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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权将》


苦逼,今晚在码结局,写了删、删了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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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路向北(全书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路向北(全书完)

忽必烈死了,大元朝的皇帝、草原的可汗、世界的万王之王忽必烈死了,当张贵见到他的时候,他脸‘色’发黑、身体发硬,已死得不能再死,用张贵不是很专业的法医眼光去看,忽必烈死了已将近四个时辰。

“他是战死沙场”张贵蹲下去沉‘吟’片刻,突然伸出右手,轻轻的抹上忽必烈的双眼,他知道眼前之人,死不瞑目,或许忽必烈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崛起于江湖的魂魂,却成为他的掘墓人,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征服天下的万王之王,怎么会想到今日?

然而,他死了。死去元知万事空,忽必烈终于死去,张贵心中突然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命运偏帮于自己,自己应该觉得庆幸。

“头,你小心一点。”全身盔甲无一处完整的梁顾,右手胡‘乱’的绑着一根白‘色’的绑带,身体更是被像粽子一样包了起来,要不是他的拼死抵抗,张贵就算不被‘乱’刀砍死,也被‘乱’箭‘射’成刺猬,虽他此时身上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但毕竟还能够活蹦蹦的站在战场;梁顾身体有意无意的把杂‘乱’的战场挡住,此时战场还有零星的抵抗,元军十数万,即使是羊羔给你屠杀,你也是一时片刻杀不完。

“头,这人死了就死了,还有什么好看。”黑帆瓮声说道,他比梁顾的状况要差十数倍,此时他正拄着一根铁枪,他的左脚受了重伤,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够正常走路,记住,是走路,而不能拼杀;最坏的情况,瘸了。

对于一个只懂得厮杀、把杀戮当成一‘门’职业的屠夫来说,难道你要告诉他,你以后再也 不能上战场了?那不如干脆利落告诉他,你宁愿死还是活着?身边的黑杨扶住黑帆,一阵冲锋杀戮,他受的伤并不少,幸好没伤到要害,均州军械作坊为军中将领特制的盔甲,保住了绝大多数将领的‘性’命。

张贵突然笑了笑,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就算是有梁顾和黑帆照应,但他捡回这条‘性’命也算是奇迹,看来长天生变了主意,保护更加值得他保护之人。

他笑、他得意,抬头望,天‘色’明。

阿难答拼死突围、忽必烈孤注一掷,阿刺罕率领十几万骑兵突破防线来势汹汹,海都大军卧兵长城外虎视眈眈,大局瞬间万变,张贵没想今日会赢,他下令全线进攻、他下令全线敷杀,以命换命,他就没想到会赢,此刻虽战场上还残留硝烟,但胜利的天枰已稳稳的落在自己手中。

直沽、河务西防线守住了,阿刺罕十几万大军被挡在河务西前不能前进一步,文天祥、宋朝的左丞相文天祥,率领三十万援兵从直沽登岸,不仅死死的挡住了阿刺罕将近十五万骑兵,甚至和山东郭平的追兵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文天祥来了,大宋兵力几乎被‘抽’调一空,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个‘激’烈变动的大朝代,就算是如文天祥这等仿佛把名声置身于外的历史名人,也办不到;他们虽害怕战争、害怕北伐,但当成功的可能‘性’大于失败,他们内心中潜伏的收复中原的念想就会占上上风,即使朝廷之上再软弱的相公也是如此。

三十万援兵,配合牛富把直沽、河务西防线经营得就像铁桶般,直到星辰布满天际之时,张贵才接到这个让他惊讶不已的消息,他没想到文天祥会亲自领兵出征,好吧,他其实是更加担心文天祥的带兵能力,幸好文天祥到底是一个以大局为重之人,到了直沽后便把大军‘交’给牛富,自己甩手当了监军。

张贵接到这个消息时,知道这场胜利已经完全落入他手中,但他没有选择,宋军和元军此时已完全纠缠在一起,幸好黑夜成了宋军的保护神,纵使元军都是英勇的骑兵,但黑夜让战马毫无用处之地。

忽必烈死了,伴随他的是整个元朝、大‘门’g古帝国,张贵心中突然多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想极力的让情感去填满空挡的心灵,但无尽的空虚飘渺般的飞‘荡’。

“这就是忽必烈?”一个微弱的声音,惊讶的看着满面虬须、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的老人,此时他身上再也没有一世霸主的‘摸’样,他胡子‘乱’成一团糟,他身上的盔甲变得坑脏杂‘乱’,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践踏而过,他有两处之命的伤,一把锋利的马刀从他左‘胸’‘插’了进去,但最致命的却是他喉咙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谁杀死了他,或许杀死忽必烈的人也已经死去,他临时前断然不会想到他创造了历史,他改变了历史;但谁杀死忽必烈已经不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大元朝的历史已经结束,或许是将要结束。

“是的,这就是忽必烈。”张贵无声叹息,却是不再看他一眼,来到文漳身边,只看了一眼便大声叫喊起来:“军大夫、军大夫……”

众人鼻子一酸,再也不看死去的忽必烈一眼,对他们来说,忽必烈死了,就如伯颜、张弘范、阿术他们一样,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一个过客,他们没有张贵的愁思,他们不知道历史上的忽必烈将会创造什么样的历史,但他们知道张贵的兄弟情谊。

忽必烈死了,没有庆祝、没有庆典仪式,但更多的是悼念,不是悼念一个死去的君王,而且怀念在此战中死去的将近二十万宋军,一个月后,当张贵骑着白‘色’的骏马回到京城,事情大概、总算是落了一段落,但他依然停不下手。

海都和前来救援的石天麟大军‘交’锋,两军在长城外打了两天两夜,海都虽没有死,但实力大损,张贵需要他回到遥远的西域,那里往西还有更加辽阔的土地,而张贵需要他一路往西。

勇敢的海都,不会想到陈大举是促使他和石天麟长城之战的幕后推手,只是知道石天麟出征后,陈大举用火‘药’炸开了哈拉和林的大‘门’,忽刺出不是一个忠臣的臣子,在得到陈大举的保证后,把哈拉和林——大‘门’g古帝国最伟大的城池、草原的最雄伟的都城,拱手相让,而忽刺出和半个月前投降的也先不‘花’一样,来到江陵做一个富贵翁,这里有更早回归大宋的郭守敬接待他们,告诉他们这才是真正好日子,没有担惊受怕,更多的是富足和幸福。

大元朝的另一名丞相阿刺罕,率领超过十五万骑兵北进,被挡在直沽、河务西一线,多得大宋丞相文天祥的援兵,郭平率领山东军尾随,前后夹击,此战动用了原来应该用来攻击大都的大量火‘药’,这才是张贵最后的依仗,他之所以冒险进攻大都,就是期望以火炮击溃元军、攻下大都,随后再做打算。

事情的发展实在太快了,也先不‘花’举城而降,使得张贵倾尽三年所造的火炮竟然派不上用场,除了朱老三带走的一小部分,大量的火炮留在直沽,阿刺罕为了突破直沽、河务西防线用尽了所有的法子,最后在火炮的覆盖下,骑兵溃散,阿刺罕战死沙场,为大元朝留下了一份颜面。

至于‘玉’速帖木儿,这个固执的大元朝新生代将领最终没能攻下西安,张世杰亲自守城,再有两者兵力相差无几,又岂是‘玉’速帖木儿这等只凭意气用事的骑兵将领能够占到便宜,虽西安城屡次遇险,但究竟还是牢牢掌握在宋军手中。

在得知忽必烈战死沙场,这个年轻的、一直心怀愧疚的将军用忽必烈赏赐给他的黄金宝刀干净利落的割下了自己的头颅,据当时观察的人所言,‘玉’速帖木儿用力之狠、决心之大前所未有。

没有人知道‘玉’速帖木儿临时时想的是什么?但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元朝战将,此时却如昙‘花’一现,在山东,阿刺罕若是放手让他奋力一搏,济南危也、山东危也,两淮不宁,张贵还敢举兵攻大都吗?朝廷是否还会派出李庭芝、张世杰的援兵?

但没有如果,‘玉’速帖木儿成全了他的名义,御前万户带塔儿原应成为军中统领、应该说是残军的统领,但没有……

带塔儿同样割喉自尽,剩余不到三万骑兵举手而降,大宋重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大宋的发展同样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他们成为最好的选择,若干年之后,大元朝投降的将近十万‘门’g古骑兵,所剩者不到五千人,朝廷一些所谓仁义之士开始抨击张贵的残忍,然而很快就被丢到了海南,或是寒冷的西伯利亚。

随着以郭守敬为首的大量发明,新技术的兴起,以葛氏作坊为代表的纺织业大量发展‘毛’织业,随着‘毛’织业的繁荣,张贵以一两银子一亩的低价,把‘门’g古大片的草原卖给了大宋新生的地主、贵人和作坊主,残存在草原的‘门’g古人,或是沦为农场主的佃户,或是沦为汉人的奴隶、或是沦为仅为果腹而挣扎的苦力,但更多的‘门’g古人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后世把场残暴的发展称为“羊吃人运动”。

战争十年后,张贵收到一封带着盐分的书信,开头一句话让早已经为**的王清惠吃醋了半天:

张大哥,青青很好……

又三年后,一个似曾熟悉、但头发已经发白、身体依旧硬朗的老者从广州港登陆,其时已身为大宋唯一掌握大权的丞相的张贵竟然亲自前往迎接,这个全身皮肤黝黑的老者带回了这个世上无尽的特产,还有数以千计的航线,这些航线可以通往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

“大地果然是一个圆球……”这位汉人说的第一句话,引起旁观者无尽的遐思,但留给旁观者更多遐思的是,老人身后紧跟一个全身被衣服包裹而看不清面容的人,看那线条却是一个‘女’子。

至此,海商得到巨大的发展,大宋为之轰动,但没有人知道那个‘精’神‘精’神矍铄的身份,只是知道他带来了无尽的财富。

中原的再次发展、海商的飞跃发展,大宋需要更多的人口和土地,西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二十年后,以文章、陈大举为首的均州军将领誓师西征,张贵、郭平、牛富、张世杰等老将纷纷派出自己的长子同行,历史上又称这次西征为“第二次长子西征”。

但与“第一次长子西征”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完全由汉人组成的长子西征,完全是由商人鼓动和主导,他们沿着西征的道路修建了完善的道路、修建了无数城堡,雇佣了大量的退役士卒,成为开拓一地市场的桥头堡;同时以优惠的价格,购买大量的俘虏,或是修路、或是修建城堡、或是修建商店。

后世曾有一句话:只要有均州商人的地方,就会有生意。以王氏马车行为首的马车行,更是被马车开到任何有路的地方。

那个间接为大宋扩张土地的海都,在不久后病死,大宋竟然派人封赐其为“安西王”,西域轰动,在再加上那个时候大宋已实际上占领西域多年,从此西域无战事。

没有人知道张贵究竟是哪一年离世,就连他那个已身为大宋“铁血丞相”、曾经在第二次长子西征立下赫赫功劳的长子张锦程也不知道,但他离世时大宋肯定已走上了一道良好的发展轨迹,创造了无数的文明,得益于后世无数的经验,张贵为大宋制订了大量的参考制度,但事实上大宋将会走向何处,没有任何人知道。

完本感言,可以看一下,感激!

完本感言,可以看一下,感‘激’!

完本了

蝶兰很艰难的写下这三个字,嗯,还有一个标点符号,一时感触万分。

先算一下字数:2394594,不到240万,或许这个字数对于如渊般的书海来说,只不过是不起眼的几个数字,就算是总字数排行榜来说,也根本看不到尽头,但……

这却是蝶兰的一番心血,蝶兰不敢说灌注了多少心血,但一直不离不弃陪伴蝶兰的童靴都应该知道,在将近八个月、或是九个月里,蝶兰每天5000+没有断更,这对于一个有工作、有孩子、有老婆的苦‘逼’写手来说,确实已经耗费了蝶兰无数的心血。

只因为那个时候,数百元,嗯、4个月的低保、5个月的全勤,就这么点钱,在过去的一年中却是给了蝶兰很大的助力,让蝶兰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年,感谢了给予的这个平台、同样感‘激’的还有你们、默默无闻订阅支持蝶兰的你们。

写《大宋权将》前,本以为自己满腹经纶,能够妙笔生‘花’,但真动笔、特别是后面情节展开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有心无力,笔力不强、情节不通、甚至把猪脚也写没了,佩服自己一番(苦笑),幸好还有寥寥十数名、多的时候数十名同学能够无怨无悔的支持蝶兰,要不然、蝶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写写完,或许也没有今日的完本。

每天的更新,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依托、一种念想、一种向往,更新的日子过得非常坚实,很荣幸……

新书的题材,很早就已有定稿,但上个月、应该是三月份,蝶兰却突然把新书全部推翻,因为发现自己原来根本没有准备充分、又或许是内心深处抗拒再重复写历史这条路?

无论如何,蝶兰还是要写下去,新书会在这个星期吧,嗯,一定要在这个星期。

第一章:人生若只如初见(1)

“小嘛小白领,背着那皮包上公司,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老板骂我懒哪,没有money呀,无面见姑娘。”

“小嘛小白领,背着那皮包上公司,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管,只为钱包要翻身啊,不受钱欺负,不做没钱郎。”

五月的广州,酷热已经开始侵犯人间。早上七点还没有到,太阳爷爷像是要发泄它那无尽的精力,炙热的火焰烤得地面一片水汽。

张贵已经打扮整齐,再次照了镜子,用手捋了捋头顶中央几根硬邦邦的头发,在轻松的音乐声中迈出家门。

这是原唱,绝对的原唱,从张贵那张厚厚的嘴巴里哼出来的原唱。张贵平素除了躲在家里吼两句之外也没什么爱好,至于喜欢音乐,也仅仅因为他五音不全,这还得到了邻居的不少奖励,当然责罚也有,貌似比奖励还要多,但在张贵强大的阿Q精神之前,所有对自身音乐发展的不利全部忽略。

所谓的朝九晚五小白领,胡扯,纯粹是胡扯,张贵所在的公司,老板绝对是一个穿越时空过来的现代版——杨白劳,除了会剥削诸如张贵这类蜗居草根阶层外,还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钱:据说,据说而已,老板用借贷的方式融资了国家十多亿人民币。

还钱?呸,你不知道老子是干嘛的吗?房地产,房地产嘢,用得着我还钱吗?多少人抢着为老子还钱。

唉,十多亿咧。老子只要一个零头,不,半个零头。

“手表、钥匙、钱包、手机、皮包、馒头。”张贵心中默念了一遍,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好习惯,除了最后加上皮包和馒头之外,也没多大的变化,至于自己的容貌,却在几年的挫折中变得愈加沧桑了。

还不到三十岁的人,竟然沧桑?张贵用力的推了推铁门,确定铁门锁紧后才拔出钥匙,装进皮包最里面,拉好锁链,犹疑了片刻,终于发现没有遗留或遗忘的东西。

手表是街上花了三十元买回来的欧米噶名牌手表,记得当初从那个神秘的混混手中买到时还为自己的英明沾沾自喜兴奋了好几个钟头,但当第二天早上带手表位置的皮肤过敏时,张贵才知道原来公司的清洁工黄老头只花了十八元就买到一个跟他一模一样。

过敏呗,过了过了就习惯了。

钥匙是张贵租的单间的钥匙,张贵租的蜗居就在公司附近,这是他矛盾了很长时间纠结了很多过来回的结果,毕竟半个月的工资付给了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先富者,张贵不得不犹疑。在经过几次被盗之后,张贵把牙齿咬碎,在这个惨无人道的市中心附近的城中村的租下了这么一个单间。

所谓的单间,就是整日看不到阳光,白天不开灯就是黑夜,除了床之后,厕所就在床头。可张贵依然很满意,不仅因为这里手机竟然有信号,而且,可以走路上班。

奢侈,绝对是奢侈,君不见身价几百亿的比尔盖茨,还要劳烦劳斯莱斯开老长一段路才到公司呢?自己一介无产阶级的先锋,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可以空着口袋走十分钟的路程到公司,绝对是无以伦比的奢侈。

正是这种奢侈,让张贵忘掉了蜗居的阴沉黑暗,忘掉了床头厕所的臭味,忘掉了夜里邻居的各种声音,还有不远处的狗叫声。

“小嘛小白领,背着那皮包上公司,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老板骂我懒哪,没有money呀,无面见姑娘。”

“无面见姑娘,无面见姑娘。”张贵就像很久之前放磁带时没有电池一样断断续续的哼着,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

楼梯很窄,在三楼的转弯之处,张贵如往常一样犹疑了片刻,看了一眼让他皮肤过敏的欧米噶名牌手表,还是停顿下来依靠围栏傍,也不怕他精心打扮的衣服贴在栏杆上各色的分泌物上。

故作深沉。

张贵非常满意自己的表现,虽然身体没有北方人的高大,但匀称的体型却显得更加精干,黑白分明的丹凤眼显得格外精神,厚实的国字脸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高大的鼻子加上略有厚度的嘴唇,性感得连张贵自己也妒忌。

只是,那锋利的眉毛,在他谨慎的眼睛之上,却显得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亢不卑。

张贵曾经也是一个混混,只是不当大哥已经很久,从小是孤儿的他,也曾经混过,疯狂过,砍过人(木刀),被砍过(木刀),坐过牢(教室),打过枪(水枪),摸过小姑娘(手指头),只是后来岁月磨灭了他的激情,在生活的感化之下,竟然浪子回头金不换,成了他们村里走出的唯一一个大学生。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你帮助了别人,别人不一定会回报你。施恩勿图报,人都是有欲望的,世上没有所谓的圣人。于是,张贵沉沦了,寂寞了,往日的热情化为动力,默默挣扎,苦苦挣扎。

“八十分吧。”张贵给自己的形象打了一个满意的分数,当然,这个分数一般情况下是得不得别人的认可,但,忽视,强大的阿Q精神是张贵不断前进的动力。

“快到了吧。”张贵心中苦笑,向来谨慎的他,坚持以事业奋斗为第一生产力,坚持以戒骄戒躁不交女朋友为第二行动原则:其实主要是交不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会喜欢自己这种无车无房无爹娘有理想有道德有知识的三无三有青年。

“其实我也有一颗火热的心,只是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哒,哒,哒。”听到皮鞋落在水泥地板清脆的声音,张贵心脏迅速连接上强劲的动力,瞬间达到了一百三十八时速,故作潇洒的背影也有了几分颤抖,心中像是揣着十五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

张贵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跳是这么的有力,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此时若有一个动能发电机放在自己的心口,动力转化成电力绝对够自己一天的消耗。

该死的,自己该对她说什么好呢?平素自认为一张好嘴巴的张贵,心里纠结着,颤抖着,就如一个小市民看到他们最为尊敬的明星来到身边。

“哒,哒。”那清脆的声音如魔鬼一般在张贵还像昨天前天一个月前半年前一样还没有来得及下决心时已经来到了身边,张贵顿时手足无措,心跳加大了一倍马力,像是要从胸口那个窄小的地方跳跃出来。

张贵死死的低着头,余光从手臂之下的空隙顽强的散发出去,达到了目光的极限,修长的背影穿着花色的丝袜,一如既往的职业装,,洁白如莲的手臂,从小西装中露出半截,直晃得张贵两眼恍惚。

“上帝,myGod,天啊。”张贵差点没喊出来,只见女孩竟然停住了脚步,竟然停住了脚步,难道这半年的苦苦思念竟然感动上天。

“哦,不,不,别转头,别转头。”张贵惊慌的看着缓缓转过身的女孩,突然如超级马里奥附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从头顶的天灵穴注入。

转身,转身,转身,大脑立功了,大脑立功了,不要给胆怯的嘴巴任何的机会。伟大的大脑思想,他继承了张贵的光荣传统,法切蒂、卡布里迪、马尔蒂尼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张贵一个人,他代表了男人的悠久历史传统,在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啊,别说话,千万别说话。”此时的张贵,如浮云一般浮在空中,手脚竟然变得软而无力,刚才转身的动作,仿佛已抽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只见女孩打着淡淡唇膏的樱桃小嘴轻启,露出了整齐洁白的贝齿:“宝贝,你不用送了。”

第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2)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真是太刺激了!简直太过瘾了,刺激得让张贵不能适应过来,过瘾得让张贵欲哭无泪。在他的身后,一个英俊得一塌糊涂的高大潇洒的男生,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女孩。

“曾经有一份真正的爱情放在我面前,唉,不是。”张贵用冰冷的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缘分放在我面前。”

“哎哟,也不是。”张贵无意识的拉了拉肩膀上的皮包,木然的看着顽强透过水泥森林落在街上的朝霞,觉得这个世界也变得虚幻起来。

“邂逅,竟然是邂逅。曾经有一份浪漫的邂逅放在我眼前,我不去珍惜。等我再遇到这个女孩时,他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婆。”张贵无不恶意的想着。

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踩在浮云之上,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他还没有完全从浮云中落下了,精心保养过的皮鞋,落在街道上的地砖上,就如不停在他心中鞭笞的荆条。

“有一些人,错过了就不再回来。”在那密密麻麻得如亚马孙河热带雨林中的城中村里一栋民居三楼的转弯处,张贵犹疑了整整半年,曾经暗恋了整整半年的美丽如天仙的女孩,竟然是别人的老婆。

“精品房地产有限公司。”几个耀眼的大字高高的覆盖了整栋大楼,这就是张贵工作的地方,老板的后头据说不简单,但张贵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据说后台不简单的老板;老板的工作据说很简单,买地,立项,贷款,然后再买地,立项,贷款,反复循环。

至于工程?反正张贵在这家公司待了五年,没有见过任何动工的迹象,但五年前买的地皮,据保守估计,已经翻了三番。

三番。工资连一毛也没加过,和张贵同时进来的同事,一部分守不住人生理想迅速跳槽,另一部分没能守住阵地被炒鱿鱼,张贵可以说是仅存的硕果之一。

张贵能够留下来,不仅仅因为他英俊的面容(当然,这个张贵自夸,没有得到人民大众的证实),更因为张贵做的事情很简单,却又很复杂。

行政。

这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也是一门很简单的工作,高深得没有人可以把它做好,简单得每一个人都可以胜任。精品房地产有限公司人员变化得太快,从经理到主任,从主任到员工,从员工到保安,每年至少要轮换一遍,而正是由于张贵的坚持,起了承前启后的关键作用。

这关键一关就是五年,没有提升,没有加工资,没有社保,没有医疗,没有公积金,没有住房补贴,没有交通补贴,没有年底双薪,没有福利奖金。

“张贵是谁?”想到半年前,一个新来的部门经理非常看好张贵,拟提拔张贵为行政主任,然而送批时,老板轻轻问了一句,然后原件返回。

不到一个星期后,这个经理便辞职了,辞职时还请张贵跟他一起出去,然而张贵却退缩了,迟疑了,将近三十岁的人,他不知道外面的大风大雨,是否自己能够承受。

而且,张贵一直认为,老板之所以不肯提升他,只不过是舍不得多给工资而已,行政拿二十五张老人头,但后面加上主任两个字,这个数字就变成了五十。

他一直等,等待那个虚幻的结果,他一直相信,相信他的顽强和坚持,能够给他带来好运。

这不,机会又来了。

两天前,部门经理又离职,职位空缺。

这已经是第几次这种机遇,他已经算也算不清,但是张贵一直相信机遇是垂青有准备的人,虽然这种狗屁的情节很少。

但今天的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刚受到打击挫折失恋(单恋)的他,心里乱得如一团海草,又像一团被故意搞乱的麻丝,他的精神有点恍惚,心跳不定。

看了看导致皮肤过敏的欧米噶名牌手表,还是很准时,七点半。

往常这个时间,是张贵独自享受低碳生活的时间,没开电脑(省点),没上洗手间(省水),只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拿出啃了两个月的面包咬碎了牙齿才买到了可以上网的手机,打开网页继续浏览昨晚的页面。

这是一个关于宋朝的历史论坛,论坛有一个很偏僻的角落,说到南宋末年的一些名留千史的人物时,竟然让张贵看到一个跟自己名字一样草蜢英雄。

这让张贵兴奋了好一阵子,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同名的英雄,后来又找了不少关于他的资料,说起这南宋末年的张贵原本也只是一名混混,哦,不,游侠,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游侠,这个混混游侠倒有几分胆量,被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招募,任命为义勇统领,率领三千义勇决死前往救援被排名天下第一的蒙古军队围困的襄樊,结果当然是被蒙古人的长箭射得满身窟窿。

“真是瓜子。”张贵对这位先人颇有不满,好好做你那份游侠这么有前途的职业多好,用得着帮人家老李拼命吗?人家老李就是因为对范跑跑将军范文虎没法子,才忽悠你一个混混上纲上线。

忽悠也罢了,先人你难道就不知道义勇军纪不严、阵法不痛、战斗力不强吗?还以为自己多勇敢,也好意思跟打遍大半个欧洲的蒙古兵动手,嫌弃面子丢得不够吗?

真是的,也不读一下孙子兵法,用几条妙计,先人你好好做,说不定就能名留青史了,虽然说现在也有点名气,但终究比不上“挽救大宋命运”这个名气要响亮得多嘛,说不定先人你干好了,我还能受点庇护?

“不过,大宋,真的好美。”职场无望情场失意的张贵,缓缓闭上眼睛:“或许,自己若是张贵,也必将为这个美丽的国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哒,哒,哒。”清脆的皮鞋声把张贵从迷幻中唤醒,张贵看了看时间,才七点四十分,不是向来踏着时间上班的同事,而且皮鞋声也很陌生。

“咯吱”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张贵连忙放好手机,一脸严肃的低下头看着桌面,无论是谁,这么早来公司,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咦?”来人看到张贵,显然有点惊讶,不过什么叫做装作工作入神?张贵当然装作不知道。

坚持,再坚持一会就行了。张贵忽视皮鞋声来到身边,依然装作仔细的看着桌面上的文件,偶然还故作思考有所得拿起笔杆子在上面画了画,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连上帝看了也感动不已。

皮鞋声轻轻远去,张贵暗中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却再也没有勇气拿出手机,只是装模作样的翻着一份又一份文件,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效果,也不敢想象这次会是怎样的结果,五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五年,五年来自己一直坚持提前半个钟头上班,等的难道不就是这次机会吗?

机遇总是会垂青有准备的人?希望如此。

心,偶尔跳得很快,张贵一直以来都怀疑自己心脏有毛病,但没有社保的他,平常连感冒也舍不得去一趟医院,更何况是这些全身检查?检查完后,钱包也就完了。

张贵竟然就这样坐着,甚至连办公室的同事过来,也是心神恍惚的应付了几句,完全没有平素的热情,可怜刚受到爱情打击的毛头,又接受了领导的终极考验,若还能静下心来,估计也就是半个天才了。

“嘿,矮张,听说老板又找了一个漂亮的秘书。”员工甲是八卦王。

员工乙饶有兴趣的凑上去,道:“那女孩,啧啧,简直教人掉口水啊。”

“别叫我矮张。”张贵义正言辞和他们划清界限:“女孩,非我所欲也。”

“切。”

快到中午时,张贵已经完全失望,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再也没有打开,于是如往常一样,记录下同事要叫的盒饭,然后拨通快餐电话顺便给自己要了一个回锅肉炒辣椒,十二块,是快餐店里最便宜的一个。

又过了几分钟,木门突然响了起来,张贵连忙迎上来,狗日的,这次怎么这么快,往日非得再打几个电话催不可。

“咯吱”一声,张贵奋力把门拉开,一阵带着清新香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个高挑的女孩面如桃花,向张贵道了声谢谢,然后才略提高声音:“经公司潘总决定,任命张贵为行政经理,即日上任。”

张贵面色苍白,呆如木鸡,来人却正是张贵整整暗恋了半年的女孩,也是老板新招的员工。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真是太刺激了,张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若干年后,那个面如桃花的女孩,对自己的爱人说起这件难忘的事:

那年夏天,公司一个小职员,因为心脏病突发,竟然在办公司坐化升天。老板为了表彰这个任劳任怨的员工,举行了巨大的追悼会,到场的却只有她一个。

第三章:穿越不挑时机(1)

“快点,快点,再快点。”张顺压低声音不停催促,新造的还冒着木香的飞虎战船,带着三千义勇的勇气与决断,带着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的祝福和期望,顺汉水迅速南下。自授命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后,自己与大哥张贵便从青泥河出发,埋伏在团山附近,今晚,狂风大作,汉水大涨,水流湍急,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砰”的一声巨响,速度飞快的飞虎战船竟然瞬间停顿下来,巨大的浪花向站在战船甲板上的张顺扑来,幸好身边的侍卫牢牢抱住才勉强站稳。

木桩,水底竟然立了木桩,狗日的蒙古人。

张顺顾不得重新站稳,手中闪着锋利光芒的斧头在空中划了一个圆:“朱大长,狗日的把你的人带上。”

“刀斧手,下。”一个洪亮的声音,刺破杂乱的夜晚,带着几分宿命的冷静,从出兵之日起,这三千义勇,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

“二统领,鞑子的战船。”借着朦胧的夜色,张顺却觉得眼前一片迷茫,只听到狂风吹着船帆的声音呼呼作响。

“狗日的蒙古兵。”张顺用手中的巨斧拍了拍船舷:“你奶奶的,老子在这里。”

“二统领,”一个独特的大嗓门突然从水中冒出来:“水中也有蒙古兵。”

“狗日的,还真当老子好欺负不成?”张顺怒吼,当初与大哥张贵在江湖混时,那里受过这种气:“杨松,带你的人下去。”

旁边一个结实的汉子,手臂上系着一条红丝带,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大哥,保重。”在汉子身边,同样是身体结实的汉子拍了拍杨松的肩膀,谁都知道这是有死无生的战场,谁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在阎罗殿还是天庭。

借着月华,张顺看到水中不停翻滚,水面上不时涌起一股股血痕,但很快又消失在激流的汉水中,就如流星划过天际,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光芒。

“快,再快点。”眼看蒙古兵的战船不断靠近,张顺也不由大声呼喊,自己的战船被阻碍在木桩前不得进退,简直就如靶子,蒙古兵的长弓也不是吃醋,就凭这拼凑起来的三千义勇,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唯有,冲过去,借着飞虎战船的速度,迅速冲过去。

“啪”的一声,隐约听到水中一阵巨响,张顺只觉得船上一轻。

“狗日的朱大长,竟然做到了,你小子保重。”张顺眼角此刻竟有几分湿润:“冲,冲过去,给老子冲过去。”

身边的侍卫却大声喊道:“二统领,缺口还是太小了,其他战船过不去。”

“哈哈,怕个鸟,鞑子的船不经撞,给老子撞。”张顺挥动手中的巨斧哈哈大笑,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撞不死他们也吓死他们。

大哥张贵还跟在身后呢。无论生死,至少要为大哥闯进一条活路来。

“啪,啪,啪。”连续几声,飞虎战船顺着激流的汉水如奔腾的战马,奋勇而下,在他们身后,露出了几张疲倦的脸。

“二统领,小心。”

“噗嗤,噗嗤”蒙古兵锋利的长箭划破长空,张顺感到时间在刹那间停顿,身边的侍卫已经挡在自己的身前,身上插满了蒙古兵独有的箭羽。

“狗日的鞑子啊,给老子撞。”张顺狂舞手中的巨斧,只听见箭羽不时在身边飞过,幸好朝廷的盔甲尚可,几支失去了力道的箭羽落在身上也没事。

“嘭”的一声巨响,飞虎战船终于撞到了蒙古人矮小的战船上,来自遥远的高丽还带着几分新亮的木船,竟然在瞬间被撞开了一个口子,这些明显就是巡逻的小船,想不到却遇到汉人的袭击。

张顺一个踉跄,几乎没有站稳。

“弩箭,给老子放。”眼看蒙古兵一阵慌乱,张顺当然不肯错过机会,大声呐喊早已经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弩箭手。

“噗嗤,噗嗤。”来自复仇的箭羽,化为索命的魔鬼。

“二统领,鞑子要爬船。”蒙古兵眼看自己的战船被撞了一个大窟窿,自然也不甘心就这样化为水鬼,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不停的向被卡住暂时还没有转向的义军战船爬过去。

张顺大步向前,手中的巨斧终于显示出了他的威力和主人的愤怒:“奶奶的,想得倒美,问过老子手中的巨斧先。”

巨斧轻易的掠过眼前,一个带着莫名惊慌眼神的蒙古汉兵,在不甘中掉进了水中,张顺从他眼里看到了死亡的光彩。

“呸,狗汉贼。”张顺狠狠的吐了一口,大声喊道:“杨波,你小子给老子狠狠的杀。”

话还没说完,身边那个身体结实的汉子,大吼一声,船舱里涌出一队身穿盔甲手持大刀的强壮汉子,每个人嘴里都兴奋的呐喊,如赶赴宴会的饿死鬼。

“二统领,鞑子退了。”身边的侍卫提醒。

“哈哈,想走。”张顺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大笑起来:“给老子追。”

“不等大统领吗?”侍卫是个好同志,在战火连天之时也不忘领导,依然忠实得记住自己的任务。

“等什么等,什么叫先锋,等大统领来了,先锋还是你叫的吗?”张顺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满的挥手:“给老子追,老子就是先锋。”

二十艘飞虎战船,在刚才的撞击中损失不大,满打满算下来至少还有十七八艘。船上的义勇无不是与蒙古人有深仇大恨的汉子,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

飞虎战船本来就是朝廷最坚固、船速最快的战船之一,再加上张贵张顺等人一直埋伏在团山附近,只为等着今天汉水大涨,水流湍急之时才趁着夜色杀了出来,也算是杀了蒙古兵一个措手不及,为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增添几分希望。

还不到十里,蒙古人的小船已经所剩无几,沉的沉,破的破,烂的烂,逃的逃,张顺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大声呼喊,让战船不停加速,顺着湍急的汉水,飞虎战船几乎贴着水面行驶。

“嘭”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几乎又一次使得飞虎战船停了下来。

“铁索,是铁索。”身边的侍卫很快认出,只见夜色之下,几道粗壮的铁索横在江面。

“狗日的鞑子,狗日的汉贼。”张顺狠狠骂道,自大汉贼刘整降了蒙古后,蒙古兵在水中的本领也开始花样百出,厉害起来,听说好几次都把朝廷的水师打得包头而窜。

“朱大长,朱大长。”张顺不由自主呼喊了几声,也不管是否有人回应。

“狗日的,刀斧手死哪里去了。”

身边一个微弱的声音,喘着气竭尽全力说道:“二统领,二统领,刀斧手,刀斧手大部都死水里去了。”

“啊。”张顺不由愕然,整整三百人的刀斧手大队。

“竹园张,听说你找我。”一阵急促的风帆,只听见不远处的船只上站着两个结实的汉子,正是朱大长与杨松。

“好,好,你俩小子还在。”张顺不由咧嘴笑了笑,虽然心里早已做好了赴死准备,但还能够见到朝夕相处的兄弟,毕竟是值得高兴的事。

“刀斧手向二统领报到,应到三百人,实到二百二十七人。”朱大长嘶声喊道,原来他为了收拢士兵,才落后于张顺等人。

“二百二十七,二百二十七”张顺心中不由默念了两声,或许这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数字,然而这个数字却代表了七十三名一起喝酒吃肉的汉子永远长眠汉水。

“好兄弟,好兄弟。”纵使张顺见怪了死亡,声音依然带有几分颤抖:“兄弟们可否再战。”

“请二统领下令。”整齐的呐喊声,响彻汉水。

第四章 穿越不挑时机(2)

“弩箭,弩箭,给老子把箭都射出去。”张顺死死的盯住横在汉水之中的铁索,蒙古人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远远看到义军被铁索拦住,蒙古战船也开始向他们靠拢,只不过逆水行舟船速不快。

然而,蒙古人锋利的长箭却不停的往水中射去,不断有刀斧手在水中挣扎了几下,然后随波逐流而去,生命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看着弟兄们不断的浮上来然后又沉下去,张顺心中就像如点了十几根蜡烛一般,被熊熊的烈火烤得沸腾,也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又或许是仅仅一刻之间,张顺突然眼睛一亮,拦住飞虎战船的铁索就这样的无声无息的往水中沉下去。

“兄弟们,报仇,报仇。”张顺猛反手扯下身上的盔甲,古铜色的上身在夜色中竟然泛出几分光芒,犹如被魔鬼祝福一样。

“报仇,报仇。”飞虎战船如猛虎下山,如出水蛟龙,直接向着蒙古人的战船撞击过去,这是一场关乎于勇气的战争,没有布阵,没有计谋。

飞虎战船势如破竹,竟然没有一合之众,不过张顺此时如果能够稍微留意一下,看到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小船和蒙古汉兵,但他没有,两个月前,他只不过是跟着大哥张贵在江湖上混日子的小混混,又或许是大混混,总之,混混而已,你还想他怎样?

难道你还想他指挥淡定?难道你还指望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myGod,你还不如期望一只母猪会上树?

“过瘾,奶奶的太过瘾了,就算死老子也愿意了。”疲惫不堪的朱大长竟然没有变成水鬼,水中的本领,他在汉水中也算数一数二。

杨松却默不做声的看了一眼朱大长。现在不死,不代表待会不死,只是残喘而已。

果然,还没等两人喘过气来,不远处又传来了那独特的大嗓门:“狗日的,刀斧手,刀斧手,刀斧手在哪里?”

两人莫名的相视看了一眼,放佛要从对方的眼里看出赴死的快意,朱大长深吸了一口气:“刀斧手在,应三百人,实到一百四十八人。”

依然是那充满了勇气呐喊:“可否能战。”

“请下令。”声音依然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有力,仿佛永不疲倦。

张顺愤怒的看着眼前的水栅,不由皱了皱眉头,,纵使他心里有再多的勇气和激情,也被蒙古人接二连三的防御消磨不少,水栅的两头是蒙古人高大的水寨,看不清水寨里究竟藏了蒙古人多少战船。

在水栅后面,一队整齐的蒙古舟船虎视眈眈,舟船上竟然灯火通明,明亮的火光照在蒙古人高大的船只上,一个“张”字随风飘扬。

“张弘范。”张顺不由吸了一口冷气,纵使他只是一个江湖混混也听过不少此人的传言,传言其人身长七尺,仪表出众,长须拂胸,丰采翩翩,也算得上一位美髯公,其人不但是骑射能手,而且以善于马上舞槊著称。

但这可绝对是一个恨人,正是这个恨人向蒙古建议:用重兵围困襄阳,首先应切断襄阳的粮道。

蒙古丞相伯颜采纳了这项建议,并且派他修建万山大营,负责切断万山粮道,才最终使得襄樊局势糜烂至此。

“倒火油。”张顺略微迟疑,挥了挥手:“投石机准备”。

一桶桶刺鼻的火油迅速从船舱里提出来,然后倒下去,很快在水中蔓延。

“放火船。”随着张顺有条不紊的命令,几艘满载硫磺等物质的火船也放了出去。

“投霹雳炮。”张顺狠狠咬紧牙,奶奶的,老子不活了。

“嘭,嘭”几声巨响,几个霹雳炮划破长空,向着蒙古人的舟船飞去。

“放火箭。”眼看这火船迅速离开,张顺大声呐喊。

“呼”的一声,刚放出去的火船一下子膨胀起来,大火如火球一般向着水栅冲去。

“好,太好了。”张顺不由击掌,只见火船引发已经沾满了火油的水栅,迅速燃烧起来。

“冲。”等得霹雳炮投射得差不多,眼看水栅上的大火也逐渐淡下来,张顺大手一挥,船上舵手松手,飞虎战船如飞蛾一般扑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急促的飞虎战船撞击水栅的力道,几乎把张顺从船中震飞出去,幸好身份的侍卫死死抱住,被大火烧过的残留的水栅,再也没能够挡住飞虎战船的去路,张顺的飞虎战船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着蒙古人的舟船冲过去。

“噗嗤,噗嗤”,蒙古人的长箭在瞬间发动,如飞蝗一般的向着飞狐战船飞过来,刚才张顺他们一顿霹雳炮却没有给他们增添多大的麻烦。。

“小心,别撞过去。”张顺冒着箭雨,大声呐喊,开什么玩笑,欺负人也要挑软柿子捏,蒙古人的舟船足足有他们飞虎战船三倍有余,送死也不是这样送的。蒙古人的箭雨如飞蝗一般不停落在他身上,借助坚固的盔甲,张顺竟然没有受伤。

顺着汉水,船速很快,还没等蒙古人换三轮弓箭,幸存的飞虎战船已经来到了舟船之下,箭雨一下子少了很多。

“投火油。”张顺见机不可失大声呼喊,接过侍卫递过来的用罐子装好的火油,用力向蒙古人的舟船扔过去。

“砰”,火油罐如冰雹一般落在蒙古人舟船之上,刺鼻的火油味道瞬间散发出来。

“火枪手,火枪手。”张顺大声嘶喊。

“砰,砰,砰。”来自火药的巨大威力,突火枪近距离的射击,带着热气的弹丸,竟然把刚才扔在舟船上的火油燃烧起来。

“二统领,二统领,不好了,不好了。”正当张顺得意之时,耳边传来了侍卫惊慌的叫声,抬头望去,只见数不清的蒙古战船铺天盖地向他们包围过来,有巨大的舟船,也有较小的战船,还有站满了蒙古兵的木排。

张顺甚至能感到汉水也为之断流。

好狠的张弘范,看来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张顺眼睛发红,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如此的结局,只希望大哥能够保存性命,为均州张家留下一点火苗。

“拼了,拼了。”张顺大喊:“有死无生,有死无生。”

“二统领,”侍卫拉了拉张顺,大喊:“你看,大统领。”

张顺转眼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的江面上,被一片舟船覆盖,这正是大哥张贵率领的朝廷给襄樊输送的物质。

在舟船四周,也被如蚂蚁一般的蒙古战船死死困住。

张顺很后悔,他不后悔他将要死去,他后悔的只是为什么不能多杀几个蒙古人,多毁几条蒙古人的战船,或许这样大哥就能多逃走几条舟船,向襄樊多输送几分物质。

“向大统领靠近。”张顺仰天大笑,曾与大哥在汉水之间杀戮往返,在茫茫漠北草原快马奔腾,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方雪原手刃狂徒,甚至在那汹涌澎湃大浪滔天的大海中漂流,两人同生共死,生死不离。

张顺细细抚摸着手中的巨斧,朝廷的手艺果然不是一般平常工匠可以比拟,就连漆黑的夜色也难以掩盖那锋利的光芒,刀锋带着几分凉意,给这落寞的深夜增添了几分寒意。

“杀!”众人狂怒,趁蒙古舟船被火油烧得一团慌乱之际,张顺凭借飞虎战船的灵活与速度,竟然杀出重围向义勇的舟船靠近。

让张顺几欲悲痛的是舟船上代以指挥的却是结拜三弟范天顺,见张顺杀了过来,连忙大声喊道:“二哥,快过来。”

张顺眼皮大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等张顺爬上舟船时却见到大哥张贵一动也不动的站在船舷旁边,范天顺正围着大哥打转,这位来自于朝廷大官的侄儿,说什么也要跟着大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最后还无赖般要和两人结为异性兄弟。

“大哥。”张顺疑惑的看着张贵,拉了拉他的手,轻轻叫了一声,不时有蒙古人的长箭划破长空向他们飞过来,幸好范天顺手中功夫也不含糊。

正当张顺不知所措之时,突然间,闪电划过天际,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雨,倾盆大雨,瞬间倒下来,纵使再精锐的士卒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手脚,船上江面上一片杂乱。

张贵却依然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死死的盯着远处,满眼的红丝透出几分凌厉,又带有几分迷茫。

“大、大哥,你怎么啦?”张顺心中涌起几分寒意,朝夕相处的大哥此刻仿佛如陌生人一般。

风,猎猎大风,深夜的寒风伴着暴雨。

“撤!”一声不吭的张贵突然大喊,随后“砰”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第五章 再见,穿越

张贵觉得自己很可笑,非常可笑,非常非常的可笑,自己一直期望邂逅的女孩,竟然就是公司老板的秘书,竟然。半年,整整半年守候,竟然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五年的坚持,让又让自己梦想走向成功,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张贵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荒唐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他化身成古代一个为人仗义高风亮节、虚怀若谷、堂堂正正孟尝君式的豪族子弟,持剑游侠、快意恩仇,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劫富济贫、打抱不平,原以为就这样混混的过一辈子,却没想到受到朝廷招募,成为三千义勇的统领。

张贵虽然是小混混,当然这是后世的话,这辈子应该被称为游侠:劫富济贫、打抱不平、快意恩仇的游侠,但却是一个受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人,当年张贵因得罪权贵应处于极刑,却被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相救。

李庭芝身负朝廷重任救援被蒙古人围困整整五年之久的襄樊而招募张贵以助力,游侠张贵决意赴死,率三千义勇以卵击石,与十倍的蒙古军杀戮于汉水之上,义勇身上流下来的血把汉水都染红了,可是谁也不怕,大刀与大刀的拼搏,弩箭与弓箭的对持,长矛与长戟的决斗,战船与舟船的相碰,汉人与蒙古人的搏杀,从船上到水中,从水中到江底,义勇唯有一死,唯有快死。

而梦中的自己此时也正在船上,这是一艘大船,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举起武器与蒙古人拼杀,梦中的自己非常厉害,武艺高强身手敏捷,当然估计是意淫的结果:想不到后世原本无缚鸡之力的张贵此刻却如张翼德附身,手中一支长枪如画龙般灵巧,身体也如苍龙般矫健,锋利的矛头准确的刺进蒙古兵的喉咙,还带着热气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脸上带着几分腥味,想不到平素晕血的小白领,此时此刻竟然带有几分病态的兴奋,甚至有几分渴求。

估计这支长枪就是兵器排行榜上排名第二的唐家霸王枪,才能给张贵带来如此病态的兴奋。

“死战,死战。”无言的兴奋刺激着梦中的张贵,船头上随风飞舞的旌旗,剧烈的暴风雨打在破烂的旗帜上发出呼呼的响声。

战船之上,张贵被身边的侍卫紧紧护在中间,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红已经成了主调。在自己周围,几名身上插满箭羽的汉子脸上却写满了宁静,张贵轻轻的笑了笑,带着几分惋惜道:“弟兄们,委屈大家了,黄泉路上好作伴,赴死!”

“赴死!赴死!”一阵整齐的呼喊声刺破杂乱的夜空,在汉水之上不断延伸。

突然间,只见眼前一片锋芒,锋利的弓箭划破长空,带着呼啸声而至。

“奶奶的,果然有心脏病。”张贵从梦中惊醒,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刺激了,竟然使得他心脏病爆发,就这样猝死在办公室,却莫名其妙的回到南宋末年与义勇头领张贵融合在一起。

“狗日的,都怪自己这张臭嘴,谁让自己整天就唠叨着张贵,还暗地蔑视看不起别人,现在可好如愿所偿,呜呜,老子的经理没了。”

“大哥,大哥。”一阵慌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张贵彻底的拉回到现实。

“张贵、张贵。”张贵心里默默的念了几遍:“也罢,女孩成了别人的老婆,经理也当不成了,反正自己前世也是无牵无挂,就当重活一次罢了。”

想到这里,经过现代社会重重压力生存下来的小人物的顽强和不屈终于,屡受挫折与打击锻炼出小强般的顽强终于在这个时代体现出了他的生存能力。

“撤。”融合了两个世界思想的张贵可不想就这样死去,至少要干几百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行,虽然没有飞机炸大楼,可哪天把疯子忽必烈干掉,自己后世绝对要比**红得多。

“可是,大哥。”二弟张顺左右环顾,完全不顾手中的巨斧给他便宜大哥带来的压力,低下头轻声道:“大哥不是答应了大帅?”

后世的张贵,虽然是职场上的一个小白领,可自从对这位先人有兴趣之后,可没少研究资料,南宋对襄樊最后一次救援的结果可是实实在在的写在历史书上,张贵既然知道了结果,自然不会笨得再乖乖去送死,这位置还没坐热,就怎么能够让自己百忙一场呢?

经理当不成,老子都不想活了,但至少也要混出一个人样让自己爽一把?

再说现在的张贵可是经过前后两世思想的融合,万里挑一的好学生,几千万里挑一独一无二的品种,虽然继承了后世张贵对荆湖置大使李庭芝的感恩,可内心深处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重要。

“大哥,大哥,你说句话啊。”正当新鲜出炉的张贵喋喋不休洋洋得意时,张贵的好弟弟张顺连忙提醒自己的偶像大哥,也顾不得还滴着热血的大斧头就这样摆在旁边。

张贵狠狠瞪了张顺一眼,难道你就不能当不知道吗?还把老子叫醒,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急着让你老哥去送死?是兄弟吗?这样是兄弟吗?

有这样的兄弟吗?老子真为你害羞。

就在这个时候,船上一阵喧哗,随后耳边便响起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张统领,这是怎么回事?”

“靠。神马?都追上门了,没看到舟船都被蒙古人围了起来吗?就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张贵不满意的想着。

结拜三弟动作很快,义勇都已经知道张贵下了撤退的命令,剩余的飞虎战船和舟船在蒙古人战船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阵法之时紧紧抱成一团,蒙古人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与义勇战船相持,等暴雨过后再作打算。

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派过来“协助”张贵的“训导主任”唐全、张兴祖两人感到事情跷蹊,便过来看一下情况,如果是因为张贵张顺两人胆小怕死的原因下了撤退的命令,两人也不介意来一段篡权,谱写一支可歌可泣的为国效忠的赞美诗歌。

说话大嗓门的却是张兴祖,张兴祖为人忠义,双手孔武有力,手中一对铁锤也曾砸碎不少蒙古蛮子的大脑壳,他本是樊城人,后来被统领吕文焕派往朝廷请救兵,想不到救兵没有请到,自己也被困在襄樊外而不得进,这次与唐全两人受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派往均州协助义勇,名义上是协助这些义勇护送物质前往襄樊,背后却是监督义军统领张贵张顺两人。

“张统领总不会是怕了吧?”唐全板着脸,狡黠的眼珠瞪着张贵与张顺。唐全是南归之人,家早已经破,人早已亡,全家几十口人被蒙古人杀得一个不剩,自己却由于在外经商幸得残存性命,无奈之下弃笔从戎,投身杀敌,平素最恨就是这种贪生怕死的软蛋。

第六章 忍辱负重

“我怕?”虽然融合了前世白领张贵的谨慎,但要知道后世张贵的血脉中流动的还是冲动,还是豪迈,游侠的自尊最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胆小怕事,睁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唐全:“老子要是怕了,会毁家纾难跟李大人走上这条必死之路?难道你唐全能够做到的,我矮张没有做到?告诉你,老子杀的鞑子绝对不比你的少!”

众人一时没转过弯来,都怪“毁家纾难”这词太深奥了,一帮老大粗的挠破了头也没有明白过来,不过大致的意思也清楚,想必就是连家也不要了跟着荆湖置大使李大人打鬼子的有意思,哦,打鞑子。

唐全还是不咸不淡说道:“张统领当然不怕。可为什么要逃跑?”

我靠,逃跑,战略转移好不好,老子这是救你一命。

“这个?”张贵一下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告诉他们老子现在是从21世纪穿越而来良民,良好市民,知道这是一条有死无生的路(至少自己是死定了),而且历史书上清楚的写着“自己”被蒙古人的弓箭射得全身都是窟窿。

“唐全,统领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正当张贵为难之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别怪张贵,前世的张贵只是一个差点几乎当上经理的小白领,今世的张贵也只是一名略有名声的游侠,他还不习惯掌握别人的生死,还不习惯施展就要来临的权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股,没有什么潜力的那种。

听声音便是自己的便宜结拜三弟武功大夫范天顺了,张贵不由暗中高兴,恨不得抱着他亲热一番,范天顺也是一个拳头比脑子大的人,想不到此时却能为自己解围。历史上的老范死得惨兮兮的,就看着这次救场的份上,老子保定他了。

“你!”唐全指着范天顺,再也没有不急不慢的语调:“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李大帅的命令吗?难道你想违抗李大帅的命令?”

荆湖置大使李庭芝,受命解围襄樊,统一指挥各军,范文虎听到消息后怕李庭芝让他去送死,赶紧给贾似道写了一封信,说他名将范文虎(就是说自己)只要数万精兵便可攻入襄樊,一战可平,但不能听命李庭芝那鸟人就可以了,而且信中还给老贾一个大大的蛋糕:事成之后,所有的功劳都是恩相您老的。范文虎这大话也吹到牛鼻子去了,可却说到了贾似道的心窝上,连忙任命老范为福州观察使与李庭芝相峙。

范文虎这厮也是牛人,拿到兵权后哪里还管得李庭芝屡约进兵,与妓妾、嬖幸击鞠饮宴,以圣旨未至为辞。后来老贾来信问:老范,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啊,你难道就不知道朝廷上下都看着老子吗?

到了四月,老范鼓起勇气勉强出兵与蒙古阿术等战于湍滩,不用说了:大败,统制朱胜等一百多个将领都当了蒙古人的俘虏。到了六月,老贾又打了几次电话,而且还是八百里加快,老范又鼓起勇气凑了十万大军进至鹿门(勇气可嘉)。阿术以汉水东、西为阵,用火把照亮了整个汉水,又命令其中一队蒙古兵袭击老范的前锋,其他人顺流鼓噪,吓唬吓唬老范,要知道阿术大营也没多少人,老范若是狠下心来跟阿术干一场,虽不胜亦不远咦。

这次的结果也不用说了,范将军再现饭桶本色,交战不利,便弃旗鼓,连夜逃跑,上演了一曲千里走单骑的好戏。失去指挥的宋军大部被蒙古俘获,战船、甲仗都成了元军的战利品!阿术、刘整心里乐得好几个月都睡不着觉,也难为他们了,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从中农变成大地主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李庭芝既然指望不了老范,老贾又不放心他从中阻挠,这次可没有办法整了,只好出重赏招募死士,又想起自己曾经救过的而现在混得不错名声在外的张贵张顺两人,便晓之以利动之以情(忽悠),张贵张顺两人又是忠义之士,马上其实自己这样的做法就是知恩图报了。

听到老李说得惨兮兮的,两人没有办法只好变卖家产、招募三千义勇,准备冒死从汉水上游直扑襄樊,输送朝廷的救援物质以振襄樊士气,想不到义勇统领张贵由于疲劳过度,恰逢五月大雨,竟然晕倒过去,被来自于现代的张贵赚了便宜。

“老子只知道大人临走前嘱咐众人都要听张统领的命令,并没有要求张统领也要听从二位的命令吧?难道老子听错了不行?”范天顺一点也不急,别说唐全张兴祖两人只是李庭芝的部下,就算是李庭芝老李本人亲自过来,他老范也不咻,谁让他是李庭芝对头范文虎的亲侄儿呢?

老范虽然打了两场败仗,可耐不得军中有人妙笔生花,把鹿说成马?把败仗说成前所未有之大胜,他老范现在可是大宋炙手可热的名将,范文虎没有儿子,老早就把范天顺当儿子养,自己要是怕了唐全张兴祖,那就是纯粹给范文虎丢脸。

“好,好,好。”唐全反而笑了笑,道:“要我听令,我倒要看一下张统领的本事?”

范天顺眼珠一转,狠狠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要是欺负了你,别说老子仗势欺人?”

其实就是仗势欺人,说不得范天顺把唐全砍了,按照李庭芝的顾全大局的做法估计是不敢怎样,谁让他老范手里有兵有权,他李庭芝也无奈啊。

“三弟,够了!”张贵见范天顺越说越不像话,连忙喝住,道:“缄之、兴祖先不急,等回到均州,我自然会给两位一个交代,至于大人那里,我会亲自前往负荆请罪,不会连累两人。”

唐全还要说什么,反倒外表看起来鲁莽的张兴祖赶紧拉了一下唐全,现在形势逼人拳头不够大,留住性命也是为了更好完成李庭芝李大人的任务嘛。忍辱偷生、卧薪尝胆嘛,做人偶尔还是要尝一尝猪胆的,苦肯定是苦的了,可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哦,错了,再苦也不能苦娘子啊,再苦也不能丢了性命啊。

唐全张兴祖两人见张贵已经下了决心,身边又有张顺、范天顺两人护卫,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于是众人连忙下令战船撤退,哦,不,是战略转移,期间自然又是一场恶战,但暴雨之下,蒙古人竟然组织不起战船进攻。

第七章 忽悠,又见忽悠

老范的大力支持来得非常及时,张贵底气也足了不少。义勇虽有必死之心,但张贵既然下令战略撤退返回均州,众人也不必犯了统领的怒气,不必跟自己是性命作对嘛。

且张贵张顺两人素来为人忠义,也不是怕死之人,众人相信其中必有原因,都高高兴兴的跟着回去,准备再大吃大喝几顿再说,反正上头说的事轮不到自己做主,这无事一身轻嘛。

元军也不勉强,再说暴雨之下,高丽奴隶粗制滥造出来的战船还不知道能不能抵住风浪呢,也只好任由义勇战船撤回均州,蒙古人的善良举动让人怀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双方刚刚进行一场友好会议呢?

回到均州,张贵先是让张顺安顿好众人吃喝拉撒,这些人大部分原来就是各地的混混,有肉吃有酒喝很快也就把刚才的生死之战抛之脑后。

随后张贵才找来唐全张兴祖范天顺等人,准备开一个人心动员大会,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张贵当然明白,再有就是两人老男人老是虎视眈眈色迷迷的看着自己,小命还在他们两人手中揣着呢?说不定哪天两人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到时想哭也哭不出来。

见两人一脸愤怒,张贵知道理亏,毕竟是自己下令战略转移,说得好听就是卧薪尝胆准备东山再起,说得难听就是胆小怕事,生命诚可贵,可信誉价更高,看来还是要把这信誉度挽回才行,要不这大宋里可不好混。隐约记得当时自己可是在李庭芝面前下了决心表了态度,立下了军令状的,正是由于信誉度高的原因,老李才毫不犹疑的听信了自己的话。

“缄之,兴祖,矮张在这里向两位道歉。”反正前后两辈子都叫张贵,身体也不算高,看来这是上天注定的事,上天注定的最大。

“矮张”这个名字的信誉度不低,跟这些兵蛮子打交道也更加合适,张贵双手作揖九十度鞠躬,用自认为是最诚恳的声音道:“两位纵使要怒矮张,可否听矮张一言?”

张兴祖是个表面粗人,大嗓门是标志:“这有什么好说的,等大人过来处置便是了。”

张贵暗中苦笑,这什么话?老子还救你一命呢,虽然不告诉你。小张你也不想一下,这样冲过去能活下来吗?都懒得跟你说话。

唐全倒有几分脑子,语气还是不阴不阳说道:“众人尊称您一声矮张,大人也曾对你有恩,也知道你为人忠义,可这拉弓没有回头箭,这战场又不是儿戏,岂容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二话不说转头就跑,这义勇无不是靠一口气支持,这士气一堕,谈何容易,谈何容易。这白费了大人一番心血。再说以你矮张的名义,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积攒起来,三千义勇虽说是李大人重金招募,可最终却是你矮张的名声,你矮张如此儿戏,简直是拿自己开玩笑啊。”

果然,信誉度在大宋还是挺值钱的,挺能混得开的,不像后世,这以后可要小心了,别信誉度降到零之后自动死亡。

张贵心里暗想,就怕你老小子不开口,连忙接话道:“缄之兄一番肺腑之言,矮张受教了。想必缄之兄也知道,矮张亦非不懂事理之人,可是,可是。”

唐全张兴祖两人黯然,张贵张顺两人确实有情有义之人,李庭芝的做法虽然光明磊落,可外人看来多少有点像施恩图报了,可两人还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变卖家产招募义勇,可这次怎么就落得如此地步?

可惜啊,可惜啊。

“矮张可有什么难言之隐?”唐全叹了一口气,道:“矮张若有所顾虑,大可把义勇交给在下,某虽不才,唯死不畏。”

“难道我老张就是怕死之人?”张贵也叹了一口气,道:“自从大人下令,矮张便已经舍弃家财性命,哪里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有的也是关于咱们义勇,关于咱们大宋命运的难言之隐啊。”

“不要找漂亮借口,等大人处置。”张兴祖瞪着张贵,见唐全有所松动,提醒道。

“矮张连性命也不惜,又何惧大帅处理。”张贵苦笑,道:“两位先听在下一言。”

唐全张兴祖不吭声,看来是默认了,而范天顺却悠闲的挺有范儿的喝起茶来,估计是想看一出免费的好戏,张贵把他拉过来纯粹是友情赞助。

“缄之兄,兴祖兄两位都和鞑子打过交道,矮张斗胆问一句,朝廷士卒与鞑子相比较,谁更厉害。”

唐全摇了摇头,道:“这还用说吗?”

张兴祖却大声道:“鞑子虽然厉害,但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即使拼了性命,也要比某人做缩头乌龟好得多。”

张贵连死的心都有了,碰到这种人算是自己倒霉,不过穿越时空这么倒霉的事也让自己遇到了,也不差多遇到几件这样的事。

你就以为大家都像你这样孔武有力拉四石的硬弓?我呸。别以为你小张有力气,老子我还能拉五石硬功呢?想当年李广老大还是我化身指点的呢?(纯粹意淫,大家忽略)

“我老范也曾砍过鞑子的头颅,要说鞑子,无论弓箭或武力,确实不是我大宋士卒可比。”范天顺及时支援。

刚刚死里逃生的那场战役中也显示了蒙古人弓箭的威力,在铁的事实面前,唐全和张兴祖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真是好兄弟,张贵背后向范天顺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点了点头,接着道:“其次,鞑子围困襄樊五年,襄樊城内早已经缺衣少食,这个兴祖想必比我更清楚,可大家看一下朝廷这次救援襄樊的物质却以金钱赏赐为主,可是再多的金钱也无法在襄樊城内买到粮食和衣服啊?”

“也就是说即使我等三千义勇拼死把这批物资送到襄樊城内,可对守军来说依然是没有任何用处,除了激起几分士气,可士气毕竟不能当饭吃啊?”

“矮张也是在穿越时空,哦,不,是在昏倒过去时才突然醒悟过来,矮张无能,连累死去的兄弟白忙乎一场,心里有愧啊。”

唐全这次倒沉默不语,他本来就是商人,对物品的流通也有几分见识,张兴祖就算是粗人,心里也再明白不过,金银珠宝不能吃进肚子里。

张贵见两人不语,站起来严肃道:“在座诸位,谁没有父母妻儿,谁没有亲朋好友?可我们三千义勇,难道就是没有爹娘之人吗?难道就是没有朋友之辈吗?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如此鲁莽,岂不是把三千义勇当儿戏,他们信得过我矮张,矮张虽然不敢保证他们性命无忧,但就算是被大人责骂,也要让这些儿郎死得更加有价值、让他们死得更加有尊严。”

众人一阵沉默,最终还是唐全打破了沉默,作揖道:“矮张一番心血,倒是唐某误解了,还请矮张见谅。”

张兴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咧咧说道:“只要你矮张不违背杀鞑子救襄樊的诺言,张某这两百斤的肉就交给你了。”

张贵严肃说道:“矮张与鞑子不死之仇,愿与诸位兄弟杀鞑子,不死不休。”

第八章 忽悠,接着忽悠

这样都能过得关了?张贵不由松了一口气,暗中拍拍胸口,看来这信誉度不用贬值了,若是换一个头脑精明一点的老家伙,随便责问一句自己就要穿帮了,说白了自己就是不愿意去送死,不愿意毫无准备的去送死,要是准备充足,老子身上流动的还是游侠张贵的血呢?

诸多借口,也容不下一句坦白。

张贵见众人暂时统一了思想,明确了奋斗目标,树立了正确的斗争观念,连忙让张顺整顿餐具,待得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头脑更是迟钝不少,酒席期间,范天顺逮住张贵,悄声问:“大哥,刚才你老竖了一个大拇指是啥子意思?”

“我靠。”张贵忽视。

等众人酒意差不多,张贵才舔舔嘴巴道:“我思量襄樊被困多年,粮食衣服早已缺乏,义勇如鲁莽前往救援,不但会死伤甚重,更重要的是怕完成不了大人对三千义勇的期待,有负大人的信任,说到底我们义勇的任务就是要保住襄樊,保住咱们大宋的花花世界,并不是简单的去襄樊送死。”

“昨天虽是半途而退,实现我义勇战略转移的目标,但也从中证明了义勇并不缺乏意志和信念,不缺乏勇气和信心,缺乏的却是有效的训练,缺乏的是严密的纪律与高明的阵法,缄之兴祖你们两人久从大人,对水军也颇为熟悉,还请两位暂时屈就,代为训练义勇,不打无准备之仗嘛,平常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恳请两位费些心血。”

两人喝得已经到了极限的边缘,自然拍着胸口说没问题,唐全还谦虚:“矮张过誉了,我两人虽说跟从大帅时间不短,可也就是半桶水,对,半桶水,妈的,你老张刚才说的这话真有意思。”

张兴祖可就爽歪歪了,大咧咧的拍着张贵的肩膀:“你矮张放心,我老张水满,水满。”

张贵直接忽视,自己前世不过只是一个小白领,今世也只是一个小混混,哦,不,大混混,哦,不,游侠,游侠懂么?就是在水中游的虾。

但专业还是要交给专业之人嘛,术业有专攻。我老张可不想过早的把自己的半桶水给倒出来了,再说倒出来估计也没有多少人鸟自己啊。打仗的事可不是割韭菜,头断了可就接不回来了。

看着一脸笑嘻嘻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范天顺,赶紧在他昏倒之前道:“三弟你从军已久,本领也比你这个不成器的大哥要强得多,这陆上的军事训练就交给你了,拯救大宋帝国,弘扬我大宋仁慈的艰巨任务就是你的了。”

见范天顺还没有反应过来,赶紧道:“诸位也知道时间不多咦,就以半年为限,三千义军就交给三位了,半年后,无论生死,无论富贵,唯杀鞑子。”

张贵清晰的记得,半年后就是元军进攻樊城的日子了,再然后,吕文焕开城投降,再然后蒙古势如破竹,再然后,没有了。

汉人的脊梁都已经打断了,当然要太监了。

范天顺舔了舔嘴,举着杯子晃了晃,竟然还能说话:“半年时间,呵呵,你也别抱多大的希望,可这练兵之事都给了咱们,你和二哥不就成了甩手掌柜?”

“就是,就是。”唐全也笑嘻嘻的凑热闹:“你老哥起的头,可别想做掌柜。”

张贵苦笑,道:“不是我矮张自夸,这义勇多半是仰慕我们两兄弟名声而至,有我两人插手,别说练兵,就整天陪着他们吃肉喝酒完事。再说我们两人确实不懂军备,而且另有任务,巨大的任务。”

张贵见众人醉得差不多了,但为保持信誉度还是解释道:“朝廷这次所下拨的银两很多,但对襄樊军民用处不大,不若把这些银两换乘粮食、食盐与衣物,我兄弟两人不熟悉军事,所以只好勉为其力,赶鸭子上架了。”

“且,朝廷不得襄樊消息已久,矮张帮不上诸位的忙,决定跑跑腿入襄樊探清情况,半年之后,无论我回不回来,大家都要按照计划行动。”

“不行。”众人虽有几分醉意,可张贵这话却如一泼冷水泼到脸上,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头嘢,张贵是头嘢,没头怎么行?

张贵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这臭嘴怎么说话就不经大脑呢?我这都干嘛了呢?心中虽然是想进襄樊,可也用不着自告奋勇啊?

我有病啊。

张兴祖说话那是没经过大脑:“你矮张怎么又想着逃跑?咱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唐全只好拉了一把这个难兄难弟,委婉说道:“要去襄樊底下的兄弟能耐多得很,也不差你矮张一人,再说蒙古人的襄樊防线牢不可破,严密得连蚊子也难以进出,兴祖就是没有办法再入襄樊才不得不投靠大人。”

“更重要的事,义勇若没有了你矮张可不行啊。”

老子真不想去啊,可这信誉度?我容易吗?打了不少怪才存的这些信誉度?

张贵摇了摇头,故作诚恳的看着唐全,道:“别人去我不放心,不是我矮张自夸,襄樊的防线我还不看在眼里,再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任凭我矮张再能,不知道襄樊情况,咱们义勇大业也只能事倍功半。”

“更重要的是我义勇三千如单独行动,恐怕还不够蒙古军塞牙缝,此次若要完成大人的任务,还非得襄樊一方协助才行。”

“我矮张不才,但此去襄樊,唯我最为合适,你们都有任务在身,我矮张一事无成总不能看着诸位兄弟劳苦。”最后张贵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确实,张贵在荆湖一带颇有名气,再就是他有李庭芝李大人亲自任命的统领,还有命书在身,要取得襄樊方面的协助和配合,张贵也实在适合。

其实还有一人最适合不过,范天顺,只不过张贵知道范天顺是范文虎的侄儿,若范天顺在襄樊出了什么事,估计范文虎不找自己麻烦还说不过去。

此时,范天顺正看着一脸坚决的张贵,摇了摇头,,道:“大哥之意,天顺也不会再劝阻,不过大哥要有时间,不妨与樊城的牛统领好好结交。”

第九章 奇迹发生之前

次日。

张贵无奈的看着身边的两个跟屁虫,不由苦笑,道:“杨波杨松你们两个不用跟得这么紧吧,我这不是不同意也同意了吗?”

大哥杨波笑了笑,道:“统领你去当英雄了,留下我两人当狗熊,这算盘打得可不精明,我俩兄弟读得书虽然不多,但也想杀几个鞑子,跟着统领你在史书上留下几笔,也不枉我俩人来这个世上一趟,也好教后人妒忌。”

张贵真想撬开两人的头颅,看一下他们是否也是穿越过来的,怎么就知道老子必定是名留青史了呢?可这代价就是有点高,拿性命去博。

“我说你俩就算了,水上的功夫也不含糊,可身后那一串是怎么回事?”张贵更加郁闷的看着杨波身后的一串人,无奈道。也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还没等张贵准备妥当,义勇里差点打起架来,不过也是,这本来就是重金招募的死士,喝酒打架也是常态。

杨松双手一摊,道:“这个我可不负责。”

杨松话刚说完,一个粗鲁的声音大声说道:“你矮张也蛮不讲义气,我朱大长从山东老远赶来,你倒可好,带着我老朱到汉水上转了一圈,虽然威风不少,可西北风也喝了不少。可现在倒好,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这可跟你矮张的名声对不上号。”

在某些人的用心宣扬之下,张贵的临阵退缩成了向蒙古军耀武扬威的表现,成了调戏蒙古军水军这个婊子的帅锅。

“就是,就是,要不是竹园张走漏了嘴,老子这些跟鞑子血海深仇的弟兄还蒙在鼓里呢?”

张贵狠狠的扫了一圈,却找不到早已经不知躲到哪里的张顺,张顺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流利了点,酒一下肚子话就源源不断,估计是生气自己让他留下来做买卖,不带他去做杀人的买卖,一不小心就把话吐了出来。也不用多,这些人里只要有一两个鞑子的细作,估计自己这一趟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看了看跟在屁股后群情激扬的义勇,知道其中有不少人来自北方,自己信誉度虽高,但无非也是打着杀鞑子报仇雪恨的旗帜,这些人能够投靠自己也有部分是冲着这个伟大的旗帜而来。

伤了身可不能伤了心啊。还是要照顾一下大伙的感情,也好提高一下自己的信誉度嘛。

“大伙这是什么话。”张贵把脸一板,道:“要是杀鞑子,我矮张什么时候丢下兄弟们不管?只是这次进襄樊,无非就是为兄弟们探探路,跑跑腿而已。万一见到鞑子躲都来不急呢?就凭咱们几个人,还不够鞑子塞牙缝呢?”

言下之意就是我老张也就是去襄樊旅游旅游,你们也就别跟风了,打打杀杀的事还不成熟嘛。

“这探路的事,我王大超虽然比不上你矮张,但自问也不落你矮张身后,要不咋就比一比。”

“对,对,我陈昂也不服输,大家比一比。”

张贵一看,这不对劲啊,怎么就像五鼠闹东京?还是得带上一些人以安定众人的情绪,眼睛一眨,还真让他想到一件事。前世看书时说到张顺拼死进入襄阳之后,曾经派出两名可以在水中潜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的义士去联络范文虎以便共同出兵夹攻阿术,老范都干啥了大家就自己想想,不过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前世潜水时间最长的吉尼斯纪录是世界自由潜水冠军吉安鲁卡·吉诺尼,在游泳池中练习龟息大法18分3秒69!两个小时只是虚幻,笔误而已吧?这个世界可没有潜水服?现在拿出来塞住他们的嘴巴也不错。

“这次进襄樊非常重要,我矮张也不是说伤兄弟心的话,谁要是能在水中潜上半个时辰不换气,谁就跟上。”

众人一下子如战败了的公鸡般垂头丧气,不过很快就有几个人得意洋洋的走上前,包括刚才一直跟在身后的杨波杨松昆仲,还有就是说话粗鲁的朱大长和跑得快的王大超,不肯服输的陈昂也不客气的走上前来。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却不敢动了,这次可不是爷不给你们机会,而是机会来时你们没有做好准备哦,包括心理生理准备。

机遇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嘛,我矮张这次可不耍赖哦。

不过看到这几人,张贵心里暗喝了一声:妈啊,这都是什么人啊。要知道大宋时代个人还是挺注重信誉的,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能在众人虎视眈眈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的,都不会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

想是这样想,但还是要吓唬吓唬人以影响他们的临场发挥嘛。眼珠一瞪,严肃说道:“诸位儿郎,这可都是立下规矩的活,可不是说着玩玩,这半个时辰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别说闭气就是闭屎尿半个时辰也辛苦,若是坏了咋义勇的规矩,军令可还在放着呢?到时就别怪我矮张不讲情理。别哭兮兮的让矮张手下留情!”

说得严肃,认真,且带有几分气势,连张贵自己也差点被唬住了。这立威的事可要经常做,抓紧时间做,要不这三千人都放羊了。

杨波上前“唰”的一声把外套脱掉,大声说道:“统领若信不过,还请统领帮忙计时。”话还没有说话,只听见“噗通”的一声,汉水中央只见一个水圈在荡漾。

张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噗通”,“噗通”的几声随着“请统领记时”的喊声,汉水中央又多了几个水圈。

张贵不由苦笑起来,这都是什么人呐,要计时也得等老子把时钟拿来,什么,没有时钟,那就点香吧。这按钟头来计算个人的潜水,简直是太奢侈了,随便一个穿越回现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幸好在大宋高手不寂寞。

既然夸下了海口,张贵也只能定下心来等这伙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肚子大(喝水喝大)的大头兵,还没过几分钟,耳边响起了一阵争吵,仔细听去,却是一阵吆喝。

“来,来,来,都下注了。”这是作局的。

“妈的,一两银子赌猪大肠。”这是下赌的,而且估计是北归,朱大长的fans。

“猪大肠算什么,要下就下我们杨松杨波兄弟。”这是杨松杨波的拥趸。

张贵听了一会,倒也听出一些道道来,义勇三千来自不同的地方,均州房州这些汉子还好,多半是冲着张贵张顺两人名气而来。但除了这两地外也有不少来自于各地的所谓英雄好汉,他们其中有不少是结伙而至,在这三千人小小的圈子中独立自由,虽然斗不过均州房州的大部队,但也不愿意盲从,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若哪天张贵不杀鞑子了,说不定这些人立马走人,反正对于这些人来说,谁是领导谁是老大倒不是很在乎,反正能给他们饭吃,带着他们杀鞑子的就是头。

第十章 奇迹发生鸟

也不知道这次鲁莽前往樊城是对还是错?张贵不由几分自责,这段时间自己应该留下来整合这些乌合之众?把一些混进革命队伍中的投机分子揪出来?

都怪烂嘴说得这么快,大宋不是还能苟存几年吗?老子怎么就不学习学习穿越前辈的经验,躲在山窝里发展科技强国?

可自己怎么就这么霉,穿越也不带电脑,平常也不熟读孙子兵法,看来人吹牛的多半会,但被牛吹的却很少啊。

眼看元军就要按照历史的车轮转动,自己穿越又没做好准备,又不带电脑,不熟悉孙子兵法,也只好混进襄樊,看能不能找找蒙古的缺陷,坑一下这狗日的杀人狂。

自己如果不想信誉度下降为零自动死亡,救援襄樊势在必行。而自己对襄樊的了解只是来自后世的零星认识,但具体的情况却一丝不通,如果鲁莽进军,不但起不到救援的作用,甚至自己也有可能像历史一样战死汉水,这也枉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来的一趟。

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时辰,朱大长和王大超在众人的期待中露出了一脸得意的笑容,押了两人输赢的义勇唧唧歪歪的笑骂起来,两人顾不得换下干燥的衣服,一脸期待的看着张贵。

张贵也不好耍赖,笑骂道:“先别得意了,还不滚上来。”

两人笑嘻嘻的跑开了,义勇自然不放过这次机会,都围着自己的偶像说些恭喜的话,仿佛两人真的如后世中被公司嘉奖选中去郊游了一般,也不想想襄樊防线的蒙古杀人狂。

再过半个时辰,不服输的陈昂也露出了头,张贵也把他撵了下去。

最后只有杨波杨松两人不见人影,再过了半个时辰,张贵脸上虽然淡定,但心里却不由着急起来。要是两人有什么意外,现在可不好向底下的观摩团交代,别两人争强好胜弄出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麻烦就大了。

说到底还是士气,古代战场上一再强调的士气,昨晚临战而逃的事虽然经过优化过滤最终得到了一个满意的说法,但毕竟还是有不少人的脑子不容忽悠,如果这次再发生意外,估计这些人就要挑拨离间离家出走了。

正当张贵要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时,水中才冒出了两个黑乎乎的头颅,匆忙之中张贵竟然来得及看到杨波杨松俩难兄难弟露出水面的一瞬间从嘴边上吐出了一根管子,恐怕这就是史书上说的能够在水中潜行两个时辰的家伙了,人自然不可能在水中潜行这么长时间,估计就是另有文章了。待得他们上了岸,张贵鄙视的看着两人,只见他们身上穿着的却是类似于后世的防水衣。

莫非真是穿越的。张贵都要发狂了,之前心里还想着自己发明的防水衣能在大宋获取一个最伟大的发明奖,想不到竟然让这两人喝了头啖汤。

教张贵情何以堪?

“我们杨家是世代的采珠人。”估计是看到了张贵要谋财夺命的眼神,杨松不自然说道:“祖传的,祖传的,没多大用处。”

“嘿嘿。”张贵笑了笑,有了杨氏昆仲的防水衣参考,张贵自然要对自己的伪造劣作产品进行改良,还有就是他们水下的呼吸系统好像也不错,自然不能放过。什么,专利费?人都是我的了,还给什么专利费,你就别丢人了。

两人忽视了张贵的淫笑,得意的向岸边招了招手,来自均州房州的拥趸大声欢呼起来,张贵听到喊得最大声的就是下赌最厉害的人,当然其中也夹着一个小小的骂声,这肯定就是赌头了。

正当张贵沉浸在自己夺取杨氏专利,成为大宋最年轻最有创造力的新一代发明家时,一个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张贵思想上的意淫:“统领大人,能不能借给小的几个银子?”

“什么,借银子还借到老子身上来了。”张贵奇怪的看着说话之人,只见来人比自己还要矮小,鼠头鼠脑的身上没有半分肉,想必这就是混进革命队伍里的投机分子,非要追究是谁给他下了通知书。

不过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而且这劫富济贫,呸,我这不是劫自己的富济他人的贫了,不过也好,这劫自己的富济他人的贫的事可以大幅度的提高信誉度:“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不知道需要多少银子?”

“回大人,小的叫卢方人称钻天鼠,还要借三百七十两就够了。”卢方低着尖尖的头颅。

“什么,你就是钻天鼠卢方,那你的兄弟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呢?还有南侠展昭现在何处?”张贵大惊,要知道小时候他最喜欢看的就是《五鼠闹东京》这部电影,对里面的人物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卢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激动的张贵,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大人说什么,不过小的家里就只有一个人了,没有什么兄弟,至于展昭这个人,小的也没有听说过?”

张贵一脸失望的看着卢方,有气无力的问道:“卢兄弟怎么一下子要这么多钱?”

这些义勇虽说是重金招募,但大部分无非冲着自己的名义和打着高尚的旗帜而来,并没有谁刻意强调需要多少银子,有些拖儿带口的义勇就给点,然后通过李庭芝安排他们到临安居住,其他的也将就着吃肉喝酒去了。

说起原因,卢方刚才一脸谨慎小心的脸变得奇怪起来:“还不是你矮张,干什么不好非要比水性,这不就是输了?我老卢信誉好,输了就算赔不起也不能赖账啊,这输人不输阵啊。”

还真是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这小个子的卢方发起牢骚来也不简单。

张贵让张顺过来顺便把银子给了卢方,才得知这人原来还真是不简单,此人是临安里混的一个小混混,混得怎样就不说了,但卢方这人专业,对临安的每一个有名有姓的人都熟悉得不得了,而且对各地物资价格了如指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于是吩咐卢方跟张顺负责购买粮食军备和衣物,也算是剥削劳动力,为自己的投资损失减少到最低。

比试完成,张贵也就不好再拒绝,再拒绝的话就要淡了兄弟们的心了。再说几人都是在水中讨生活的人,水中各有一身本领

杨氏昆仲当然没有潜水两个时辰的本领,他们跟张贵采用的方法一样::用预先准备好的猪膀胱收集了不少空气,但不同的是张贵装的是更加纯洁的氧气而已。

张贵自然参考杨氏昆仲熟稔的技术,然后对自己粗制滥造出来的潜水服进行改良加工,当然版权共享,几人都是水下猛将,加班加点后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的工程,当张贵拿到这套经过几人努力合作,发扬团队精神才制作出来的潜水服,不禁淫笑起来。

可以想象得出日后几万人潜水偷袭蒙古人的壮丽情景,不过几万人恐怕都要堵住了汉水,不用鞑子打,自己人在汉水中恐怕要发生践踏事件。

第十一章 面朝汉水,春暖花开

和张顺范天顺说了一下义军中分帮结派纪律懒散的情况,强调了思想文明建设的重要性,强调了义军建设要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强调了义军的纪律,是建立在政治自觉基础上的严格的纪律,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因素,是团结自己、战胜敌人和完成一切任务的保证。

然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带走了荆湖置大使李庭芝的私人信件与朝廷救援襄樊的圣旨,便在张顺和范天顺等人两眼翻白头晕脑胀的眼神中走进了黑暗。

靠,老子也太帅了。张贵不由得意了一把,一个鲤鱼打挺跃进了水中,那姿势,用朱大长的话来说就是:“哇塞,裤带断了。”

张贵不由嘴巴睁开只剩下一个圆圈,差点没给呛死。

翻开这一页,忽视张贵的尴尬,人生最重要的莫不于拥有强大的阿Q精神。

一行六人找到了留守的探子,才知道鞑子完全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加固了防线,使用了更多的铁索拦住了江面,水中立下了更多的木柱,同时还加固了岸边的水寨。估计就是要稳打稳扎,非得把襄樊困死不可。

张贵等人在探子的带领之下来到鞑子防线最前沿阵地,举目远望只见汉水上船只来回巡逻不断,各种口令在寂静中隐约传送,看来鞑子是死了心要把襄樊困死,也不知道该死的汉贼刘整同学给忽必烈老人家吃了什么药,非要攻下襄樊不可,你刘整同学好歹也跟吕文德共过事不是?虽然人家暗算了你一把,但你大人有大量,至少要为日后面子着想吧?怎么就非得逮住人家的小弟猛打?

众人自然不把这所谓严密的防线放在眼里,你蒙古鞑子再牛,总不能把汉水截流了吧?水面上你能立水寨,下木桩,横铁索,可水底下你总不能不留一分空隙?

再说这防线应该是对大部队来说吧?这小打小闹的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你大元朝刚成立不久,放咱们几个过去,忽必烈是个好同志,也不会责怪你们的啦,就当是大元朝成立大典的贺礼。

但事实却毫不犹疑的告诉张贵:他想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非常的离谱。众人在水下还没有潜行半个时辰,最前面的杨波突然举起手做一个暂停的动作,然后缓缓的让众人顺着来路返回了出发的地点。

临时培训的几种手语在水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张贵考虑在以后的行动中引入这种方便安全的手令作大宋帝国军令的补充飞,让自己也能在历史中发光发热。

杨波压低声音,道:“统领,蒙古人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巡逻的小船换岗非常频繁?如果要摸清他们的底细,恐怕要一段时间,而且很容易被发现。”

然来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雷达,但耐不住蒙古人多啊,更因为之前出过这种案例,前些日子又被张贵的义勇偷袭,这下可好蒙古人像发了飙的野狗,增派了巡逻的船只,让有经验的老船工监视水中的动静。

“该死的汉贼。”张贵心里鄙视了刘整同学一番,才问道:“有没有办法干掉他们?”

杨波犹疑了一下,才道:“不怕惊动鞑子?”

“怕鸟。”朱大长毫不犹疑瞪了杨波一眼,狠狠说道:“怕死的不是汉子。”

张贵回瞪了一眼朱大长,忽视这个蛮子的发言,才对着杨波道:“估计鞑子没有咱们这装备,你跟杨松两人,再去算一下鞑子的换班时刻,咱们混进去。”

两人应声而去,张贵这才拍了拍朱大长的肩膀,恶狠狠说道:“你老小子要是不怕死,待会咱们就把你往水里狠狠的灌,别忘了我们还有的任务,要死也要挑时间。”

朱大长咧嘴笑了笑,怏怏道:“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对,说说而已。”

王大超、陈昂两人也对朱大长开起了声势浩大的批斗大会,两人抓紧时间抓住机遇狠斗猛斗,直到朱大长答应每人一瓶好酒才算放过他,这时朱大长差点直接晕倒过去。

张贵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再次准备对朱大长开一个举一反三的思想动员大会,述说一下鞑子的凶狠和残忍,讲述一下鞑子的灭绝人性,最后描绘了一下大宋帝国美好的画面,教育他以后要做一个相妻教子的好男人,面对汉水,春暖花开。

“统领,你就可怜可怜我老朱吧,放过我吧,你看杨波杨松兄弟都回来了。”

张贵转身看起,只见汉水中悄然冒出了两个黑乎乎的人头,心里不由赞叹一番,他妈的太帅了,怎么就能比老子还帅呢?

朱大长这个脸皮比襄樊的城墙还要厚的老男人已经迎了过去,语气充满了轻松和感激,紧紧握住杨波的双手,充满激动和热情:“杨兄弟辛苦了,我老朱可等到你回来了。”

“要是你不回来,估计我就得跳汉水了。”这话朱大长可没说出来,这是张贵心里恶意替朱大长想的。

两人莫名其妙的看着热情过度的朱大长,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心里想着自己和他老朱的关系还没到达这个地步吧,才坐下来道:“鞑子防线非常严密,不但水上巡逻非常频繁,而且还装有浮萍和下了渔网,不小心很容易触动机关,说不定只好硬闯了。”

张贵沉思了片刻,才问道:“可有办法?”

杨松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小金属条,道:“我兄弟俩当年在汉水讨日子时也得罪了不少人,水下的功夫一直不敢放下。”

杨松说完,做了一个勒死的动作,勒死的人才不会冒血。

“可有把握?”

杨松看了看杨波,点头道:“那一条小船共有三人,我们兄弟各自对付一人,还有一人麻烦统领你们,这样我们至少有半个时辰通过鞑子防线。”

“半个时辰,也应该差不多了。”张贵心里暗算了一下从防线到樊城的时间,按照新的改良之后版权所有的潜水服,众人在水中的速度虽然比不上菲尔普斯,但至少夺一个亚军还不在话下。

“干了。”张贵拍了一下大腿,完全不顾朱大长等人奇怪的眼神:“两位兄弟再辛苦一次,把鞑子的具体情况再说一遍。”

杨氏昆仲都是道上混日子的人,自然没有期望他们两人有什么艺术细胞,将就的说得明白便可,不顾朱大长在傍边喋喋不休的取,张贵对众人进行了分工,除了王大超和陈昂协助杨波两兄弟外,自己与朱大长两人分工合作,等杨氏昆仲弄翻船之后,一人抱手一人拖腿,尽量不惊动其他的鞑子,等杨氏昆仲搞定其余两人之后再过来收拾干净。

第十二章 半碗浊酒引发的血案



“还有没有问题?”张贵一脸严肃的看着几个小兵,犹如好莱坞大片的特种兵头头,不过自己貌似是比较菜的头头。

朱大长迟疑了片刻,举手道:“为什么要我拖脚?”

“去。”张贵恼他打岔,一脚把他踹到在地上,领导说话,下属有意见也不应该说啊。

忽略了老朱的意见,事不宜迟,明确了任务之后众人再次潜水前往蒙古船巡逻的地点,很快一艘木制的小船,慢悠悠的划了过来,众人不用吩咐,迅速从水底窜了出来,各奔目标而去。

张贵也不手软,一把拉住蒙古兵的船桨,用力一拉,“噗通”一声,蒙古兵在惊慌中落入了汉水,在蒙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张贵双手紧紧的抱住蒙古人上半身,想不到蒙古人力气很大,双脚一瞪就要往水面上串。

幸好此时朱大长已经赶到,一把拉住蒙古人的双脚,朱大长这人力气大得很,双脚就如在水中生了根一般,片刻之后张贵就能感到蒙古人全身开始激烈的挣扎,张贵暗道不好,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把吃奶的力都使了出来,幸好张贵身材不算高大,但蛮力不少,还没等吃完奶用完力,蒙古人已经软下身来,张贵借着浅浅的月光,看到一张幼稚的脸上充满了惊恐,眼珠外凸泛白。张贵几乎忍不住叫了起来,嘴巴一张呛了一口水。

此时朱大长已经把蒙古人固定在水底,杨波兄弟俩人的动作可比张贵的动作快得多,也凌厉很多,还没等张贵开始思考人生生死的巨大意义,杨波兄弟两人已经处理好后事,拉了拉张贵,示意众人迅速离开,由于蒙古人刚才的挣扎,说不定已经惊动了蒙古人,张贵呛了几口水,忍着恶心,跟着杨波缓缓向前游去。

“幸好这时汉水还没有多大污染。”张贵恶心的想到:“就是不知道蒙古人子会不会往水中倒些屎尿?”

制置司游击砦兵籍,侍卫马军司统制牛富勇而知义,咸淳八年,樊城军情紧急,才调派骁勇善战的牛富前往镇守,牛富与吕文焕度相约固守襄樊,乃吕文焕生死之交。

自数月前,蒙古人在樊城和襄阳之间开始修筑坚固的“一字城”之后,牛富的日子就更加难过起来,往日和吕文焕吕大哥还能经常见面,相互勉励,现在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幸好长相丑陋可恶但却英勇善战残忍的蒙古人对襄樊只是围困,围困,围困,牛富不由苦笑,到现在都已经五年了吧,虽然城中的粮食与衣物早已不多,但士气尚可,襄樊两地与蒙古人交战较早,家家户户几乎都与蒙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用牛富多说,牛富相信就算自己现在马上带着底下的兄弟们去拼命,只要是跟蒙古人拼命,兄弟们也没什么话可说的。

他有这个信心。

“仇恨,仇恨。”牛富抚摸着手中的大刀,狗日的蒙古人也不好好跟咱打一架,就守在门口算什么呢?不过要是让自己出城,貌似军力不甚。

城中的老百姓也没多少了吧,幸好之前已经转移了一部分到襄阳,只是这样一来却又给吕大哥添了不少麻烦,也不知道吕大哥怎么就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这在别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但牛富却知道很不平常,每次见面,吕大哥无一不是面对南面而痛哭,谁知道他的痛苦呢?

当年吕大哥尚未知襄阳府前,便能看出蒙古人蚕食襄樊四周,以贸易及保护人民为由,在白河口设榷场,居心叵测。曾再三向吕文德吕大哥提出警告,希望撤销榷场,免得给敌人可趁之机,可惜消息被文德大哥亲信封锁。不过,后来就算文德大哥知道了,也不以为意,因为榷场的设置是经过他同意。

后来知襄阳府后,眼见蒙古人变榷场为碉堡,且有围城之举,他更忧心的向自己大哥吕文德告急,但所获得的却是文德大哥的一番训斥:“汝勿妄言邀功赏,设有之,亦假城耳。”那时的吕大哥整日借酒消愁,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楚呢?

几年来,朝廷动员超过二、三十万人将士,损失将士也超过四万人,战舰不下四百艘,却没有到达襄樊的任何援助,溯流而上的援兵多半被挡在鹿门山外,顺流而下的援兵则受阻于万山一带,连一次战胜的机会都没有,这教吕大哥如何不哭,如何不大哭?要是自己,死的心都有了,可大哥凭什么可以坚持下来呢?

只是,只是……牛富叹了一口气,吕大哥却把自己个人恩仇看得太重了,当年朝廷准备派高将军前来救援,可吕大哥竟谎报军情,阻止其前来。大敌当前,仍囿于门户之见而不团结,宁愿孤军奋斗,也不愿接受有宿怨但也有能力的高将军援助,吕大哥未免太过固执。要知道高将军从李曾伯大帅时便守襄樊八年,并一手修建了襄樊防线,若没有高将军修建的防线,恐怕襄樊早已失陷,但若有高将军在,襄樊局势又岂会糜烂至此?

罢了,罢了。为国尽忠而已。

唯死。

牛富看着眼前仅剩下的半碗浊酒,舔了舔嘴巴,却犹疑了起来。或许等到要死的那天喝这断头酒更加有味道,据说人死之前会想起很多愉快和不愉快的事,难道人即将死,其言也善?

“统制大人,统制大人。”牛富最终还是没有完成喝酒这个艰巨的任务,耳边响起了副将王福的叫声,副将王福说话声音很大,经常会把善于思考人生意义的牛富吵醒,这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盔甲,王福却闯了进来。

“鞑子,鞑子。”王福喘了一口气却没有说出话来,牛富心里不由绷紧了起来,难道蒙古人要攻城了,这不就可惜了那半碗浊酒,匆忙喝下去却是浪费得很。

王福偌大的眼睛突然一亮,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惊人的闪避过人,当牛富回过神来,只见那半碗浊酒已经下了王福的肚子。

“好,好,好酒啊,想不到大人还有此等好酒啊,也不早点拿出来跟兄弟们分享分享,就算不跟兄弟们分享,也跟小弟分享分享。”王福像是回味一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贪婪的大舌头在嘴角转了一圈,嘴巴却唧唧哇哇的说不停,意思却明白得很,别逼老子唱开了,还有的话赶紧拿出来你我二一添作五分了算了。

第十三章 狗日的不要命了

牛富眼珠一红,差点没扑上去胖揍他一顿,王福是牛家的家将,跟从牛富已久,又是不世之勇的猛将,每逢上阵,身先士卒,身上的疤痕数也数不清,往日的汉子斗酒不醉,今日却为半碗浊酒连声喊好,牛富心里有几分辛酸,就像喝了几坛米醋一样。

牛富连忙压下心里的酸味,问道:“是不是蒙古人有什么动静?”

王福这才回神,不怀好意的看着牛富,囔囔说道:“大人,大人,这酒,这酒。”

牛富看王福半天也没说完,瞪了他一眼:“最后的半碗,之前省下来的,你的不是早就喝完了吗?囔囔什么!”

王福尴尬的笑了笑,才赶紧道:“下次我一定还大人,一定还大人。鞑子是有动静,但很奇怪,还请大人去看一下。”

牛富摇了摇头,随着王福走上了城墙,当年高将军主持修整襄樊防线,襄樊筑城所需大量竹木建材,以作为造排杈木和楼橹之用,高达则在事前便命陈宗海、叶之才等人,率军前往汉水上游砍伐了巨木数万根、竹二十余万根,编成竹筏木筏后顺流而下。

城内又建造营房一万间,以备屯驻之用,筑城工作并限期两个月完成。完成后的襄阳城,周围长九里,樊城则约四里半,防御工事增强不少,高将军也因此被任命为刺史、权知襄阳府。

后来出身文官的李曾伯李学士又向朝廷建议增派士卒一万人,可携带家眷,实行营田,不必移防,除可自给自足外,这样也可节省兵费支出。如此襄樊便有驻军三万一千余人,同时李学士更是奖励屯田,劝募人民前往开垦,给予免税减租,朝廷并设置专门机构负责此事。屯田之初仍需补给,应奖励官民、召募富商,运输米粮到襄樊城内。这也是襄樊在没有得到朝廷任何援助之下还能坚守五年有余的原因。

后来由于襄樊连年战祸,百姓心存顾虑流离失所,生活过得并不好,李学士又向朝廷上书免税五年。因为襄樊再次收复时面积扩大,李学士再次向朝廷上书增兵五千协防。

要知道李曾伯李学士文臣出身,朝廷对其甚为放心,对李学士上书所请一一所准,但李学士毕竟文臣,运筹帷幄尚可,带兵守城则力有不足,因此在襄樊所有的军事均为其手下第一主将高达高将军为主。高将军任知襄阳府前后共八年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

只可惜开庆元年高达自恃有军功,不甘对权臣贾似道趋炎附势,出言不敬又无礼,后来更是上奏得罪了贾似道,被罢职离开襄樊,牛富不由暗叹可惜,虽然从私交而言自己和吕文焕是生死之交,但若论军事能力和对襄樊防线的熟悉,恐怕朝廷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上高将军也。

“高将军,真乃汉子。”牛富舔舔嘴巴,恨生不逢时。

等登上樊城,借着夜里淡淡的月华举目远望,只见远处蒙古战船纵横交错,一片慌乱,蒙古士卒大声吆喝着什么,牛富守樊城时间虽然不长,但和蒙古人打交道时间可不短,隐约听到“莫放走了探子细作”之类。

蒙古人虽然算不上反应迅速,但无奈大将威严,士卒纪律严明,很快就安定下来,隐约中看到战船气势汹汹的要往樊城方向过来。

“狗日的,难道终于要来了?”牛富摩擦了一下有点僵硬的手,眼看蒙古人很快就要越过往日防线的分界线,不由振奋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城内的兄弟都已经闷出鸟,再不闹点动静出来,将士都要炸营了。往日的蒙古士卒还偶然到城下囔囔几句,大家如邻居一般开开玩笑取乐,可最近一个月来蒙古人突然没有了任何动静,事出反常即为妖,牛富虽然感觉到不妥,但襄樊如铁桶一般被蒙古人困得死死的,自己派出去的细作也没有任何消息。

“兄弟们,给我擂鼓。”牛富提了提手中的长矛,无意识向空中挥了挥,这狗日的日子过得也实在是太无聊了,要不是军中船只不多,军备不良,骑兵更是少得可怜,牛富早就不愿意窝囊在这不大的樊城里。

“四里半。”牛富突然很好笑的想起这个无聊的数字,这正是樊城的大小,想自己英勇一生,恐怕这小小的城池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了。

王福却没有如往常一般配合牛富,跟牛富一起呼啦啦,只是拉了拉牛富的战盔,低声道:“统领,再仔细看看?”

牛富满腔的热血在鼓声中振奋了不少,却一下子给王福拉了下来,就像看一本精彩的小说看到高潮时太监了。瞪了王福一眼却也随着王福的手指看了过去,多少也要给这个忠实的副将一个面子,特别在有很多很多人看着的时候。

借着蒙古人船上的火光,只见远处的水面上,蒙古人战船里的士卒都站在船头,手里的弓箭无一不是往前面一个地方射过去,顺着蒙古人的弓箭,隐约中只见几道水影迅速的在江面上移动,速度之快比平素快马奔腾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的妈啊?什么鬼东西竟然游得这么快?”牛富惊讶的看着如箭一般的水影自言自语,看来蒙古人所说的细作并不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么谁又这么胆大不拍死?莫不是蒙古人的苦肉计,若是这样,蒙古鞑子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

牛富幼年时曾听说水中有水鬼,这是一种在陆地上手无缚鸡之力走路慢吞吞,但在水中力大无穷能游得飞快的鬼怪,可惜自己一直没有机会见识,难道真有水鬼去骚扰蒙古人,那自己肯定上书朝廷和他们结盟。

“是人。”王福眼睛要好得多。

“妈的人,”牛富呸了一声,人要是在水中能游这么快,估计也是鱼变的,但若水鬼长得跟人一样,谁知道呢?

“真的是人嘛。”王福委屈的把手中的圆筒递过去给他。

牛富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凑近圆筒,只见远处隐约几道人影在水中迅速的向着樊城游过来。

“狗日的不要命了。”牛富不由惊呆了。

第十四章 临时抱佛脚

张贵自认为自己的命还算宝贵,谁愿意无缘无故的把宝贵的性命丢在这坑脏的汉水里谁就是傻子?虽然这个时代的汉水很清,清得可以看到水底的影子,但谁让自己会发散思维,这思维发散,就发散到后世里那条坑脏得让人作呕的汉水里去了,什么臭垃圾都往脑海里灌,仿佛自己的大脑就是世上最大的垃圾箱。

众人合力干掉蒙古人的巡逻后,完成了史上最杰出的一次偷袭,当然这是张贵自己意淫的结果,你也可以忽略,但谁也不能否认若干年之后,这将会是一次典范的教材。张贵自认为有半个时辰充足的时间已经可以使得众人慢悠悠的穿越蒙古人防线,等蒙古人发现巡逻的士兵成了水鬼之后,自己恐怕已经小摇小摆进入樊城大口喝着热汤。

然而还不到一刻钟,江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牛角声。张贵一愣,后世里电视看得多了,这明显就是蒙古人发现敌情的紧急号角嘛。

我的妈啊这还得了,赶紧撒腿子跑路啊。张贵来不及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向众人作了一个紧急行动的手势,然后就没头没脑憋着一股气往樊城方向潜游过去,这次可不是用尽吃奶力的问题了,恐怕连喝血的力量也要用出来,至于体内的脂肪、肌肉之类的,张贵只有祈祷它们迅速分解,能多给自己一些氨基酸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就是能跑得快。至于肾上腺,如果有的话,那赶紧出来啊。

好不容易出了蒙古人的防线,可还没等众人喘过气来,蒙古人竟然已经发现了张贵等人的方向,点齐兵马向他们杀过来,张贵更听到船上的人“噗通噗通”的跳进水中。

“也不想想自己是谁?也好意思跳进来?”张贵鄙视了一番,但这都明枪明炮了,张贵等人呢也只好拼命加快速度,幸好制作的潜水服还算精良,众人水上功夫了得,要是换了前世的张贵,恐怕早已经成了汉水之上的浮尸。

内心要鄙视敌人,行动上要重视敌人,咱要做行动上的巨人嘛。张贵甚至还有能力胡思乱想,不得不佩服他老人家啊。

“快,快,快上神臂弩。”牛富紧张的看着手中的圆筒,大声喊道,这实在太刺激了,比自己上战场要刺激得多,要知道大宋虽然繁荣,可耐不住军营寂寞啊,这有好戏看还不把牛富乐坏了。

“大人不是吩咐不到樊城生死关头,不得动用神臂弩吗?再说神臂弩已经不多了?”王福愣着头看着牛富,这可是一个标准的惟命是从的家伙,也是一个脑袋死板的家伙,正如大宋帝国的其他将领一样,每次援兵都从鹿门山进军,蒙古人根本都不用脑子,每次都按照第一次的打法,两岸设阵地,先锋袭击,后军擂鼓跟上,呼啦,宋军垮了,败了,完事。

大宋英勇的将领接着向朝廷上书请功,言某年某月某日,领大军与鞑子战于鹿门山,杀敌多少,缴获多少,至于损失,大家忽视,强大的阿Q精神是大宋帝国之所以能生存下去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这个瓜子。”牛富差点没把手中的圆筒砸到他头上,在最后关头收手,这东西贵得很,而且来之不易:“喝老子的酒,还跟老子唧唧哇哇,老子非把你丢到汉水喂鱼去。”

王福一个激灵,往后一跳,大声哄道:“弟兄们,都听大人的,大人要发狂了,还不快点。”

宋兵七手八脚的把仅有的几架神臂弩推了上来,牛富放下手中的圆筒,脸色一下子冷静下来。水中的几条汉子,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要救,就算是蒙古人的细作,蒙古人的苦肉计,也非救不可,就凭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能在水中如此灵巧和迅速的游走,就值得牛富去救。牛富可一直为得不到外界的消息而烦恼,有了这些衣服多少也就掌握一定的主动。

而且,蒙古人不断向樊城靠近,谁知道蒙古人会不会趁机攻城?虽说蒙古人不善于攻城,但有刘整那些光荣的汉贼在,谁又敢保证呢?这些人连祖先的坟头都忘记了,祠堂也不知道拜祭,这还是人吗?

牛富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蒙古战船,手中也捏了一把汗。毕竟这一个月来,蒙古人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一次蒙古人若真有心进攻恐怕非同小可?难道这就是樊城的生死之战,牛富又想起了那一碗浊酒。

近了,更近了,借着火光,牛富甚至可以看到战船上蒙古人那些凶狠的表情,又或许是长满了大胡子的彪悍的眼神。

“都给老子射准了。”牛富大吼一声:“放。”

“格老子的。”张贵心里不由骂道,用得着这么拼命吗?不就是杀了你三个士卒吗?也没挖你家的祖坟没非礼你家的女人,用得着这样吗?蒙古人的弓箭准头可不小,好几次张贵甚至能够感到箭雨就落在自己的脚跟后,肾上腺上涌更加用力蹬了几脚。

在人力所不能达到愿望之时,张贵顺便也祈祷了一下满天的神佛,当然这不是平等的,中国的玉皇大帝肯定是排在最前面,谁让他离咱们比较近呢,至于外国的如来佛祖也算距离不远,排在第二吧?什么,阿拉忘记了?耶稣忘记了?靠,你也不想一下他们的距离,来得及吗?等他们吃完饭喝完茶来到,老子早就被六马分尸了。

张贵狠狠揣了几脚借着力道抬头看了看,只见不远处的樊城城墙上燃起了一片火光。格老子的,再努力一把就能活命了,下次打死也不冒这个险了,逼得老子急了,老子大不了用刀把自己捅了,然后再穿越回去当小白领。

“倏”的一声,隐约中看到一个物体从远处破空而来,张贵无意识中把身体缩了一缩,脚也用力瞪了几下,一支巨大的弩箭划过长空,只听见一声惨叫从后面传来。

“好。”张贵心里大喝一声,心里想着果然是中国的神仙比较灵,比较有准头,也比较听话,以后吃饭时要多想想才行想到活命的机会更大了,于是拉了拉众人赶紧又潜了下去。

上有樊城强有力的支援,水下蒙古人的水鬼又是绝对追不上自己,就算他们有长生天保佑也不行,谁让自己投靠了玉皇大帝?

眼看着几道水影消失在眼前,牛富低声在王福耳边吩咐了几声,最后才吩咐侍卫重新换上神臂弩。

第十五章 穿越者的算计

蒙古人折腾了半宿,还是气急败坏的退了回去,牛富揉了揉发红的双眼,看到王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身边。

“活着真好。”牛富看着朝霞从鹿门山方向慢慢升起,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地,这些都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帝国的领土,现在却臣服在草原的铁蹄下颤抖。

牛富看着王福点了点头,心有灵犀大声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王福见状,自然要配合上司工作,王福是一个好同志嘛。大声说道:“大人,都安排好了,都是好汉子,没有一点损伤,还带来了朝廷的圣旨。”

牛富心里给王福竖了一个大拇指,王福是一个好同志嘛,要奖励,同时也大声道:“朝廷的圣旨都说了什么?”

演戏嘛,自然要用心去演,要配合时间、配合地点、配合环境去演,王福的动作很到位表情也很生动,故作迟疑道:“圣旨言朝廷援兵已到,不日将和大批的物质救援襄樊,这些汉子就是援兵的信使。”

“好,快领我去见一下这些不怕死的汉子。”牛富乐嘻嘻的看了看身边士卒,吩咐其他副将监视好蒙古人的动向,樊城好士兵虽然不少,但纵使千里良田也有败草,不可避免的有些士卒会悲观,会失望,朝廷是他们心里唯一的希望,也是他们一直坚持下去的一个重要的寄托。

离军营老远的地方,牛富身体不由颤抖起来,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随着风浓郁的飘到他鼻子前,声音也不由颤抖起来:“闻到了吗?都闻到了吗?”

王福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喉咙咕噜的响了一下,看着牛富杀人的眼神连忙道:“大人,不是我,不是我。”

牛富舔了舔嘴边,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这才大步向营房走了过去,后面自然跟着踉跄的王福。戍边十年,母猪也变貂蝉,而三日不闻酒味,醋也变美酒,更何况是真实的味道香醇的好酒,这怎么教牛富不鄙视自己呢?

“好兄弟,再来一杯,再来一杯。”随着“铛”的一声碰杯声,牛富差点晕倒过去。

张贵看着一脸仰慕之情延绵不绝的众人,心里的得意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出来,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天才才会拼死的用皮囊带了不少经过蒸馏的高浓度的米酒,这不上了岸兑水之后又是美味的水酒,天才不用解释。

这可是自己抓紧时间,在他们制作潜水服时加班加点蒸馏出来的,都快成酒精的说,虽说酒精有毒,可谁让自己穿越呢?谁让自己又刚好知道樊城这个死在蒙古人刀下的英雄贪杯呢?

狗日的,不算计你还不显得老子是穿越的呢?至于酒精中毒,算了吧,要中毒也不在乎这次,大不了死掉,让老子回去重新做人,做一个好人,望着大街,车如马龙,春暖花开。

“有酒共享才是好兄弟!”随着一声爆响,张贵知道正主来了。只听到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风卷了进来,一下子抢过自己手中的大腕,昂头一倒,只听见“咕噜”一声,大腕已经空了下来。

张贵知道宋朝士卒并没有禁酒这样的说法,特别是江边湿气大,士卒多喝酒来驱赶湿气,也知道襄樊缺乏物质,却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为了一碗有毒的酒,一个后世军长级别的将军,竟然蛮不讲理起来,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但为什么自己却有几分辛酸?

想起这些缺衣少食一向被认为蔺弱的宋兵,却能抵挡世界上最精锐的最所向无敌的蒙古骑兵,并且把他们抵挡了数十多年,张贵心里就涌起一阵豪气,鞑子你们赶紧去祸害欧洲去吧,别过来喝汉水了。

“好,好,好酒啊。”牛富深深吐了一口气,一股清新的酒味在狭小的房间蔓延。

张贵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原本将要在樊城战役中英勇牺牲的汉子,史书上说他最后率百余人与蒙古人进行巷战,杀死元兵甚多,最后头触火柱,壮烈牺牲,端得是一等一的英雄。

只见牛富长得一双牛眼般的大眼睛,沧桑的胡子几乎遮住了整个脸部,高耸的鼻子显示出来人的不屈,坚实有力的双手,右手潜意识中紧握着腰间的大刀,端着大腕的左手,手指略显苍白。

“均州张贵,见过统制大人。”张贵双手作揖,向这位无畏的英雄致礼。中国人的脊梁,就是有了这些默默无味的人,才会更加挺拔。

“张贵?张贵。”牛富突然睁大眼睛,紧握大刀的右手,端着大腕的左手瞬间变成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张贵伸出来的右手,大声道:“你是均州矮张。”

张贵心里咒骂了一下不到一米七的身材,鄙视了一下这个流言,在大宋帝国自己的身材也不算矮,至少也是中上水平,至于说出这个流言的人,身体绝对在姚明之上,诅咒你走路见鬼,进屋碰头。

对于自己良好的信誉度,张贵一直颇有信心,就从自己能够借给赌棍三百多两银子的水平来说,绝对在中上以上,也回应了这个有力的双手,道:“统制大人立危墙之下,矮张敬仰已久,今日得见大人,矮张幸之,幸之。”

牛富古怪的看了一下张贵,语气带有几分戏谑:“看来传言有误,好你一个矮张,吊起书呆子来倒是像模像样,可不是传闻中的豪爽忠义。”

两人对视了片刻,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张贵憋住笑脸:“好一个老牛,倒对矮张胃口。今日矮张奉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之命,过来向你老牛讨口饭吃。”

“什么?李庭芝李大人。”任凭牛富为人沉稳,听到李庭芝李大人时双手也有几分颤抖:“朝廷的命令?”

“正是。”张贵严肃的看着牛富疑惑的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张某身上带了李大人的信件和朝廷的圣旨。”

“好,好,太好了。”牛富大笑,转身却愣住了。

片刻,军营中传出牛富那如惊雷般的吼叫声:“好你一个王福,看你都干了什么!”

张贵转眼看去,只见好同志王福已经醉倒在地说着胡话。

第十六章 国事艰难

待得众人酒足饭饱之后,牛富再次细心的捧出荆湖置大使李庭芝的信件,仔细的又看了一遍,如果没有张贵等人在旁边拼命的装模作样咳嗽,估计牛富同志今晚的大好时光就交代在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宣纸上。

“字也写得就一般般,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张贵不明白一个镇守襄樊几年而得不到朝廷音信的将领心里的想法,只是对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在南宋将领中的威信感到嫉妒,也觉得好奇。

“怎么都得伤寒了?”牛富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疲倦的张贵等人,才略显激动说道:“好你一个矮张果然是忠义之徒,为大人之事倾家荡产,也难怪李大人在信中对你多有称赞,看得我老牛都羡慕不已。”

张贵心里也美了不少,能够得到此等豪杰的妒忌,何尝不是穿越之人的一种美誉,此时的张贵对李庭芝那种莫名其妙的嫉妒化为乌有,不,化为敬仰如汉水延绵不绝。想起李庭芝临走之前给自己写的这封信果然派上了用场,看来还是要回收,下次见到襄阳吕文焕时再拿出来晃悠,也好多让人敬仰妒忌一下。

但得意还是要掩饰的,连忙道:“大人交待之事,矮张并没有完成,心里惭愧之极,惭愧之极,还请牛统制多多责怪,牛大人美誉,矮张诚不敢受也。”

看着牛富脸色不好,自然还得再把说服唐全等人的道理重新说一遍,之所以谎话说一遍还是谎话,说一百遍就不是谎话这绝对是原因的,就看张贵现在说话流利,语速不急不慢,语音抑扬顿挫,再大的谎话估计也变成了真言吧。

牛富沉吟了片刻,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地图,良久才道:“蒙古人全力封锁襄樊,早在咸淳四年时,汉贼刘整就已经建造了舰船5000艘,训练了70000水军,后来又在四川造大船500艘,至此蒙古人的水军无论人数还是战船都已经居于朝廷之上,汉水完全落入蒙古人之手。”

牛富担忧说着,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国家在眼前消亡而无动于衷,除了那些投降的汉贼,当然那还算得上人吗?更不用说这位在历史上忠君爱国的佼佼者。

看到张贵没有反应,牛富接着道:“蒙古人立国后再次增援十多万大军南下,现在围困襄樊之蒙古将士已足有二十多万,数倍我朝廷襄樊将士,并且在襄樊之外立起了防线,修葺了城墙与堡垒。”

“然而蒙古军却还是没有攻城,我老牛思量,一莫非是襄樊士气尚在,城池坚固,粮食军备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极,蒙古人没有攻城的武器,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二是蒙古人想借此拖垮朝廷。襄樊一日不下,朝廷便不能停止对襄樊的救援,然而救援的物质却多半落到蒙古人之手,这样长久以往朝廷物质贫乏,武器不修,军备不齐,民心生乱,恐怕襄樊城破之时就是我大宋灭国之日啊。”

“第三,”牛富艰难的说道:“蒙古军表面受制于襄樊以迷惑朝廷,背后正在做灭我大宋的准备,只待襄樊城破,元军乘势而下,我大宋没有新的防线防御蒙古军,蒙古骑兵迅速南下。”

“届时没有任何将士可以抵挡蒙古骑兵,我大宋最多不过三年五年残存而已,李大人不明敌情,让你矮张带些义勇就想冲破蒙古人精心安排的封锁线,这实在是大人太过于,太过于看得起你张贵了。”牛富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张贵却猛地站起来,甚至想抓住牛富的衣襟,问他是否穿越人士,要知道牛富说的几乎跟史书记载的吻合,就在蒙古军占领襄阳后,次年六月决定大举伐宋,以伯颜领河南等路行中书省,并晋升为统帅,会师于襄阳,分军为三路侵宋。

七月,度宗死,子赵悬即位,年仅4岁,是为恭帝,理宗皇后谢道清以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德佑元年也就是襄樊城破的第三年初,蒙古军已顺流东下,大宋沿江城邑由于吕文焕的原因纷纷败降。同年十一月,伯颜更是分军三路直奔南宋首都临安,阿刺罕率西路军从建康出广德,东路董文炳率舟师向瞰浦,伯颜从中路节度诸军。

次年正月初八日,伯颜进至皋亭山,勤王抗元的文天祥被宋任命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并奉命与伯颜交涉,文天祥因坚持不降而被元军扣留。

二月初五,南宋恭帝降。

三年,仅仅三年,一个偌大的帝国烟飞灰灭,浮云,都是浮云,神马都是浮云。

张贵怀着敬佩的心看着这位外表粗略的汉子,谁说大宋没有清醒之人,谁说大宋都是蔺弱之士。想不到仅是樊城一个看起来粗鲁不羁的将领,看得却比朝廷上任何相公都要明白。

牛富看了看张贵,指着地图道:“现在的襄樊,北面是史天泽新增的蒙古援兵,南面是畏π儿人阿里海牙的鞑子兵,西面是张弘范的精锐,东面更是主帅阿术与叛将刘整的主力,整个元朝最厉害的大将已经有一半以上困守这小小的襄樊。”

“一旦襄樊城破,蒙古军顺势而下,这些将领无一不是独挡一面的大将,届时我大宋难有抵挡之人咦。”

张贵叹了一口气,看着牛富,低声问道:“大人心中可有什么建议?”

牛富看了一眼张贵,压低声音道:“某思虑,只要襄樊一日不破,蒙古人便不能放开手脚,大宋或许还能坚持几年,待得草原有变,或许尚有机会。”

“但,”牛富迟疑了片刻,严肃的看着张贵,才道:“你矮张素来有信,今日之言绝不可入第二人之耳。”

见张贵庄重的点了点头,牛富附身低声道:“吕大人坚守襄樊数年,城内粮食衣物殆尽,又得不到朝廷援助,身边又有小人勾结鞑子,恐怕,恐怕再迟则有变。”

张贵心里有数,要知道吕文焕投靠朝廷正是他一生政治污点的转变,而且此人投靠是真正的投靠,投靠之后几乎是凭借一人之人降服了整个沿江防线的大小城市,更是率领汉军担任元朝灭宋的前锋,南宋之所以灭国,此人倒有一半功劳。

第十七章 穿越人士被怀疑者

“援兵,最终还是援兵。”牛富看着张贵,眼中充满了期盼。

张贵毫不退缩的看着牛富,坚定道:“牛大人请放心,矮张原本就不把性命放在身上,今日之所以进入樊城,非张贵不愿,而不能也。蒙古人封锁汉水,即使我手中三千儿郎全部葬送汉水,恐怕也难以为襄樊输送半点物质,届时矮张就算是万死而不能辞其咎啊。”

张贵说到这里,鼻子发酸眼泪几乎没掉下来,想起自己无缘无故穿越到这末世,受这等莫名其妙的委屈,心里就发酸。

“好,好,好。”张贵击掌喝道:“果不堕你矮张之忠义,不知矮张你进入樊城又将如何?我牛某底下一万将士愿听你矮张的命令。”

“不敢,不敢。”张贵连忙摆手,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你牛富的职业,可不要丢在我张贵头上,张贵上前两步,也来到地图前面,指着地图道:“史天泽刚到不久,士卒未熟悉水性,水上功夫暂时可以忽略不算。”

“但张弘范,此人熟悉汉军虚伪,以万山为中心封锁汉水,截断粮道,对我义军和襄樊威胁最大。”张贵想了片刻,才道:“如果要想冲破襄樊防线,把朝廷的救援物资送到襄樊,唯有牵制张弘范不可。”

牛富站起来,不停踱步,良久才道:“牵制张弘范,吕大人如果能够出兵最好,可自从咸淳七年以来,吕大人再也没有动过半个兵卒,恐怕这次要说服大人不容易,且蒙古大将阿里海牙从旁威胁,虎视眈眈,大人,大人又有……之意,万一出错,我等就是历史的罪人啊。”

张贵点了点头,指着汉水下游道:“鄂州是范文虎范大人的援兵,此人虽是我大宋已故名将吕文德的女婿,但此人自私自利自为自己打算,从朝廷下令到现在一直龟缩鄂州,每日于军营中笙歌夜舞,不可寄以厚望。”

“李庭芝李大人,”张贵指着江陵道:“日前已经从江陵出兵,但贾似道老奸巨猾,更用范文虎牵制李大人,李庭芝李大人根本没有能力调动范文虎,手上兵力不多,要不也不会死马当活医,把我矮张也派上了用场。”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之事,今日矮张拼死进樊城,其实最终只为一件事。”张贵看着牛富,庄重说道。

想不到自己口才突然好得不得了,要不是军中没有蜡烛,张贵非要和牛富来一个秉烛夜谈,回到住所夜色已临,只见杨波杨松坐着大厅上,旁边却是一个高大的汉子。见张贵回来,两人连忙站起来,快步上前道:“见过统领。”

张贵点点头,杨波杨松两人对自己向来尊重有加,自己也曾经劝过几次,也不见两人更改,张贵也就懒得理了,你看朱大长等人,与自己说话莫不是吐口气喷唾沫牛气冲冲的,哪里看得出对自己的尊重,怎么说老子都是统领,虽然这个统领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朝廷的真正认可。

看着座位上的汉子,只见来人高额,双眼炯炯有神,国字脸如刀削过一般的锋利,张贵向来重视自己的信誉度,这绝对又是一次大幅度提高信誉的行动,张贵自然不敢疏忽,赶紧上前两步,来到跟前作揖,道:“壮士一表非凡相貌堂堂必非凡人,敢问壮士如何称呼?”

来人这才站起来,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张贵一番,只见张贵面带微笑,没有丝毫因为自己的傲慢而带来不快(为了提高信誉度,忍了),才哈哈笑了起来,道:“杨氏昆仲,看来刘某要输了。”

张贵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杨波杨松两人,只见两人一脸尴尬的看着张贵,杨波挠了挠头,才道:“大人请勿见怪,这是樊城豪族刘廷美之后人刘青山,刘家世居樊城,与樊城共存亡,早在十几年前,青山兄弟的祖辈便是樊城义勇的首领,协助朝廷几番收复樊城。”

“我两人与青山兄相交已久,刚进城青山兄弟便得知大人进城的消息。这个,这个……”

此时,刘青山爽快的接过话道:“道上的弟兄都说均州矮张虽然年轻,可为人豪爽忠义,大度有量,我自然不服,非要和杨氏昆仲打赌,若是我能激怒大人,杨氏昆仲便离开你矮张投靠我刘青山,若我输了,樊城之内,我刘青山多少也有点面子,地头也熟,力气也有几分,大人可随意呼唤。”

张贵暗中侥幸,若是以前的张贵,在刘青山的无礼之下恐怕早就忍不住要发飙了。现在想不到自己为了提高信誉度,忍了下来。这信誉度高,确实有好处,看来以后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每天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每天为地球做一件好事,比如说少扔棍子和月光宝盒,救救花花草草。

心里想着和嘴里说的话决然不同乃心口不一也,此时的张贵脸上露出十二分真诚,伸出双手:“青山兄弟过谦了,我矮张何德何能敢劳烦青山兄弟。”

刘青山摇了摇头,道:“我樊城刘氏,男丁为朝廷战死者超过一半,其中十之八九都是死在蒙古人刀下,今日矮张能够变卖家产举旗为国解难,我刘青山又何尝愿意落后于人,矮张不必过谦。”

“朝廷大军作战,我刘青山自认为出不了半分力气,但你矮张,我刘青山可看好你哦。”

又一个穿越人士的被怀疑者,张贵不禁苦笑,自己都快变得草木皆兵了,连忙安排众人按照主宾坐好,才接着道:“有青山兄弟这话,我矮张先谢过了。”

“蒙古兵围困襄樊日久而不攻,除了种种原因之外,却有一个关乎樊城存亡最重要的原因。”张贵说到这里,语气庄重起来:“蒙古人除了屠城厉害,攻城却没有经验,往日攻城,无一不是城内细作或汉奸暗中打开城门所致,今襄樊在吕大人的统领之下,将士用命,军民一统,蒙古人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但现在鞑子右书丞相史天泽老贼已经领援兵至,襄樊困局已成,鞑子恐怕将要攻城。”张贵看了一下刘青山,只见他脸色微微意动,但还算镇定,看来确实不是平凡之辈:“更重要的是,据来自北方义勇的消息,蒙古从遥远的伊拉尔派遣了善使巨炮的蛮子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前来襄樊协助作战。”

“这两人,”张贵迟疑了片刻,道:“根据时间,此两人应该是已经到达了蒙古大营,说不定正在制作巨炮,炮成的那天,襄樊危也。”

张贵知道,中国古代传统的抛石机,都是在抛射杆的末端拴系拽索,靠人拉拽索绳而将抛射杆扬起以抛射石弹。但阿拉伯穆斯林则在抛射杆末端悬垂一个重物,它通常是一个填满土、石的大木箱。施放时先将抛射杆前端压下,末端随之翘起,用扣发装置锁住,装好石弹后脱扣,重物下坠,便将抛射杆前端扬起,遂将石弹抛射出去。很明显,阿拉伯人的投石机,绝对要比大宋朝廷的厉害得多。

蒙古这次围攻襄樊,简直就是一个多国部队,来自大宋的降将刘整,来自金朝降将的后人张弘范,畏π儿人阿里海牙,土生土长的大将阿术,现在又有了来自穆斯林的炮手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能把这些人都集中一起,忽必烈若不是穿越人士就是疯子。

第十八章名声如浮云

张贵见刘青山的情绪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刘青山,一字一顿说道:“今,为樊城安危,青山可敢随张某出城,杀敌。”

“今,为樊城安危,青山可敢随张某出城,杀敌。”刘青山喃喃的重复着张贵的话,他知道,出城或许是有死无生的结局,然而张贵却说得如此轻巧,说得如此自然,仿佛他的生命早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这难道就是为国尽忠吗?

樊城,是刘氏的根基,樊城城破之日,便是刘氏家族灭亡之际,刘氏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当年祖父刘延美的血还没有干,刘氏若不是与城池共存亡,就是和蒙古人拼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就是樊城给予他刘氏豪族尊称的代价。

张贵知道自己说这话时还是抱有一些希望,他可不愿意把年轻的性命丢在这里,丢在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地之上,如果干掉这两个穆斯林或许能改变这满怀诗意让人心碎的大宋命运,就算是死,张贵也觉值得,但自己还没有取老婆呢?

况且蒙古虽然成军日久,也有刘整张弘范等人协助,但军纪一直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军营也并不是严密得没有任何漏洞,谁让蒙古就是多国部队呢?

想要众人齐心,连老美也不能做到,你忽必烈再穿越几年吧。就算自己失败了,也不过是穿越回去做一个乖乖的小白领,努力奋斗啊奋斗。

蒙古围困襄樊,数年未遇对手,军纪有所松懈也是应该,此时又是襄樊一年最闷热的时候,那些来自蒙古草原严寒的狼群,估计早已被酷热折腾得变气无力。

之所以拉上刘青山,也不代表张贵人品恶劣嘛,要知道平常人我还不愿意要他去呢?这可是立大功的机遇,这可是名留青史的时刻,为啥就凭那两个来自遥远得不可想象的穆斯林在中国的历史上记上一笔,凭啥就不让老子也占几行字?

刘氏称霸樊城数十年,附近地理早已经熟稔在心,如果做好详细的计划,或许机会更大。但如果不冒险搏杀这两个贪财不怕死的穆斯林,即使自己最后拼死把救援送进襄樊,在巨炮之下,襄樊还能坚守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那自己的一番所作所为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

为什么一定要听从李庭芝的命令?不好好躲在山窝里发展几年?张贵鄙视了自己一下,能不听吗?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吗?这是宋朝,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信守诺言的年代,这是中国历史上最有骨气的年代,你贪生怕死,你违背诺言,那你就不再是矮张,不再是那个忠义豪爽的矮张,手中的三千义勇瞬间散去,留下你孤身一人,看你怎么跟横扫整个亚欧大陆的世界上最精锐的蒙古骑兵斗?想都别想。

这信誉度嘛,可不是后世里可以用钱的买卖,这可是真枪实弹凭借着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积攒起来,容易吗?我容易吗?

最后,张贵暗自得意的是,自己既然能够穿越到这里,想必多少也算是上帝的宠儿,不容易死。上帝估计正在喝着早茶吃着面包有滋有味的看着自己演戏呢?这戏演得好不好,可要加把劲才行。

片刻,刘青山站了起来,一字一顿说道:“请容在下从之。”

“请容在下从之。”张贵也喃喃的说道,这是一个汉子的以命相托吗?这是一个民族的骄傲。

要在军营中搏杀两个人并不容易,更不是几个人热血汉子凭借一腔热血就可以完成的事,刘青山下定决心之后连夜召集樊城义勇,次日待张贵醒来,刘青山已经率领了一大堆群情激扬的汉子来到张贵的住所,其中又有仰慕张贵之人,张贵粗略看去,足有数十人。

张贵郁闷的看着这一大堆吆喝着杀鞑子报仇雪恨,杀蒙古人为国尽忠,杀元兵建功立业的汉子,不由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就只希望蒙古人的细作瞎了眼睛,又或许是好莱坞里的碟中谍,身在曹营心在汉嘛。

希望自己的信誉度可以感动他。张贵只能自作多情的安慰自己。

还没等张贵安顿好,樊城统制牛富已经来到,远远的大声喊道:“好你一个矮张,一天不到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张贵连忙上前,苦笑道:“兄弟们都是冲着青山弟兄的面子而已,要不我矮张即使有八个嘴巴也没能哄得半个人丁。”

刘青山显然和牛富认识,见张贵把话捅到自己身上,连忙道:“非刘某也,兄弟们都是自愿,自愿。”

牛富瞪了他一眼,酸溜溜说道:“你刘青山真给矮张面子,想当初老子都三顾茅庐四顾茅庐了,你刘青山还是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现在矮张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你刘青山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刘青山嘿嘿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这也是实话,但当实话太难听时,就只能选择忽略,强大的阿Q精神。

牛富摇了摇头也懒得追究,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也没法追究,只好问张贵:“矮张你昨天所说都是事实?”

这是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张贵当然毫不犹疑点头道:“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确实已经到了元军大营,两人善于制作巨炮,还没过来襄樊时已经在元大都做过实验,当时巨炮几乎把整个元大都的城墙毁掉,元朝匪首忽必烈也曾经观看过巨炮的威力,要不也不会眼巴巴把两人从老远派过来。”

“要是这样,襄樊怕真的守不成?”牛富想了片刻,才道:“你矮张若能刺杀两人,我老牛必上报朝廷为你请功,只可惜牛某职责所在不能与你矮张同行。”

你就别过来混了,好好混统制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张贵看着眼前一身盔甲的牛富,再看看自己身上衣正单,莫名其妙的涌出一阵酸意,凭啥都是为国尽忠之人,你穿得就比老子要好,手上的家伙也要比老子的趁手。

牛富看着正在思考人生意义的张贵,指着身边的王福道:“这是我的副将,有万夫不敌之勇,今日先借予你矮张,到时拿两人人头过来,老子为你请功。”

又对王福道:“出城后,你便呆在矮张身边,用你的性命保住矮张的性命。”

张贵连忙摆手道:“大人严重了,大人严重了,王副将乃大人身边的亲信,矮张不敢,不敢劳烦大人。”

“有何不敢?”牛富牛眼般的眼睛瞪了张贵一眼,道:“难道就允许你矮张立功,就不允许我牛富立功吗?再说牛某在朝廷之上的名声多少也在你矮张之上,你矮张有谁认识?”

张贵默然,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义勇的统领,说得好听就是统领,说的不好听就是山贼土匪头,自己已经是不听命令而擅自行动,就算是真能杀死两人,恐怕朝廷也不会理会,权当自己做好事了。自己还好,名声如浮云吧?但其他人呢?

张贵也说不出更多感谢的话,只有拱手作揖道:“多谢统领厚爱。”

第十九章 寻隐者不遇

刘青山带来的人无疑都是樊城内的精锐,张贵看着他们眼中炙热的眼神就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山中猛虎,眼里充满了欲望,充满了挑战。

“家有父母妻儿者不取,独生者不取,兄弟两人取一人,兄弟三人取一人。”这是必死之战,张贵向来不干杀鸡取卵之事,况且对于自己的信誉度,张贵还得要极力维护,断人香火的事绝对不做,这样从中精挑细选出25个都没有后顾之忧之人,和自己手中的5人合分成三队,以王福、刘青山各领一队,自己也领一队。

“这次只是刺杀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牛大人尽可放心。”张贵尽量把话说得轻松一些,生离死别凄凄惨惨戚戚之事可不是他这种必将要做大事大成功之人所要表露出的感情,为了维护他的信誉,他要做的就是豪爽、果断、绝情,嗯,绝情这个倒不用勉强,张贵悄悄在心里下了一个定义。

可是心里怎么还有一个莫名的悲伤,格老子的。张贵狠狠的吐了一口。

牛富淡淡说道:“你矮张名声在外,些许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惜我老牛不能与你一起杀敌,准备了些许弩箭与大刀,或许能派上一些用场。”

张贵自然大喜,想自己之前还妒忌、怀疑、羡慕他老牛身上的盔甲,心里倒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片刻,想到自己现在是身负光荣任务的干大事之人,还是以事业为重,问道:“若大人有些用于攀爬的工具却是更好不过。”

张贵想了片刻,摇了摇头,旁边的刘青山却接过话来:“你矮张别蛮不知趣,这些偷鸡摸狗的东西,大人哪里会有?不过我刘青山倒认识一人,此人虽说独行独断,但却是此中好手。”

“哦?那确实太好了。”张贵管得他独行或独断,况且自己现在这身份若是落到后世,估计也是被打靶之人,连忙追问此人在什么地方。

刘青山笑了笑,道:“此人却不在城内,我只知道鞑子还没有围困樊城时,此人居于鹿门山山麓之中,只是不知现在如何?”

“别看刘青山说得斯文,可有好好的城镇居民不做,非要到野外住山窝,抛弃房价太高的原因,估计就是不走平常路之人。”张贵点了点头,这刚好和自己要去的地方一致,鹿门山不大到时再细细寻找一番,都怪自己太重视信誉度了,这偷鸡摸狗也是一种本领嘛。这抗元大业就是要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嘛。

众人静坐了一会,牛富问道:“此去险地,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解决,不知粮食方面需要怎样安排?”

“哎呀。”张贵不由拍拍自己的脑瓜,看来自己还没有从穿越人士转变为成功人士的潜力。赶紧发动大脑的动力,加速度转了片刻还真让他想出一个法子来:“用小麦磨成粉,然后制成炒面,吃的时候用水泡一下便可,占地方既小,又能充饥。”

“哦?”两人惊奇不已。

张贵自然不好说是盗版了后世红军的法宝,而且现在也没有人投诉他,告他上法院,但脸皮又不够厚,支吾道:“这是以前碰到一个老头教的法子,行与不行还不知道呢?”

两人笑了笑,刘青山戏谑的看着张贵,意思是说自己怎么就没能遇到这样一个老头?

鹿门山虽不大,但也足够三十三人折腾,眼看出城已经好几天,蒙古军虽然把樊城围困得像铁桶一样,可是谁让刘青山是樊城豪族刘延美的后人呢?什么叫豪族,若没有几条后路,没有几条暗道防身,也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三十三人已经在山中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任何关于人的迹象,反倒动物却惊醒了不少,偶尔看到几只野鸡野兔的,张贵动了恻隐之心,都把它们填进肚子了,免得它们到了冬季挨冻,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听说还是什么千年寒冬。

张贵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的刘青山讨好般递过来一壶泉水:“矮张你别丧气,你看这鹿门山我们都走了将近一大半,今天再没有结果,咱们就想办法混进军营,杀了狗日的蛮子。”

鹿门山都走了一半,张贵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双腿,幸好用布条裹住了小腿,要不然都成萝卜了,你看朱大长就是不听话不是个好的代表,这不正抱着肿得比萝卜大得多的小腿在啃,还是杨波杨松兄弟人好,听话,是个好学生,现在就坐在自己身边闻裹布的臭味。

“我说青山。”张贵喘了口气,别看他敦实,谁要是在山上走了几天,我也让他敦实去:“你确定有这么一号人?”

刘青山都快起誓了,也郁闷说道:“这绝对不是我刘某胡侃,朱天昌在樊城也略有名气,此人号草蜢英雄,原是高达旧部,对鹿门山防线颇为熟悉,要不我刘某也用不着费这么大心机寻人。”

咋不登寻人启事:男,35岁,身高一米七,走失时身穿灰色布衣……

高达旧部?张贵舔了舔嘴巴,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

那十三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呢?还是人才。

旁边一个樊城的汉子,胖墩的身材,也嗡嗡说道:“此人确实不时在樊城出现,当初鞑子要在樊城外白河口设榷场,他拼死杀了不少蒙古子,抢了蒙古人不少东西,蒙古人对他恨之入骨。”

“但自从蒙古人围城之后,此人便不再出现,恐怕,恐怕凶多吉少。”

此时,张贵也想起,吕文焕尚未知襄阳府前,便看出蒙古人蚕食襄樊四周,以贸易及保护人民为由,在白河口设榷场,居心叵测。曾再三向大哥吕文德提出警告,希望撤销榷场,免得给敌人可趁之机,可惜消息被吕文德亲信封锁。不过,后来吕文德知道了,也不以为意,因为榷场的设置是他同意的,同意敌人在眼皮下办事,吕文德自然是收了贿赂。

这真是好贪官的代表啊,最恨的就是后世有不少人收了钱不办事。

后来吕文焕知襄阳府,眼见蒙古人变榷场为碉堡,且有围城之举,他更忧心的再向大哥江湖告急,但所获得的响应竟是大哥吕文德的一番训斥:“汝勿妄言邀功赏,设有之,亦假城耳。”

看来吕文焕这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刻苦坚韧精神实值后人领兵者所景仰”虽然说不上,但其降元之后,他当起了灭宋的急先锋,在春秋大义民族意识下,他终难逃出传统史家“褒贬之笔”,成了千古罪人,倒是有点委屈了。

第二十章 让领导先走

“倒是一个英雄儿郎。”张贵点点头,朱天昌能看出蒙古人蚕食樊城的意图,恐怕也不单单是一个草蜢之人,这个年代不像后世伪娘横行的年代,遇到一个有血性之士很容易,但一个有血性,更有理智的能看得清时代激流的人却不多,于是也起了爱才之心,点头道:“今天尽力,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也不知王福他们怎样?”

刘青山想了片刻,才道:“鹿门山也就只有蒙古军营附近的一个山坳没有去过,其他应该不是藏人的地方。”

“也好,不过一切都要小心。”张贵说完,首先站了起来,不用啃萝卜的他自然比要啃萝卜的朱大长利索得多,平素嗓门最大的朱大长,此时也就成了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之人。

“矮张,矮张。”朱大长苦着脸,不好意思的拉了拉张贵的衣袖:“可还有布条?”

张贵鄙视的看了一眼朱大长,想当初还取笑我老人家,现在知错了没有?不过布条还是要给的,谁让自己是老大,老大不吃亏,难道吃龟?

我可要做一个吃亏的老大。

“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人烟的地方。”张贵第一眼就给这个山坳下了定义,至于定义是不是百度大神的主推作品,那就不敢肯定。这个山坳实在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得连小鸟的叫声也能够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里,所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也莫不过于此也。

还有就是这个小山坳离蒙古军大营也太近了一些,张贵他们甚至能够隐约听到蒙古人粗鲁的呼喊声,不过那应该是顺着风的结果,若真要前往蒙古人大营,估计也是望山跑死马.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已经接近天黑,张贵只好安慰众人,大家寻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因为怕蒙古人发现,也不敢生火,胡乱的就着炒面喝点水,再派出哨兵线,也幸好众人早已经有了经验,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安顿好。

张贵虽然疲倦,但一下子却睡不着,前世的他虽说不上安定享受,但至少睡的地方吃的东西从来都不勉强自己,只是身体也差得很。现在倒好,换了一个好体魄,却落得一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境界,估计这就是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看来自己远远还不到享受的命,真是可怜,只不过这大任能不能降到别人的身上呢?

小子无能,也成不了大事?

前世的张贵受今世的影响,变得更加豪爽忠义,但今世的张贵何尝不也是受到前世的的影响?要真让自己冲动去死,恐怕也不愿意吧?但如果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恐怕也愿意。张贵有时候也迷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前世的那个小白领张贵多一点,还是今世的小混混张贵多一些?

或许两者都有吧?有今世的忠义豪爽,有前世的谨慎懦弱。

庄周梦蝶,梦见的究竟是蝴蝶还是庄周自己呢?张贵此时真恨自己哲学怎么就学得这么差呢?这哲学不是万科之母吗?看来自己还是雄性基因多一点。

张贵辗转反复,却一直迷糊。突然,一阵轻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鸟叫声,又或许是惨叫声?

张贵一下子惊醒过来,无论是鸟声还是人声,在这个安静得连虫豸的叫声都能听到的夜里绝对不寻常。侧耳听了一会,恍惚又没有了声音。

不会又是做梦吧?正当张贵认为自己还是在梦中之时,突然一声清晰的惨叫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仿佛一段最美妙的音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鼓声。

“蒙古人?”旁边的刘青山瞬间醒来,却听得比张贵清晰得多:“来人正朝这个山坳,人数仿佛不少。”

不会吧?这么好的运气都让自己给碰上了?张贵摇了摇头,偌大的一个鹿门山,怎么就不长点眼睛呢,非要向这里。若是伤害了这里的花花草草你说该多不好啊。

此时,放出去的防线哨兵也回来:“在北面大概有10个蒙古人正朝这山坳追来,追的仿佛是一个人。”

不是人,难道是动物吗?不过这人也太牛逼了一点吧?

张贵与刘青山相视看了一眼,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现在是黑夜,浓得化不开的黑夜。来人若不是与他们碰一个正着,绝对不会发现他们的藏身之所。

但很快,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张贵心中的侥幸,狗日的来人正冲着他们的藏身山坳直奔而至。张贵甚至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火把正照得天空一片通明,看来自己是躲不过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人家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嘛,让人家的小心肝跳得“噗通噗通”的响。

“格老子的,还看什么看,动手啊。”张贵看着身边的两个小队,众人还是一片迷茫。

“难道有代沟?”张贵心里不安,这年龄真的这么重要吗?虽说自己比他们小了好几百年,可年龄不是界限,身高不是距离啊,都这年代了,还讲什么条件?也不怕成为剩女?也不怕成为齐天大圣?

还是刘青山更加懂得这伙热血草莽英雄的心,只听见一声低喝:“炒家伙。”

众人“唰”的一声,明亮锋利的大刀就算是黑夜也让张贵感动几分耀眼,此时张贵真恨不得一个巴掌把刘青山煽倒:“该死的,先用弩箭射他娘的。”

众人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然后“唰”的一声闪开,各奔东西,直看得张贵两眼发黑,这都是啥人啊。土匪啊,还义军呢?我说义肢。这纪律,以后非得整顿,大整顿,一天一小整,一月一中整,一年一大整。

刘青山尴尬的看着张贵,腼腆说道:“这些好儿郎,经验足得很,矮张你不用为他们担心。”

“老子是为我自己担心。”张贵无奈的看着这伙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心里咒骂了几声,最后还是迅速领着自己身边还剩下的几名家伙,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藏了起来,心里却暗中发誓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不知领导的家伙,让他们明白在最危险的时候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领导先走。

很快,来人仿佛非常熟悉山坳的路,精灵般在山涧跳跃,但来自于苦寒之地的蒙古人,身体素质和他相比却有过于而无不及,约莫十来个蒙古兵紧紧的追在来人身后,部分蒙古士卒甚至举起明亮的火把为同伙照明。

第二十一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近了,近了。”张贵紧握弩箭的双手不由紧张起来,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杀戮,但杀人又不是杀鸡杀狗,哪有不紧张的道理?况且,前世还是新嫩呢,童子鸡。

张贵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些不知跑哪里去的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不要太冲动,万一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让蒙古人通风报信去了,自己几十人恐怕还不够蒙古人塞牙缝。蒙古人的骑兵向来厉害得很,自己可不想被蒙古人逼得要做野人,就算能够熬过几百年,到最后还不是要被这个科学院那个研究院拍照研究?

君不见连老虎也跑路了,就剩下几幅年画?

时值六月,汉水之旁的鹿门山却有了几分寒意,但眼前的蒙古士兵却还是披着单衣,对于他们来说,这几分寒意还比不上草原的万分之一,张贵甚至可以看到有几个蒙古士兵欢快的迎着风摊开胸口,脸上充满了几分惬意,仿佛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一次追杀,只是一次狩猎,追捕逃跑的猎物。

千年的寒冬,把草原上的羊都冷死了,甚至连草都枯萎了,只剩下比野草生存能力还强悍得多的蒙古人,用拿着牧羊鞭的双手挽起强弓在这个世界上牧羊,两条腿的羊。

“放。”张贵突然爆喊,手中的弩箭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与祝福,如长了眼睛般向着领头的蒙古人射去,然而正是这声潇洒的大喊惊醒了蒙古士兵,长期以来严格的训练和杀戮,潜意识中迅捷的反应。随着张贵的爆喊,领头的蒙古牌头迅速向左扑去,同时右手紧紧的护住头颅,只听见“扑哧”的一声,锋利的弩箭瞬间射进了牌头的右臂。

其他蒙古士兵虽然反应也很快,但难为张贵他们有心算无心,而且人数也占优,不少蒙古士兵都是第一时间被射成了蜂窝煤。

所谓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嘛,更何况这些本来就是汉人中的勇士,精锐。虽然无组织无纪律,但个人的武力值还是挺高的。

“杀!”见第一轮弩箭几乎百发百中,当然统计数字是不计算那些没有射中目标的弩箭,张贵见除蒙古人的牌头之外,倒在地上的都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自然底气足了不少,胆量大了很多,趁他病要他命毫不客气,说话间便从藏身之处直冲出来,然而还没等他来到战场加入战斗,那些如狼似虎的不听命令的无组织无纪律的义勇已经和剩余的蒙古人厮杀在一起,说是厮杀其实只是一边倒的屠杀,说是剩余其实也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贵这才认真看了一眼被追杀之人,只见来人约40来岁,身体高大,额头较高,脸颊锋利,双眉横飞,端得是一个好汉子,若是在后世绝对又是老周(周润发)一样的真男子,此时来人正和蒙古军牌头缠斗在一起,牌头既被张贵射伤了右臂,唯有左手紧握着锋利的马刀,一边怒吼,一边奋不顾身要与来人同归于尽,这倒是好汉得很。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张贵都觉得有点心酸。

可惜来人却不配合,不慌不忙,手中长剑角度刁钻,身体灵活,胡子虽然有些花白,但身手绝对不在后世的年轻人之上,真叫人情何以堪?

不一会儿,众人已经清理了剩余的蒙古士兵,张贵粗略看了一下,幸好没有死亡,这乱七八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能取得这样的果实,实在是无心栽出了良种,出乎意外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士兵受了点轻伤,甚至有一个义勇因为跑得太急而扭伤了脚。

“这帮狗日的跑这么快,也不让老子过过手瘾,我出来一趟容易吗?老子容易吗?”扭伤了脚的义勇,委屈的说道,仿佛被人羞辱了一百遍,一百遍。

“徐愣子,够了。”刘青山尴尬的看了看矮张:“失手而已,,失手而已。”

矮张自然不会因此责怪,这不是好领导的作风,咱们要以理服人嘛,以理服人好啊,不要打压报复嘛。

“同志哥啊,这样是不行的,你们要想一下五千年前……”众人自然忽略,矮张见状,也就长话短说:“下次不允许这样了。”

众人把这个小战场围在中央,有几个顽皮之徒甚至把蒙古人的火把重新点燃,刘青山等人也颇有滋味的看着两人的缠斗,也不帮忙。张贵看着不忍,怎么说这些蒙古士兵也是不世的勇士,勇士自然应该有勇士的死法,于是用蒙古语大声道:“住手吧,来自草原的雄鹰,请你自己给自己有一个痛快。”

蒙古士兵一愣,来人也停住了长剑,此时的蒙古士兵身上多处剑伤,即使张贵不喊停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来人退后几步,来到张贵身旁,好奇的看着张贵,张贵对他笑了笑,展示了个人魅力,然后对蒙古士兵道:“来自草原的雄鹰,自己了断吧,我们会让你的骨灰撒在大地上。”

蒙古士兵突然向着北方跪了下来,然后大喊道:“长生天,请赐予我无尽的勇气。”说完,蒙古长刀抵住喉咙,用力一转,头颅竟然掉了下来。

众人愕然,这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自己把自己的头颅割下来?

没有人试过,试过的人又来不及告诉他们。

张贵心里也不由产生几分惊讶,想不到自己一时仁义反而给了蒙古人立威的机会,张贵故意咳了几声:“哼,这么横,怎么不把自己的鸟切下了?”

众人大笑,心里对蒙古人的畏惧却也淡了不少。

“在下朱天昌,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朱天昌颇有兴趣的看着张贵,待得张贵吩咐众人清理现场后,才上前拱手致谢。

“好你一个草蜢,费得老子好大功夫。”刘青山刚好走过来,听到声音马上发飙,要知道他也是小腿变萝卜中的其中一员,他是樊城的老大,当年朱天昌进城也要拜山头,这个山头就是他刘青山。

朱天昌一愣:“然来是青山兄弟?你们找我?”

意外,绝对是意外,想自己一个人在鹿门山跟蒙古人游斗,偶尔杀杀蒙古人,偶尔被蒙古人杀杀,这小日子过得还真有意思,但这樊城老大可不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了荒山野岭找自己,或许是碰巧。

第二十二章 上天赋予的职责

刘青山这才拉了朱天昌和张贵找地方安坐下来,那些毁尸灭迹之事自然有小弟去做,在后世杀人放火犯法之事都有人顶桩,就连撞车也有,这就说明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有误的,至少在这方面有误。

而且这方面上,小弟做得也要比他们老大做得好,至于张贵答应的蒙古牌头的事,想必埋在土里跟烧成灰洒在地上也没多大区别,想必就算要征求那个牌头的意见,也不见得愿意多烧这么一回,虽说人死灯灭,老子不烧他这一回,还不是老子做善事,众小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刘青山自然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一番,借助神圣的声音,把伟大的、不屈不挠的、视死如归的、忠义两全的张贵的高大全形象强烈突出了一番,朱天昌奇怪的看着两人,语气充满了不相信:“你们要到蒙古人的大营刺杀两个胡人?”

张贵点点头,咬牙切齿道:“这两人事关重大,关于樊城的生死存亡,矮张虽孥,早已经将性命置之度外,就算是拼死也要为保住樊城,保住我大宋美好河山献出自己的青春与热血。”

朱天昌忽视了张贵的豪言壮语,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蒙古人的大营,不容易混进去。你们也看到了,今晚要是没有你们的援手,我老朱也不容易逃脱。”

自蒙古军围困襄樊后,朱天昌往日杀杀蒙古人玩玩的好日子很快就没有了,但朱天昌从高达身边经营襄樊防线,对襄樊及周边的每一根草木,每一个石头都熟悉得不得了。要知道高达这个襄樊防线的总设计师知襄阳府前后达八年之久,在宋朝这个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实在是少得不可再少,从这方面来说,老高可谓算得上独立鸡群了。

在这期间,襄樊的防务工作虽然进行顺利,蒙军仍不时有突袭动作,如理宗宝佑二年蒙将史权(史天泽的侄儿)在樊城击败高达,到了宝佑五年才被收回,但同年蒙古宗王塔齐尔又率军围樊城,因大雨连月才退兵;但蕫文蔚率领另一支军队,则半夜造桥渡河,并夺得樊城外城,次年高达又将其收回。老高这人,对襄樊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而且和蒙古人交战已久,熟悉蒙古人的作战,确实是守襄樊的最佳人选,只可惜开庆元年高达自恃有军功,不甘对权臣贾似道趋炎附势,出言不敬又无礼:高达在围中,恃其勇武,殊易似道,每见其督战,即戏之曰:巍巾者何能为哉!

老高不但说说而已,更是上奏彻底得罪了贾似道,被罢职离开襄樊,此国防重镇,才改由以吕文德兄弟为主的军事集团防守,可以说吕文焕能坚守襄樊五年多,实在是老高结下的良缘,可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高达被罢职之后,朱天昌也离开了军营,但多年与蒙古人的争斗,在朱天昌心里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朱天昌从此就走上了刺杀蒙古将领的复仇道路,早些年蒙古人的大营并不严密,蒙古士卒也远远不足,大营的漏洞颇多。朱天昌由于对地理的熟悉,使得他在大营可谓是来回自由,也抓住机会杀了不少蒙古将领。

然而刚刚投降蒙古并向忽必烈透露南宋政治和军事弱点所在的大汉贼刘整,在忽必烈登上大位之前就投降蒙古的史天泽,这两人是这次战役中最著名的汉人将领,畏兀儿人阿里海牙也被证明是最成功的指挥官之一,阿术是参与围城战的主要蒙古将领及最高领导,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则是来自中东的穆斯林,他们设计的火炮对襄阳的最后攻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高丽人和女真人建造的战船也在围城时派上了用场。可以说忽必烈疯子,为了困守襄樊灭亡南宋,将半个国家的精英和命运几乎都压在在小小的襄樊上。

“豪赌。”张贵自嘲:“绝对是赌徒,而且是赌红了眼睛的赌徒。”

自从刘整和阿术在咸淳六年4月再次请求增派七万名士兵和五千艘船只后,局势变得更加艰难起来,这些从欧洲战场凯旋而归的不怕死的战斗经验丰富的士兵,无论是纪律上还是战争触角上都比刘整与阿里海牙率领的那些新附军要强得多。忽必烈也向他的侄子,波斯的伊儿汗国可汗阿八哈汗求助,得到了两名穆斯林造炮师。

这次朱天昌也是发现蒙古人从北方掠夺了不少汉人工匠,心里觉得蹊跷,才做了详细的计划准备混进去,但没想到还没进大营就被发现了,只好逃亡,要不是遇到张贵等人,能不能逃脱还是两说呢。

“以朱大哥对鹿门山的熟悉,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混进大营?”张贵迟疑了片刻,问道:“据在下所知,鹿门山大营原是高大人一砖一瓦建造起来,朱大哥对鹿门山大营也应该非常熟悉。”

朱天昌摇了摇头,道:“自去年八月,范文虎范大人从鹿门山救援襄樊失败后,蒙古人对鹿门山的防线更加看紧,朱谋几次夜探而不得入,往日容易疏忽的地方,蒙古人也修葺了堡垒。”

张贵不由紧张起来,他知道两位穆斯林到达襄樊后就开始勘察战场,修建巨炮,因为巨炮实在太大了而不能移动,只能修建在固定的地方,炮弹重一百五十斤,大炮发射时,震天动地,所到之处,皆为齑粉。现在已经是六月,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蒙古人将会在半年后便攻破樊城。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留给大宋的时间不多,留给汉人的时间不多。这是对民族自尊的救赎,这是对民族脊梁的修补。

“这应该是上天赐给我的职责吧?”张贵暗暗得意了一番,想不到自己也成了千万穿越客中的一名,身负民族重任。

“文天祥。”张贵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也是汉人的一条脊梁,很坚挺,或许日后,史书上也会写着我的名字,与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等齐名。

“在强敌入侵,国土沦陷,生灵涂炭的危急时刻,他变卖家产,组织义军,举兵抗敌。被俘后,他义正辞严,慷慨殉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就正是这样吗?

当然,被俘后那是说的以前的张贵,不是现在,也不是我。

第二十三章 史上最复杂的毒药

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张贵只好吩咐众人放开警戒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想必蒙古人也不是夜猫子,老天黑的不会为了一个小队出兵吧?

第二天,众人迅速转移,很快就找到了一直在监视蒙古人的王福。

“他奶奶的,”王福拍了拍身上的草絮:“今天一早蒙古人仿佛被驴子踢了脑瓜,大批的鞑子到处活动,要不是监视的兄弟精明,差点就给蒙古人一窝端了。”

张贵自然知道蒙古人上演疯狂的游戏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这就更加证明了蒙古人已经着手准备攻城之事,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小心谨慎,得出的这个结论更加令张贵沮丧起来。

不是老子不作为啊,只因与他们相爱不容易啊。张贵看着远处蒙古人高大的大营,心里凄凄。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飞过城堡,飞过城堡,飞过城堡……”

“卡音了,不好意思。”张贵觉得自己的脸皮简直比得上珠穆朗玛峰了。

“矮张,矮张。”朱天昌突然拉了拉张贵,道:“我老朱倒知道有一个地方,几乎可以看清大营的情况,不过就是不知道蒙古人放了警戒没有?”

“怎么不早说。”

张贵正没有办法得知大营的情况,闻言立刻请朱天昌带队前往,心里却暗想碰到这老小子还真赚了。

人生大起大落……

朱天昌说的却是离蒙古人大营不远的一处高地,远远看去却让张贵等人失望不已。原来这处高地也已经修葺了蒙古人的营寨,看来有了汉贼新鲜血液输入的蒙古人,对防守也很在乎。

也有一手,留一手。

“人数不会超过一个牌头。”朱天昌伏在树上观察了片刻,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果然是与蒙古人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老家伙,蒙古人十人为一牌,设牌头,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

朱天昌看着张贵疑惑的眼神,接着道:“蒙古人安营立寨并没有我们汉人这么严格,从位置上看来,这高地对蒙古人来说也只是可有可无的地方,从蒙古人的营寨大小看来,可驻守的士卒并不多。”

“而且,”朱天昌接着道:“蒙古人这种营寨一般是一旬天甚至一个月才换防一次。”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够及时解决这些蒙古人,就不会惊动大营。”张贵眼睛也亮了不少。

朱天昌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这还要看我朱某的本领,算是给你矮张一个见面礼。”

张贵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学的好学生,三好学生,四好儿童,孝敬父母,助人为乐,自朱天昌大咧咧的把解决蒙古人的任务包揽过去之后,张贵就像一个得了五好学生奖状的好孩子一般紧跟在朱天昌身后,甚至连老朱拉屎撒尿都找机会凑在一起。

“脸皮比襄樊的城墙厚得多”朱大长一脸不屑的看着跟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张贵,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大人真厉害,连撒尿的样子也这么有型。”这是张贵的两个忠实拥趸杨松杨波。

“矮张今天不一样。”王福说话还算客气,他是军方的代表,说出的话有一定威信力。

“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不亏矮张也。”刘青山混混出身,就算现在也还是樊城的大混混,深有同感。

“我是为了革命而献身。”张贵一脸“你们不懂”的表情,跟着张天昌走进了茅厕。

“啊!”茅厕里传出一声惨叫声。

老朱把众人领回自己的藏身之所,却就在那天晚上伏击蒙古人的山坳里一个隐蔽的山洞,这个山洞不但大,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多个出口,如果不是熟悉山洞里头路线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其中曲折如迷宫般的分叉线搞得昏头昏脑。

“凑巧而已,凑巧而已。”朱天昌“呵呵”的看着众人奇怪的眼神,想起那天晚上的好运气,也不由呵呵笑道。

“这是曼陀罗。”老朱为了打发这个好学的学生,临时充当了一把好老师过瘾:“这个是罂粟末。”

“这个我懂。”张贵认真的点点头,谁让老华佗大神医在后世的名头实在太大了,他的“麻沸散”简直是如雷贯耳震耳欲聋啊,不得不教人敬仰。

“这个是断魂草。”朱老师可是一个认真专业的毒药工作者:“吃了之后肠子会变黑粘连在一起,人便会腹痛不止而死。”

张贵心里也暗喜,这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的居家旅行必备的毒药,金庸老大常常说起,是杀人灭口不留痕迹的必备良药之一。

“这个是夹竹桃,这个是乌头,这个是洋地黄同,这个是见血封喉……”见张同学挺认真的,老朱一下子从藏身之所拿出了十几种草药,到最后,张同学终于昏了过去,指着一根像草一样的植物,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朱老师很认真的拿起这根植物,很认真的道:“这个就是一根草。”

花了不少功夫,朱老师终于配成了一副据说是杀人于无影无踪有毒中之霸之称的断魂汤,还据说这是朱老师当年混江湖时碰到一个老中医传下来的秘方。

“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老朱得意的看着张同学,张同学点点头表示同情,以这断魂汤复杂的配方,一般人也记不住,就算是一般人记住了,想要找齐这复杂的各种草药,那就更加不容易了,张贵也不得不佩服这位毒药工作者,看来做啥也不容易啊。

“我朱某也是在这山中待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找齐了这些草药,这次之后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凑齐了,我容易吗?我说我容易吗。”朱老师依依不舍的看着草药,一脸惋惜说道。

张贵很认真问了一句:“朱大哥,不知这药效是否朱大哥亲眼亲见?”

不是张贵不相信,只是这复杂的配方,加上种类如此繁多的草药,各种药效中和在一起,究竟会产生什么效果实在让人很怀疑。

“这个,这个,”朱老师遇到了他教学以来最困难的一个问题,迟疑了片刻,才挣扎说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刘青山差点没笑出来,插口道:“我说矮张,你管得它药效如何,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张贵狠狠瞪了一眼刘青山,大咧咧说道:“要试也不是我试。”

第二十四章 动员大会暨军纪大会

当然不用张贵自己试,留下来监视蒙古人的跑得快王大超很快回到山洞,原来他跟踪蒙古人发现了蒙古人取水的地方。

这当然是好事,这不是睡觉就有人把枕头放到头上嘛?上天注定要拿你们做实验我也没办法,上天注定的最大。

第二天,张贵和朱天昌早早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出发,至于拉上刘青山王福等人,按照张贵的意思,老子要晚睡早起吹寒风,你们都别想享受:“同志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这一大早的,空气是多么的清醒啊,阳光是多少的和谐啊,花草树木是多么的可爱啊,你们要学会享受生命的乐趣,不要老是蹲在窝里,这多不像话啊。”

还不到一刻钟,包括王福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完毕,张贵满意的点了点头:“兄弟们,这次非常的不错,发挥了你们的速度优势,达到了训练的效果,要坚持,要坚持。”

很快就到达了蒙古人取水的地方,鹿门山虽然说是山,但山不高也不大,根本没有神仙,有水的地方也不多,这是一处挖出来的泉水,泉水不大,大概有半米左右,而且泉水没有任何的出口,根本没有神龙。按照朱老师经过严密勘察和多年磨练的经验所得,这正是放药的好地方,药性融入泉水中无色无味杀人无影无踪。

“别奸笑。”张贵努力控制自己,在部下们的面前,要摆出一个严肃庄严而有威信,要成为领导,让人信服的领导,自己就要往那方面转变,这是一个艰巨的学习过程中。

“大人,你在奸笑。”旁边忠实的拥趸杨松提醒。

张贵脸不由抽筋,瞪了一眼杨松:“这是得意的笑,你搞错了。”

“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吗?”

“有吗?

“没有吗?”

“别这么认真,我只是想研究一下而已,用不了这么认真嘛。”

张贵忽视了杨松昆仲低头唧唧咕咕,因为不知道蒙古人什么时候会过来取水,让刘青山王福领着众人去锻炼身体享受生命去,跑得快王大超自然到蒙古人营寨附近监视,他是最佳人选,如果有蒙古人出寨取水,马上回来报告,接着当然就是放药。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一直等到张贵脸笑得抽筋了都还没见人影。

“就是了,现在的蒙古人不爱洗澡,说不定吃的也是肉馍馍,这不是白等了?”张贵心里无不恶意的想道。

正当两人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耐心时,跑得快王大超终于出现在眼前:“出,出来了。”

朱天昌闻言,三步并两步的赶紧到泉水旁,然后把草药熬成的汤汁倒进泉水中,最后用棍子狠狠的搞到了几下,才悄悄退了下去。

“又被老朱快了两步。”张贵惋惜的看着朱天昌,这说不定是改变历史的一幕,若干年之后,史书上或许记载:“正是由于朱天昌大帅这一次英勇的举动,使得蒙古人失去了监察整个大营的桥头堡,英勇的帝国义军正是通过这个桥头堡源源不绝的输送到与元朝战斗的前沿阵地上,并最终获得了胜利,这是一次成功的偷袭,这是一次英勇的斗争,我们要永远记住这个普通而平凡的名字:朱天昌。”

这就正如阿姆斯特丹一样,作为“跨出人类一小步”的第一人永记载史书,但第二人呢?

翻遍整个史书,找不到。张贵有点沮丧,下次说不得非要抢下第一步了,这小小的一步,却是人类历史的一大步啊。

蒙古人的脚步很快,这次倒没有让两人等多长时间。很快,一个彪悍的蒙古人出现在眼前,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哎呀,别,别喝。”张贵两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取水的蒙古人到达泉水之后,并没有很快的取水走人,竟然蹲下去要喝水。

“妈的,蒙古人不是喝茶吗?怎么连凉水也喝得这么爽快。”张贵甚至怀疑者水里加的是汤而不是毒药。

“老朱,你确定这药汁还有效?”张贵忍不住问道。

朱天昌看着蒙古人低头“咕咕噜噜”喝了一肚子泉水,然后跳起水桶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仿佛比来时步伐更加轻盈,动作更加优美,眼睛都傻了。

“没有经过严密的科学论证和最终的实验考查,实在不可信啊。”张贵看着一脸憋气的朱天昌,赶紧安慰道:“蒙古人坏事做尽,会遭天谴的。”

朱天昌好委屈的看着张贵,蒙古人坏事做尽会遭天谴这跟毒药有没有药力有什么区别?

朱贵连忙吩咐王大超,让他跟上蒙古人,如有什么事就赶紧回来报告。

然而直到晚上也不见王大超回来,张贵两人面面相觑,当然谁也不敢到泉水里“咕咕噜噜”的喝一肚子的水做实验,药效没有还好,万一真的有用,那不是把自己给药倒了?

“还有没有良知啊,这都药不死他们,估计是人品问题。”张贵自我安稳:“老子信誉度还算高,人品应该也是十几亿挑一个,非常不错,看来应该和人品没有多大关系。”

“明天若没有效果,老子杀上去。”朱天昌狠狠说道,把一旁自认为是安慰别人看起来是打击的张贵吓了一跳,差点想用力捂住裤裆。

众人没有办法,现在唯有等王大超回来,万一真的没用也只好杀上去了,幸好人数上占有优势,不过就是要有组织有纪律才行,看来今晚要跟他们好好开一个动员大会暨军纪大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放亮,昨天开了一个晚上晚动员大会暨军纪大会昏头昏脑的张贵便被朱天昌的声音吵醒了。连忙跑出洞外,原来朱天昌一夜也没有睡好,第二天还没有天亮就跑到泉水旁边,却发现有不少动物尸体已经僵硬,知道草药肯定有效果,于是连忙跑回来把众人叫醒。

张贵也不迟疑,连忙带着众人抄起家伙就往蒙古人驻守的高地赶去,来到附近找到王大超,只见这小子正趴在地上打呼噜。

张贵叫醒王大超,原来蒙古人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动静,到了半夜时王大超实在熬不过去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隔夜才死

众人观察了片刻,也不见蒙古人有动静。于是刘青山手下有一名叫高昊子的人,身手敏捷愿意主动摸进营寨去看一下情况。

“这小子有前途。”张贵暗中夸了一句,也不想耽搁时间,于是嘱咐高昊子小心,若发现情况不妙要第一时间先退回来和大部队汇合。

很快营寨便传来了高昊子的呼叫声,待得张贵走进营寨,只见蒙古人整齐的睡在军营里一动也不动,伸手摸去却已经僵硬,显然已经死了好长一段时间。

待得众人处理好蒙古人尸体,张贵才得以安心的观察蒙古人鹿门山大营的情况,大营只有东南两个出口,大营内军营错落有致,甚至能够隐约看到主营位置。

看来蒙古人得到以刘整为首的汉贼这股新鲜血液的注入,实力确实是提高了很多。

但奇怪的却是,任凭张贵仔细察看也没有发现制作巨炮的工场,史书上记载,两个穆斯林人搞的投石机应该是非常庞大的,并且不能移动只能现场制作。

“现场制作?阿术,刘整,刘整,阿术。”张贵自言自语喃喃说着,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眼前:巨炮竟然不在大营。

一直以来,张贵都被历史所迷惑,以为忽必烈得到亦思马因两人后直接派遣到大营,然后便在大营中制作巨炮,而且根据朱天昌所说的证据也指向大营。但却没想到这都是先入为主的观点造成的误解,要知道巨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本身的体积也非常大,并不容易搬动,如果要进攻樊城,那史天泽的白河防线,却便是最好的工场。

张贵仔细的重新想了一遍,肯定两人应该是去了樊城前线,至于这鹿门山大营为什么也会有汉人工匠出入就不是张贵目前所考虑的了,于是把话跟众人说了一遍,众人也深以为然。

“赶紧撤吧。”朱天昌突然指着大营,只见大营方向有一支巨大的旗帜伴随着号角声向着高地挥动。

“蒙古人应该有联系。”张贵脸色变了变,想不到蒙古人变得如此聪明起来,看来智商高不是自己的优势了,张贵无耻的想道。

众人也没什么东西可拿,在蒙古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跑路,于是由朱天昌带路,连忙朝樊城前线的史天泽部赶去,由于白河防线和鹿门山防线已经连在一起,众人花了不少时间才绕过防线,到达史天泽大营附近时已经是很多天之后的晚上。

张贵没有办法,只好再作休息,由于史天泽很早就投靠了蒙古,是蒙古人的忠实拥趸之一,当然这个忠实的拥趸也得到了忽必烈同志的重视,凭借汉人身份出任大元朝右书丞相,这可是蒙古人的第一次,神圣的第一次。

由于一直以来都得到蒙古的信任,所率领的士卒也多是经验丰富的蒙古士兵,白河防线作为进攻樊城的前沿阵地,守卫之严士卒之多和鹿门山大营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是樊城。”夜色之下张贵划下了粗略的地图:“我思量巨炮的威力最多也不会超过这里。”

张贵接着在樊城前画了一条线:“而且又以正门相应位置为准,如果没有猜错,巨炮必然就在以前的榷场附近。”

蒙古人用重金贿赂吕文德之后,便在樊城附近设立用于交换的榷场,后来又借口保护榷场交易不被骚扰修建了堡垒,最后更是修建了军营,这样一来蒙古人可算是把樊城的出口堵住了,吕文德也只好仰天长叹,幸好这小子死得早,要不非让他尝一下自作自受的效果。

谁让你狗日的受贿。

不过这老小子打仗确实可以,这老小子死后,大宋的防线再也没有一个有能力有威信的可以统领大宋沿江防线的人物出现,这或许也算大宋最后时刻迅速土崩瓦解的一个重要原因,可悲。

果然,第二天朱天昌根据张贵的描述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发现的制作巨炮工场的地址正是在蒙古人设立的榷场,这位置实在太好了,正对着樊城正门。巨炮实在太大了,远远的站在高地上看去,已经看到巨炮差不多完工。

但榷场所在的位置实在太巧妙不过了,张贵估计算了一下,从樊城方向却看不到任何巨炮的痕迹,但从后方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狗日的太坏了。”张贵只能这样想道。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张贵紧皱着眉头,不安的踱步,虽然发现了蒙古人的巨炮工场,但据朱天昌目测,蒙古人用了至少两个百户的正宗鞑子兵卒驻守在周围,蒙古人的军营与堡垒之间相互勾结,紧紧的把巨炮工场围困在中央。

两百个正宗的蒙古人。张贵看了看身后三十几人,不由摇了摇头,想当初成吉思汗西征时,曾命令速不台(阿术他爷爷)和哲别各率兵一万人,追击花刺子模沙摩诃末,不料这个牛人跑到了里海一个荒凉的小岛上,速不台两人不知道仍然沿路继续北进,三年之内行军万里,打通高加索,横扫钦察,击溃南俄联军。

后来的长子西征,更是以15万人历时九年,横扫东亚、西亚和中亚,征服了东欧,打败了钦察、不里阿儿、擀罗思、波兰、马扎儿人、西班牙和罗马的贵族们。

要知道后世偌大的一个元朝,纯正的蒙古人总兵力也不过三十万人,这两个百户两百人守卫一个工场,史天泽已经算给牛富面子了,自己手中这没有经过训练的无组织无纪律的义勇混混,去对碰那杀戮无数的侩子手,简直是以卵击石,鸡蛋碰石头,飞蛾扑火。

再说一直以来,襄樊宋军蜗居不出,史天泽用两百人防守巨炮工场,也已经是谨慎到了极点。

“要不请牛统制出兵?”王福低声提议道。

“不妥,不妥。”张贵摇头,樊城守军不到万人,再说史天泽大部队虎视眈眈,一旦樊城出兵,恐怕蒙古骑兵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可以冲进樊城。

朱天昌犹疑了片刻,最后叹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说道:“当年蒙古人在樊城外修榷场时我就知道其不怀好心,于是在其中挖了一道暗道。通过暗道,应该可以到达工场附近,只是蒙古士卒自然不会眼巴巴的看着咱们毁了他们巨炮再活着出来。”

第二十六章 以命相博

朱天昌说到这里却不吭声,众人自然明白他的话,此去估计真的是有死无生了。一个百户至少有一百人,两个百户就是两百人,三十几人还真不够塞牙缝。

“老朱这个主意不错。”张贵笑了笑,但众人都能听到他笑声中的无奈:“无论是地府还是天庭,我矮张自然是要去一趟的,诸位弟兄之意我矮张也不勉强,愿意去的我矮张表示欢迎,不愿意去的我矮张表示欢送。”

考验信誉度最紧张的时刻到了。

“来去自由嘛。”张贵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心里却暗中鼓起:奶奶的,实在不行,老子就穿越回去当小白领,说到底还不是混日子,只不过这这里混得爽一点罢了。

“矮张你这是什么话。”朱大长呼的站了起来,一脸怒气:“难道就准许你矮张当英雄好汉,我朱大长也不是孬种。”

“好人呐。”朱大长在张贵心里的位置飙升到一百,几乎突破了界限,要知道人都是怕死自私的动物,但是人却又是盲从爱面子的动物,估计朱大长这么一喊,其他人就算是要打退堂鼓也要细细考虑一番。

张贵都觉得自己快成了有奶便是娘的人了。

“就是,就是,凭啥你矮张可以名留千史,我王大超只能委屈半辈子,这简直是没有道理的事。”

“也有九十分。”张贵心里连忙鼓掌。

“没有道理的事。”杨波杨松昆仲,心有灵犀,齐声道。

“这次迟了,给八十分吧?”但很快又推翻心里的想法:“这可是自己的绝对亲信,还是要多给十分安稳分,算下跟王大超打平。”

刘青山摇了摇头,一脸不高兴,道:“你矮张蛮小气的,这蒙古人又不是你家的牛羊,难道就只许你杀,不允许我杀?”

“今个儿老子就要当一次英雄。”刘青山站起来,遥指远处的军营,道:“今晚我和弟兄们趁夜袭击西门,我看了西门离工场最远,等吸引蒙古人士兵过来西门之后,你狗日的矮张,一定要给老子杀了这些蛮子,要不我刘青山就算到了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一百分,兄弟,没得说了。”张贵泪流满面。

“不。”张贵一把拉住刘青山:“凭啥子你去,要去也是我去。”

刘青山摇了摇头:“我这人怕死,打不过还可以跑,可是你矮张进了工场,到时想跑也跑不掉了,这英雄迟早还是你狗日的。”

张贵悄然转过身,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别看刘青山说得轻松,可是蒙古人向来骁勇,骑兵又是四条腿,刘青山不但人少,而且还要尽可能吸引更多的蒙古士兵以便于自己的行动,可见他嘴里说的安全,其实还不如自己偷袭工场,自己偷袭工场,说不定还可以浑水摸鱼,但攻打西门可是以命相博,开不得玩笑。

看着刘青山的离开,张贵张开嘴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心里暗中祈祷:“兄弟,来世再见。”

“狗日的,你也成英雄了,说不定还可以名留青史。”

此时的张贵,不再是来自于未来的穿越者,只是一个充满着愤怒,充满着必死信念的张贵,唯一的信念便是毁掉巨炮,杀了两个从遥远的地方来的穆斯林,告诉他们这不是他们的战场,这绝对不是他们的战场,狗日的想赚钱,都滚回去吧,这是虽然黄金满地,但这里也是尸体满地。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工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西门附近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响,这是张贵出城之前加班加点自作的火药,这些火药用罐子装好,希望能够发挥前所未有的威力。

张贵有点悔恨自己为什么读书时没有选择化学,要不然一个威力巨大的火药包扔过去,估计蒙古人不死也重伤过半。

随后,一股巨大的烟雾伴随着火光高高升起,一阵巨大的呐喊声仿佛千军万马般响起:“杀,杀,杀。”

此时正是凌晨三点左右,正是一个人最困之时,刘青山他们的袭击很快就引起了蒙古军营的骚动,一阵阵蒙古语响起。

“走吧。”张贵见状,连忙和众人一起走进暗道。

暗道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据说这是朱天昌用来袭击蒙古人准备自己逃生的通道,直到蒙古人彻底围困襄樊之前都还在使用。

“都成了地道战了,这老朱绝对是一个人物。”张贵暗中下了决定,若是这次能逃生,非得把朱天昌拉到自己的义勇军。

张贵谨慎的让朱天昌带着火把走到最前面,暗道不宽,仅能容一个人进出,但地道挖得非常专业,有些地方还用木桩撑住上面的木板,不过再专业的地道,在后世也只能是违章建筑,招拆不误。走了片刻便来到了蒙古人巨炮工地的下方,张贵甚至能够听到巨大的响声在头顶上来回奔腾。

不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朱天昌突然停住了脚步,此时头顶的响声也渐行渐远,估计都往西门去了。

朱天昌侧耳倾听了一会,才转身把火把交给张贵,然后双手顶住头顶上的木板,轻轻的挪了挪,很快一片微弱的光芒便出现在众人的头顶。

张贵赶紧把手中的火把熄灭,朱天昌踩着张贵的肩膀轻轻的往外爬出去,等张贵被拉上来之时,才发现原来出口正是蒙古人的军营之一,只是军营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估计西北的刘青山攻得急,蒙古人都往那边去了。

这也证实了之前自己的想法,看来自己确实可以浑水摸鱼,但刘青山等人却只能以命相博,自己在这多消耗一分钟,他们便要牺牲更多的儿郎。

第二十七章 混过界了

众人有惊无险的爬出了暗道,张贵才发现一个较为严肃而现实的问题:巨炮的位置倒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两个穆斯林却是住在哪里呢?

时间绝不等人,拖延一分钟时间,刘青山等人活命的机会就少很多。众人迅速商量了一下,留下杨波看守暗道,其他人分头行动,朱天昌和杨松负责去烧毁巨炮,张贵、王福、朱大长、王大超四人则负责四处放火,就算找不到这两个过来发战争横财的穆斯林,至少也要把这两个该死的蛮子烧死。

烧啊,烧啊,烧得多了,总会烧对一个,不是吗?即使烧不死你,也烧个七七八八,看你不死也残废,看你不残废也吓得性无能。

也不知道刘青山用了什么法子,三十人竟然把声势弄得浩浩荡荡,把军营里的蒙古人大部分吸引到了西门,张贵和王福一组两人,走出军营往左手第一间走去。

“站住。”真不幸,张贵还没走到第一间房子,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严厉但略显紧张的蒙古语。

张贵与王福迟疑了一下,然后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向蒙古人靠近。

“你们是那个牌的?”来人见两人不吭声,以为没有听到,提高声音喊道。

张贵不敢迟疑,突然迅速抬起右手,倏的一声,一支锋利的弩箭直奔蒙古人胸口,蒙古人一下子没有反应,弩箭顺利完成任务。

正当张贵侥幸得手时,却想不到蒙古人毕竟是吃肉长大的,身体素质可不是一般的好,中了箭的蒙古人并没有倒下,反而一边踉跄的往前跑,一边大声喊:“来人,来人。”

容不得蒙古人发出临死的呼喊,王福手中的弩箭也发挥了他的作用,弩箭狠狠的射进蒙古人的后背,蒙古人一个踉跄,终于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不是士卒?”两人迅速来到蒙古人跟前,张贵一下子看清楚来人并没有穿着军装,而且年纪也较大,身体虽然强壮但却显得有点肥胖,估计是吃喝混得不错。

张贵心里大喜,不会是碰到狗屎运了吧?张贵忍不住差点没叫出来,要知道此时的蒙古人虽然有钱有美女,但在前沿阵地的蒙古人绝对不是一个享乐主义者,而是一个类似于印度阿三的苦行曾,他们严格要求自己,无时无刻不保持他们自以为豪的战斗力,对于他们来说杀戮就是他们谋生的职业,他们绝对不会拿自己的职业开玩笑,除了管理者,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管理工匠的头,而且是克扣工资的那种。

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来自遥远的国度,从他们的国家走到这里,用掉了他们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们是忽必烈大汗的侄子波斯的伊儿汗国可汗阿八哈汗的奴隶,在前往这个充满了黄金的国度之前,阿巴哈汗曾经接见过他们,告诉他们如果能为他的叔叔——草原最崇敬的忽必烈汗立下大功,那么他们的罪恶就会得到赦免,他的家人将会与他们团聚。

可以投放一百五十斤的巨炮,是他们能够制成的最大的投石机,这种来自于波斯人技术改良后的投石机在他们手中发扬光大,眼看着巨炮在他们手中诞生,他们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和自己家人的团聚时间也越来越近。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国度。亦思马因常常感叹不已,这种被忽必烈汗称作四等人的汉人,他们会烹调出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他的徒弟阿老瓦丁懂得汉语,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贫乏的波斯语也不能表达出他们诗歌美好的万分之一,他们修建了巨大的城池,他们创造了惊人的文化,可是谁让他们的对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忽必烈汗呢?

欧洲在蒙古人的铁骑下颤抖,懦弱的汉人也不例外,忽必烈汗曾给他们诺言,攻下每一座城池,他们都将会从中得到战利品的十万分之一。

天啊。这简直是让人不敢想象的财富,制作精美的水晶,雕刻完美的雕像,轻薄如丝的丝绸,洁白如玉的陶瓷,那耀眼的白银,那动人的黄金,遥远的东方,遍地是金银,即使欧洲最伟大的城市和他们任何一座城市相比起来都是那么的贫穷,都是那么的丑陋无比,都是那么的坑脏可恶,那么自己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让自己感觉到羞耻的地方呢?

这怎么不教他们眼红呢?到达襄樊之后,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才发现这是一项多么容易的工作,汉人奴隶拥有娴熟无比的能工巧匠,只要把原理告诉他们,他们甚至制作得比自己更好,他们甚至比自己更加勤劳,更加的任劳任怨,更加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项工作的危险性比得上为欧洲那些杀人为乐的野蛮的领主工作。

“主啊,请原谅我的贪婪吧。”亦思马因用最忠诚的动作跪在地上,向上帝反省他的贪婪,他的罪恶,就在昨天,他还半就将就的剥夺了一个美丽得让他心碎的汉人女儿的纯洁。

他感觉自己有罪:“愿万能的主,能够降下惩罚,惩罚我吧。”

他的徒弟阿老瓦丁双手颤抖的捧着一本精美的宣纸,上面有汉人最著名的文学家苏东坡的作品,从小就学会汉语的他,看着苏东坡的手迹,忽视了手迹的真假,泪流满面,这是一个教人眼红的国度,鲁莽野蛮的草原人和他们想比,就如牙牙学语的婴儿,被誉为欧洲最伟大的城市罗马和汉人的城市相比,简直让自己蒙羞。

“我要是汉人那该多好啊。”阿老瓦丁看着不远处高大的巨炮,开始祈祷。

但他们的一切都注定了要在今晚被打破,因为他们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出现但已经出现的人,而他们的头颅正是他出现的代价。

他们被突如其来的响声从愉快的梦中惊醒,眼前已经出现了两个面色狞猩的汉人。

“主啊,请保佑。”亦思马因和阿老瓦丁甚至还没有开始祈祷,张贵和王福两人手中的大刀已经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第二十八章 热血沸腾

从发现两个穆斯林到砍下他们的头颅,这个过程顺利得连张贵也不敢相信,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幸运之神这种说法,难道自己还真是被神特意关照的神的孩子。

我呸。张贵狠狠摇了摇头,老子是我老子他妈的孩子。

时间并不允许他们犹疑,房间里除了两人之外,也有不少汉人。只是他们手上和脚上都带着脚镣,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神色和反应,就如他们就像是一堆木偶一般堆在那里。

“怎么办?怎么办?这些应该都是汉人的工匠,都是汉人的精英。”张贵迟疑和纠结,到后世这个伟大的国度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汉人要从那个喜欢杂交的国度寻找昔日的荣耀,王福已经提刀上前。

“王大哥,请住手。”张贵看着这些如木偶般卷缩在房间角落的汉人工匠,不忍心喊道,他毕竟不是侩子手,他是来自后世经过人权教育的好孩子,三好学生,四好儿童,他的心充满忧愁,充满善良。

王福看了张贵一眼,却没有停住脚步,转眼间便来到这些汉人工匠身前。这时那些工匠才惊慌起来,慌乱的叫喊声,求饶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张贵不由闭上眼睛,汉人的精英就是在这个充满杀戮的南宋末年被杀光了,从此汉人的脊梁也断,在很久以后也没有能够接上来。

良久,又仿佛是一瞬间的事。耳边响起了一阵局促的呼吸声:“这些都是蒙古人的奴隶,他们再也不是汉人。”

“如果把他们留下来,很快他们制造的巨炮就会对准汉人。”

张贵再也不多想,不杀也杀了难道自己还能把他们的头颅接上不是?善良和忧愁化成愤怒的力量吧,让胜利之花在这个充满了杀戮的国度里盛开。

这时也不是争执的时候,抛开了心中的阴影,张贵赶紧往房间外走,要知道多放几把火,说不定就能换得几条活生生的生命,这稳赚不亏的生意张贵没有道理会放弃啊。

“小心。”刚走出门外,张贵被王福结实的身体瞬间撞开,一支长箭破空而至,划过张贵刚才位置,“铛”的一声,锋利的箭头碰到地上撞击出一丝火花。

“我靠,蒙古人也耍赖?”张贵这时也反应过来,心里来不及责备自己的犹疑,顺着王福的力道,俩人一个翻滚,再右手借力,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这时张贵接借着火光才发现,不远处一队蒙古士兵正凶狠狠的向他们跑来,领头之人手执长弓,却是汉人的模样。

俩人对视了一眼,这羔羊变成狮子的头领,恐怕这羔羊绝对不一样,要不是比狮子更加凶狠就是地位比狮子还高,而且要高很多,说不定此人是自己的机会。

两人却不敢往后跑,此时若把后背交给蒙古人,无疑就是要告诉蒙古人:来吧,往你爷爷身上放箭。蒙古人的长箭自然会毫不犹疑的穿透他们的后背。

张贵打了一个手势,王福点了点头。突然,张贵大喝一声,俩人身影暴退,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俩人有惊无险的退入了房间。

这是早死和晚死的命题而已,不过能够拖延蒙古人的速度,晚死还是要比早死好。

然而,还没等张贵帮忙考虑蒙古人是放火还是围困之时,蒙古人竟然就这样直接的向房间冲过来,这更加证实了房间住的人的身份,这也让张贵心里放松了一些,毕竟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现在就要等朱天昌的消息了,但在等到他消息之前,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在蒙古人的面前活下来,能活下来再说。

“死就死,拼一个够本,拼两个有赚。”此时还有什么可选择的,估计是这房间的人物对蒙古人来说太重要了,又或许是蒙古人对自己的武力太过于自信了,这已经是刀对刀的对砍了,没第二招,也没绝招。

“杀。”俩人平素也是骁勇之人,遇到这种奋不顾身的情形自然也不甘心示弱,武力值在瞬间提高了不少。

没有任何的技巧,张贵直愣愣的向着门口冲过去,此刻蒙古人也提着马刀直接冲了过来。

“乓。”的一声,张贵感到握着大刀的手臂一振,大刀差点没有飞出去,幸好张贵向来自视臂力甚大,所携带的又是模仿唐朝陌刀的宋朝大刀,重量十足。

张贵觉得刀出奇的顺,有点轻,顺着力劲,“噗嗤”的一声,大刀竟然直接砍在对面的蒙古人左肩上,然后顺着力道斜着的大刀毫不犹疑划过了蒙古人强壮的胸口。

“嗤,”的一声,一股热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溅到张贵的头上,带着热气的鲜血使得张贵一个激灵。见蒙古人提着已经断了的长刀,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血在空中喷涌,张贵一个恶心,右脚大力向前一踹,蒙古人的身体直接向外飞去,后面跟上来的蒙古人一个不备,竟然被飞过来的蒙古人扑了一个正着,狠狠的往后面倒下去。

“好力道。”旁边的王福不由暗中赞了一声,要知道他在军中就是以力道见长,想不到一个草蜢的英雄大混混竟然也有不输于他甚至在他之上的力量,若是平常时刻,王福绝对是猎奇心喜,以张贵好好比试比试一番。

王福是在战场上拼杀贯了的人,经验比张贵要足得多了,门口不大,两个人站在侧面就可以完全把门口封锁住。王福却轻易不以蒙古人碰刀,只见他侧着身体,大刀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简单的艺术,仅仅是刺、挑、扫几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却把眼前的蒙古人忙得手忙脚乱。

突然,只见王福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刀趁着蒙古人手忙脚乱之际,突然变招,如雷霆般从空中劈下来。

蒙古人来不及惨叫,竟然被活生生的劈开两半。

张贵还没有来得及恶心一番,只见王福已经冲出门口。张贵也立刻明白过来,这样只要两人守住了门口,退可守进可攻,至少比被蒙古人困死在房间里要好很多,而且蒙古人一旦放箭,两人又可以回到房间,也算是为自己的生命争取多几分钟,更重要的是能够牵制多一些蒙古人,朱天昌和杨松两人就有更多的时间。

但这时蒙古人竟然没放箭,眼红红的很快也冲了上来,张贵草莽出身,若是说军中对阵没有任何优势,但对于这种乱战却无疑经验十足。

手中的大刀招式虽然繁乱,但也总算是繁而不乱,招式算是好看之极,反观王福,往来就那么几招,但却丝毫没有落后。

第二十九章 狗日的大元朝丞相

“两位都是英雄儿郎,我蒙古人最敬仰的就是如草原雄鹰一般的英雄,如果两位愿意归顺我大元朝,我史云愿意替你们向丞相求情,准许你们成为我英勇的大元朝勇士。”

蒙古人竟然没有抽空放冷箭,张贵王福两人武力值还算挺高的,张贵竟然还有时间看到一个年轻的但自豪的卖国贼的嘴脸,正是领头的汉人。

不,只能说是披着汉人皮肤的野种,张贵心里得意了一番,行动上不能赚便宜,但至少也要在思想上占些便宜,而且比实际上占了便宜更加直接爽快,手中的大刀却砍得更加狠了,嘴里却没有放过这位大元朝的蒙古人:“大元朝的勇士自然不错,可阁下之言怎么能信得过?”

没有必要得罪人嘛,至少是现在没有必要,难道不是吗?

“我父亲乃大元朝中书丞相史天泽,我自然可以向我父亲求情,只要你们宣誓效忠于我。”小将史云得意洋洋说道,他父亲在忽必烈登大位前投靠了蒙古人,自然比后来投奔的刘整等人受信任,说话也响得很。

“狗日的大元朝丞相,还效忠你呢?效忠你妈的头,这不就是活生生的奴隶吗?”张贵差点没吐出来,要不是这大元朝中书丞相史天泽建议把白河鹿门山防线连在一起,封锁死外界的救援,樊城说不定还可以残存更长的时间。

“数典忘祖。”这是张贵给这位所谓的蒙古小将的敬语。

跟从史云的蒙古人,多半也能听懂两人的对话,见张贵对答得有眼有板,也不由放松了进攻,毕竟这位蒙古人史云小将是主帅最宠爱的小儿子,而且口里整天挂着识英雄重英雄的话,万一得罪了这位小贵族,日后破城分的东西说不定少很多。

“杀。”张贵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低喝一声,两人突然暴起,大刀在空中划开了一道光芒。

走在前面的朱天昌突然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杨松凑上去只见不远处就是蒙古人的巨炮工场,看样子巨炮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军营外传来巨大的响声,但工场却还驻守了有一个牌头的蒙古士兵,大概十人。

这些蒙古士兵散落在工场周围,巨炮工场不算很大,彼此支援,朱天昌见没有可乘之机,只好带着杨松围着工场仔细转了一圈。

突然,朱天昌眼睛一亮,一间密封的小屋。朱天昌小心的靠近,透过独立的小窗户看进去,只见里面摆放着十几个木桶。

“火药?竟然是火药!”一个惊讶的念头凸显在他眼前,大宋向来重视火器,朱天昌对火药也是非常熟悉,但宋军对火药的管理要比蒙古人严格得多。

“不会是碰到狗屎运了吧?”朱天昌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大木桶。

或许是蒙古人使用火药的时间不长,又或许是汉人工匠的无意识忽视,又或许蒙古人怎么也想不到龟缩在城墙里的懦弱的汉人竟然会主动出击,但是这么多火药摆放在一起,而且没有森严的守卫,对大宋国运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就算日后再有名的历史学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怪不得有人说,历史是偶然,正确,绝对正确。

有了这些火药,只要把部分火药搬到巨炮前,绝对可以把巨炮炸到天上,这比放火的速度要快得多了,而且稳当得多,蒙古人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朱天昌看了一下小屋子周围,虽然附近只有两个蒙古人,但是整个工场不大,其他蒙古人听到声音再赶过来支援也不到半刻钟,这也难怪蒙古人的疏忽,从咸淳七年以来,襄樊的士卒再也没有能够突围万山白河鹿门山防线,从下游救援的宋军也迈不过鹿门山防线,从上游救援的宋军,也突破不了万山防线,白河防线和虎头山防线把城内的士兵紧紧围困,锁住了他们的机动。

这里离樊城虽然不远,但前有史天泽的百战蒙古士兵,后有宋军的新附军,阿术刘整大营又在旁边虎视眈眈,守城的牛富虽然是猛将,可是手中能战的士兵不超过万人,即使有心也无力。

范文虎的援兵在鄂州迟疑不前,去年在朝廷的严令之下虽然被迫进军鹿门山,可还没到鹿门山,就被阿术的蒙古大军吓破了胆子,连屁也不敢多放一个,丢下几千士卒的性命逃回了鄂州,即使到了鄂州也不放心,整天躲在军营里听妓女唱歌跳舞,这简直丢了天下将士的脸。

军营外虽然杀戮不断,但此时此地的蒙古人却不慌不忙,没有任何离开的样子。杨松着急的看了看朱天昌,低声道:“这些蒙古士兵没有命令是不能离开工场。”

朱天昌点点头,可是这些士兵不离开工场,他却是没有任何办法毁掉巨炮,即使引爆了这些火药,但只要巨炮还在,襄樊的危机却一日不解。

杨松突然用力握住朱天昌的右手,递给朱天昌一块玉石:“请交给我弟弟。”

朱天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杨松迅速从暗中窜出去,手中的弩箭随机射中了其中一个蒙古士兵,然后向着另一个蒙古人跑过去,嘴里还大声喊道:“杀,杀。”

剩下的蒙古人一愣,杨松已经来到跟前,只见杨松手中大刀舞起一片刀影。蒙古人的反应也算不慢,千钧一刻之间抵住了杨松的大刀,随后大声呼喊起来。

杨松见状,也不迟疑,大刀惊退了蒙古人的长刀之后立刻撒腿往外跑。不一会儿,其他地方的蒙古人也追了上来。

朱天昌死死的握住手上的玉石,心里充满了悔恨,仿佛多年前,还是这样的夜晚,还是这样的时刻,还是这样的勇士,那个脸还带着稚气的笑容的孩子,曾经给他说的同一句话。

“杀千刀的蒙古人啊,来你爷爷这里吧。”远处,杨松的声音惊醒了朱天昌,朱天昌默默收起玉石,他知道他的仇恨应该用仇恨来还。

杨松从来没有觉得如现在的畅快,他的双脚虽然如托了铅一般的重,他的双手虽然如脱了臼一般的痛,但是他的畅快却如喝了美酒一般的醉。

此刻,在他的面前还剩下六个蒙古人,在他的身后是三个倒在地上的蒙古人,这些蒙古人都是从欧洲战场回来的百战老兵,他们的刀也一样的锋利。

第三十章 王大超,快跑

“杀。”杨松抬起大刀,遥远的均州,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家人,他的双亲在蒙古人的刀下如畜牲一般被砍掉了头颅。

“扑哧。”杨松迷茫中只感到左手一阵剧痛,竟然掉在了地上,就如很久以前他和弟弟杨波在团山围猎时砍下的黑熊的胳膊,血如喷泉一般涌出,带走了他身上的力量。

杨松艰难的转过身,在他眼前只剩下了五个蒙古人。杨松想揉一揉眼前迷糊了眼睛的血,但紧握着大刀的右手竟然提不上任何半点力气。

突然,一阵巨大的响声如惊雷一般响起,一片照亮了整个黑夜的火光在他眼前荡漾,带给了他迷茫的光芒,在他眼前不远处的百战老兵,竟然也稍稍动容。

杨松不再说话,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度的喉咙也说不出话来,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向着眼前的蒙古人走去。

这就是他的战场,这只是他的战场。

自从他看到自己双亲如畜牲一般被砍下头颅,自从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如野鸡一样被剥开了衣服,他的心就早已死去,他只是把这滔天的仇恨,这滔天的仇恨积攒起来。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剩余的五个蒙古人,相视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蒙古人,把手中的断刀插在杨松的眼前,这是蒙古人的敬礼,无论如何,男人的世界总有几分嫉妒,嫉妒他的勇敢,嫉妒他的勇气。

朱大长和王大超两人,都是山东的好汉,梁山好汉。两人的贼窝不远,知根知底。但各自都不服气,哪一天朱大长劫了蒙古人的货物而大肆庆祝,他王大超便袭击蒙古人控制的衙门,取下不知廉耻的汉贼的头颅摆酒。

要说朱大长和王大超,原本都是山东夏贵军中的都头,当初夏贵军南撤时两人不愿意离开家乡,就想办法当了逃兵上了山成了流寇。李檀东路军杀过来时他们正在山上,他们的家人还在海州而没来得及逃亡,等他们下山回到海州时,海州已经成了一片尸骸遍地的死地,从此以后两人便真正上了山。

朱大长认为蒙古人最可恨,他认为蒙古人毫无人性,凶残;但王大超却把矛头指向了投降蒙古的汉贼,他认为这些人一日不除,大宋总有一天会在这些汉贼的带领下不能苟全。

于是两人就起了争执,王大超认为杀蒙古人虽好,可是现在他们还没有实力跟蒙古人作对,一旦惹怒了蒙古人,自己也残存不了,还不如多杀几个汉奸,吓唬一下那些将要成为汉贼的人。但朱大长认为,能多杀一个蒙古人,就能换来千万个汉人的性命,也能够为朝廷减轻一份压力,就算是死也值得。

从此以后两人背道而驰。于是,你杀蒙古人,我杀汉奸,两人很快就在海州徐州一带混出了字号,山东各地不愿苟且偷生的汉人多投奔两人,不长的时间两人便积攒起不少力量,手下也有千把余人。

但宋朝的退缩和不抵抗很快就给了蒙古人抽出手的机会,等蒙古人把襄樊围困起来时,大宋已成了一个剥开衣服的美人,美人一动也不敢动,只有那些仰慕美人的汉子,在大江以北不时挣扎,然后死去。

朱大长和王大超两人最后虽然合兵一起,但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来自各地的英雄豪杰,完全不是久经战场的蒙古骑兵的对手,还不到两个回合,两千豪杰死的死伤过半,幸好两人身边的弟兄忠义,拼死护着他们逃离了地狱一般的战场,两人离开海州之后到处流浪,后来听到矮张招募义勇跟蒙古人作对,两人冒死过江,来到均州投了张贵。

放火自然是两个人的长处,还不到片刻便已经把北面的军营烧得一塌糊涂。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蒙古人的呐喊声已经向他们冲过来。蒙古人已经发现自己的窝里出现了不妥,从中抽出了几个牌的士兵回来救援。

“杀。”两人与蒙古人多少也算打了几回,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蒙古人调整角度,一旦等蒙古人回过神来,在凶狠的蒙古人刀下几乎没有任何的活口。

“杀。”王大超身体非常敏捷,只见他虽然是迎着蒙古人冲去,但步伐却非常飘逸,而且跑的也不是直线,还没到蒙古人跟前,手中的弩箭已经在不经意之间射去。

对面的蒙古人只顾得防备王大超不停晃动的身影,根本没有回过神来,一支锋利的弩箭已经射中胸口。

“杀。”朱大长暴起,如暴风一样向着蒙古人冲去,他身材本来就比较高大,一旦奔跑起来,双脚如生了风一般,瞬间便来到了蒙古人跟前。

“杀啊。”朱大长大喝一声,如六月惊雷,蒙古人一愣,只见朱大长的大刀已经划破天际来到眼前。

两人本来就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兄弟,各自斩杀了眼前的蒙古人,两人已经背靠背在一起。在他们身后,已经躺下了几个死不瞑目的蒙古人,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平素软弱的汉人,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狼似虎。

可以说这伙蒙古人死得真不值,先是被刘青山偷袭西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又被一把火烧得心慌慌,若是在平原上还好,蒙古人凭借自己骑兵的优势,可以直接把张贵等人打倒而不费任何力气。

只是蒙古人向来缺乏守城的经验,这次为了保卫巨炮工场派出来的又是纯正的蒙古人,这些从欧洲遥远的战场百战余生的勇士,带着他的尊严和骄傲,被张贵等人偷袭,打得措手不及。

“大超,兄弟。”朱大长对着王大超笑了笑,现在蒙古人已经回过神来,领头的牌头正大喝着让慌乱的蒙古人形成阵型。

“矮张也算爷们,我刚才已经看到他们的方向一直没有起火,我担心他们已经落入蒙古人的包围。”朱大长缓缓的向前移动:“一旦老子出手,你狗日的赶紧给我跑。”

“狗屁的朱大长,你胡说什么。”王大超皱了皱眉头,不肯出声。

“格老子的难道还不明白吗?”朱大长大声喊道:“就算老子死了,统领也要活着,老子见得人多了,谁敢对蒙古人这么狠。”

“跑。”朱大长大喝一声,左手往后一推,然后合身直扑向蒙古人:“把统领给老子救出来,老子下辈子还跟你一起杀蒙古人。”

“狗日的蒙古人。”王大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右手的大刀狠狠击在地上,然后借力迅速往前冲去。

“狗日的王大超,你给老子快跑。”朱大长因为失血过多而再看不清王大超的身影。

第三十一章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青山带领余下的二十五人在黑夜的遮掩之下很快就来到巨炮工场西门附近。虽然蒙古人早已经在这里建立堡垒,但由于蒙古人天生的破坏大于建设,除了军营之后整个工场只是用简单的木桩围起来。

但蒙古人的防备却一点也没有疏忽,只见西门处火把通明,人来人往,不时还要对上口令。刘青山迟疑了片刻,却没有想到什么办法可以把装满了坛子的火药给蒙古人开餐。幸好蒙古人除了工场外,却没有在其他地方设暗桩,估计是这两年来大宋的士兵除了困守襄樊之外,再也没有给他们添乱。

“大哥,我去。”正迟疑间,旁边一个敦实的汉子咧嘴笑了笑:“俺是北方人,蒙古语说得好。”

“古刺,还轮不到你。”刘青山摇了摇头,他认得这个汉子不仅仅因为他敦实的身体。几年前古刺背着自己的老娘流落到樊城时,自己救济了他,给他安排了住所,给他找了工作,但不久古刺的老娘便因为一路上的辛苦而最终不能保住生命,自己又帮他安葬了娘亲,自此以后古刺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并屡次救得自己的性命。

“大哥,”古刺还是大咧咧的笑了笑:“要不是大哥,我娘就连最后两个月安定的日子也过不了,娘死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我知道这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抵得上娘这一辈子。”

“古刺,别说了。”刘青山狠狠的摇了摇头,他狠自己,狠自己为什么没有给那位老人家过上更好的生活,他知道他有这个能力,他是樊城豪族刘延美的后人,只要他愿意,在樊城他可以让任何一个老人过得比任何人舒服,但他却没有。

“不,大哥。”古刺还是坚持说道:“古刺虽驽,但也知道蒙古人的凶残,襄樊又阻挡了蒙古人这么长时间,一旦破城必屠城,到时不但刘氏百人将会化作一堆头颅,就连襄樊十余万军民,也将会成为蒙古人破城的磨刀石。”

“今日之事,有死无生,我早已经知道大哥心里的想法,大哥从来没有这样敬仰一个人,听信一个人,就算是牛统制也不过是面子上尊敬而已,我也知道大哥之所以从矮张之命,仅仅因为均州的矮张,能够一如既往,就算是身边只剩下一个人也会一如既往的杀蒙古人,我知道大哥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现在,我只是期望能够比大哥先死一步。”古刺还是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刘青山死死的盯着这个没心没肺的汉子,他的心在滴血。是的,他是刘青山,他是樊城豪族刘延美的后人,他是那个举族抗蒙,协助李曾伯收复樊城的刘延美的后人,只要他愿意,他就是半个樊城的主人。

可是,自从咸淳三年蒙古人围城以来,他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怕,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刘延美的后人竟然会怕,他心里恨自己,他常常想象自己,手中提着长矛,在数不清的蒙古人前杀戮。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怕。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经目睹蒙古人砍下刘氏族人的头颅,他的父亲,刘延美的儿子,给蒙古人分成了四块,每个城门摆着一块,直到发臭时,他的祖父刘延美,终于协助李曾伯攻下了樊城,父亲头颅,高高的挂在樊城城府的中央,那一面龙的旗帜,换成了腥臭的头颅。

从此以后,他就没有睡好,从来没有。

他想用蒙古人的血洗脱自己身上的坑脏,可是他不敢,他内心恐惧,即使他景从张贵出了樊城,可是他每天依然睡不着,直到山坳伏击的那一天开始,他才发现,蒙古人原来也会死,而且死得很快。

或许,自己也会死。

刘青山静静的看着大声说着蒙古语一步一步向前的古刺,突然发现他身上充满了谜一样的光芒,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刘青山只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豪情,充满了力量,他可以想象若干年前,他的祖父刘延美手持长矛,横扫军中无敌手的蒙古人时的那种豪情,那种力量。

静静的,刘青山举起手中的大刀,那一刻,大刀仿佛就是他的生命。

“轰”的一声,蒙古人军营的木门,犹如棉絮一般在空中飞扬,木门附近的几个蒙古人,甚至连惨叫也没有,就消失在人间。

只有那熊熊的大火,如静静赴死的古刺——燃起刘青山心中的激情。

“杀。”仿佛积攒千年的怒气在瞬间爆发,随着这一声大喝,刘青山感觉全身如吃了几百个蟠桃一般,每一个毛孔充满了舒服。

这是一场必死的战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或许若干年之后,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战争,横扫整片大陆的蒙古人,却被仅仅二十六人袭击。

“冲。”刘青山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属于自己的战场,这不再是祖父的战场,在他身边,虽然仅仅二十五人,但却如他一样,发出惊雷般的呐喊。

“大哥,小心。”刘青山突然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下,身体踉跄的向旁边倒去。

“噗嗤”的一声,蒙古人锋利的弓箭如蝗虫一般在飞舞,在他的位置上,一个脸上长满了疙瘩的汉子睁开灯笼一般的眼睛。

“杀啊。”汉子突然抓住胸前的弓箭,用力一折,大喊一声,步伐依然稳定的向前冲去。

“大傻,大傻。”刘青山狠狠的握住刀把,不顾一起的向着蒙古人冲去。

这个脸上长满疙瘩的汉子,没有名字。他从小就生长在樊城,但因为他脸上头上都长满了疙瘩,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成为他的朋友,只有刘青山从小就把他当亲人一般,从来没有嫌弃。

“杀啊。狗日的蒙古人。”刘青山看着大傻缓缓倒在他眼前。

大傻为他们抵挡了大部分的弓箭,眼前的蒙古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紧张。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他们失去了将领,视死如归的勇士用热血告诉他们,汉人也不怕死。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三十二章 亏大了

两声惨叫使得年轻的史云脸色大惊,说话中也带着几分颤抖:“两位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在唧唧哇哇?服了吧。

“儿郎们,给我杀。”史云到底也不是吃素长大的,说不定杀的人还不少呢?一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张贵捉弄,怒气值马上就要冲破极限,到发绝招的紧要关头了。

“我是你爷爷,去他妈的蒙古人。”此时的张贵自然不再和他客气,而且说实在话大家都抄家伙上了,也容不得你客气。手中大刀大合大开直接向史云冲过去,所有的绝招到了最后其实也只有一个字:拼。

经过刚才的一番厮杀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而此时的史云身边虽然只剩下六个蒙古人,二对七机会很渺茫,但至少比等其他蒙古人过来一齐围攻射成刺猬的机会要大很多,不是吗?

王福自然知道张贵的意图,两人心有灵犀侧身靠着背,直接向史云冲过去,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抓到一个绝好的筹码,就算运气不好也能吓这小子一跳,让他晚上睡不着觉,然后尿床。

想不到史云也厉害得很,竟然丝毫不怕两人,领着剩余的蒙古人就杀过来,敢情都是在战场上混饭吃的主,哪里有退缩的道理?

眼看是拼命的时候,张贵王福自然不敢藏私,每次出招都是拼死的打法,史云占据了优势,想必自然不愿意跟两人流氓般的打法。虽然他身边的蒙古人都是百战勇士,但也是他大元朝中书丞相史天泽老爸特意挑选出来的侍卫,看到史云似乎多有礼让,也不愿意用自己性命去相拼。

是的,蒙古人热衷战争,对他们来说,这个战争面临的成本风险要比在苦寒的草原上放牛放羊的成本要低得多,而且收获让人眼睛发红。蒙古的战争持续到现在,几乎每一个上得战场的蒙古人,家中都有奴隶,都成了有车有房的一族。

这些侍卫对将领也很忠诚,不过按照大元的法律,也不到他们不忠诚,不忠诚是会掉脑袋的,战场上将领战死,他们是要赔命的。

眼看不能脱身,张贵两人不由也暴躁起来,要知道这里火烧得这么大,即使再愚蠢的将领也会增援士兵过来,至于到现在也只有这一个牌头兵,要不是西门攻得太急,意思就是说刘青山他们拿命去为自己争取时间,就是派出的援兵已经在路上。

没有第三种。

史云也看得出两人的困境,自然没有必要再和他们拼命,蒙古人也没有电视剧上说得那么愚蠢,他们也会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能不死干嘛非要先死呢?没听说过。

正在两伙人相持之时,突然间“嘭”的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工场,就连张贵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地的震动,抬头望去,只见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天空升起。

“就这么成了?”顺利得简直让张贵感觉不到成功的喜悦,两个穆斯林的头砍了,看样子巨炮的工场也炸了,先不管朱天昌去哪里找的这么多火药,反正就这样搞定了。

搞定了的意思就是完成了任务,太惊讶了,这不。

“剩余的事情,应该就是保住性命了。”穿越一趟不容易,本来以为这一百多斤的身体就要交代在这里,自己又得回去当小白领了,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看到生的可能?

“生,死。”突然张贵从爆炸的巨大响声中醒来,只见包括王福在内的众人都木呆呆站着,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很少会听到这么大的响声,但来自穿越时代的张贵,对响声的免疫力自然要强很多,来不及提醒王福,张贵带刀连人直扑史云。

“铛”的一声,大刀并没有如张贵想象中划破史云的喉咙,砍断他的腰间,喷出他的热血,露出他的肝脏。在千钧一发之间,严格的训练,久经战场的反应,对死亡的敏锐还是第一时间救下了史云的命。

然而张贵哪里还容得史云退缩,反手一撩,逼得史云不得不退了一步,随后合身直刺过去。此时,回过神来的史云大喝一声,右脚向左跨步,左手往前一拨,右手的长刀横扫向张贵。

张贵要的是史云的性命,自然不愿意砍他的左手,见史云右脚不稳,马上收刀,身子一侧,竟然是全身扑向史云,这简直就是流氓阿三的打法了,完全不顾招式。

不过张贵本来就是一个混混,原谅他吧。

史云本来就是右脚不稳,哪里还经得住张贵全身的力量扑过来,但这个假蒙古人摔跤摔得多了,哪里会轻易服输,倒地的瞬间,只见史云千钧之间竟然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直往张贵背后刺过去。

此时的蒙古人和王福都已经醒来,蒙古人侍卫见自己的疏忽竟然让张贵趁虚而入,一下子也不顾身边的王福,手中的大刀无一不是向着张贵砍过来。

张贵虽然被人称为矮张,但身体确实不算矮,只能说匀称而已,而且更重要的张贵腰间非常有力,是非常有力的那种

在摔倒的瞬间,张贵左手已经握住了史云的左手,随后双手一齐发力,竟然拉着史云翻了过来,此时的史云,已经被两个人摔倒在地上的力量震得发晕,哪里还记得手中的短刀。

余下的蒙古人哪里还敢刺下去,可是此时身边的王福也不是看戏来的,在这千钧时刻,大刀横扫,只听见战场上惨叫连连。

张贵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左手一伸,竟然把史云手中的短刀抢了过来,好一个史云,在短刀被抢的瞬间醒来,左手马上变拳,竭尽全力的向张贵的头上砸去。

张贵想不到史云怎么难缠,再也顾不得生擒史云,左手短刀直向史云的胸口刺进去。

“噗嗤”的一声,短刀竟然顺利得让张贵难以相信,想必这是他大元朝中书丞相史天泽的老爸给他的防身锐器,就是宝刀。

“啊”的一声惨叫,短刀缓缓的刺进了史云的胸口。

“砰”的一声,史云临死前的奋力一击,也随着惨叫声狠狠的击到张贵的头上,一阵炫目的头晕使得张贵一下子失神。

就这样结束吗?这样结束难道不是挺好的吗?不用担心死亡,不用担心灭国,不用担心荣誉。

“矮张”“统领”张贵仿佛听到一阵呼喊声,然后又感觉到自己被背了起来,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死路一条

杨松死了,那个忠实拥趸杨松死了;朱大长死了,那个嘴皮特硬的朱大长死了;王福死了,那个勇冠三军的王福死了。

王福为了掩护自己而死,实现了他出樊城时的诺言,用自己的性命保住张贵。那天自己被史云临死之前的重拳击倒,剩余的蒙古侍卫似乎疯狂一般要为他们的主人报仇,幸得王福拼死保护,后来王大超赶到才杀光了那些疯狂的侍卫,可是还没等两人喘过气,蒙古人的救兵终于来了,王福为了掩护跑得快王大超护送张贵撤退,毫不犹疑留下来拖住蒙古兵。

刘青山,不知踪影,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此时,在他身边,仅有王大超、朱天昌、杨波而已,若不是朱天昌熟悉地理,四人早已经被疯狂的蒙古人千刀万剐,纵然是这样,四人也到了绝境。炒面做成的干粮早已经没有,就连最后的一些粉末也在一天前刮净送进肚子了。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张贵突然想大声唱,唱这首与自己无关,与这个世界无关的歌,但干枯的喉咙,干裂的嘴唇终于还是让歌声仅在脑海里旋转。

整个白河防线,每一段河道里都布满巡逻的船只,从樊城前到鹿门山到史天泽的大本营古堡,再到西北的每一个山区,只要有路的地方,蒙古人的骑兵就从不间断的巡逻。

自己,或许,只有,死路一条。

“搜,搜,给我搜遍整个山区,给我踏平每一条道路,给我封锁每一处河道,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飞出去不可。”大元朝的中书丞相史天泽,抑制不住他的愤怒,声音响遍了整个军营。

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死了,这个唯一能在自己百年之后保住史家荣华富贵的小儿子死了,这个被大汗夸赞为有计谋的儿子死了,被人杀死在自己军营之内,而且让凶手逃走,这是蒙古人的耻辱,这个对蒙古人赤裸裸的挑战。

大元的军队,并不是慈善所,自己虽然得到大汗的信任,可毕竟是汉人降将,有多少蒙古人、畏π人甚至波斯人看中了自己的位置,等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屠刀将会毫不犹疑的落在自己这个汉贼头上,即使是大汗也没法阻拦。

这就是狼,草原上的狼。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弱者要是挡了强者的路,那么等待他的永远是锋利的屠刀。

自己还能活几年?或许连几年也活不过?

史家,难道在自己手中达到高峰,然后又在自己手中消亡?

在听到巨炮工场被袭击的那一瞬间,他问的并不是儿子的死活。他问的是来自于遥远的波斯,两个穆斯林野蛮人的生死。巨炮被毁,穆斯林人去见他们口中的上帝,当然,自己的儿子也跟着去了。自己的儿子死了,他在有生之年还可以为他报仇,但是穆斯林人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住来自草原最伟大的忽必烈汗的惩罚。

在得知儿子死亡的第一时间,他想到的只是立刻将穆斯林的死亡上书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汗,那个从头到脚充满血腥味的侩子手,他祈求的并不是他的原谅,他请求的只是让他能够为史家留下一个灯火,自己最笨的大儿子还留在大汗身边,只要灯火不灭,人生总有点趣味。

只要灯火不灭,总有继续燃烧的可能。

当然,在千里之外的大汗还没有消息之前,他所能做到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把那该死的凶手送给大汗,让大汗处于草原上最凶狠的酷刑。

然而,三天过后,他竟然完全失去了凶手的踪影,一队队骑兵派了出去,一队队骑兵收了回来,然而唯一的消息只是两个字:没有。

凶手竟然不见了。

年老的史天泽,缓缓的坐了下来,自从接替大哥史天倪都元帅职以来,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的疲倦犹如瘟疫一般传染到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曾记得那年春天,仅仅23岁的自己,接替大哥史天倪都元帅职,那时是何等的风光,不用说汉人,就算是蒙古人,也要用他们不大啰嗦的汉语奉承自己,贿赂自己,为的仅仅是让自己能够在大汗面前为他们说几句话。

然而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脸上的光荣深深刻在脑海,大汗要的仅仅是一条听话而且可以咬人的狗而已,不久自己就奉命率军击败金将武仙,俘杀抗蒙红袄军将领彭义斌,攻克赵州、真定等地,自己兵锋所致,所向披靡,再几年,自己27岁的那年被授为五路万户,第二年冬,配合蒙古军主力击败金援兵10万,又攻克卫州。

再后来,更是以蒙古汉人将领的唯一身份参与围蔡州之战,灭亡金朝,从那天开始,史家的命运便彻底的与自己绑在一起。此后挥军襄阳,淹杀宋兵万计;率兵攻复州,亲擂战鼓大破宋军;又随上任大汗蒙哥入蜀,受命阻击宋军水师,三战三捷。

中统二年,自己达到了蒙古汉人将领从来没有达到的高位:任中书右丞相。想自己出将入相近50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狼狈。

“大人请息怒。”幕宾杨凯轻轻上前,按住史天泽双手,道:“大人请息怒。”

史天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杨凯跟从自己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自己出将入相也多得此人相助。

“这里是我们的进攻防线。”杨凯指着樊城前密密麻麻的箭头,然后手一转:“这是白河。”

“这两个方向,敌人是绝对不可能够逃脱。”杨凯皱着眉头:“北方是我军大营所在,敌人再怎么傻也不会闯进来。”

“最后,那就只有西北。”杨凯肯定说道。

史天泽慢慢的敲着桌子,突然站起来,大声道:“来人,传刺那过来,让他准备出发。”

“大人,这不妥吧?刺那虽然是大元朝最出色的猎人,但同时也是主帅阿术的族人,万一……”杨凯话没说下去,其实也能猜到,万一这个大元朝最出色的猎人,再次被疯狂的不要命的敌人搏杀,估计史天泽的位置是肯定保不住的了。

“再传信给阿术,说西北发现汉人的义勇潜伏进我军大营,对我军发动袭击,让他注意襄樊宋军的举动。”史天泽不以为摆了摆手,说实在要是以前他还真不把这个阿术放在眼里,倒是刘整这个降将,才真正的让他觉得可怕,他见过投降的汉人,见过卖国的汉贼,但没有见过投降得如此彻底的汉人,没有见过卖国卖得这么卖力的汉贼。

连自己也忍不住骂他一声,至咸淳元年开始,这个卖国贼把大宋的每一处虚实毫不犹疑的告诉了大汗,并毫不知廉耻的促使大汗出兵。

“呸。”

第三十四章 共生死同富贵,勿相忘

“老朱,老朱。”张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确定了蒙古人不会搜查?”

朱天昌双眼发黑,脸色苍白,胡子也更加花白了,仅仅的三天,比以往的三年过得更加辛苦,更加操心,因为干涸而造成喉咙的不适,声音也变得沙哑虚幻起来:“你小子怎么就信不过我,说起来这里还是老子一手一脚挖出来的。”

挖洞还能用脚。

“嘿嘿,”张贵干枯的笑了笑,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不是我矮张不相信你老朱,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朱天昌有点恼火:“你不就是不想再看到死亡吗?老子告诉你,上了战场死的人更多,不看也得看。”

“你小子好学不学,专门学什么仁慈,这能有什么用?仁慈能当饭吃吗?要是让王福知道,非吐你一脸不可。”

“或许我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也不用看了。”张贵缓缓的闭上眼睛。

谁也没想到,当然就连张贵也不敢想,他们藏身之处竟然就是工场附近的一个地窖,说起这个地窖,还是朱天昌以前在榷场混日子杀鞑子的藏身之所,离史天泽的大营跑马不到半个时辰的路。

若是史天泽知道他辛辛苦苦要找的人,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脚下,估计要跳起来骂娘了,骂娘还算是轻的了。

工场被炸毁之后,蒙古人一直没有派人过来修葺,也没有修葺的可能,大火整整烧了一夜,把该烧的和不该烧的都烧得一干二净。

地窖离路边不远,这段时间已经见了好几批蒙古骑兵出入,但四人绝对是动也不敢动,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碰到蒙古人的骑兵,就凭他们四个人,碰到蒙古人的骑兵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地窖很小,很黑,氧气很少,张贵头脑又受到重创,一直都是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迷糊中的张贵被人轻轻拍醒,挣扎的张开眼睛,只见眼前一张笑眯眯的脸:“优待你小子了,有好东西。”

“什么?”张贵挠了挠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朱天昌,只见朱天昌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道:“好东西,吞了,不要咬破。”

张贵见朱天昌递过来,潜意识张开嘴巴,一股浓郁的腥味在嘴巴蔓延开来:“不要吐,不要咬,吐下去。”

“怎么草药有这个味道。”张贵不满的想着,但还是依朱天昌的话吞了下去,随着自己的喉咙动了动,张贵觉得朱天昌的喉咙也跟着莫名其妙的动了动。

“什么东西?”张贵更加奇怪的看着眼睛发亮的朱天昌。

“好东西。”朱天昌努力把头扭开,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不一会儿又递过来一条东西,这次张贵看清楚了,是肉条。

“这个?”张贵脸色大变,双手紧紧抓住朱天昌,恐怕他是看电视看得多了,估计是想到什么割肉求生之类了。

“蛇肉。”朱天昌头也不回,张贵看着他喉咙努力的动了动。

张贵觉得自己的肚子仿佛打翻了江河一般翻滚,“呃”的一声干吐,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别吐。”杨波突然开口,低声道:“这东西最滋补,以前我和大哥流落时就常常以这东西为生。”

张贵狠狠的把手中的蛇肉放进嘴巴里,努力的咽了下去,自从杨松死后,这个活泼好动的汉子再也没有说话,冲着他这句话,就算是人肉,不,老鼠肉也要吃下去。

“嗯,味道还不错。”张贵勉强的笑了笑:“至少挺鲜美的,大超你也吃点,大家都吃点。”

“也没多少。”朱天昌突然接过话,道:“估计也就只有这条笨蛇了,其他畜牲想跑进这地窖里也不容易,估计这本来就是它的窝。”

众人相视看了一眼,突然轻轻的笑了笑,共生死同富贵,勿相忘。张贵喃喃的想着。

生吃蛇肉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众人花了不少时间好好“消化”“消化”,等肚子里翻滚的腥味淡了下来,张贵才问道:“老朱,这段时间实在难为你了,我矮张真愧对大家啊,愧对大家啊。”

朱天昌拍了拍张贵的肩膀,无论这个敦实的汉子名誉再广,但都只是江湖上的事,真正上了战场当不了真,任谁到了战场见了死人,看着自己日久相处的兄弟死在自己的眼前,都会经历这混沌的一关,或许过了就好,过了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而不是勇士。

“都已经五天了。”王大超挪了挪脚,地窖不大,他的脚都已经搁在张贵的肚皮上了:“狗日的蒙古人,咱们也就不过干掉了一个中书丞相史天泽的小儿子,又不是干了忽必烈那小子的娘,用得着追得这么凶吗?”

众人笑了笑,大家都是男人,而且都是没有老婆的好男人,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倒也没有人不习惯,而且当兵的本来就是粗汉子,谁管得了谁。

四人中虽然以张贵为尊,但朱天昌年纪最长,早已经过了逛窑子的年龄,摇了摇头,道:“不过这段时间,蒙古人的骑兵已经少了很多,有时候一两个时辰也不见有蒙古骑兵路过。”

众人想了想,毕竟看到生的希望,谁又愿意死在地窖里。

“这里是白河防线,这里是蒙古的进攻防线,这里是史天泽部的大营。”张贵推开王大超的臭脚,在地上画了几道线路:“或许蒙古人的方向都放在这里。”

众人顺着张贵的手指:“西北?”

“正是。”

“狗日的蒙古人怎么也不见消停。”牛富揉了揉眼睛,几天前蒙古人大营方向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爆炸引发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但就是这次之后,防线上的蒙古人就像被驴子踢了脑瓜一般一刻也不消停,虽然没有真正的攻城,但是每分每刻都有蒙古人的骑兵在城门前晃悠,有时候人多点,有时候人少的,甚至有时候一个牌头的蒙古人也敢到城门附近撒野,要不是自己极力压制,恐怕城内那些打了鸡血的兄弟,估计都要出城跟蒙古人拼命了。

第三十五章 牛富的反攻

毕竟几年来,蒙古人向来安静,如果不是长相和汉人截然不同,牛富甚至都认为这些蒙古人只不过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偶尔过来大宋逛逛街,然后拜访拜访一下亲朋好友。

仅此而已。

“大人莫急。”副将朱信大声道:“蒙古兵如此疯狂无礼,末将思量莫非有两点。”

见牛富点头,朱信继续说道:“第一点,蒙古将领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这些士兵只是过来试探大人的反应。但目前看来,这点可能性不大,看蒙古骑兵不但不成编队,而且来回疾风,恐怕是另有任务。”

“这样,末将就可以肯定蒙古骑兵为第二点而来。”朱信略微提高声音,尽量让多数的士兵听到:“王大人等不但完成了大人的任务,甚至有可能超额完成,而且逃得了性命,末将认为这些蒙古骑兵仅仅是为了追捕王大人等而来。”

“呼哇,呼哇。”城墙上的士兵很快就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朱信见牛富脸露喜色,自己也不由高兴起来,朱信跟王福不一样,王福是牛家的家将,他原只是樊城府兵的一个都头,他为人向来谨慎,牛富也多不喜他的为人。但他确实也有几分真材实料,将原来的府兵训练成精锐,牛富也正是基于他的实力,才把他提拔为副将,一直以来让他训练士兵,只是现在王福生死未明,身边也确实需要一名副将为自己解惑,才把朱信从军营中提了出来。

回到营房,牛富不由夸赞道:“子恒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今日之事若没有子恒分析,恐怕我老牛还被蒙在鼓里呢?”

“王福这家伙干得果然不错,咋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声势呢?”

朱信很想说,这其中或许少不了张贵刘青山等人的功劳,但当初牛富既然舍得把王福派出去,虽然有为张贵争取功劳的想法,但何尝没有为自己争取功劳的想法呢?襄樊被困几年,大宋诸将毫无作为,这次出城或许只是牛富的一次豪赌,赌赢了他就是大宋的栋梁,谁也不敢忽视——就算是襄阳的吕文焕也会多给他一些面子,即使赌输了也不怕,最多也不过是损失一名家将而已:大宋的军队,发展到如今,军阀世家在军队中名声慎重,没有背景的将领,就算再过一百年也爬不上高位。

“至少这次赌赢了。”牛富心底不禁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是迷茫,这次“大胜”,恐怕是大宋帝国几年来取得的最大的胜利吧,仅仅“一个将领”——张贵等人只是得不到朝廷承认的义勇,自然也算不上,这个将领如奇迹般穿越了蒙古人的防线,潜入了蒙古人的大营,毁掉了蒙古人最大的攻城武器,甚至还有那两个来自遥远的蛮子。

这次大胜,恐怕足有一段时间可以激扬这个奄奄一息的大帝国的士气,让这个日暮西山的大帝国能够残喘,能够继续残喘下去。

帝国虽然老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国家,父母老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家人,难道还有嫌弃父母年老的儿子吗?

有是自然有的,但那还算得上人吗?只是蒙古人的一条狗而已,甚至连狗也不如?

“我呸。”

“子恒,”牛富看了看年轻的将领,朱信这个人是有能力的,但就是太过于谨慎:“王福等人出城已经将近一个月,而且蒙古大营爆炸起火也将有几天,我看这段时间蒙古人的叫嚣虽然少了些,但并没有放松,我担心王福等人虽然逃得了生命,但并没有逃离蒙古人的防线。”

“不知子恒可有办法,以助他们一臂之力?”牛富有点顾虑的看了看朱信。

牛统领对王福的信任还是在自己身上,对王福永远都是直唤其名,对自己却尊敬有加。朱信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伤感。

想了一下,才道:“末将观史天泽部,以白河防线最长,也最容易突围。”

“哦,子恒计出何处?”牛富连忙追问。

朱信取来地图,指着白河道:“樊城离白河防线不远,大人可以派出精锐士卒,袭击白河防线的其中一段。”

牛富眼睛一亮,点头问道:“子恒请继续说下去。”

“矮张出城前曾命在下制作一种轰天雷。”朱信见牛富没有特别留意,才继续说道:“这种轰天雷制作倒简单之极,但威力比起原来帝国所用的轰天雷要大一倍,而且响声也甚,简直比得上城墙的火炮,用来吓唬蒙古人却是不错的选择。”

“我精锐士卒,对白河的袭击要雷声大雨点小,尽量调动蒙古人的白河防线,最终给王大人创造可乘之机。”

“这种轰天雷不知还有多少?”牛富看了朱信一眼,似乎没有责怪他对自己的隐瞒。

朱信想了一下,道:“城中的火药已经不多,而且这种轰天雷对火药的要求甚高,末将好不容易才造得不到百玫。”

“够了,”牛富挥挥手,道:“子恒你准备五十枚,我老牛要亲自去会一会蒙古人。”

“大人,”朱信赶紧跪下去,开什么国际玩笑,你堂堂一个统制去冒险,就算是全身不损一根毫毛回来,我朱信还用得在樊城混:“请大人准许末将代劳。”

牛富叹了一口气,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却,只是伸手扶起朱信,道:“既然是夜袭,子恒一定挑选一些没有夜盲的士卒。”

朱信谢过牛富,道:“大人请放心,末将为矮张制作轰天雷时,他曾经说过只要给士卒们多喝一些骨头熬成的浓汤,士兵们的夜盲自然会好起来,刚开始时末将还不信,后来有不少士兵都说晚上也已经看得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又是这个矮张。”牛富心里突然涌起几分警惕。

“朱……子恒。”牛富终于还是没叫朱信的名字,淡淡说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你一定要回来,我牛某为你请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朱信敏锐的从中听到了牛富的转变,心里突然涌起士为知己者死感觉。

第三十六章 手起刀落

“矮张,醒醒,矮张,醒醒。”为了减少消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顿蛇肉,张贵把活动减少到最少,四个人轮流值守,今天恰好又是朱天昌。

“你听听?”朱天昌见张贵醒来,轻轻的把他拉到窖口旁。

骑兵?大量的骑兵?张贵脸色变了变,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天昌,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难道蒙古人不顾一切要攻城?

朱天昌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摇了摇头道:“不是蒙古人。三更的时候,我听到西南方向传来连续不断的巨响。”

“西南,西南。”张贵大喜:“白河防线,也就是有可能不是蒙古人攻城。”

看了朱天昌一眼,突然想到蒙古人的巨炮已经被自己毁掉,连生鸡蛋的鸡——两个穆斯林人也顺便去见了上帝,该不会老忽这么快又找到了两个伊斯兰?那到底是什么响声呢?该不会是大宋的援军,可是据自己所知,大宋的援军在范文虎的率领之下,从来就没有越过鹿门山防线,更不用说是白河了?

难道范文虎这小子吃了春药?

应该不会是樊城守军主动出击吧?按照樊城的军力,守城尚可,出去打,没门。

“嘣”隔着泥土,接连三声巨大的响声再次响起,张贵突然振奋起来:“不是炮声,绝对不是炮声,如果我没有猜错,是朱信这小子制作的轰天雷。”

朱天昌不由惊讶,原以为刘青山带的小坛子已经足够厉害,可想不到还有比那个小坛子厉害十倍的家伙,白河防线离这里约莫三四十里路,这响声能够传到这里,估计威力也惊人得很,想不到朱天昌还没开口,张贵嘿嘿的笑了笑,带有点不好意思道:“尽响雷,雨点小,响声大,但威力不大。”

张贵有点可惜,自己要是懂得把火药改良一下,估计这顿也够蒙古人吃了,这种轰天雷用的是粗略提纯的火药,用大坛子密封好,发出的声音自然要大很多。至少不像蒙古的火炮,尽冒烟,到最后把穆斯林找过来,也是抛大石头。

蒙古人的骑兵非常迅速,还不到一刻钟,连马蹄声也消失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张贵不由着急起来,显然樊城方面是知道自己有人幸存,才会出来接应自己,又或许是为自己逃离创造条件,但看樊城方面连这种雷声大雨点小本来是用来吓唬战马的轰天雷也派上了用场,一方面可以看得出牛富的重视,但从另一方面也可以得知援兵应该不会很多。

“拼一把。”张贵悄悄的紧握住拳头,众人困在这里也活不长。张贵转眼,却看到王大超、杨波两人也是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

“拼了。”张贵压低声音说完,缓缓的站起来用手托起窖口门。

“等等。”朱天昌突然一把拉住张贵,还没等张贵反应过来,几声零散的马蹄声踏破宁静,随后战马几声嘶叫,马上的人竟然停了下来。

众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狗日的难道终于被发现了?要解脱了吗?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紧张。

“该死的,一日也不能安静,这还让不让爷活了。”

“小声点,你朱老三不想活了,可我还不想死。”一个声音谨慎的说道。

朱老三显然是一个粗人,囔囔道:“活,活,活,这还让人怎么活,重活脏活都是老子做,那些蛮子就会睡觉,会吃饭,会睡漂亮的姑娘。”

汉人新附军的地位本来就比不上蒙古兵,虽然蒙古人看在史天泽的面子上多少也不会太过于离谱,但自从巨炮被毁之后,蒙古人却是越发嚣张起来了,看来中书丞相还没死,出来装神弄鬼的孙子就多了起来。

“好了,朱老三。”一个严肃的声音打断了朱老三的话,从话里能够听出说话人的不高兴。

但朱老三显然不怕这个人,还是囔囔说话,语气中带有一丝不屑:“哎哟,杨牌头,哦不是,杨都头吧,倒发起火来了,我朱老三就是看不惯你这舔蛮子屁股的嘴脸,哎哟,哎哟,舔蛮子屁股换来的牌头,还能管到你朱三爷身上了。”

“你,你。”被叫做杨牌头的人显然气得不行,但还是忍住不动手,估计是对这个朱老三有点顾虑。

“好了,朱老三,别以为你身手不错就能为所欲为。”一个声音不耐烦说道。

朱老三肯定是一个到处得罪人的主:“我朱三爷以理服人,以理服人懂么?就是看不起你们这些汉狗。”

“你就不是汉狗。”朱老三这话引起了群攻。

“我,我。”朱老三顿时无言,用力的拍了拍头:“老子拉屎去,你们爱走就自己先走,别怪老子不提醒你们,据说汉人这次连火炮也出动了,要不是那些蛮子都派出去了,这种时候那里轮得上我们上场。”

“呸。”那个不耐烦的声音说道:“要不是咱百夫长罩着他,老子非把他剁了也不受这气。”

“不受也得受。”牌头叹了一口气:“谁让他死鬼父亲对百夫长有救命之恩。”

“五个人。”张贵严肃的看着朱天昌等人:“干了?”

朱天昌点头,有了马就可以冒充骑兵,说不定可以混出去,再说两只脚怎么也跑不过四只脚,至少,奶奶的,肚子饿了还可以把四条腿的畜生砍了,至少也比一条小蛇肉多一点。

“老朱,你用蒙古语吓唬他们。”张贵连忙说道:“就问他们干嘛不赶路之类的,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手一定要快,千万不要让他们逃脱了。”

幸好窖口离蒙古汉兵距离还有点远,四人借着昏暗的夜色爬出地窖竟然没有被发现。很快,汉人蒙古兵便出现在眼前,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四人,显然另外一人就是去拉屎那个,嚣张得不行。

一人一个,张贵用手势吩咐完毕,然后大步走出来,来人反应也不慢,一听到脚步声腰间的大刀马上拔了出来对准张贵等人。

“你们为什么还不赶路。”朱天昌见状,不容他们争辩大声喝道:“你们哪个百户的。”

那个所谓的牌头显然很怕蒙古人,见朱天昌凶狠,一下子没了主意,低声道:“我们是朱百户的,奉命,奉命……”

旁边一个人倒很谨慎,用蒙古语问道:“不知大人这么晚了怎么也还在赶路。”

原来他根本没有听到马蹄声。

“汉狗,我们是搜查队,你问这么清楚,你是不是汉狗的奸细。”其时蒙古人虽然多用汉人,但对汉人的防备之心却一直不弱,要不也不会灭掉南宋之后,把汉人列为四等人。

说话间,张贵等人已经靠近了各自的目标,张贵见状,突然暴起,大喝道:“杀。”

刀出,手起刀落。

第三十七章 想杀人的闷骚

“砰。”的一声,杨松突然觉得力道被阻,那个说话谨慎之人,竟然在千钧之刻抵挡了杨松的快刀,那人聪明,知道被暗算,挡住杨松的快刀之后立刻转身就跑,一边还大声喊道:“朱三哥,朱三爷,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众人哪里敢让他跑掉,连忙追了上去。还没跑两步,那人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汉子,想必就是所谓的朱老三了。

死里逃生的人明显对朱老三的武力值表示百分之百的信心,见朱老三出现在他面前居然停了下来:“朱三爷,他们肯定就是丞相大人要捉拿的细作,丞相说了,生死不论,官升三级,就算是士兵也升百户,赏银万两。”

那人说话都有点颤抖,只见朱老三嘿嘿的笑了笑,突然朱老三手中的大刀反手砍去,只见那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半截身子哗啦的掉了下去。

“呸。”朱老三看也不看那人,狠狠的吐了口水,脸色露出几分厌恶:“弄脏了老子的刀。”

“好狠的刀。”朱天昌不由心一紧。

“好快的刀。”王大超人跑得快,刀也使得快。

“好重的刀。”杨松向来力量不错,但反手一刀恐怕也不容易把人砍成两半。

“好巧的刀。”张贵不由赞叹,自己力量不错,心也能狠,而且动作也快,但从来没有想到刀法竟然会使得如此漂亮,如此的天衣无缝,看来此人嚣张至极也不是没有道理,恐怕他们队中的其他四人合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对视了一会,却没有动手,倒是朱老三反身在尸体上用力了擦了擦马刀,最后竟然把刀插入了刀鞘里头。

弄完这一切之后,只见张贵等人还是不说话,他本来就是一个鲁直的汉子,耐不住囔囔道:“你们谁是头?也不见道一声谢谢,又不见招揽老子这等勇士,至少也要说一句:朱老三,请跟我们一起杀鞑子?”

众人愕然,朱老三自言自语继续说道:“就算不说请也算了,但至少也要说:朱老三,跟老子干吧?”

张贵下巴几乎没掉下来,若是有眼镜的话,估计也砸破了几百双,这完全是,完全是一个想杀人的,想杀人的闷骚。

“朱老三,跟老子干吧!”张贵突然收刀,上前,双手张开怀抱。

“我的妈啊,奶奶的真够劲。”这反倒是朱老三愣住了眼,二话不说双手张开,两个注定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浓重一笔的男人,狠狠的抱在一起。

“好兄弟。”张贵狠狠的拍了拍朱老三的后背。

朱老三憋住气,赶紧回了他一礼,他本来就是一个豪爽的汉子,这几年在蒙古汉军中也受够了气,好不容易熬得父亲去世,现在又因为蒙古人缺少机动士卒被调了出来,早就已经打算撂担子不干了,要不也不会在一路上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打的就是撂担子跑路的主意。

把朱天昌等人介绍了一番,众人都是豪爽之人,二话不说已经打成了一片。

“你们几人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朱老三看着几个如狼似虎般抢着食物的汉子,眼珠都快瞪出去了。

张贵挥挥手,没想到不留神之间,干燥的肉干竟然卡在喉咙之中,一下子差点没喘过气来:“水,水。”

接过朱老三递过来的水,仰头咕噜的狠狠喝下去,然后大脚丫揣在朱老三身上:“你小子你,打算要老子的命。”

朱老三迅速翻身跳了起来,盯着张贵,突然“哈哈”的大笑起来:“好你个矮张,大脚丫都揣到老子身上来了。”

众人看着张贵两人,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张贵也是在地窖里熬坏了大脑,但现在看来朱老三也是一个豪爽之人,不欺负这种人就对不起自己在后世白白混了三十年,不是吗?

“老子不踢你。”张贵笑眯眯的站起来,向着朱老三走过去。

朱老三步伐踉跄差点没站稳,见张贵笑眯眯的不怀好意走过来,心里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连忙求饶道:“好你一个矮张,算你赢了。”

张贵惋惜的看了看朱老三身后不远处的地窖,既然朱老三认输,那就意味着日后以张贵为首,张贵在江湖上混得时间挺长的,知道这种人说一不二,于是静下来等众人吃饱。

“你们这次可给老史惹上了大麻烦。”朱老三一脸敬佩的看着张贵等人,开心说道:“前后我老朱跟老史也混了好几年了吧,这次可算看到他出将入相以来从来没有这样愤怒和不安。”

“大营的蒙古骑兵,几乎都派到了西北的山区,估计现在整个山区也被翻了过来。想不到你矮张就躲在这里,呵呵,老子今天总算是长见识了。”

“你以为我喜欢窝在这里。”张贵瞪了他一眼,看着朱老三笑嘻嘻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那今晚又是什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朱老三仿佛像是看到了天外飞仙:“难道不是你们搞的?”

众人像看着白痴一般看着他,足足过了半刻时间,朱老三终于受不住跳了起来:“你们的人都快把白河防线给拆了,你还说不知道。”

“有多少人?”张贵赶紧追问。

朱老三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才道:“老史很紧张,蒙古骑兵又不在大营,汉家骑兵又怕靠不住,而且进攻的宋军火炮很猛,估计人数不少?”

“白河防线,白河防线。”张贵沉吟了片刻,看了朱天昌道:“老朱,白河防线熟悉不?”

朱天昌点了点头,道:“当年高帅就曾主持修过,就是不知道现在怎样?”

朱老三疑惑的看着朱天昌,喃喃自言自语说道:“高帅,高帅?难道是高达。”

朱天昌瞪了朱老三一眼,怒他就这么直接喊高达之名,低声道:“正是。”

“高帅,高帅他现在怎样了?”朱老三莫名激动起来。

“被贾似道这个奸贼罢官之后,一直隐居老家,身体也尚可。”朱天昌平静说道。

朱老三突然向着南方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站起来一脸严肃说道:“我们汉军曾经参加修建白河防线,我老朱倒是了如指掌,如果诸位兄弟信得过我老朱,今晚我必将兄弟带过白河。”

众人相视看了一眼,张贵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信任,又看朱老三追问高达之事,知道他心里必然另有文章,见他不说也不追问:“既然能叫一声兄弟,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你老朱再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我矮张不客气了。”

第三十八章 逃亡

待得众人吃饱喝足后,张贵等人换下了几个冤死鬼的衣服,然后把尸体扔进地窖里,还省下了埋的功夫。

朱老三看着狭小的地窖,嘻嘻的笑了笑:“然来诸位兄弟当老鼠来了,怪不得把老史的蒙古骑兵折腾坏了也没能寻到诸位踪影。”

张贵无奈的看了看这个巨大的无赖,估计朱老三在军营待得时间长了,人都闷出鸟来,一旦放出来就如放虎归山一般,野得都成了精,一路人拉着众人叽叽咕咕的说不停,也不怕被其他人发现。

“我们是最后的一批了。”朱老三看到众人闷闷不乐,拍了拍胸口道:“我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就打算当逃兵,哦,不,当英雄,诸位兄弟请放心,我老朱就算平日里也能把诸位送出白河,更别说是现在。”

张贵心里到底还是不安,白河防线的爆炸声逐渐少了,偶尔才能听到几声响声,越这样张贵就越是紧张,一路上差点把胯下的骏马折腾坏了。

好不容易等朱老三把众人带进了一条小路,然后在小路中穿梭再走了半个时辰,绕过了几个木栅和寨子,最后远远的看到了白河。

白河上隐约看到许多不大的战船,船上挂满了防风灯,就算是黑夜里也能把白河照得通明,张贵正想问朱老三,却被他赶在了前头:“诸位兄弟别说话,跟在我老朱走就行了。”

于是,众人下马,远远的朱老三便吆喝起来,说的语言竟然是跟后世的韩语相似,后世里张贵曾经有过一段感情,恰好这个女孩子是超级无敌的韩剧控,平常里说话都是叽叽喳喳的说韩语,逼得张贵也学了不少。

朱老三朝着战船里的人狠狠的吆喝了几声,张贵细细听来,竟然多半是骂人的话,说什么老子史丞相部下的汉家骑兵,正儿八经的汉人,要到鹿门山大营办事,现在白河防线受到攻击,只能从这段防线通过,你们这些高丽杂种还不快点把船弄过来送我们过河。

张贵看着一脸严肃的朱老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要知道后世的韩国可是自誉为天下第一,宇宙第一,难道现在竟然只是一个被随时吆喝的杂种?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船上的人听了朱老三的话竟然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还恭敬的回话:“尊敬的汉家骑兵请过来,我们为大人能搭乘我们的船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只有万能的长生天保佑,才能把尊敬的主人送到我们的船上。”

张贵不由愕然,几乎要摔倒在地,这,这还是后世中抢中国文化,抢中国八卦,抢中国李白,抢中国白头山的大韩民国吗?

朱老三一脸得意,除了张贵之外,众人只好莫名其妙的跟在后面,战船虽然不大,却能容下张贵等五人,甚至连马也赶进了船舱里头。

待得众人在鞠躬的高丽人带领之下坐下来之后,张贵才暗中吐了一口气,总算是看到了生的希望。

众人坐好之后,高丽人又赶紧送来大量的水酒,一个长得矮小的高丽人用憋足的汉语尊敬说着:“尊敬的汉人,这是我们高丽最出名的酒,献给最尊敬的客人。”

张贵心里差点没吐出来,但也不好推搪,毕竟自己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要是中途出了问题可就不值得了,于是捏住喉咙把这些如毒药一般的最好的高丽酒倒进肚子里。

“大人好酒量。”高丽人奉承,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张贵向来好酒,自然不把这些没经过蒸馏的度数低得可怜的所谓的高丽名酒放在眼里,但其他人却不一样了,在高丽人的刻意奉承之下,不怎么善于喝酒的杨松已经有几分醉意,就连王大超等人也开始控制不住酒意,自己人不停的碰杯。

张贵不由谨慎起来,要知道白河并不算宽,这酒已经喝了好几回了怎么还没有靠岸。于是故作一边喝酒,一边站起来来到朱老三身边,一边还大声喊道:“好酒,好酒,喝。”

透过纸糊的窗户,张贵马上看出了不妙,只见战船竟然是顺着河水向下游驶去,船速飞快。

“好你一个高丽杂种。”张贵用汉语大喝一声,前世对这个所谓的大韩民国已经恨透了心,现在有了机会还不挣回这口气。

“啊”的一声惨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张贵大刀已经撂倒了那个矮小的高丽人,大声喊道:“兄弟们,亮家伙,咱们中了高丽人的计谋。”

朱老三却是最快反应过来,迅速退往门口截住了要往门外逃走的其余两个高丽人,众人自然不客气,“咔嚓”“咔嚓“的没有任何挑战,这些都是打斗的好手,对付两个矮小懦弱的高丽人自然不费什么心机。

张贵借着防风灯的光芒,看来这条战船已经惊动了防线上不少人,只见远处有不少战船向这里靠拢。

“杀出去。”张贵知道不能迟疑,提着还滴着高丽人热血的大刀,与朱老三并肩的杀向船舱,船不大,通道更小,两人刀法大开大合,在他们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众。

很快,众人便控制了整只战船,杨波等人本就是汉水上混日子的好手,汉水却要比白河湍急得多,虽然只有五人,但战船很快就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改变了方向向着岸边靠过去。

“都是我害了诸位兄弟。”朱老三迟疑了片刻,看着众人大声道。

张贵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兄弟就别说这话了,咱们一起走。”

等船还没来得及靠岸,下游的战船却靠了过来,张贵看到离岸边的距离已经不远,大声道:“牵马离船,把船烧了。”

众人放火的放火,牵马的牵马,不一会儿已经跳进了白河。六月的河水带有几分凉意,但众人的水性都不错,一边忍着寒意,一边借着马力,竟然很快的就跑上了岸。

第三十九章 一定要活下来啊

“顶你个肺。”朱老三是一个勤奋好学学以致用的好学生,虽然从张贵身上学到的语言还不熟,又或许可以说简直坏透了,可这并不代表他对新生事物不接受,就听他整天把这话挂在嘴边,说得连张贵听到也想吐的程度,那你就不得不佩服他的顽强、固执。

朱天昌差点没吐出来,郁闷说道:“我说你矮张,闲着无事怎么老割蒙古人的头,也不嫌坑脏。”

“再说蒙古人在后面追得紧呢?你每次都耽搁一会,我看你纯粹就是想等蒙古人。”

“个人爱好,个人爱好。”张贵咧嘴笑了笑,却转头瞪了一眼袖手旁观的朱老三等人:“都看什么看?啥叫有难同当,什么叫有福共享?都动手,都动手。”

朱天昌可是老前辈,谁让咱是一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呢?对这些又不老又不幼的家伙,自然要努力尽力尽全力剥夺他们的劳动力。

说完,还自言自语:“每次都要老子发火,这割人头的事也不见得就那么恶心,况且你们比老子还熟手,每次都要老子先动手,一点也不自觉,成何体统。”

朱老三等人蔑视的看了张贵一眼,见张贵脸色不变的瞪着他们,也只好动手,心里还不忘安慰自己幼小的心灵:“蒙古鞑子快追上了,咱是为自己着想。”

朱天昌一把年纪,也懒得跟众人计较,瞄准了一块大石头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这就是他的专利了,招手把早就想借机会偷懒的张贵唤过来,才道:“矮张,看蒙古人追得急,你可有什么办法?”

过了白河防线后,蒙古人的热情一直不退,简直是高烧,就算是只有三五人也拼命追上来,宁愿送死也要拉自己一程,看来这次巨炮工场事件对大元朝的中书丞相史天泽影响确实不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已经接近大限的中书丞相史天泽激怒而中风?脑抽筋?性无能?爽歪歪?

“矮张正有一事相求。”张贵严肃作揖,道:“高大人被贾似道陷害之后一直隐居在家,矮张不敢奢望,仅求朱大哥前往邀请。”

然后指了指地上用皮袋子装好的蒙古人头颅,最后递过去一封信,道:“矮张知道高大人对鞑子恨之入骨,矮张别无大礼,仅以此十余个鞑子头颅相赠,若高大人能够前往均州,均州三千义勇,莫不从其旌旗麾下。”

邀请高达?也难为这小子想得出,想当年高大人乃李曾伯手下第一猛将,更知襄阳府,若不是高大人得罪了奸臣贾似道,以高大人对襄樊的熟悉和对蒙古人的了解,襄樊哪里轮得上吕文焕这小子?

朱天昌还在沉吟之际,朱大长突然冒了出来,一个踉跄抱住张贵,大声道:“矮张,我朱老三也愿意前往。”

张贵差点没落下一地鸡毛,赶紧推开朱老三,却想不到朱老三或是激动还是怎样,张贵竟然一下子没法推开,只好无奈道:“我说三爷,你就行行好,让我先喘口气再说,至于去还是不去,对面的人才是正主啊。”

朱老三愣了一下,这才放开张贵,喃喃的看着朱天昌道:“我会砍柴劈柴,烧水做饭,您老就让我跟着去吧?”

“我会铺床叠被,洗衣炒菜!”

“我会杀人放火,**掳掠!”

“我会……”朱老三挠了挠头,看着几乎晕倒的张贵,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爹,我爹曾经是高帅的亲卫。”

这时,朱天昌才缓缓说道:“别玷污了大帅的名字,大帅从来没有投降的弟兄。”

“这个,这个。”朱老三“噗通”一声突然跪了下来,偌大的汉子抱住朱天昌的腿:“求求你别问,求求你别问,我要是对大帅有半点不利,必遭五雷轰顶。”

宋人对誓言颇为重视,朱天昌沉吟了片刻,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希望你见到大帅时,能给大帅一个答复。”

忽视朱老三对天发誓对地发誓,张贵把王大超叫过来:“大超,你跟朱大哥他们一起,然后转道前往临安,把口袋里的鞑子头颅送给贾似道。”

然后取出一封信,道:“这封信你同时给他,就说这是我矮张送给丞相的一点薄利。”

看着朱天昌等人疑惑的表情,张贵摇摇头道:“无论如何,就凭均州三千义勇,还不是蒙古人的对手,只有得到朝廷的支援,才能保住襄樊。”

“贾似道大权在握,那是朝廷上的事,我们小鬼用不着凑热闹,但大人们手中的物质没错,我们可以借机多要点。”

“哦。”众人懂与不懂都应了一声,张贵也懒得解释,要跟老贾斗也不是现在嘛。

“统帅,那你?”

众人看着张贵,张贵笑了笑:“史天泽这老家伙追得咱们脚都跑软了,我老人家得歇歇脚。”

朱天昌看了一眼,突然道:“难道你想引开这些蒙古人?”

“不行。”杨波这个忠实的拥趸大声说道:“统帅,你们都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只有我无所事事,要引开蒙古人也应该由我去。”

张贵笑了笑,搂住杨波的肩膀,道:“谁说你无所事事了,你小子别想偷懒,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你跟我留下来好好与蒙古人斗一斗,看他们能把我们两人怎样了。”

“兄弟们,别再说了。”张贵严肃说道:“朱大哥,好听的话我就不说了,高帅权襄阳府前后八年,在李曾伯时更是曾经主持修建了襄樊防线,且多次和蒙古人交战,襄樊大事非高帅不可。”

“均州义勇有我二弟和三弟,就算我矮张不在也不用担心,只是我出来时曾以半年为限,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还请老哥以襄樊为念,不要再推迟,速去速回。”

“仅从之。”朱天昌站起来,严肃的看着张贵,庄重说道:“某一生只佩服高帅一人,竟没想到你矮张,你矮张真他妈的也有两把子。”

“有种。”朱老三拍了拍张贵的肩膀。

张贵心里苦笑:“大超,你的任务更加重要,义勇能否存亡就看你的,见到丞相,要挑好听的话说。”

老子大不了回去当小白领受气,说不定还可以调戏一下小女孩,勾引一下老太婆。

“都走吧,老子看不得哭兮兮的。”张贵大笑,然后转过头去。

“奶奶的,一定要活下来啊。”

第四十章 刺那,蒙古的狼

今晚还有一章,今日给力吧,三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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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走了,都走了,好啊。”张贵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我说杨小子你也笑笑看,别老是苦着脸,这可是咱们光宗耀祖名留青史的时刻。”

“统领,你哭了?”杨波看着张贵,突然说道。

“蛤蟆?”张贵故作吃惊:“我老人家是那么容易感动的人吗?流泪分为反射性流泪和情感性流泪,反射性眼泪是适者生存的结果,眼泪中含有溶酶菌,这是一种人体自卫物质,它能保护鼻咽黏膜不被细菌感染,而情感性流泪是一种排泄行为,能排除人体由于感情压力造成和积累起来的生化毒素,使流泪者恢复心理和生理平衡。”

“老子这是反射性流泪,是保护眼睛不被感染,说你也不懂。”

“嗯,是不懂。”杨波老实回答。

“不懂就别乱问,好奇还能害死猫呢?把弓箭都收拢起来,把尸体都搬到路中间,再找些干柴。”张贵叹气,谁让自己是好人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行为也善,这些尸体就这样放在路边,会吓到小朋友的,就算不吓到小朋友,就是吓到一些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而且自己也真真是一个好人?不信,问一下那个的老人,是谁扶他过的马路,是谁在他跌倒时扶他起来,当时可是有几百号人亲眼目睹,我想逃避也逃不了啊。

虽然最后警察叔叔立了案,老子也陪了钱。

张贵眼里不由湿润起来,还是后世好啊,做了好事的人,会被人冤枉成撞到老人的罪犯。

“看你态度很好,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老人家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家属误工费这些还是庭外和解吧。”

“就是他,就是他撞到了我,可怜我一把年纪了,我不想活了。”老人哭成了一个泪人,眼泪从他老眼昏花的干枯的眼睛里如泉水一般冒出,连张贵也不由感动。

太感动了,反射性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大人,大人。”杨波叫了两声,总算把张贵叫醒:“都安排好了。”

张贵挠了挠头,让杨松一个人忙前忙后,自己却袖手旁观,不好意思道:“那把蒙古人带来的烈酒都倒在尸体身上吧。”

这可不是毁尸灭迹哦。张贵赶紧摇摇头,我可是好人咧。这不现在天气冷了,蒙古人平素就爱喝几口,将领也管不着,于是谁都带上一壶烈酒。

至于倒在他们身上,那是物归原主嘛,我张贵绝不贪污,就算没有人看到,哦,杨波看到,那不算,杨波是老子的亲信,说话当不了证据。

“杨小子。”张贵严肃的看了一眼杨波:“我对不起你。”

杨波看着张贵,突然泪流满面:“统领,大哥曾经跟我说过,他之所以一心一意跟着大人,就是佩服大人的胆量,佩服大人那种一如既往慷慨杀鞑子的信念。”

“大哥说过,无论我们俩兄弟谁先死去,谁都不能后悔,也不能责怪统领,不能对统领抱有怨言。大哥的路是我们自己选的,统领又何必说对不起之言。”

“好兄弟。”张贵也禁不住,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还未到伤心时罢了。能够穿越这一次,得到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这一辈子也算值得了,就算再穿越回去当小白领,自己也毫无怨言,日后心里也有了记挂,也有了吹牛打屁的素材,不过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刺那,是蒙古语“狼”的意思,也是自己的名字。

迅速奔腾的战马,把刺那带回了那一望无际充满荒凉的草原,那一年自己刚满十岁,为了不让自己跟父亲一样被族人称为朝鲁有。自己在呵气成冰的寒冬里,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中,整整伏击了三天。

三天,是的。整整三天,从此以后,他便有了“刺那”这个名字。

狼。

自己十岁的那年,杀死了一只比自己还高的狼,虽然见到它的时候,它也已经饿得快要死去,不过自己最终还是付出了半边脸的代价。

刺那还记得,当父亲见到自己拖着那匹比自己还高的狼回来时的那种震惊,眼神里甚至充满了惧怕,是的,惧怕。

那年冬天,很冷,很冷,年老的祖父,年幼的弟妹,都结成了冰棍,往年成群结队的羊群马队,最后只有一些如自己父母般强壮的才能活下来。

后来,草原的大汗,来到自己的村子,把幸存的人带了出来,从此以后向来木讷如石头的父亲便学会了杀人。用人头换粮食,用掠夺到的金银换取粮食,填饱自己的肚子,填饱儿子的肚子,填饱妻子的肚子。

第二年,父亲便死在了城墙之下,汉人龟缩在坚固的城墙里,父亲,自己可怜的木讷正如他名字一般的父亲,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成了肉饼,自己去埋葬父亲的尸体时,甚至分不出那些是手脚,那些是身体。

父亲死后的第二年,可怜的母亲,再也得不到粮食,自己在一年中,也没有杀死任何一个汉人,母亲,大汗的子民,竟然就这样活活的饿死在草原之上。

“孩子,你一定要对自己狠一些。”母亲,向来懦弱的母亲,把最后一块肉留给自己,而她却活活饿死。

刺那从没有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宁愿饿死,也不吃就放在身边的那块肉。

刺那没有哭,只是记住了母亲的那句话:“孩子,你一定要对自己狠一些。”

母亲死后的第三天,他砍下了第一个头颅,从此以后,他每战必冲在最前头,他从来都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是的,对自己狠一些,才能对别人更狠。”

刺那手中的马鞭毫不留情的抽在战马背后,纵使这匹可怜的战马已经陪伴他整整三年,他甚至能够听到胯下战马惊慌的嘶叫。

“杀死他们,晋升千户。”中书丞相史天泽如发疯一般对自己大声叫喊,他是大元朝的中书丞相,大汗忽必烈最信任的人,即使他被无耻的不敢光明正大的汉人袭击了巨炮工场,并杀死了两个据说来自遥远的天际国度的蛮子,还有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但忽必烈大汗的胸怀,犹如草原上无边无际的荒野一般宽阔。

第四十一章 调戏蒙古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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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兄丧子,感同身受。草原怒火,任兄狂烧。”仅仅十六个字,却给大元朝中书丞相史天泽服下了定心丸,忽必烈的长子朵尔只英年早逝,据说就是死在汉人的刀下。且巨炮对草原最伟大的大汗来说并不是最厉害的武器,他只相信自己麾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人,只相信。

“百户长,弟兄们三天没有休息了。”身边的亲卫忍不住低声说道,他的精气神已经到达了极端。

“啪”的一声,马鞭准确的抽在护卫身上,从得知那些无耻的汉人踪影之后,自己抛弃了部下,仅仅率领自护卫马不停蹄从大营追赶而来,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勇猛,即使只有一个人,他的怒火也可以把那些只会偷袭的懦弱的汉人砍到在地下,为中书丞相史天泽大人灭掉心中的怒火,为自己的晋升铺下坚固的垫脚石。

三天,三天。

刺那暴怒,自己十岁的那年,为了杀死那头年老的狼,三天,也是三天,没有合眼。现在和那个时候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再如可怜的母亲一样,饿死在草原上。

南方的汉人,是自己的粮食,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长生天保佑。”刺那瞬间拉紧快速奔驰的战马,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那一堆乱七八糟摆放的尸体。

“继续给我追。”刺那甚至没有停留的意思,一路上这种情况已经见过不少,听说汉人也有用头颅换取功名的习惯,就如大元朝一样。

“奶奶的,终于来了。”张贵叹了一口气,说话有点沮丧:“也太瞧不起咱们了,来的还不到一个牌。”

搓了搓手,搂了楼杨波,道:“你小子,这次可不要轻易说死,你小子要是死了,老子非到地府把你揪出来不可。”

杨波揉了揉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眼前蒙古人渐渐靠近,张贵大喊:“放。”

“啪”的一声,一支火把在空中飞舞,然后落在尸体上,伴随的枯枝败叶和烈酒的尸体,迅速燃烧起来。

一道巨大的火线,把一路上奔驰的蒙古人挡了下来。

“哈哈哈哈”张贵禁不住笑了笑,谁让野兽都是怕火的呢?你战马再强,在这火海面前还不是要停下来,张贵甚至能看到有一个骑兵由于来不及拉紧马缰,从马上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希望能够来一个脑震荡。就算不残废也行。

“来吧,奶奶的你飞过来啊。”张贵拉了拉马缰,远远的看着手足无措的蒙古人,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奶奶的,你飞过来啊。”

“大人,骄兵必败,骄兵必败。”杨波也禁不住笑意,为大人这神来之笔得意了一番,布置这道火线可花了他不少心机,既要能够迅速燃烧,又要烧得更耐久一些,给自己更多时间战略转移,这也是统领的话,其实按照杨波的理解,就是逃跑。

这可不容易,简直是一门艺术,可惜大人不会欣赏。

“嘿,嘿。这可不是骄傲,这可是心理打击。”张贵连忙找借口:“对,就是心理打击,心理打击你懂不?就是从你心里头打击你。”

杨波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胸口,几乎想要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从心里头打击?”

张贵白了他一眼:“不懂就不要问,不懂就要装懂,让开点,这么好的机会可要让老子爽一把。”

然而,张贵心里还没来得及爽,只见对面的蒙古人竟然再次上马,就连那些期望中能够脑震荡或者残废的蒙古人,也一声不吭的往马上爬。

“给我上马,追。”刺那挥动着手中的马鞭:“就算是死,也要爬过去。”

只见蒙古人缓缓的退后了一段距离,然后解下脖子上的围巾蒙在战马的双眼上,随后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背上,就连张贵也听得心痛。

不会这么狠吧?张贵张大嘴巴,几乎可以装进两个鸡蛋。

“给我冲。”刺那再也不说二话,他知道他的命令之下,没有任何人会反抗。

反抗的人,都已经死去。

张贵黯然的看着冲向火线的蒙古兵,心里竟然有几分难过,若都是如此顽强和不怕死的蒙古人,这场战争真的因为自己穿越而来能够挽回吗?

张贵给自己下了一个否定的决心。

远处的骑士,犹如精灵一般,犹如恶灵一般,向着火线穿越。

“战争拼的不仅仅是武力。”杨波突然自言自语说道。

“战争拼的不仅仅是武力。”张贵喃喃的重复说着这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心里涌起几分勇气,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火线惨叫连连,看来杨波不仅仅设置了火线,还挖了不少绊马洞。

不过即使如此,也还可以看到不少蒙古骑兵将要越过火线。

“杨小子,咱们也应该战略转移了。”张贵深深吸了一口气,犹如要洗掉心里的不安:“这还不是自己的战场,走。”

“该死的汉人。”刺那看也不看身后一眼,脱掉身上已经着火了的盔甲,马鞭狠狠的抽在马背上,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出来。

“给我追,给我追。”刺那仰天长啸。

“奶奶的,你够狠。”张贵差点没从马背上掉下来。

“站住,无耻的汉人。”刺那大声喊道。

都懒得鸟你,张贵低着头一声不吭,只管用手中的马鞭拼命的抽着马背。

“站住,懦夫,没卵子的汉子。”刺那不放弃。

“孱头、蛮子而已,不值得自己生气。”张贵憋住气,还是默默的抽着马背。

“站住,性无能的汉人。”刺那也很会从心里头打击人。

妈的,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你说我什么我都认了,你小子说我性无能,是男人就忍不了,况且老子性有能好不好。

张贵忍不住扭过头,狠狠的朝着紧紧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蒙古人,吐了好大一口水。

“爽啊。”张贵叹气:“老子都不想理你。”

眼看了一大块白色的物体随风飞过来,刺那连躲闪的时间也来不及,原以为自己中了暗器之时,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有一股腥臭。

知道中计的刺那,怒气值直接爆棚。满身火焰变成了紫色,怒气冲天:“该死的汉人,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

“才管得你是不是人。”张贵保持沉默。

第四十二章 我不会放过你

战马迅速的在小路上奔驰,一路上踩死了多少个蚂蚁,越过了多少个小山包,跨过了几条小河流,打死了多少个妖精鬼怪,张贵也懒得理会。

又过了半天,张贵实在忍受不了饥饿折腾肚子,五腑六脏都已经齐声唱起义歌。

“唉,后面的鞑子,”张贵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现在社会需要和谐,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应该和谐相处嘛,不如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吃个包再追怎样?”

一声不吭,只有战马奔腾。

又过了一刻钟,张贵丧失了好脾气,大声喊道:“**的到底要干嘛,追又追不上,停又不肯停,难道要让活人饿死不成。”

还是不说话,张贵使出最后的绝招:“蛮子,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你才是蛮子。”刺那恨不得抽他的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挖他的心割他的肺,只是无奈马力不继,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能说话就好,至少不是哑巴啊。”张贵心里暗喜,还可以交流就行,可以交流就证明有机会,收买也好,谈感情也好,总有空子能钻:“蛮子,先吃点东西吧?再这样跑下去你的马也不行了,最后还是追不上我们,何必呢?”

又何苦呢?

“要吃就吃,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刺那大声喝道,见前面的汉人已经迅速停住了战马,自己也实在支撑不住,便顺势停了下来。

“唉,多可怜啊。”张贵争分夺秒开展诉苦运动:“就吃那么点东西,就为了这么点东西最后连命也保不住,何必呢?”

又何苦呢?

张贵见对方不说话,只好自言自语道:“蛮子,我叫张贵,别人尊称一声矮张,就是我杀了你家的公子,不知道你叫什么?”

“哦,连话也不敢说?孬种吧。”

“不会吧?刚才不是哑巴啊?哦,我知道了,蛮子嘛,哪里懂得汉语。”

“啊,我要杀了你。”刺那怒吼,抽出身上的马刀就要向张贵杀过来。

刺那的怒吼,可把张贵吓了一跳,见他身边的侍卫死死拉住,才拍了拍胸口:“哎呀,我好害怕啊,吓了人家一跳,吓得人家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不过杀人的事不用劳烦你了。”

张贵用手指了指南方:“杀人只需皇上一道命令,就凭你一个还长毛的蛮子,还不够资本呢?”

“哎哟,还不服气?真的不服气,不服气你过来咬我啊?不过来吗?过来吗?不过来吗?过来就过来啊,哎呀,你耍赖。”

“赶紧战略转移啦。”张贵拉了拉杨波,两人迅速跳上战马,不紧不慢的走人。

杨波向张贵竖了一个大拇指,大人这嘴巴太厉害了,就算刺那这会儿想起他们人数不对再去追其他人,但心里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有史以来最高值,哪里这么容易。

调戏、戏弄加玩弄了后面的跟屁虫,无聊的日子过得真慢。当张贵再次看到一片汪洋的汉水时,眼泪几乎没流出来。

“蛮子,这次就不追了吧?这都到你爷爷的地盘了,再追可就跟你不客气了。”张贵向后面追得将要吐白沫的刺那,挥了挥手。

经过几日的相互交流和了解,当然这肯定是张贵说得多,蒙古人刺那说得少,不过也总算知道了这坏蒙古人的名字,心里竟然有几分不舍:“白白了,不用送了。”

“噗”的一声,刺那觉得喉咙一甜,一股热血竟然喷了出来。想不到自己拼死拼活追了两天,竟然就要看着懦弱的无能的汉人在自己眼前逃走,教他心里如何不难受。

“我的妈啊。都成了诸葛亮三气周瑜了。”张贵担心问道:“刺那蛮子,你没事吧?还没死吧?哦,没死?可惜了。”

“大人,大人。”杨波适时打断了张贵的无厘头,附身小声道:“大人,得走了。”

“不急,蛮子追不上的。”张贵哪里舍得放弃这美妙的时刻,这可是记录历史的时刻,将来的历史必然会将自己写成一个有勇有谋的好将军嘛。若不是自己身上也没几分力气,张贵都想杀过去,虽然舍不得那个可爱的蛮子,但至少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先。

“不是,不是。”杨波看着张贵没心没肺的样子,急忙拉了一下张贵,差点没把他从马上拉下来:“你看汉水。”

“哎哟,我的妈啊。用得了这样吗?”张贵噗通一下,竟然从马上掉了下去,只见汉水下游远处,隐约有一队蒙古水师的战船逆流而上,战场上飘着一个高大的“刘”字。

“蛮子,老子先走了,后会无期。”张贵赶紧拉着马向着汉水冲过去,犹如久喝的在沙漠上走了N加一天的游人。

怎么不往陆地上走?我靠,你当我是傻子啊,刺那这蛮子后面,说不定还有多少追兵呢?现在的张贵,就是这些追兵眼里的唐僧肉,每人都想吃一口啊。

“看你往哪里跑。”刺那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也看到了远处隐约出现的战船,疲倦犹如千年不睡的老妖精,一下子袭击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虽然不习水性,但耐不住他有船,对面就是阿里海牙大人的防线,除非这个该死的汉人长了翅膀,要不怎么也飞不走。

“不行,水太急了。”张贵大喊:“要是分开了,就各自回均州。”

听到杨波的答应,张贵这才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根吸管,从逃亡开始,他就时刻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多么美妙的时刻啊。

借助潜水服,张贵一头扎进水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抬头,虽然还很想和那个木头一般的蛮子告别一下,但太客气了反而不好嘛,多少要给人留下一点思念。

刺那看着一望无边的汉水,一下子愣住了,从张贵下水的开始,刺那再也没看到水中有任何的物体冒出来。

“难道就这样死了?”刺那看着汉水莫名其妙的有点伤悲,自言自语说着。

“百夫长。”旁边一个侍卫,明显的拍马屁的高手:“汉人能呼吸,水下。”

这个马屁高手显然没有系统的学习大宋的文化,语言表达不清,扣十分,口齿不灵活,扣十分,语调不整齐,至少也要扣十分。

不过算了,至少刺那能听明白意思,汉人借助某一样东西,可以在水中呼吸。

“张贵,张贵。”刺那喃喃念叨:“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四十三章 偶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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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张贵鼻子一痒,竟然在水中打了一个喷嚏,激流的汉水乘机往他嘴巴涌进去,差点把张贵呛得喘不过气。

正当张贵被呛得昏头晕脑时,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扯住,张贵顺着力道方向看去,只见目力所及之处,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飞速的旋转。

“我的妈啊,我的上帝啊,我的老祖宗啊。”张贵惊讶得连下巴快要掉了下来,心里不由苦笑:“呵呵,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谁能想到啊,在汉水中居然竟然愕然果然有这么大一个漩涡,而这个漩涡已经在不自觉之间拉住了自己。

张贵如亡魂一般,用力的拼命的向外面划水,然而,这个突然出现的漩涡力气大得吓人,张贵在他面前就如小孩子一样,使不出一点力气。

“奶奶的。”张贵不甘心的放松身体,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看来上帝也有疏忽的地方。

计算机再怎么精密,也比不过实际的情况啊,所以说盲目上马害死人啊,这次总算有报应了。

巨大的漩涡,犹如要把张贵的身体撕成粉碎一般,张贵唯有死死的咬住吸管,也不管里面是否还有空气,身体顺着漩涡的力量逐渐放松,这或许能让他多活几秒钟,让他回想一下过去的岁月,有没有因为空度年华而后悔?

回去吧,当小白领吧。回去吧,当小白领吧。

仿佛咒语一般,张贵渐渐闭上了眼睛。

当张贵迷茫醒来,发现自己连一个小梦也没做。

“不会吧?睡得这么好?”张贵不由惊讶,要知道穿越以来,自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整天提心吊胆连一个好觉也没捞到,你说这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容易吗?我容易吗?张贵咕噜,谁都不容易啊。

“大叔,你醒了?”一个带着几分欢喜的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叔?叫我?耶,我还没结婚啊。”张贵有点着急,赶紧分辨,这会让多少人误会啊,误会了小孩子也就算了,误会了阿姨小姑娘就麻烦大咯。

不过马上就明白过来,看来小白领还是没做成啊。后世里那个小孩子不是被大人当作大人培养?还大叔,我呸,不叫你小老头就好了。

“爷爷,大叔醒了,不过还在说胡话。”甜甜的声音穿透力十分强大,把还带着几分疲惫的张贵彻底吵醒。

睁开眼睛,不由眼前一亮,只见眼前一个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充满了善意,清澈透明的眼睛透漏出几分光彩,还有可爱的小鼻子略微皱着,似乎在担心,又似乎带有几分疑惑。

“小、小姑娘?”张贵都差点想喊“小姐”了。

“哼,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还小小姑娘。”小孩子皱了一下眉头,鄙视的看了张贵一眼,“叮叮当当”的跑了出去,然来小女孩身上带了铃铛。

“哈哈,谁又得罪我家小雅了,看你的嘴唇上都可以挂油瓶了。挂以看你的嘴唇都站到,还小心还带着几分疲惫的张贵彻底吵醒、输欧这”一个爽朗的带着几分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爷爷,是大叔在笑话人家。”小女孩记恨得很,刚见面就投诉。

“哦,那给爷爷说一下,大叔就怎么笑话你了。”

“哼。”小女孩狠狠的哼了一声:“大叔这不是睡了好几天了吗?今天小雅有空,想过来玩玩,却看到大叔动了一动……”

小女孩如老巫婆一样,添油加醋的把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罪名加在张贵身上,好像说得张贵除了调戏小女孩,还欺负小男孩,对小女孩不怀好意,对小男孩没安好心,总而言之,总言而之,张贵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大叔。

“最后,他还叫人家小小姑娘。”小雅总结道。

“哦。”老人笑了笑:“好了,爷爷知道小雅不是一个小小姑娘,去灶台把药端过来,爷爷有话要问坏大叔。”

“爷爷记得要帮我教训教训大叔。”小女孩说完,“叮叮当当”又跑了。

张贵全身不停颤抖,用软弱无力的双手不停擦着额头的汗,这才发现自己在冤枉人方面是多么的幼稚,如果当时有这小女孩在,不用张贵出手,绝对可以把那个蒙古蛮子刺那活活气死。

既生瑜何生亮啊,偶像啊。

容不得张贵感激涕零,一个健壮的老人走了进来,张贵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潦草的热炕之上,周围是简单的茅屋,几缕阳光从茅屋顶上的缝隙露出来,显示了现在正是中午时分。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张贵勉强拱手作揖,只是身体软而无力,有点滑稽。

老人摆了摆手:“呵呵,老头也是无意相救而已。”

“哼,大叔是一条鱼,害得我爷爷的网也拖烂了。”小女孩不知何时摘掉了叮当,已经把药端了进来。

老远的距离,张贵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比当时朱天昌所配的放倒蒙古人的史上最复杂的毒药味道重得多。

“小雅,乖,别乱说。”老人笑了笑:“先把药喝了。”

张贵实在也疲惫得很,于是端起碗“咕噜”的把药喝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死死睡了过去,在张贵闭上眼睛之前,竟然发现旁边的小女孩看着自己直偷笑,估计是药里放了什么不成?

张贵再次醒来,貌似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朝霞从茅屋的缝隙照进来,张贵的身上有一丝丝暖洋洋的感觉。

“咕噜,咕噜。”张贵不由苦笑,肚子里都打起架来了,这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嘛,真是的,昨天连一碗粥也不准备,虽然不祈求什么状元粥及第粥,但至少也要一碗白粥啊。此时身上也有了几分力量,挣扎着起来,扶着茅屋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小山涧,目力所及之处有一条小溪横穿而过,山涧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几间小茅屋,宁静得让人窒息的山林,偶尔有几分鸟叫声。

这就是神奇的大自然,溪水为伴,青山为友,构成了美丽的花园。张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着泥土、森林的原始气息,听着幽静的山林里偶尔传来流水声、鸟声和人声,不禁想起“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第四十四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抬高点,再抬高点。”张贵正恍惚间,听见不远处竟然传出老人严肃的叱喝声。

“爷爷。”却是小女孩委屈的叫声。

张贵缓缓的沿着小山路走下去,转弯之处抬头看去,只见山涧之中有一块小平地,平地上站着几排整齐的汉子。

汉子正站着各种姿势,张贵仔细看去,竟然是大宋军队的大刀式。

莫非这里竟然是一座军营?张贵不由有点惊讶。

“有人?”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叫一声,然后迅速往张贵藏身之处冲过来。

张贵连忙站出来,双手高高举起,同时大声喊道:“老丈,是我,是我。”

好不容易活下来,可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再死一次呢。

就算是闯进了山贼窝里也不怕,自己本来就不是很光荣的职业,当初还没有被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招募之时,自己也还不是一个混混,哦,不,游侠。均州豪族,游侠,不是混混。

“梁顾,回列。”老人显然颇有威信,大声喝道:“继续训练。”

说完,交代了小女孩几声,然后才向张贵走过来。

张贵尴尬的笑了笑,作揖道:“在下均州张贵,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哦?”一个带着疑惑,充满了不信任的语气:“你是均州张贵?那个敢打蒙古人的张贵。”

唉,老人家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是张贵不错,可敢不敢打蒙古人不是定义啊,你老人家应该说:你就是均州张贵,那个人家人爱花见花开、英俊潇洒、迷倒千百万小女孩的张贵。

不过,要给点面子嘛,毕竟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赶紧作揖道:“老丈过誉了,蒙古鞑子与我大宋势不两立,矮张也只是尽责而已。”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人家一下子愣住了,喃喃的念了几声,才作揖还礼道:“矮张果然名不虚传,忠义之人。”

“在下房州梁山,以前在房州也颇有几分薄名,想必矮张也略有所闻?”

“蛤蟆?梁山。”张贵看着这个朴实的老头:“你就是梁山梁不齐。”

“呵呵,梁山也不算什么大名气,老夫倒不怕被人冒认。”

梁氏是房州最大的豪族,好几百年的历史就算在整个荆湖地区也颇有名气,人家可是真正的世家,不像张贵靠的是打打杀杀混信誉度。

“房州知府早就不见踪影了。”待得两人重新分好主宾坐好,梁山感慨说道。

这倒不少见。张贵正疑惑自己怎么就从汉水跑到房州了,这好几百公里的路程,难道又让上帝给穿越了不成。

“此地的清水河与汉水相通,那天我孙女想吃鱼,我便准备到清水河里捞几条给她,想不到突然一个巨大的漩涡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拉进去,最后好不容易把网拉上来时却发现你小子。”

“梁老的救命之恩,矮张没齿难忘。”

张贵想到,古人果然是有文化得不得了,对人体研究得也颇为深刻,知道牙齿是最长时间才能腐烂。没齿难忘这个词,绝对是穿越者带回去的。

“呵呵,难得见你小子多礼。”梁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贵:“不过我老人家确实有一个疑惑,你小子怎么就跑到漩涡里头去了呢?”

蛤蟆。我老人家向来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好不好,真是服了U,说话也不懂点规矩?

粮食家族在房州几百年,梁山的信誉度在张贵之上,张贵自然信得过,没法古人就凭这一口混日子,于是把前往樊城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跟老梁说了一通,最后才疑惑问道:“这汉水到清水河有好几百公里,怎么就来到这里?”

“传说,”老梁估计有讲故事的本领,迟疑道:“传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清水河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有一天去汉水游玩时,与汉水河伯的儿子一见钟情……”

梁山同志浩浩荡荡把故事前后左右好好说了一顿,最后才说:“老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张贵一脸惊讶从中醒来,忽略了这段怪异的事情,毕竟中国大着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梁老怎么隐居到这里?”要是后世的张贵,非得问房州鼎鼎大名的梁氏家族怎么会堕落到隐居山林的情况,隐居山林啊,说得好听,就是那些所谓的有文化,不得志的人干的事情,您老在房州有名有姓,也算是有车有房一族,学什么隐士?

不成样子。

“唉。”梁山叹了一口气,道:“你矮张就别消遣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我老头现在的情况。”

“房州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鞑子,鞑子攻城了?”张贵不由担心,若是房州落入蒙古人的手中,那均州估计情况也大不妙。

“这倒不是。”梁山年纪大了,话也分开来说,不顾张贵急得乱七八糟:“鞑子虽然没有攻城,可是也差不多咦。”

“看来这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的开头要说到很久很久以前。”张贵耐心坐下来,听着老人家独有的唧唧歪歪。

蒙古兵围困襄樊几年,几年时间里也就只有夏贵、范文虎等从鹿门山方向进行救援。之后张弘范率领大军封锁万山粮道,朝廷竟然没有派出任何救兵。

开始一段时间,张弘范大军还算规矩,只是修堡垒截断粮道,后来更是把注意力放在一字城的修葺之上,只等一字城修葺完毕,隔离襄樊两城。

张弘范虽然如此,但他底下的人可就不太遵守所谓的规矩了。去年十一月左右,张弘范的弟弟张弘正便开始出入房州,刚开始时也只是偷偷摸摸干点小坏事,被梁山吓了几次,后来见朝廷没有动静,胆子也大起来。

后来出入房州的蒙古兵越发多起来,知府刘志竟然弃城而逃。不过也难怪,这符合了他们做官的准则嘛,明哲保身。

梁氏家族身为房州最大的豪族,在房州颇有号召力,又为了自身的利益,也要保住房州的安定,于是招募了一些义勇维持房州的治安。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一心一意敢跟蒙古人作对,房州的另一个豪族慎氏就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早早的投靠到了张弘正的怀抱。

张弘正这人没什么头脑,但战斗力几乎达到满分,就算没到一百也有九十多,虽然碍于大哥张弘范的军令不得为所欲为,但并不代表他不能私下作奸犯科。

还是那个古老的故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慎氏领着张弘正合计几百个蒙古兵偷袭了梁家庄园,梁氏死的死,伤的伤,幸好一些忠心的家丁拼死把梁山及他的孙女梁雅救了出来,隐居在这山头里。

“可恨的慎氏,出力最大,杀得也最恨。”梁山抹了一下浑浊的泪水:“我现在收拢这些忠心的家丁,总有一天期望能够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剁成肉片。”

张贵默然,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确实让人心酸,距离万山这么远的房州还遭此大难,就不知距离更近的均州会怎样。

第四十五章 英雄,饶命啊

大叔,大叔。”“叮叮当当”的小女孩胆怯的拉了拉张贵的手:“大叔,你能为我爹我娘报仇吗?”

见张贵看过来,小女孩幼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缩了缩,但还是坚强的看着张贵:“爷爷年纪大了,下面很多叔叔都说大叔很厉害,小雅求求大叔为我爹我娘报仇。”

“还有我弟弟。”

“小雅,不得胡来,大叔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梁山把小女孩拉过来,不好意思看着张贵,道:“小女孩不懂事,矮张你不要在乎。”

想不到小女孩却很顽强,依然坚定的看着张贵,眼睛一红,道:“大叔,我听叔叔说大叔是个好人,小雅就求求大叔了。”

“要不,小雅给大叔下跪了。”

张贵看着这个娇娆的小女孩,不由心慌,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无忧无虑,有疼她爱他的父母,有宠她怜她的爷爷,还有胖乎乎的弟弟,可现在,红红的眼睛,还有那满溢的泪水,无不显示了她的主人是那么的悲伤,是那么的无助。

“大叔答应你。”张贵严肃的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不是颓废的大叔,他不是想回均州的张贵,这一刻,他只是心软的大叔。

早在张弘范立万山大营之前,房州一直都是万山粮道及物质的重要陆地周转地之一。梁氏在房州的主导权虽然暂时被慎氏夺去,但在房州附近的山区和村落,梁氏依然占有主导的地位,这也是梁山逃出房州后依然可以组建一支百余人左右义勇的原因。

“我知道你们义勇需要大批的粮食及物质。”梁山老狐狸看着粉嫩的小羔羊张贵:“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二弟估计是昏了头,派人到了房州也不找我。”

真气人。张贵唯有叹气,弟弟的错肯定是要大哥承担的了。

“嘿,嘿,这就是年轻人的不对了,下次我非得让这小兔崽子向您老请罪。”尊老爱幼是张贵良好的品质,赶紧作揖赔礼。

“还请什么罪。”老狐狸叹气:“现在老头我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之事。”

“您老别丧气,烂船还有三分钉呢,谁不知您梁老在房州说一不二,那汉贼慎氏,连房州大门也不敢出。”粉嫩小羔羊张贵耍太极。

“我孙女的话,你矮张可否当真?”老狐狸下最后通缉。

“梁老这是什么话,我矮张可曾说过哄人的话。”粉嫩小羔羊张贵非常重视自己的信誉度,反驳。

“好。”梁山仿佛下定决心:“你小子要是能够为小雅他父母报仇,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了。日后别说跟蒙古人斗,就连天王老子,你小子说到,我这百十斤的老骨头也在所不辞。”

张贵连忙作揖:“您老这不是折我矮张的寿吗?不过粮食及物质之事真能保证。”

“付钱,我们绝对付钱。”

“你小子,就知道不安好心。”

“嘿,嘿。”

张贵三千义勇闹汉水虽然结局有点令人惭愧,但忽视结局重视过程,他的勇气,他的决心,他的忠义,他的英俊潇洒,他的玉树临风足足可以为他提高百分之三的信誉度,这不,当梁山把张贵加盟的消息告之众人,这百来人也不给梁山的面子,都不由鼓起掌来。

“房州的朋友,你们好。”张贵颇有风度的向人群挥了挥手:“同志们辛苦了。”

哑然,愕然。

张贵尴尬自嘲:“兄弟们,跟老张,有肉吃,有鞑子杀,干不干。”

“好!”人群中一个响亮的声音如平地旱雷:“矮张真够种,兄弟们,都干了。”

强有力的支援,绝对要授予最佳配角奖,看来这人在人群中信誉度也不小,他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如果不是梁山老狐狸在背后安排的托儿,那么此人的表现绝对发自内心,如果是老狐狸安排的托儿,那就更不得了,此人的表现已经返璞归真,出于自然,绝对是奥斯卡金像奖的最有力竞争者。

“先杀慎氏,再杀鞑子。”张贵抛出诱惑,从梁山话里得知,这些人有不少是梁氏家族的爪牙,曾经都是房州的主人,忠诚度不小,对慎氏抱有漫天的仇恨。

毕竟,慎氏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失去幸福的最直接凶手,至于最最直接的凶手张弘正等蒙古人,忽视

强大的忽视。

强大的阿Q精神,是时代进步的法宝。

张贵鄙视了自己一番。

“杀慎氏,杀鞑子。”人群激扬,士气很高,可以拉平武力值的分数。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贵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所以一直谨慎,汉水之战也是如此,潜入樊城也是因为如此,至于后来拼死毁掉巨炮,上帝啊,请忽视一个冲动起来忘掉死亡的忠实fans吧。

“好兄弟啊,好兄弟啊,果然是好兄弟。”张贵看着巨塔一般强壮的汉子,衷心赞扬,此人正是刚才强力支持张贵的梁顾,梁家的旁系。

“既然是好兄弟,那为什么不让我进城。”梁顾不服气的露了露胸前的两块肌肉。

哦,威胁,绝对的威胁,但像张贵这种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为国的爱国者一号来说,这种威胁简直是小儿科,忽视梁顾胸前的两块肌肉,提高声音道:“凶什么凶,老子进城又不是打架去,探情报,情报,你懂吗?”

“这有什么不懂。”梁顾四肢发达但可不好忽悠,挺了挺胸:“这不就是打探清楚狗日的慎氏的情报吗?老子也懂。”

说完,还得意洋洋的看着张贵。

“你贵姓?”张贵突然问道。

“姓梁。”

“你妈又贵姓?”

“姓梁。”

“你不及格,out。”张贵蔑视的看着梁顾,不顾梁顾疑惑的表情。

最终,一个瘦小的胆怯的懦弱的鼠头鼠脑的人落入了张贵的眼里,张贵满意的点了点头向着目标走过去。

“英雄,饶命啊。”目标噗通的跪了下去,动作是那么的轻盈伶俐,表情是那么的丰富有神:“我妈姓张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英雄别过来啊。”

“小子,就你了。”张贵抬着高昂的头,走到老鼠人身边。

“英雄,饶命啊。”老鼠人任平生哭泣的脸拉得老长。

第四十六章 抓小偷啊

“呸,呸,呸,进去,快进去。”此时守城门的已经换成了投靠慎氏的小混混,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如此罢了,看着老鼠人任平生沮丧的脸,连声大喊霉气,就连跟在身后的张贵看也不看一眼。

“呸,呸,呸。”张贵自然很轻松的进了城,还听到背后守城的混混不停的叽叽咕咕:“老子这几天都上不成赌场了,老子从来多没见过长得如此倒霉的人。”

“三爷,您老别生气,要不回头我找人揍这小子一顿,反正这城里也就是慎老爷说话,慎老爷的三房不就是三爷您老的表姨吗,靠着呢,没人管得了。”

“算了,你还嫌弃老子的运气不够吗?”

“算你小子走运。”说话之人朝着任平生的背影吐口水:“咦,那小子什么时候进去的?背景看起来怎么这么熟?”

张贵一愣,差点露馅,幸好也没见有人吆喝或追上来,估计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张大爷,这城是进了,你看怎么招。”任平生一脸讨好的看着张贵,脸色却沮丧万分,仿佛赴死队。

“随便逛逛,既然来了,不打打架调戏小姑娘怎么成,也太不像话了。”张贵毫不在乎的挥手,仿佛房州就是他家一般。

“我说爷,你就别折腾了,刚才我都给您老吓出了满身大汗,您老就消停吧。”

“嘿,嘿。看看先。”张贵颇有兴趣的左瞧瞧右看看,对他来说这可是绝对的考古,考古,你的懂吗?就是挖挖破烂而已。

虽然均州也有集市和街道,但房州毕竟是万山粮道及物质的中转点,襄樊陆地的主要通道,虽然比不上樊城襄阳,但却别有一番滋味。

“我靠,太爽了。”张贵心里暗喜,要是这时候有相机,非得拍成一个专辑,名字就叫做:宋朝市民生活画卷。

作者,张贵。

有了这本专辑,就不用辛辛苦苦当小白领啦,专门跟砖家们吵架就可以。

“咦。”张贵眼前突然一亮,只见路上一个瘦小的行人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款爷,看来不是谋财就是想害命了,要了解一个社会,就要从他的根源上追溯嘛。

“嘿,嘿。有好戏看。”于是赶紧吩咐任平生找好客栈先住下来,大家约好了地方,张贵这才急忙跟上去,这可是提高信誉度的好办法,不能放过,绝对不能放过。

要动手了,要动手了。天啊,太紧张了,想前世当小白领时看到这种情况非赶紧绕道而走,现在竟然要学雷锋,太爽了。

只见鬼鬼祟祟之人四周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便蹑手蹑脚的靠近款爷身边,只见芊芊素手一晃,款爷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竟然无声无息的落到了他手中。

张贵嘴巴一张,在后世长久培养出来的五好青年,此时此刻表露了他高贵的素质和修养,一句在后世想说却没机会也不敢说出来的话脱口而出:“抓小偷啊。”

想不到此话一出,人群却一动也不动,反倒是小偷略微惊慌的看了张贵一眼,然后便迅速的往人群中窜去。

我靠,天下乌鸦真的是一般黑,真理,绝对真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事的心态,张贵都已经停住了脚步,但究竟还是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心:“看看这个世界的小偷混得怎样?如果混得不错,还可以交流一下经验嘛。”

小偷步伐非常敏捷,此时正是晌午,街道上的人非常多,张贵偌大身材在撞到N加一人之后,终于重新找到了小偷的踪影。

此时天下除了乌鸦一般黑之外,小偷也差不多,无非就是瘦小两个字,身体敏捷只是投资的成本,工具,成本投资多少,工具有好坏,本领不一样嘛,也不能勉强。

“还想走。”张贵不满的看着眼前身体瘦小的小偷,大声喊道。其实是不想自己跑得太累了,至于抓小偷之类的语言还是别说了,也懒得说,国民教育失败啊,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一刻钟之后。

“兄弟,行行好,等一下我吧。”张贵喘着气,街道上行人接踵摩肩,他身材虽然强壮,但也不敢到处撞人,你以为是重型坦克啊,真是的。

再说,如果惹起众怒,恐怕自己就是唯一一个斗殴致死的穿越者了,怪无能的。

只见小偷身体晃了晃,但却没有停留下来。

又一刻钟之后。

“兄弟,好兄弟,再不等一下,我就不追了。”张贵的好奇心总算给磨灭了,他真愿意去跟一百个蒙古兵对杀,也不愿意耐着性子在人群中转悠,有狐臭味,有汗臭味,还有不知什么胭脂水粉的味道,这混杂在一起,简直就是杀人无影无踪的毒药啊,居家旅行必备良药啊。

小偷仿佛是故意一般,竟然转过身向张贵招了招手。

“我靠,挑衅,绝对是挑衅。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斗。”

见张贵没有动静,小偷竟然伸出食指指着张贵,然后摆了摆手。

意思不用解释,简单一句就是:你,不行。

靠,大男人的,说我怎样都可以,居然说我不行,这不是对男人的耻辱吗?张贵实在想不到有如此大胆的小偷,好奇心一下子犹如沾了火油一般又燃油起来。

又又一刻钟之后。

气喘吁吁的张贵忽视了后面追着的群情激奋的人群,得意洋洋的看着一步之距的小偷,大笑:“这次看你怎样走。”

小偷这才有点惊慌,转过头来,看到张贵身后跟着一大串人群,不由睁大了眼睛。

“嘻嘻,跑不了吧。”张贵捏了捏五指,作抓奶龙抓手状,向前扑去。

“打死这小子。”身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声音是那么的响亮,是那么的高昂,是那么的充满激情,是那么的充满活力。

当然,忽视的是杀气。

又又又一刻钟之后。

张贵带着满脸的伤痕,独自在街边流浪。

“真可惜了,这样也没抓住那小偷。”张贵摇了摇头:“人老了,心也软了。”

第四十七章 新手同行兼职小偷

张贵虽然已经把小偷扑倒在地上,可是一路上碰撞也得罪了不少人,平素都是乖宝宝的市民看到张贵如此嚣张蛮不讲理,激起了他们心中隐藏已久的愤怒,非要向他讨一个公道。

见张贵扑倒地上,于是扫把、箩筐、萝卜、白菜、臭鸡蛋、烂布鞋都成了最好的攻击武器,把自己的愤怒化为超级大招,直接发功。

“救命啊。”一个达到一百三十八点五分贝的声音从被压倒在地上的小偷嘴里喊出来,声音是那么的悦耳,以至于张贵认为自己在听着高贵的音乐剧。

身下的小偷,此刻却一脸的惊慌,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脸上还带有几分红晕,眼睛很美,张贵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男人会长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小偷的鼻子不大,但长得却恰到好处,和红晕的脸,美丽的眼睛一起构成了一幅精美的画面。

张贵一下子惊呆了。

“你跑不掉了。”张贵隐约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缠绕,至于被压在身下的小偷什么时候离去,张贵竟然不知道。

张贵觉得事情颇有蹊跷,在街边冒充乞丐获得了几个铜板之后回到和任平生约好的客栈。

“张大爷,你这是,你这是。”任平生都懒得说了,迅速的看了一下,见没人留意,才放心的把张贵张乞丐领进客栈。

“和人掐架了?真打?”任平生眼里透出几分精彩。

“嗯。”张贵无奈的看着满身烂菜臭鸡蛋。

“唉,没看到,真可惜。”任平生精彩的眼睛瞬间恢复成死鱼一般,张贵肯定他是演戏出身,而且曾经得过奥斯卡金像奖。

待张贵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两人狠狠的吃了一顿,折腾了半宿,就已经到了夜里。张贵这才穿好夜行衣,偷偷摸摸出了客栈,往白天早已经看好的慎氏老窝摸去。

然而好运却偏偏爱上了张贵,等张贵来到慎氏老窝不远,竟然遇到了同行。

怎么就知道是同行?我靠,哪有人不走正门专门爬墙的?哪有人穿衣服还包脸的?

出门不看时辰的后果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有人牵制还是一个好机会呢?

同行身材瘦小——跟小偷一个职业——爬墙的除了采花大盗之外,身材多半是不高大,只见同行在慎氏庄园边上貌似专业走了一圈,然后才来到其中一处地方。思量了片刻,同行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不用看,肯定是职业的工具,吃饭的家伙。

问张贵怎么知道,我靠,我怀里就揣着就是这东西,难道还不知道吗?

同行很显然是一个新手,鹰爪扔了几次都没有扔上墙,动作怎么就这么慢啊,有点像慢镜头,张贵有点着急,时间值千金不等人啊。

老大,不行就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行啊,你不行就说嘛。

正当张贵在行与不行之间犹疑之时,上天终于怜悯的照顾上了张贵。“啪”的一声,就算张贵离得很远也能清晰的听到同行的声音。

我的妈啊,这都是啥鹰爪啊,新手也不是这样混的吧。张贵赶紧给脚底抹上油,准备溜。

估计是慎氏家族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这么大胆敢挠他这个狮子头,这么大的响声竟然没有吵醒人,新手总算也有点素质,等了半刻钟见没有动静,这才拉起鹰爪试了一下。

张贵又忽视了其中的响声,只见新手同行笨手笨脚的往墙上爬去,期间又吵醒了多少动物,践踏了多少花花草草,张贵也无奈的选择性失忆。

对于附近的动物来说,今晚估计是一个不眠之夜。

张贵的心也随着新手同行的每一个动作不停颤抖,祈祷着这个运气超好的新手同行不要惊动慎氏家族的家丁,免得到时又要白跑一趟。

或许是万能的上帝、佛祖听到了张贵的祈祷,在踩掉了几块砖之后,新手同行竟然有惊无险的爬上了墙头。

新手同行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成就,竟然就蹲在墙头吹起风来,等得张贵快要睡着的时候,新手同行才摸索的跳了进去。

忽视落地的响声,张贵惊讶的看着还留在墙头的鹰爪,狠狠的再次揉了揉眼睛,都快想问一下这新手同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还得为新手同行清理尾巴啊。

等张贵爬上了墙头,竟然失去了新手同行的踪影。张贵也懒得再理会这个没有素质的同行,沿着墙角转了一圈,期间也遇到不少巡逻的家丁,约莫算了一下不到五十人,看来慎氏能搞定梁氏,蒙古人还真出力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蒙古人住在这里狼狈为奸。

幸好,把慎氏庄园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蒙古人的战马,又或许蒙古人已经撤回大营,毕竟历史上记载,蒙古人万户张弘范的军纪可是整个元朝中最好的,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战功彪悍的猛将,也颇为士卒尊崇。

张贵心里也有了打算,知道自己如果能攻慎氏一个措手不及,胜算还是不少,对他来说倒不算大事,毕竟他还有秘密武器,此时大宋虽然使用火药已久,可却从来没有使用炸药包的经验,这可是炸围墙的好家伙。

正当张贵准备离开慎氏庄园,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中还夹着一阵呼喊:“抓贼啊,抓贼啊。”

我靠,怎么跟电视的情节一模一样?编剧难道也是穿越的?张贵赶紧把怀里的鹰爪抛上墙头,准备爬墙走人。

突然一愣,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正向自己走来,张贵连忙隐入黑暗之中。

不会吧。张贵嘴巴都要装进好几个鸡蛋了,来人竟然就是那个新手同行。黑夜里看不清新手同行的样子,只见新手同行手中提了一个大包裹,看来包裹颇重,新手同行连步伐都有点踉跄。

这也实在太为难他了。

张贵真为他担心,也为自己担心,只是期望新手同行赶紧离开。

想不到怕哪个来哪个,新手同行虽然笨,但眼睛却颇为锐利,竟然一下子看到了鹰爪的绳索。

“咦?这不是我的鹰爪?”新手同行不由愣住了。

我的妈啊,您老就别研究了,张贵都要哭了,只见新手同行仔细的盯着绳索看了一会,嘴里还自言自语说道:“真是我的鹰爪啊,我还说放哪里了呢?然来在这里。”

此刻的张贵,都已经听到了不远处杂乱的步伐声,还有吆喝声,火把的余光已经隐约可见。

第四十八章 传闻中的勾心术,迷魂术,幻

“Hi,晚上好。”张贵赶紧从黑夜中闪出,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鹰爪,一下子抛上了墙头,看在同行的份上,提醒道:“还不走吗?”

“啪”新手同行手中的包裹掉到了地上,不由自主的喊起来:“抓小偷啊。”

“你有病啊。”张贵真想一巴掌掐死新手同行,这报应啊,今天早上自己还当好人,想不到好人却给别人当回去了。

“咦,是你?”新手同行突然愣住了。

“不是我,不是我。”张贵连忙摆手,不会吧?老子都蒙了面纱,你还认识?

此时,张贵已经听到喊抓贼的声音,哪里还敢跟新手同行唧唧歪歪,三下两下爬上了墙头,本着照顾同行的打算,回头看了一下,只见新手同行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即使是黑夜里,张贵依然看到他眼睛充满期待。

很熟悉,很熟悉,但张贵却一下子没想起在哪里见过。

“求求你,带我走。”声音也很熟悉。

不会吧?难道是传闻中的勾心术,迷魂术,幻术?虽然没看清楚新手同行的样子,但他的眼神,他说话的声音却让张贵感到格外亲切。

“求求你,带我走。”

张贵想起了房州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拉住绳子:“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新手同行这次可不迷糊,先把手中的大包裹背在身后,然后拉住绳子,借着张贵的拉力,三步并两步爬上了墙头,此时慎氏的家丁也来到了跟前。

“拜拜了。”张贵潇洒的向着家丁摆摆手,然后一个潇洒的入水跳,太帅了,惊讶得新手同行也不由惊呼起来。

“哎呀。”新手同行大喊起来。

见张贵疑惑的看着自己,新手同行呐呐道:“我扭伤了脚。”

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天吧。眼看要是就这样把新手同行留在这里,估计也跑不掉了,再说张贵也颇为好奇,想知道新手同行怎么会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于是,扎好马脚:“上来吧。”

张贵感到背后一重,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用手托了托新手同行的臀部,却很软弱。张贵一愣,差点把新手同行摔倒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贵觉得脖子被新手同行勒住,差点没喘过气来,知道是自己刚才思想出轨的报应,连忙背着新手同行脚下抹油走人。

张贵混迹江湖几十年,脚下的功夫自然也不是吹上来的,他的信誉度之所以这么高,一方面确实是由于他为人诚信,忠义,另一方面为人打抱不平也要武力值防身,他的武力值虽然不是最高,但是也有七十多,跟刘备差不多。

张贵脚下功夫很好,下盘也很稳,再加上新手同行身子很轻,虽然背着一个人,但却比慎氏的家丁动作快得很,等这些混混爬上墙头时,已经失去了张贵的身影。

一刻钟之后。

“喂,兄弟,该下来了。”张贵换了换手,往新手同行的臀部托了托,提醒道。

没有声音,算了,还是那句话,送佛送到天嘛。

又一刻钟之后。

张贵已经在不大的房州逛了半条街,途中遇到了三条狗,两个夜不归的混混,还有一个乞丐。

“小兄弟,该下来了。”张贵沉住气,要知道这次行动,以后他的信誉度将会提高不少,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一定要抓住。

不吭声。

我忍。

又又一刻钟之后。

张贵已经在不大的房州逛了整条街,途中又遇到了三条狗,两个夜不归的混混,还有一个乞丐。

“我说小兄弟,真的该下来了。”张贵自认为很有耐心,而且也很有良心,要是一般人,非把他扔进河里喂鱼。

不吭声。

不会吧?张贵不由停住脚步,却听到背后传来匀速的呼吸声。

睡着了。张贵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地上。奶奶的,竟然睡着了。夜探慎府,背回了一个同行,而这个同行,还在自己的背后睡着了。

天大的笑话。这要是传出去,估计自己的信誉度非得直线下降,下降到零自动死亡?我怎么就这样倒霉呢?

得找一个地方赶紧消灭痕迹才行。

就放在街上?不好吧,看那几个到处乱逛的混混,还有在深夜寒意中颤抖的乞丐,还有那三条到处找东西吃的流浪狗。

放在屋顶?我靠,我有病啊。

把他喊醒。呵呵,我天才。我竟然想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办法。

又又又一刻钟之后。

张贵满头大汗的看着还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神,想哭的心都有了:“小兄弟,小同行,我喊你爷爷了。”

我的妈啊。怎么会睡得这么熟啊。这我都遭了什么孽啊。

又又又又一刻钟之后。

满眼睡意的任平生看着一脸疲倦的张贵,再看看张贵怀中一样打扮的瘦小的同行,嘴巴张得可以塞进N加一个馒头。

“房间大爷你征用了,我让掌柜再给我开一间房。”任平生瞬间消失,留下了欲哭无泪的张贵。

“不是你想象中的这样,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张贵如祥林嫂一样。

折腾了一个晚上,又背着一个新手同行神经兮兮的逛了几条街,张贵也累得可以,把睡得比猪还熟的新手同行扔到床上,自己也终于熬不住困,挨着躺了下来。

一夜,张贵竟然作了一个好梦,非常好。梦里有许多可爱的女主角,有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唯一男主角,当然就是自己了,女主角人数随着梦的甜蜜增减。

当女主角人数增加到最多的时候,张贵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却很熟悉的影子在眼前晃动。自从穿越之后,张贵也没有睡得一个好觉,觉醒得很。

睁开疲倦的眼睛,却看到一个好奇的脸在自己眼前晃动。好像还对自己的相貌进行评估,估计有七十分这样子。

“嘻嘻,你醒了。”新手同行见张贵醒来,头一缩笑道。

张贵这才看清楚,新手同行竟然把脸上的蒙面摘掉了,看到新手同行的一瞬间,张贵赶紧闭上眼睛。

“梦而已,梦而已。”张贵连忙安稳自己。

“醒了就别睡了。我该走了,昨晚的事情谢谢你啦。”新手同行略微调皮说道。

此时张贵的心里却已经起了波浪:“又是你,又是你。”

这个新手同行,竟然就是早上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小偷,那个害自己被群众的力量海揍了一顿的小偷。

“英雄,你叫什么名字呢?”新手同行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的清脆,怪不得自己这么熟悉。

“张贵。”张贵不由自主报了姓名,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这样。

“张贵,张贵,好土的名字。”新手同行笑了笑。声音如黄鹂的叫声一般清脆,简直像魔音打击张贵幼小的心灵。

当张贵再睁开眼睛时,新手同行兼职小偷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留给张贵莫名的失落。

奶奶的,老子不会是生病了吧?还是今世的张贵,本来就有短袖之风,要不怎么会对一个男的有感觉。

天啊。阿弥陀佛,答应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第四十九章 闪电攻坚战

在房州又停留了几天,却再也没找到机会,慎府也不是瓜子,任凭张贵来去自由?那些小混混还要混吗?

但通过观察研究科学论据慎府的人数出入,张贵心里已经约莫有了计划。只是再也没有重新见到新手同行兼职小偷,这多少让张贵心中还是有点失落,当然,任平生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自己很久,忽视,强大的忽视。

强大的阿Q精神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

这才与任平生返回山涧,众人已经等得颇为焦急,说张贵再不回来,就打上门去。看来张贵凭借的高达八十三点五的信誉度,已经获得了部分义勇的信任。

梁氏在房州究竟还是有几分根底的,在这几天时间了,梁山不但搞到了十几副盔甲,甚至还有不少火药,这正合张贵心意,于是吩咐众人如法炮制,用坛子做了几个土炸弹。

梁顾是绝对是主力,这不用说。但好钢还是用到刃口上,无论梁顾怎样哀求,请求,祈求,张贵都不松口,只是挑了几个比较灵活的身手敏捷的弟兄先行混进房州,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再打开城门。

如张贵所观察,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几个小混混也想学别人守城,那简直是对职业军人的天大笑话,虽然大伙也不是职业军人,但忽视,强大的忽视。

都是熟悉的人,几个小混混看到梁山的人杀了回来,死的死伤的伤,见机快的头脑灵活的赶紧投降,然后跟在屁股后面大声吆喝。改造换代的时候,可要看准主人了。

安排几个对火药较为熟悉的义勇炸开慎府大门,任平生肯定是其中一个。就凭他胆小怕事的表现,绝对是玩炸药的最好人选,最后让弟兄们冲进去,完事。

“这次行动务必要消除首恶。”张贵兴致勃勃的总结,不过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张贵连忙把话转变成深奥的文言文:“杀慎独,杀鞑子。”

“杀慎独,杀鞑子。”这次张贵总算得到了响应。

张贵满意的点了点头:“弟兄们,其他话我就不多说了,是到拼命的时候了。不过我矮张把丑话先说在前头,弟兄们动作一定要快,要是让老子看到专拿工资不干活的家伙,老子非割了他的鸟蛋。”

众人被张贵那股煞气镇住了,良久,梁顾才低声问道:“矮张,什么叫做专拿工资不干活?”

不会吧,难道梁老头不发工资,张贵疑惑的看着梁山,却见他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张贵。张贵没法,只好板起脸道:“不懂就别多问,反正一个字快,两个字是很快,三个字是非常快。要是走漏了慎独,老子找你问罪。”

“要是其他弟兄让慎老头跑了呢?”梁顾不甘心问道。

张贵瞪着梁顾,一字一顿道:“一样找你问罪。”

“矮张处事公平严明,在下佩服。”

于是,众人散去,留下可怜兮兮的梁顾。

又熬了几天,张贵没事时跟梁老头吹吹牛打打屁,又或是调戏一下小女孩,冒充一下大叔,日子过得也快。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梁老头再细细交代了张贵一番:“矮张,梁某也没什么话可说,就在这里等你凯旋归来,他日你矮张旌旗之下,我房州梁氏当效其鞍马之劳。”

终于有回报了啊。虽说施恩勿图报,可张贵等的就是梁山这句话啊,有房州的支援,自己救援襄樊保住大宋也增加了几分希望。

假惺惺还是要的:“梁老严重了,此等祸国殃民的汉贼,我等人人得而诛之,矮张只不过出于义愤而已。”

“我先代替均州三千义勇感谢梁老的美意,他日功成之日,梁老当立首功。”张贵连忙补充。

一只老狐狸和一只粉嫩的小羔羊发出奸笑,差点没把小女孩梁雅吓得哭起来。

打开城门顺利得连城门附近的鸟也不惊动一只,看来这以后有成为经典的可能。或许若干年后,一本叫做《中国战争史》的书,用这个例子当正面教材呢。

待得几声巨响,土炸弹发挥了他独特的魅力,慎府前后门像剥掉了皮一般裸露在众人面前。还等什么呢?

“弟兄们,杀进去。”张贵对土炸弹的威力已经颇为习惯,可怜一大堆泥腿子给吓得目瞪口呆。

“缴枪不杀。哦,不,投降不杀。”张贵率先冲进了慎府,却看到一大堆如木鸡一般呆板的人。

“梁顾,带你的人去堵住家丁,其余的人跟我来。”张贵迅速处理好一大堆木鸡,也不想充当孤胆英雄,率领十几人直扑慎府的西苑。

“噗嗤,噗嗤。”还没到西苑跟前,一排精锐锋利的弓箭划破长空,直接射倒几个冲在最前面想好好表现的弟兄,而张贵幸好盔甲坚固,弓箭力道不强才免受伤害。

“格老子个麻辣,给老子冲。”见半路出道的义勇有点胆怯,张贵一马当先直接向着西苑大门撞击过去。

“砰”,大门没有一丝反应。

“去,给老子把梁顾叫过来。”张贵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想起梁顾那个人形坦克,贴紧大门,弓箭竟然一时射不到他身边。

还不到一刻钟,浑身是血的梁顾提两把偌大的斧头已经来到西苑前。

“梁顾,**的给老子冲过来,弓箭伤不到你。”张贵先给他打气,免得他临阵退缩。

梁顾是一个好兄弟,听话,直接挥动着大斧头向大门冲了过来。

“砰,”大斧头落在大门之上,大门晃动了一下。

“快,给老子快点。”张贵对慎府进行闪电攻坚战,连同梁顾的大斧头,右脚用力向着大门踹过去。

“咯吱,咯吱”几声,大门竟然开始晃动起来。

只听见西苑里面传出几声惊讶,惊慌,惊恐,幸运的是,张贵正好听到有慎独这个祸国殃民的汉贼的声音。

“梁顾,再来一次。”张贵沉住气,把力气都集中在右脚之上,随后大喊:“动手。”

“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向前砸去。张贵瞬间拉着梁顾躲在两边,只看到眼前几支弓箭迎风扑面而来,划过鼻子还带起几分寒意。

即使是侥幸,张贵背后也刹那间出了一声冷汗:“冲。”

梁顾二话不说,挥动大斧头向前冲去。

第五十章 张弘范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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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蒙古人。”张贵不由叫苦。只见眼前几个蒙古人虽然被张贵的猛攻猛打来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抛弃长弓,抽出大刀迎了上来。

“杀。”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杀吧。怒火燃烧吧,小宇宙爆发吧,来自地狱冥冥的烈火,化成索命的魔鬼吧。

梁顾手持一双大斧头,简直就是拼命的打法,他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只求伤人,刚一见面竟然被他直接砍掉了两个大头。那两个蒙古人死得也足够倒霉了,连长生天也来不及祈祷一句。

张贵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牵制的游斗,门外的弟兄多得很,也用不着跟小的抢成绩。大人自有大量吗?自己吃了肉,骨头和汤还是要留给弟兄们,要不还容易降低信誉度,还不到半刻钟,整个慎府除西苑外已经清理完毕。

等张贵空闲出来,慎府降的降,死的死,伤的伤,就连慎独这个老家伙也被生擒,若不是张贵好生劝说,估计此刻慎独这个老家伙都成了冤死鬼。

然而,梁顾却还没有空闲出来,张贵颇为好奇的看了一下正和梁顾对阵的汉人,只见他身材不高,但长得颇为匀称,双手出奇的长,使得双剑颇为灵活。

若说梁顾如猛虎横冲直撞,对阵的汉人却如蝴蝶一般飞舞,但招式颇为狠毒,双剑使出也颇有声势。

张贵有点疲倦,皱了皱眉头,见对方招式狠毒而且拼死不降,心里有点厌恶:“弟兄们,都上去了结了他吧。”

“不行。”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叫声。

“又是你,又是你。”张贵狠狠的揉了揉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

一定是做梦,妈的,这个梦怎么这么长,还带有情节。

“不能杀他。”新手同行兼职小偷站了出来,坚决说道。

“你给我一个不杀的理由。”张贵皱着眉头,看着熟悉的新手同行兼职小偷,不明白他怎么会成了俘虏。

“那你给我一个杀的理由先。”新手同行兼职小偷坚决问道。

“我爱杀便杀,哪里容得了你唧唧哇哇。”张贵冷冷说道,他为人向来恩怨分明,对于这种为虎作伥的行为颇为厌恶。

“他是,他是我爹爹的弟弟,他是我的叔叔。”新手同行兼职小偷委屈说道。

张贵一下子迟疑起来,自己确实对新手同行兼职小偷颇有好感,见鬼。但如果因为这个而最后使得信誉度下降,那就不好了,混饭吃的家伙可不能少。

“我爹爹是万户张弘范,我叔叔叫张弘正。”新手同行兼职小偷见张贵板着脸一点不松,低声说道。

“我爹爹是万户张弘范,我叔叔叫张弘正。”

张贵顿时觉得脑袋一下子膨胀起来,“嘭”的一声,竟然停止转动。

妈的,蒙古汉人。早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新手同行兼职小偷爷爷张柔投降蒙古人二十年后,张弘范才出生,此时已是蒙古窝阔台汗十年,所谓的金国也已经亡国四年,所以张弘范既不是金人,也不是宋人,而是正宗的蒙古汉人。这个蒙古张弘范是在蒙古军中基层打拼出来的优秀将领,自始至终都是元帝国的良民。

正是这个蒙古张弘范,他曾筑万山大营截断粮道,修葺“一字城”分割襄樊,随后奋不顾身攻下樊城,逼使驻守襄阳城的宋军出降。后来更是在焦山之战中击溃了宋将张世杰率领的宋军主力。

最后蒙古将领张弘范被忽必烈封为“蒙古汉军都元帅”,率军攻打闽广两地南宋的残余势力,在潮州五坡岭捉住了南宋宰相文天祥;1279年,他指挥水军,在广东崖山击溃南宋舰队,丞相陆秀夫见大势已去,先驱妻子赴海死,登帝舟奏道:“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不宜再辱。”

然后背起小皇帝蹈海殉国。

事后,杨太后闻帝已投海殉国,亦赴海而死。代表着汉人正朔的南宋政权彻底灭亡。中国自此全部被蒙古人建立的元朝统治,长达近百年之久。

好一个蒙古高级优秀将领。灭宋后,张弘范命人在石崖上刻上“张弘范灭宋于此”七个大字以标榜自己灭掉南宋的所谓千秋功业。这种行径为世人所不齿,没过多久,有一位秀才在石崖刻字前面又加了一个“宋”字,变成了“宋张弘范灭宋于此”。藉以对汉人出身的张弘范表示出极大的羞辱和轻蔑。

听说张弘范诗歌写得爽朗可通。那也算得上正儿八经的半个汉人了。张贵疲倦的闭上眼睛:“先抓起来。”

“我需要张弘正。”张贵看着一脸愤怒的梁山,坚持说道。

“矮张,你也知道,张弘正是梁氏最直接的侩子手。”梁山盯着张贵:“你竟然要保住他的命。”

“嗯,梁老,您老先别激动,请听我一言。”张贵按住怒气值已经达到九十九点九九将要爆发的梁山,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您老也知道,我均州张氏身负朝廷重任,襄樊危在旦夕,范文虎惧战,朝廷物质被阻于鹿门山而不得进襄樊。”

“襄樊所期待,无非我均州三千义勇而已,然而张弘范此人为将勇,为人严,御下有道,统军有方,我均州三千义勇想突破汉水防线,无非是天方夜谭罢了。”

“张弘范此人,却对这个同胞弟弟颇为宠爱,甚至为了他得罪了不少人。”张贵看了看梁山疑惑的表情:“梁老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

“我思量,若要突破张弘范的万山防线和汉水防线,除了您老在房州方面的接应,张弘正或许是其中一个棋子。”

梁山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我梁山人老了,有些事毕竟还是靠你们年轻人,这次虽然重新夺回了房州,但我老头也看清了一件事,蒙古人一日不除,我大宋便没有活路。人是你俘虏,你自己处置吧。”

“不过慎独这个老家伙,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的。”梁山咬牙切齿说道:“你矮张总不会再问我老头要这个老家伙吧。”

“梁老明鉴。”张贵摇摇头,道:“不过矮张倒有一个建议。”

第五十一章 庆祝房州解放暨审判大会

次日。

房州城内,举城同庆,当然那些投靠了慎独的混混、大户、小家都没有好果子吃,张贵也管不得这么多事,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打着玩着,然后就习惯了,混混们自然有混混的生存之道,张贵也着急,也着急不来。

在房州城内最热闹的街道,此时一条用丝绸做成的巨大的横幅高高的挂着街道上,上面用鲜红的染料写着:庆祝房州解放暨审批大会。

“都过来看了,都过来瞧了,凡是参加大会的人都有一斗米发,一斗米咧。”小混混敲锣打鼓的做宣传。

“我家三伢子过去也有吗?”某大婶问道。

“有,都有。”小混混情绪很激动。

“那,那我家四伢子呢?”大婶也很激动。

小混混这就不干了,都说可以去了,你这不是纯粹消遣老子吗。

“我家四伢子还在肚子里。”大婶有点不好意思。

“大爷,我想请问一下你现在心情怎样?”张贵拉住一个步伐蹒跚的老头。

老头牙齿都已经掉光了,说话有点迷糊,或许是心情较为紧张吧:“激动,激动。”

“房州再次回到咱们老百姓手里,您老觉得非常激动吧。”张贵想不到慎氏如此不得人心。

“发米,发米。”老头要挣开张贵的手:“我说小伙子,你拉得我这么紧干嘛?俺家阿牛说了,大家都有,大家都有。”

张贵忽视这些不懂事理的老百姓,又见到了一个小朋友:“小朋友过来,叔叔给你糖吃。”

小朋友只是低着头赶路,一声不吭。张贵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任平生,不死心继续骚扰:“小朋友,叔叔这里有糖,有好多糖,叔叔问你一下,你现在高兴吗?”

“哇”的一声,小孩子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委屈的说着:“娘说我要是去迟了没有领到米,就不让我吃饭。”

张贵挠了挠头,忽视小朋友的幼稚,继续进行他的采访大业,这可是名留青史的时刻。

后世史书记载:

庆祝房州解放暨审批大会,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这是一次奋进的大会,这是一次光荣的大会,这是一次决定了帝国生死存亡的大会。

在咸淳八年的七月份,在世界反蒙古战争和大宋抗蒙战争即将面临失败的前夜,大宋帝国面临两种前途、两种命运斗争的关键时刻,为了团结帝国百姓,争取光明的前途,彻底打败蒙古侵略者,建立独立、自由、民主、统一与富强的大宋,大宋土豪张贵及梁山共同组织召开了第一次大宋百姓代表大会。这次大会的主要任务是组织和动员大宋人民抗击蒙古侵略者,同时审判那些助纣为虐的投机分子。

这次大会否定了大宋帝国集中兵力对抗大元帝国战略,指出了之前几次救援襄樊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军事上的单纯出击”,在元朝采用“持久战与堡垒主义的战略战术”的情况下,我们应该是集中优势兵力选择敌人的弱点,在运动中有把握地去消灭敌人的一部或大部,以各个击破敌人,粉碎敌人。

然而我们却以单纯的防御代替了运动战,以单纯的进攻路线,单一的兵种配合、错误的军事指挥及不及格的将领来支持这种单纯的防御战,并在朝廷严令之下盲目出兵,鲁莽行动,以导致多次救援的失败,大量的物质被掠夺。

会议同时指出,“右”倾投降会主义是目前坚持长期战争的最大敌人,蒙古势力的迅速发展使得部分将领看不清目前的形势,错误认为蒙古入主是历史的发展必然趋势。这是盲目的看法,这是错误的看法,从历史的发展规律来看,一种新的劳动关系必然会代替老的生产关系,蒙古帝国作为一种落后的奴隶主义,通过残酷的剥夺劳动人民的最大生产力获得最大利益,这是历史的局限。

而大宋帝国,通过一种温和的方式,通过土地租赁方式,把土地租给劳动人民,通过劳动人民提高生产效率获得最大利益,这是历史的进步。

“右”倾投降主义,不但是一种看不清历史发展趋势的短视行为,更是一种不敢反抗、不敢为自己谋取自由的一种行为。

据从黑暗的奴隶社会叛逃过来的张弘正同志述说,投降主义者在黑暗的奴隶社会中并没有获得相应的地位,反而受到种种的猜疑。

会议同时指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抗蒙战争已经进入最紧要关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个最紧要的时刻,大宋百姓要咬紧牙关,死不松口,为历史的进步而努力奋斗。

这次会议,确定了义军的斗争方式应该是以游击方式进行,在敌后配合大宋正规军进行艰苦的斗争。

这次会议在义军的危急关头挽救了义军,挽救了大宋帝国的抗蒙大业,使义军在极端危险的境地得以保存下来,胜利地完成整编,开创了抗蒙战争的新局面。它证明大宋土豪阶层完全具有独立自主解决自己内部复杂问题的能力,是大宋土豪从幼年走向成熟的标志。

张贵、梁山作为这次会议的主要组织者和主要领导者,理应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而对于审判大会,则让我们从一个孩子的笔记中看出他的意义:

今天上午,阳光明媚,太阳公公仿佛也带着笑容。我在娘亲的带领之下参加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活动,房州审判大会。

大会在房州最热闹的两米街进行,我想这也算是对广大百姓的一次教育活动吧。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押解坏蛋的牢车来了,吸引了娘亲他们的目光。不一会儿,审判大会开始了,一共有十三名犯人,由住在房州最大的房子里头的老头宣读审判结果。听娘亲说这些坏蛋中以投降蒙古充当汉贼的罪犯居多,狐假虎威狗仗势欺人压来百姓,吃饭住店不给钱的也有,平常的坏蛋听说要蹲几年牢,最坏的坏蛋听说还要处于极刑。

真可怕,原来投降蒙古人也是坏蛋,以后要记清楚才行。

其中有两个坏蛋的事我想应该给人以启示。一个坏蛋据说是住在房州第二大房子里头,他到处说蒙古人要进攻房州的消息,引起大家惊慌,被判决了十五年。另一个坏蛋却是听从了这个坏蛋的话,投到这个坏蛋的家里充当家丁,这个坏蛋被判决了七年。这两个人非常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并且是要蹲牢房的,糊里糊涂走进了牢房的大门。我想这两个坏蛋在投靠蒙古人时,多数应是贪图蒙古人能够给他们撑腰。

轮到我领米的时候,到了最后一名被审判的坏蛋,最大的坏蛋,住在房州第二大房子里,勾结蒙古人,祸害房州。只见他双手被扣在身后,戴着脚镣,由两名经常在两米街打架的混混看着。这个坏蛋住在房州第二大房子,原因听说也很简单,勾结蒙古人占了房州第一大房子,杀了里面的人,听娘亲说这两家大房子的人原来都相处得挺好,只是后来第二大房子的人见到蒙古人打架很厉害之后临时起了歹意,动了杀机,勾结蒙古人杀了人。住在房州第一大房子的老头,宣读结束,该坏蛋马上被插上死囚牌,立即砍头,幸好娘亲捂住了我的眼睛,要不我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一个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的结束了,我的心情很复杂,但我无论如何也揣测不出那个坏蛋此时的心情。

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但是我们应该不做坏蛋,不勾结蒙古人,尤其不要被私欲蒙蔽双眼而勾结蒙古人,否则后悔也晚了

看着他们,有哭的,有笑的,有喊的,有低头的,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后世,一些知名的专家将这次大会痛陈为:贿选大会。

第五十二章 我就要跟你走

“大叔,你真的要走吗?”小女孩梁雅哭丧的脸还带有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短短几天的相处,大叔英俊潇洒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张贵点了点头:“嗯,大叔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那这是送给大叔的。”梁雅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依依不舍的递给张贵:“这是娘给小雅逢的,可是小雅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孩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小雅,过来爷爷这里,叔叔是要做大事的,小雅要听话。”梁山怜悯的看着小雅,眼里充满了爱意。

“爷爷。”小雅像迷失了方向的羔羊扑向梁山身上。

“粮食、食盐还有布匹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小子可以随时上路了。”梁山好不容易才把小雅哄了睡着,轻轻的抱进房间放好。

这是什么话嘛,张贵咕噜。啥叫上路嘛?一个老头也不会说话,大度的张贵不和他斤斤计较:“您老的大恩大德……”

“行了,行了。”老头虽然已经夺回房州,但心情一直不好。

张贵看着一脸疲倦的老头,仅仅几天,梁山凑出了所有能够凑出来的粮食、食盐和布匹,几乎把整个房州都已经搬空。

“你小子是做大事的人,我老头也不留你。”梁山眯着眼看着张贵:“他日矮张命令所致,房州梁氏必效其鞍马之劳,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我把张弘正带走了。”张贵迟疑了片刻,看着老头:“还有张弘范可不是伪善之人,我怕他终究会对房州不利。”

“你小子就甭担心了。”梁山摇了摇头:“你不是要放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吗?有他通风报信,估计张弘范不敢乱来,即使他发兵攻城,我老头还是有地方可去。”

“我老头就想,兄弟之情怎么也比不上父子之情,偏偏就你小子坚持要放儿子不放弟弟,我人老了,看不清咯。”

晕倒,这都哪跟哪了?张贵哭丧着脸。

“正如你所说,张弘范军纪甚严,我思量张弘正等人是私自出营。”老头给了张贵一个好消息:“只要老范的儿子能够及时回到万山大营,他张弘范估计找的也是你的麻烦。”

债多了也不怕蚊子咬。

“保重。”

“保重。”

次日,梁顾领着一众人等推着小推车浩浩荡荡的向均州前进。在他们身后,是一对拉得老长的影子。

“张,张贤弟,”张贵艰难叫了一声:“你走吧,回去还请跟张大帅说一下,你叔叔在我手上,只要他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我也不会亏待他。”

“我不走,你放了我叔叔,我跟你回去。”新手同行兼职小偷兼职蒙古万户张弘范的儿子,脸色坚决。

张贵叹气,平素也不是如此犹疑之人,今天就怎么成了妇人之仁发不了火:“你叔叔,我肯定是会放的。”

“但不是现在。”张贵真不忍心打击张公子,但还是忍不住说下去:“你一定要回去,对你爹爹,我大道理也说不出来,只是恳请大帅出兵时能够好好想想,这到底是残暴的大元对百姓有益,还是这仁慈的大宋?”

“天下黎民百姓,祈祷的只是不愿意再当奴隶而已。”

“我们俩也算是爬过墙闯过祸的兄弟了,我思量你本性并不坏,恳请你能够多劝说一下你爹爹,毕竟我们是同源同种,大家莫不是龙的传人罢了。我均州矮张自认为也算果断之人,却不知今日为何,竟然会对你如此婆婆妈妈作女儿之情,你赶紧走吧,别让我改变了主意。”

“可是我愿意跟你走。”张公子犟得几百头牛也拉不动。

张贵笑了笑:“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说到底你还是我的俘虏,按照你们蒙古人的法子,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莫不是你还敢反抗你的主人不行。”

“我就不,我就要跟你走,你放了我叔叔。”可怜的万户张弘范的儿子没救了。

粉嫩小羔羊张贵,这下子可真没戏了,板起脸:“难道你真的要逼我出绝招。”

“我不怕。”新手同行张公子撇着嘴巴,很美很漂亮。

“啪”,张贵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边,奶奶的,怎么对男人动了凡心。

“你过来吧。”张贵又叹了一口气,看到张公子毫无戒备的走到身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别怪我,张贤弟。”张贵说完,右手迅速化掌为刀,落在张公子的后颈之上。

张公子很利落的昏倒下去。

“任平生,过来。”张贵再也不看张公子一眼:“把张公子送回万山大营,然后过来均州找我,若出了半点问题,唯你是问。”

任平生还是一副爹爹不疼奶奶不爱的样子,哭丧的脸拉得老长:“英雄,饶命啊,不去鞑子大营行不行。”

“行。”张贵干脆利落回答。

“真的?”任平生脸上笑开了花。

“真的。”张贵斩钉截铁。

任平生迟疑了片刻,还是认真道:“英雄,还是让我去吧。”

“想好了?”张贵认真问道。

“想好了。”任平生干脆利落回答。

“自愿的?”张贵疑惑问道。

“自愿的。”任平生斩钉截铁回答。

“哦,那就好,我还打算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让梁顾那小子跑一趟,反正也容易。”张贵疑惑的看着转了性子般的任平生。

“英雄,饶命啊。”任平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到均州,自然是一番嬉闹,特别是见到杨波的瞬间,张贵眼泪再也禁不住往下流。

众人热闹了一番,这忽略不提。

虽然仅过了一个多月,但均州的三千义勇在众人的合力调教之下,已经初现精锐,毕竟这些原来就是优秀得不能在优秀的兵员。

大家都是来自各地的豪杰,其中又有不少人上过战场揭过瓦,打过架坐过牢,无一不是各方的混混,拳头大,脑子不灵活。

所谓重英雄识英雄嘛。张贵进出樊城一趟,无疑使得他的信誉度极度飘红,达到了历史的高度,粗略算了一下,估计都要将近九十了吧,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再来几次估计快要达到满分呢。

第五十三章 三十三勇士斗鞑子

“抗蒙纪念碑?”张顺琢磨了半分钟,才估摸念出来:“这是什么来的?”

“祠庙。”张贵低声回答,想起朱大长与杨松,他心里非常难受,虽然战争免得了历经生生死死,可当朝夕相处的人死在你眼前,然后毫无声息,任凭心肠再硬,也免不得得触动几分心灵。

幼小的心灵。

“这不是很好吧?”范天顺疑惑问道。

“有什么不好,难道他们仅仅是为我张贵而死,那大宋呢?大宋难道就不应该记住他们?要知道他们是为了大宋的存亡而死,难道他们不值得这样吗?”张贵盯着范天顺:“连生的人也可以立长生祠,难道死去的人就没有了荣耀。”

范天顺毕竟是正规军出身,摇了摇头:“大哥先别激动,我是怕朝廷方面有异意。”

“我不怕,弟兄们连死都不怕,难道我这活着的人还会怕不成?连蒙古人也杀不了我张贵,我就不相信朝廷的屠刀会落到我矮张头上。”

唐全张兴祖也是半个正规军出身,虽然颇为同情义军的待遇,但还是插话道:“统领这样做,置李大人如何?”

“李大人。”张贵犹疑了片刻:“我相信李大人也会同意,我也希望李大人能够支持,但就算没有任何人支持,我也要为他们立碑。”

张贵觉得自己很坚定,从来没有这样坚定的去做一件事,只有永远被纪念的人,才会激发更多的人继续战斗,大宋向来重文轻武,张贵所做的就是要提高士卒的地位,让这些在文人眼里低贱的人群走进高高在上的祠庙,祠堂。

“大哥,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张顺见张贵坚持,知道大哥做事向来说一不二,连忙转变话题道:“李大人来信了。”

“哦。”张贵看了一眼,只见众人脸色各不一样,唐全和张兴祖更显得有点尴尬,反倒范天顺一脸平静。

“李大人信中,信中像不赞同大哥退军。”张顺还是说下去:“朝廷新的一批援助六月初也下拨,现在估计到了鄂州。”

“只是范将军和李大人相持鄂州,都不肯听对方的命令。”

“笨蛋。”张贵不由心酸,想自己拼死才毁掉蒙古人的巨炮,为襄樊生死奋不顾身,怎么不教自己寒心呢?

本以为自己借助历史能看清李庭芝,却想不到李庭芝仅仅因为自己不去送死而有异意?

或许有原因吧。

张贵宁愿往好的方面想,也不愿意破坏李庭芝在自己心里几乎完美的形象。南宋德佑二年二月,扬州城被元军围困,城内粮食已尽,尸横满道,且饥馑日甚一日,每天投水自尽的,都达数百人。老百姓苦不堪言,将士们也精疲力竭,面对此情此景,城楼上一位血染战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面色凝重,心急如焚,满腹忧愤。

他痛恨元军侵占大宋国土,摧残大宋百姓,叹息南宋王朝大势已去,而自己已无回天之力。面对周围许多部下将士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他心中始终跳动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坚守到最后的时刻,以身报国恩。

有心报国无力回天,这是一个将军的痛苦。

“上书贾似道。”张贵突然大声道:“把此次功劳都推到他身上,换取为死去的弟兄立祠的机会,让他跟朝廷打招呼。”

“我认为贾似道不会这么迷糊?”唐全摇了摇头道。

“说什么也要博一次。”张贵丝毫不放松。

“嘿嘿,”范文虎摇头,道:“这事还是要看我老范的本领,大哥你就别担心,坏人还是让我老范去做。”

信誉度问题,非常严重。但如果没有贾似道的支持,只凭借自己的信誉度,也影响不了大的局面。

“这次我从房州带回来了一样东西。”张贵又想起那个笨笨的小偷,不由有点心乱,:“贾似道此人喜爱收集古董,这东西献上去,他老贾非答应不可。”

“若能让死去的弟兄名留青史,即使我张贵再委屈又如何?”

俗话说舆论是行动的先头部队,张贵说到做到,第二日,整座均州城内最有名的说书人都收到了一本评书,上面用宋体字认真的写着:三十三勇士斗鞑子。

书中详细的介绍了蒙古人的来历与蒙古人的残酷,用悲壮的笔迹表达了三十三勇士与蒙古人斗智斗勇的故事,反映了大宋义勇不屈不饶的斗争精神,表达了三十三勇士对国家的热爱,对百姓的忠诚,怀着至死不渝的精神,奋不顾身七进七出终于炸毁了蒙古人的攻城利器,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书中人物刻画清晰,情节紧张之余又带有几分轻松,曲折簸荡,荡气回肠,虽仅仅万字不到,可却写出了千百万字亦不能表达的含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书中使用了大量口语,部分技术性的用词需要专门人士对其解读,至于这本书的原作者早已不可考,据说是从均州义勇统领张贵手中流出,于是部分学者认为是张贵的作品,以当时当事人的身份写出的故事可信性极大,也是现在研究蒙古人生活习性,战斗方式及人性的一本重要原著。

“老李,你听了吗?”到日暮时分,三十三勇士斗鞑子,已经成为了均州城内最热门的话题。

“听啥子了?”老李吃惊的问到。

“不会吧。”来人惊讶的看着老李:“你竟然不知道,三十三勇士斗鞑子,整个均州都说开了。”

“啥斗啥。”来人耳朵有点不好。

“这还是咱们均州鼎鼎有名的矮张之事,来,来,我老程给你好好说说。”

此时的张贵,自然不会想到这仅仅万字不到的评书,竟然会在后世掀起如此大的风波,书传出当天,整座均州城内已经开始传颂三十三勇士的故事。

“大哥,今天很多人来到大营要求参加义勇。”张顺颇为得意的看着皱着眉头的张贵:“这应该是一件大喜事,大哥怎么皱眉?”

“大喜事?”张贵苦笑,我们拿什么养活这一帮只会吃不会拉的家伙,个个粗而大似饭桶般。

“还有就是人多也不一定是件喜事。”张贵耐心说道:“不说经过训练的义勇如何和他们相处,而且人多必杂,蒙古人又不是傻子,我们在均州闹了这么大声势,我就怕还没等大家准备好,蒙古人就打过来了,到时我们唯有跑路一条。”

“还有就是李大人现在对咱们的忍耐性也有限度,当初也仅给了咱们三千义军的军备和武器,这人多了,你拿什么给他们,难道就让他们空手去跟蒙古人斗?”

“还有就是粮食从何而来?军饷又在哪里?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啊。”张贵对张顺的期望很高,好好调教。

“张弘范应该不会如此鲁莽吧?毕竟他弟弟还在我们手上?”张顺迟疑道。

“说不准,说不准。”张贵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至于军饷和军粮,”张顺看了看四周,才低声道:“均州知府张恬怕惹祸上身一个月前离开了均州,我们,我们可以代收一下税收?”

“这个?”张贵迟疑片刻,也低声道:“要做得隐蔽一些,不要让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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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完毕,求给力收藏和票票。

第五十四章 纪念碑落成仪式暨追悼会

半个月后,纪念碑落成典礼与朱大长杨松追悼会隆重举行。

“各位弟兄、各位乡亲,各位亲友,”张贵略微颤抖的双手表示了他心中的悲痛:“云蒙低沉,洛水乌咽,苍天流泪,大地悲鸣。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为帝国大业牺牲的好兄弟朱大长与杨松,朱大长与杨松兄弟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劳碌的一生。”

“他们的一生又是光明磊落的一生,他们热爱帝国、热爱义勇、热爱乡亲,他们性格直爽,团结同事,乐于助人,遵纪守法,老实本份,是不可多得的好兄弟,他们的一生以苦为甜,以劳为乐,他们为帝国的事业奉献了毕生心血,他们为人忠厚、正直、善良,给我们留下了许许多多典范,给后人树立了为人处世的楷模。”

“朱大长杨松兄弟共赴极乐界,典范犹蒸故里人,我们都要学习他忠君爱国的高尚美德,学习他们艰苦奋斗、吃苦耐劳的奉献精神,学习他们严于律已、宽以待人的优良品德。希望所有兄弟、乡亲、亲友化悲痛为力量,为共同建设富裕、秀美、文明的帝国而奋斗。”

前来吊唁和出席追悼大会的有朝廷使者唐全、张兴祖,有房州义勇梁山使者梁顾,也有身在蒙古心在宋的万户张弘范使者张弘正,还有来自均州各地的乡亲。

向长大长、杨松遗像默哀三分钟。

“朱大长,曾从师李增亭先生,少年时勤奋好学。十六岁离家,先后在徐同春中药店、顺和祥、福和杂货铺当学徒,学得一身好本领。后来在海州城内当船工,蒙古南犯以后,抗蒙思想在船工中迅速传播。”

“不久,他参加了夏贵军,成为大宋帝国光荣的一名战士,逐步走上革命道路。曾积极参加海州狙击战,海州伏击战,后来夏贵犯了逃跑主义,朱大长兄弟留下来作艰苦的斗争。以土匪为掩护,在山东一带坚持斗争,经常学习时事、政治,宣传抗蒙思想,并发动老百姓,组织抗蒙义勇军,猎杀蒙古人,战斗中,奋勇冲杀,头部负伤。后因力量悬殊,义勇军受挫,朱大长辗转来到均州。”

“杨松,诞生在吉州庐陵县富川。这是一个美丽而宁静的小乡镇,镇旁不远处正是有丘壑林泉之胜的壶山。他的先辈是地地道道的庶民,没有当过官,杨松自幼因家中贫寒,衣食无着,被迫离乡背井,逃亡到汉水,此后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在汉水闯下了很大的名气,为了帝国,却甘心放弃了安逸的生活,投身义勇。”

“抗蒙战争,是一场必须长期坚持的战争,或许将会有更多的义士义勇、仁人志士,为了人民的幸福、帝国的富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英勇战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永远长眠在我们脚下这片热土上。”

“但正是他们用殷红的鲜血,谱写了忠君爱国最壮丽的诗篇。他们是大宋的脊梁、汉人的骄傲。我们纪念他们,就是要永远不忘他们为帝国和乡亲们建立的卓著功勋,永远不忘他们用鲜血和生命铸就的大宋精神,永远不忘他们的遗志和追求,我们面前这座高高耸立的纪念碑,将永远铭记着我们乃至世世代代对抗蒙先烈的思念和缅怀。”

“朱大长、杨松永垂不朽。”

让我们用后世的眼光,再次说一下纪念碑的意义吧。

“今天没有下雨,但天气很阴沉。娘亲早早就把妞妞叫了起床,然后到城郊的草地上摘了很多菊花,娘亲用心包好,然后把平时也舍不得吃的面粉,蒸了一笼馒头,大大的馒头非常诱人,但娘亲就是不让我吃。”

“听娘亲说矮张叔叔要在城西的土地庙旁边那个新建高大的石碑举行什么追悼会,高大的石碑后面还有一座雄伟的祠堂,但隔壁的阿虎哥就是不愿意带我去参看,说祠堂门口有大人看着呢。”

“娘亲说馒头是献给死去的叔叔的,妞妞很乖,听娘亲这么说妞妞就不要馒头了,这些叔叔很好,上次还帮妞妞家修了房子呢?要不下雨的时候,房子漏雨老是打湿妞妞的衣服。”

“我和娘亲来得迟了一些,石碑前已经有很多叔叔,见到娘亲后就让开了一条路,让娘亲走到石碑前一个好大的空地上,空地也有很多人,大家都不说话,而且很多人手中跟我和娘亲一样,都拿着菊花,有钱的叔叔还摘了一些百合,妞妞还看到阿虎家里平常都不舍得让我看一眼的百合,也让他爹爹摘了过来。”

“石碑上刻着一颗红亮的五角星,阿虎哥听修石碑的大人说过,这五角星中的‘五’是一个最完美的数字,象征着大宋帝国所推崇的集中、统一,阿虎哥说得很神秘,妞妞听不懂,不过阿虎哥以后恐怕不再和妞妞玩了,听阿虎哥说他也要去参加义勇,跟矮张叔叔去打蒙古人。”

“妞妞也在街上听过那三十三勇士斗鞑子的故事,妞妞很怕,很怕阿虎哥也像三十三勇士一样被鞑子杀死,但是妞妞又感动心里很高兴。”

“矮张叔叔的话说得真好,我看到娘亲和很多叔叔都流了眼泪,自从爹爹去世之后,娘亲就很少流眼泪,可矮张叔叔的话好深奥,妞妞听不懂,娘亲带着妞妞将花放在石碑前,然后把馒头也一起放在石碑前,娘亲说要让死去的叔叔吃一顿饱饭。”

“绕过石碑,我们来到祠堂里面,祠堂修建得很雄伟,在祠堂两旁,写了好多字,但妞妞看不懂,听阿虎哥说,均州迟点就要修建一个很大的书院,听说还要让女孩子进书院呢?娘亲好像有点犹疑,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妞妞去,想当初妞妞还跟爹爹学了很多字呢。”

“祠堂两旁,也有不少浮雕,这次妞妞可以看明白了。”

“第一幅浮雕有很多船,先是大船打小船,然后又是更大的船打大船,后来又有很多小船,听娘亲说这是矮张叔叔第一次出兵打鞑子,不过好像输了,娘亲认识字,不是爹爹教的,是娘亲的爹爹教的。”

“第二幅浮雕有几个人在汉水玩水,不过看他们玩得有点疲倦,后面还有很多船追着,娘亲说这是矮张叔叔进入樊城时被鞑子发现了。”

“第三幅浮雕是一个叔叔抱着一个坛子,然后又是一大堆火。娘亲说那是樊城里另一个叔叔,他们不怕牺牲,与强大的蒙古作斗争。”

“第四幅有很多人头,有些看起来很丑,跟妞妞长得一点也不像。娘亲说这是矮张叔叔袭击了鞑子,杀了很多人。”

“还有很多很多浮雕,娘亲说得很动听。妞妞真佩服这些叔叔,他们没有被气势汹汹的坏蛋所吓倒,也没有在刀光剑影中退缩,他们不畏艰难险阻,不怕流血牺牲,百折不挠,一往无前,最终战胜强敌,取得胜利。”

“青山处处埋忠骨,战地黄花芬外香”,娘亲细细的念着祠堂上挂着的诗,妞妞觉得一点也不好听,但娘亲却说很好。

第五十五章 任性的张青青

张贵自然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喷嚏是来自于遥远的万山大营里的一个咀咒。

“咀咒你,咀咒你,死张贵,坏张贵,烂张贵。”偌大的军营,一个长发飘飘,面容皎洁,清纯得让人情不自禁爱怜的女孩子,拉长着脸狠狠的用绣花针刺着一个稻草人。

若是张贵此时看到这个女子,非要说:又是你,又是你。

此人却正是张贵的新手同行兼职小偷兼职万户张弘范的宝贝女儿张青青,张青青自小在军营长大,父亲张弘范长年累月辗转各地战场,连带着张青青也当男孩子养,等张青青长大之后,却真长成了男孩子的心思,每天在军营闹事,哪天要是不闹事,肯定睡不着。

张弘范虽然军纪甚严,但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却怎么也下不了狠手,往往不过是关关黑房子而已。

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很不幸,张青青还有另一个巴掌,就是他的叔叔张弘正。张弘正虽然是他叔叔,但年纪却跟她却相差不大,从小也是娇生惯养被宠坏了的孩子,自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这也不错,身为武将世家,迟早都会走到这一步。

张弘正上了战场那是没话说的,作战勇敢,计谋灵活,敢于冲锋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但一旦空闲下来,就和张青青一起没大没小到处惹事生非,谁让自己的大哥是元朝万户?而且是上万户,朝廷有多少个上万户?不知道?伸出一个巴掌刚好数得完。

张弘正和张青青自小就被张弘范带大,虽说是兄弟,但却更像父子,于是终于导致了两人的无法无天。

这不,两人哪里是能静下来的人?张弘范领军驻守万山大营以来,两人屡次跑到房州消闲,本来想着偷偷摸摸混混就行了,只是房州最牛逼的老大梁山,老是管他们的闲事,调戏小女孩要管,买东西不给钱也管,就连走路打瞌睡也管,后来更是发现了他们是蒙古人的身份,屡次计划对他们不利。

在梁山发现他们身份时,房州另一个不怎么牛逼也有一些牛逼的老大慎独也发现了他们,于是密谋了一场夺权的游戏。最后直接把房州知府赶走了事,这下天下都清净了。

可张青青到底是闲不下来啊,每次与张弘正来房州,张弘正还好伺候,美女美食伺候就完事了,可这张青青到底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大美女,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啊。这不就想着到街上找点节目,于是就碰到了同样爱管闲事的张贵。

“死张贵,烂张贵,臭张贵,谁稀罕你了。”张青青脸色发紫,怒气值暴涨:“任老头,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就招惹这坏人了。”

还不到三十岁的任平生,可怜白白给折腾成了老头。

“英雄,饶命啊。”倒霉的任平生,被不按照常规出牌的张青青收为管家兼职出气筒:“张爷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老张啊,老张,今日我任平生为了忍辱偷生不得不卖友求荣罪了:“张矮子平素也专门做一些欺负小女孩,欺压大肚婆的坏事,要说最坏的事,肯定是非礼隔壁七十岁的老太婆了。”

“胡说,静是胡说。”张青青发扬了喜怒无常的本领:“来人,来人,把这个胡说八道的老头拉出去杀了好解气。”

“英雄,饶命啊。”任平生都说不出话来了,要是知道这个新手同行兼职小偷兼职蒙古万户张弘范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女孩子,就算是被张贵千刀万剐打死也不接下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其时张爷也有好的地方。”

“嗯,说说看,要是说得不好,照样砍你的头。”张青青板着脸,脸上就像凝霜一样,看起来很美。

阿尼陀佛,老头也动凡心了。

“英雄,饶命啊。”任平生都要发誓了:“张爷为人讲义气,忠君爱国,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张青青的脸色有了好转,任平生决定趁热打铁为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张爷人长得也英俊,跟我差不多。”

“胡说,胡说。”还没容得任平生得意一番,张青青跳了起来,稻草人直接扔到任平生头上:“胡说,都是胡说,你哪里比得上他了。”

我的姑奶奶啊。这次任平生不敢说话了,死就死吧。

“青青,谁又惹你生气了?”人未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传进军营,任平生总算松了一口气,救星来了。

话刚说完,一个文弱书生打扮的汉子走了进来,只见来人身体虽然高大,却长着几缕胡子,面容也颇为仁善,倒有几分儒气。

张弘范虽然记恨张贵绑走了他的弟弟,但对有胆子送张青青回万山大营的任平生却没有责怪,反而以礼待之,搞得任平生都有几分激动。

任平生见张弘范暗中挥了挥手,赶紧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营房,在这满地都是鞑子的地盘,再多给任平生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乱跑,乖乖的等哪天张青青心情好了,说不定能放他回去。

可是,这刁蛮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起来呢?任平生只有祈祷了。

“爹爹。”百变公主张青青瞬间换了一个最美的笑容,拉着张弘范的手臂,不停摇晃道:“爹爹,儿女好长时间也没出去了。”

“是不是想出去了?”张弘范怜爱的看着张青青,她的母亲难产,最后用偌大毅力才生下了张青青,可是自己却因为难产没有能够享受一日的母女之情。

“爹爹,你是知道的。”百变公主张青青,瞬间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小公主。

“想见情郎了?”张弘范摸着张青青的头,柔声道。

张青青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下来:“爹爹就会笑话人家。”

“青青,”张弘范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天下的儿郎多得很,青青……”

“爹爹,”张青青撇着嘴,显然是不愿意他老爹说自己情郎的坏话,张弘范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爹爹会比较忙,你就别想着出去了,好好学一下女红,你小叔的事爹爹也已经派人去了。”张弘范细细吩咐。

张青青再也忍不住,泪水如珠一般“滴答滴答”掉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属猴子的命

“蛤蟆?你又要走?”范天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属猴子?”

这人,怎么就这么说话呢?张贵伤心。

“三弟,你大哥就天生苦命,专门跑腿的,你没看我回来这几天专门给你们添乱,还不如去一趟鄂州”

“大人那可不是添乱。”唐全意味深长道:“大人做的事,属下也看得清楚,绝非添乱。”

“缄之就别往我脸上贴花了。”张贵摇摇头道:“李大人那里,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一趟。我矮张并不是毫无交代之人。”

“见见李大人也好。”唐全点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他还是李庭芝的部下。

张兴祖可不乐意了:“凭啥你矮张就能出去混,我老张虽然也是三大五粗,可也能为张爷你跑前跑后,不如张爷也带我出去吧?”

郁闷,又不是出去玩,咋说得惨兮兮的,仿佛老子是专门抛弃兄弟的人。

“呵呵,”张贵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没份,不过天顺这次要跟为兄跑一趟。”

“大哥,你咋不早说。”范天顺乐得已经看不见眼睛:“你要是早点说,我还不是举双手双脚赞同,我对大哥你的英明决定,可是百分之百的支持,坚决坚定坚强的赞同。”

“拥护张统领的英明决定,围绕在统领身边。”

唐全张兴祖两人眼睛都大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

待得两人闷闷不乐走了出去,张贵认真起来,严肃道:“上次我义勇临阵退缩,李大人介意,说不定对我已经抱有怀疑的态度。”

“但这些个人荣耀,你大哥倒没看在眼里(昧着良心说谎),更重要的是,襄樊这次没有得到义勇的援助,李庭芝李大人肯定会加快向襄樊输送朝廷刚下拨的援助,我担心到时你家叔叔范将军不肯配合。”

“蒙古人围城时间已经够长了,襄樊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估计蒙古人想伏击这批物资,然后用这批物质进攻襄樊乃至我大宋。”

“届时,就算范大人支持李大人,恐怕,恐怕。”张贵看了范天顺一眼,才道:“我思量范将军可能不是蒙古人的对手,这批物资迟早都会落到蒙古人手上。”

均州义勇虽然得到房州梁山的大力支持,梁顾也率领千余义勇加入,义勇也再次恢复到三千人,不过张贵目前可没有招兵买马的打算,就算有,也要得到上层的支持,张贵可不想到时又搞出一个攘外先攘内的把戏,成为加快南宋灭亡的历史罪人。

“这次之所以让三弟同行,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三弟能够劝范大人协助李大人,万一援助的物质不能送到襄樊,也要把它留在鄂州,千万不能让蒙古人得到。”

“大哥放心。”范天顺拍了拍胸口:“天顺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朝廷这批物资不失。”

“不。”张贵严肃的看着范天顺,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性命永远是第一,就算失了物质,也要保住性命,只有保住了命,一切才有可能。”

张贵可不愿意范天顺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范文虎身上,历史上范文虎也知道范天顺在樊城,可就舍得眼睁睁的看着范天顺战死樊城,实在是无情得很。

哦,罪过,人幸好有自知之明。

“不行,绝对不行,绝对绝对的不行。”张青青脸上仿佛凝了霜一般,眼睛泛红瞪着任平生。

“英雄,饶命啊。”依旧是任平生的开场白:“姑奶奶您让我老头子说那张爷的事,我老头也不过是半路出家,嘴巴里的那点事都给你压榨光了,这不,老头子想念张爷了,先回去套点故事,回来再说给你听。”

任平生想死的心都有了,说得好听要挨骂,说得不好听还是要挨骂,说张贵长得帅也要挨骂,说张贵长得丑,那更是要挨骂的。

手中的马鞭,总是在头上晃悠,老头子心里着急啊,这马鞭抽下来,估计老头子的命也去了半条,幸好这姑奶奶虽然任性,但本性还不算坏,也就做做样子,可耐不住整天这样威胁啊,不小心还是要赔命啊,保命要紧啊,保命要紧啊。安全第一,还不赶紧想办法逃走,等抽啊。

“哼,哼。”张青青脑子可灵活得很:“我看你想离开就是了,别想找什么借口。”

任平生都快要哭了,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的把我老头缠住都干嘛呢。

不行,还是要离开啊,这万山大营,出门进门都是蒙古兵,虽说真正的鞑子不多,但耐不住人多啊,而且,那些蒙古汉兵虽然披着汉人的皮,任平生却没有从中看出汉人的筋骨。

更大压力的是,张青青的老爹张弘范,对自己的女儿可疼到骨头里了,几乎一有时间就过来瞧一瞧看一看,就像是藏了什么宝贝一般,这都是什么人啊,老范虽然长得也算斯文,可毕竟是手里揣着成千上万的士卒啊,这不小心生气了,自己小命可就冻过水了。

还有,老范最亲的弟弟张弘正现在还在均州做客,可哪天等他厌烦了,逃了出来,那可就更不好办了。

任平生的老鼠头“咕噜咕噜”的拼命打转,终于还是让他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个,小姑奶奶。”任平生看着嘟着小嘴的张青青,小声试探。

“有话快说,我倒要看一下你这个老滑头又想出了什么办法。”张青青被老张软禁在军营了,差点都闷出鸟了。

“均州咱们是去不了了,但你老爹跟虎头山的阿里海牙万户不是挺熟的吗?咱们先去虎头山耍耍,据说张爷有计划去鄂州,距离近了,总有一天会见面的。”任平生为了逃出魔窖,教唆小女孩,欺骗小女孩。

“爹爹不会让我去的?”张青青迟疑了片刻,突然大声道:“哼,你老头又要使坏了,你就怎么知道张,张,那人要去鄂州?”

任平生老鼠头转得快,连忙道:“你爹爹昨天不是说了吗?汉人的荆湖置大使李庭芝去了鄂州,你想李庭芝对张爷是有恩啊,你贵哥哥是什么人呢?忠义之士,上次偷袭汉水给你老爹打了回去,这次肯定要去交代。”

“呸,什么贵哥哥。”纵使张青青调皮任性,脸还是一下子红了,摇摇头道:“爹爹说朝廷最近将有大举措,不让我出军营。”

“唉。”任平生叹了一口气往军营外走去,故意自言自语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世道无常,战火无眼,命比狗还不值钱啊。”

“回来,死老头,你给我回来。”张青青暴怒。

第五十七章 军事繁多的范文虎

鄂州军营。

“来,过来给爷再唱一个,爷今天,今天高兴着呢?再唱一个,再唱一个。”范文虎胖乎乎的脸露出几分猩红。

“相公,”一个脸皮粉嫩的小女孩,媚笑说道:“相公有高兴的事,也不跟红翠说说,让妾身也好为相公高兴。”

“美人,这个你可不懂。”范文虎像是颇为宠爱小妾,低声哄道。

美人红翠却不同意了,撇着嘴:“哼,相公总是说女孩子家家不懂,红翠也知道,丞相输送的物质到了鄂州不是吗?”

“嘿,嘿。”范文虎想起那晃眼的白银,堆积如山的粮食,还有明亮可鉴的盔甲,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又不是相公的,真搞不明白相公怎么就这样高兴了。”红翠一脸不情愿。

范文虎低声道:“这其中的奥妙美人可不懂了吧?”

红翠见范文虎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也缓过来,道:“相公知道红翠不懂,也不跟红翠说说。”

“红翠就知道朝廷拔下的物质已到鄂州,可这些物质怎么用,还是要看你相公的呢?这襄樊将士的饷银嘛,一时送不进襄樊可以先省下来啊,还有怎样送到襄樊,这可不简单的一件事呢,其中发生什么事,还是你相公说了算。”

“相公。”红翠的眼睛冒出了几个闪亮的星星。

“来,给爷唱一个,唱一个。”范文虎看着红翠发呆的样子,身上一股燥热涌上心头。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红翠也耐不住范文虎的毛手毛脚,眼里的欲望都快要溢出来了。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在一个“浅酒”,“灯边”相拥的环境下,眸中有情,两情喜悦,爱意让人忍不住紧紧的拥抱,因此佳人呼道:“痛痛痛。”并“轻把郎推”,一个“轻”字,是多么的传神,在渐渐动情后,“声颤”,“红涌”,于是开始“更番纵”,结果是“全没些儿缝”。

太刺激了。

“将军,将军。”为了表彰范文虎的败仗,灌子滩战败后仅四个月,贾似道以范文虎为殿前副都指挥使,总禁兵,当然当得上将军二字。

“滚,没见爷正开心吗?”自淳七年范文虎再次出兵,被蒙将阿术率诸将迎击,损失战舰100余艘后,范文虎便躲在军营里很少出门,此时的范文虎,正是色情泛滥之际,竟然被侍卫吵醒。

“范将军。果然好兴致。”范文虎一愣差点抽筋,想不到这人竟然这么快就从江陵追了过来,朝廷的物质也才到鄂州不到一个月,狗日的要跟得这么紧吗?

范文虎无奈的让美人红翠先行退下去,只见一个文弱书生,板着脸目无表情的走进军营,身边却是部将苗再成,老苗可是一个人物,双臂力大无穷,怪不得守门的小兵拦不住他们。

范文虎躲在军中,见李庭芝都追上门来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朝廷的那笔援助,上千万的援助,不吃点回扣真不像话:“李大人,折杀俺老范了,李大人今日过来也不提前跟我老范说一下,好让老范给你准备点酒菜。”

妈的,就算你老李提前说了,我老范也不鸟你,眼睛睁得大大的,也不让我老范吃点回扣,我吃点回扣又怎么啦,我老范为了大宋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你老李就会整天上书朝廷,说老子坏话,说老子不援助襄樊。

奶奶的,你老李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蒙古兵是宋兵打得过的吗?

李庭芝老早也是跟孟轲混,后来又从了贾似道,似范文虎这等无耻之人,李庭芝也见过不少:“范将军严重,李某过来只不过是讨一杯水酒罢了。”

哼,我看你老小子就不诚实,手里攥着这么多物质,不知道又贪了多少?我不盯紧你一点,恐怕再过些时日,连毛也不剩下一根。

范文虎笑了笑:“李大人这不是笑话在下吗?谁不知军中不许饮酒?”

“范将军,我看未必吧?”李庭芝板着脸,说话也带点刺:“我看范将军也闲着无事,不如商量一下如果出兵完成朝廷任务?”

“这是什么话?”范文虎有兵权撑腰,而且老贾对他的支持力度也不小,这一听倒不乐意了:“我范某闲着无事?这军中大小事难道就不是我范某的事情?”

“这军中训练,这军中武备,这军中饷银,这军中军纪,我不管谁管。”

“我老范吃喝拉撒都在军营里,我容易吗?”范文虎委屈喊道,前天是都指挥使娶第十三房小妾,老子被灌得差点没醉死,昨天是马统领嫁小女儿,老子又不得不送一份厚礼,我老范容易吗?容易吗?

“那范将军为何不清点物资,准备出兵?”李庭芝可不容易哄,想当初自己也是在孟轲将军手下混的,里头的猫腻清楚得很。

“出兵,谈何容易?”范文虎不卑不亢回道:“年前灌子滩大战,幸得将士用命,我军虽杀敌无算,但也死伤慎重。”

“朝廷新来士卒训练不足,军备不齐,人心不稳,怎么出兵,如何出兵?”

“你,你。”李庭芝怒气值不停高涨:“谁不知道朝廷派了最精锐的禁军过来?”

“最精锐的禁军?”范文虎冷冷说道:“这未必吧。”

想起这批援军,范文虎气就打不过来,这些所谓的禁军,无一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在范文虎头上指手画脚,短短的一年时间,他老范也送出了无数珠宝金银,才有今天的局势。

让这些老爷兵去跟蒙古人斗?没门,想都别想。

“范将军心知肚明,”李庭芝抬了抬手:“既然范将军无暇,那李某告辞了,他日范将军若有什么差池,朝廷怪罪下来,别怪我李某不留情面。”

“李大人心意范某心领了,可范某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军中事务繁多,我就不送大人了。”

“哼。”李庭芝一脸怒气离开了军营。

第五十八章 军事繁多的贾似道

宋度宗登基后,比他死鬼老爸更加沉溺于酒色。凡是皇帝临幸过的嫔妃,按照惯例要于次日早晨去谢恩,由主管官员记录在案。宋度宗即位之初,一次前来谢恩的嫔妃竟然多达三十余人,由此可见这个皇帝荒淫到了何等地步(也厉害得很)。宋度宗自己一心玩乐,忙于醉生梦死,将朝政全部交给贾似道,称其为师臣,从来不呼名字,朝臣都得称贾似道为周公。又加号贾似道为平章军国重事、太师、魏国公。

襄阳被围五年有余,粮食吃尽,民力殆尽,城中军民不得已,发展到以小孩之肉为食、以人骨为薪的悲惨地步,实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吕文焕每次巡视城楼,都南望恸哭。范文虎自己援襄无功,又掣肘李庭芝,使李庭芝援襄终未能有所作为。襄樊危急,临安城内的权臣们却天天酒醉神迷、歌舞升平,“论功周、召,粉饰太平”

贾似道不但不发兵救援,还不准别人谈及前线的战争。有一天,宋度宗突然问:“襄阳之围已三年矣,奈何?”贾似道说:“北兵已退,陛下何从得此言?”

宋度宗很老实:“一个宫女这么讲的。”

贾似道立即探出那宫女的名字,用别的罪状把她逮捕,囚死于监狱。此后,前线战事虽越来越危急,却再无人敢告诉宋度宗。正应了前人所谓的“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幼歌舞”。当时有个姓杨的佥判(幕职官),耳闻襄樊前线的惨况,目睹临安贾似道权奸当路,拍案而起,作了一首《一剪梅》道: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

试问如今事若何?

金也消磨,谷也消磨。

《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

朱门日日买朱娥。

军事如何?民事如何?

贾似道轻轻的吹了吹蜀纸上的墨迹,不禁有几分感触,是的,老子确实没念过啥书,但老子怎么都比你们这帮只会在朝廷低吟浅唱的人要强得多。

“军事如何?”军事如何,**的还真当老子不知道,老子心里清楚得很,可你让老子跟谁说?

“吕文德?”贾似道囔囔自言自语,今年自己就是六十了:“吕文德确实是不二的人选,可就是死得太早了。”

“李庭芝?这人到是文武全才,自己已经特进超擢,跳级提拔,才能担任荆湖置大使,可毕竟太过于年轻,资历又浅,不能服众啊。”

“左想右想,自己手中也就是范文虎有点资历,这可是吕文德正宗的女婿,至于吕文德的弟弟吕文焕,这小子天生反骨,自己每次见他,心里就害怕,而且吕家权力太大了,整个大江防线,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将领是他吕家的人,不得不防啊。”

“宝祐四年的状元文天祥倒不错,自己费尽心思才把他提拔上来,结果还不到两年就因为父亲死了回去守孝,然后在地方上起伏了十几年,这么长时间,性子也该磨得差不多了,这宁海军节度判官,都熬了十几年了,也该把他那身傲气熬掉了吧,明年该把他位置挪一下,状元出身的就这家伙顶用了。”

青黄不接啊,青黄不接啊。

“民事如何?”贾似道用手绢擦了擦已经起了不少老年斑的手,民事如何?民事如何?难道老子就真不知道吗?

老子政事虽然不通,但总比在朝廷上唧唧哇哇啥事也不干的所谓正人君子要好得多,大家都说老子是靠裙带关系上台的,但他妈的都不长眼睛吗?老子是淳祐九年由盂珙孟帅临死前推荐而得以出镇京湖制置使。

老子小妹专宠**,但淳祐七年二月病故。淳祐九年九月,以阎氏为贵妃,自此阎氏专宠。**的文人都不懂算数吗?老子凭的是哪门关系?

鞑子长年累月跟老子打架,朝廷军费开支又如何?谁知道?你们就知道只会对老农课重税,在正税之外,更加上经制钱、总制钱等杂税;为了调度边境的军粮施行和籴,负担就只有落在一般老农身上了。另外,朝廷在财政困苦时,为了救急,乱发一种称为会子的不兑换纸币,造成物价腾贵,加深财政的困难,你们公堂上的各位相公又有谁知道?

老子为了面对这种愈形恶化的财政困难,公布了公田法。限制大地主的田土额度,超过部分的三分之一由政府收买为公田,公田交由佃户耕作,然后以其佃租作为军粮。老子难道就不是希望达到抑制土地和调度军粮两种目的。

这种办法还只实施于浙西路,就遭到地主老财的反对,但老子难道就怕了他们不曾,要不是公田法,朝廷能一下子下拨千万援助,而且一次又一次?

老子就是用这个法子来限制地主老财们隐瞒偷逃税款,保证军备。然而这个法子还把那些所谓的家财万贯的儒生们得罪的厉害了,不过老子就是要这样,你耐我如何?

老子算是把他们得罪透了,这不是自找苦吃吗?我都六十了,我容易吗?我,我还不如闲时逗逗蟋蟀,寻些奇珍异宝,法书名画。

“相爷,相爷。”贾似道轻轻合上本子,知道老家人贾平一定是有事才会叫自己。

“如果是小李子和小范子的事就不用给我说了。”贾似道缓缓说道,妈的,两人都折腾什么来的?我老头都六十了,我容易吗?我容易吗?

贾平走过来,轻轻捏了捏贾似道的肩膀,低声劝说道:“老爷,你还在为他们两小子生气?”

“谁不受咱家的恩惠?可到头来都成了白眼狼。”贾似道恨铁不成钢:“你说小李子都折腾什么去了?跑到均州找了几个混混就想做大事,这些混混听说半路上跑了吧?”

“还有小范子,就会打败仗,别认为我人老了就想蒙过去,说杀了多少蒙古人,都是一派胡言,送上来的人头,老子就算是老眼昏花也看得清清楚楚,都是一些汉人的头颅,都是一些汉人的头颅,老子跟蒙古人打交道,并不比他少。”

“是的,老爷跟蒙古人打交道时,那小子还没出生呢?老爷何必跟他生气,气坏了身体,老爷可拿什么为皇上分忧。”

贾似道脸色平静了一些:“得了,你也不是好人,快说,收了谁的好处,这次又要替哪个讲好话。”

第五十九章 死人头

“老爷英明。”贾平赶紧跪下:“这次老爷可真冤枉奴才了小的了,小的可是真有好消息告诉老爷。”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不过说来听听也无妨。”

“嗯,这可得从几天前说起。”贾平屁颠屁颠站起来,又回到贾似道背后:“几天前有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子来到贾府,说奉什么均州义军张贵之命拜访老爷。”

“均州张贵?”贾似道貌似想起什么,但或许是年纪的关系,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你继续说下去?”

“这老爷是那么容易见的吗?”贾平见贾似道一脸平静:“平常里就算是皇上召见,还得看老爷心情好不好呢?下人们便把他撵了出去。可这小子就长眼啊,虽然进不了贾府,可耐不住这小子有决心啊,整天蹲在门口不走,几个下人要把他赶走,可三下两下就给这小子打到地上。”

“这可不是丢了贾府的脸吗?”贾似道干枯的脸有点抽筋。

“就是,小的也是这么想的。”贾平连忙奉承了几句,才道:“于是小的做主,为了维持贾府尊严,向朝廷禁军借了些军汉过来,狠狠的揍了这小子一顿,可这小子就是宁愿被揍也不肯走,还死死的守住一堆烂盒子。”

“禁军恼了,上前乒乒乓乓的要把盒子打烂扔了。”贾平迟疑了片刻。

贾似道皱了皱眉头:“盒子估计是装什么了吧?”

“老爷英明。”贾平跟了贾似道几十年了,贾似道一抬屁股他就知道是要拉屎还是放屁:“盒子果然是有东西。”

“我见东西重要,所以先让禁军留下,得老爷看过才行。”贾平慎重说道。

贾似道奇怪起来:“什么东西竟然如何重要?”

“人头。”见贾似道一脸不高兴,贾平连忙俯身道:“鞑子人头,真正的鞑子人头。”

“什么?你,你不会看错吧。”纵使老贾六十而不惑,但声音依然有点颤抖:“你没有看错吧?”

“绝对没有,小的跟老爷出生入死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好,好,赶紧带那小子,哦,不,带那义士进来。”贾似道有点慌乱,度宗虽然胆小怕事,可耐不住底下有一大堆不怕死的臣子,整天吆喝着让老贾弄点成绩出来。

“就在门口守着了。”贾平连忙道:“小的马上让他进来。”

按照王大超的脾性,拼了性命也要把贾府砸得稀巴烂,可一想起张贵之前的吩咐,也只好耐下心来,想守在贾府总会见到这贱人出入,想不到贾似道这几天生气,说什么也不去上朝,害得自己苦苦等了几天,还跟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后来又来了一批禁军,好小子,人多,打不过。

要不是要守住这堆死人头,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功夫,我王大超出了名的跑得快,再给你们多几条腿,也追不上老子。

这都是什么老家伙,我呸。王大超看着豪华的园林房屋,狠狠的“呸”了一声,外面怎么说老贾的坏话,自己听着也就算了,可亲眼看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就是不知道统帅搞得是哪一科?

见就见吧,还让老子守在门口等了半宿,都给下人们笑话了,你看那个牙齿往天空上长的家伙,妈的,还笑,老子不揍你还不行。

算了,老头叫了,还是进去看看情况。

王大超捧着两个尚好的盒子,里面用石灰腌着,要不早就臭了,可怜自己陪死人头这么长时间,回去一定找个和尚去去霉气才行。

“老爷,就是这小子。”贾平看着被禁军凑得皮青肉肿的家伙,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

贾似道虽然眼睛不好,但至少也看得出眼前之人的衣衫褴褛,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被灰尘掩盖,脸上青青红红分不清样子,一个蒜头大的鼻子看起来有点吓人,眼睛泛着青光,身材虽然不高,但匀称结实,看起来非常强壮,双手有力,虽然一手提着一个盒子也不觉得重量。

“敢问义士如何称呼?”贾似道轻声问道,想自己当年在街头上混的时候,甚至比不上这小子啊,自己当时还不是这样,后来得罪了不少人才跑到孟大人那里,幸得孟大人不嫌弃收留。

“在下王大超。”王大超向来对这奸诈老小子没多大兴趣,甚至觉得讨厌至极,当时要不是夏贵慌忙逃窜,自己也不会被害得家破人亡。

“大胆,敢对丞相这般无礼。”贾平可不乐意了,自己跟了老贾几十年,回话前还是要叫老爷呢?朝廷上下,哪位相公见了老爷不叫一声周公?不行几个大礼,太不像话了。

“呸。”懒得鸟你,王大超双眼瞪着贾似道,把屎都扣在一个人的身上。矮张说过的话,看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王义士,你可是有事要见我。”贾似道却没有生气,知道这些所谓的混混最看不惯的就是朝廷的嘴脸,自己当年混得不如意,实在没有活路才死马当活医,想不到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在下奉均州义勇统领张贵之命,前来拜见。”王大超想起张贵的吩咐,心想还是要忍一下,别坏了大人的事:“这是送给大人的礼物。”

贾似道虽然六十,可腿脚也算是麻利,估计是蟋蟀斗得多了,也不用贾平吩咐,三下两下就接过了盒子。

接到盒子的瞬间,老贾的双手也不由得几分颤抖,轻轻的揭开盒子,只闻到一种淡淡的臭味,两个怒目相争的蒙古人头颅正瞪着老贾。

老贾胆子可不小,也顾不得贾平连连退后,双眼不禁朦胧。想当年自己出入蒙古大营,嘴里说得轻松,可这都是随时会掉人头的大事啊,每每想起在蒙古大营受到的耻辱,老贾可是辗转难眠啊,就算是梦中也会被那些鞑子凶狠的样子吓醒。

现在可好,鞑子再牛,还不是被砍下了头颅,看你怎么凶啊,老子现在可随时能把这死人头当球踢啊,我容易吗?我容易吗?

第六十章 知己呐

“老爷,老爷,”贾平连声叫了几次,附身低声道:“老爷,这小子还在等着呢?要不我让人把他撵出去?”

把你撵出去才是。贾似道瞪了贾平一眼,轻声问道:“王大超,你这可是为朝廷立了大功,想朝廷怎样赏你?”

贾似道绝对可以说这话,现在朝廷里小事装糊涂的相公可不少。

确实是大功,绝大的功劳。想当初唐全等几人只不过是从襄樊逃出来送信,都让朝廷封官赏赐,这次送上来的可是真实的人头,鞑子人头,朝廷跟鞑子打了几年,很多相公连鞑子长得怎样也不知道,有些所谓的儒家大成者,还说鞑子手有几丈长,腰有几丈粗,腿有几丈高,嘴巴如山洞,鼻子上可跑马。

我呸,比我老贾吹牛还不要钱,可朝廷上就是要这些吹牛的人啊,要不皇上老儿怎么才能依仗我老贾呢?你们吹得越厉害,皇上老儿心中就越怕,我老贾的地位也就越稳。

这些家伙真不长脑子,皇上老儿不靠自己,还有谁会打仗?还有谁跟蒙古人打?

“不敢要。”王大超瓮声说道:“在下奉均州义勇张贵之命前来献礼。”

“张贵?张贵。”贾似道看此人倒是有情有义之辈,心中好感不由又增加了几分,却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

贾平见贾似道着急,连忙低声道:“小李子上次来信,好像说起有这么一个人。”

“哦,矮张,可是矮张。”贾似道恍然大悟,当时还笑着问贾平,这人究竟有多矮。

“正是。”王大超也不在乎,矮张长得虽然并不矮,可耐不住大家都这样说啊,说着就成了事实了?统领之所以被叫做矮张,估计就是他小弟竹园张那小子长得太高了,人呐。就怕比啊。

“好,都有赏,都有赏。”贾似道心里高兴啊,想不到还是他小李子的功劳,当时还说这人怎样就半路逃跑了呢?现在都把人头送上门了,看来这其中可有一段故事。

王大超见贾似道也不像传闻中那么讨厌(要给他好处),于是把三十三勇士斗鞑子之事又说了一遍,他口才虽然不好,但耐不住贾似道人老见识广啊,这一想象,贾似道出入鞑子军营几次也不由觉得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这是张大人给你的信。”王大超大大咧咧把话说完,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幸好没有忘记张贵的信。

贾似道也是一个鬼精灵,连忙让贾平把王大超带下去好好招待,这才拿起信。

纸很差,笔画也有深有浅,看来信写得很仓促,而且字写得也很丑,但贾似道看起来却很舒服,要知道他本来就是混混出身,字写得也跟张贵差不多咦。

“周公明鉴,均田发,打算法,周公之天大政绩也。”开头一句赤裸裸拍马屁的话,却让贾似道感慨万分,舔到心中,大家都说他贾似道借助均田发,打算法排除异己,狗日的胡说,老子要排除异己还用得着这么折腾,是他们自己排除异己,把屎都扣在老子身上。

信中用语平淡,写得很直白,无非是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写道:“鞑子亡宋,周公必遗臭万年,宋亡鞑子,周公必名留青史。”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

“好,说得好。”贾似道狠狠拍了拍桌子,这都什么话,这都是什么话啊。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可是我喜欢。朝廷上有多少人可看出鞑子亡宋之心?朝廷上又有多少人知道鞑子有亡宋的实力。

鞑子亡宋,老子可就没得玩了啊。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贾似道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妈的,太感动了。

“好人呐。好人呐。”贾似道仿佛遇到了知己:“不行,一定要重重提拔,重重提拔。”

良久,平静下来的贾似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提拔,谈何容易,南宋居安百余年,朝廷上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地方上世家把持军政,一个混混,谈何容易?自己当年若不是得到老孟大人的提拔,现在说不定早已饿死临安街头。

“谈何容易,谈何容易。”贾似道慢慢闭上眼:“自己都六十了,还折腾什么呢?还折腾什么呢?”

“这死人头,”贾似道犹豫了片刻:“想送上朝廷,可真不容易啊。”

老贾可谓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想三年前,一个小宫女向度宗说了襄樊的事,还不是给自己整死,现在把这死人头送上朝廷,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但这纸,终究包不住火啊。估计皇上老儿心里也清楚得很,要不五月里自己要了一批援助,皇上老儿也爽快得很啊。

可皇上老儿有话不说,估计是看着自己的份上。

嗯,再等等吧。

贾似道叹了一口气,这形势比人强啊,现在就唯有希望小李子和小范子斗得不要太过厉害了,想自己当初把小范子派去鄂州,当什么福州观察使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不过看来小李子这个荆湖置大使还是挺尽责的。

不行,还得让小范子少搞得动作,让小李子折腾折腾,看能不能让老子多享受几天,据太医的消息,皇上老儿身体一直不好,估计是比我老头活不长了,要积攒点功劳,为新皇登基做点准备。

朝廷上乖儿子虽然不少,可耐不住刺头儿也不少啊。那个汪立信最近跟皇上老儿走得挺近的,看来是想借机搞自己一把。

哼,让他们折腾去,这朝廷烂账,谁要管就给谁。

先等你们都把嘴脸露出来了,老子再收拾残局。都是一群瓜子,难道就不知道禁军还在老子手中吗?

没有兵权,看你们怎么折腾?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这话说得真有味道啊,也就只有这些胆大包天的小混混才敢说得这么露骨,这信若不是落在我老贾身上,非得治你一个造反的罪名。可落在我老贾身上,老子看来还要圆你一场富贵,也当作是咱俩知己一场。

“统领?”暂时估计当不成,没名没姓的估计兵部尚书那伙人非得唧唧哇哇不行,自己虽然可以强硬通过,可没必要得罪人啊。

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知府?”这别想了,秀才也不是一个,老子再大的能耐,也拿不出手。

看来,真有点头疼。

第六十一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张贵自然不知道老贾为了他的人生大事前途命运头痛,因为更头痛的事情已经摆在他眼前。在他落脚的客栈房间里,竟然有一个小毛贼在认真仔细的翻着自己的包裹。

但这个小毛贼动作非常灵活,手脚绝对灵敏,看来是久经沙场之辈,但就是有点粗心大意了,只以为喷了点迷魂药就能把自己迷倒,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是从新世界穿越而来,对于预防这些迷药有一手吗?

找什么呢?张贵终究是有点生气了,把自己的包裹翻得乱七八糟不说,还要往自己身上摸,老子已经忍了你很久了,要不是怕打击你的积极性,怕你幼小的心灵从此产生自卑感,老子就要下手了。

还真敢下手?张贵看着一只粗壮有力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摸,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来人估计是自视武力值高,竟然只是看了张贵一眼,然后伸出五指在张贵眼前晃了晃,估计还以为睁大眼睛时张贵睡觉的陋习呢?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睁开眼睛不睡觉,有些人睡觉也睁开眼睛,谁知道呢?

“妈的。”见张贵不眨眼,来人有点奇怪:“睡觉也不合眼,想把我老人家吓死啊。看来这迷药还是不错,下次多买点。”

“我说老兄,我都没睡着怎么合眼啊。”张贵忍不住,在安禄山之爪再次向自己袭击之前,为了挽救自己的清白,赶紧帮助来人悬崖勒马。

来人动作非常敏捷,张贵话还没说完,已经跳到了窗户之前,略微尴尬道:“这位英雄对不住了,在下冒犯了。”

张贵这才慢悠悠的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来人竟然也不怕,看着张贵把油灯点着,还不时盯着张贵细细研究,看来简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大盗。

张贵这才从床边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两杯,才道:“漫漫长夜,英雄若无心睡眠,不如对饮一杯?”

范天顺绝对是一个大酒缸,还有死活要跟来的梁顾,这两人凑在一起,任凭张贵再怎么折腾,也不够这两人喝啊。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来鄂州,带的酒已经所剩不多,张贵实在没有办法,才把最后一瓶藏起来,藏起来还不算,非得抱住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之前看到毛贼之所以没有反应,就是以为来的是范天顺呢。

来人也不怕,笑嘻嘻的来到桌子旁边坐下来,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直接往喉咙里倒,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传言均州矮张胆量过人,敢于万军丛中取鞑子人头,我老杜总算是有点相信了。”

张贵这才看清来人相貌,只见来人长得一脸白净颇有儒家之气,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张贵相信自己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高度酒对这个时代的吸引力。

“你知道我?”张贵有点奇怪,怎么自己名气突然就大了起来,刚进城就给人发现了?难道因为信誉度已经高得不行?要突破上限?李庭芝自己都还不想见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自己还没搞清李庭芝和范文虎的关系之前,可不想趟这潭水,而且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心中也清楚得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可不想当小鬼。

就算是当小鬼,也不愿意当枉死鬼。

“你矮张名头最近响得很啊。”来人苦笑,却赶紧往酒杯里倒酒,张贵都怀疑这人是来找酒喝的,而不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你矮张刚进鄂州,就有好几拨兄弟找我老许了。”

不会吧。张贵死的心都有了,还以为自己有多神秘,想不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别人的眼皮角下。

“不过你矮张安心了,除了我老许的兄弟,这鄂州知道你矮张进城的人恐怕也不多。”来人笑了笑,赶紧说道。

“这个,这个,”张贵无奈的帮来人倒了一杯酒,才道:“在下均州张贵,还未请教英雄大名。”

“什么大名,混口饭吃而已,在下杜家村杜浒,字贵卿。”

“蛤蟆?你就是杜家村那个杜浒?”张贵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长相斯文的大盗:“杜范之侄。”

没办法啊,这杜范名气也太响了,嘉定元年进士。历官殿中侍御史、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同知枢密院事、右丞相兼枢密使。

这老小子任监察御史就敢弹劾右丞相郑清之,后来对理宗纵情声色,任用权奸,大讲道学也看不顺眼了,怎么办呢?直接骂啊,理宗当然不鸟他,这老小子不干了,直接拒绝入台官任职。到嘉熙元年元月二日,这老小子渡江归家,甩手不干了,理宗听到后大吃一惊,谕使至黄岩劝返,杜范力辞。

就是不干。

后来到了淳祐四年任同知枢密院事。李鸣复这坏蛋回京任参知政事,杜老小子不屑与李一殿为臣,出京而去。理宗没办法啊,只好急遣中使召回,敕诸城门不准出城。太学诸生闻讯,上书理宗挽留,并斥右丞相史嵩之与李鸣复权奸误国。史嵩之唆御史刘晋之、赵伦等并论杜范与李鸣复。理宗只好将李鸣复改任知州,杜范以原职提举洞霄宫。

这杜范杜小子脾气就是牛逼得不行啊。

杜浒可不乐意了,赌气一般把酒倒进喉咙:“我杜浒怎么啦?难道就非得就是杜范的侄儿才行?”

“那倒不是。”张贵笑了笑却不说话。杜浒少时游侠四方,有以身殉国之志(其实就是一个有理想的混混)。到了南宋德祐元年,元兵逼临安,文天祥起兵勤王。杜浒聚民兵四千余响应,看来也是有名声的混混,混得比较好。

到了第二年,太皇太后谢道清授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赴蒙古大营议和,都这个时候了,人家蒙古兵都打到跟前了,谁还愿意跟你议和?难道我就吃饱了没事撑着?

杜浒这人有理想(混混的大志),有思想,最重要的是不跟文天祥不一样愚忠:“敌虎狼也,入必无还。”

蒙古人就是虎狼之辈啊,到了元朝大营,一定不会放你回来啊。文天祥是谁啊,天下第一忠臣啊,当然不肯了,结果文天祥果然被拘,随行人员四散,仅留杜浒、吕武、李成三人。

可惜蒙古人此时还不是很重视老文,到了二月二十九日押至京口,杜浒向守将刘千户行贿(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四人才得以走脱。路上杜浒又向樵夫乞食供天祥(这下可没钱了吧?),至板桥又被元兵所执,杜浒又用金银买通守兵再次脱身(这小子的钱怎么要有就有,要没就没?),幸好这小子混混当久了,道道多得很。

最后又花钱请樵夫把文天祥抬到高邮(妈的,又有钱了?),从长江口沙洲入海至椒江,过黄岩舍舟陆行到温州。连文天祥也不得不说:“贵卿真吾异姓兄弟也。”

混混当到这个程度,果然厉害。

后来文天祥在五坡岭兵败。杜浒被执至五羊城,忧悴不成人形,在狱中与文天祥最后相见,数日后逝。后文天祥书《哭杜贵卿》:“昔没贼中时,中夜间道归。辛苦救衰朽,微尔人尽非。高随海上槎,子岂无扁舟。白日照执袂,埋骨已经秋。”

端得有情有义,是一个好儿郎啊。

文天祥若没有杜浒,估计早已经埋没,哪来得后世名留青史?杜浒若不跟文天祥混日子,估计也就是一个混混。

第六十二章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你怎么知道我老许的字号?”杜浒奇怪的看着莫名其妙色迷迷盯着自己看的张贵,这矮张眼里还露出了浓郁的欲望,看得老杜心悸:“我老杜来鄂州还没有半年,字号可没你矮张这么响?”

半年就混出了这么好成绩,果然不是吹的,只是这老小子长得一脸斯文,也不像当老大的料啊。

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啊。

“贵卿,”张贵冒充混混时间有点长了,对于这种文雅的称呼,几乎都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赶紧转移话题:“贵卿夜间前来,莫真不是为了向矮张讨一杯水酒吧?”

“想不到矮张倒是个斯文人。”杜浒笑嘻嘻的盯着张贵,这老小子也太为老不尊了。

张贵连忙转头,怎么这个时代的人都长得色迷迷的样子啊?真是小心肝怕怕啊。

“这酒,却是意外。”老许终于说实话了:“没想到你矮张还藏了这样的好东西。”

张贵有点不乐意了,把酒瓶抱紧却不给杜浒倒酒了。你老小子半夜三更跑过来,难道真的只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鬼才相信的鬼话。

杜浒看着酒瓶回到张贵手上,连忙道:“不过还真有点事,小事。”

张贵这才给杜浒倒了满满一杯,都是撒兔子不见鹰的家伙。

“你矮张最近名声响得很啊,”杜浒狠狠喝了一杯烈酒,才道:“你小子那个《三十三勇士斗鞑子》的评书,速度可比你小子快得很,现在鄂州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无奈知道的人都是咱家弟兄啊。”

“要不是范文虎这小子帮忙,估计整个鄂州都藏不住了。”杜浒显然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好手,话都分开一段说一段。

“弟兄们眼红得很啊,不服气的也有啊。凭啥你小子就混得如意?说到底你小子还在均州呢,还不如我们鄂州距离鞑子近呢?”

“这争来吵去的,人心都快要散了啊。”杜浒估计也是穿越过来的家伙:“这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你老小子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到鞑子那里走走啊。张贵可不乐意了,你以为是逛市场啊,老大,这会死人的啊。而且是真死咧。

真是的,死人有啥光荣?这人心散了就散了吧?你小子要是不乐意,自己就去一趟?

杜浒显然是心理学的高手,心理学考试估计是一百分,一百分,不过谁要是有一个真正名留青史的叔叔杜范,估计心理学分数都不会不低:“我老杜倒想去逛一趟,可没这本事啊,我老人家也有七八十了,经不起折腾啊。”

“更重要的事,这没头没脑的跑去跟鞑子干架,我老人家又不是有病,不干出点成绩,死这不是白死了?到时想名留青史,可没门。”

鄙视你。张贵心里狠狠的给杜浒打了一个叉叉。这个大混混,果然是眼光独特啊,想当初投资文天祥,估计就是看中了他的潜力,要不杜范有好几十个侄子儿子的,也不见其他人就名留青史了?

果然有眼光,应该是投资房地产的料。

“不过你矮张来了,我老人家心里也有了几分盼望啊。你矮张可是能闹的主啊。”杜浒一脸轻松,笑嘻嘻的看着张贵。

这是什么话来着的?气人啊,什么叫做能闹,咱矮张可是干大事的料。

张贵摇了摇头,道:“贵卿谦虚了,矮张何德何能,还不是乱冲乱撞,当不得真,当不得真,而且矮张这次前来均州,只是无事逛逛,无事逛逛,顺带向李大人赔礼请罪,赔礼请罪。”

“你矮张过来鄂州,真没事?”杜浒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朝廷千万救援物资已到鄂州,福州观察使范文虎,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两虎相斗,你矮张不是想浑水摸鱼吧?”

“这是哪里的话。”张贵站了起来:“我们江湖混混,哪里管得了朝廷上的事?这是大人们的事,我矮张再浑,也不会趟这潭水。”

而且,人家过来还真是想看看而已,看看而已,遇到你老许已经是天大的错误,日后还靠你保住老文的性命呢?

“矮张这么一说,看来还真是弟兄们误会了。”杜浒若有所思。

张贵都恨不得拍胸脯保证了:“绝对是误会,绝对是误会。”

“既然这样,那我老人家给弟兄们也有了交代。”杜浒笑眯眯的看着张贵,眼里充满了嘲弄:“要是弟兄们问起,我老人家也只好说你矮张贪生怕死、畏首畏尾、临阵脱逃。”

我靠,用不了这么狠吧?你老小子难道不知道我是靠信誉度混饭吃的吗?我老人家混口饭吃容易吗?容易吗?

“这个。”张贵无奈的看着这个老流氓:“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说到底还是信誉度问题,要保住信誉度可不容易啊。

杜浒一副理所当然的看着张贵,脸上清晰的刻着几个字:姜还是老的辣。

“好你一个矮张。”张贵正在整理思路计划应付这个老流氓,突然一声惊雷从窗户中窜进来:“竟然躲起来喝酒,老梁问你要了好几次都推搪说没有了?”

说话完毕,房门咯吱一声开了,只见范天顺假装斯文人:“大哥有客,也不给弟弟介绍一下。”

张贵尴尬的看着一脸愕然的杜浒,嘴里不停的说道:“意外,意外。”

眼睛却不由有点红了,想必范天顺和梁顾早就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大盗,一个守住窗户,一个守住房门,若是杜浒此时对自己不利,恐怕两人早已经发飙。却没想到张贵倒和杜浒喝起酒来,搞得两人喝了不少西北风。

待得四人安顿好,大家都是一个道上的混混,说起话来倒是毫无拘束,张贵向三人敬酒,才道:“矮张有负李大人所托,我思量李大人此刻却是着急得很,要不也不会得知朝廷新一批救援到了鄂州之后马上从江陵赶来。”

“但范大人职位尚在李大人之上,手中也握有重兵,我怕范大人不为李大人所驱动,最后李大人说不准会剑走边锋,自己押送物质救援襄樊。”

“诸位想必知道,蒙古兵围城局势已成,却迟迟不肯攻城,矮张认为蒙古人想得到的不仅仅是襄樊,更是朝廷每次输送襄樊的物质。”

“要知道蒙古士兵虽然骁勇,但无奈蒙古不事生产,粮食、武备不足,即使攻陷襄樊,所获不多咦。”

“蒙古围困襄樊五年,朝廷向襄樊输送物资不下十次?但可曾见哪次成功?所以,我认为蒙古非不能攻城,而不愿意攻城也?”

“此时,蒙古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次朝廷输送物资不下千万,若被蒙古人所获,不但襄樊不保,恐怕,恐怕……”

第六十三章 阿里海牙与张弘范不为人知的

阿里海牙最近有点烦恼,自己是畏π儿人出身不好,父亲阿散合彻也只是小农民。自己虽然聪敏善辩,又从小立志建功立业,弃耕就学,学习畏π儿书,但毕竟一个小农民的儿子谁看得起呢?

族人都嘲笑自己?说自己被驴子踢了头,幸好父亲一直支持自己,就算是再贫困再潦倒也没有责怪自己。

后来机缘之下投靠到了蒙古大将不怜吉带麾下,不怜吉带让自己教他儿子忽鲁不花畏π儿字,又向当时还是宗王的忽必烈推荐自己,成为王府宿卫。直到后来跟从忽必烈大汗攻宋,在进攻鄂州时奋勇先登,为流矢所伤,才因功受赏。

后来又熬了几年,直到五年前,自己才转同签河南行省事,领兵围困襄阳,别置行省掌签军、屯田、供饷诸事。第二年大汗以驸马忽剌出、左丞相史天泽出任行省平章,统筹攻宋事宜,自己专责入奏军机。后来才授参知行省事、兼汉军都元帅,与刘整共掌汉军,从蒙古军都元帅阿术攻襄樊。

名利、权力都已经在手,幼年时的愿望不正是如此吗?可自己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鄂州,鄂州。”阿里海牙久久伫立在巨大的地图之前,若有所思。自己虽然与刘整共掌汉军,可自己还负有签军、屯田、供饷诸事,但大元朝的饷银军备不容易啊,大元朝有钱,从欧洲战场回来的勇士,带回来了前所未有的财富,可也消耗了大元朝历次对宋朝战争所缴获的盔甲、粮食与军备。

是的,英勇的蒙古士兵可以以牛羊为生,但自己与刘整统领的汉军呢?还有自己义弟张弘范、甚至右书丞相史天泽的汉军呢?这些投诚的汉军,足足比蒙古兵还多一倍,这些人的饷银又如何呢?军粮又如何?

在北方,蒙古贵族圈占农田改为牧场,强夺民田,盛行农奴,民不聊生,不用说征税,不造反也只是杀的人太多了。忽必烈大汗更是任用色目人执政,实行包税制度,朝廷只是确定税额,至于实际征收多少朝廷却不管,却不知这些贪得无厌的色目人和汉人官僚,对百姓的压榨已经达到了敲骨吸碱的地步。

偌大的一个帝国,获得的税收竟然不足偏安汉人小朝廷的百分一,教人如何不觉得可笑,教阿里海牙如何不觉得难堪?

畏π儿人有句谚语:既想让马跑得快,又不让马吃草。帝国却正是如此,要不是中书丞相史天泽反对,估计连汉军的饷银也不发。

幸好偏安的汉人小朝廷不思进取,宋军战力不强,若不,阿里海牙真的不敢想象。

帝国围困襄樊五年有余,一方面帝国以前正在远征欧洲,困守襄樊士卒不足,军备不齐,部分为依附军,战力不强,另一方面却是南宋五年来不断向襄樊输送了大批的救援物资,而很不幸,这些物质无一不是落入帝国手中。

凭借着汉人朝廷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物质,大元朝不但能够长久围困襄樊,剩余的军备物质甚至远送欧洲战场,要不战争也不会如此顺利。

据说来自江陵的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也来到了鄂州,两军合一人数早已在鹿门山与虎头山帝国士卒的数倍,可是李庭芝来了更好,汉人不是喜欢内斗吗?

斗吧。斗吧。

阿里海牙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来自帝国中书丞相史天泽的来信,信中说有汉人义勇不畏生死,专门搞破坏,说起来倒好笑,偌大的一个汉人朝廷,竟然比不上一些所谓的义勇?

义勇?据朱胜说,只不过是汉人的混混而已。

然而这些义勇竟然潜入史丞相大营,毁掉两个来自遥远的莫斯林的蛮子制作的攻城巨炮,并杀死了他的小儿子史云,自己倒不是幸灾乐祸,但史云的死还是让自己高兴了很长时间。

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史天泽已经达到了非蒙古人权力的最高峰,若他不挪一下位置,自己又怎能上去?

想自己年幼时能坚持下来,难道不正是为了手中的权力吗?

“范文虎,李庭芝。”阿里海牙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两人不要吵太长时间了吧。大营的粮食已经稍有不足了,这次非要赶在刘整前面截获这批物资,每次都是这个无耻的降将立功,再这样下去,自己别说接任中书丞相史天泽的相位,甚至和这个无耻的降将共掌汉军也危险。不错,自己确实能得到大汗的信任,可谁真能够懂得大汗呢?

“大人,不好了,大人,不好了。”突然,从家乡带过来的亲信族人惊慌的跑了进来。

不会是鄂州方面的消息吧?难道这么快?

阿里海牙略微惊奇的站了起来,要知道李庭芝到达鄂州之后,鄂州军力便达到十万之众,是自己的三倍有余,再加上自己手中多半是依附军,汉军,若李庭芝与范文虎一心一意攻打虎头山,估计自己也要向张弘范或主帅阿术求援了,但这正是自己不愿意做的。

亲信族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阿里海牙身边,一边喘气一边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亲信族人可是跟自己经历过战火,要不是遇到什么紧迫的大事,可不会这么惊慌。

“大人,大人。”亲信族人只是大口的喘气,竟然说不出话来。

阿里海牙大急,一把抓住亲信族人,大声喝道:“何事竟然如此惊慌。”

“大人,呜呜,大人,张万户,张万户。”亲信族人说到这里,又说不下去。真见鬼,怎么跟电视演得一样?

“不会是万山大营出了问题吧?”阿里海牙更加着急了,一把拉住亲信:“是否万山大营出了问题?张万户怎么了,张万户怎么了?”

要知道万山大营是襄樊防线最重要的一环,万山大营截断襄樊的粮道,使得襄樊最终陷入困境,张弘范功不可没也。

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张弘范也属于大元朝的外将,两人都曾经当过忽必烈大汗的侍卫,相处已久意气相投,现在自己虽然与刘整降将共掌汉军,但说到底张弘范才是自己的最亲密战友,刘整只不过是一个无耻的降将,只不过是从自己手中夺权的无耻之徒。

阿里海牙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往外走。

第六十四章 有心事的刘整

“牙叔叔,牙叔叔。”一个甜腻的清脆的声音如惊雷般在阿里海牙头顶响起:“牙叔叔,你是出来接青青的吗?呜呜,你对青青太好了。”

阿里海牙想也不想,赶紧张开双臂,堆起笑脸:“然来是我可爱的小公主来了,叔叔太高兴了,听到青青公主的声音。”

说完,紧紧抱住张青青,但眼光却不由向后瞄了瞄,只见亲信族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然来不是张弘范有事,是自己有事。

“牙叔叔,你对青青太好了。”张青青委屈啊,万山大营被困,从小对自己溺爱的父亲也严肃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竟然让自己学女红?这是蒙古的女孩子要学的吗?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人喜不喜欢?

幸好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还是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热情和宠爱。

“青青小公主。”阿里海牙看着突然转了性子的张青青,心“噗通噗通”的跳得凶:“你怎么来这里也不提前通知叔叔一声呢?”

“呜呜,爹爹不要青青了,青青说了好多好话,心里好挂念着牙叔叔,爹爹才让青青过来。”

任平生在旁边听着,手脚都已经开始颤抖了,什么挂念烂牙齿叔叔啊,明明是挂念情人了,话还说得这么好听,简直是要命啊。

怪不得这一到了虎头山大营,士兵都不敢阻拦啊,看来是名声在外啊。

阿里海牙既然能够胜任一地大将,自然不仅仅是靠关系走的后台,手中也有几分本领,有点疑惑问道:“你爹爹既然答应让青青公主过来探望你牙叔叔,应该会有书信过来才对?”

“牙叔叔,是有书信,青青怕叔叔不要青青,所以恳请父亲给叔叔写了一份书信。”张青青说完,掏出一封密封完整的书信,调气道:“青青可绝对没有偷看哦。”

看到这里,任平生连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张弘范写了书信让陪同护卫的亲信带过来,但半路上却被张青青软磨硬泡抢了过去,然后又加以修改。

阿里海牙疑惑的接过来,先让人安顿好张青青住所,然后才看了一下书信。

张青青纵使胆子再大,也只是修改跟自己有关的事,信中张弘范说了目前的局势,说到万山大营方面的“一字城”基本修葺完工,只待得大汗军令,便可以彻底切断襄樊与襄阳的联络,自己也时刻准备好攻城,为国尽忠。

张弘范的武力值阿里海牙是知道的,既然他这么说了,估计大汗也让史天泽丞相另外给他带了旨意,这很好,只要不是刘整这个降将攻下襄樊,自己的位置估计一时半会不会让这个无耻的降将抢走。

然后才说起两个月前一群来自均州的义勇想突破自己的防线向襄樊输送物资,后来给自己打了回去,这也证明了襄樊的物质已经非常贫乏。

又是义勇?阿里海牙突然兴奋起来。“鄂州,看来鄂州方面很快就会有动作。”

最后,信中说道:“均州义勇头领张贵者,据密报已经前往鄂州,此人忠义两全,为人果敢,不按照汉人朝廷旨意做事,不可忽视。”

阿里海牙看到这里,莫名其妙的揉了揉眼睛,这怎么一回事呢?听起来怎么像赞美人似的,却没想到张青青从中做了手脚,张青青现在可是一心扑在情郎身上,哪里愿意父亲说他的坏话,不把信丢了就说明她懂大局。

后面说到张青青的事更加让阿里海牙莫名其妙,说青青公主年纪大了,人也懂事了很多,“乖巧懂事,识大局,明事理。”

“什么时候刁蛮公主成了小家碧玉?”阿里海牙眼睛都白了。

“让朱胜过来见我。”阿里海牙决定先不理会刁蛮公主的事,偌大的军营她要闹就让他闹吧。反正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自听到李庭芝率军到鄂州与范文虎汇合之后,刘整一直以来高度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不少,要说大元朝之中谁最明白朝廷的底细和汉人的想法,他刘整无疑排在最前茅。

蒙古人向来不把汉人当人看待,这个刘整是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了,据说从大汗铁木真时代起即曾规定,杀蒙古人的人偿命,杀中亚人的人罚黄金四十巴里失,而杀死一个汉人,只要缴一头毛驴的价钱就可以了。

一头毛驴,刘整略微尴尬的低下头。或许这几年毛驴不值钱了,那么两头毛驴吧?刘整想起这些年来在北方茫茫草原上看到的如木偶一般行尸走肉的汉人包衣——从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生的气息,只有死亡的眼瞳。

被汉人视如生命的肥沃得可以捏出水的农田,连同农田上的汉人,随时都会被他们至高无上的大汗当作牲畜礼物一样赏赐给他们皇亲国戚,或许亲王公主,或许所谓的功臣,但谁知道喜怒无常的大汗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除了大汗的威力无法抗拒外,甚至任何一个蒙古人,都可以随意侵占这些被汉人视为生命的土地,他们经常突然间把汉人从肥沃的农田上逐走,杀死,然后任凭农田荒芜,生出野草,以便畜牧、奔马……

以前的刘整,还一直幸运自己降的是汉人的朝廷,那时自己曾以十八骑袭破金国信阳,军中呼为“赛存孝”,端得是一等一的英雄。

自己先是从名将孟珙麾下,又在宝祐二年随李曾伯入蜀,选拔为将,屡建战功,过了几年后,更是在景定元年四月,因战功升任泸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抚副使。

“老子的功劳,确实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啊。”刘整委屈的想道。

刘整双手微微颤抖,身为北方人的自己以武功获得升迁,却被该死但已经早死的吕文德借助奸臣贾似道的“打算法”陷害。赵葵、史岩之、杜庶等莫不是一时名将,却均因“打算法”罢官,向士璧更是被夺官下狱,被逼而死,高达被罢官,曹世雄被逼死,王世坚被夺了兵权最后抑郁而死。

得知吕文德要陷害自己后,又看到比自己名气和官职更大的向士璧、曹世雄均被逼而死,只好秘密派人与蒙古成都路军马经略使刘黑马联络,以泸州及所属十五郡三十万户投降。

“当初老子也是曾派人到临安向朝廷上诉,可为什么却投诉无门啊,投诉无门啊。”

“任凭世人骂我汉贼也罢,英雄也好,性命都保不住了,又该如何?”

投降蒙古人后却一直得不到大汗重用,反而整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哪天被大汗抛弃,为了保住性命,自己只好向大汗献计:绕过易守难攻的钓鱼台,改从包围襄阳,以从中路突破。又为蒙古组建了一支强大的水军,从辽东等地修建了大批的战船全面封锁襄樊,如今,整整五年,自己也终于可以和大将军阿里海牙共掌汉军,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真的是荣耀吗?刘整不想清楚,他原本就不是汉人,说到底自己只是无根的浮萍罢了,为了自己的生死,受点委屈又怎样了呢?

阿里海牙从大汗还是宗王时代便跟从身边,自己能有这样的荣誉应该满足了才对,但为什么自己心中还是压不住对权力的渴求呢?

“李庭芝,你果然来了。”刘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宝剑,这是当年还是同僚的李庭芝亲自护送孟大人灵柩安葬于兴国之前送给自己的佩剑,让自己多杀鞑子,李庭芝却不顾众人的挽留,当即辞官还乡,为孟大人执丧三年。

“李庭芝,你不应该来,你不应该来。”刘整喃喃的看着远处,远处的大雾封锁了汉水,迷茫了自己的眼睛。

第六十五章 刘整与张贵如意算盘

“仲武,”一个带有几分怪异的声音把刘整从回忆中唤醒:“天已经很晚了,仲武也不休息一下吗?仲武能如此为大元朝鞠躬尽瘁,实为我等模范也。”

“大帅,”刘整连忙拱手,这可是大汗忽必烈真正的心腹,估计除了丞相伯颜之外,就连中书丞相史天泽在大汗心中的地位估计也没有这么高。阿术乃速不台之孙,兀良合台之子(奶奶的,忠良之后啊),蒙哥汗时代,便从其父兀良合台征西南夷,平大理,克诸部,降交趾。中统三年又从拜出,帖哥征伐李璮有功,以宿卫将军升为征南都元帅,这元帅的名字可是用实打实的功劳换来的。

“大帅过谬了。”刘整看着一脸兴奋的阿术:“属下只不过是尽人臣职责而已。”

“你听说了吗?”果然,阿术绝对是一个战争的疯子,“南征北讨四十年间,大小一百五十余战,未尝败衄”,对于战争的热情使得他更能专心战事,更加能捕捉到平常人没有看到的战机,:“汉人已经会师鄂州,估计要打一场大战了。”

“这场大战后,大汗也应该让我们回去了吧?该死的,竟然如此闷热。”阿术摊开胸口,露出几条扭曲的伤疤。蒙古人不适应南方闷热的气候,有几次都是因为夏天到了才退兵草原。

刘整笑了笑,阿术虽然果敢,善于战事,也很懂汉人,但说汉语的不一定是汉人,汉人多了,反而打不起来。

“大帅,”刘整赶紧表孝心:“汉人向来多疑,内斗,李庭芝虽然与范文虎会师鄂州,但这仗反而不容易打起来。”

“不过从两个月前汉人义勇进攻万山张弘范防线看来,襄樊物质缺乏,军备不足已是事实,估计汉人朝廷会像前几次一样,严令他们出兵。”

“但即使如此,汉人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属下认为汉人即使出兵,也是小打小闹而已,属下思量,我大元朝的勇士早已经把他们打怕了。”

“这太没意思了。”阿术摇了摇头。

“所以,属下认为,这次拦截应该由虎头山大营的阿里海牙大人负责,我军从旁协助便可。”刘整迟疑了片刻,才道:“虽然军中巨炮被毁,但属下认为最迟明年夏季来临之前,大汗必将下令攻城,我军尚有诸多事情还没完善,不若利用这段时间详细布置。”

“也好。”听刘整这么分析,阿术心情马上降到冰点:“就下令让阿里海牙负责拦截鄂州的援兵。”

刘整暗中点了点头,这些蛮子打仗虽然勇敢,可论心智,果然不是汉人的对手。让阿里海牙拦截朝廷援兵,到时自己便可以一心一意攻城,襄樊一破,论功行赏自己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了。看来很快就不用与那个臭蛮子共掌汉军了。

鄂州。

自从与杜浒见面之后,张贵就像隐士一样躲在客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像是一个圈养起来的小家碧玉,不但如此,还禁闭了梁顾和范天顺两个酒鬼。

“三索。”大酒鬼杜浒看起来仪表斯文,想不到却是标准的斯文败类,谁也不能忽视麻将的威力,可此刻再大的魅力也发了霉,谁要是躲在客栈里打了十几天的麻将还能生龙活虎,那肯定是标准的天才赌鬼。

“吃,五万。”中酒鬼梁顾还是干劲十足,对男人来说,除了喝酒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赌博刺激,再加上梁顾是那种标准的有头脑没大脑的人,对于人生的追求也就少很多。

“五万。”小酒鬼范天顺采取的是跟从战略,只求无过但求无功,这个战略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反正也就是应付应付,来到家门口过门不入,张贵也蛮不讲请,难道他就不知道我家小媳妇已经欲火焚身了吗?

“胡。”小小酒鬼张贵,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他要等,要等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至于是什么消息,他也不知道。

范天顺不干了,凭啥中酒鬼梁顾的五万不胡,就看着自己好欺负不成:“我说大哥,你这不是坑你弟不成?”

张贵无奈摊手:“刚才我走神了,梁大个子的五万没看到。”

“你,你。”范天顺都想掀桌子了,你张贵没有媳妇也就罢了,还欺负人:“我说大哥,既然这样勉强,要不咱们出去走走。杜大哥,鄂州有什么好地方可去?”

杜浒老流氓眨了眨眼睛:“大人想去哪里?”

范天顺是四个流氓中唯一有军职的混混,杜浒没少拿这个取笑他,官兵可好,好是好,只不过被蒙古人打得藏头抱脑没地方躲而已。

范天顺翻了一个白眼:“都男人,你就别装作不知。”

“哦。”杜浒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起这个,军营倒不错。”

范天顺有点火了,哪壶不提提那壶。

“杜大哥,好了。”张贵连忙摆摆手,这个老大可不好当,杜浒在鄂州无论声誉还是威信都在他之上,说尊敬他倒是给他面子,说不尊敬他也说得过去。

“再等等看。”张贵摇头:“暂时还需要委屈一下三弟。”

范天顺摸了摸桌面上的麻将,点头道:“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可这酒也怪没意思的,大哥如果能再搞点酒出来就更好。”

“都让你别喝这么急,这次后悔了吧。”张贵瞪了范天顺一眼:“你以为容易啊。”

“这酒不错。”杜浒插话道:“如果矮张你小子能大量酿造,估计能发一笔横财。”

“哦?杜大哥可有什么想法?”张贵正为钱发愁呢,想起均州三千义勇都是吃饭不干活的家伙,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虽然瞒着朝廷收取均州的赋税,可说到底还是杯水而已,成不了大事。

要成大事者,心要狠,钱要多。

“我曾去过大都。”杜浒沉思片刻,才道:“蒙古大都之冷,恐怕不是常人所能忍受。但大都里住的却又多是蒙古的贵族、豪族及将领,还有上十万的士兵,这些人平常也习惯喝一些烈酒御寒。”

“但这些烈酒都比不上矮张你小子的万分之一,若能大量酿造这些烈酒,并运到大都,估计能发一笔横财,这些人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总结就是几个字:人傻,钱多,快来。

“不过你矮张忠义两全,钱财之物估计也不放在心中。”杜浒饶有兴趣的看着张贵。

你妈才不把钱财放在心中,张贵都想骂人的了。

不过现在哪有时间酿酒,先保住性命再说吧。

“杜大哥之意,矮张明白,只不过现在恰逢国家兴亡之际,矮张哪有这份心情。”张贵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

信誉度突得往上涨,张贵从他们眼里分明看到火焰,这话真厉害啊。果然是有得有失啊,你老杜不是说我忠义两全吗?我这不是被逼的吗?不过保住性命之后,还是要想办法混点银子才对,现在都像什么了,吃喝拉撒都是混着来的,身上银子都不过十两,真不好意思出门。

第六十六章 朝廷莫名其妙的圣旨

众人正在打诨插科之时,突然房间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查房?”

张贵和范天顺两人心中有鬼,自然赶紧躲了起来,至于梁顾梁大个儿稳坐钓鱼台,慢悠悠的吃着啃着东西。

“杜郎君。”见房间没有动静,敲门的人禁不住喊了一声。

“杜郎君?”张贵看着范天顺两眼泛白。

待得两个偷偷摸摸之人藏了起来,杜浒才应了一声,然后把门打开,只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着下人模样打扮的瘦小个子,见到杜浒连忙拱手道:“见过杜郎君。”

“栾兄弟别客气,是否八爷有消息?”杜浒说得很亲切,让人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果然是当老大的料,有些人天生就是领导,也眼红不得,不像自己稳打稳扎靠的是实打实的威信。

果然,来人有点激动,说话也带有些许颤抖:“正是,这是八爷让栾某带来的信物。”

说完,哆嗦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递给杜浒,玉石看起来非常独特,估计也不好仿造,见杜浒点了点头,来人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杜浒。

杜浒先不看,对来人道:“栾兄弟辛苦了,请稍作休息。”

来人估计是杜浒的崇拜者之一,小弟忠实跟从者,见杜浒客气,连忙说了几声不敢当,才挨在梁顾身边坐了下来。

“咦?”见来人坐了下来,范天顺脸色一下子变得奇妙起来,见张贵好奇的看着自己,范天顺有点艰难说道:“这人看起来是范府的下人。”

怪不得。张贵暗中替范天顺伤心,自己家里的下人都成了别人的密探,心里自然不高兴,万一此人不讲信用,把范府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曝光出来,绝对会是轰动世界的头条,谁让范文虎此人行为不检点?不拍你**已经是我道德高尚。

“两位兄弟出来吧,都是自己人。”杜浒大概浏览了一下信中的内容,把两个逃避查房的难兄难弟叫出来露露脸。

范天顺板着脸和张贵走了出来,来人见到范文虎,“倏”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显露了几分慌张。

“少,少爷。”来人见范天顺板着脸,紧张叫了一句。

“哼。”范天顺可不给他脸色看,范府的下人不少,但却没想到这个平素胆小怕事的下人竟然是其中一个奸细,而且看来还不止一个。

杜浒老流氓久经沙场,马上分清了局面:“好了,好了,栾兄弟,你先回去,范大人这里我会交代。”

来人看了一眼范天顺,见范天顺不说话也不敢动,看来范府里头范天顺说话还是有点威信,估计平素也欺负了不少府中的小娘子。

张贵连忙接过话道:“三弟,别难为这位兄弟了,栾兄弟也是受人所托。”

范天顺一想也是,来人背后还有一个八爷呢?回头再找这个所谓的八爷算账才行,这才点了点头,来人见状,向范天顺行礼,连忙逃了出去。

“范大人,都怪杜某疏忽了,还请范大人看在杜某的薄面上不要追究了,这些也是燕歌儿郎,羡慕大人的战绩,不甘心默默无闻才投靠杜某。”

范天顺摇了摇头,心中还是不高兴,虽然叔叔的做法他向来不赞同居多,但现在看到连下人也如此胆大,任凭谁也开心不起来,自己家里养的人却是别人的手下,白眼狼啊。

“朝廷下圣旨了。”待得众人坐好,杜浒这才摊开来信,严肃的看着张贵等人。

早应该到了。张贵有点疑惑,朝廷救援物资早已经到了鄂州,鄂州也集中了朝廷几万精锐,然而李庭芝和范文虎两人却忙着扯线,白白浪费了半个月时间给蒙古人做好准备。

“朝廷严令范文虎迅速救援襄樊?”杜浒奇怪的看了一眼范天顺:“还明确了李庭芝负有监督职责?”

监督职责。这四个人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倒没有什么威力,但对于一个文官来说那可绝对是圣旨。要知道大宋立国以来向来文官重,武官轻,这次朝廷又下旨李庭芝有监督职责,看来范文虎在这场争斗之中落下了下风。

不过张贵也莫名其妙,范文虎与李庭芝都是贾似道亲信,贾似道向来也是偏袒范文虎,怎么突然间李庭芝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了呢?

张贵却万万没有想到,贾似道把指挥权重新放到李庭芝手中,却是因为他送过去的几个鞑子的人头起了作用。

要知道当初范文虎之所以得到贾似道重用,靠的就是吹牛,几乎都把牛皮吹破了,但实际上屡战屡败,连半场胜仗也没捞到,虽然战报写得像花一样漂亮,可到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朝廷上的那些腐儒最拿手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天下悠悠之口贾似道自然是不怕的,就算是度宗还要尊称他一声周公呢,大宋又不是他家里的大宋,还管得它死活?但贾似道虽年过六旬,对权力的内心渴望却一天也没有减少,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重视起来,失去手中的权力就等于让他老人家失去寄托,失去斗志啊!自从他知道度宗打算提拔汪立信,他那如一潭死水般的心又重新长满了生机。

汪立信此人可不简单,贾似道在朝廷上虽然大权在握,但任凭他贾似道巴掌再大,地方上的事他也没多大精力去管啊,我都六十了,我容易吗?汪立信少时随叔祖迁居六安,淳祐六年登进士第,只因为长得英俊,当时理宗对此人多加赞赏:“此帅才也”,授乌江簿、知桐城县、判建康荆湖制置使。

后来景定三年改知江州、充沿江制置副使,不久前才升江西安抚使、湖南安抚使。听说度宗要把他提拔为兵部尚书、荆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

这不是硬要从他贾似道虎口中拔牙吗?汪立信此人长得状貌雄伟,为人忠义,刚直不阿,贾似道也惧他几分,若度宗真的不顾自己把他调回朝廷之上,不是要让自己难堪吗?

第六十七章 贾似道与李庭芝不得不说的故

朝廷上那些腐儒不是说我老贾只领工资不干活吗?度宗皇帝老儿嘴里不说,但估计心中也有想法吧?老贾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说自己怠工,反正几个鞑子头也欣赏够了,还是拿到朝廷上让那些腐儒的相公们看看吧,于是连忙上书,洋洋洒洒说起李庭芝功劳(李庭芝是他老贾提拔的,他李庭芝有功劳自己也少不了),当然贾似道做人还是挺讲义气的,不但认真详细说了李庭芝的功劳,顺便把范文虎狠狠夸了一遍,说他养了一个好侄儿,至于张贵,贾似道虽然起了爱才之心,但鉴于朝廷上资历为重、正统为重的看法,他贾似道自然不愿意引起争吵。

但还是有办法夸的,他不是在樊城出击的吗?先把吕文焕、牛富表扬了一下,然后把张贵算到底下,顺便表扬了一下,搞一个朝廷承认的统领,反正朝廷已有先例,也不算例外,当初高宗南巡时(也就是逃亡),还不是靠这些奋不顾身的义勇才能偏安?

至于让范文虎受制李庭芝,贾似道心里也清晰得很,若说跟蒙古人打,估计两个人都不是对手,但问题李庭芝是文官,文武双全,范文虎是武将,打仗哪里有文官上阵?若哪天这些狗日的守不住襄樊,难道还要我老贾亲自上阵不成?

这个例子可不能开啊,还是老范上吧,前几次都上了,也不差这一两次吧?

襄樊还是要救的,帝国可还不能就这样玩完啊,我老贾至少还要活上十几二十年,到时怎样再说。史书,还是要看胜利者书写啊,我老贾为国操劳,总不能让那些腐儒的相公搞得遗臭万年。

更重要的是李庭芝虽然是文官,但知兵事,真正的知兵事。早在嘉熙末年便弃笔从戎来到荆州,投奔当时赫赫有名的罕帅孟珙帐下,向其献策,并请求奋身效命。孟珙向来善于识别人才,见他相貌魁伟,谈吐不凡,知道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当下就留下了他(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后来蒙古人入侵四川,孟珙便任命庭芝代理施州建始县的知县。小李子上任后就加强军务建设,训导百姓演练军事,选举精壮之士与官军一齐训练。一年之后,建始真的百姓“皆知战守,善驱逐,无事则植戈而耕,兵至则悉出而战。”

这可都是朝廷上承认的啊,我老贾当时还亲自动笔表扬了他一番呢。

到了淳祐初年小李子离任,不久就考中了进士(勤工俭学的代表),再次派到盂大人帐中主管机要文字;孟大人死后曾留下遗嘱推举我老贾代替,并且把小李子推荐给我。可惜当年小李子为了感激孟大人当年的知遇之恩,亲自护送其灵柩安葬于兴国,而且不顾众人的挽留,当即辞官还乡,为孟珙执丧三年。

后来,我老贾镇守京湖,起用小李子为制置司参议。小李子这次可真是为我老贾长了面子,表现极佳,受到朝廷的提拔,移镇两淮。两淮为朝廷防御的重点,小李子为了加强防在清河五河口设置栅栏,在淮南增设烽火台120处。这可是我老贾亲自同意的,朝廷的相公都说我老贾什么也不做,奶奶的,这都不是小李子跟我的功劳?

开庆元年,我老贾任京湖宣抚使,便留下小李子管理扬州。不久,蒙军进攻四川,小李子更是上奏朝廷请求但任峡州知州,以扼守蜀东江口。端得是好胆量啊。

后来,朝廷派李应庚为参议官,李应庚征调两路兵士修筑南城,但由于天气酷热,兵士难以忍受,很多都中暑死去。蒙将李氇知道李应庚无谋,便攻占涟水三城,不久又渡过淮河夺取了南城。此时,鄂州之围已解,小李子也因母亲去世而离职。

后来朝廷商议要选一个能镇守扬州的官员,当时理宗当着我老贾的面毫不迟疑地说道:“没有谁能比得上李庭芝。”于是下旨小李子停止守丧,主管两淮制置司事。小李子迅速走马上任,率兵打败李嬗的军队,并且杀死其部将厉元帅,夷平了南城。

小李子可真没给我老贾丢脸啊。

第二年,小李子率部在乔村再次打败李嬗的军队,攻破东海、石圃等城。景定三年,李嬗降宋,并且将三城的百姓迁居通州、泰州之间。接着,小李子又乘胜追击,攻破了蕲县,杀死元军守将。

贾似道细细回忆,或许人老了,心也软了吧?不过,小李子可不单单知兵事,更懂民事啊。

当年小李子初到扬州,这里刚遭受战火之灾,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凋敝。扬州是以盛产食盐出名的,百姓也大都依赖产盐来获利。但由于接连不断的战争,百姓根本无法安定,许多煮盐户都逃到城外。

这样,扬州盐业逐渐萧条。面对此种情形,为了尽快恢复经济,小李子下令全部免除扬州百姓所欠的赋税,同时借钱款给当地百姓重建家园,待百姓居舍建成后,又免除其贷款(这也是我老贾同意的哦)。

这样,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当地百姓与官兵都有了居室。不久,小李子又下令开凿河道40里,沟通金沙、余庆盐场,以省车运。同时,还派民夫疏浚了其他几条运河,减免亭户所欠的官盐200余万斤,亭户没有了车运的劳苦,又能够免除债务,因此纷纷归来,盐利也逐渐兴旺起来,渐渐地,扬州城的面貌焕然一新。

能人啊,可惜就是资历差了一点。贾似道无不遗憾想道。

起初,扬州城外有个平山堂,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扬州城,一览无余,如果蒙古军队一到,就会在平山堂上构筑望楼,架设车弩向城中射击。

为了克服此弊,李庭芝又派人修筑大城包围平山堂,招募汴河以南的2万流民补充军队防卫扬州城。朝廷下诏将这批流民命名为“武税军”。此外,小李子为教化百姓,又大兴学校,让城这些流民百姓学习《诗》、《书》,祭祀圣哲,并与士子一道学习射猎之礼。

这还不算,贾似道越发对李庭芝喜欢起来。

小李子这人还特别重视人才,竭力网罗淮南的能人志士。当他听说盐城籍的进士陆秀夫很有才华时,就把他招为自己的幕僚,主管机要文件。陆秀夫这人我老贾也听说过,性情沉静,沉默寡言,很少有人与他合得来。但小李子发现他办事很得力,所以依然很器重他,后来即使自己的官职升迁了,也仍把他留在身边。

纵观小李子,此人不但知兵事,且能知民事,又是忠义之人,贾似道自问待他不薄,想日后自己能安享晚年,还是要寄托在此人身上啊。

第六十八章 李庭芝没有办法

鄂州西北李庭芝大营。

“恩相。”李庭芝捧着贾似道的书信,眼泪那个哗哗往下流啊:“恩相大恩大德,教祥甫如果能报啊,教祥甫如何能报啊?”

无论世人怎么误解唾骂,抛开人品的指责从李庭芝的角度去看,贾似道镇守京湖时起用李庭芝为制置司参议,那是绝对的提拔之恩;随后贾似道调任京湖宣抚使,又把李庭芝留下来管理扬州,这也可从中看出贾似道对他能力和人品的放心,管理扬州带给了李庭芝厚实的政治资本,也给他人生在扬州战役最后的辉煌打了了坚实的基础。

李庭芝一生的荣誉,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不得不承认确实在很多地方与贾似道分不开,这次被朝廷任命为荆湖置大使,也是贾似道一手促成。这也难怪李庭芝一直对贾似道死心塌地,就算日后襄樊战役失败,李庭芝被罢官京口也毫无怨言。

实在是当日下的种子啊。

部将刘义虽然是一个猛将,但为人傲慢,桀骜不驯,看不习惯张贵范天顺等人立功,眼睛都红了,劝说道:“大人,既然朝廷圣旨,范大人也没有了借口,不如我们两军合一军,也好让鞑子尝尝我大宋十万将士的厉害。”

刘义乃南宋所谓四大中兴名将刘光世后人,将门世家,少时聪慧,双臂力大无穷,善使双戟。任岳州团练,向来自视清高,但没有与蒙古人交过手,对祖先刘光世在南宋时期被金国骑兵凑得抱头痛哭选择性忽视。

强大的阿Q精神。

范友信也是李庭芝的部将,为人稳重已经过了不惑之龄,只求无功但求无过,颇为担心道:“我看不容易?我军刚从江陵过来,不熟悉水性,且船只甚少,汉水又被蒙古人用火船,水栅等拦截。再者蒙古又有阿里海牙、阿术等悍将,我担心我军仓促行动,恐怕反而中了蒙古人的计谋。”

范友信是潭州知州,宝佑元年进士,他后台清白,从小史做起,勤勤恳恳,积功迁潭州知州,离岳州倒是不远。

李庭芝能文能武,但最厉害的确实他对人才的赏识,“得士最多者,淮南第一,号称小朝廷”,他个人魅力可见一番,恐怕有九十多了吧,就连一介江湖混混张贵等人也被他忽悠得上纲上线。

朝廷虽任命李庭芝为荆湖置大使,但耐不住全国精锐禁军都在贾似道范文虎手中,贾似道初时被范文虎忽悠成功,把禁军大权都交给了他,李庭芝上任后甚至连喂马的士兵也没有,最后等江陵附近团练新军汇集江陵,才凑齐一支三万多人的地方部队。

“哼,胆小怕死。”刘义与范友信向来不合,看不起他的懦弱:“难道就只允许蒙古人有悍将,我刘义就不相信了,你老范怕死就算了,别扯到我身上。”

“谁怕了,谁怕了,上了战场,谁要是怕了谁就是孬种。”范友信向来谨慎,但也耐不住官二代刘义整天讽刺,气转不过来,他在大宋官场混的时间比刘义长得多,只因刘义乃将门世家刘氏后人才处处想让,想不到人善被人欺,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都听大人说话。”两人还没来得及掐架,旁边一个高大壮实的武将大声吼道,正是猛将苗再成。苗再成为人慷慨有大志,后世评为抗元三杰之一,历官真州安抚使、真州知州。宋德祐元年守真州,与文天祥在真州定计抗元兵,元军猛攻,苗再成誓曰:“我苗再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城陷而落入敌兵之手,最后英勇不屈而死。

苗再成此时也在李庭芝身边听候调遣,他老人家既然发了话,无论是小辈的刘义还是同辈的范友信都乖乖的闭上嘴巴。

“诸位,”李庭芝一个头两个大:“仗肯定是要打的,但怎么打还是要跟范大人商量一下,恩相对祥甫恩重如山,这次救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李庭芝虽然能力很强(魅力值超高),但此刻也头痛得很,手握朝廷精锐禁军的范文虎不肯出兵,他底下拼凑起来的散兵游勇却杀气腾腾,最痛苦的就是军心不正人心不齐,恐怕还没和元兵接触就散了,还打什么打?

别看刘义等说得慷慨,但若真的打起来,恐怕也就只有苗再成顶用。

看了一眼身边的沉默不语的幕僚陆秀夫:“君实,你怎么看?”

陆秀夫在宋理宗宝佑四年与文天祥、谢枋德、胡三省同年进士(宝佑四年科举是南宋小朝廷最成功的一年)。陆秀夫的才思清丽,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但他并不以此自傲。

他性情十分沉静,不喜张扬。每当僚吏前来拜访,宾主互相取乐时,只有陆秀夫独自一人在旁,默默无语(清高自傲)。有时府中设宴摆酒,陆秀夫坐在席间,矜持庄重,不说一句话,人们都觉得他十分怪僻,难以接近,所以很少有人与他合得来。但陆秀夫治事有方,稳重干练的才华,却深得李庭芝的赏识和器重。

后来德祐元年,元朝兵马大举进攻南宋,两淮地区情况紧急,李氏幕府分崩离析,幕僚纷纷辞职,唯独陆秀夫临难不惧,与李庭芝同舟共济,誓死抗敌。李庭芝深深为他这种疾风劲草的宝贵品格所感动,觉得他是一个难得的忠义之士。才忍痛割爱,把他作为砥柱中流之材推荐给朝廷,官至礼部侍郎。

后来才成就他的名声。

陆秀夫摇了摇头:“要范大人出兵可不容易。”

众人等了半天,却见陆秀夫不再说话,李庭芝知道他性情,只好追问道:“还请君实细说。”

“吓坏了。”陆秀夫还是惜字如金。

早在咸淳五年初受命援救已被元军围攻了两年之久的襄樊,“范文虎以舟师援贵,至灌子滩,亦为蒙古所败,文虎以轻舟遁。”

除腿快值得称赞外,真是输的麻利干脆啊!仿佛要表彰他的败仗,灌子滩战败后仅四个月,范将军升官了:殿前副都指挥使,总禁兵。

过了两年,宋元在襄樊争夺进入决战阶段,范文虎与蒙古阿术等战于湍滩,大败,统制朱胜等一百多个将领当了蒙古人的俘虏。

两个月后范文虎再率十万大军进至鹿门。阿术“夹汉东、西为阵,别令一军趣会丹滩,击其前锋。诸将顺流鼓噪,”范将军再现饭桶本色,交战不利,便弃旗鼓,连夜逃跑。失去指挥的宋军大部被蒙古俘获,战船、甲仗都成了元军的战利品!

范文虎虽然在战场上每战必败,但在官场上却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众人心里觉得什么难受,却又拿这个超级大无赖没有丝毫办法。

第六十九章 范天顺的计谋

“凭什么老子要受制于那个假惺惺的腐儒?”范文虎脸色发黑:“恩相说得好听,什么最后一战,然后就把自己调回朝廷,那也得等老子能够保住性命再说。”

“你李庭芝不是要打蒙古人吗?怎么不见你去打?你老李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可不愿意傻乎乎跟你去送死。”

“老爷,慎言,慎言。”旁边的老家人范恩赶紧扯了扯范文虎的衣袖,然后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范文虎在府里说什么都可以,万一传出去还不掀起大风浪。

“老子偏偏就要说,想当年老子任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时,他李庭芝在哪?老子还是吕大帅的女婿呢?凭什么就要老子去送死,老子,老子连儿子还没有一个呢?”

“老子容易吗?要不是老子命大,恐怕早已经被鞑子砍成了肉酱。”

“老爷,老爷。”范恩低声道:“少爷不是也为老爷挣了脸吗?”

“哼。”范文虎脸色才平静了不少:“孽子,孽子而已。”

范天顺私自前往参加义勇,把范文虎气得半死,但老虎再狠毒也不吃自己的儿女呢?

“援兵之事?”老家人范恩转移话题,低声问道。

范文虎低头不语,前几次出兵已经被吓得半死,这次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拖延再说:“不急,先看一下李腐儒怎样?我再上书向恩相求情。”

老家人范恩点点头,知道自己老爷虽身高职位,但胆子却不大:“若是少爷回来,说不定有办法。”

“哼,别提这个孽子了,他要是敢回来,老子非打断他的两条腿不可。”

范恩见范文虎不高兴,喃喃说道:“小的知道老爷不过是嘴皮刀豆腐心,少爷不在的时候,老爷还不是整天担心得连觉也睡不好。”

“前段时间少爷没有消息,老爷都打算出兵襄樊了。”

“就你多嘴。”范文虎这人会拍马屁啊,当年蒙哥大汗与忽必烈兵分两道南侵,准备一举灭宋,蒙哥入四川,忽必烈攻湖北,开始时一路势如破竹。

但蒙古却是一个倒霉鬼,被宋将王坚败于合州钓鱼城,蒙哥大汗给大石头砸中负伤后不治身亡(不是金庸老先生说的杨过),忽必烈为了争夺汗位也于次年撤走。

在这次战争中本无功绩的贾似道因为子虚乌有的“大功”升到少傅、右丞相,从此走上南宋帝国的领导岗位。作为吕文德的亲戚,范文虎后台强硬啊,又在贾似道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拍马功高!也得到通报嘉奖,大力提拔,升为黄州武定诸军都统制,走上了独立领军的前途。

所以范恩作为老家人,也学了几手,狠狠的拍了拍范文虎的马屁。

“就算孽子有功,但能比得上老子功劳大吗?”范文虎还是板着脸:“难道老子殿前副都指挥使也配不上他投靠,非要跑到均州?”

“少爷也是年少气盛。”范恩恐怕是收了范天顺的好处:“纵使有千万不对,还不是一样给老爷长了脸?”

“嗯,那是恩相顾及老子的面子。”范文虎这人不但运气超级好,头脑也灵活:“孽子能有什么功劳?难道大宋就只能靠他们三千乌合之众?”

“老爷国家栋梁,少爷只是胡闹而已。”范恩小心道:“听鄂州传言,均州所谓义勇头领张贵已经到了鄂州,说不定少爷也跟着回来了呢?”

见范文虎不吭声,范恩自言自语道:“少爷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可怜少爷从小娇生惯养,也不知道现在瘦成什么样了?”

范恩是范文虎的老家人,看着范天顺长大,说着就动情了:“少爷啊!”

范文虎迟疑了片刻,道:“孽子真的到鄂州了吗?”

范恩点头,道:“府中有不少下人是这样说,小的也不敢肯定,要不派人找一下?”

“好吧。”范文虎终究还是不放心:“找到这个孽子之后,老子非把他绑起来。”

“这样恐怕不好吧?”范恩迟疑说道:“少爷从小立志,我思量少爷这次离家出走,恐怕就是老爷管得太严了?”

“那你说怎么办?”范文虎皱着眉头:“老子把这个孽子拉扯大容易吗?万一,万一孽子真有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叔父,天顺知错了。”范文虎话还没说完,只见门外范天顺满脸泪水跪在门口:“叔父,天顺知错了,你就狠狠责怪天顺吧。”

“你,你,孽子,你还敢回来。”范文虎指着范天顺怒吼:“你还敢回来,老子,老子非打断你的脚不可。”

“叔父,你就责怪天顺吧,天顺,天顺再也不敢了。”范天顺虽然不赞同范文虎的做事,甚至有些鄙视他的为人,但范文虎对他确实不错,自己父亲战死黄州后,范文虎便开始照顾自己,对自己可算是有求必应。范文虎几次进军襄樊都不让范天顺出征,这才逼得范天顺离家出走。

“老爷,老爷。”范恩拉了拉范文虎的衣袖:“你就别责怪少爷了,你看少爷,少爷这几个月可瘦了不少。”

鬼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呢?反正天下的父母看到自己久游不归的儿女时,都是只会瘦不胖。

“叔父,天顺愿领任何处罚,还请叔父别伤心坏了身体,天顺就是万死不能辞其咎啊。”范天顺爬到范文虎脚下,眼泪哗啦啦的流。

“唉,起来吧。”范文虎看着满脸泪花的范天顺,心软叹气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是,叔父。”范天顺乖乖爬了起来,又向范恩道了谢。

范恩连忙安排酒席,范天顺请范文虎上座,待得叔侄用过餐,范天顺才问道:“叔父,天顺听说朝廷下了圣旨?”

“你哪里听到的消息?”范文虎倒是很警惕,抢着接过话。

范天顺连忙道:“叔父见谅,侄儿陪同矮张来鄂州拜见李大人,听李大人所说。”

“孽子,孽子。”范文虎敲了敲桌子:“难道你不知道那个李腐儒整天就跟老子作对吗?”

范天顺连忙道:“侄儿就是知道李大人处处为难叔父,所以才想借机探一下李大人的计谋,好不让他对叔父不利。”

“孽子倒有心了。”范文虎略略放松:“那可有什么发现?”

范天顺点了点头,道:“李大人手中虽然有三万余将士,但众将不和,士卒不经训练,如一盘散沙不足惧咦。”

“虽有刘义、范友信、苗再成等猛将,但彼此之间争执不休,陆秀夫等幕僚又沉默不语,无计可施。李大人倒想出兵,只是手中将领实在拿不出来见人,说到底还是要看叔父大人的禁军精英。”

“哼。”范文虎颇为得意:“李腐儒算得了什么?就是嘴皮子厉害,要是让他去跟蒙古人打,估计还是白瞪眼。”

“叔父说得对。”范天顺点头。

范文虎想起圣旨,心里郁闷:“朝廷也不知道怎么想,竟然让那个李腐儒管起老子来,老子就不出兵,看你李腐儒敢拿老子怎样?”

“叔父,”范天顺连忙接过话,道:“不知恩相方面?”

“恩相也建议出兵。”范文虎更加郁闷:“恩相言此乃是叔父襄樊最后一战,随后便把叔父调回朝廷。”

“我怕恩相说了到时也不算话。”范文虎苦笑道:“你叔父现在已经是殿前副指挥使,回到朝廷恩相将叔父如何安置?”

“叔父之所以今日能跟侄儿在此好好说话,无非是手中兵权而已,万一叔父离开鄂州回到朝廷,手无兵权,谁会把你叔父放在眼里?”

“此战若胜还好,但若有所失利,李腐儒虎视眈眈不容叔父狡辩,一旦上书朝廷,给事中陈宜中、监察御史陈文龙、太府寺丞陈仲微、京湖制置使汪立信等莫不是欲置叔父之死地,地方上还有张世杰等虎视眈眈,欲取叔父而代之。”

“叔父勿虑,侄儿倒有一计。”范天顺连忙道:“侄儿思量,恩相不反对朝廷圣旨,只不过是李大人属下张贵者杀了几名鞑子,长了恩相面子而已。”

“所以,侄儿欲代替叔父出兵,为叔父换取恩相的信任。”

“不行。”范文虎断口否定。

“叔父,”范天顺耐心说道:“侄儿代替叔父出战是有原因,殿前诸军,奉日、骁骑等自视甚高,从不把叔父大人放在眼里,侄儿知道叔父为了安抚这些老爷兵,花费了大量金银珠宝。”

“但洒出的银子养出了白眼狼。”范天顺有点恼,连范府的下人也敢不听话,更不用说朝廷的老爷兵:“蒙古军骁勇善战,我大宋士卒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所谓援助无非是喂饱这些豺狼而已,朝廷物质千万,让蒙古豺狼夺取了也可惜,侄儿,侄儿倒有一计。”

说完,见范文虎眼里有征求的意思,连忙俯身在范文虎耳边唧唧哇哇说了几句话。

范文虎倒是犹疑起来,要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向来看不惯自己的做法,现在怎么就突然愿意与自己同谋:“此计虽妙,但还需从长计议。”

“侄儿代替叔父出战,情义上对恩相也说得过去,可以堵住李大人之口。”范天顺赶紧把好处列出来:“就算败了,侄儿自愿请辞去官也不会连累叔父,况且,届时叔父可以上奏朝廷把那些白眼狼好好教训一番。”

范文虎有点心动:“只是,只是这样侄儿代替叔父冒险,叔父心里过意不去。”

“不妨。”范天顺笑了笑:“此次均州之行,侄儿得到了一件秘密武器,有了这件秘密武器,侄儿可以潜伏水中好几个时辰,届时战事失利之时,侄儿逃脱也是容易得很。”

“再说,侄儿为叔父分担,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叔父若信不过侄儿,侄儿……”

“孽子,你我虽是叔侄,但情胜父子。”范文虎叹气道:“你叔父,你叔父却是被蒙古人打怕了,担心天顺你的安全啊。”

范天顺呜咽道:“叔父大人请放心,天顺尚未尽孝,一定会保住性命。”

“倒是有心了。”范文虎看到范天顺确实是有心代替自己出征,心里有几分羞愧,但却安心不少:“不知侄儿此次出征,需要多少将士。”

“我军水师不足,将士多了反而容易误事。”范天顺想了一下,道:“盖万余人足矣。”

“余者请李大人发兵。”范天顺咬着牙道:“李大人既然逼叔父出兵,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第七十章 范恩的间谍生涯

“小的见过统制大人。”月黑风高的夜晚,鄂州城内一个隐蔽的角落,一个头发略显苍白的老人,沧桑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体高大,腰杆挺直,双眼炯炯有神,有点不高兴道:“我早已经不是什么统制,我现在是大元朝的千户。”

“是,统制大人。”老人有点固执,或许说人老了有点怀旧吧。

就如世界上交通工具无论多么发达,但双脚永远是第一交通工具。

汉子瞪了老头一眼,才道:“听说鄂州城最近不是很安宁,阿里海牙大人非常关心鄂州的安宁,让我过来问问。”

这人却正是范文虎在“灌子滩大战”仓皇逃跑后,被蒙古军俘虏的统制朱胜,朱胜俘虏后被刘整招降,然后被阿术主帅派到阿里海牙的虎头山大营听候调遣,以加强虎头山大营的实力。

至于这个老人,却正是范文虎府上的老人范恩。

范恩恶心了一番,才道:“统制大人明鉴,少爷确实已经回到了府上。”

“哼,”朱胜虽然降了蒙古人,但毕竟是范文虎的老家将,在鄂州也有不少熟人,对于范天顺回府的消息,刚回到鄂州的朱胜早已经知道。

阿里海牙太渴望这一战了,所以第一时间把朱胜派回了鄂州,也不担心此人再次叛变,不过根据阿里海牙的经验,见识了蒙古军的强大之后的降将,多半都是死心塌地为大元朝效忠。

“继续说下去。”朱胜看着犹疑的范恩,有点愤怒,投降了蒙古之后,朱胜虽然被任命为千户,可手下将士多半有异义,这次正好是自己立功的机会。

范恩低着头,心中恨不得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撕成碎片,但形势比人强,又不得不假装胆怯说道:“老爷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实在,实在不忍心。”

朱胜略微脸红,他是孤儿,被范文虎收留,被范恩养大,从某一个角度去看,范恩可以说是他父亲也不为过,只不过在万山大营见到刘整,被刘整一席话打动,才甘心降了蒙古人:“范文虎一介脓包。”

想起灌子滩大战,范文虎孤身逃跑,十万弟兄死伤无数,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失踪的失踪,战场如悲歌,心中大怒:“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范文虎几次救援襄樊,哪次不是抛弃部下逃跑?”

范文虎绝对是一个标准的逃跑将军,他逃跑的路线一直到至元十八年与左丞李庭同率江南军10万、战船3500艘从庆元入海征日。与忻都的东路军会师后开往鹰岛,本应立即进攻日本大宰府,但范文虎却迟疑不发。他又无海上常识,见台风前兆不知躲避。8月1日,遭台风袭击,战船破损甚巨,士卒溺死过半。范文虎却命大得很,抱船板漂流海中,被部将张禧救起。

直到此时,元军的败势也并非无法挽回,张禧建议:因粮于敌,利用船坏将士无反顾之心,重整旗鼓,拼死一战。可惜张禧看错了对象,范文虎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这个建议,反于8月5日择坚船遁逃,弃数万士卒于鹰岛,取道高丽回国。

日本不亡非“神风”,乃范大将军做总指挥,日本人呐,实在是想输都难!

奇怪的是范文虎虽然在战场上每战必败,但在官场上却是当之无愧的常胜将军!就连一代英主忽必烈也对这个一无是处的范跑跑极为器重。征日的惨败,因他瞒报有术,直到第二年才真相大白(十几万人,不知道是怎么隐瞒),被革职查办,注意,可没杀。

仅仅过了一年,范跑跑便东山再起,“帝令立功自赎,练兵治械于扬州”。此后,范文虎的名字更是在史书上仍频频出现,内容不是“升官啦!”便是“又升官啦!”。

范文虎,绝对是历史的奇才,直到灭宋26年后,范文虎担任大元朝的尚书右丞,在享尽了一生的荣华富贵之后,终于寿终正寝。

注意:寿终正寝。

真活见鬼了。

“这种把自己人送到对方刀口子之下的无情之辈,难道就这么值得你效命?”朱胜有点代入刘整的角色:“北原雄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远征万里不尝败绩,大元朝皇帝忽必烈,雄才大略,睿智过人,大宋偏安,人力物力不足,将相不和,权臣弄国。”

“义,义父不若早点降了我大元,也好与我范增大哥共享朝廷。”

范恩之子范增,与朱胜等被范文虎无情抛弃,随朱胜一齐降了大元,虽是这样,但范恩却一直不信,他不相信这个从小听话的儿子会如此无情?

“孽子,孽子。”范恩须发颤抖:“别提这个孽子了。”

“既然义父这样固执,那也怪不得我无情了,他日禀告阿里海牙大人,大人责怪下来,范增大哥若有不测,就算做儿子的有心也无力回天,。”

“你,你。”范恩捂住胸口不停喘气,良久才叹气,道:“少爷,少爷已经劝服老爷,代父出征。”

“哼,殿前禁军又不是他范家的家将,他范文虎凭什么可以随意让那小子代替出征。”朱胜不信,要知道前来救援的殿前禁军,分奉日、骁骑等六军,各二千人有余,加上各地附近,各军统领各领万人,他范文虎也只不过手握其中一军而已。

“正是如此,少爷,少爷仅领一军出征。”范恩眼里露出了强烈的担忧:“自龙尾洲战役后,鄂州水师不足,船只不多,人多了反而会耽误行程,少爷计划出奇兵迅速通过龙尾洲,直扑襄樊。”

“我就不相信,范文虎会舍得那小子去死。”朱胜有点生气,灌子滩大战,范文虎领十万精锐,还不是被刘整阿术大军伏击,以少胜多,打得抱头乱窜。

“殿前六军,除了平南军在老爷手中,其他五军还不是只听丞相旨意,现朝廷下旨让李庭芝大人督军,丞相又让老爷出兵,老爷也是没有办法。”

“且,你也知道,老爷不善战。”范恩迟疑片刻,实在不忍心诋毁范文虎声誉:“还不如让少爷出兵,少爷乃朝廷武功大夫,想来恩相也不会说什么。”

“至于其余五军,都是老爷养的白眼狼。”范恩有点生气。

朱胜终究不放心,道:“我还是不相信范文虎就舍得让那小子去送死,你若有话不说到时出了差池,到时阿里海牙大人责怪下来,范增大哥也别想逃脱。”

“义父,义父终究老了,也要有人送终。”

范恩低头不语,朱胜知道另有隐情,继续道:“我朱胜在阿里海牙大人面前,还是可以说上几句话,到时我大元朝灭了大宋,就是你们父子团聚之时。”

范恩眼睛亮了亮:“少爷虽然只领万人,但李庭芝李大人也已经决定发兵相助,可能也有两万余人。”

“李庭芝佯攻,范天顺出奇兵,端得是好计算。”朱胜大悟。

第七十一章 眼泪的威力

“死老头,臭老头,坏老头。”一脸恶煞脸色苍白的张青青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你说到了牙叔叔这里就有机会看到那人,现在你说怎么看?”

任平生太委屈了,好不容易跑到虎头山大营,却没想到虎头山大营全军戒严,两人自见过阿里海牙之后,竟然没有机会再见。

“英雄,饶命啊。”任平生委屈啊,眼泪就要流出来:“要不姑娘去求一下大人?”

“不行的。”张青青难过的摇头,道:“军中戒严,别说是我,就算是爹爹在没有牙叔叔的命令也不敢私自走动。”

任平生眼睛都红了,想不到刚出虎嘴又入虎口:“不会吧?姑娘不是向来自由?”

言下之意就是张青青你不是向来调皮任性的吗?怎么还有人能够管得了你?

张青青撇嘴,道:“我就知道老头不安好心,我军军纪向来森严,这次又是要出征的戒严,青青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谁敢要我小公主的命?”阿里海牙满怀笑脸走进营房:“青青是闷坏了?都责怪到你牙叔叔身上了吧?”

“牙叔叔就是不要青青了。”张青青嘴唇撇得老高,仿佛充满了抗争与不屈。

阿里海牙走过来,摸了摸张青青的头,道:“青青公主别生气了,等你牙叔叔打完这一仗之后,一定好好陪陪我的小公主。”

“牙叔叔要打仗吗?”张青青灵犀一动,说不定能在战场上见到那人,待得自己找机会救他一命,也算是一命还一命,赶紧问道:“怎么爹爹也说快要打仗了,牙叔叔真要打仗了吗?”

阿里海牙点点头,让任平生回避,才道:“汉人朝廷又要给襄樊援助物资,听消息说鄂州要出兵呢。”

“哦,爹爹不是说汉人被打怕了吗?怎么他们都不怕死吗?”张青青双眼有点黯然,显然汉人是不怕死的,就如那人一样,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参加?

但纵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相见,青青还是愿意去尝试一下,纵使如爹爹说的一样,两人有缘无分,但能见一次也好。一定也告诉他,自己是女孩子,喜欢他,蒙古的女人,可不是汉人般的胆小和羞怯。

蒙古的女人,可要敢爱敢恨。张青青给自己鼓气。

“汉人每次送过来的物质,不是被我大元夺取?怎么汉人就这么笨呢?”张青青非常不满,笨笨的那人,竟然看不出自己是女孩子。

“汉人不笨,就是有点蠢而已。”阿里海牙被张青青的牢骚逗得笑了笑。

“那牙叔叔要出征不是很危险吗?把青青带上可好?”张青青眼珠一转,拉住阿里海牙的手撒娇:“青青还可以保护牙叔叔呢!”

“青青公主就是小滑头。”阿里海牙任由张青青晃着自己的手臂,道:“汉人估计是打怕了,这次出兵,仅仅万人水师,尚有两万厢军不足惧咦。”

“我虎头山大营,有蒙古骑兵一万,又有蒙古汉军两万,加上水师两万,对付宋军足咦。”

“而且,阿术元帅也已经同意,这次拦截由我虎头山大营担任主力。”阿里海牙得意的笑了笑,阿术任命虎头山大营担任拦截主力,设军龙尾洲,刘整担任后军,设军罐子滩,哼,这次说什么也不让那个该死的降将刘整抢了功劳。

“所以,牙叔叔可不用青青公主保护哦。”阿里海牙自信的笑了笑:“汉人恐怕是昏了头,上次十万大军还不是葬送龙尾洲,这次出兵还不到三万,你牙叔叔可是一点危险都没有哦。”

“哼,青青就知道牙叔叔嫌弃青青。”张青青闷闷不乐的放开手,撇嘴道:“”既然没有危险,那就更应该带青青去见识一下。

“哪有女孩子上战场。”阿里海牙摇头坚持。

“怎么就没有了呢?”张青青听到阿里海牙有所松动,赶紧道:“很久之前,汉人就有一个叫做木兰的女孩子家代父从军呢?”

“再说青青也答应牙叔叔,就呆在主营不出去可好?”张青青乖巧的笑了笑:“再说大元朝里,女孩子也要比汉人强得多,青青从小就跟爹爹和叔叔练武,平常三五个勇士也不是青青对手呢?”

那是别人看在你是张弘范的女儿面子上谦让你好不好,阿里海牙郁闷的看着一脸讨好的张青青,试探问道:“你爹爹可曾带你出征?”

“怎么没有。”张青青可不乐意了:“牙叔叔不也是在军中见过青青很多次吗?青青自小没有娘亲,爹爹当时地位不稳,对其他人又不放心,每次出征还不都是把青青带着身边。”

张弘范带青青出征,知道的人确实少得很,除了护卫之外也只有阿里海牙等至交了。

但鲁莽带张青青出征,万一有什么损伤,自己麻烦就大了。还有,若被军中文书上告阿术大帅或忽必烈大汗,估计也是吃不完兜着走,还是前途为重为妙。

张青青见阿里海牙犹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想起在房州女扮男装时连那人也没发现,连忙道:“牙叔叔等青青片刻。”

阿里海牙莫名其妙的看着张青青一阵风走入了房间,心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张青青说什么都不松口。

“小将张青拜见大人。”片刻,只见房间里走出一个步伐沉稳装扮英武的小将。

阿里海牙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小将身穿盔甲,头戴头盔,手执长矛,腰间挂着一把大刀,脸上黑乎乎的一团,相貌实在一般。

张青青见阿里海牙愣住了,“噗通”一声笑了出来:“牙叔叔,你怎么就认不出青青了呢?”

我的妈啊,阿里海牙差点没跌倒。

这刁蛮小公主,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

“牙叔叔,你看青青这身装扮怎样?”张青青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

阿里海牙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确实英气不凡,若不是脸上看得模糊。

“那牙叔叔可是要答应青青了吗?”张青青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

阿里海牙赶紧摇头:“你牙叔叔可不敢让你上阵,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爹爹还不是要过来跟我拼命。”

“呜呜,呜呜。”张青青一下子从期望变成失望,丢开手中长矛,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委屈的眼泪“哇啦啦”的往下流,一边还呜咽的说道:“牙叔叔要是不让青青出去,青青,青青就偷偷出去。”

阿里海牙再次想起张弘范信中所说的“乖巧懂事”,死的心都有了,看着蹲在地上哭得惨兮兮的小女孩,又想起她小时候的调皮和乖巧,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刁蛮小公主说要偷偷出去,恐怕还真会做到。

“要不,”阿里海牙仿佛做出了人生最大的决定:“青青可答应你牙叔叔不闹事?”

张青青见苦肉计有效,赶紧装作呜咽道:“答应。”

“要留在你牙叔叔护卫队。”

“答应。”

“要跟在牙叔叔身边。”

“答应。”

“要,要……”阿里海牙越说心越慌,刁蛮小公主答应得太快了,可实在不对啊。

“都答应,都答应。”张青青跳了起来,紧紧抱住阿里海牙,我就知道牙叔叔对青青好。

第七十二章 张贵要死了

“君实,你不用再劝了,我决定出兵。”李庭芝细声说着,仿佛说着一件以他毫无关系的事情。李庭芝又不是第一次领兵出征,当年主管两淮制置司事就曾率兵打败李嬗的军队,并且杀死其部将厉元帅,夷平南城。

陆秀夫黯然点头:“大人,请允许君实从旁。”

陆秀夫岁数还不大,李庭芝对他又有提拔爱护之心,陆秀夫也对李庭芝感恩不已,虽然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但都以李庭芝的决定为重,维护李庭芝的决定。

此时的陆秀夫还不是那个用素白的绸带将自己与八岁的小皇帝绑在一起慷慨赴海之士,还不是那个说着“国事至今一败涂地,陛下当为国死,万勿重蹈德祐皇帝的覆辙。德祐皇帝远在大都受辱不堪,陛下不可再受他人凌辱”殉国英雄。

“凭什么大人要出征。”文人比不上武将的地方,就是武将可以说难听的话也不用顾忌,而且说得很大声:“范文虎贪生怕死,十万宋兵败龙尾洲,现在却让一个小毛头带着一万人出征,他认为这是儿戏?这不是摆明了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

苗再成可不给范文虎面子,他年纪虽然大了,但脾气却一日未消:“我不赞同大人出征,即使要出兵也还轮不上到大人,我等愿为大人效劳。”

范友信言行谨慎,每做一个决定之前都再三思考后果,但范友信对李庭芝却也多加拥护(魅力值太高了):“我也不赞同大人出征,小范大人还没有资格命令大人,且大人身负荆湖重任,大人若有损伤,将大宋安危置于何地?我看大宋除了大人拳拳之心救援襄樊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人。”

“不得胡说。”李庭芝喝断范友信的话:“恩相比我更着急。”

李庭芝出生时,李家的屋梁上忽然生出一朵灵芝,乡人聚观,连连称奇,认为是生男的祥兆,庭芝由是命名(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李庭芝出身又很好,李家十二世同居一堂,忠信节义,代代善武,人称“义门李氏”;少年时又表现出了超常的天分,“日能诵数千言,币智识恒出长老之上。

良好的家庭背景,加上神奇的传说,还有自己的优良品种使李庭芝出道以来,魅力值一直在涨,而且涨得非常迅速,到现在估计也有九十多了,怪不得扬州战役打到最后百姓饿死街头宁愿投河自尽也不愿意降元,估计那个时候魅力值已经突破一百了。

此时,陆秀夫也犹疑了片刻,迟疑道:“苗大人与范大人说得挺有道理,且范大人不出兵,大人,大人若领兵从小范大人,恐怕会惹来不少闲语,对大人不利,不但朝廷上的相公看不起大人,丞相估计也不会同意。”

才干并不是决定一个人最终能走多远的本领,资历和人际关系才是阻碍时代发展的最重要因素,范文虎之所以能够领兵,福州观察使,殿前副指挥使,一来他是吕文德老大人的女婿,有辉煌坚实的后台,另外就是十多年前他因为拍了贾似道的马屁被大力提拔,升为黄州军区司令员,成为独担一面的宋军高级将领。

记住,是独当一面。资历和人际关系都和在一起,不升官发财也不容易。

而李庭芝资历虽然比范文虎更老,问题他没有一个叫做吕文德的岳父,一直跟在孟轲、贾似道屁股后面混,直到开庆元年,贾似道调任京湖宣抚使后李庭芝才得以管理扬州,丑媳妇熬成婆。

李庭芝与范文虎相比,输在人际关系上。

而宝祐四年的状元文天祥庶民出身,脾气犟又不会拍马屁,现在应该在老家隐居寄情山水吧。说不定内心一点也不宁静,每见落叶萧萧,凉月堕阶,忧国忧民之情就油然而生呢。

资历没有,人际关系又不好,后台没有,也难怪他只能愤愤不平了。

李庭芝督军救援襄樊,又新得圣旨明确监督之责,只是李庭芝遇到的却是范文虎这超大的无赖,扯皮、拖延及无耻是他的最大本领,这样一来二去的争吵,恐怕襄樊都成了蒙古人的老窝了。

李庭芝之所以急着出征,宁静跟在小辈后面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怕了范文虎,当年自己多次督促范文虎进军襄樊,范无赖一句没有朝廷圣旨就打发自己

现在倒好,圣旨来了,恩相也下了命令,却没想到这无赖用一个小辈忽悠自己,襄樊的情况他自认为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在范文虎耍无赖时出重金招募义勇救援襄樊。

可惜给穿越人士张贵搞了破坏。

刘义也站了起来,他有后台,年轻气少:“大人只需让属下领一万精锐,必将鞑子打得一个落花流水。”

李庭芝被众人这么一说,倒有了几分犹疑,陆秀夫接着道:“大人身负襄樊督军之责,大人离开鄂州,范大人若有不妥之处,大人也难以负起这个责任。”

言下之意,此战胜利了还好,若大败了您老还不是要负起责任?还不如留在鄂州盯着范文虎,等他打了败仗再搞搞他。

苗再成点点头:“大人请三思。”

李庭芝正犹疑间,忽然门外响起了侍卫的大声通报:“大人,张贵在营外求见。”

李庭芝领的虽然是厢军,但刘义三人都颇有治军能力,士卒也算威武,军纪尚算严谨,得知李庭芝举行会议时非重要之事不得打扰,但营外的侍卫却认识张贵,得知李庭芝也曾对张贵颇为重视,又耐不住张贵的苦苦哀求,只好在军营外通报一声,见还是不见却管不上了。

众人都看着李庭芝,要知道李庭芝刚到江陵时身边连喂马的马夫也找不到一个,范文虎又是超大的无赖,不听李庭芝调遣,只好找到张贵帮忙招募义勇。

李庭芝也认为他忠义两全,武力值又高,曾对张贵寄予厚望,想不到张贵临阵退缩,最后虽然跑到鞑子大营杀了几个鞑子,但就如一个人有正经的职业不做,非要跑去做兼职一般,纵使兼职做得再好,也让人提不起信任。

“见还是不见。”李庭芝这人爱憎分明,如贾似道之辈,只要是他认准的人和物,他都会坚持自己的意见,若按照往常像张贵这种临阵退缩之辈,李庭芝早已上奏朝廷,治他一个临阵逃跑之罪,然而张贵只不过是自己招募的义勇,也不知道朝廷哪项罪名才能定他罪,只好派人给张贵送信,发发牢骚。

后来发生的事却出乎意外,本被李庭芝以为贪生怕死的张贵,竟然潜入鞑子大营,不但毁掉了鞑子的大杀器,还砍了不少鞑子人头,这小子还聪明得很,拿到人头后第一时间就送给了临安的贾似道,帮自己讨好贾似道。

要不然恩相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把大权重新交回自己手中把?

众人见李庭芝不说话也不敢吭声,谁知道大人心里是爱还是狠呢?张贵这人实在让人无语得很,为兵者临阵退缩,为将者孤身杀敌,无论从哪方面去看,都不是一个好的军人。

“大人,”最后还是陆秀夫说话,他跟在李庭芝身边已久,虽然平常不怎么说话,但遇到大事时却不迟疑:“君实看还是见一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哦,让他进来吧。”李庭芝仿佛有点疲倦。自己冒着被世人指责“施恩图报”损失魅力值的危险去找他帮忙招募勇士,无非就是想救援襄樊,为国解忧,然而张贵的临阵退缩,才逼得他今日在鄂州受范文虎的气。

“大人。”张贵忐忑不安的走进营房,只见李庭芝身边几个将领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噗通”一声跪下来:“不忠不义之辈张贵叩见大人,请大人处罚。”

“好一个不忠不义之辈,”李庭芝冷冷说道:“对朝廷不忠,临阵而逃,对承诺之事,言而无信。”

“当日你矮张是怎么说的?”李庭芝指着矮张,厉声说道。

张贵大哭:“矮张无能,愿死。”

“死,难道死就能换回你的忠义吗?难道死就能弥补你的胆怯吗?”

张贵哇哇大哭,就如小时候受了委屈无力解释一般。想不到李庭芝却是一个如此重情义之人,所谓爱得越深恨得越深,恐怕就是这个道理。

陆秀夫拉了拉李庭芝,然后给李庭芝倒了一杯茶,待得李庭芝缓了一口气,才道:“张大人并不是不忠不义胆怯之人,大人不妨听他有何解释。”

“还有什么可说!”李庭芝怒气值达到了一百,好不容易降到九十九,说话带着火焰。但他终究还是一个重视人才不忘旧情之人,就连陆秀夫这样不合群之人也能忍受,又想起张贵深入鞑子军营立下大功,确实不像胆怯之人。

张贵却不知道此人是陆秀夫,听到他为自己争取机会,心里感激得眼泪如泉,见李庭芝不再说话,应该是默认给自己一个辩解的机会,看来这次要发挥前世看了众多的演讲与口才的本领了,赶紧把忽悠了唐全与张兴祖的有关襄樊钱多粮少的话添油加醋的再说一百遍。

“哼,我看你如何狡辩。”李庭芝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敲在桌子上:“若真如你这样说,为何出兵之前不言明?”

“唰”的一声,张贵全体被冷汗打湿,李庭芝和唐全之辈的高下马上分得一清二楚,总不能说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吧?赶紧来一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矮张到了樊城之后才明白。”

“也就是你事后才知道,那是哪门子的理由。”李庭芝大火烧天,茶杯狠狠向张贵砸过去,在李庭芝看来,张贵临阵逃脱也罢了,竟然在他面前说谎。

婶婶可忍叔叔不可忍啊。

“乓”的一声,想来李庭芝前世是投弹高手,茶杯准确无误的落在张贵额头砸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血悠悠的渗出来。

我的妈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看来得最后一搏了,张贵委屈大喊:“矮张无能,中了张弘范的埋伏,恐怕全军覆没而坏了大人的事,只好临阵逃脱,矮张并不是怕死之人,怕的是坏了大人的事。我并没有错,我没有错。”

“你还嘴硬,你还敢嘴硬。”张贵今日不知道吃了什么药,老是说错话搞得李庭芝怒气值一直在一百之上徘徊:“来人,给我拖出去。”

说话之间,门外迅速走进两个侍卫片刻之间抓住了张贵的双手。

第七十三章 三杀令

鄂州大营,范天顺黑着脸站在点将台上,在他身后整齐的站着一队穿着黑衣服蒙着脸的大汉,只能从他们闪亮的刀光中看出他们的杀气。

一张巨大的洁白丝绸做的横幅,用鲜红的染料写着:“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进者,杀;弃械投降者,杀。”

“兄弟们,”范天顺黑着脸:“朝廷待汝等如何?”

朝廷对你们怎样了?“一人充军,数口之家得以全活”,从二十岁到六十岁,不用担心炒鱿鱼,不用担心克扣工资,还能因为调动出战等额外得到赏赐、装钱、特支等。即使朝廷最困难时期,官吏俸禄打折发放,前线将领却能得到丰厚的补贴。

有宋一代,凡官拜节度使,朝廷要授予隆重而别致的旌节,“撤关坏屋,无倒节礼,以示不屈”,这可是连宰相也没法得到的礼遇。

“好。”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好就一个字,若要说两个字,很好,若说三个字,非常好,大宋是募兵制,以当兵为职业的不在少数,就跟现在给国家打工一样,公务员的待遇你说怎样呢?

“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此危难之际,汝等可是不孝不忠之人?子欲养而亲不待,为国尽忠如尽孝,他日国孝之日,汝等颜面何在。”

弟兄们啊,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当此危难之际,难道你们都是不孝不忠之人吗?当你想赡养双亲,可能他们已等不及便过世了。为国尽忠就如孝顺双亲啊,当国家没有了,你们还有什么面子呢?

大宋将士,文化水平非常高,平常一个守城门的老头、市场上买菜的阿婆,还有官妓里的美女,哪个不会吟诗作对?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大宋可不杀读书人。

“今,襄樊危在旦夕,襄樊城破之日,或是国难之日,尔等当奋勇杀敌,报效家国。”

“我,范天顺,当朝武功大夫,荆湖都统制,骁勇军候补都指挥使,在此对天立誓,”范天顺高举闪亮的大刀:“此战,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若不得军令临阵退缩者,杀;擂鼓进军胆怯不进者,杀;放弃兵器投降者,杀。”

“杀,杀,杀。”范天顺身后黑衣队,手执大刀,仰天长嚎。

“我身后百人队,”范天顺等黑衣队安静下来,才缓缓说道:“非我骁勇军将士,与诸位无冤无仇,若范某有临阵退缩、胆怯不前、弃械投降,与尔等同。”

“来人,打开。”范天顺看着点将台下的将士一脸严肃,大声喊道,身后的黑衣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上前,整齐的打开点将台上的一排排箱子,瞬间,整个校场上亮起了一阵耀眼的光芒,仿佛被铜臭味掩盖了一般。

“朝廷封赏,范某先予诸位,尔等可敢取。”

朝廷的封赏,我范某就先发给你们了,你们哪个敢要?

“取,取,取。”校场上响起了整齐的呼声,震耳欲溃,这都是殿前禁军的好儿郎,哪个就愿意看着家破国亡?

“我范恩,第一个。”说话之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校场中响起,在行伍之后,一个脸色沧桑但依然步伐沉稳之人大步上前。

“范叔,”范天顺愣住,看着被杜浒尊称为“八爷”的范恩,鼻子有点酸。

“范老头,这等好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了。”排在行伍前列的一个高大的样板兵大吼一声,然后以加速度冲出校场:“我杨某可不服气。”

范恩是跟从范文虎的老家人,从军队退役后一直留在范府,殿前禁军到达鄂州后,范文虎发现防线骁勇军都是以前的老部下,于是多施舍恩惠,把骁勇军养成自己的兵,范恩就是具体的执行者,平素跟骁勇军打交道不少。

说话之人是骁勇军的一个都头叫杨不及,杨不及个头特别大,平常禁军“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他却能够举一百二十斤,双手力气在骁勇军中不当二人之下,只可惜此人脾气暴躁,性格偏激,又好酒好赌,在骁勇军中混了十几年,都指挥使也换了好几个。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羊头说话就这次最中听,有这样的好事又怎么错得过我郭平呢?”

此人与杨不及为骁勇军中刺头之一,杨不及以孔武有力威武于军中,而郭平却以弓箭长于军中,平常禁军能拉三石的弓已是万里挑一,而郭平却最小也是四石,最大是多少呢?

反正没有人见过。

两人都是好出风头之人,平常干的也是用头颅换酒的活,见范天顺重奖勇夫,哪里还会让一个小老头取得头筹。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精锐的都是刺头,看来还有是那么一回事。

“我说郭西夏,你怎么老是跟老子抢?”杨不及怒目看着郭平,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况且又是两个大老虎。

郭平先祖原是西夏鹞子,马术弓箭颇为精锐,西夏灭亡之际逃亡到宋朝,虽然到了大宋后马术荒废了不少,但箭术却一直保留下来。

骁勇军中西夏后人,也就只有郭平一个也。

“羊头,这是什么话呢?”两人都是军中都头,郭平怎么肯服输:“哪次不是你羊头落后了?还好意思跟老子争?”

郭平这样说却是有道理,殿前禁军虽然精锐,但无奈将领都是逃跑将军,还没交手就拍马走人,若论手中大斧可没几个是杨不及的对手,可惜交手机会甚少,还没与鞑子见面,撤退的号角就已经来了。

反倒郭平弓箭手,远远的揪着机会放几箭,偶尔还能赚点小便宜。

“郭西夏,你别欺人太甚了。”杨不及大怒,抢前两步,砂锅大的拳头就要向郭平挥去。

郭平哪里会让杨不及打到,他身体虽然敦实,但从小训练出来的身手非常敏捷,捣腾之间已经来到了范天顺跟前。

“见过大人。”郭平笑嘻嘻的看着范天顺,道:“小的先预定三个头颅,不知大人可否预知?”

“吼”的一声,校场如集市帮热闹起来,只听说有朝廷发封赏的,还没有听到可以预定奖赏的。

“一百两。”范天顺板着脸,道:“三个头颅九十两,十两是朝廷的赏赐。都拿回去给嫂子,别折腾了。”

范天顺这才看清楚郭平脸上黥着一行小字,写着:不是此花偏爱菊,在诗之旁刺一人持杯临菊丛。

武夫呼延赞“自言受国恩深,誓不与契丹同生,遍及体作赤心杀契丹字,捏以黑文,反其唇内,亦之”。与此同时,把“鞍鞯兵仗,戎具什器,皆作其字”,不仅如此,他还要求自己的老婆、儿子及仆妾都得这样。到动手那天,他把黥字的人找来,自己“横剑于膝”监督,“苟不然者,立断其首”,弄得“举家皆号泣,以谓妇人黥面非宜”,好说歹说,刺在胳膊上才算了事。

与呼延赞赤心杀契丹相似,大宋南迁之初王彦领导的抗金“八字军”,也是在每个士兵的脸上刺字:“赤心报国,誓杀金贼。”

估计郭平是中原文化的爱好者,但念书不行,只好在脸上找点灵感。

郭平还是没心没肺的笑了笑:“大人有令,小的哪敢不充,只是今晚的水酒?”

“去盛平客栈。”范天顺看也不看郭平一眼:“给老子滚下去。”

“大人,不公平。”杨不及见郭平拿着重重的一封白银,眼睛都要往外凸了:“大人,这不公平,小的,小的有意见。”

“哦?”范天顺颇为好奇的看着杨不及:“给老子说说,要是说不出一个子丑,老子让你喝西北风去。”

“打鞑子小的是不怕死的,可万一大人,大人……”杨不及心里冤枉啊,本来想说“万一大人先跑了,留下小兵怎么打”?但看着黑着脸的范天顺,不由有点不安。

“万一老子怎样了?”范天顺盯着杨不及。

死就死,顶硬上,杨不及咬牙,狠狠道:“万一大人丢下小的不管,小的一个人,一个人也是没法杀鞑子的。”

“放肆。”范天顺大声喝道:“难道就当老子说的话是儿戏吗?老子说了,进攻在前,撤退在后,难道老子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这个,这个。”杨不及囔囔不知道说什么?大宋将领向来调换频繁,范天顺代替他老叔出征这是骁勇军都知道的事,可不知道的却是这位小子跟他老叔好像不是一类人。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以前的都指挥使啊,大帅啊,将军啊,都是他妈的跑得快,以至于杨不及还没热身就已经找不到同伴。

“多少?”范天顺突然问道。

“什么?”杨不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多少?”

范天顺怒他不会说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拿多少银子?”

“一百五十两。”杨不及提高声音,大声道:“朝廷那十两老子不要了,五个鞑子头颅,老子就是拿命去拼,也要完成任务。”

“你小子,给你一百七十两。”范天顺鼻子有点酸:“步兵一个人头值四十两,难道你小子忘记了。”

“嘿嘿,我这不是给那个西夏小子气糊涂了。”杨不及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记住,不要你的命,老子只要鞑子的头颅,你还要拿鞑子的人头回来。”范天顺挥挥手。

“小的也拿五十两。”范恩那个苍老而且熟悉的声音在范天顺耳边响起时,整个校场瞬间静了下来。

“小的也拿五十两。”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萧瑟:“我虽然老了,但还能提大刀,还能跟得上兄弟们的步伐,五十两小的也拿定了。”

“范叔。”范天顺眼泪差点没流下来:“范府离不开您。”

“不。”范恩顽强说道:“军人,必须死在战场上,这是一个老兵的荣耀,我已经老了,以后,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范叔,我知道,我知道。”范天顺大声道:“士卒范恩听令,拿五十两,回队。”

“是,大人。”范恩眼睛亮了起来。

军人,必须死在战场上,这是军人的荣耀。

第七十四章 大战龙尾洲(1)

咸淳八年,拼死进入襄樊的张贵联络鄂州的范文虎(派了两个能在水中潜游两个时辰的潜水冠军),约定南北夹击,打通襄阳外围交通线,计划范文虎率领精兵5000驻龙尾洲接应,张贵率军和范文虎会师。

张贵按约定日期辞别吕文焕,率兵3000顺汉水而下,检点士兵,发现少了一名因犯军令而被鞭笞的亲兵(张飞附身?),张贵大惊,对义勇说:“我们的计划已经泄露,只有迅速出击,敌人或许还来不及得到消息。”

他们果断地改变了秘密行动,乘夜放炮开船,杀出了重围。元军中阿术、刘整得知张贵突围,派数万人阻截,把江面堵死。张贵边战边行,接近龙尾洲,在灯火中远远望见龙尾洲方向战舰如云,旌旗招展,以为是范文虎接应部队,举火晓示,对方船只见灯火便迎面驶来。

等到近前,才发现来船全是元军,他们先占领了龙尾洲,以逸待劳。宋元两军在龙尾洲展开一场遭遇战,宋军因极其疲惫,战斗中伤亡过大,张贵力不能支,被元军俘获,不屈被害,元军派4名南宋降卒抬着张贵尸体晓示襄阳城中,迫使吕文焕投降,吕文焕杀掉降卒,把张贵与张顺合葬,立双庙祭祀。

但小白领张贵天同志的穿越,给老天开了一个玩笑,此时的龙尾洲一片宁静,偶尔几只水鸟发出难听的声音。

一座巨大的舟船静静的漂浮在汉水之上,随着浪花摇晃,阿里海牙驻守虎头山大营,围困襄樊五年,但源自于北方民族对水发自内心的恐惧,一直都是旱鸭子,这次若不是敌我实力太过悬殊,阿里海牙只觉胜券在握,他也不会留在这该死的舟船之上。

吐啊吐啊,终于吐习惯了。

“长生天啊。”阿里海牙暗中祈祷:“都不知道南人怎么活下来的啊。”

舟船前方,在朦胧的月华之下,隐约可以看见一片战船遮住了汉水,大概五百艘战船是阿里海牙能够调动的最大水师兵力,在身后不远处的灌子洲,据说还有阿术主将的元军主力水师,但阿里海牙认为这是多余的,他绝对不会让该死的宋军水师穿过自己的防线。

龙尾洲,不但是宋军的葬身之所,还是他阿里海牙的晋升之处。

在龙尾洲上,蒙古骑兵如山一般沉静,就连平时不安的战马也被蒙古骑兵安抚得一声不吭。在蒙古骑兵身后,还有一个万户的蒙古汉军,这些依附还不到一年的宋军,已经被蒙古将领调教得略见规模。

蒙古的勇士,实在太少了。每次看到密密麻麻的宋兵,阿里海牙总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感觉就如以前自己替父亲放羊时,可以掌控一切。

在汉水两岸,八个千户与两个汉人万户严密防守,除了留在大营外,阿里海牙已经把手中的每一分兵力都派上了用场。

此战,只许胜利,不许失败。

“大人,据探子回报,鄂州水师已经到达淘滩。”朱胜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阿里海牙,低声道:“宋军兵力水师万余人,战船三百艘,另有步卒两万余人。”

“知道了。”阿里海牙看着卑躬屈节的朱胜,略有些失望,他期待的是一场大战,只有这场大战之后,自己才能彻底翻身,把该死的刘整踩在脚下。

“大人,你看?”朱胜见阿里海牙无精打采,有点担心问道。

阿里海牙打心底不喜欢朱胜,虽说此人投降之后便死心塌地为大元朝效命,阿里海牙应该高兴才对,但阿里海牙却想起了刘整。

那个该死的汉人也是这样,若不是此人告知忽必烈汗大宋的虚实,说不定蒙古的大汗还在犹疑之间,又是此人建议大军围困襄樊,以逐步蚕食大宋,端得是心狠手辣。

没心没肺。

“水师之事,你全权处理。”阿里海牙挥挥手:“记住,大元朝没有你们汉人这么多规矩,我说了这样就这样,绝不会干预你用兵。”

“多谢大人信任。”朱胜跪下去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走了出去。在那一刻,他想起了福州观察使、殿前副指挥使范文虎范大人。

朱胜是个孤儿,范文虎于他有养育之恩,但性命攸关之际,他还是选择了保存性命,刘整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男儿不当于芳百世,但也要遗臭万年。

什么恩情都是假的,只有保住性命才真。

难道人,为了生存下去,真的可以什么都做吗?

或许。

人生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怎么回头?

蒙古水师多为蒙古汉兵,又有高丽等地附庸军,朱胜自己也有几分本领,心狠手辣,自从范恩身上得到范天顺的计划后,阿里海牙又把他提了一级,统领水师。

阿里海牙也无奈,蒙古名将虽多,但水师带得好的就只有万山的张弘范,当然如果把刘整算上,那么也是一个人物,但若要阿里海牙承认自己不如刘整,还不如大度的把水师交给一个降将,至少这个降将死心塌地。

“牙叔叔,”阿里海牙无奈的看着一个身穿盔甲但说话悦耳的张青青:“青青就不明白牙叔叔怎么就信任这个坏蛋。”

是的,坏蛋,但这个坏蛋和那个坏蛋不一样,张青青甜丝丝的想着。

阿里海牙看了看舟船上的侍卫,幸好都是自己的亲信族人,至于有没有忽必烈汗的探子,阿里海牙也不是很在乎,只要张青青在军中不闹事,就算大汗知道了也只是笑笑而已。

要知道当年鼎鼎有名的监国公主阿剌海别就是成吉思汗的三女儿。监国公主常常参与战事安排,还经常在成吉思汗出征的时候代替父亲操持国务,而且还经常率领人马,巡视领土。

成吉思汗这老爷子,一辈子有八成九的时间都花在出征上,留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最主要的原因,是看不见鲜血他活得没意思。

当年木华黎(牛人啊)就对监国公主阿剌海别的治国才能心服口服。凡事都要经过她的最后考察,木华黎才觉得真正算是成熟稳妥的好主意,然后才付诸实施。

“青青小公主就不懂了吧。”阿里海牙得意了一番,才道:“宋人有一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有士为知己者死,你牙叔叔用他不疑,他自然就甘心士为知己死呢。”

他也是士?显然,阿里海牙不懂得“士”的含义,古代文学考试最多只有三十四分吧?

“哼,宋人都信不过。”张青青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阿里海牙很遭殃,非常遭殃:“宋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背后专门打闷棍。”

想必她还记得张贵把她打晕之事,把屎都拉到一个人身上,这话说得真好。

“青青小公主。”阿里海牙耐心说道:“宋人并不都是这样的,宋人的士兵还是很厉害,只是他们的将领太无能罢了。”

历史上曾言:宋朝和西夏开战,早上出兵晚上收兵;和金朝战争,能打三天三夜,和蒙古人开战,你死我活才收兵。

只不过,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凡大宋一朝,若不是很蠢很怕死的将领领兵,无一例外都能打胜仗,至少也不败。

历史是少数人写的,这话很好道理啊。

后与岳飞、韩世忠合称三大将,所部称张家军的张俊。绍兴十年金军南侵,宋诸军迎击,都得胜利。张俊也派部将王德收复宿州、亳州。但很快就撤兵(估计是怕死),不支援岳飞。

次年,他迎合朝廷对金议和的意向,自请解除兵权,授枢密使。又追随秦桧制造伪证,促成岳飞冤狱。张俊贪婪好财,大肆兼并土地,年收租米达六十万斛。

还有一位列“中兴四将”,并且创立淮西军的刘光世,更是将略寻常,胆小怕死,常常不战自退。伪齐打过来时,因高宗以死威胁才勉强留在前线(真可怜),靠部下王德等奋战,浪得虚名。

绍兴六年十月,伪齐发兵分道南犯,刘光世慌忙南逃。执政张浚(非张俊)闻讯,乘马奔到采石,并下令有一人渡江者斩,刘光世才被迫停止南逃。

这两个怕死但不是很蠢的人,依然是经常打胜仗,至少也不见得经常失败,见鬼了吧。

“范叔,”范天顺看着甲板上仔细擦着长刀的范恩,有点艰难说道:“范府离不开你。”

范恩眯着眼睛,像是没有听到范天顺说的话自言自语道:“鱼儿会游,花儿会开,鸟儿会飞,没有任何人离不开谁。”

范天顺双眼有点迷离:“其实,范叔你不用证明给任何人看,天顺知道范增大哥绝对不是那不忠不义之人。”

范恩双手震动了一下,抬头看着范天顺:“少爷,你变了很多。”

范天顺不知所措的摇摇头,只听见范恩继续说道:“自从大老爷去世之后,你就从来不如昨天那样果断。”

“真是这样吗?”范天顺看着范恩,目光充斥着犹疑。

“其实少爷不说,小的也知道。”范恩突然笑了笑:“别忘了小的还是鄂州城的八爷呢?如果没有猜错,这是张贵那小子的计谋。”

谋而后动,因为身后有了支持,有了鼓励,才雷厉风行,杀戮果断。

范恩虽然年纪大了,但老人鬼精灵,又是自小看着范天顺长大,范天顺又让他把自己出兵的情况仔细告诉前来试探的朱胜,范恩再没有从中想到什么就白费了好一大把年龄了。

“义兄,”范天顺还没开始说话,范恩摆了摆手,道:“别说,什么也别说。”

“我老头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只想杀几个鞑子完成毕生的心愿。”

“若有幸战死沙场,还请少爷收尸骸,一把火烧了,然后洒在汉水之中。”

第七十五章 大战龙尾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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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杜啊。”借着月华,张贵看着汉水静悄悄的眼前流过,就如时间不能静止一般:“您老不会怪我吧?”

“怪,怎么就不怪了。”杜浒声音疲倦,张贵当甩手掌柜习惯了,再说处理这些繁琐的事也不在他能力范畴,他一贯认为自己是一个大智若愚、大智大勇、举重若轻的战略家、思想家和诗人。

先吐一个再说。

“老子在鄂州城内舒舒服服当头领,闲着无事收点小钱花,你说我老杜跟你矮张受苦受累的还不说,还静遭白眼,你我说何必呢?”

“还有,我说你矮张,好不容易才从李大人手里骗点钱容易吗?你怎么就舍得一分钱也不留,给分掉了呢?”

张贵翻了一下白眼,自己在李庭芝面前发誓愿意将功赎罪,又将谋划阿里海牙大军的计划给李庭芝说了一遍,终于得到了李庭芝的原谅,并且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阴谋家就是这样产生的,口才至关重要。

李庭芝非常相信自己的眼光,连陆秀夫这样怪脾气的人都给他搞成了幕僚,对于张贵,他既然信任了第一次,没理由不再相信第二次。

所以,凡事最怕就是有第一次。

于是,再次得到了李庭芝支持后的张贵,举行了名留青史的鄂州大会,因为大会是在盛平客栈举行,后世又称盛平会议,后世横扫草原大漠,挺进欧洲的无敌大军抗蒙义勇军部分将领都曾经参加过这次大会,咸淳中兴八大名将,竟然有三人出自这次大会,帝国议会主席团,也有十分之一出自这次盛平会议,参加盛平会议能活下来的人,最低也是帝国的都指挥使,这不能不说是奇迹,当然,这还是后话。

“我留着干嘛?”张贵想起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心在滴血:“我跟着你老杜有饭吃有酒喝,还不要自己付钱。”

都是信誉度惹的祸啊。

想自己经手的钱不多也有十几万,怎么就不克扣点出来呢?噢,原谅我吧?估计贪官就是这样产生。

“我比你更穷。”杜浒叹气,道:“我这到底都为了什么啊?自己赔上了不算,还把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那点钱也给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矮张给诈去了,我容易吗?我容易吗?”

张贵看着这个超级大无赖,杜浒是谁?杜范的侄儿,家中产业不知几何?要不,能随便就当上一个混混的头领?你救死扶伤不用钱?你请客吃饭喝酒不用钱?你接待朋友贵宾不用钱?

张贵狠狠鄙视了一番杜浒,给他一个白眼:“还不知道谁死缠烂打要跟着来,一般人我还不鸟他呢?”

刘义正低声给身边的侍卫吩咐些什么,听到话后非常好奇看着张贵,对他这种出身正规军、身世清白的军人世家来说,张贵的行事方式、说话太有趣不过了:“张统领,‘不鸟他’是什么意思?”

神马都是浮云,不跟你说。

张贵翻了翻白眼:“刘大人不懂?”

你都军人出身,说几句不雅之语,还用老子教。

“嘿嘿,”张贵跟刘义没有直接的冲突,他一个混混出身的杂牌统领也抢不了自己功劳,刘义又敬佩他孤身出入蒙古军营,要是平素白丁,刘义还不鸟他:“就是不懂才问,问问,勉强就不说了。”

张贵差点没吐血:“我说老杜来就算了,刘大人干嘛也来了?”

“过来瞧瞧,过来瞧瞧。”刘义打着哈哈。

张贵脸差点没抽筋,这是什么话?老大,这是动刀枪的干活:“刘大人洒脱,视战场如儿戏,矮张比不上。”

“嘿嘿,”刘义莫名其妙笑了几声:“老子要不快点,还不被那范友信抢了头彩,矮张你看到了吧?就是坐在陆大人身边,满脸霉气,脸色沧桑、手无缚鸡之力的那人。”

张贵满身冷汗,这都是什么人啊,诋毁人也不是这样来的,那天自己虽然被李庭芝吓得半死,但也看得出范友信颇有几分豪气,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吗?

“刘大人。”张贵见他有几分轻浮,还是勉强说道:“鞑子骁勇,千万不可忽视。”

刘义也点了点头,道:“李大人命我等听从统领之命,还请统领放心。”

“什么统领不统领的,大家都是同志,同志。”张贵连忙作揖,现在可不是自己嚣张的时刻哦,嚣张的后果就是让李庭芝再来一次雷霆之怒,恐怕自己看再多《演讲与口才》,也免不了葬身李庭芝的怒火之下。

就算不砍头,给吓得这个心脏又出了毛病就麻烦了。

此时,装清高的陆秀夫也凑上来,好奇问道:“张大人所言同志,是否左先生所说‘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张贵这次可真是无语了,我说老陆平常不是装清高的吗?怎么也喜欢凑热闹,怎么也喜欢八卦了?却不知陆秀夫自幼聪明超群,很小就装大人,跟老夫子交往,哪里有接触过张贵这等街头混混?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请原谅一个好学的老讲究吧。

“正是,陆大人博学多闻,我等不及。”张贵死的心都有了,我还不知道左先生是谁呢,他说了什么话我怎么知道,不过面子上还是要尊重:“矮张认为,我等皆志同道合的人,称呼同志不为过。”

陆秀夫觉得无趣,本来还被张贵等人的轻松搞混吸引过去,没想到张贵也一个面孔。这人怎么能这样呢?跟自己说话是一套,跟刘义他们说话又是另一套,不过也不得不佩服他,刘义跟他相处还不到三天,就比与自己相处几个月熟络得多。

张贵前后两世经验加在一起,也算得上阅历过人,见陆秀夫颇有不高兴,心头一动,陆秀夫可谓正宗的保皇派、蹈节死义、铁骨铮铮、一身正气、忠心耿耿之人,一生谨慎惜言,难得有快乐的时光,想起来也就有点心酸。

“老陆博学,矮张那是佩服得很。”张贵故意大声说道,反正他脸皮也足够厚,想陆秀夫再博学,也没有人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大声无耻写赞歌:“而且老陆你胆子也不小啊,矮张这就看不出了。”

陆秀夫脸色微红,他还真没见过张贵这样厚脸皮的人:“张统领过誉,君实末学。”

“李大人对君实有知遇之恩,君实能代替李大人劳军,是在下的荣誉。”

“咂,你看别人多会说话。”张贵内心欢喜啊,明明是监军也罢了,还说成劳军这么好听,实在感动啊。

估计老李也怕张贵再来一次叛变,想起或许已经受到张贵蛊惑的唐全张兴祖,老李就有点心凉,赶紧把他的最忠实fans陆秀夫放在张贵身边,又有刘义率精兵照应,估计这个混混头这次怎么也要出点力气了。

对于张贵的计谋,李庭芝多半也是不赞同的,但张贵说得却很好:“如今,鞑子强我军弱,非装备武器也,乃屡败也。”

从咸淳三年开始,宋军跟鞑子交手,就再也没有打过胜仗的记录,前有夏贵,后有范文虎,都是丢盔弃甲仓惶而逃,宋军的士气低得已经不能再低,再这样下去,估计都不用鞑子动手,直接投降算了。

“士气不振,将领逃生,文官浮夸,宋军如何能战,何时能战?”张贵挣扎说道:“鞑子灭宋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人想必比矮张更加清楚。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张贵崛起的站起来:“请准许均州张贵戴罪立功,为激扬我大宋士气尽力。”

李庭芝高举的手缓缓落下来,良久,喃喃说道:“你矮张,敢以性命立下誓言,你的一生将会信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之言?”

张贵跪下来,面朝南方,磕了几个响头:“大宋,虽有权臣当道,但却是生我养我的父母,矮张虽不忠不义,但不敢不孝。”

“世上再也没有如此可爱的国度了,矮张虽然不才,但却愿意以一生去守卫它,爱护它,关心它,看着它成长,看着他变得更加美好。”

众人面面相觑。

“老陆啊,你真是我的同志啊。矮张衷心感谢你啊。”张贵说得很艰难,幸好此时没有第二个穿越人士,若是听到这话,非要吐张贵口水。

陆秀夫脸上肌肉几乎没抽筋,挣扎了一会,才勉强道:“张统领,张统领,请放手先。”

“哦。”张贵才发现陆秀夫的双手已经被自己捏得发红,不好意思扰扰头:“老陆不会责怪一个同志的热情吧?”

刘义、杜浒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总算是见识了张贵的脸皮之厚足以比得上鄂州的城池。

刘义见张贵嘿嘿笑了笑,赶紧道:“统领若没事,刘某出去看一下那些龟孙子有没有偷懒。”

杜浒也摇了摇头:“我得出去看看弟兄们,别都拿了钱不干活。”

感情他以为自己请了工人,还监督呢?

张贵伤感叹气:“唉,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老陆,别管他们,咱们亲近亲近。”

陆秀夫一愣,差点没摔倒地上,见张贵虽然嬉皮笑脸,但脸色却有几分凝重:“张统领,还在担心李大人?”

张贵摇摇头,道:“李大人让在下戴罪立功,矮张哪会担心这个。”

迟疑了一下,还是叹声说道:“矮张只是担心,此战之后,又不知为世界增添了几许孤儿寡妇罢了。”

“张统领仁义。”陆秀夫虽是一介书生,但跟从李庭芝走南闯北也见识不少:“我大宋好儿郎,若是能保家卫国而死,君实相信也是愿意的。”

“君实却担心,统领只选宋军三千精锐,义勇千人,不知,不知是否能敌?”

张贵向北看了看,夜色很深,黑夜就像化不开的浓墨:“这就要看小范大人的本领了。”

突然,那浓墨的化不开的黑夜,突然一阵巨响,只见数十个炙热的火炮划过天际。

第七十六章 大战龙尾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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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灯。”范天顺脸色浓重的看着浓墨一般的黑夜,冷冷说道。

范恩接过侍卫的防风灯,细细的吹了一下火棉,年老但稳重的手轻轻探进灯罩,一片昏黄的灯光很快便挂上了船头。

随后,汉水之中,如鬼火般接二连三的亮起了数百盏昏黄的灯光,如星星般闪烁。

“校旗。”范恩看了看目无表情的范天顺,苍老的声音带着微微激动,红黄蓝三面不同颜色的旗帜在防风灯下不停变换,就如魔术一般。

“校旗完毕。”无论是谁,仿佛都不愿意破坏这难得的清净,船桨划过汉水的声音竟然显得格外宁静,汉水有节奏的拍打着战船,就如进攻的前奏。

“霹雳炮准备。”范天顺没有丝毫犹疑,不远处正是龙尾洲,虽然黑夜掩盖了一切,但他知道,在他眼前,将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在等在他们。

出发前的一天,义兄已经将蒙古水师详细的军力布置图交给了他,范天顺实在想不到这份图是从何而来,他也不想问。

“放。”随着范天顺一声令下,无数个火炮犹如空中独舞般向着前方飞去。浓墨的黑夜,被燃烧的火炮划出了一道道痕迹,就是冬季里的冰,慢慢裂开。

又如天上的流星,转眼即逝。

范天顺脸色凝重的看着沾满了火油的霹雳炮在空中飞舞,这种经过义兄张贵改良后的霹雳炮,砸在船上的时候会开出一片片火花飞扬。

“好看,好看。”杨不及舔舔嘴巴,飞舞的火炮在他眼里就如夺命的弓箭,他可以想象得到火炮击中蒙古鞑子的瞬间,那一声声惨叫化为动听的音乐。

“只可惜准头差了点。”神射手郭平摇摇头,若是所有的霹雳炮全部能击中鞑子的战船,估计这次战斗不胜利也很难,按照他的念头,百发百中才算准头不差。

鹞子训练的效果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要求百发百中,他远远达不到。

“好。”身边的范恩须发激扬,他从军已久,对于霹雳炮也很熟悉,对于改良霹雳炮的效果他非常有说服力,大声喝道:“果然不堕矮张之名。”

若是张贵听到,无非是苦笑罢了。什么不堕?老子又不是神仙,难道什么都会?这只不过是他借鉴后世开花弹的后果而已。

“鞑子没有反击?”范天顺脸色凝重,虽然有几个霹雳炮落在鞑子战船上,但鞑子显然已经早有准备,很快就被蒙古水兵扑灭。

水中交战,在导航系统还没有出现之前,准头一直是最大的困扰。

飞虎战船本来就以速度取胜,虽然是逆水行舟,但老天爷好像也愿意帮助他们这些复仇的汉子,借着老天爷关照的南风,感谢汉水的温顺,宋军水师才能逆水行舟。

“不要靠近龙尾洲。”夜色之中,龙尾洲如一个巨大的老虎潜伏在汉水中央,汉水被龙尾洲兵分两路,夹江而下,水流也变得更加湍急。

月华之下,只见鞑子的战船竟然缓缓后退。

“停止追击,停止追击。”范天顺大声喊道,身边的副将迅速挥动了手中的指挥旗,把他的命令传到每一艘战船之上,水师要过龙尾洲,必须兵分两路逆流而上,如果只走一边水道,一来水道较窄,水流湍急,船只通行较慢,鞑子战船守在龙尾洲上游以逸待劳占极大优势,二来如果不守住另外一边水道,很容易让鞑子从后头包围,到时就只能拼命了。

但此次出战宋军水师本比不上鞑子战船众多,兵分两路又未免太过于单薄了,如果鞑子堵住上游,再加上龙尾洲水道很窄,鞑子弓箭手完全可以在岸边攻击水师。

想当初叔父范文虎就是这样被鞑子轻易打败?

待水师整理好阵型,与鞑子战船相持,范天顺才松了一口气,但计划受挫多少给他带来了一丝不愉快的打击。

本以为鞑子就像冲动的魔鬼,撩一撩就生气,想不到鞑子不但不生气,反而想算计自己,幸好出征前义兄开了一个什么参谋大会,把此次计划遇到的种种情况都说得很清楚。

“看来要实行第二套计划了。”范天顺不由暗中敬佩义兄的为人谨慎,没想到张贵也只是模仿了后世所有军队都设有的机构:参谋处。

“少爷,”范恩忠心耿耿跟在身后,准备随时用自己的生命为范天顺挡住来自暗处的危险:“水师已经整理好阵型。”

“继续放霹雳炮。”范天顺点点头,因为出征前已经考虑到种种情况,所以准备的霹雳炮比平常多了好几倍,没想到朝廷救援过来的物质还没有输送到襄樊,反而就自己先用上了。

“该死。”朱胜的大刀狠狠敲在甲板之上,他与范增、范天顺三人一起长大,各自的脾气性格也彼此了解清楚,范天顺从小就是一个性格比较鲁莽之人,这次怎么却变得如此谨慎起来。

“宋军水师都停下来了?”身边的蒙古千户莽古操着半生不熟的宋语,有点不高兴,宋人都是不堪一击的懦弱之辈,按照他莽古的计划,直接杀过去就是了。

“千户大人,”朱胜虽然授权统领阿里海牙部的蒙古水师,但却丝毫不敢嚣张,在这支以汉人为主的蒙古水师,这些蒙古人不但起到监督作用,还起到带头作用,是整个水师的带头大哥:“宋军向来怕死谨慎,或许再等等。”

“或许再等等?”朱胜其实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他潜意识中只是有点担心,一旦你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想不担心也很难?

“宋军的火炮也太烦人了。”莽古发牢骚,往日宋军虽然也有一些霹雳弹,但多半是冒烟,现在碰到就起火,虽然之前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也恼人得很。

英勇的蒙古雄鹰,竟然变成了挨打的懦夫,这对于莽古来说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莽古之所以能领水师千户,仅因为他是阿里海牙部为数不多懂得水性的蒙古将领,但自身的才干却平常得很,纵观整个蒙古的历史,所谓出了名的将领,都以武力成名,后来年纪大了也开始使点计谋。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吧。

“再等片刻。”朱胜还是谨慎说道:“千户大人先休息片刻,若有情况,在下马上通知大人。”

或许是自己退得太明显了吧?朱胜心里有些不妙,不会自己算计别人的同时让他人算计了?

“等,等,等。”莽古囔囔不绝,实在是搞不清汉人究竟玩得是什么阴谋?或许汉人永远也不知道,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所有的阴谋都只是浮云罢了。

“要不,派人请示一下阿里海牙大人?”朱胜见自己实在控制不了这个莽汉,只好委婉劝说。

言下之意就是,阿里海牙让老子统领水师,你别在这里唧唧哇哇,要不是不听命令老子就告诉阿里海牙大人。

“不用了。”莽古摇头,自己好不容易才因略懂水性混上了一个千户,别到时阿里海牙大人生气又把自己打回原形,汉人地位虽然低微,但大元朝又有任用提拔汉人为统领的习惯。

“那请千户大人暂且休息片刻。”对于这么一个混人,朱胜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大元朝在用汉人的同时也在防备,实在教她头痛。

“好。”莽古可不会跟朱胜将礼貌,说不定等这一战打完,他朱胜又得乖乖滚回他的汉军。

当然,这只是莽古心中对长生天的祈祷。

范友信情绪有点低落,在李庭芝大营被刘义抢了头彩,自己只好率领2万援军沿江岸而上以协助小范大人,想当初福州观察使、殿前副指挥使范文虎就因为鞑子封锁了两岸,用火把照明后弓箭手放箭才被吓得屁滚尿流。

“范大人,此战胜负与大人你的援兵关系最大,在下斗胆,如果援兵与鞑子相遇,请大人无论怎样都要跟鞑子狠狠打一战,而不得军令前不能后退。”

想起那个不拍死的义勇头领张贵说的话,范友信略色稍稍平静,再想起他对李大人的辩解,范友信更是有点佩服,想不到一个江湖豪杰也如此能说会道,这倒让他有点惭愧。

不过心里也有一把阴火,难道就认为自己一定要败退不成?

范友信本就是对刘义抢了头彩心里颇为不服气,怒气涌上心头,当着面立下了军令状,在没有得到退兵的命令之前一定死守,不让鞑子攻破阵型,抢占右岸。

违令者,斩。

“大人,小范大人发起攻击了。”范友信正低头赶路,身边的亲信范明看到远处火光飞舞,马上告诉范友信。

“离小范大人的水师还有多远?”范友信抬头看了看划过黑夜的霹雳炮,问道。

范明跟从范友信时间较长,对范友信谨慎的性格非常清楚,道:“离小范大人的水师不到三里路了,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赶上。”

“探子都派出去了吗?”范友信心神不定,有点担忧问道,当初范文虎被鞑子占据了汉水两岸从容击败,自己既然立下了军令状,就要想办法保住范天顺的右路,让水师有进可攻退可守。

此战李大人也说得非常明确,不求向襄樊输送多少物质,更不求打通襄樊的去路,只求杀敌,多杀敌,这样才能激扬大宋的士气,低迷的士气,让宋军处处挨打不敢战。

困守鄂州殿前禁军五六万人,士气低迷,将士忧心忡忡,范文虎屡战屡败,再这样下去,估计就直接举手投降了。

“都派出去了。”范明点头道:“一路上都很平静。”

“不,”范友信摇摇头,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传令下去,让弟兄们做好作战的准备。”

“那,那黑衣队?”范明迟疑问道,他对这些不明身份的黑衣队保持一定的警戒。

黑衣队,就是范天顺动员大会的那种人。

“派。”范友信咬牙,道:“都给弟兄们说清楚了,三杀令对每一个人都适用。”

想起这都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士卒,范友信心在滴血:“死去的弟兄的妻儿父母,一定要记下来,我们幸存下来的人要不离不弃,守护相望。”

不像禁军来自各地,范友信带来的厢兵多是邻里,甚至叔伯兄弟,大家也能齐心协力,战斗力其实也不算弱,只是武备不齐,平素训练不足,和禁军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幸好李庭芝在出发之前给他们补足了装备兵器,范文虎竟然也难得大方答应,简直是碰到鬼了。

第七十七章 大战龙尾洲(4)

阿里海牙有点恼,舟船虽大,但连连撤退也使得舟船不停摇晃,此时的他正在张青青的扶持之下勉强站住了脚步。

“该死的,该死的。”阿里海牙喘着气,对于他来说,舟船的不停晃动比起厮杀还要累人,看着不断在空中飞扬的火炮,气就打不过来:“霹雳炮,霹雳炮?”阿里海牙大声喊道:“我大元朝的水师不是也准备有吗?怎么就不见朱胜还击?”

张青青心里也着急,这次死缠烂打跟阿里海牙前来前线,要是让自己爹爹知道,估计以后就出不了军营了,自己之所以冒险无非是想看看那人有没有随同宋军而来,要是遭了大元士卒的俘虏,自己也就找机会把他放了,免得自己老是记住那人的恩义。

现在倒好,舟船跑得远远的,别说看不到那人,就连宋军的影子也看不到,只看到漫天的火炮在空中飞舞,虽然漂亮但究竟是比不上自己曾经见过的烟花。

“就是,牙叔叔还说什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呢?我看这朱胜本领也稀疏得很,按照青青的打算,还不如杀过去就是了,我大元朝的勇士什么时候就怕别人了,现在倒反过来了,给宋军水师追在屁股后面打,这不是堕了我大元朝的士气吗?”

她是一个怕火烧得不够的女孩,又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为了想要见到心中喜欢的人想尽办法。

但她更是一个可怜的人,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

“唉,谁让咱大元朝的勇士不习水性呢?水师大多数是蒙古汉军,还是得看汉人呢,幸好你牙叔叔也留了一手啊?”

“哦?”张青青莫名其妙的看着阿里海牙:“牙叔叔竟然有事瞒着青青不成?”

“没有,绝对没有。”阿里海牙这次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否认。

张青青疑惑的看着阿里海牙,只见他粗狂的脸色微红,眼睛一眨:“青青自然相信牙叔叔的,但长生天。”

张青青还没有说完,阿里海牙马上举手投降:“年前的龙尾洲大战,阿术主帅就是派了一支奇兵偷袭宋军才轻易取胜,你牙叔叔不是呆子,也派了一支奇兵好好伺候宋军呢。”

此时,蒙古人对他们的神明长生天非常尊重,青青若让阿里海牙对长生天发誓,那是对神明的不尊敬,还不如早点招了免得受罪。

这?张青青无语了,他常年跟从父亲出征,知道兵无常势的说话,宋军总不会笨得每次都没有防备吧?

“有预防更好。”阿里海牙信心十足:“再多的宋军,在蒙古人勇士的刀下都只不过是一群绵羊罢了。”

“蒙古人放羊还要预防一下偷吃的狼呢?”阿里海牙一脸不屑:“跟宋军打,完全不用。”

张青青默然,从围困襄樊开始,元军屡战屡胜,将士也变得愈加傲慢,看不起懦弱的汉人,难道大元朝的将士都忘记了,蒙哥汗是怎样死的吗?

看来要找机会跟爹爹说一下。

范友信突然停住了脚步,一阵不妙的预感突然涌现在他心中。

抬头四周看了看,借着微弱的月光,突然明白这种不妙的预感从何而来,他们所处的地形实在是太平整了,汉水冲积成的草地,连一处丘陵也没有。

“探子多长时间没有回报了?”范友信略微着急问道。

范明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范友信,道:“就半个时辰之前?”

“那为什么不说?”范友信有点急了,半个时辰,骑兵足可以跑上十几里路。

“这不是快要到小范大人的水师范畴了嘛。”范明勉强解释,但心中却觉得有点不平常。

夜很静,就连不远处宋军水师不停抛射霹雳炮的声音也能听清楚。范友信突然冷静了下来,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混着汉水拍打岸边的声音隐约传来。

“停止前进,原地防御。”范友信不顾一起大声喊道,声音带有几分颤抖。

范明赶紧拉了拉范友信,若不是知道自己的老上司为人想来谨慎,他都以为范友信晕了头。

“弟兄们,原地防御。”范友信被范明拉了一下,反而冷静下来:“范明,你吩咐黑衣队做好准备,其余兄弟们都跟老子顶上去。”

看看范明一脸莫名其妙,喝道:“还不去,想老子送死吗?”

“刀斧手跟上。”范友信一脸着急,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范友信安排妥协,如雷般的压过奔腾声压过了汉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传到了宋军。

“骑,骑,骑兵。”范友信感觉到士卒已经开始慌乱,无论训练得再精良的士兵,在见到万马奔腾的那瞬间,总会产生丝毫的动摇在,再说宋军战马很少,骑兵不足,这些所谓训练尽量的士卒,没有丝毫对骑兵的经验。

“来不及了,”范友信还算冷静,见已经赶不到前锋,大喊:“侍卫传令中军,给我原地立拒马。”

“大人,前锋指挥使?”侍卫提醒道。

范友信脸色一沉,道:“黑衣队上前,执行三杀令,让他们就算是死也不能后退,要不冲乱了中军,我军就再无生路。”

“临阵退缩者,杀。”黑衣队虽然人少,但无奈都是精选出来的心狠手辣的家伙,齐声大喊的声音倒是惊醒了不少人。

“范明,给老子上。”范友信大声喊道:“一定要把鞑子的骑兵顶住。”

“一定顶住。”范明大步跨前,在他身后是整齐的黑衣队。

这明知道是以卵击石,但范明却毫不犹疑上前,或许就如大人出征前所说,有些人终究是要死的,只是他的死要有价值。

想不到大人向来谨慎,还是遭遇了蒙古骑兵的伏兵,都怪自己没有对骑兵的经验,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埋伏在远处,这就是血的教训。

“杀,杀,杀。”蒙古千户索提高举着锋利马刀,这柄马刀还是十年前他跟从阿里海牙大人攻破泸州的胜利品,那是他的第一战,他一直留着这柄锋利的马刀。

从夜里潜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对于嗜杀的索提来说,简直是一场无比难受的煎熬。

这里非常适合伏击,这是汉水冲击出来的一片小平原,此时宋军正在平原中部,无论是往前还是退后,都免不了面对自己的屠刀,等他们退出平原,估计也所剩无几,想到这里,索提对那两个时辰的等待也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杀,杀,杀。”索提毫不怜惜的双脚踢着战马肚子拼命提速,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宋军看到这股洪流时是如何的慌乱,然后胆怯不已转头就跑,但往往跑得最快的却是他们的将领。

索提知道,死在大元朝勇士刀下的宋军多半是后背中箭,致命的伤玩玩都是在背后,这对于大元朝的勇士来说是一种可耻。

大元朝的将领都是冲到最前面,索提不屑的想到。

“杀,杀,杀。”索提能感受到胯下战马的骚动,仿佛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一般,战马发挥出身上的每一分力气,一再提速。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四千铁骑在这片不大的草原上奔腾,声势足以掩盖整个草原。

手中的长刀,已经做好了再次嗜血。在索提看来,这将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集中的阿里海牙部四个千户的骑兵,在一片平原上对仅仅两万宋军发起冲锋,这对于高傲的大元朝勇士来说,简直是一场轻松的游戏。

“吼。”借着月华,眼看着宋军已经凸显在眼前,索提昂天长啸。

“都给老子瞄准了再放。”郭平狠狠的踢了投石机旁边的士卒一脚:“奶奶的,老子眯着眼睛也比你投得好。”

投石机的士卒虽然不是属于他的部下,只是看到自己的都头也不吭气,自己也只好低着头调教投石机,谁让对方是刺头,刺头嘛,连指挥使也搞不定,自己还是认了吧。

“嘭”,霹雳炮划过黑夜,然后斜斜的落入水中。

“妈的。”郭平暴怒:“这么大一个龙尾洲,你狗日的眼睛都长到屁股上了吗?”

“郭西夏,好大的威风啊。”说话间,杨不及从船舱里慢吞吞走了出来,还不到他们刀斧手出场,他自然乐意在船舱里好好休息,希望这一次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好为自己认领的四个头颅买账,要不然日后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抬起头?

“羊头,你小子安逸了。”郭西夏满肚子怒气:“你小子要是看到了,说不准比老子更生气。”

“我说郭西夏,这还不是没到你上场吗?你小子急什么急?”杨不及看了一脸委屈的士卒,依然是慢吞吞说道,虽说是在船舱里休息,但从昨晚到现在竟然是一夜没睡好,心里有几分莫名的紧张。

“这是什么话,”郭西夏绝对是一个有担负的好男人:“鞑子水师虽然暂时后退,但被逼得急了,狗还咬人呢?”

“而且鞑子还是主动后退,说不定有什么计谋不成?”

“能有什么计谋?”杨不及不屑说道:“还不是想小范大人分兵,他们便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

“想不到羊头你今天脑子还灵活得很呢?那你倒说说看,小范大人不追鞑子水师也罢了,怎么就尽是把好好的霹雳炮往龙尾洲上砸?”

“我说郭西夏,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啊?”杨不及笑了笑:“我说你小子,平常耳边也灵得很,今日怎么就听不到?”

郭西夏仔细一听,随后尴尬的笑了笑:“老子不知道今日为什么紧张?”

杨不及突然笑了笑,还以为就自己紧张呢,想不到还有人同病相怜,心里倒有些知己的感觉,道:“那你小子知道小范大人为什么尽是往龙尾洲砸霹雳炮了吧?”

郭西夏点点头,道:“鞑子在龙尾洲上放了伏兵,估计是想等我水师进入龙尾洲水道时赚咱们的便宜,想不到被小范大人识破了计谋,反而打他的伏兵小范逼鞑子水师交战。”

“我就想不明白了?”杨不及有点郁闷:“我说小范大人吃了什么药?非要逼鞑子水师交战?”

“更重要的是,”杨不及脸色有点沉:“我水师并没有占优势,到现在为止,鞑子水师还没有反击呢?”

“难道你小子怕了?”郭西夏也有点疑惑,小范大人怎么就知道鞑子在龙尾洲放了伏兵?不过还是先取笑一下对手:“你小子出发前不是说得轰轰烈烈的吗?现在小范大人要逼鞑子水师交战,你倒不乐意了?”

“也罢。”杨不及仰天长啸:“要来,就来吧。”

第七十八章 大战龙尾洲(5)

朱胜咬紧牙,一声不吭的看着龙尾洲方向,他一再忍让,就是想把宋军引入龙尾洲水道,争取以最少的牺牲获得最大的胜利,也好让自己在水师的位置固定下来。

他受尽莽古的脸色,低声下气,还不都是想自己好好打赢这一战,别人虽然不知道,但他却清楚得很,阿里海牙大人想借这一战之胜与刘整争权?

如果这一战胜得漂亮,自己的地位也就更加牢固了。

有时候朱胜也想不清楚,自己在宋军时过得却是如此的安逸,怎么到了蒙古军却就成了卑躬屈膝的下人了?

这难道就是代价?

更想不到的是两年不见,范天顺竟然沉稳起来,说什么也不肯进龙尾洲水道,还发现自己在龙尾洲放了伏兵,该死的,这到底是怎样发现的呢?

龙尾洲的伏兵,就只有那么几人知道,自己算一个,阿里海牙大人算一个,这船上的莽古也算一个,莽古是蒙古人自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阿里海牙是主将更是不可能,这算来算去怎么就算到自己头上了。

在龙尾洲放的伏兵,朱胜自认为做得很好,自己已经提前两天,还是在夜里出的兵,这简直是没道理的事,但这霹雳炮不停向龙尾洲砸去,目标非常明确,显然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霹雳炮虽然砸死不了多少人,但估计再这样下去,阿里海牙就要派人过来夺权了。

龙尾洲水道很窄,龙尾洲的伏兵更是携带了数量众多的火箭和投石机,若宋军进入龙尾洲水道,在两岸夹攻和自己水师的冲击之下,宋军必然会溃败,自己简直就不费丝毫功夫。

该死的,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想不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范天顺。

“大人,这是干什么?”莽古一脸怒气的看着朱胜,恨不得用狼牙棒把他砸死:“我大元朝的勇士,难道就是这样的毫无还手之力吗?难道就是这样眼睁睁的可怜的被该死的霹雳炮砸死?”

“千户大人稍安勿躁,宋军很快就没有霹雳炮了,现在又是雨季,霹雳炮引不起大火,龙尾洲的勇士们没多大损失,损失的只是宋军的霹雳炮而已。”

“哼。,没多大损失,没多大损失?”莽古怒道:“看来朱大人是铁石心肠了不成?眼睁睁看我大元朝勇士被宋军烧死?”

“要不就是朱大人于心不忍?”莽古步步紧逼:“对了,我听说朱大人还是宋军头领的义子呢?看来是大人于心不忍了。”

朱胜最怕就是别人说起他的身份,连忙求饶道:“千户大人多虑了,我朱胜既然能与大人共事,高兴还来不及呢?范文虎此人庸俗无能,抛弃部下,胆小怕事,我朱胜想杀他还来不及呢?”

“那朱大人为什么一退再退?”莽古占尽了优势自然不会退让,他还想混一个水师元帅当一下呢:“莫不是认为我大元朝水师打不过软弱无能的宋人?”

“我大元朝勇士威武天下,宋军怎么会是我大元朝勇士的对手呢?”朱胜苦着脸道。

“那大人打的是哪方面的注意,若不说出一个理由,我必将上告阿里海牙大人,请大人明鉴。”莽古苦苦相逼。

妈的,谁说蒙古人就是不会用脑子了,朱胜有点懊悔,只好说道:“宋军现在士气,我军贸然出击,反而只能与宋军相拼,请大人稍等片刻,待宋军霹雳炮用完,我军便可以反击了。”

“片刻,片刻。”莽古大怒:“大人这片刻,老子都等了半个时辰了,难道再等片刻,宋军就没有霹雳炮了吗?”

“千户大人请息怒,”朱胜连忙拱手,道:“宋军水师的配置,在下非常熟悉。”

“敢情你不是草原的雄鹰,就看得英勇的战士被欺负?”莽古的狼牙棒狠狠敲了敲甲板:“大人若再这样,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你想怎样?”纵使朱胜是泥人,也有一把火。

“老人杀了你又怎样?”莽古狠狠盯住朱胜,凶狠狠说道。

“你,你,你别欺人太甚了。”朱胜不由自主退后几步。

“大人请下令?”莽古逼近几步。

“哼”,朱胜输人不输阵,拱手道:“既然大人迫不及待,那在下下令就是了,他日阿里海牙大人追究起来的,还请大人……”

“我们蒙古人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莽古再也不看朱胜一眼。

此刻,莽古却不知道朱胜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笑容。

“嘭,嘭,嘭。”随着朱胜一声令下,从蒙古水师战船到龙尾洲,投石机万炮齐发,声势吓人。不过即使到了后世,如果没有导航系统的情况下,炮弹的准头还是少得可怜。

范天顺一声不吭的站在甲板之上,任由霹雳炮落在水中溅起的水花落在自己的脸上,水花带起的凉意使得范天顺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宋军的战船开始有几分慌乱,平素要是遇到这么大规模的攻击,早已经乱成一团糟,但范天顺却丝毫不担心,几乎每一艘战船上都有一名包裹着脸的黑衣人。

“命令下去,没有军令不得后退半步。”范天顺淡淡说道,仿佛蒙古水师发射的并不是杀人的霹雳炮,而是欢迎他们到来的礼花。

“少爷。”范恩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元朝水师终于反击了。”

“是朱胜。”范天顺缓缓说道,他虽然不知道义兄张贵不知道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他依然信任,朱胜从小为人稳重,自己如此相逼才见他动手,没想到的是鞑子竟然如此大气,敢让一个仅仅投降了一年半的降将统领水师。

“畜牲,”范恩脸色大变:“畜牲,畜牲。”

“不过幸好他最终还是出手了。”范天顺冷冷说道:“既然他现在出手,就证明了他不能指挥自如,身边还有人让他不如意。”

“他既然不能指挥自如,我就不怕他了。”范天顺松了一口气,觉得战场很奇妙,要是让他选择,他还是愿意提着斧头冲在前锋。

血,热血,鲜红的血,带着淡淡的腥味,这才是自己的最爱。

“少爷的意思是?”范恩人老鬼精灵,却是看不透范天顺的意思?怎么看少爷都是想拼命的意思,难道少爷真的不惜死?

从出征到现在,从校场到汉水,少爷每一处都像是跟人拼命,难道少爷受人控制?

“拼命。”范天顺突然笑了笑:“就是要跟他们拼命,他们反击了更好。”

自己这次本来就是要拼命的,老子手的痒了,奶奶的。

“吩咐下去,谁要是退后半步,给老子杀了。”范天顺身上涌起一股杀气:“执行三杀令。”

战马,奔腾。

如雷一般。

如洪流一般。

大地仿佛也震动。

那轰隆的声音,让每一个士兵颤抖。

那杀戮的气势,让每一个士兵发抖。

“弩箭,准备。”范明暗中给自己打气,挺直了一直颤抖的双脚,他虽然跟从范友信已久,但无奈厢军从来都没跟蒙古人交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击,带给他们的震撼可想而知。

“长矛,出。”范明按照训练的典范,有条不紊的吩咐。

厢军看到副将范明已经到了前锋,虽然安定了不少,但双手抖抖索索的人还是很多,平常整齐有素的整形,竟然歪歪斜斜排不出队列。

“吼,吼,吼。”骑兵随着奔腾的战马一同嘶喊,散发出阵阵杀戮的气势,不少士卒竟然被这种声势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手中的长矛也丢在一旁。

“都给老子站直了,”范明大声喊道,但轰隆的马蹄声掩盖了他的呼喊。

“啊。”一个尖锐的惨叫声穿越声势浩大的马蹄声,随后一阵整齐的严肃的带有几分杀气的声音在整个前锋中响起:“临阵退缩者,杀。”

“杀。”

“杀!”

“杀!杀!杀!”

范明莫名其妙的也跟着喊起来:“挺住,挺住。”

“弩箭,放。”范明竭斯底里喊起来:“放,放,放。”

新装备的弩箭,朝廷为禁军专门制作精良的弩箭,瞬间向着蒙古人的骑兵飞去。

“噗嗤,噗嗤。”弩箭的力度非常强劲,不时有蒙古骑兵中箭掉下马,但迅速奔驰的战马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后面跟上来的战马却把地上的尸体踩得稀巴烂。

“长生天保佑。”千户索提身体尽量贴紧马背,手中锋利的马刀却握得更紧,此时的他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中箭的勇士,他眼里只有眼前的宋军。

接着月光,他可以看到有不少宋兵如往常一般转身就走,但随之身后却出现了一名黑衣人,只见黑衣人手起刀落,竟然活生生的把想要逃跑的宋兵砍成两段。

索提心里涌起几分不妙,虽然宋军已经有所骚动,但阵型已经勉强排好,不过自己的袭击也产生了效果,宋军的前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布置拒马。

锐利的长矛,半斜插在地上,磨得锋利的矛头,在月光中闪着冰凉的光芒。索提咬紧牙,双脚狠狠的踢在马肚子上,战马受痛更加拼命的撒腿跑起来。

那些所谓的长矛,在他眼里还比不上那飞翔的弩箭,宋军的弩箭太厉害了,只可惜就是上箭速度太慢了,已经加速的骑兵,轮不上他们第二轮上箭。

奔腾的骑兵,将会如洪流一般踏过。

第七十九章 大战龙尾洲(6)

蒙古水师的进攻时机不是很差,但也不是很好,显然这是朱胜和蒙古鞑子低头的结果,范天顺心中感到几分悲哀,想当初朱胜也是一个独立自傲的人,现在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不向命运低头。

或许这就是可怜之人别又可悲之处吧。

霹雳炮开炮的声音连绵不断的从蒙古水师战船、龙尾洲之处传出,一片火光在黑夜中起伏闪烁。

声势很大,炙热的火炮在划过天际,犹如要把浓墨的黑夜划开两半。

“大人,小心。”说话间舟船晃了晃,几个火炮落在舟船附近,身边侍卫已经牢牢的把范天顺围在中央。

“放心,老子不是短命之人。”范天顺笑了笑:“老子也能上得战场下得酒馆。”

“嘿,嘿。”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裂开巨大的嘴巴,露出结巴的牙齿:“大人不是短命之人,小的呆在大人身边也好沾点福气。”

“滚。”范天顺拍拍汉子的后脑勺:“还不去检查一下船只。”

“少爷,少爷。”范恩旁边着急喊道:“蒙古霹雳炮攻得很急,是不是让水师先撤出射程?”

“命令:临阵退缩者,杀。”范天顺转眼看去,只见有些战船显得惊慌,毕竟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但只要退出火炮射程范围,就变得不公平。

而且,这种不公平将会演变得更加不公平。

范天顺闭着眼睛,蒙古水师不但战船占有优势,龙尾洲又有霹雳炮配合,船队虽然已经尽量散开,但还是有不少战船被霹雳炮击中。

幸好蒙古水师的霹雳炮没有经过改良,虽然有些战船被击中,但只要经过及时抢修并无大碍。

“霹雳炮已经没有多少了。”那个高大的汉子步伐很稳重,声音也很镇。

“用弩车。”范天顺淡淡说道。

弩车的射程比霹雳炮更远,而且准头也好控制很多,但一艘战船往往就两架弩车,弩箭的数量也不多。据说弩车的制造实在是太复杂了,即使大宋拥有大量熟练的工匠,也难以承担,更不用说整天与打猎为生的蒙古人。

“郭西夏”,随着一声大喊,一个有力的冲击把神射手郭西夏推到,“嘭”的一声,一个炙热的火炮落在飞虎战船的甲板,竟然砸出了一个洞。

杨不及与郭西夏两人昏头昏脑的从船舱里站了起来,看着这个还带着热气的洞,心中不由感到几分侥幸。

“羊头,你小子竟然救了我一命?”郭平不敢相信的看着杨不及,没错,自己没有认错,还是哪一张欠揍的脸。

杨不及笑了笑:“你小子要是死得太快了,教我一个人跟谁斗,老子活得也太没意思了,老子这可是不安好心,救了你就是要跟你斗,就是要明明白白的打败你小子,你小子也不用感激。”

“羊头,我,我。”郭平迟疑了片刻,却说不出来。

“别你你我我的了,”杨不及推了推郭平,道:“你小子得仔细看看情况,老子看鞑子被咱们欺负了一段时间,估计这是要出手了。”

“再说老子也不是救你了,老子只是舍不得你小子白拿的朝廷的银子。”杨不及没心没肺的笑着,笑得很灿烂。

“好你一个羊头,老子欠你一条命。”这句话郭平却没有说出:“好你一个羊头,别的不敢说,杀鞑子的事,老子照样赢你。”

“都好几年了,老子什么时候就输给你羊头了。”郭平也笑了笑,很自然。

这或许是另一种知己。

“都好几年了。”杨不及突然莫名感触道:“老子还没真正上战场呢?”

蒙古鞑子的火炮,不时划过天际,落在战船附近,但杨不及的心,却早已经跳到远处隐约可见的鞑子战船上,他知道这是他的命运。

男儿应战死战场,这是他的命运,他也从来没有反抗。

郭西夏仔细的抚摸着漆黑的弓箭,西夏与宋朝打了一百多年,后来西夏被灭国,自己的祖父却逃亡偏安的南宋,他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今天可以得到结果,又或许,这将要花费他一辈子的心思去思考这个结果。

这就是他的命运。

“都头,霹雳炮没有了,小范大人下令用弩车。”一个肤色白皙的小兵几乎附在郭西夏的耳边,才能在轰隆的炮声中把陷入思考的郭西夏叫醒。

“好,很好。”郭西夏突然笑了笑,或许这就是值得他用生命去守候的东西:“羊头,看来老子是要先抢些功劳了。”

“好你一个郭西夏,老子先让你。”杨不及装模作样的挥了挥手中的巨斧:“到老子出手,老子一斧头一个,还为朝廷省些军备。”

“你小子可要看好了,别浪费了朝廷的军备。”

“那就要麻烦羊头帮我计数了。”郭西夏可不甘示弱:“到时老子怕数不过来。”

“呸”,杨不及咬咬牙:“看你牛得。”

万马奔驰,如洪流而至。

带来了死亡。

“顶住,顶住。”范明竭斯底里的喊道,也不管有没有人能够听到:“放箭,放箭。”

“噗嗤,噗嗤”,一片强劲的弩箭划过头顶,向着扑面而至的蒙古骑兵射去。

“嘭”,不少蒙古骑兵摔倒在地上,但更多的骑兵却如潮水一般而至。

“顶住。”范明嘶声大喊,却觉得手中长矛一重,一柄长戟对着范明手中的长矛向上一挑,长矛竟然脱手而出。

“该死。”还没等范明回过神,身后的士卒大喊:“大人,闪开。”

幸亏平素训练有素,范明全身一缩往后退了一步,在火光之间只见身后一个小兵长矛向着前方直接刺上去。

“啪”的一声,长矛碰到战马的瞬间,竟然被战马巨大的力道冲断,战马虽然受损,但伤处不大,马上的骑兵显然是一个老手,左手一提马缰,战马借着惯性直接向着小兵撞去。

“砰”的一声,战马高昂的头颅直接把小兵撞到地上,迅速奔跑带来的惯性,力道之大直接把小兵撞到身后另一排长矛兵身上。

马上的骑兵骁勇异常,战马虽然还在奔腾,但此人却不慌不乱,只见他左手提着马缰,右手在战马撞击小兵的瞬间,手中长戟往外一扫,竟然又有几支长矛被长戟打乱。

没有了长矛的掩护,战场上瞬间想起了惨叫声。

长矛队一共有六排,每排之间有一定距离,范明退了半步勉强的躲过了蒙古骑兵的冲击,只见突入防线的蒙古骑兵势不可挡,大怒,手执大刀直接向着骑兵直冲过去。

然而,马上的蒙古骑兵并没有给范明机会,战马虽然撞到了一个小兵,但速度并没有停留下来,只听见马上骑兵大喝一声,手中长戟向前一扫。

转眼间已经冲到了第二排长矛手,第二排士兵本身因为救援范明而产生了一个空缺,后来又被战马撞到的士卒扑到一个,加上突入防线的骑兵势不可挡,心中已经胆怯了一半,见长戟借着惯性的力道直接横扫过来,哪里还能握住手中的长矛。

借助突入防线骑兵打乱阵型,如洪水奔腾而至的骑兵瞬间撞击在长矛兵上,这下子长矛兵怎么还能抵挡得住,一旦缺口打开就不能合拢。

范明还没有来得及收拢士兵,奔腾而至的骑兵已经向着他冲了过来。范明见状,身体一矮,手中的大刀直接向着马腿砍去。

战马速度很快,马上的蒙古骑兵虽然看到范明手中的大刀砍向马腿,但竟然来不及躲闪,直愣愣的冲向大刀。

大刀虽然砍中了战马,但由于战马速度实在太快,竟然没有被大刀砍断。

战马受痛,“嘶嘶”的昂天惨叫,马上的骑兵借势侧身跳了下来,手中长戟却借着跳下来的力道,向正被战马力道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地上的范明扫过去。

此时的范明,握刀的右手被力道震得发麻,哪里还能抵挡长戟,只好一个翻身,狼狈的向后滚去。

“砰”的一声,范明还没站起来,只觉得身体在空中飞扬,奔腾而至的战马,直接把范明撞击得飞了起来。

“就这样了吗?”范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呸”,落地的蒙古骑士再也不看范明一眼,捡起一把锋利的大刀走到受伤的战马身边,皱了皱眉头,然后把手中的大刀捅进了战马的脖子。

与其让受伤的战马疼死,还不如让它少受点痛苦,索提用力握紧手中的长戟,转头向着宋军长矛兵冲去。

这是他的战场,这是他的命运,或许有一天,自己如这受伤的战马一般,再也站不起来,他却宁愿被这锋利的大刀砍下头颅。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受伤之后在别人面前摇头摆尾而生。

这就是他的命运。

眼看长矛兵如纸一般被撕破,突然一阵整齐的呼喊响起来:“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前者,杀,弃械投降者,杀。”

一个高大的莽汉,如龙卷风般而至,发出如雷般的怒吼。

第八十章 大战龙尾洲(7)

轰隆的霹雳炮的声音,却没有给朱胜带来更多的惊喜,朱胜看着前方对峙的宋军水师,眼里已经充满了悲哀,战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乎意料之外,他感到无力,感到慌张。

命运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大元朝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国度,没有大宋的仁慈,没有大宋的博爱,在大宋如宝贝一般的读书人,在大元朝却是最下等的包衣奴隶,在大宋丰衣足食可以养活一家人的禁军,在大元朝只是一个只凭缴获掠夺而生的行尸走肉一般的刽子手。

他不知道他是对还是错,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没有选择,不是生就是死,这是他的命运。

宋军虽然是有备而来,不但霹雳炮准备充足,就连车弩也不少,在强劲的车弩目前,准备不足的蒙古水师,只有挨打的份上,或许自己真应该像那蒙古鞑子一般,直接杀过去就是了,我还计划什么阴谋?

老子这不是自己无事找事吗?死贫道不如死贫僧。

蒙古水师虽然也有部分战船是缴获宋军的战船改建而来,但由于工艺不足,车弩缺乏维修,射程却比不上对方的车弩。

弩箭的威力可不低于霹雳炮,霹雳炮看起来光鲜,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再加上朱胜之前又准备了大量的水龙,所以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但车弩不同,车弩射程远在霹雳炮之上,威力强劲,而且车弩跟容易控制,准头也比霹雳炮要高,往往射中一个士卒就是整个人被穿透,惨不忍睹。

“大人。”莽古看着身边被弩箭射穿一个大窟窿的侍卫,脸色苍白:“这就是大人的计划?”

“让我大元朝英勇的勇士被活活屠杀,这就是大人的计划。”莽古厉声道:“我一定要在阿里海牙大人面前告你,如果大人再没有行动,恐怕就用不着大人了。”

朱胜这才没有了脾气,莽古也真的把自己杀了,自己恐怕也只能在地府上喊冤枉,至于阿里海牙会不会处置莽古,朱胜一点信心也没有,慌张拱手,道:“大人,大人,宋军显然是要引我军出龙尾洲,在下怕宋军有计谋,担不起责任啊。”

“我呸,”莽古推了推朱胜:“宋军能有什么计谋?宋军能有什么计谋?就算有又怎样了?我大元朝的勇士有哪个是贪生怕死之辈。”

“有也就是你们这些怕死的奴隶。”莽古握着长刀的右手血管暴露:“再迟疑,老子杀了你再向阿里海牙大人请罪。”

蒙古人能说到做到,朱胜勉强道:“万一大人责怪?”

“老子一力承当也就是了。”莽古鄙视的看了看朱胜,蒙古人向来敢做敢当,哪里像汉人一般,汉人那话怎么说来的,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既然如此。”朱胜看着远方漆黑的夜,压下心中的不妙:“全军听令,杀。”

“杀!”范天顺看着蒙古水师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计划总算是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能不能完成就只有看天意了,只有拼了。

“义兄胆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范天顺舔舔因紧张而缺水的嘴唇,想起在鄂州客栈的那几天,四人围绕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目瞪口呆。

“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义兄说的话还是一样的让人半懂不懂:“如果连想也不敢想,那人生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义兄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很奇怪,就如梦游一般:“人的一生,都是在创造机遇与抓住机遇中奋斗,历史不是必然而是偶然。”

不懂,大家都不懂。

“你们都不懂吧。”义兄当时很嚣张的笑了笑:“不懂就不要问。”

“给我冲。”范天顺冷冷说道,身边的侍卫在防风灯下迅速挥动着手中的旗帜,就如黑夜中的灵魂。

“少爷,少爷。”范恩疑惑的看着范天顺:“我军逆水行舟本来就不占优势,且我水师兵力不足,与其硬拼硬,还不如继续用车弩骚扰蒙古水师?”

“不。”范天顺嘴角露出一丝不觉的残酷:“他要战,我便战,我要告诉鞑子,我宋师亦不乏敢战之人,即使我们失败了,但我要让这种恐惧永远刻在鞑子心中。”

“日后,大宋将以此战为荣。”范天顺觉得心中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平静得让身边的范恩觉得陌生。

“愿以大人同生共死。”范恩大声喊道。

“愿意大人同生共死。”身边的侍卫齐声喊道。

“好,”范天顺冷冷的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大声喊道:“旗手高举,前进,前进。”

“进攻在前,撤退在后。”这不但是自己的誓言,也是自己的命运,自己命中注定要名留青史的,这是义兄说得最肯定的一句话,范天顺也相信。

“嘭”的一声,巨大的力道把坚实的车弩震动了一下,一支锋利的如长枪一般的弩箭迅速向着远处漆黑的夜里飞去。

“妈的,中了。”杨不及不甘心的看着缓缓倒下的蒙古汉兵,仿佛可以从他眼里看到不敢相信的眼神。

“羊头,多少个了。”郭西夏弱了揉了揉眼睛,浓墨一般的黑夜,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他只能借助蒙古水师发射霹雳炮时的火光才能看清蒙古士卒站的位置,然后还有在瞬间反应过来,射出车弩上的弩箭。

“奶奶的,才三个,你小子得意什么?”杨不及不服气啊,他发誓此战之后他一定要勤练弓箭,争取把准头升级到百分之五十。

“不是吧?”郭西夏摇摇头:“你再看清楚点。”

杨不及狠狠瞪了一眼郭西夏,但还是很仔细的看了一眼,借着淡淡的光亮,只见这一次却是来了一个串串,把两个人串在一起了。

这下杨不及脸色变得虚幻起来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想不到什么,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羊头,羊头。”郭平突然大声喊道:“那不是大人的战船?”

杨不及转眼看起,只见一艘巨大的舟船迅速向前,一面高大的战旗随风飞扬,接着朦胧的月华,他甚至可以看到一个闪着金光的“范”字。

舟船上传出整齐的呐喊声。

“前进,前进。”

“好,好,好。”杨不及突然双眼朦胧:“老子从来没有这么佩服一个人,好你一个小范大人。”

“兄弟们,别落后了。”杨不及大声喊道:“前进,前进。”

“前进,前进。”

六队长矛兵勉强组成的阵型在骑兵加速度冲击之下如纸一般瞬间被破,每一个黑衣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迹,仿佛刚从大染缸里出来一般。

黑衣人胡强,眼里充满了冷意,但心中却在滴血。十天前,他还只是街头上一个打架斗勇的混混,小郎君杜浒,均州矮张张贵,平素那是何等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找到自己,问自己敢不敢杀人。

狗日的,见鬼。

胡强当时就翻脸,虽然你俩是英雄,但老子也不是狗熊,鬼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在十年前,自己就因为用杀猪刀把那个该死的贪官捅死才流落到鄂州,到了鄂州之后,杀人放火更少不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杀人,别人就杀你,很简单。

杀人,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胡强虽然只是一个混混,但也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底线,若不是有罪之人、胡作非为之人他坚决不杀,妇孺寡幼也不杀,更不会赶尽杀绝,这种底线,这种坚持也跟他带来了一定的名誉。

然而,今天,他却杀了很多很多陌生的人,没罪之人。

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小兵,那个须发苍白的老兵,那个身披盔甲的将领,那个被砍断了右手的伤兵,那个惊慌得分不清方向的弓箭手,还有那个双手空空胡言乱语的长矛兵。

“杀,杀,杀!”胡强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觉得很累,他从来也没有想到,杀人也会累,杀人竟然也会觉得累。

以前的他,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报,他从来不会因为杀人而觉得羞耻,而觉得惭愧,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催命线,越过他这条线的人,无一不是死在自己刀下,他不知道其他黑衣人什么身份,他也不想知道。

他用黑布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脸,他不想让死去的士卒临死前看到自己狞猩的脸。

“呜呜,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胡强仿佛听到那稚气的哭声,这是他砍下的第一个头颅,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狠,很狠。他还记得当初用杀猪刀捅死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贪官时心也没有这么狠。

当时,自己还犹疑过,迟疑过,胆怯过。

但现在?

胡强狠自己,狠自己为什么就能下得了刀,如果自己的儿子没有死,或许也只是这么大,自己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应该给他一次机会的,但自己却没有。

手起刀落。

特意加工过的锋利的大刀,很容易的划过小兵的头颅,带着惊慌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血在空中飞扬。

身体却软软的倒向自己。

胡强向着无头的尸体大脚踹去,大吼:“临阵退缩者,杀。”

“每一个人死后,你们的名字都将会刻在均州抗蒙义士纪念堂上。”

“名留青史。”

胡强苍红的双眼渗出了一滴眼泪,很咸,很咸,就如那热血。

第八十一章 大战龙尾洲(8)

“临阵退缩者,杀。”范友信站在拒马前,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冰冷的说道,他甚至想不起这冰冷的声音是从他嘴里说出,一排整齐的黑衣队站在他身后,前锋所有的黑衣人,已经死在他们前面。

“大人,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前锋指挥使范锋苦苦哀求,他的盔甲已经破烂,他的身上粘满了血迹。

“胆怯不进者,杀。”拒马的这一边,范友信缓缓抬起右手。

“大人,鞑子已经退了,鞑子已经退了。”指挥使范锋大声喊道:“难道大人心里就从来不怜惜吗?”

“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进者,杀,弃械投降者,杀。”范友信的指甲已经狠狠的陷入手掌之中,但他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平静,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蒙古骑兵,将会在打开拒马的瞬间带着死神冲进来。

“大人。”范锋突然跪下来,向着南方磕了几个响头:“哥,你一定要活下来,好好照顾母亲大人。”

“告诉母亲大人,请恕孩子不孝。”范锋反手扯开身上破烂的盔甲,露出了数不清的伤疤,昂天长啸:“兄弟们,有死无生,跟我冲。”

范友信冷冷的看着自己的二弟冲向鞑子的骑兵,他的心已经在滴血。

范友信从小读书,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就是这个小他三岁的二弟,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后,所有曾经欺负自己的小孩,都被他凑得满头是包。

就算是比他年纪要大,身体要强壮得多的小孩,都会被他打得不敢吭声,而他自己却被母亲用绳索吊在屋顶上一天一夜。

可自己却不敢告诉母亲,他是为了自己才跟那些孩子打架,他狠自己。

后来,多亏了二弟的照顾,自己才安然无恙的读书,然后考上的进士,又是这个对自己从来没有半点怨恨的二弟,帮自己的军中立了威信,自己才能在军中站稳脚步。

而自己,甚至从来没有关爱过他一句话,自己看不起这个只会大拳头跟别人打架的不良小孩,自己看不起这个只会吃喝的刺头,自己甚至看不起他跟母亲说话时的大嗓音。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大宋咸淳中兴八大元帅之一的范友信,痛心的给他曾经的上司李庭芝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睡过一觉安稳觉。”

人只有失去,才更加懂得珍惜。

或许,永远的追忆,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当战争结束,抗蒙义勇军元帅张贵率领数十万大军越过黄河,北出草原后,年过八旬的老母亲,因为思念自己的小儿子早已瞎了眼睛,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纪念堂上刻着的名字,浑浊的眼泪从干枯的双眼流出来。

“名留青史,名留青史。”老母亲反复念着这四个字,在场所有人都陪着老人大哭,仿佛多年前,抱着自己战友的尸体大哭。

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名字,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历史,此时,范天顺才知道,当年义兄张贵为什么一定要立下这纪念碑,建起这雄伟的纪念堂。

“大人,土罐子,霹雳炮都准备好了。”范友信看着缓缓后退的蒙古骑兵,知道接下来将又会是一波冲击,不知道这次之后,又将有多少英勇的将士死在这里。

犹如自己的母亲失去儿子,犹如自己失去亲人。

汉水之右。

“敢死队,上。”范友信面无表情的看着浓黑的夜,眼睛却泛着亮光,只见一队赤裸肩膀的士卒敏捷的跳过拒马,然后接过土罐子,借着夜色摆放在早已经预定好的位置,留下长长的引子。

三千前锋,用他们的死亡缠住了蒙古骑兵疯狂的冲锋,往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竟然被厢兵三千挡住了去路。

范友信才来得及布下拒马。

索提提了提马缰,刚才的一顿厮杀,他再次率先突入宋军的长矛队,不但突破了宋军的整形,还杀了对方的副将,然而自己身上却丝毫无损,愚蠢的宋军自不量力,竟然想用长矛抵挡骑兵的冲击?

难道就知道战马加速的时候,连城墙也可以撞破吗?

部分披了重甲的骑兵,轻松的冲破宋军的前锋,就如撕破那洁白无瑕的纸,只是纸上染满了血迹。

两条腿的羊,怎么能斗得过四条腿的狼呢?宋人这是痴心妄想?索提觉得很奇怪,这难道是上天注定,但草原上成群的羊被冻死的时候,长生天赐给了他们另一群更加软弱无力的羊群,只是往常的马鞭换成了锋利的长刀。

索提看着倒在地上还在嘶叫的战马,心中有几分不忍,宋军三千前锋,虽然用他们的生命制造了缓冲带,让战马的速度慢了下来,然而大元朝勇士死伤还不到百人,这就是骑兵和步兵的差距,这就是狼群与羊群的区别,在没有来得及布置拒马的步兵面前,骑兵就是神。

杀戮的神。

就算布置了拒马又能怎样?蒙古勇士手中的弓箭,将会夺取他们希望的神。

索提缓缓的提着马缰向后退,刚才的冲锋已经给部分战马带来了几分疲倦,他不需要休息,但战马需要休息。

“真狠。”索提的身体随着战马的后退有节奏的跳动,刚才他刻意给宋军留下几百残兵,就是期望对方将领能打开拒马,让这些残兵进入阵型,这样自己的骑兵就可以接着冲破宋军的中军,想不到对方的将领却是一个恨人,先是不顾前锋第一时间放置了拒马,然后又逼这些残兵去毫无意义的送死。他想不到明白宋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怕死?

不过,胜利将会永远属于自己,宋军只不过是残存多少时间而已,索提不认为,这些宋军还能逃出死神的手?

“嘭”的一声巨响,逆流而上的飞虎战船重重的撞击在蒙古战船之上,虽然是逆水行舟,但速度却丝毫不落蒙古战船,两船相撞,竟然被反弹的力度退后了半步。

“五个。”剧烈晃动的战船,却丝毫不影响靠在船舷的郭平,双手如艺术一般,弓箭准确的落在蒙古水师身上。

“奶奶的,奶奶的。”杨不及看得眼睛都红了:“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飞虎战船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又朝着蒙古战船冲过去,杨不及甚至可以看到蒙古战船上也一样站着几个士卒,在一个鞑子的吆喝声中紧紧抓住船舷。

蒙古战船的指挥显然也是一个不怕死之人,也跟着宋军水师调整好角度,狠狠的冲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技巧,没有计谋,只有战斗,你要战,我便战。

“爽快,爽快。”杨不及哈哈大笑:“再来。”

“嘭”的一声,两船再次相撞,这次因为飞虎战船速度较快,竟然把蒙古战船撞得一个晃悠。

“杀。”杨不及双眼充满了血迹,待战船相撞的瞬间,杨不及大吼一声,竟然向鞑子战船的甲板跳过去。

落下甲板的瞬间,身体借着冲力抱头打了一个翻滚,随后右肘向前一撞,一个还没有站稳的蒙古汉军竟然就这样被他撞落汉水。

“四十两。”杨不及觉得很荒唐,自己竟然还有精力想着这个数字。

“杀,杀,杀。”只见甲板上站起一个身材高大的鞑子,手中握住一把巨大的狼牙棒,嗷嗷的向着杨不及冲了过来。

杨不及此时捡起大刀刚站起来,步伐还有点踉跄,见蒙古鞑子冲过来却不慌不忙,蒙古战船还不能稳住,鞑子走得东倒西歪。

“狗日的羊头。”郭平想不到杨不及竟然如此骁勇,只见船舱之内不停有蒙古汉军涌出,战船相碰晃动很大,郭平只好大声喊道:“羊头,你小子回来。”

“呸。”杨不及哪里还有时间理会郭平,只见蒙古鞑子正冲向甲板的船舷,若让鞑子抓住船舷,自己的优势就会丧失。

杨不及接着船舷力度,赶紧向鞑子方向冲去,还没到达鞑子跟前,眼前一个蒙古汉兵却已经抓住了船舷挡在了面前。

“呸”,杨不及大喝一声,抓住船舷的左右用力一冲,右手的大刀迅速向着蒙古汉兵杀过去,他向来最恨的就是这些投降鞑子的不知廉耻之人,下手自然毫不留情。

“啊”的一声惨叫,只见眼前蒙古汉军来不及反应,竟然被大刀拦腰砍断,血喷涌而出,身体内的零件落了甲板上一地。

“奶奶的,八十两。”杨不及顾不得恶心,看到凶狠的鞑子已经快要接近船舷。

左手用力一推,双脚用力一蹬,身体竟然向着甲板扑过去,借助刚才杀的那个蒙古汉军的血,向着蒙古鞑子滑过去。

手握狼牙棒的鞑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法子,手中的狼牙棒向着杨不及砸过去。

“啊”,鞑子一声惨叫,只见杨不及已经滑到脚下,手中的大刀借助滑过来的力道利索的砍断了鞑子的双脚。

鞑子失去了双脚哪里还能站得闻,“嘭”的一声掉在甲板上,手中的狼牙棒也直愣愣的向着杨不及砸去。

“奶奶的,三个。”杨不及双脚用力一蹬,竟然直接向着船舷冲过去,狼牙棒险险的落在他身后。

众人哪里见过这么凶狠的打法,一下子竟然没有回过神来。

第八十二章 大战龙尾洲(9)

张青青着急的看着依然浓黑的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就像自己被爹爹逼着做女红一样。如果时间如战马,她恨不得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它身上。

“哈哈,听到吧,听到吧。”阿里海牙得意的笑了笑:“听到号角了吧,我大元朝的勇士们已经突破了宋军的前锋了。”

“汉人,两条腿哪里是四条腿的对手。”阿里海牙暗中高兴,其实宋军比蒙古人要蠢得多了,每次都想水陆齐发,你奶奶的也不想一下,陆上能打得过我大元朝的骑兵吗?

张青青侧耳听了一下,汉水之右果然传来洪亮的号角声。蒙古人以号角声做指挥,每一声号角声都有不同的含义,这只有高层的将领才懂。张青青虽然跟从父亲已久,却也听不出什么意思。

“朱胜也攻进去了。”阿里海牙舔了舔嘴巴,可惜不是陆地,他只能站在高高的舟船上观望,偶尔有几条不知死活的宋军战船过来骚扰,无一不是被船上的弓箭射得稀巴烂,赶紧逃命。

张青青接阿里海牙的圆筒,仔细看了一圈,只见汉水之上,大元朝的战船与宋军战船已经缠斗在一起,哪里还分得清蒙古水师还是宋军水师,至于那人,绝对是找不到了。

“希望那人不在。”张青青心中有点着急:“牙叔叔,我看朱胜本领也稀疏得很,现在两军缠斗在一起,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要不,我们去助那汉狗一臂之力,也好体现牙叔叔你的不偏不倚嘛。到时汉狗知道牙叔叔的心意,以后还不是对牙叔叔死心塌地。”

见阿里海牙有点意动,接着道:“我大元朝精锐的水师都在保护牙叔叔和青青了,到时算功劳他们必然要少算一份,这样对他们来说多不公平。”

“而且,青青看到我们的舟船要比宋军的大得多,上了战场我们不和宋军战船接触也就罢了,到时横冲直撞也把宋军的战船撞翻。”

“青青还真是一个刁难小公主。”躲在战场后看热闹向来不是阿里海牙的习惯,见张青青说得也有道理,又怕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给宋军占了便宜,到时即使自己胜利了也损失不少,还不如上去助那狗奴隶一臂之力,不过却不放心道:“不过青青公主得答应你牙叔叔决定不出船舱?”

“当然,青青向来都是听话乖巧,牙叔叔你就放心。”张青青赶紧打包票。

不说这话还好,听了之后阿里海牙眼皮却猛跳起来,这“听话乖巧”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假的一样。

“牙叔叔,你看。”张青青脸色变了变,连忙把手中的圆筒递给阿里海牙,不敢相信问道:“怎么宋军向来都是这样厉害的吗?”

阿里海牙赶紧接过圆筒,却惊呆了。

只见部分战船上,宋军刀斧手跳过船只,在己方的甲板上斗了起来,宋军人人不畏死,即使是一个人面对几个人也不咻,死死的和大元朝的勇士缠斗起来。

幸好大元朝的水师还占有优势,往往两艘战船夹击一艘宋军战船,纵使这样,也看得阿里海牙心惊胆跳。

“杀,杀。”阿里海牙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也顾不得自己头晕脑胀。

再这样下去,估计老子就要跳汉水了,阿里海牙看着缠斗在一起的战场,心里有几分惧意,觉得很陌生。

漫天的战船,交织混战在一起,惨叫声,惊呼声,呐喊声,甚至哭泣声,还有那浪花拍打着战船的声音,如一首杂乱无章的歌曲汇入范天顺的大脑。

宋军水师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蒙古水师,依然是顽强,依然是很不畏死亡。

“撞过去,给老子撞过去。”范天顺沉着气,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凝重,虽然是黑夜,但舟船的位置依然很清晰,受到了蒙古水师的特别关注。

“嘭”的一声,舟船晃了晃,却没有停下来,一艘蒙古战船被撞开,战船上不停有蒙古汉军落入水中。

能够上船的蒙古士卒都有一定的水性,今日的汉水又温顺得很,落水的士兵竟然围在舟船附近,只是舟船较高,落水的士卒才没有办法爬上船。

“放箭。”范天顺看着水中的蒙古士卒,大声喝道:“给老子放箭,让狗日的喂王八去。”

范天顺的命令执行得非常彻底,舟船上的宋军居高临下对准水中的士卒就放箭,惨叫声连连传到船上。

但围困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蒙古战船上的鞑子也开始对舟船放箭,以压制舟船上的宋军弩箭手,一些靠的较近的蒙古战船,用船上抛出一根根绳索以拉住舟船。

“大人,鞑子要上船了。”范天顺转眼看去,只见舟船如长满了长毛一般被从蒙古战船里抛过来的鹰爪抓住,一些英勇的蒙古士卒甚至已经开始顺着绳索向舟船爬过来。

“少爷,范恩下去了。”范恩拍了拍范天顺的肩膀:“好,很好。”

范天顺迟疑了片刻,才道:“保重。”

“保重。”

范恩的背影有点迟疑,或许在范府的时间太长了,有些驼背,但步伐却还是那样的稳重。

“好,很好。”那曾经坚强有力的大手,拍着自己肩膀时是那么有力,朱胜投靠了蒙古人做奴隶,范增身在鞑子军营不知所踪。

范恩一定很伤心,很痛苦,然而自己却没来得及安稳他,范恩老了,那曾经有力的双手,不再是保护自己不被欺负的坚固后盾。

或许。

人终究会老,但人的归宿在哪?

范增被俘后,众人当着范恩的面子上虽然嘴里不说,但心中早想他早已随朱胜一起投降了蒙古人,范恩也知道,他心中的痛苦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凶猛,他要用去证明,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然,他的儿子也不是。

他认为他会为自己的儿子而骄傲,他的命运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归宿就是他的儿子。

“哈哈,小蒙古汉贼,来吧,来老子这里吧。”杨不及仰天长啸。

借着船舷的力道与自己的身手,杨不及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连杀三人,但运气却没有再次光顾这个骁勇的刀斧手,在袭杀了蒙古鞑子后,其他的蒙古汉兵已经把杨不及围了起来,而且船舱内有更多的士卒涌出。

显然,杨不及的凶狠让蒙古水师感到了压力,众人非要置他死地,要不恐怕连船也保不住。

“好,来吧,来吧,可怜的小蒙古汉贼,来老子这里吧。”杨不及很嚣张,他不得不嚣张,他还没完成任务,拿了银子不办事,那不是他的风格,信誉与生命相比,他更加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自己的荣耀。

蒙古水师被气得不轻,要知道凡是癞子就讨厌别人说光头,数典忘祖投降了蒙古的汉兵,自然也不愿意别人是自己是汉贼,虽然杨不及没有说错。

再者,监督的蒙古鞑子在眼前被杀,但是蒙古人追究起来,自己也吃不完兜着在走,再加上心中的怒火已经被杨不及挑拨得焚身,哪里还畏惧生死?

“再靠近点,再靠近点。”杨不及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有点苍白,若仔细看去也会发现他的左手有些颤抖,握住大刀的右手青筋暴露。

“呸”,杨不及突然大喊一声,左手用力一推,双脚往前一蹬,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船舱的出口。

“嘭”的一声,刚屈身走出船舱的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被杨不及狠狠抓住了衣领,大刀搁在了脖子之上,轻轻一拉,血从喉咙中喷涌而出。

“靠近,靠近,给老子靠近去。”郭平大声呼喊。

“都头,太近了要撞了。”

“妈的,撞了更好,难道你就不长眼睛了吗?撞就撞,谁怕谁。”郭平怒吼,他看到杨不及竟然要堵住船舱,胆量实在是吓人,要知道蒙古战船的甲板上,还有五个蒙古汉军。

显然,杨不及之所以堵住船舱,就是期望自己能够帮他扫平甲板上的蒙古汉军,但战船晃动得实在太厉害了,自己几次想射箭都没有成功。

“跳,给老子跳。”郭平大喝一声,提着一柄长刀用力往鞑子的战船跳过去。

“噗通”一声,长刀触地的瞬间,郭平如弹弓般跳了起来,手中的大刀往前一扫,只听见“乒乒乓乓”几声,耳边传来一阵怒吼。

郭平猫着身体,直接向前猛冲,“嗤”的一声,郭平感到后背一阵剧痛,说时迟那时快,郭平竟然已经来到了船舱门口附近。

这是才来得及抬头看去,只见甲板上的无名蒙古汉军被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都已经散开向着两人围了过来。

“奶奶的,郭西夏,谁让你过来。”杨不及提着蒙古汉兵的尸体挡住船舱,怒吼:“你一个弓箭手,谁就让你过来了。”

郭平笑了笑:“老子都过来了,难道不行你就把老子赶回去。”

杨不及看着郭平,突然笑了笑。

生死与共。

第八十四章 大战龙尾洲(10)

步兵对付骑兵,只有一个办法:守住阵型。

范友信从小熟读兵书,他与刘义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认为自己是儒将,而刘义是武将,他看不起刘义,他甚至看不起范文虎,他最佩服的就是他的上司李庭芝,他认为李庭芝就是儒将的最杰出代表。

一人高的拒马做成了坚固的防线,还有装运土罐子与霹雳炮的箱子做成的高低不平的绊马线和敢死队挖出来的绊马坑,多得前锋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争取的时间,范友信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

在拒马后面,是一排整齐的盾牌,在盾牌后面是一排整齐的长矛兵,在长矛兵后面是三排整齐的弩箭手,他相信自己即使要死,也要给蒙古鞑子以最大的伤亡。

上天已经注定,他会名留青史,这不正是自己要追求的吗?

只是,日后,自己的老母亲不知道谁来照应?

或许幸存的兄弟?但愿,还能幸存下来。

前锋三千,杀敌不足百人。

要不是身后那些黑衣队,他觉得剩下的士卒早已经崩溃,但即使这样,离崩溃也不远,万一拒马线被迫,就是范友信灭亡之时,他狠下心来把自己的亲弟弟堵在拒马外,他不允许失败,他会守住自己的诺言。

“来吧,来吧。”范友信看着渐渐加速的蒙古骑兵,脸上出现的淡淡的光芒。

“霹雳炮,霹雳炮,放。”范友信挥了挥手,战马奔腾掩盖了他的喊声,他身边的侍卫,往前一步,把防风灯挂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手中三色旗不停晃动。

“嘭”连续几声,中军的霹雳炮喷发出复仇的怒火,虽然霹雳炮准头有限,但还是有不少火炮落在骑兵之中,火炮的火光也引起了骑兵的一丝骚乱。

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虽然霹雳炮引起了部分骑兵骚乱,但显然不能成为阻碍骑兵前进的决定性因素,骑兵的速度虽然略微慢了下来,但还是很快就离开了霹雳炮的射程。

“第一排弩箭,准备。”范友信大喊,防风灯下的三色旗随范友信的军令有节奏的变换,随后,中军响起了一阵阵喊声:“第一排弩箭,准备。”

“来吧,来吧。”范友信死死的计算着骑兵的距离,但第一匹快速奔驰的战马突然一个踉跄,“嘶嘶”几声惨叫时,范友信大喝:“放。”

绊马坑的功劳,这种对战马最残忍的坑,只有马腿般大小,当战马不注意踩上之后,因为惯性会折断马腿,双方交战要不是深仇大恨,绝对不会用到这种手段。

“嗤”,“嗤”几声,强劲的弩箭如飞蝗一般向着骑兵飞去,由于有拒马线在前,弩箭手也安定不少,准头也高了不少。

战场上也不时有骑兵中箭,但数量却不多,这些从遥远的欧洲征战回来的百战勇士,他们都有躲闪弓箭的经验。

虽然有不少弩箭还是射中了战马,但除非射中要害,受伤之后的战马更是愤恨,在骑兵娴熟的控制之下冲了过来。

“举盾。”范友信大声喝道,骑兵的速度很快,在他意外之外,而且骑兵的经验很足,刚才一轮弩箭,竟然对他们伤害不大,反而让骑兵距离拉近了很多。

“第二排弩箭,准备。”随着三色旗不停摆动:“放。”

“大人,小心。”说话间,侍卫连忙把范友信围了起来,只听见盾牌“蹬蹬”作响,蒙古骑兵在宋军的箭雨之下,竟然可以反击,蒙古人射箭的速度很快,等范友信反应过来,蒙古人的弓箭已经射了两轮。

“三排轮射。”范友信大急,连忙大声呼喊,但却见防风灯下一动也不动,仔细看去,然后发号的侍卫已经被蒙古人射成了刺猬。

范友信推开身边的侍卫,直奔防风灯,侍卫大急,在防风灯下不正是蒙古人的靶子吗。

“都给老子放手。”范友信大喝一声,要用力睁开侍卫死死拉住的手。

“大人,兄弟们还没死光,还轮不上大人上阵。”说话的正是范友信的侍卫长范虎,大声喊道:“保护大人。”

说完,三步并两步来到防风灯跟前,捡起三色旗连连晃动。

蒙古人的弓箭很厉害,范友信又没有多少经验,只见弓箭成弧形在空中飞扬,然后射向盾牌之后的弩箭手。

弩箭手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况,不少人连上箭也慢了起来。

此时,弩箭手身后的黑衣队齐声大喊:“临阵退缩者,杀,胆怯不进者,杀,弃械投降者,杀。”

“三杀令。”黑衣人用自己的生命信守了自己的诺言,他们也和其他士卒一样,死在了前锋。

索提略微惊讶,甚至有些怒火,先是霹雳炮扰乱了自己骑兵的整形,虽然很快就重组,但毕竟拖慢了不少速度,然后又是绊马坑的出现,使得部分战马惨死,要知道草原上部落交战,莫非深仇大恨也不会使用这种残忍的办法。

宋军的弩箭是最好防御的了,虽然宋军的弩箭力道很足,弩箭也非常锐利,但大元朝的勇士马术精良,在马背上的时间比在地上的时间还多,看到弩箭过来时早已经在马背上躲了起来,甚至还有时间搭上弓箭。

弩箭的射程虽然比弓箭要远得多,但装箭的速度却慢得多,往日的经验是迅速奔腾的骑兵只需要一轮弩箭的时间就可以来到弓箭的射程。

这次也不例外,还没等到弩箭射第二轮,骑兵已经进入射程,索提双脚踩住马镫,用力夹住马肚子,双手如变魔术一般搭上弓箭,大喝:“放。”

弓箭就是信号,随着索提的弓箭,蒙古人的反应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强劲有力的飞向了宋军。

索提甚至可以感受到弓箭穿过防风灯下那个举着旗帜的士兵,他很满意自己的箭术,他认为蒙古最优秀的射手哲别也在他之下。

长生天是照顾蒙古人的天神,他赐给了蒙古人平坦的草原,赐给了蒙古人强壮的身体,赐给了蒙古人优良的箭术,赐给了蒙古人精良的马术。

这都是蒙古人的工具,牧羊的工具,但当猎物变成了两条腿的汉人,依然有效。

索提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宋军的畏惧,只需要几轮弓箭,就可以把他们排得整齐的阵型打乱,索提怎么也想不明白宋军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去列那些毫无意义的阵型,就如遥远的欧洲,他们也是一样。

列成阵型的步兵,就是骑兵的靶子。

据说宋军出征,他们的兵部枢密使还会为他们设定阵型,即使到了战场也不能修改,简直笑死人。

索提需要的就是,打乱他们的弩箭手,推倒他们的拒马,然后冲进去。

“该死的。”然而,当索提刚射完第二轮弓箭,防风灯下的旗帜又再次顽强的挥动起来,随着旗帜的挥动,弩箭如雨一般飞了过来。

“宋军弩箭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往日的宋军,无一不是迅速把手中的弩箭射完,然后撒腿跑路,但两条腿的羊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狼嗯?

索提大惊,但丰富的经验还是第一时间救了他的命,只见他不慌不忙双脚用力夹住马肚子,身体往后翻下去,弩箭险险的飞过索提的头顶。

但座下的战马却“嘶”喊起来,然来一支弩箭射中了战马的大腿,受伤了的战马有点暴躁,索提身体如变魔术一般在马背上扭了半圈,然后伏下身体安抚战马。

然而,厄运还没有停止,只见这一轮弩箭刚射完,第二轮弩箭却接连而上,大元朝不少勇士都已经习惯了宋军的节奏,刚抬起身子准备还击,却没想到宋军的弩箭来得太突然太快了,不少士卒都莫名其妙中箭。

“长生天保佑。”索提还没有祈祷完毕,宋军第三轮弓箭又接连而至。眼看离拒马线还不到一百五十米,伏低身体趴在马背上的索提突然发现不远处堆放了不少箱子,这些箱子虽然不大,但非常大,足可以成为骑兵的绊马线。

汉人,实在太狡猾了。头顶上弩箭不断,脚下绊马线不停,索提双脚夹紧马肚子,然后从皮囊中取出一个制作精良的号角,大声吹了起来。

“撤。”索提大喊一声,一个四十五度转弯就往右边撤退,他身边的侍卫跟从索提的时间已久,看到索提调转了方向,也跟着转向往右边撤退,其他士兵听到号角声之后,也跟着右转撤退。

不过还是有不少一心低头想杀敌换功劳的蒙古骑兵,直愣愣的向着箱子做成绊马线扑过来,“嘭”几声,多半都撞在了箱子之上,木箱子被撞破,但受到冲击的战马,也因为疼痛停了下来。这些停下来的骑兵自然受到了弩箭的照顾,竟然没有一个蒙古骑兵能活着来到拒马跟前。

骑兵来得快,撤退也很快,还没等范友信回过神来,只剩下拒马线前一片狼藉,偶尔有不少受伤的战马嘶叫不已,还有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守在主人身边呜咽不离。

范友信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快再次整顿阵型。

“三轮射,三轮射。”范友信叹气,低头不语。

第八十五章 大战龙尾洲(11)

汉水依然很平静,但汉水之上,却充满了杀戮声、惨叫声、呼喊声、号角声,种种声音汇集在一起,犹如一场剧烈盛典。

“杀”,杨不及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的蒙古汉军尸体往前大力扔去,然后合身往前扑去,甲板上的蒙古汉军正向杨不及与郭平两人围过来,没想到杨不及竟然有放弃船舱门口。

靠得近的一个蒙古汉军比较倒霉,被杨不及扔过来的尸体一下子砸晕了过去,剩余的四人还没反应过来,杨不及已经扑向了右手的蒙古汉军。

“啊”的一声惨叫,惊醒了其他人,只见杨不及锋利的快刀已经将眼前的蒙古汉军拦腰砍断,内脏落了一地,可怜被拦腰砍断的士卒竟然还没有完全死亡,惨叫声连连不断。

杨不及动作很快,拦腰砍断右边的士卒之后,竟然双脚一扭,身体马上换了一个方向,双脚贴地一滑,向着中间的士卒冲过去。

郭平平素虽然很少与杨不及配合,但毕竟同在一个军营这么长时间,听到杨不及大喝的瞬间,郭平双脚用力蹬地,也冲向了左边的士卒。

但郭平刀上的功夫毕竟比不上杨不及,“噌”的一声,蒙古汉军竟然挡住了郭平的拦腰砍过来的刀。

“噗嗤”,杨不及右脚大腿一阵疼痛,然来是蒙古士卒从船舱里对外放箭,杨不及来不及躲闪,竟然被射中了大腿。

“杀”,杨不及大喝,声音吓人,大腿虽然中了一箭,但幸好蒙古士卒的角度不好,箭羽插得不深,对杨不及并没有多大影响。

“嘭”的一声,蒙古士卒虽然挡住了杨不及的大刀,但无奈杨不及力气原本就大,再加上冲过来的惯性,蒙古士卒竟然连连后退。

此时,甲板上突然一阵巨响,随后,杨不及看到后退的蒙古士卒的头颅竟然瞬间被砍断,一腔热血喷涌而出。

“都头,兄弟们来迟了。”杨不及才看到,在蒙古士卒身后,站在一个高大的士兵,正是他的下属。

然来,飞虎战船终于再次靠了上来,几个胆量较大的士兵接连跳了过来,除了与郭平交锋的士卒外,剩下的一个蒙古汉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被一个刚跳过来的士卒捅了一个大洞。杨不及大脚用力把断了头颅的士卒踹到了船舱门口,只听见里头乒乒乓乓一声响。这才抬头看起,只见飞虎战船上隐约站着一名黑衣人,手持闪亮的大刀。

“奶奶的,不算迟。”杨不及见郭平也解决了最后一个蒙古汉兵,这才让士卒靠拢起来。

飞虎战船人数很多,即使是近战的刀斧手也有将近五个都五十人,蒙古战船的大小也跟宋军差不多,兵力设置比例也相同,只是刚才杨不及一连杀了好几人,剩余的宋军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不再走出船舱。

此时,跳到蒙古战船的宋军士卒越来越多,就连弓箭手也有几个胆子较大的跳了过来。

“怎么办?”杨不及看了郭平一眼,经过这一战,两人生死与共。

“杀进去?”郭平看了一眼杨不及。

杨不及原本就不是胆怯之人,见到众人都不惧,仰天长啸,这才提起蒙古人的尸体,大步向着船舱门口冲过去。

杨不及绕过蒙古人的弓箭,手中尸体用力向着船舱扔过去,只听到里面“嘭”的一声,随后传出几分惊慌。

“杀,杀,杀。”杨不及连声大喝,身体却迅速的向着船舱冲了进去,众人也跟在身后也冲了进去。

“我们投降。”杨不及连人带刀闯了船舱后豁然开朗,只见几个鞑子都被数名蒙古汉军围在一起。

杨不及思量估计是汉军要投降,才突然袭击蒙古鞑子,只是鞑子向来防备汉军,竟然没有让他们得手。

杨不及心里明朗,让后面跟进来的宋兵把他们围了起来,郭平也带着弓箭手进来,见状连忙搭箭协助。

鞑子本来就被造反的汉军打得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及郭平的弓箭,郭平又是神射手,还不到一刻,所有的鞑子已经被杀死,剩余的汉军也抛弃了手中的武器。

杨不及粗略看了一下,足有一百余人,看来若不是他们窝里反,还得一场惨斗。

“见过大人。”一个脸色苍白的蒙古汉兵上前,拱手道:“在下百户,哦,不,在下指挥使莫雄,见过两位大人。”

“嘿嘿,”杨不及笑了笑:“小的见过指挥使大人。”

但行动上却没有任何见过的意思。

倒是郭平比较稳重,拱手还礼道:“莫指挥临阵反正,是我大宋的英雄,还请莫指挥杀敌报国。”

“惭愧,惭愧。”莫指挥尴尬的摇摇头,原来莫雄跟从朱胜投降蒙古后,因为脾气不好,一直受到蒙古人的报复打击,负责监督莫雄的鞑子又残忍,每次不是打就是骂,莫雄哪里能受得了,于是领着熟悉的兄弟反了。

“砰”的一声巨响,阿里海牙巨大的舟船竟然把前来拦截的宋军战船撞开两截。

“好啊,好啊。”接连的不利,给阿里海牙增添了不少压力,见舟船刚加入战场就取得了开门红,阿里海牙爽朗的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陆地上的冲锋陷坚:“放箭,放箭,把他么射死。”

舟船上的都是阿里海牙的侍卫,正宗的蒙古鞑子,箭术无双,那些在战船被撞断之后在水中苦苦求生的宋兵,结果却成了蒙古鞑子的靶子,还不到一刻,舟船附近已经没有了宋兵的影子,多半是喂了汉水中的大鱼,除了一些游得快的士兵才能逃走。

“哈哈,”阿里海牙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压抑一下子放开:“给老子撞,给老子撞死他们。”

阿里海牙的舟船很大,身边又有侍卫战船,宋军水师哪里是对手,都是绕开舟船,战场一下子被打乱了。

阿里海牙的侍卫船队的加入,给朱胜带来了极大的助力,这些都是从蒙古水师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船上的蒙古鞑子又多,箭术更要比宋军水师要好,一下子扭转了战场上的局面。

“看来青青公主还真是牙叔叔的福将。”阿里海牙看着一脸沉重到处看的张青青,有点奇怪问道:“青青公主在找什么?”

“没,没找什么?”张青青一脸失望的看着阿里海牙,虽然早已经知道战场上不可能就这么容易的寻到一个人,但毕竟还是有希望,如果连希望也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哦”,阿里海牙疑惑的看着张青青,突然,远处一阵号角声传来,阿里海牙却愣住了。

“牙叔叔,怎么了?”这次轮到张青青疑惑了。

阿里海牙奇怪的看了看汉水之右:“索提竟然还没有攻破宋军的中军?”

见张青青疑惑的看着自己,解释道:“索提就是你牙叔叔派出去的精锐骑兵千户,他们袭击了宋军。”

“不是说宋军只有两万人吗?”张青青倒有点不可思议了:“四个千户骑兵,也打不过宋军两万步兵?”

“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阿里海牙被张青青这么一说,心都有点乱了,要知道四个千户骑兵四千人,又是伏兵袭击,不要说宋军只有两万人,就算宋军十万步兵,也要被四千骑兵追着杀。

“来人,让朱胜加快点进攻。”阿里海牙担忧道。

如果让汉人守住汉水右岸,就可以接应退军的水师,如果让敢来挑战自己的水师逃走,自己在大汗面前可就没脸了。

“呸。”朱胜暗中啐了一口,能维持这个局面已经不错了,还加快进攻,不过幸亏舟船及护卫战船的加入,要不还真不能一下子取得优势。

“狗日的汉人,还真不怕死。”满身是血的莽古喋喋不休的走了过来,右脚一歪一拐的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脸上仿佛也被砍了一刀,朱胜隐约看到肌肉外翻。

“大人,听到阿里海牙大人的命令了吧?”莽古见朱胜不吭声,不悦说“道,他征战沙场十余年,从来没有像今日般被懦弱的汉人连续击中两次。

而且右脚的伤还不轻,如果不及时治疗,恐怕日后不便。

朱胜点点头,道:“我军已经占了优势,如果再下令,恐怕会打乱水师的进攻,反而不妙。”

“你懂什么?”莽古受伤心情原本就有点郁闷,刚杀退了一波汉军的进攻想过来找点自信,想不到朱胜竟然连阿里海牙的命令都打算违抗。

朱胜分辨道:“现在时机未到,汉军士气未堕,稍等片刻……”

“稍等片刻,稍等片刻。”莽古大笑,打断了朱胜的话:“阿里海牙大人说加快进攻就是加快进攻,哪里轮到你这个懦夫做主。”

“你,”朱胜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声音有点发抖。

“大人,请下令。”莽古双眼死死瞪着朱胜,语气越发傲慢起来:“难道你连阿里海牙大人的命令都敢抗议?”

“末将不敢。”朱胜眼睛暗了下去,低头道:“还请千户大人下令,在下有点不适,想休息一下。”

“哼,胆小鬼。”莽古毫不客气的接过号角。

第八十六章 大战龙尾洲(12)

杨不及与郭平两人也不太敢相信莫雄,但既然发生了临阵反正的事,两人也没必要斩尽杀绝嘛?于是两人让莫雄把自己的心腹叫出来,分给他们武器,至于其他一些士兵却暂时让他们留在船舱,派几个人守住。

“哈哈,发了,这次发了。”杨不及突然眼睁睁看着不远处,大笑:“看到了没有,看到了没有,那个鞑子的舟船。”

“你小子,还能杀?”郭平也咧嘴笑了笑,刚才一番厮杀,到底还是有点疲倦。

“老子还没死呢?”杨不及揉了揉肩膀:“奶奶的,都怪你小子杀得这么狠,这不老子还没够数呢?”

“好。”郭平突然点头道:“老子虽然够数了,但还想多赚点养老,现在赚钱不容易。”

“两位大人?”莫雄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两人刚才的一番厮杀已经让莫雄心中震惊不已,他原本就是一名悍将,但那里比得上两人如此奋不顾身?

“莫大哥,”郭平怕杨不及又说出什么坏话,赶紧接话道:“莫大哥职位比我们两人都高,若不嫌弃还请莫大哥与弟兄相称。”

郭平知道,朝廷对反正者向来宽宏大量,甚至有可能提升官职,他又不想杨不及一样真的什么也不用顾忌,哪里敢自当大人。

莫雄想了一下,估计也明白过来,虽然他临阵反正多少也带有点私欲,但底下弟兄亲信眼里呢,也不想失去了威信,再次拱手道:“不知郭兄弟与杨兄弟刚才所说的够不够数是什么意思?”

“先去银子,后杀鞑子换。”杨不及瓮声道,要不是郭平,他连话也懒得跟这些投降份子说,在后世看来,杨不及就是正宗的爱国愤青。

特愤青的那种。

郭平苦笑,于是把范天顺校场出征前所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小范大人跟范大人确实有不同之处。”

莫雄对于范文虎抛弃自己原本就心中生怒,但听到范天顺竟然如此敢做敢为,眼睛不由都亮了:“这鞑子的头颅也实在太值钱了,只是不知道我老莫能不能?”

要知道降了蒙古人以来,足有一年拿不到饷银,要不是中书右丞相史天泽为他们这些降兵求情,半数汉军已经饿死军中。

纵使这样,大元朝的饷银也是有一下没一下,不用说像以前一样养活全家,就连自己也养不活,后来才知道鞑子都不拿饷银的,没有了银子就去打仗,就去抢。

现在听到小范大人如此大方,心中就像好几个月不闻腥味一样亮了起来。

“在下相信小范大人,一定会厚待莫大哥。”郭平拱手道。

“军中三杀令威严,不要连银子没见到就白白死了。”杨不及突然插话道,见两人唧唧哇哇,他心里都烦死了。

郭平又赶紧把三杀令给他说了一遍,莫雄这下子才惊呆了,良久,才道:“若范大人敢如此作为,我等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别说了,莫某必将从之。”

这次轮到杨不及郁闷了,自言自语道:“难道还有不怕死之人?”

却不知,越是怕死之人,越是喜欢严格的军纪。

于是,众人挑选了不畏死之人,凡殿前禁军骁勇军将士,竟然从之,莫雄也从亲信中挑选不畏死的勇士,倒也有上百人从之,剩余之人连忙送往大宋战船。

杨不及这才拍了拍莫雄的肩膀,咧嘴笑了笑:“莫大哥,在下错怪你了。”

汉军多为禁军出身,莫雄多少也听过杨不及与郭西夏的名头,多半也是知道杨不及的为人,苦笑道:“老子也不是去拼命,看来还真当不起你小子的一声大哥。”

“嘿嘿,”杨不及自认为是老实人,言下之意竟然是已经同意了一般。

莫雄摇摇头:“老子这也是穷怕了,跟你俩小子去发疯,混点酒钱花花,你俩小子到时要帮老子记账。”

众人皆是不畏死之辈,船上竟然热闹起来,往日有认识或听过名字的人,都会引起一阵欢呼,待得众人安定下来,莫雄才下令战船向蒙古舟船开过去。

范天顺紧紧皱着眉头,心中反复思考着时机,原本已经计划已经无法实施,却想不到机会到了的时候自己将要犹疑起来。

“挺住,挺住,一定要挺住。”范天顺暗中给自己打气,他知道时机还没到,既然有了机会,他一定要抓住机遇,抓住时机。

此战,注定要名留青史。

这是义兄说的话。

宋军舟船是重点关注,在舟船附近围困的蒙古战船至少也有七八艘之多,虽然舟船比蒙古战船要高不少,但无奈那帮兔崽子想立功都想疯了,大家都借助绳索在弓箭的护卫之下攀登,鞑子的弓箭比宋军的弩箭要快很多,很快就有不少鞑子爬上了舟船。

宋军的弩箭虽然强劲,而且居高临下,但无奈鞑子太多了,而且箭术精良,竟然没有宋军能够探头出去。

范恩刚好走下舟船下层船舱,已经有不少鞑子杀了进来,幸好舟船上侍卫不少,都是精锐之辈,又有弩箭相助,倒也没让鞑子占多少便宜。

但问题是弩箭换箭速度不快,而鞑子却源源不断,舟船终究会落入蒙古人手中。

“弟兄们,把鞑子赶出船舱。”范恩虽然年纪已大,又在范府呆了一段时间,但毕竟从军已久,经验还在。

只见老头子举刀向着最凶狠的鞑子冲过去,鞑子手提一把长刀,在他身边已经有三个侍卫围困,但竟然都靠不了身。

“来,来,让老子杀过痛快。”凶狠的鞑子毫不畏惧,还不停挑逗,把身边的侍卫气得大吼,只是鞑子长刀很快、动作也很灵活,把众侍卫的气得团团转,而且他为人又非常聪明,专门转到侍卫身后,让弩箭失去角度。

“嘿,老头?”鞑子看着向自己冲过去的范恩,乐了,说着不熟练的汉语:“老头,不行。”

蒙古人下则为农上则为兵,从十六到六十,像范恩年纪这么大的不是没有,只是多半都已经是军中将领而已,说实在,蒙古常年征战,能活下来并且活到六十岁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范恩人老鬼精灵,哪里还会被鞑子激怒,只见他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如雷披向鞑子,端得是硬碰硬的打法。

众侍卫不禁吐了吐舌头,他们都和鞑子碰过刀,知道鞑子力气十足,自己赚不到任何便宜不说,反而会让手臂发麻。

鞑子正求之不得呢?心中正暗暗得意又送了一个不怕死的过来,手中长刀也迎着范恩的大刀挥过去。

眼看这大刀和长刀将要相碰,众侍卫正计划着若范恩也被震得手臂发麻时把他抢过来,却想不到千军一刻之间,范恩手腕突然一转,大刀竟然顺着长刀往下削。

鞑子一愣,但反应也不算慢,大喝一声,扔下手中长刀,竟然迅速往后暴退,险险的退出大刀的范围。

范恩哪里肯轻易让鞑子离开,他当年脾气非常火爆,后来跟从吕文德大人打了不少败仗吃了不少亏之后,脾气才收敛不少,到后来退役进入范府,脾气才最终收敛起来。

虽然看起来他的招式非常凶狠,但每一步却是算计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或许就是经验的代价。

“杀,”范恩双脚用力往前一蹬,手中大刀转眼间迅速刺向鞑子前胸,此时刚好是鞑子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时,哪里还能躲得过?

“好,”众人见范恩刚一见面就已经杀掉了最为凶猛的鞑子,气势如虹突然涨到九十多,已经进入船舱的鞑子哪里还能守得住,不由往甲板上退。

正在此时,突然一阵号角声如嚎般响起来,正往甲板上退鞑子突然发力,竟然奋不顾身重新向着船舱扑进去。

范恩大惊,刚才杀掉鞑子看起来虽然容易,但要知道他已经过了六旬的老人,身上的力气也所剩无几,见鞑子奋不顾身的杀了回头,大声喊道:“弟兄们,鞑子要拼命了。”

也不用范恩哆嗦,鞑子要拼命大家都已经看了出来,只见船舱不断有鞑子涌进来,即使是刚进船舱就被弩箭射中,也要合身扑向侍卫。

侍卫虽然精锐不畏死,但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鞑子在气势上已经占了优势,人又延绵不断的涌进来,竟然又被鞑子杀进了船舱。

范恩皱了皱眉头,只好提起大刀继续围上去,刚才的侍卫已经看到了范恩的厉害,见范恩冲了上来,竟然不由自主的让开了路。

“杀,”范恩招式看起来总是很凶狠,但技巧非常灵活,不一会儿就把对手打得手忙脚乱。

但他年纪毕竟大了,力气不足,招式渐渐跟不上来,对阵的鞑子见状,连连猛攻,范恩哪里还能抵挡得住,不停后退,附近的侍卫也看到了情况,正要施与援手之时,突然,对阵的鞑子一声暴怒,看中了范恩左边一个破绽,手上长刀横着向范恩左肋砍过去。

“哈哈。”范恩竟然不退,身体灵活一扭,竟然用左臂挡住了蒙古人的长刀,右手大刀砍向鞑子的头颅。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施与援手,只看到范恩左手已经被砍断,掉到了地上,而对阵的鞑子,头颅飞到了半空。

“杀。”范恩腿一软,竟然坐在满是血迹的船舱上,他身上已经没有一点力气,所有的力气仿佛从他的左臂流走。

第八十七章 大战龙尾洲(13)

范友信粗略检查了一番,刚才骑兵的攻击虽然短暂,但竟然有十分一的弩箭手被弓箭射死射伤,反倒是前方的盾牌手和长矛手死伤不多,要不是他们身后站着一排黑衣死神,说不定十分一的伤亡已经造成了骚乱。

自己人杀自己人,范友信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或许至少比让他们杀死更好吧。

鞑子骑兵箭术精良,训练有素已经超出了范友信的意料之外,第一次与蒙古骑兵交手,或许自己做得已经算不错,但还不是最好。

要不是有张贵的三轮射,估计死伤将会更大。

而倒在拒马前方的鞑子骑兵,最多也不过三百人,自己虽然有拒马防疫,但伤亡却超过了一千人。

难道骑兵真得是步兵天然的克星吗?

范友信看着远方重新缓缓前进的骑兵,他知道接下来将会又是一场恶战,但军令却何时才能下来?

给咱们潭州军留点种子吧。范友信默默看着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或带着稚气,或带着沧桑,那惊恐得发抖的嘴唇,因为害怕而变成了紫色。

范友信心中突然充满了吝惜,轻声问道:“三伢子,怕吗?”

“大,大人,不,不怕。”三伢子牙齿蹦蹦响。

“我也怕。”范友信突然笑了笑:“说不怕那是假话。”

“那大人,大人为什么还要跟鞑子打?”三伢子突然问道。

“不打?不打鞑子就会放过我们吗?”范友信柔声说道:“不打,难道要向鞑子投降吗?”

“那,那……”三伢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想说有很多汉人也降了蒙古人,反正都是当兵拿粮养家糊口,跟谁打还不是一样?

“三伢子,每年清明节你都要回家,是为什么呢?”范友信意味深长问道。

三伢子突然有点紧张:“大人,你怎么知道?”

“潭州军每一个人我都知道。”范友信很自豪说道,这值得他骄傲,他用心去对待每一个人,他用心去记住每一个人。

“老爷每年都让小的回家拜祭祖先。”三伢子低着头。

范友信拍了拍三伢子的肩膀,不再追问,只是道:“好好活着。”

“大人,你要小心。”三伢子突然紧紧握住手中的弩箭,若真的降了鞑子,日后还能回家拜祭祖先吗?降了鞑子,不就是没有了祖先吗?

三伢子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骑兵迅速奔驰而来,但他心中却没有的害怕。

杀光鞑子,日后就可以回家了。

没有人知道张青青此刻是多么的紧张,担心那人被误伤,死在了汉水,又担心再次见到那人时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更担心那人不在,日后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再见他一面。

“青青公主,青青公主,你怎么啦?”阿里海牙莫名其妙的看着坐立不安的张青青,见张青青竟然没听到,更加奇怪,莫不是被吓坏了。

“砰”的一声,张青青被阿里海牙拍了一起,竟然吓得跳了起来,把阿里海牙撞到在甲板之上。

“哎哟”,可怜阿里海牙还没有上战场,想不到就被野蛮的小公主张青青撞到头晕脑胀。

张青青脸色微红,赶紧扶起阿里海牙:“牙叔叔,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哪里摔疼了?青青帮你揉揉?”

阿里海牙左眼皮猛跳,听到帮他揉一下的声音,大腿都已经发抖:“青青公主有心了,你牙叔叔皮厚肉多,没事呢。”

“真没事?”张青青疑惑的看着眼睛闪烁的阿里海牙,不敢相信问道,她自己的头顶也撞到发痛,阿里海牙竟然没事,还真奇怪。

“没事,绝对没事。”阿里海牙几乎要拍胸口向张青青保证了。

幸好张青青也不再追问了:“对了,牙叔叔,刚才你叫我什么有什么事吗?”

阿里海牙苦笑,自己这不是无事找事吗?连忙摇头,道:“牙叔叔看着青青公主一个人发呆,正想问青青怎么啦?”

“那……”张青青差点说出口,连忙问道:“那宋军怎么还不撤退?”

阿里海牙也觉得奇怪,自己侍卫战船加入,在战场上大元朝的水师已经明显的占上了优势,但宋军却没有任何撤退的痕迹,如果天下的宋军都是如此,那蒙古的勇士只能回到漠北的草原放羊了。

蒙古水师的舟船很大,所以蒙古水师对它很放心,莫雄等人竟然混过了不少蒙古战船,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舟船附近。

“奶奶的,也太高了。”杨不及无奈的看着比自己飞虎战船要高一倍的蒙古舟船:“这是狗咬乌龟无处下牙啊。”

郭平咬咬牙:“奶奶的,好多银子。”

莫雄心中怕怕,这两人估计是杀昏了头脑,鞑子舟船上有多少蒙古士卒,就凭他们这几个人,还真敢想万军丛中取鞑子头颅不行?

“大人,那不是鞑子的软梯?”一个宋兵眼睛不错,竟然看到舟船上没有收起的软梯。

惊奇,惊讶,惊呆。郭平细细看了一眼,还真是软梯:“难道见鬼了?”

郭平自言自语道,要知道舟船较高,平常在港口时都会放下软梯以方便出入,但出航时一定是要收起软梯的。

“郭西夏,我跟莫大哥上去看看情况?”杨不及突然道:“你小子箭术好,留些弟兄在船上照应。”

“嘿嘿,你小子想独食不成?”郭平可不好欺负,知道杨不及的心思,狗日的,都杀到鞑子舟船上了,那肯定是有死无生。

“郭西夏,你小子这是什么话?”杨不及不乐意了:“难道你小子认为老子就非得拿命去拼不行?鞑子虽多,老子也不是没有机会?”

“你小子不留下来照应,这不是断了老子的后路,让老子拼命不行?”

“就算不为老子考虑,也要为莫大哥考虑,莫大哥赚些小钱也不容易,总要留一下作证。”

“你,你。”郭平无奈的看着理直气壮的杨不及,自己留在船上确实可以照应,再说自己近身搏斗也不是对手,说不准还给他们添麻烦。

“莫大哥,我。”郭平有点惭愧的看着莫雄。

莫雄笑了笑,道:“老子也呆了几年,蒙古语也会说几句,这头阵还是要老子的呢。”

都已经反正了,也不想再次投降,想不到能遇到两个不怕死的同伴,这一次还真不是白活。

“保重。”郭平只有默默的看着向软梯爬上去的莫雄等人。

莫雄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鞑子拿着大刀对准他的头颅,莫雄赶紧用半懂不懂的蒙古语道:“朱千户有事禀告大人?”

鞑子却没有反应,莫雄转眼看了一下,甲板上的鞑子不多,约莫有十人左右,但舟船的楼上倒有不少鞑子张弓待射,然来刚才鞑子已经发现他们到了舟船附近,只是看到是自己的船只才没有理会。

却没想到竟然有人爬上软梯,幸好杨不及等人决定偷袭舟船时已经换了蒙古人的衣服,要不恐怕早已经成了水鬼。

“莽古千户大人受伤,朱千户有事需请示大人,还请大人让小的上去?”莫雄眼珠一转,低声下气求饶道,哪里还管得了面前的是小兵还是大人。

对面的小兵显然是听过莽古千户的名字,见他这样说倒也不再怀疑,皱了皱眉头却拿开了大刀。

莫雄赶紧道了声谢,然后爬了上去,随后也把跟在身后的杨不及和另外一个弟兄拉了上来,至于其他人,当然还躲在船舱里头,幸好舟船较大,郭平等人躲在船舱竟然没有被发现。

小兵见还有两人一同上来,不高兴问道:“怎么回事?”

莫雄陪着笑,道:“宋军很厉害,大人怕小的遇险,所以多派两人。”

“哼,胆小怕事的家伙。”小兵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在这里等通知。”

莫雄自然是赔笑,但却把身后的杨不及憋坏了,按照他的脾气,二话不说举刀就杀,哪里还管得了他唧唧哇哇的。

又等了片刻,小兵才从船舱出来,不高兴道:“大帅不见,问什么事,赶紧禀告?”

“晕?”三人可是没了主意,要知道他们计划的就是见到阿里海牙时,给他来个见面礼,现在连人也见不到了,计划得临时改变。

幸好之前也想过这种情况。

小兵见莫雄三人脸色有点发青,知道有些不妥,大喝道:“怎么回事?”

杨不及突然迅速靠前,左手老拳挥向小兵双眼,右手大刀横切,可怜的小兵只把注意力放在莫雄身上,又被杨不及老拳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哪里还能反应过来。

“啊”的一声惨叫,小兵让杨不及差点拦腰砍断,杨不及一招得手,左右化拳为爪,一把抓住小兵的尸体,大脚踹去,直撞向其他鞑子,然后双脚用力,合身向前扑去。

杨不及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得连楼上的弓箭手也没有反应过来,但莫雄也不是等闲之辈,看到杨不及动手,连忙大喝一声:“动手。”

然后手中大刀一闪,直接向着甲板上其他鞑子冲过去,剩下的一个宋兵,被莫雄提醒,却向战船大喊:“动手。”

早已经站在甲板上的宋兵见状,赶紧拉着软梯往上爬,而郭平则连连放箭,压制了早已经看好的对象。

一时间,惨叫连连,舟船向来没有什么防备,竟然被宋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第八十八章 大战龙尾洲(14)

索提看着越来越近的拒马,心中的怒火往外喷射。

手中的马鞭毫不怜惜的抽打着战马,仿佛要把心中的怒气洒遍这个小草原。

刚才的一轮进攻,足有三百人死在拒马之前,三百个草原的雄鹰,竟然就这样窝囊的死在这片让战马不能尽情奔跑的小草原上。

他甚至不相信的再次清点人数,他不忍心看着还在嘶叫的受伤的战马,看着宋军的弩箭把它们彻底杀死。

曾经多长时间,他不用再看到这种情况,往日的宋军,懦弱的宋军,成了血腥的刽子手,杀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杀。

杀人者终被杀,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这,就是仇恨。

仇恨,当然需要用仇恨来还。

“杀,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索提高高举起闪亮的马刀,马刀在月华之下闪闪发亮。

这些都是征战多年的兄弟,这些都彼此相依相成想弟兄这些都是杀人无数的勇士,然而,却死在这窄小的草原上,灵魂得不到解脱。

“喔,喔”,随着战马的嘶叫,草原的勇士,嗷嗷叫着,就如草原上的狼群。

加速,加速,再加速,渐渐的,草原上响起了整齐的轰雷。

一股黑色的洪流,向宋军蔓延过来。

“准备。”范友信执著的挥动手中的三色旗,在微弱的防风灯下跳舞。在他身边,是身穿盔甲拿着盾牌的护卫,在防风灯下他们的脸色显得无比的沉静。

这就是战场,或许一刻钟前,他们也想逃走,也想离开这会给他们带来噩梦的战争,但此刻,他们却是十分的宁静。

因为,战场可以把一个人的恐惧赶走,可以让一个人忘掉一切。

唯有杀戮。

“杀。”范友信低吼。

“杀。”护卫大声吼叫。

“杀,杀,杀。”每一个士兵,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一切都喊出来,留下勇气。

大声的呼喊,三伢子心中的恐惧仿佛也随着整齐有力的呼喊声逐渐减弱,甚至消失,看着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突然有种明悟的感觉。

这是战场,你死我活。

“倏,倏,倏。”依然是迅速有力的弓箭,虽然宋军有了三轮射,但天生是杀戮人刽子手的蒙古强弓,在对射中依然占有优势,迅速奔腾的骑兵,带着索命的强弓,准确无误的落在弩箭手的身上。

然后,倒下。

后面的预备队,迅速的补上,然后上弩,放箭。箭雨你来我往。

“嘭”,接二连三的几声巨响掩盖了战场的惨叫声和呐喊声,那是披甲的战马,如雷般奔驰的披甲战马,飞快的撞向临时建造的拒马。

范友信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拒马一阵晃动,毕竟,对蒙古来说,一个勇士的性命足以比一匹战马值钱,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战马其中很大一部分属于可以消耗的那部分。

战马并不是机器,它们有生命高峰期,一段过了这段时期,它们便不再是战场的勇士;也有些战马属于疲劳过度,身体虚弱的那种,它们往往是消耗品,没有食物的时候它们顶上,没有攻城器时它们冲上,发挥它们最后的余热。

“顶住。”范友信拼命的挥动手中的三色旗,仿佛要把心中的紧迫压缩出来。

然而,通过弓箭的压制,披甲战马还是接二连三的冲向拒马,伴随的是战马临时前的嘶喊。

站在前面的盾牌兵显然是被眼前接二连三的撞击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哪里见过如此惨烈的迹象,那些快速奔腾的战马,虽然身披盔甲,拒马被削得锋利无比的木条,依然狠狠插入战马身上,血,热腾腾的鲜血,喷涌出来,在空中散发一种腥臭味。

战马临时前的挣扎和嘶叫,更是如地狱般让人心寒,站在前列的盾牌兵很想解开绑紧战马眼睛的布条,想知道它们临时前的不甘。

“顶住。”范友信突然推开前面的护卫,大步走向已经有些摇晃的拒马:“都给老子顶住了。”

“大人,危险,危险。”护卫来不及阻拦,范友信已经走到拒马前,双手紧紧的顶住拒马。

“嘭”,一股巨大的力量伴随巨响冲向范友信,范友信双手一震,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喉咙一甜,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来。

“顶住,顶住。”护卫疯狂的冲向拒马,附近的盾牌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用他们的生命为后面的兄弟换取机会。

盾牌手身后的长矛手上前,努力的瞄准每一匹迅速奔腾而至的敢死战马,恨不得把它们全部都刺杀在拒马前,长矛手身后的弩箭手,拼命的装弩放箭,想压制蒙古鞑子的夺命的弓箭。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只有嘶叫,只有惨叫,只有鲜血,只有死亡,天上的亡魂在歌唱。

敢死战马渐渐稀疏,拒马摇摇欲坠,但却始终没有倒下,在拒马身上,无数即使失去了生命的宋军士卒,始终用他们的身体支撑这摇摇欲坠的拒马,仿佛他们的躯体已经成为拒马的一部分。

“呜,呜,呜。”迟疑而不甘的号角声终于响起,鞑子缓缓后退,敢死战马已经后继无力,即使勉强冲上去也是没多大用处,鞑子的头领非常坚决,但范友信知道,鞑子的头领不但很坚决,而且非常固执。

他相信,后面的战斗将会更加惨烈。

“好吧。”范友信双脚一软,竟然疲倦的坐在地上:“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吧。”

“啪”的一声,阿里海牙前面的护卫被大脚踹到了不知道那个角落:“笨蛋,一群笨蛋,都给老子杀。”

伟大的、英勇的、无畏的草原雄鹰,竟然被懦弱的、胆怯的、胆小怕事的宋军小绵羊杀到了舟船。

这是对无敌的草原雄鹰的耻辱,这是对伟大的长生天的嘲弄,这是对自己无情的嘲笑,若让大营的阿术主帅知道,若让大营的刘整汉贼知道,自己颜面何存。

“大人,”不知道被踹到那个角落的护卫竟然爬了出来:“请大人稍等片刻,无耻的宋军虽然偷袭了舟船,但很快就会被我们赶到水中。”

“呸。”阿里海牙不再看那个护卫一眼,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跟老子杀。”

护卫哪里还敢说话,只好前呼后拥护卫阿里海牙,一同杀到甲板之上。

只见甲板上已经乱成一片,有宋军的尸体,也有蒙古勇士的尸体,从尸体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把甲板染红。

往日懦弱的宋军,竟然变成草原上的狼,蒙古勇士虽然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但竟然不能把宋军杀光。

“杀。”阿里海牙提着长刀,直接向着最凶狠的杨不及杀过去。

蒙古人的弓箭虽然厉害,但郭平等人占了先机,竟然压制了一段时间,待得近身搏杀的兄弟们都已经上了舟船和鞑子缠斗在一起时,楼上的弓箭手却又失去了机会。

杨不及已经连续杀了几人,见船舱里涌出大量的鞑子,知道这次的机遇也大概就是这样了,于是也顾不了自己的性命,见一个杀一个,也好给家人多赚点银子。

“砰”的一声,来人竟然活生生的挡住了杨不及的大刀,杨不及赶紧退后半步,这才看清对手竟然一声将军打扮。

难道这就是鞑子头?杨不及心中暗喜,或许能在这鞑子身上赚上一笔呢?却没想到自己能不能杀掉别人。

“宋狗,偿命!”阿里海牙怒杨不及杀了不少蒙古勇士,手中长刀连连猛攻,要知道他是忽必烈护卫出身,一身武艺哪里是平常人可以比拟,一旦愤怒起来,手中的长刀几乎不是杨不及可以抵住。

杨不及在殿前禁军混了十几年,当刺头也当了十几年,虽然上战场的机会不多,但也算是老油条了,见阿里海牙双臂力量跟他差不多,只可惜自己已经杀了好一段时间,力气终究是比不上,竟然改变往常硬拼硬的打法,绕着阿里海牙游斗起来。

阿里海牙见杨不及竟然不与自己交手,反而围在身边的鞑子屡屡遭到杨不及的袭击,气得早已经是二佛升天。

“胆小的懦夫,胆小的懦夫。”阿里海牙显然汉语水平有限,来来往往都是这一句。

杨不及看着轻松,却也是有苦说不出来,把他们两人围起来的鞑子显然是阿里海牙的护卫,这些都是百战老兵身手哪会是平凡之辈,见杨不及不敢与他们拼刀,就知道杨不及力气不足。

往往见杨不及过来,无不是专对准杨不及手中的大刀,直把杨不及气得不行。

眼看甲板上的兄弟被人多势众的鞑子围剿,杨不及更加着急起来。转眼看了一眼,莫雄和几名亲信背靠背一起,苦苦抵御着鞑子的疯狂进攻。

都杀到别人家里头来了,多丢面子的事啊,别人还不跟你拼命?

杨不及看是不可为,心中渐渐生了退意,他虽然是刺头,但也不是不会用脑之人,明知道是不可为还要送死,这并不符合。

于是,心生退意的杨不及,计划往莫雄身边靠拢,阿里海牙更不是笨蛋,哪里看不出杨不及的意图,竟然招招紧逼。

“奶奶的,挑软柿子是吧?”杨不及冷冷一笑,他原本就是比较倔强之人,万一真激起了怒火,哪里还顾不得了生死?

“鞑子小羊。”杨不及突然大喝一声,不顾阿里海牙刺向身上的长刀,大刀如虹般砍向阿里海牙,这完全是奋不顾身两败俱伤的打法。

要是十年前,或许阿里海牙会毫不犹疑的刺向杨不及,但问题十年后他已经是与刘整共掌汉军的元帅,生命的价值已经翻了好几百倍。

阿里海牙身形暴退,却没想不到杨不及的目标却不是他,只见杨不及双脚一扭,身体竟然在转了半圈,手中的大刀准确的划过想着身后偷袭的鞑子。

“汉狗,去死。”阿里海牙暴怒,见杨不及当面杀死他的护卫,简直都要吐血了。

“呸。”此时的杨不及,心中竟然有几分洒脱。

“铛”,阿里海牙的长刀终于碰到了杨不及手中的大刀,大刀晃了一下,竟然没有脱手,然而还没等杨不及反应过来,阿里海牙大脚到,天天踹人,想不到终于给别人踹了回来。

杨不及拼死杀了一个鞑子护卫,身心早已疲倦,哪里还受得住大脚的力量,身体竟然不断后退。

好一个杨不及,只见他双脚一扭,身体竟然就这样踉跄的转过来,大刀合着身体就这样扑向挡在前面的护卫。

鞑子护卫见杨不及刚才轻易的当面杀了一个同伴,虽见杨不及步伐不稳,但来势汹汹,心生怯意,身体向旁边轻轻一侧,杨不及没有了阻碍,再也站不稳,就这样的冲过去。

鞑子护卫懊悔得不行,不过他见机也快,见杨不及从身边冲过,大脚用力踹向杨不及。

杨不及这才彻底失去了控制,彻底的往船舷冲了过去。

“嘭”,一个不漂亮的入水式,杨不及在众人愕然和自己愕然的中掉进了水中。

莫雄可是老油条,见杨不及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水中,也招呼了一声,往水中跳。楼船虽高,但毕竟还有生存的可能,但留在甲板上无疑只有死亡,他莫雄可是见风使舵,哦,不,是见机行事之人。

第八十九章 大战龙尾洲(15)

阿里海牙目瞪口呆的看着杨不及掉进水中,看着不知所措惊慌不已的护卫,怒气值已经超过了一千,宋军竟然杀到了自己舟船之上,而且,还生死不明。

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看着还在死死抵抗的宋军水师,怒气值已经超过了一百的阿里海牙,直接爆棚,发大招。

“来人,给我鸣号角。”阿里海牙长刀划过天际,轻松的插进了那个最后踹了一脚杨不及的护卫。

“呜呜”,急促的号角声再次响了起来,仿佛漠北那宽阔的草原,自由的飞翔。

进攻,进攻,只有进攻。

杀,杀,杀。

仇恨只能用仇恨来解决。

范天顺抱着范恩的尸体,冷冷的看着如疯狂一般的蒙古水师,囔囔的自言自语说道:“范叔,听到吗?”

“范叔,听到了吗?那是鞑子死亡的号角声,那是我大宋水师胜利的号角声。”

“范叔,天顺很想告诉你,范大哥,范大哥……”

范天顺突然站了起来,看着依然浓墨漆黑的夜,在他身边,朦胧的防风灯照了几个盔甲破烂的护卫。

“来人,鸣鼓撤退。”

“咚,咚,咚。”最好的牛皮鼓,传遍了整个汉水。

“宋军也撤退了?”朱胜一愣,这实在有点异常,这撤退来得有点蹊跷,宋军为何早不走迟不走,偏偏等阿里海牙大人发起号令之后再走?

“这可不是大人做主了。”莽古得意的笑了笑,也不顾脸上染满了血迹,他手臂虽然已经受伤,但却毫不把这点伤放在心中,放在心中的却是宋军给他的耻辱,从他当千户以来就再也没受伤,这还是第一次。

“大人的号令已下,你还不是一边呆着去吧。”莽古再也不看朱胜一眼,走出船舱。

他要把该死的宋军全部杀光。

朱胜看着莽古的背影,眼睛不眨一下,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杀,杀,杀。”杨不及喷出一口血水,大声喊起来。

“羊头,羊头,”郭平紧紧抱住杨不及:“妈的,你已经够数了,你已经够数了。”

然来郭平一直注意舟船的动向,见杨不及从舟船上掉了下来,竟然在鞑子的眼皮底下把人救了起来,反而是莫雄等人不见了踪影。

杨平虽然救得及时,但杨不及毕竟是受了重伤,而且又是从舟船上掉下来,不死已经算是走了大运气,喝了几口汉水还算是死神给他面子。

“杀,杀,杀。”杨不及有气无力的大声喊着。

突然,舟船之上传出几声雷鸣般的鼓声,郭平大惊,这竟然是撤退的鼓声,难道水师已经抵挡不住了吗?

还在犹疑一间,只见一直与自己放箭黑衣人突然走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张军令:“这是大人的命令。”

“什么?撤退?”迷糊的杨不及突然醒了过来,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竟然一把抢过黑衣人手中的军令,大声道:“不是,这不是大人的命令。”

要知道杨不及从舟船上掉下来,已经摔得糊里糊涂,脑子里只剩下杀鞑子了。

黑衣人突然用刀指着杨不及:“大人,请冷静,这是大人新的命令,请看完再说。”

郭平连忙抱住杨不及,知道这些黑衣人杀敌时虽然毫不留情,但杀自己人也是毫不留情,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一条性命,别到时又白白送给了他。

郭平再仔细听了一下,果然是撤退的鼓声,于是把杨不及弄进船舱,下令迅速撤退,幸好众人齐心协力,舟船竟然一时拿他毫无办法,但舟船毕竟人多,也没有被他拉开距离,反倒是舟船上的弓箭,不时夺取飞虎战船上士卒的性命。

舟船之上,看到仿佛是戏弄自己的战船,阿里海牙怒气值一直高居不下,甚至连张青青叫了自己几声也没有发现。

“牙叔叔,牙叔叔。”张青青使出无敌耍赖法,终于把阿里海牙从天际中叫了回来,阿里海牙无奈的看了一眼张青青,才对傍边护卫道:“给我吹,没有老子的命令不准停。”

这才跟张青青走进船舱,问道:“青青公主,你不好好呆在船舱,甲板也不安全了。”

张青青虽然跟父亲张弘范见了不少血,但见宋军奋不顾身杀到了跟前,心中还有有些惧怕:“牙叔叔,青青心里害怕。”

阿里海牙内疚的看了一眼此刻仿佛变得柔软无比的张青青,道:“青青公主不用担心,等你牙叔叔杀光了这些汉狗之后,就陪青青公主回草原。”

别忘记了,阿里海牙还有入朝议事的资格,也就是邮递员,发报员,把襄樊的事情快递到元大都的忽必烈汗。

他发誓要在大汗面前说宋军的坏话,让大汗早日攻城,他要用汉人的血洗脱他身上的懦弱。

“什么?”刘整不敢相信的看着通报,你说宋军跟我大元朝的水师相持打了整整两个时辰,现在才撤退?

“是的,大人。”探子肯定说道:“小的看到宋军撤退之后这才回来。”

“宋军水师有多少人?”刘整沉思了片刻,向探子倒了一杯水,才问道。

探子谢了刘整递过来的水,谨慎的喝了一口,道:“小的认为,宋军水师最多一万人,但据说还有两万人沿江而上。”

“又是沿江而上?”刘整愣住了:“怕阿里海牙大人派出了骑兵吧?”

“大人料事如神。”探子拍马屁道:“不过其他弟兄说阿里海牙的骑兵好像遇到了宋军的顽强抵抗,到宋军撤退时还没有攻破宋军的整形?”

“什么”,刘整晃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了下来:“阿里海牙派了多少骑兵?宋军士兵又如何?”

探子显然是早有准备,道:“阿里海牙大人派了四个千户,宋军是两个厢军,据说是潭州和岳州,就算满员估计也不超过两万人?”

“水师三万对一万,上游打下游,打了两个时辰?”刘整心中觉得有些不妙:“四个骑兵打两万步兵,打了两个时辰竟然还没有突破整形。”

“你乘快船赶紧跟上去。”刘整歉意的看了一下探子:“若有什么不妥,赶紧回报。”

探子领命,刘整却不安踱步,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出了军营,来到阿术之处,见阿术军营还没有亮灯,只好再次回到军营。

“让值守的水师做好出战的准备。”刘整终于还是禁不住心中的念头,吩咐下去。

“大帅,大帅?”身边的护卫犹疑问道。

刘整摇头道:“我也是感觉而已,没有证据之前还是先不要打扰大人。”

淘滩。

“是时候了,”张贵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老子决意赴死,苟且偷生者请离开。”

“你小子,说的是人话吗?”杜浒蔑视的看了张贵一眼,几乎暴怒。

刘义也是怒瞪了张贵一眼,大声道:“张大人这不是看不起人吗?”

反倒是陆秀夫,笑了笑:“能与张大人一同赴死,老夫荣幸。”

张贵不服气的看了陆秀夫一眼,我说你还年纪轻轻的就装老,也太会装了吧?还假惺惺的在腰间佩剑,太恶心了,谁知道那把剑还能不能拔出来呢?

淘滩汉水之上,杜浒正站在一艘小船船头,在他面前,黑乎乎一片,但他知道,在他面前,是整整一千双眼睛。

“弟兄们,赴死,赴死。”

“赴死,赴死。”

“好,果然是好儿郎。”身边的张贵大声笑了笑:“老杜,你奶奶的,终于给你名留青史了。”

“滚。”杜浒大脚踹向张贵,爽朗一笑:“奶奶的,还不是你小子逼的。”

张贵闪过大脚,跳下船头:“奶奶的,你老小子名留青史了。”

“出发。”杜浒大喝,一千不起眼的小木船,向着蒙古战船冲过去。

一千艘装满了硫磺、火油的小木船,在夜色之中向着蒙古水师。

张贵借着月华,看了战船朦胧的越行越远,低声吟唱:

说句心里话

我也想家

家中的老妈妈已是满头白发

说句实在话我也有爱

常思念梦中的她

来来来来既然来当兵

来来来就知责任大

你不扛枪我不扛枪

谁保卫咱妈妈谁来保卫她

谁来保卫她

说句心里话

我也不傻

我懂得从军的路上风吹雨打

说句实在话我也有情

人间的烟火把我养大

来来来来话虽这样说

来来来有国才有家

你不站岗我不站岗

谁保卫大宋谁来保卫家

谁来保卫家……

“张大人,你唱得真好听。”陆秀夫突然像鬼魂般出现:“有国才有家,有国才有家。”

张贵还没说话,却听到刘义的声音:“大人,你哭了。”

“滚,老子哭过屁。”张贵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杀止杀,这是无奈的选择,谁没有家?

我没有家,老子没有家,日后,大宋所有的汉人,都没有家。

“大人,你觉得我们真会名留青史吗?”刘义突然认真问道。

张贵点点头,道:“老子会,杜大人也会,陆大人也会,你们,也会。”

“老子也要名留青史。”刘义不服气道:“凭啥你们都有份,敢情老子还是小姨生的呢?”

“就算小姨生的,老子也要用拳头打出一个名留青史。”

第九十章 大战龙尾洲(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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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朱胜也觉得不妙,飞虎战船渐行渐远,但舟船阿里海牙的号角声却没有停止。蒙古水师虽然拼命追赶,却还是被飞虎战船拉开了距离,虽然这段距离有可能对蒙古水师更加有力,毕竟飞虎战船还在蒙古水师的弓箭范围之内,但朱胜看着已经发疯了的蒙古战船,脸色的忧虑更深了,然而来自舟船至高无上的命令,使得他有心无力。

在阿里海牙的号令之下,没有任何一只船只会听令于他。

莽古站在甲板上嗷嗷的叫着,手中的弓箭瞄准若即若离的宋军飞虎战船:“追上去,给老子追上去,宋狗,别跑。”

“又不真是你家的狗?”朱胜无奈的看着不远处的阿里海牙舟船,舟船正追赶前面的一艘蒙古水师的战船,朱胜心中微微动了一下,难道宋军水师竟然夺取了蒙古战船,然后袭击了舟船?

这样,也难怪阿里海牙大发雷霆了?如果真是这样,事情恐怕不能挽回?这支大胆包天的宋师,说不定只能落下功败垂成了。

朱胜心中的不安到底还是稍微平静了一下,看来这只是宋军水师不经意的运气而已,范天顺总不能把夺取蒙古战船,然后激怒阿里海牙大人也算上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不是范天顺了。

不是宋军的计谋,朱胜才安心不少。

汉江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这不是战场,偶尔传来的几声惨叫,那是运气特别不好的宋军遭了殃,然后就是几声笑声,恐怕是蒙古兵的得意吧。

远处,隐约之间朱胜看到了一个小洲。

“咦?”朱胜揉了揉眼睛:“到哪里了?”

连续问了几个护卫,竟然都不知道,看来大家都杀昏了头,哪里还知道?说不定就是杀到了宋军的大本营鄂州,勇士们也敢冲上去。

“取地图啦,快,取地图来?”朱胜脸色凝重看着越来越近的小洲,心中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又等了片刻,护卫才慢悠悠拿着一张破烂的地图递给朱胜,朱胜差点没把来人踹到江中,朱胜看来半天,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起来。

“大人,大人,后面有船。”突然,一个护卫惊恐的叫了起来,事实上很多人都会无意识的对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感到惊慌。

朱胜转头望去,隐约中看到数不清的小船正把蒙古水师包围起来,隐约中像是要截断蒙古水师的后路。

“淘滩,竟然追到了淘滩。”朱胜大惊,要知道朱胜从范文虎驻守鄂州也有一段时间,对汉水也颇为熟悉,淘滩附近水域非常宽广,造成的结果却是水线不深,船只行走非常慢,而且不小心还有触底的危险。

“撤退,撤退。”朱胜看着远处黑乎乎的影子,突然大喊起来但却没有人把他当了一回事,有时候退让就是失败的象征,从朱胜不敢处罚和反抗莽古之日起,他的威信已经直线往下掉。

莽古狠狠瞪了朱胜一眼,不悦的看着他。仿佛为他打断了自己追杀宋军而生气,在阿里海牙的号角之下,他当然不用理会。

“笨蛋,那些小船还不够我大元朝水师一个冲击。”莽古高傲的看着朱胜,他认为水师跟骑兵差不多,冲锋就行了。

“大人,”朱胜只好耐下心道:“宋军不会莫名其妙的放出这些小船,在下看这些小船已经把我大元朝水师的退路拦住了,恐怕宋军会有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莽古不屑说道:“是你的阴谋吧?我看宋军战船被打光了,宋军统帅用这些小船忽悠一下你们的朝廷,你们汉人不是经常做这些事吗?”

朱胜脸竟然难得微红,分辨道:“宋军之所以用小船出击,因为淘滩水线甚浅,我大元朝水师战船行走不便,在下担心宋军……”

“大人,你这也担心,那也太担心了,像大人这样优柔寡断,我都不知道大人怎么能担当如此之大的职责,淘滩离鄂州宋军大本营还远得很呢?”莽古很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再说,我大元朝勇士天下无敌,就算汉人登船也不怕。”

朱胜手脚有点发抖,莽古的话一定会传到阿里海牙大人案桌之上,日后自己的前程恐怕会受到这个鲁莽之辈的威胁。

“大人,大人,”护卫说话有点着急:“前面也有船。”

朱胜顺着护卫看去,在蒙古水师的前方,竟然也出现了数不清的小船。而此时,水师的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朱胜看了莽古一眼,却不敢说话了。

“怎么慢下来了?”舟船上阿里海牙看着渐行渐远的战船,怒气值又要上涨了。

很快,一个护卫走到阿里海牙身边,道:“大人,这里水道很浅,水师不敢前进,等前面战船报告。”

“等什么等?”阿里海牙不高兴瞪了一眼护卫,道:“赶紧追上去,废了老子的大事,老子把他们都砍头。”

赚了他阿里海牙的便宜就想跑,他从来还没有遇到这种事呢?如果龙尾洲大战就这样惶惶结束,日后自己也将会成为大元朝的一段笑话。

“牙叔叔,牙叔叔。”张青青有点慌张叫了几声,道:“后面怎么跟着这么多小船啊?”

阿里海牙转头看去,隐约之间确实出现了不少小船,要是不注意看还真不能看出来,阿里海牙也觉得奇怪:“我大元朝虽然水师刚组建不久,但宋军也不至于用这种小船上战场啊?”

正想找人问一下,张青青却接着道:“咦,牙叔叔,牙叔叔,前面也有不少?”

这次阿里海牙再傻,也知道这是宋师的战船了,只是,这种小船,难道还想把自己的舟船吃了不可?

“这种小船能有什么用呢?”阿里海牙莫名其妙的看着数不清的小船掩盖了整个汉江。

“牙叔叔,宋军怎么会用这些小船来伏击我大元朝英勇的勇士?”

阿里海牙摇了摇头,他本来就不是水师,只不过现在是旱鸭子逼上架而已。

很快,杜浒就用事实告诉他。

小船上的杜浒细细的吹着火棉,心中却暗暗祈祷:奶奶的,老子也要名留青史了,你奶奶的,矮张的潜水服要有效才行啊。

他们身上穿的是这一个月来,众人赶工出来的粗制滥造的潜水服,不但不经过质量检查,而且还没有通过ISO质量验证,一句话就是山寨得不能再山寨了。

想再多制作一些潜水服,没门,材料不够,收集了整个鄂州,甚至最远之处已经到了江陵,才收集了一千件潜水服的材料,众人加工加点才做出来。

奶奶的,自己怎么就愿意听那小滑头的忽悠?真是手下小弟怂恿吗?自己还是大名鼎鼎已经注定名留青史的杜范的侄儿,自己用得了这样嘛?

这笔投资希望不会亏吧?杜浒可不愿意这样埋没江陵,他是注定了要名留青史的人,人生在世,总要轰轰烈烈做些事。

杜浒不服气的想着,小船借着微风,船速很快,淘滩水道虽然不深,但对这种小船影响并不大,小船上虽然装满了硫磺、火油以及火药,但依然能够灵活的在江面上游弋,反倒是蒙古水师的战船,已经被迫放满了速度。

由于大部分义勇都是江面上的汉子,再者出战前已经再三演练和叮嘱,见到蒙古水师紧追宋军而至,也不用吩咐,各自看好自己的目标,冒着蒙古水师上的箭雨,穿梭在蒙古水师之中。

“杀,给老子顶住,给老子顶住啊。”范友信推开身边的侍卫:“给老子顶住了。”

“长矛兵,不能退。”范友信大喝,手中的长刀竟然向着后退的长矛兵砍去。

“大人,”后退的长矛兵跪在地上:“大人,挡不住了,挡不住了。”

“我爹爹,我叔叔,我大哥都死了,大人,给我牛家留一条后路吧?”

“牛蛙。”范友信认出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你安心吧,纵使我范友信死了,也会照顾你的儿子。”

“弟兄们,决死的时候到了,我范友信无能,唯有与尔等共赴生死。”范友信捡起牛蛙的长矛,却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牛蛙,双眼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眼神,他不能相信,这个把他当儿子一样的大人,竟然会把手中锋利的大刀砍在他头颅之上。

战场。

难道只有血吗?

血债终究还是要用血债来还。

往日一脸宁静的儒将范友信,紧握手中的长矛凝重的看着前方的骑兵,任凭箭雨落在自己身边。

“敢死队,”范友信突然大喊:“引爆土罐子。”

手中的长矛确如蛟龙一般,穿过拒马只见的缝隙,向着蒙古骑兵飞翔。

“嘭”,接连几声巨响,范友信觉得脚底下的土地在震动,耳边嗡嗡作响,身体像是喝醉了一般要摔倒在地。

很久很久,仿佛又是一瞬那只见,范友信才狼狈的从地上爬上来,只见宋军能站在地上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但所幸出战前张贵张大人再三嘱咐,一定要把土罐子埋得远一些,受伤的士卒并不多。

战马嘶叫的声音吸引了范友信的眼神,在土罐子附近倒下了不少骑兵和战马,在杀伤力上看土罐子和一般的轰天雷也是区别不大,但当范友信看着疯狂的盲目奔驰的战马时,不由惊呆了。

要知道蒙古战马虽然也经过一些声音的训练,毕竟宋军守城的轰天雷和霹雳炮也很响,但土罐子的响声已经超过了平常训练的极限,这些受惊的战马盲目的嘶叫,跳跃,奔驰,甚至倒在地上翻滚,整个战场看起来端得吓人,幸好蒙古骑兵马术精良,即使是这样也有部分骑兵保住性命。

第九十一章 大战龙尾洲(17)

“嘭”,连续不断的撞击声,火药的爆炸声,使得宁静的汉江瞬间沸腾起来。

“靠岸,靠岸。”大火如催命的死神,在汉水之中燃烧起来,船上的硫磺,火油,还有火药不时引起爆炸,让整个汉江成了魔鬼的训练场。

朱胜目瞪口呆的看着冲向自己战船的火船,仿佛看到了死神的征兆。

“嘭”的一声,战船一阵晃悠,朱胜惊恐的叫了起来,淘滩水域浅,水道狭窄,蒙古水师竟然慌乱的挤在一起。

“靠岸,靠岸。”朱胜大叫起来。由于自杀性的小船也装满了火油,使得战船很快燃油起来,船上的士卒慌乱成一团。

“靠岸,靠岸。”激烈的晃动,使得阿里海牙站也站不稳,舟船自然受到了众多小船的照顾,数十艘小船前赴后继的涌向舟船,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把舟船震动不断摇摆。

“牙叔叔,牙叔叔,”张青青带有几分哭泣:“大船进水了,大船进水了。”

想必是舟船被小船接二连三撞击,再加上火药的威力,竟然已经被破坏。张青青虽然不是旱鸭子,但也遗传了蒙古草原民族对水的惧怕,躲在船舱的她看到舟船不断进水,赶紧跑到甲板上。

“青青,别担心。”这是,阿里海牙反倒镇定下来,这种经久战场的老将军,自然有他过人之处。

“让水师靠岸,大家都准备好。”阿里海牙沉声吩咐,显然他已经感到淘滩也不是平常之地:“通知阿术主帅,说我军已经缠住宋军主力,请他发援兵。”

“牙叔叔,这个,这个。”张青青担忧问道,她其实还是在为阿里海牙考虑,要知道阿里海牙与刘整两人暗中争夺,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一旦阿里海牙向阿术求援,即使借口再怎么冠冕堂皇,但气势上已经落了一筹。

“大帅会明鉴。”阿里海牙语气并不是很坚定,大元朝忽必烈汗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他手中大将多如草原上的绵羊。

“什么?”刘整奇怪的看着回报的探子:“宋军水师已经败退,我军骑兵还没有攻破宋军的布阵?”

“是的,大人。我大元朝骑兵虽然攻势非常猛烈,但宋军人人不畏死,后来在宋军阵地前更是起了一阵响雷,小的认为,小的认为。”

探子却不敢说下去,刘整只好问道:“你认为怎么回事?”

“小的认为这股宋军有如神助,不是我骑兵可以战胜。”探子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全身一阵轻松。

“呵呵,”刘整反倒笑了笑,道:“不过是宋军的轰天雷而已,别胡说。”

刘整让探子先行下去,却着急起来,四千正规的蒙古骑兵,久经沙场,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却连宋军的布阵也还没有攻破,而对手却是朝廷向来忽视的厢军。

什么时候,朝廷竟然有如此精锐?

刘整借助羊油灯,仔细的看着地图。

汉水仿佛沸腾起来,火药爆炸声,惨叫声,战船龙骨断裂声,杀戮声,惊慌如一团麻。

但在张贵身后,三千义勇却如林般一声不吭,任凭谁从他们的脸上也看不出一点别的痕迹,肃然是他们的唯一。

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闪亮的大刀,有些较为强壮的士卒,背后还背着两把斧头。

张贵轻轻弹了弹手中的大刀,他从来没想到大宋的工艺已经完善到这个地步,大刀没有任何一丝生锈或钝的痕迹。

张贵双手微微颤抖,数不清的日夜,数不清的计谋,数不清的担忧,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在他身旁,刘义惊讶的看着满江汉水沸腾,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这,这,这就是战争?”无论他是谁,但对于战场来说,他始终还是一个新手。

“这就是战场。”张贵高举右手,手中的长枪在火光中闪烁:“兄弟们,你们注定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名留青史。”三千精锐,瞬间欢呼起来。

这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战。

“嘭”的一声,舟船离淘滩还有一段距离,但却停了下来,舟船触底带来了一阵摇晃,等舟船稳定下来后,阿里海牙才看到身边的张青青已经是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

“牙叔叔,牙叔叔,青青是不是要死了呢?”张青青声音带有几分哭泣。

“青青放心,有你牙叔叔在,没有任何人能够杀得了我们?”阿里海牙勉强安慰了一番,才组织士卒。

虽然是受到伏击小船的特别照顾,但由于舟船巨大,就算是舟船受了点小伤也无损大局,受伤的士卒并不多,舟船触底后马上有士卒跳进水中。

越来越多蒙古战船受到小船攻击后向淘滩靠近,部分蒙古水师虽然躲过了小船的袭击,但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直被追着凑的宋军水师竟然掉头回来。

郭平看着沸腾的汉江陷入了沉思。

“你们,注定名留青史。”郭平还清晰的记得,盛平客栈中那一声响亮而且充满豪气的声音。

“小范大人,果然厉害。”杨不及扶着船舷,说话还有点喘气。他从舟船中掉下来,又幸得郭平等人相救几时,竟然活了下来,虽然免得了有些磕磕巴巴,但零件还算完整。

“张大人,是张大人。”郭平摇摇头,道:“均州矮张。”

“均州矮张?”杨不及疑惑的看了看郭平,突然问道:“就是那个孤身进蒙古大营,杀元朝丞相小儿子,毁掉蒙古巨炮,杀了无数鞑子的均州矮张?”

郭平点点头,道:“真是此人。”

“你,你见过他?”杨不及有点迫不及待,踉跄的走到郭平跟前,不自然的看着他:“你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郭平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杨不及,点头道:“自然见过。”

“长得怎样?”杨不及眼睛已经放光。

郭平想了一会,还是摇头道:“没什么两样的?”

“是不是长得很矮?”杨不及像极了媒婆。

杨不及气道:“我说羊头你刚从鬼门关回来,也不晓得休息休息,你小子又不是姑娘家,问这么清楚干嘛?”

“哼。”杨不及有点恨铁不成钢:“此等英雄好汉,正是我等英雄儿郎的向往,你小子见了张大人,难道也不看清楚点,是否他老人家就有三头六臂不成?”

郭平好笑说道:“张大人还不到而立之年,比我们两人都要小一点,何来老人家之意?长得也跟你小子差不多,哪里就矮了?”

“不会吧?”杨不及不敢相信的看着郭平:“难道张大人天生豹子胆不行?”

“不对啊,不对啊,老子都这等身材了,可不算矮啊,真可怜。”

郭平不理会杨不及的唧唧哇哇,他们夺了蒙古水师的战船,现在可不管上去凑热闹,要不还不知道怎么死?

“大人,蒙古水师已经中伏,张大人请我军救援范友信?”探子看到李庭芝,脚一软,几乎摔倒地上。

“现在离范友信部还有多远?”李庭芝扶了一把探子,问道。

探子自然感激了一番,才道:“从淘滩过去,还有三十里。”

“嘭。”接连不断的响声打断了李庭芝,转眼看去,只见淘滩方向,燃起了一阵阵火焰,李庭芝知道这是张贵已经开始。

“骑兵,调集所有有马的骑兵。”李庭芝有点着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范友信的信号,若范友信部全军覆没,他也不知道怎样向朝廷上奏。

宋军也是有骑兵的,只是一个指挥三百人,有三十匹战马已经是不得了之事。

“大人,有马的骑兵还不到五百人,小的认为……”

还没等副将说完,李庭芝挥手道:“够了,都跟我走。”

“大人,还是让在下去吧。”副将哪里敢让李庭芝去冒险。

“不,是我亲手把范友信部推进火坑里,我就是死也要把范大人救出来,你领其他士卒急行军赶上。”

鄂州,范文虎大营。

“殿帅,殿帅,你就稍等一下吧,都现在了,急也急不了。”小妾莺莺拉了拉范文虎的衣袖。

“都怪你们这些娘们,连蛋也不生一个,老子现在不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急?”范文虎想起自己唯一的侄儿兼儿子,心中烦躁。

莺莺可不乐意了:“大人,又不是莺莺不生,其他姐姐妹妹还不是一样。”

“烦人,真烦人。”范文虎哑口无言:“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是成还不是不成,老子都要准备一番。”

突然,大营外一阵慌乱,范文虎竟然跑了出去,只见迎面走来一名一脸悲伤的探子。

“难道……”

范文虎简直不敢想象下去,要不是身边的莺莺扶住,恐怕要摔倒。

“大人,水师,水师……”

范文虎突然眼睛发白,手足舞蹈就是说不出话来,莺莺连忙按住范文虎的胸口,又揉了几下,范文虎才醒来,有气无力说道:“小范大人死还是活?”

“大人,水师已经把鞑子引入张大人埋伏圈,小范大人还活着?”探子差点没被范文虎吓坏,忐忑不安说道。

“你奶奶的,我大军已经胜利在即,你奶奶的怎么还这么一个表情?”范文虎跳了起来,大脚奋力向探子踹过去。

探子身手敏捷,但还是要接受老范的愤怒,故作摔倒在地上才爬上来:“殿帅请恕罪小的因为着急赶回大营,累及战马受损,小的心中不安,心中不安……”

第九十二章 大战龙尾洲(18)

“杀。”张贵大刀挥下,三千义勇如潮水一般涌出,从汉水中狼狈逃脱的蒙古水师残军,迎头杀过去。

“杀。”张贵大喝一声,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的不安与压力全喊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名全身湿透的蒙古汉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在张贵的大刀之下给汉水增添了不少血红,带走的是惊恐与无奈。

张贵一招得手,不再留恋,转身向附近寻去,虽然天色虽然已经微亮,但无奈蒙古水师残军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又有精锐的鞑子不熟悉水性,还没有上岸就已经被鼓足了一个晚上的士卒杀得精光。

“杀。”刘义虽然紧跟张贵,却没想到身后的士卒一下子把两人冲散,要知道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厢军中的精锐,被困在淘滩一整夜,早已耐不住杀意。

迎面是一个长相凶狠的鞑子,眼看这刘义的大刀横扫过来,身体反应非常迅速,瞬间往后倒去,这就是经验,经验绝对是用生命一次一次换回来。

刘义这辈子还没有杀过鞑子,哪里肯放弃这个机会,见鞑子虽然逃过了大刀,但身体却没有受力已经掉到水中,手中大刀改横扫为刺,上前两步就要往鞑子刺过去。

然而,鞑子的经验很足,仰面摔倒之际竟然也不慌,看到刘义杀了过来,双脚竟然向着刘义踢过去,刘义虽然勇猛,但经验毕竟不足,一下子也被踢到。

但刘义毕竟还是久经训练的将领,带有几分凉意的汉水使得刘义一下子冷静下来,好一个刘义,虽然被踢倒,但身体借力竟然向着已经倒在水中的鞑子扑过去。

鞑子刚才在水中逃生费了不少力气,哪里能躲开,竟然就这样被扑过来的刘义抱住,再次沉到汉水之中。

刘义手中大刀却不方便,没有用力的地方,只好抛开手中大刀,双手搂住鞑子头颅往水中按,鞑子蛮力却不少,身体剧烈扭动。

刘义毕竟还是年轻,就凭力气而言并不在鞑子之后,双脚勒住鞑子的肚子,任凭鞑子挣扎就是不让鞑子离开水面。

两人就这样相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刘义双手发麻,鞑子才渐渐停下了身体,刘义看过去差点没晕倒。

只见鞑子双眼泛白,眼中充斥了惊恐、恐惧、慌张和不舍。

谁交给了他们武器,谁让他们杀人。

或许,临死的鞑子,才想起草原。

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随风飘扬。

“大人,救,救命。”莽古死死抱住一块烂木板,见到朱胜,赶紧叫道,他不知道走了哪辈子的狗屎运,刚才在宋军火船的袭击下竟然累得腿部受伤,要不凭借他的半桶水水性,也不至于落难到这个地步。

“莽古大人?”朱胜看着脸色苍白的莽古,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

“是,大人,救命,大人救命。”莽古大声叫道,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失血过多,再这样泡在水中,估计也就只有见长生天了,只是现在大家都只顾逃命,还有谁会过来找他?

朱胜迟疑了片刻,莽古水性虽然不是很好,但绝对不会落难至此,估计是双脚受伤,但又想起莽古之前的所作所为,按照莽古的性格,他还真有可能在阿里海牙面前说自己的优柔寡断、遇事不决,这样自己恐怕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莽古哪里有如此般低声下气,只是性命紧要,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到别人的屋梁下,见朱胜在迟疑,又是张目四望,连忙道:“大人,请救命,在下日后一定会报大人救命之恩。”

心里却想着,日后一定要报现在的一箭之仇。

朱胜见四周无人,心里已经有了决意,又见莽古如此低声下气,哪里还相信他的话。

莽古见状,知道朱胜已经起了见死不救的歹意,哪里还能忍住,提起声音道:“还请大人救在下一命,若大人今日见死不救,他日我莽古有幸逃得性命,非取你狗命。”

朱胜心中一阵冷笑,但脸色却没有变化:“莽古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朱胜难道就像是见死不救之人吗?”

“这样最好,那就有劳大人了。”莽古冷冷说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你还真以为大元朝是你们这些汉狗的大元朝,不怕告诉你,大元朝是蒙古人的大元朝。

“莽古大人先别动,在下马上过去。”朱胜提高声音道,然后低头向莽古游过去,只是淹在水中的手上已经捏紧了一把短刀。

朱胜渐渐靠近,握住短刀的右手竟然有几分颤抖,莽古并不是笨蛋,也感到朱胜的不安,提起最后的力量厉声道:“大人。”

此时,朱胜冷冷笑了笑:“莽古大人,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针对于我?”

莽古哪是胆小怕事之人:“汉狗,你别以为大人看重你,难道你就不知道蒙古人从来都不把你们汉人当作人吗?你们汉人不过是我们大元朝养的两条腿的羊而已,以前的匈奴、契丹、突厥是这样,甚至早之前的金朝,谁就把你们汉人当做人了?”

“够了,够了。”朱胜突然大喝一声,双脚用力一踹,来到莽古身边,莽古虽然双脚受伤,可别忘记了他双手还是完好,见朱胜翻脸不认人,早已经计划着给他来一个痛击。

见朱胜果然被自己的话激怒,双手放开木板迅速向朱胜扑去,朱胜愤怒之间哪里会想到莽古反应这么快,一个不慎,竟然被莽古死死抱住。

朱胜手中的短刀连忙刺向莽古,然而莽古却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抱住朱胜后再也不放手,甚至朱胜手中的短刀刺进身体时也只是闷哼一声,他就算死也要拖一个人陪。

朱胜大急,手中短刀往返刺向莽古,然而莽古临时的反击哪里是轻易可以挣脱,渐渐的朱胜觉得身体的力气越来越少,刺向莽古的短刀再也没有力气拔出来。

就这样结束了吗?朱胜迷茫的看着被鲜血染红了的汉水,莽古那可憎的偌大头颅,眼角中仿佛还散发出冷笑。

汉人?

胡人?

两个词组在朱胜脑海不断争执。

突然,朱胜身体一轻,竟然浮了上来,新鲜的空气如百年的人参果一般不停涌进早已经干枯了的肺部,从来没有的轻松,让朱胜快乐得想大声呐喊。

“大人,大人。”这时,朱胜转眼看去,只见自己的亲信护卫一脸尴尬的看着朱胜,见朱胜看来,连忙道:“阿里海牙大人正在突击宋军的伏军,我们,我们……”

“不,我们赶上。”朱胜再也不看护卫一眼,领先向不远处的那一面旗帜游去。一个巨大的“元”字在已经微亮的天空里显得是那么的高贵,是那么的不可战胜,一个双脚残废的人几乎把自己送进地狱,那双脚齐全的蒙古人呢?还有那如魔鬼的传说一般的大汗忽必烈呢?

朱胜不敢想象,他知道,这辈子已经再也不能回头。

“都靠过来。”阿里海牙大声命令,虽然遭遇到宋军的袭击,但淘滩水域水浅,很多士卒还是幸存下来,特别是其中的蒙古汉军,原本就比较熟悉汉水,水性又好,竟然大部分都幸存了下来。

阿里海牙怒吼着,如喷发的火山一般,手中的长枪如蛟龙一般在翻滚,眼前竟然没有一合之敌。

他的愤怒,这是一个曾经担任大汗忽必烈侍卫的荣耀,他不能让这种荣耀堕落在这个充满讽刺的大地上。

阿里海牙的身边,多是余生的蒙古鞑子士兵,身边的侍卫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勇士,他们汇合在一起的杀伤力非常可观,眼看就要突破三千精锐组成的战线。

剩余的蒙古残兵,看到主将将要打开去路,更是涌向阿里海牙,三千精锐失去了目标,也渐渐的向阿里海牙围困上来。

“挡”一声巨响,阿里海牙突然觉得手中长枪在为之一阻,紧握长枪的右手竟然一阵发麻。

“杀。”阿里海牙来不及看清对手,一阵怒喝伴随着一道白光向他杀过去。

阿里海牙连忙迅速后退,长枪右手换左手,向着对手横扫过来,然而来人反应很快,也知道他手中长枪的优势,看到长枪刺过来时竟然也不躲,反倒是双脚用力,直扑过去。

阿里海牙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对手竟然如此不畏死,只好一再后退,幸好此时身边的护卫已经赶上来,接下了对方的大刀。

此时,阿里海牙才看清来人相貌,约摸不到三十岁,脸色古铜,鼻子高耸,一双牛眼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即使朦胧的天也能看到黑白分明的眼珠。

护卫虽然接下了对手的大刀,但由于对方力气甚大,竟然把护卫手中的长刀直接砍断。

“啊”的一声惨叫,大刀砍断护卫的长刀之后,直接把护卫砍成两半。

“汉狗,纳命来。”阿里海牙大喝一声,此时右手也恢复了力气,长枪向对方直刺过去,他刚才不注意,让对方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论力气,估计自己也不在对方之下,只是短兵相接,让对方占了不少便宜。

“来得正好。”只见对方大刀往前一拨,然后合身向阿里海牙扑过去,把阿里海牙气得不行。

阿里海牙连连后退,手上长枪扔向对方,然后迅速从护卫身边接过来一把锋利的长刀,向对方扑过去。

“铛”,大刀与长刀对撞,竟然碰出几星火花。

“好。”阿里海牙沉声喝道,若对方不是敌人,他很愿意忽视他汉人的身份相交。大元朝向来重视英雄,就如降将刘整,当时任孟珙前锋攻击信阳时,夜纵骁勇十二人,渡堑登城,袭擒其守。

刘整投降大元后,多次得到大汗重视,抢了他一半职位,这才惹得他生气。

“再来。”对方低声喝道,手中大刀却不慢。

阿里海牙军中骁勇,哪里会服输,再说就算明知道是输,也要迎上去。

“铛”,两人错开。

“再来。”阿里海牙大喝。

对方也不在吭声,两人手中大刀与长刀再次相碰。

“铛,铛,铛。”接连的响声不断响起,仿佛这个残酷的战场中的节奏。

第九十三章 大战龙尾洲(19)

“冲,冲,给我冲。”索提再次仓促的爬上战马,他的鼻子、嘴巴、眼睛还有耳朵,都充满了血,土罐子爆炸时他正处于正中央,然而,索提竟然没有死去。

剩余的骑兵,盲目的乱窜,胯下的战马,不停嘶叫,巨响给这些战马带来的恐惧完全超过了死亡,幸好战马上的骑兵经验很足,虽然也被爆炸震得头晕脑胀,但依然紧紧抱住战马的脖子。

“冲,冲,冲。”索提的眼睛红成一片,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他分不清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宋军的爆炸声完全超越了以前对宋军的认识。

蒙古骑兵虽然遭受重创,但良好的训练和纪律,使得恢复过来的骑兵渐渐靠拢在一起,满脸血迹斑斑的索提,双脚不停的踢着马肚子,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这些蛮子。

再三的挫折,使得向来视汉人为两条腿的羊的索提失去了控制,从来没有遭受如此挫折的索提,恨不得把眼前的宋军砍倒,化为尘土,才足以洗脱他身上的耻辱。

没有弩箭,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惨叫,战场寂静得让人害怕。

在范友信身后,整齐的站着蒙面的黑衣队,没有人能够看得出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来自哪里?

“往前一步是荣誉,退后一步是耻辱。”黑衣队队正大声喊道。

“往前一步是荣誉,退后一步是耻辱。”所有的黑衣人大声喊道,声音甚至盖过了奔驰而至的蒙古骑兵。

“往前一步是荣誉,退后一步是耻辱。”范友信看着远方,眼睛渗出了血丝。

“往前一步是荣誉,退后一步是耻辱。”拒马前列的长矛兵,大声喊道,此刻,纵使他们眼前是火海,也将不能阻碍。

“赴死,赴死,赴死。”战场响起了雷鸣的响声。

战马前赴后继冲向拒马,“嘭”的一声,破旧的拒马终于不能阻挡,拒马整列倒下来。

“杀。”范友信紧握长矛的双手青筋暴露,他的脸上刻画着狞猩的恐怖。

“嘭”的一声,奔驰而至的战马,狠狠的撞击在长矛之上,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范友信冲到地上,喉咙一甜,血竟然涌了上来。

“杀,杀,杀。”范友信无意识的呼喊,骑兵,犹如凶狠的狼闯进了羊群一般,长刀便是它那锋利的牙齿。

血,开始汇聚,开始在地上形成小溪流。

范友信觉得眼前一片迷茫,渐渐变成黑暗。

“铛”,张贵与阿里海牙两人手中的武器同时折断,各自往后退去,阵前变成了他们护卫之间的交战。

“大人,事不可为也。”朱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阿里海牙的身边。

“你,混蛋。”阿里海牙大急,此时正是激战之时,朱胜竟然说出这些丧气的话。

“大人,中计了,中计了。”朱胜大声道:“这是宋军统领在牵制大人,不让大人组织起反击。”

阿里海牙转眼看了一圈,只见身边的护卫所剩无几,就连刚才已经聚拢在一起的残军,也由于自己受牵制,被分割成几块。

“汉狗。”阿里海牙怒吼。

“老子均州矮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贵见局势已经渐渐明朗,还不赶紧“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做沽名学霸王”,至于自报姓名,那当然是为了提高信誉度。

“好,好。”阿里海牙怒气值就要暴涨,提前长刀又要冲上去。

“大人,大人。”朱胜紧紧抱住阿里海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的罪该万死,还请大人撤退。”

“不,”阿里海牙大怒:“我大元朝的勇士,从不撤退,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

“大人,”朱胜可不想陪着阿里海牙送死:“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难道大人就希望这些耻辱永远记在大人身上吗?”

“此战我军虽然暂时失利,但损失并不大,大人日后还能转败为胜,”朱胜不敢松手,大声道:“如果大人连命都有了,这将会是大人永远的耻辱。”

“长生天啊,请铭记这个耻辱吧。”阿里海牙仰天长叹。

朱胜见阿里海牙心生退意,赶紧吩咐身边的护卫上前抵住宋军的冲击,大声道:“大人,宋军向来懦弱,勇猛者不过三两人而已,但宋廷向来猜疑,只要我等稍稍施展计谋,就可以把这些人送进宋廷的牢房里。”

“你,”阿里海牙叹了一口气,道:“勇士当战死沙场,只是此战,此战。”

“此战非我军之败。”朱胜眼珠一转,道:“我大元朝水师以少击多,虽然损失惨重,但毕竟摧毁宋军数千艘战船,杀敌上万,大人大功啊。”

“何来数千战船?”阿里海牙不悦的看着朱胜。

朱胜连忙道:“适才我军奋勇作战,虽受到宋军伏击,但将士用命,摧毁宋军战船数千艘啊。”

阿里海牙低头不语,突然大声道:“好。”

朱胜大喜,连忙吩咐众人拼死抵抗,只要他阿里海牙答应,这次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功劳了。

“青青,青青?”阿里海牙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刚才一片混乱之中,竟然与张青青失去了联系。

朱胜暗中叹气,还是抱住阿里海牙,道:“青青公主乃张大人之女,量宋军不敢为难,若大人损于阵中,就再也没有人能救得了青青公主。”

“宋狗给老子听好了,若是坏我大元张青青名誉,老子就是拼死也要杀了他。”

“妈的,冲上去,给老子冲上去。”张贵大怒,蒙古的大鱼就在眼前,眼看这条大鱼就要消失在人海之中,而自己却可望而不可及,蒙古鞑子的护卫也不是吃醋长大,拼死的抵抗给张贵增添了不少麻烦。

“刘义,你小子死哪里去了。”张贵大喊:“给老子追,要是放走了这条大鱼,老子唯你是问。”

此时,身旁的刘义郁闷应了一句:“怎么就关老子之事?”

朱胜显然是早已有准备,等张贵杀光抵抗的蒙古残军之后,竟然已经消失在汉水之中,等了片刻,远处的探子回报,朱胜等人逃了一段水路后便遇到了前来接应的蒙古水师主力,追上去的战船只好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蒙古水师主力?”张贵看了一眼一脸疲倦的探子。

“小的是这样认为。”探子也有点疑惑道:“只是小的却没看到蒙古主帅大旗?”

算了,张贵缓缓坐了下来,刚才一连串的对抗,已经消耗了他身上的大部分力量,想不到对方的主将如此勇猛,要不是对方跑路,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熬下去。

“老子均州矮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均州矮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在张青青耳边缠绕。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张青青手心冒汗,双脚发软,难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在自己最为落魄的时候,出现了。

这难道不正是自己要的结果吗?从万山大营道虎头山大营,自己苦苦追寻,难道要的不是这个结果吗?

然而,那个他,手中的大刀,却毫不犹疑的砍断了蒙古人的头颅,那个年轻的士卒,张青青还记得正是阿里海牙身边的护卫。

还个没满15岁的少年,曾经给她说过,自己梦想有一日,在战争结束之后,买两个汉人包衣为自己牧羊,最好就是期望大帅能够赏赐他一个汉人女人,听说汉人女人非常听话,他家里还有一个冻伤了双脚不能干活的老父亲,听话的女人,会帮忙照顾他的老父亲。

然而,少年的头颅,却在瞬间被无情砍断,张青青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少年心中的不甘和无奈,还有无尽的惊恐和慌张。

“老子均州矮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青青细细的念着,眼泪不由渗出来。

不远处的陆秀夫脸色发白,这场胜利的战争,对于谨慎的他来说是本不应该发生,因为这对他来说缺陷太多了,不定因素太多了,万一蒙古水师拦截之敌不止阿里海牙一部,万一蒙古水师没有追击宋军而不进入淘滩伏击圈,万一今晚大雨火船不能燃烧,万一蒙古主力趁机杀过来,万一范友信部被骑兵击破,太多太多的万一,这原本就不应该进行的战斗,然而,却有人告诉他,胜利了。

一万水师,平时连训练也不能维持的水师,用他们的生命激怒了比他们多一倍的蒙古水师,并且最终把他们带到淘滩,来到早已经设好的伏击圈;两万厢军,抵挡了四千骑兵的拼死攻击,并且以牺牲将近一万人的代价,取得了歼敌三千的辉煌;还有三千精锐,足足抵住了上万蒙古水师残军的拼死反击,所有的一切,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然而,他们却做到了,若干年之后,当年老的陆秀夫再次想起这次战斗时,还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在陆秀夫回忆录中,开篇就是这两句话,因为此战中宋军所体现出来的勇气与决心是陆秀夫从来没有体会到。

这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肯定有,陆秀夫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最终灵感却消失尽怠。

“老子终于名留青史了。”身边的一个老兵囔囔自言自语,陆秀夫却仿佛如雷灌顶。

好一个名留青史,陆秀夫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张贵,心中竟然涌出一丝感动,他给宋军画了一个巨大的饼,而且让宋军毫不犹疑的相信这个饼是存在而且将会一直存在下去。

名留青史就是这个大饼。

第九十四章 大战龙尾洲(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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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了,胜利了。”刘义看着跪在地上的蒙古水师残军,不敢相信喃喃说道,三千精锐对阵临死拼命的蒙古残军,竟然死伤过半,若不是杜浒与范天顺率领援兵及时赶到,说不定死伤将会更大,甚至有可能改变战场的局势。

这是真正的战场,纵使刘义从祖父的训导中学会了很多,但依然还不够,他甚至在杀死那个鞑子时还会恶心,还会因为心软差点放开手,他的本领虽然高,他的心还不够硬。

然而,他做到了。他很想大声呼喊,他做到了,是的,他做到了。

要从一个将领成为一个将军,他的路还很长,但无论怎样,他知道他一定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在他身边,就是创造了这个奇迹的人,他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丈八长腿,更没有锋利的獠牙,然而,他却创造了这个奇迹。

他那简单的脸庞,此时散出出令人敬仰的光辉,他那被鲜血染红了的背影,是那样的坚挺,从计划实施到现在,他从没看到他紧张或不安,无论何时,他的脸色都是那么的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内心充满自信,他内心充满坚强。

“大人,我们胜利了。”刘义轻轻说道,张贵以命相博,牵制了阿里海牙收拢残军,是淘滩伏击战的关键,若没有张贵的牵制,等阿里海牙收拢残军,说不定手中的三千精锐,面临的将会是更大的挑战。

“是的,我们胜利了。”张贵微笑的看着刘义,虽然胜利来之不易,但毕竟是胜利了。

这是名留青史的时刻,张贵敢肯定。

这是一场大胜,从蒙古鞑子围困襄樊以来的一场大胜。

胜利了,就这样胜利了。刘义默默的看着战场,能够站起来的士卒不超过一半,三千精锐竟然损失过半,所谓的精锐现在只能够让刘义感到面红耳赤。

“胜利了,胜利了。”杜浒还穿着一身简单的潜水服,他从小船中逃得性命之后,马上集合逃生的义勇,袭击了蒙古残军的后阵,最终打乱了蒙古残军的最后抵挡,杀光了鞑子之后,剩余的蒙古汉军再也提不起抵挡的勇气。

奶奶的,就这样胜利了?杜浒闷闷不乐的看着张贵:“又给这小子赚便宜了。”

“我说矮张,在这个时刻,你倒是说句话啊?”杜浒心里有点紧张,或许说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见他只跟刘义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变成了闷葫芦,催促道。

“我们胜利了。”张贵笑了笑,但他心中却充满了苦楚,如果可以,他宁愿把杀戮变成友谊,把仇恨变成爱,但却正是因为爱的存在,自己才可以奋不顾身。

“奶奶的。”杜浒喃喃的表示反对,但身体的疲倦却越来越深。

日后,应该怎样?杜浒没有想过,至少现在没有想过,但他知道,日后更加艰辛。

蒙古人自然不会容忍自己的失败,报复或许很快将会来临,蒙古人围困襄樊超过了五年,他们豺狼之心不会仅仅满足于当前的局势。

但他知道,有这个面孔线条比自己还粗劣的男人,路将会走得更远。

身后,是他的国,是他的家,家中还有年老的父亲,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功劳以战绩,慰劳那一辈子被自己叔叔压倒地上的父亲。他知道父亲这些年过得艰难,因为自己也常常被这种巨大的压力压得不能适从,他不愿意永远活在叔父的阴影之下,所以,他才愿意冒险跟着张贵走上这条不归路。

“胜利了,胜利了。”范天顺俯下身体,对着范恩的耳边喃喃说道,一直不肯闭上眼睛的范恩,突然闭上了眼睛。

这是对老人的慰藉还是对老人的残忍,范天顺不知道,鞑子将不会坐等这场失败,那么传闻中投靠了鞑子的范增,将会怎样?他不敢相信已经顺利逃脱战场的朱胜会善待他。

范恩,完成了他出战时的诺言,他应该,也必须得到尊重。

男儿,应当战死沙场?这或许是老人的最好归宿,范天顺宁愿相信这样。

这是一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范天顺轻轻的整理范恩身上破旧的盔甲,或许这身简单的盔甲陪伴他的时间比自己还大,范天顺决定在范恩下葬之日,为老人保留这身盔甲,这是他的荣耀,他用生命捍卫了这个荣耀。

就如其他更多的大宋将士,他们也应该有这个荣耀。

“胜利了,胜利了。”郭平看着江面上漂满了浮尸与破烂的木头,再看看一脸漠然的杨不及,觉得奇怪,问道:“我说羊头,你小子应该高兴才对,算下来换的银子估计也足够这辈子花了吧?”

“高兴个屁。”杨不及不由自主叹气:“老子后悔啊,老子后悔啊?”

“后悔什么了?”郭平更加奇怪了:“难道你小子赚了这么多便宜还不足够,你小子倒好,比老子杀得狠多了。”

“老子在想,从出征到淘滩伏击,这是何等的勇气?”杨不及突然变成了一个战略家:“只要其中一个环节衔接不好,就会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然而,来自均州的那个矮张,竟然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这他妈的该是何等的运气,又是何等的勇气?”

“是吗?”郭平囔囔说道:“真是这样吗?难道真是这样吗?”

想起盛平客栈的张贵,是那么的豪气,是那么的爽朗,现在的张贵是高兴,还是悲哀?

“我说郭西夏,”杨不及突然问道:“听说张大人领的还是均州义勇,要不咱们想办法投靠去?”

杨不及瞪了他一眼:“老子家里还有婆娘,鬼才陪你干这些掉脑袋的事,张大人在均州又不是山贼窝,何来投靠之说。”

“可惜了。”杨不及惋惜的摇摇头:“老子赚了银子,可很快就会用完,回到鄂州,老子可不想再困在大营里头,连卵子也动不了。”

“小范大人是张大人的义弟。”郭平突然说道。

“啊?”杨不及一愣,差点没摔倒地上:“嘻嘻,你小子怎么不早点说,你小子怎么不早点说。”

郭平瞪了他一眼,道:“张大人立如此大功,朝廷自然不会不赏,到时再求小范大人通融通融,你羊头想过去就过去吧。”

“你不想?”杨不及疑惑的看着郭平。

郭平摇摇头,道:“老子怎么就不想呢?只是张大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看上我呢?”

“哈哈,哈哈,”杨不及禁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小子,你小子是自卑,你小子救老子一命,老子分点头颅给你就是了。”

“去你的。”郭平恨不得一脚踹去,但看着杨不及一脸痛苦,连忙问道:“怎么啦?你小子得意了吧?是不是触动伤了?”

杨不及点点头。

“该死。”

“胜利了,竟然胜利了。”莫雄不敢相信的看着蒙古主力水师不断远去。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身边的亲信问道:“不知道郭大人和杨大人怎样?”

“能怎样?”莫雄瞪了他一眼:“老子老不容易才活下来,奖赏还没拿呢?去,去。”

亲信笑了笑,笑得是那么的软而无力,幸亏今夜的汉水温柔至此,莫雄才能保住性命,不过也累得快要死去。

“胜利了,胜利了,大人,胜利了。”范友信就像小孩一样,紧紧抱住救援的李庭芝,眼泪如泉,自己的亲弟弟,用生命捍卫了诺言,自己,也用生命捍卫了诺言。

“胜利了,胜利了。”李庭芝看着远处残余的火光,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任凭范友信紧紧抱住自己。

范友信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自己的援军,成了击溃蒙古骑兵的最后的武器。

“救人,救人。”李庭芝突然大喊,两万厢军,能够站起来的不到十分一,蒙古骑兵最终还是杀进了阵型,如狼似虎。

在范友信附近,所有的黑衣队都战死,但在阵型的最后,却没有任何一个人退缩。

“往前一步是荣耀,退后一步是耻辱。”

李庭芝缓缓低下头,看着满脸血迹的范友信:“你们胜利了。”

“什么,什么?”范文虎微胖的身体竟然敏捷的跳了起来:“打赢了?竟然打赢了?”

这次探子应该是吸取了教训,坚定道:“殿帅,是赢了,小范大人很快就会有报。”

“鞑子,鞑子怎么会退呢?”范友信奇怪的看着探子,自言自语道。

探子还是坚定道:“不是退,是败了。”

“败了?败了?”范友信更是奇怪。

“是的,败了,蒙古水师除主将逃脱之外,所有将士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所有战船搁浅淘滩或沉没江底,殿帅,大胜啊,大胜啊。”

这个探子有前途,非常有前途,说话完全是站在范文虎的角度。

“大胜,大胜,大胜啊。”范文虎跟着点头。

“为什么不反击,为什么不反击?”阿里海牙如一头猛虎般,吼道。

一个汉人将领却冷冷说道:“阿里海牙大人,刘大人只是让在下过来接应,并没有要求在下杀敌。”

“你,混蛋。”阿里海牙愤怒的要扑上去。

汉人将领身边瞬间出现一队侍卫,汉人将领淡淡说道:“阿里海牙大人请注意,在下只是刘大人部属,没有任何理由不听刘大人吩咐。”

“好,好,好。”阿里海牙反倒笑了起来:“今日我倒要看一下他刘整的命令有效,还是我阿里海牙的命令有效。”

朱胜连忙拉住阿里海牙,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大人,此等见风使舵之人哪里用得着大人生气,还不如省点力气回去找他人晦气。”

“阿里海牙大人请了。”汉人将领说完,便离开。

阿里海牙看着汉人将领的背影,却一声不吭,但身边的朱胜,却能够清晰的感到阿里海牙心中的怒火。

“朱胜,回虎头山大营后,你亲自帮我写一份奏折。”阿里海牙突然道:“我要上大都亲自向大汗汇报这次龙尾洲大捷,并参他刘整见死不救,使得我大元水师功败垂成。”

“愿听大人令。”朱胜尊敬的说道。

第九十五章 大战龙尾洲(21)

回老家过年,家里人较多,非常热闹,蝶兰也想出去陪家人,但想到对大家的承诺,想到有更多的人没有回家,蝶兰决定拼命码字。祝新年快乐,顺便求推荐。明天尽量更新,保底两章6000+,但如果成绩很好,不排除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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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尾洲大战,是蒙古围困襄樊以来取得的最大一次胜利,它的胜利不在于是否打破了元朝长久以来对襄樊的锋利,它的胜利证明了只要指挥有度,将士同心,无论是朝廷的精锐禁军,还是地方的厢军,还有各地的义勇,都能够勇猛杀敌,他们在保家卫国名留青史思想意义的鼓舞下,在战场严厉残酷的军纪监督下,他们发挥了最大的战力,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从整个抗元战争的历史看,龙尾洲大捷不是大仗,甚至在襄樊战役的整体看来,龙尾洲大捷也算不上大战,但它震动整个大宋,意义深远。它是襄樊战役中大宋军队最主动寻歼蒙古军队的第一个大胜仗,它是襄樊战役中大宋禁军、厢军与义勇一次完美的配合,最大限度的牵制了蒙古军队对襄樊的围困和进攻,打乱了蒙古军队的整体布局,使得大元朝只能把更多的士卒投入到襄樊战场,减轻了大宋帝国其他防线的压力,为大宋帝国的生存获得更多的机遇。

更重要的是龙尾洲大捷打击了蒙古军队嚣张的气焰,振奋了大宋帝国的民心士气,提高了大宋军队的声威,特别是义勇军的英勇战斗,为后来张贵立足均州,创建抗元基地奠定了广泛的基础,其政治上的意义远远大于军事意义。

正如当时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指出的那样:“龙尾洲大捷的胜利告诉我们,蒙古鞑子并非不可战胜的敌人,他虽是训练有素杀敌勇猛的军队,但是鞑子军队仍有很多的弱点。蒙古水师的攻击精神并不旺盛,他们的将领并不都是勇敢,特别是其中叛变的蒙古汉军,他们虽然受到元朝严厉军纪的约束,但只要宋军比他们更勇敢,他们也会怕,他们也会退缩;蒙古鞑子向来看不起汉人,在他们轻敌的观念下产生许多可乘之机;大宋帝国的军队,也并不是不可战的军队,在有勇有谋的将领的率领下,在严厉的军纪的约束之下,在保家卫国的高尚意义指导下,他们也会浴血奋战,也敢浴血奋战,特别是步兵作战,以大宋军队勇敢牺牲的精神,独有的装备,最有可能给蒙古骑兵最大的打击,甚至击败战无不胜的骑兵。

龙尾洲大捷虽然没有挫败蒙古军队围困襄樊的意图,但挫伤了蒙古军队的锐气,使之不敢贸然启动战争,为大宋帝国部署襄樊战役提供了时间和机遇。

咸淳八年中的龙尾洲大捷,更是战术上的一堂直观教学课。过去,大宋帝国总是用“被动无益的简单防御”战略来对付处于优势的蒙古军队,即使偶有几次的救援行动,也是敷衍应事,战争前既没有做出详细的计划,又没有行之有效的指挥。但龙尾洲大捷让大宋军队认识到除了尽可能长时间守住关键地段外,更需要主动出击,寻找战机。

阵地战或长线作战,对于拥有骑兵的蒙古军队来说是有利的;而大宋帝国军队作为防御者,可以选择地形或作战地点,把蒙古军队的骑兵优势转化为劣势,再辅助于帝国特有的强有力的弩箭,对蒙古军队进行阻击。

在淘滩,大宋军队找到了理想的作战区域。蒙古水师在虎头山大营主将阿里海牙指挥下,是蒙古军队战力可观的部队。这支部队的骑兵,在完成欧洲战役后信心十足地开进襄樊,没有遭遇到士气低落的大宋帝国的任何抵抗。

正是他们的骄横,给了大宋军队一次良好的机会。

宋军水师正面强攻龙尾洲蒙古水师,同时使用步兵有力支援了水师的战斗,但蒙古军队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骑兵已经受到了宋军步兵的强有力阻击,仍然沿着汉水追击佯退的宋军水师,结果遭到了宋军数量巨大的火船截击。大宋水师把骄横的蒙古水师引诱到一个水浅道窄的地方,然后用火船破坏他们的战船,最后在岸边设下伏击。

龙尾洲大捷,是大宋军队水师、步兵的一次典型配合,是大宋禁军、厢军与义勇的第一次配合,这是一次英勇的战斗,这是一次团结的战斗,从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殿前禁军副指挥使范文虎到骁勇军指挥使范天顺的禁军,到潭州的范友信、岳州的刘义厢军,再到鄂州杜浒,均州张贵率领的义勇军,甚至还有更多的汉江渔民,他们为这次战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大宋帝国,他们给了大宋百姓以崇高伟大的模范。

汉人决不是一群绵羊,而是富于民族自尊心与人类正义心的伟大民族,他们的热血是不会白流。

在蒙古军队以逸待劳、将士人数占有绝对优势、并拥有强大的骑兵的条件下,大宋军队尚有取得大捷,除依赖士气高涨、作战英勇外,更主要原因是基本上采用了步兵防御的作战方针和水师诱敌深入的相互配合,坚守阵地,打击和消耗日军兵力,诱敌深入,伏击和歼灭敌人。

龙尾洲大捷也为大宋军队后来的战斗取得了部分战略主动权,纵观龙尾洲大捷的过程,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重要的规律,谁若对襄樊的战略地位在思想上认识的清楚、行动上做得坚决,谁就能够取得战略主动权,获得不俗的战果。反之,将受到战争无情的惩罚。

依托襄樊的有利地形,不仅便利于防御和迟缓蒙古军队的前进速度,且利于大宋军队部分消灭蒙古军队,蒙古军队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凭借的就是其拥有大量机动力的骑兵,襄樊以汉水为防线,使得蒙古水师仅能以汉军为主力,而以坚固的城墙为依托,也大大减少了蒙古军队的机动力,甚至使其失去作用。

龙尾洲大捷,也为大宋军队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战争是最好的课堂,敌人是最好的老师,在战争中学习,在战争中进步。

龙尾洲大捷证明了抗元战争需要有坚强的统一指挥,并且严格的军队作战纪律,军队间应有坚强的互信心,以求作战中切实协同与配合。抗元军队应在忠诚于帝国前提下去执行自己的战斗任务,一方面保障每一个命令的完成,同时又需要能够见机而动,不失每一个能够打击敌人的机会。高级指挥机关应给前线指挥员以机动的可能,对其机动处置所得的胜利,加以表扬,稍有过失则不应责之过甚。

在龙尾洲大捷之前,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与福州观察使范文虎相互推搪,相互排斥,没有统一的指挥,来自均州义勇张贵,以自己的威信参与了整场战争,范文虎方面的主力骁勇军指挥使是张贵义弟,来自鄂州的义勇杜浒,为其个人信誉所折服,还有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也给予了张贵权宜行事的权力,使得整个龙尾洲战场暂时统一了指挥,这也是获得胜利的关键。

襄樊战役虽然取得了龙尾洲大捷,但不少亲历龙尾洲大捷的将士认为,这一仗仍然是对敌人估计不足。阿里海牙除了四千骑兵主力之外,在汉水与宋军水师短兵交战的蒙古水师并不是很强的主力,而是以蒙古汉军为主,居然都这么难打,碰上真正的强敌怎么办?

刘义在反思。打扫战场时,发现蒙古尸体虽有几千人,但其中真正的蒙古鞑子只有不到千人,而刘义自己所率领的三千精锐,也死伤过半,事后刘义越想越感到后怕:要不是预先占据有利地形,出奇不意,攻其不备,以逸待劳迅猛攻击,那后果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刘义在反思,张贵也在反思,大宋军队的军事技术,特别是将领和基层的指挥等技术与战术的训练还需要进一步加强,大宋帝国将士虽然不乏决一死战的勇气,但他们往往力不从心,来自临安朝廷骄慢的禁军,来自地方缺乏训练的厢军,来自各地缺少训练和缺乏武器的义勇,他们的训练都需要进一步的加强,他们的战术需要进一步的培养。

但自己时间不多,留给大宋的时间也不多,张贵并没有信心,取得最后的胜利。

李庭芝也在思索。他知道大宋朝廷上,多数相公都认为蒙古军队来自荒蛮的北原,认为大宋有足够的实力防御自己的领土,保卫自己的家园,甚至能够战胜他们,把这些蛮子赶回遥远的北方,这绝对是无可厚非的错误,这种错误来自于对蒙古军队战斗力的认识不足,从龙尾洲大捷看来,大宋军队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这个成绩却是在牺牲更大的前提之下取得。

两万厢军,伤亡过半,三千精锐,也伤亡过半,强攻蒙古水师的骁勇军主力,更是伤亡超过六千余人。

龙尾洲大战打破了蒙古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激扬了大宋军队抗元的勇气,至此以后,不战而降的大宋将士越来越少。

此时的张贵,疲倦的看着朝霞缓缓的从汉水中升起,很美,很美。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美丽,他从来没想到,朝霞竟然会是如此之美好。

“停一下。”张贵突然看着眼前俘虏的蒙古汉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是你!”

第九十六章 大战龙尾洲(22)

祝各位书友阅读愉快,新年快乐,青春常驻,恭喜发财。早上还不到七点,被鞭炮声吵醒,这就是春节,农村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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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多少章好呢?看读者的意思吧,两章6000+是保底的,当然,有读者要求,蝶兰还是毫不犹疑爆发。

毕竟还是在新书阶段,肯定是希望有更多读者能看到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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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真认为,此战范殿帅应得首功。”李庭芝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不,”张贵摇头,道:“首功者,当丞相也。”

“你,你。”李庭芝怒气值瞬间爆棚,愤怒的指着张贵:“你欲当牺牲的将士如何?你欲当奋战的将士如何?你敢用将士的功劳换取你的功劳,我李庭芝,我李庭芝。”

“来人,来人。”李庭芝几乎要跳起来。

不会吧,又来这一套。张贵赶紧抽自己几个巴掌,明知道李庭芝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自己还干嘛这样折腾。

陆秀夫与张贵相处几天,知道他向来爱惜前线将士,连忙拉住李庭芝,道:“大人请息怒,还请让张大人说完。”

张贵暗中竖了一个大拇指,还是老陆够义气,连忙道:“是的,首功者恩相也,此战,得恩相首肯,在恩相顾全大局、高瞻远瞩积极策划之下才能取得胜利。”

张贵都觉得自己脸皮够厚了,但还是忍住吐了吐,顾不得李庭芝生气,继续道:“此战次功范殿帅也,没有范殿帅的支持,没有骁勇军出征,没有范殿帅提供的精良武器,没有范殿帅养了一个好侄儿,此战仅凭借我等赤手空拳,又该如何?”

“好,好,好。”李庭芝不怒反而大笑:“你小子有前途,你以前就向恩相私自献鞑子头颅,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前途,想不到你小子为了讨好两人,竟然敢置三万将士于此,你,你。”

“大人,”张贵坚持道:“请大人听我说完。”

“好,我看你还有什么说法。”

张贵环顾左右,李庭芝看着冷冷笑道:“在座诸位都是我李庭芝手足,难道你矮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要是这样也不必再说了。”

“丞相虽对我等有知遇之恩,”张贵迟疑了片刻,又看到李庭芝一脸冷笑,咬咬牙道:“但丞相把守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中决议尽出丞相之手,我前线将士欲论功行赏,亦必先经丞相之手。”

张贵见李庭芝脸色有点缓和,继续说道:“范文虎范大人身为殿前副指挥,节制鄂州殿前诸军,大人您虽有监察职责,但若没有范大人配合,襄樊之事又将如何?”

范文虎为人狡猾,贪婪,以李庭芝的脾气,绝对和他要闹矛盾。

“且,骁勇军范天顺、岳州军范友信、潭州军刘义等皆将种也,龙尾洲大捷乃几年来前所未有之大胜,朝廷必然大肆宣扬与赏赐,但大人您身为荆湖置大使,难道就不知道朝廷里头相公的念头吗?”

“远有狄青狄公如何?中有岳鹏举如何?近有刘整如何?”张贵略微激动,大声道:“几年来,朝廷对前线将领多有防范,赵葵、史岩之、杜庶、高达等罢官,向士璧被夺官下狱,被逼而死,连曹世雄也被逼死,就连在钓鱼城立下盖世奇功的王坚也被罢了兵权,抑郁而死。”

宋朝的政治非常奇怪,对于武将来说,谁立功谁就活不长了,谁升官谁就活不成了。

“百千将士要求的是什么?不患贫患不公也。将士的要求不多,除了可以保障家人之外,尚需一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李庭芝语气有点松弛,朝廷上相公们的坑脏,他是知道的,此次龙尾洲大捷如此大功,肯定会在朝廷上引起一阵风暴。朝廷向来视武将如猛虎,大肆宣传将士功劳,反而会让朝廷上的相公产生介意,日后必将多加阻碍,襄樊之事说不定将会更加艰难,还不如打着恩相的名义,把功劳分淡一些,虽然最后分得少了,但毕竟还剩下一些,最怕就是到时什么也分不到。

“名留青史。”张贵大声道:“我恳请朝廷为死去的将士立碑修祠,还请大人考虑再三。”

“我恳请朝廷为死去的将士立碑建祠,”李庭芝喃喃说道:“那日后就不再只有文官才能名留青史了。”

把功劳给予丞相等人,换取为死去的将士立碑建祠,这真能办到吗?李庭芝没有信心,这简直是最不可能之事。

这一年,将会是大宋帝国走向辉煌的开始,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但后世的史书无一不把咸淳八年作为大宋中兴的开始。

临安,监察御史曾渊子字广微,学资政殿学士文及翁字时学,签书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倪普,三人联合上书朝廷:

周公丞相贾似道为官清廉,为民办事,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蒙古鞑子,尤不知罪,南犯襄樊,丞相高瞻远瞩,顾全大局,深谋远虑,远见卓识,提拔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于知府,提拔殿前禁军副指挥使、福州观察使范文虎于军中统领,两人同心协力,共同对敌,抵抗鞑子于襄樊外,引骁勇军万人及岳州、潭州厢军两万,又不拘招募鄂州义勇数千人,强攻鞑子阿里海牙部。

此战之策略,由丞相亲自拟定,并由范文虎大人具体实行,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从旁协助,大宋三万将士奋勇同心,杀敌无计。

我等食君之禄,却不能分君之忧,甚惭愧,特此为丞相请功。

给事中陈宜中其实是一个狂妄自大、欺世盗名的两面派,惯于提出冠冕堂皇的高调言辞,谴责任何妥协退让的主张和行为;行事摇摆不定,他口头上喊出各种豪言壮语,实际上却懦弱怕事,缺乏勇气和才能。但此时的陈宜中,还是贾似道的标杆走狗,连忙出列道:“丞相一心为国,奉公克己,大公无私,任劳任怨应为我等师,臣赞同。”

监察御史陈文龙早年随父陈粢定居连江长乐,幼颖悟,苦学不厌。贾似道爱其文,雅礼重之。但陈文龙的正直敢言,却从来不给贾似道面子:“据微臣所知,龙尾洲大捷皆乃因我大宋前线将士奋不顾身英勇作战才获得大胜,三万将士死伤无数,将士们血流成河,将士们尚未尝得到赏赐,言丞相大功者未尝不妥吧?”

陈文龙说完,还看了站在前列的贾似道一眼,却见贾似道眼观鼻鼻观嘴,看不出任何不悦,心中倒是生了几分惭愧。

度宗听到这里,笑了笑,道:“陈爱卿所言极是,不过朕正好有一件事想诸君朝议。”

见大堂内群臣纷纷议论,度宗有点着急,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昨夜又是纵欲过度,哪里还有力气大声说话,身边太监都是鬼精灵了,连忙让朝廷上的大臣静下来,度宗才接着道:“周公昨夜上书,为襄樊将士请功,建议朝廷为死去的将士立碑建祠,以震我大宋士气,诸位爱卿认为如何?”

“哇”的一声,朝廷上的大臣们如街市的小贩般争吵起来。

右侍郎,兼枢密都承旨家铉翁状貌奇伟,身长七尺,被服俨雅,为人忠义,出列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将士奋勇杀敌,朝廷振之以饷银即可,何须立碑修祠,置天下夫子如何?”

观文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王龠须发皆白,颤声说道:“曹彬战功卓著,太祖赐大量金帛而未予枢密使职位,狄汉臣得枢密使三月而罢,赤佬上不思君恩,下不思保家卫国,立碑修祠乃朝廷之大事,请皇上慎之。”

太府寺丞陈仲微天生笃实,也出列道:“蒙古蛮子南犯我大宋,掠夺我大宋子民,将士士气不振,立碑修祠之举,或许不错?”

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章鉴官清廉,政事严谨,宽厚与人,一生忧国忧民,此时也出列道:“臣附议。”

鹿门山大营。

“平章大人,你所言之事皆真?”阿术语气有几分激动,心里有几分悔恨,早知道不听刘整之言,自己上场就是了,对他来说,胜利或失败都没关系,最重要的就是宋军不再躲在城池里,自己有仗打,困在襄樊几年,他都闷出鸟来了。

只要宋军出征,只要宋军不再逃跑,他就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前几次的胜利已经证明了。

“大帅,”阿里海牙多少有点怕这个沉几有智略,临阵勇决,气盖万人的主帅:“宋军水师人人死战,纵使死伤不畏,在下曾与两人交手,一人身手敏捷,反应很快,另一人乃均州张贵者,刀法大开大合,两臂有力,在下与他交手数十招不见败迹。”

“能与平章大人交手数十招不见败迹?”阿术兴致更浓,要知道阿里海牙任大汗侍卫时就以臂力见长,这些年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军中若比臂力,还是没有人能够胜得了他。

“均州张贵?”阿术疑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整,觉得此人名字有点熟悉,但一下子却想不起来,确实也是,要让一个正宗的蒙古人记住一个汉人的名字实在不容易。

“大帅,”刘整连忙道:“张贵者,莫不是上次偷袭史天泽丞相大营那人,属下就不知道了?”

“嗯,肯定是他了。”阿里海牙连忙说道:“此人连丞相大营也敢袭击,更何况在下区区水师。”

“有意思,有意思。”阿术有点高兴:“宋军两万厢军,竟然能抵挡我四千骑兵冲锋,而且杀我骑兵三千人有余?”

“大帅明鉴,千户索提已身陷宋军,得长生天召唤,在下所言事实,不过宋军厢军两万余人,所余者不过万人,要不是最后援兵至,我大元朝英勇的骑兵完全可以杀光那些可恨的汉狗。”

阿术点点头,道:“均州矮张不但袭击我丞相大营,更意图突破我大江防线,灭我大元朝士气,此人倒有几分本领。”

刘整接过话,道:“义勇罢了,此人应不足为敌。”

阿术想了一会,才道:“既然如此,武仲你还是要与丞相商量一下,在这个关头千万不能让他再来捣乱了。”

第九十七章 拐卖人口

早上上传错了一章,现在已经修改完了哦。今天字数已经足够7000+了,九十六章还没看的朋友可以看一下。

中午去拜神,人超多,蝶兰也向北帝许愿,期望收藏大涨,推荐暴涨,那蝶兰就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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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龙尾洲大捷给了朝廷极大的振奋,往常办事拖沓的朝廷相公办事出乎意外快了起来,正当张贵准备收拾行李打道回府时,李庭芝竟然找上门来。

“你小子,”李庭芝禁不住脸上的笑意:“朝廷朝议同意了,但只允许你在均州为大宋死去的将士立碑修祠,以振奋我大宋士气,这已经是朝廷上相公对你的最后让步。要不是恩相大人一力坚持,恐怕朝廷上的那些摆着读书人嘴脸的大臣又怎么会同意呢?”

为“赤佬”立碑修祠,那简直就是对读书人的虎口夺食,有宋一代读书人虽然争论不断,但对武将的防备绝对是同一条心。

只是末世乱象,形势比人强,有点志气的大臣都被贾似道杀头的杀头,坐牢的坐牢,剩余的就赶回了老家当隐士。

既然他们都能出卖自己的灵魂,投靠大名鼎鼎的奸臣贾似道同志,也不在乎多出卖一次。

“多谢李大人成全。”张贵深深作揖,要不是李庭芝给贾似道的信中力陈立碑修祠对贾似道的莫大好处,恐怕这得罪天下读书人的事情,贾似道他老人家虽然可以但决定不会做吧。

就是想不到李庭芝是怎样做到的,难道李庭芝和贾似道之间还真有不能不说的密码?张贵无耻的想到。

“但只是朝议同意而已,要等圣旨下来,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李庭芝看着一脸兴奋的张贵,早已经确认张贵的所作所为绝对是发自内心,又想起之前对张贵的恶意,心中倒产生几分惭愧。

能有好消息已经不错了,张贵向来都是先斩后奏之人,早在之前已经立了纪念碑,修了纪念馆,现在只不过是需要得到朝廷的正式认可,然后推广,最后发挥它的作用。

要不然他张贵立再高的纪念碑,修再雄伟的纪念堂,也没有任何用处。

“连累大人为在下之事费心,矮张,矮张……”张贵有点感慨,李庭芝虽然脾气暴躁了一些,说话直爽一些,还经常要砍他的头,但毕竟给了自己最大的支持。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李庭芝笑了笑,道:“虽然圣旨还没到,不过还有一件好事便宜你小子了。”

张贵脸皮厚得可以,打趣道:“是不是朝廷赐了大批金银珠宝和女人?”

“你小子,”李庭芝笑了笑,道:“恩相凑请朝廷设均州军以防鞑子,命你为武节郎、均州招讨使、均州团练使,让你尽快组建均州军,兵员六千人。”

“不会吧?”张贵故作夸张说道:“我就这样当官了?”

李庭芝苦笑:“偌大的功劳,就换了这些,你小子可否满意了?”

“满意,绝对满意。”张贵不住点头,范天顺让范文虎送上了之前准备好的从房州偷出来的古董,李庭芝又再三上书贾似道为自己请功,在两个大头的攻击之下,贾似道也就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李庭芝看着张贵,不由笑了笑,无论何时,也不曾见到此人皱眉:“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砰”的一声,张贵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大人,您老就别打击了我,还有什么好消息一并说吧?矮张可是有心脏病之人。”

“就是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去。

李庭芝看着张贵,越来越满意:“恩相已经同意,为了使均州团练尽快成军,从鄂州殿前禁军选出百人调往均州。”

不会吧,天下掉下了这么大的馅饼?

“任凭自己挑选?”张贵不敢相信问道。

“哈哈,你小子想得倒美。”李庭芝不由大笑:“朝廷只是公布消息而已,士卒来去自由,如果没有人愿意,你小子还是回均州带你的三千义勇吧?”

这样还好,幸好自己早已经走访禁军各部,跟他们结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又有范天顺暗中相助,估计能够为自己选到不少好种子,义勇军战力不错,但就是纪律不行,战术更加不行,如果能够从骁勇军选出一些老兵,那简直就是天大的馅饼了。

什么?范天顺有意见?让他去投诉吧,老子帮忙范文虎克扣了这么多饷银,他还唧唧哇哇的话,老子就要过河拆桥了。

“救援襄樊之事。”李庭芝有些为难:“若从鄂州出兵,必须要突破虎头山大营及鹿门山大营,特别是鹿门山大营,鞑子经营已久,固若金汤,所以鄂州并不是出兵援助襄樊的好地方,你在均州多操点心,量力而行,但……”

“李大人请放心,”张贵拱手道:“当日矮张离开均州独闯进鞑子大营时,立下半年为期,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个月,两个月后,矮张必将挺进襄樊。”

“希望还能来得及,襄樊军备不齐,粮食不足,衣物缺乏,真担心不知道能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

“绝对可以。”张贵恨不得拍胸口保证,这可是史书上记得清清楚楚的事,今年十一月阿里海牙这老小子将会回大都一趟,然后老忽才定下明年一月攻城,现在自己又把鞑子的巨炮给烧了,看鞑子拿什么攻城?

“你小子,还是这样。”李庭芝摇摇头,道:“我已凑请朝廷,任命君实为均州知府,君实为人稳重忠厚,日后你小子还须多请教。”

“什么?老陆也过去均州,实在太好了。”张贵都想跳起来,陆秀夫跟从李庭芝时间很长,自身能力又高,这次龙尾洲之战,也多得陆秀夫帮自己完善。

“大人,君实,君实……”陆秀夫一下子没说出话,若说自己不愿意跟张贵混日子,那也是傻话,张贵为人豪爽,平易近人,且思想跳跃灵活,很对陆秀夫的胃口。只是李庭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现在襄樊尚在蒙古鞑子围困之下,自己离开又是于心不忍。

李庭芝倒是笑了笑,道:“我看矮张连称呼也改老陆了,你们两人相处不错嘛,矮张若是可造之材,君实你日后就多指点指点他吧。”

“仅从大人。”陆秀夫只好尊重行礼。

“大人,我也想去均州。”旁边的刘义,迟疑了片刻,才认真说道。

“什么?”范友信奇怪的看着刘义:“你已经是潭州团练,去均州不会是想抢矮张的位置吧?”

李庭芝也好奇的看着刘义,他知道刘义世家忠义,刘家也是朝廷位列前几位的武将世家,在朝廷的势力并不弱。

刘义摇头道:“我想过去均州,就算当一个小兵也好。”

“你家里的大人是否会同意?”李庭芝沉声道,刘家在朝廷势力不弱,刘家对刘义也期望很多,刘义一旦放弃官身前往均州,到时刘家追问起来,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刘义摇头,道:“正是家里不同意,所以我才请大人替我向家里大人求情。”

李庭芝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可以替你求情,但最终怎样决定,还是要看你们老刘家的决定。”

反倒张贵迟疑了,他可不愿意均州成了大神的安家之处,均州又不是蛋糕,谁看上了都想过去咬一口,到时均州就不是自己的均州:“我说刘义,你怎么想凑热闹了。”

刘义眨眼,道:“老子投靠过去,那是看得上你,矮张你可别不知趣哦。”

“来均州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怎么就是看得起我了。”张贵那个郁闷啊,简直要当场发飙。

“哼,我刘家在朝中多少还有点势力,老子孤身去了均州,家里的老祖宗们还不着急,这一着急,说不准朝廷就猛给均州送物资过去了。”

“哦,这是贿赂,这是贿赂。”张贵夸张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李庭芝也呵呵笑了几声,均州义勇出身的张贵,说话还是那样的豪爽,就算他计谋尽出,并立下大功,现在又将要官升均州团练,但他还是均州的矮张。

“大哥,你还是要回均州?”新鲜出炉的骁勇军指挥使,武功大夫范天顺依依不舍的跟在同样是新鲜出炉的武节郎、均州招讨使、均州团练使张贵。

“切,”张贵眼睛泛白:“老子都升官了,不回去干嘛,难道还跟在你屁股后面混饭吃?”

“大哥,我,我……”范天顺觉得有点无助,有点担心。

“你什么你,”张贵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手中士卒上万,也算得上威风凛凛了,老子跟在你身后丢脸不成?”

“三弟,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范天顺囔囔的自言自语。

“老杜,你老人家这一去,可是伤了不少鄂州义士的心啊?”张贵懒得理会一脸沉思的范天顺,总有一天,孩子会长大,会离开身边,自己总不能永远照顾他。

“你小子,别说风凉话,老子去均州可不算两手空空。”杜浒得意道:“老子身后,可有上千弟兄,你小子难道还想欺负我老人家不行?”

“唉。”张贵苦着脸,杜浒声誉高啊,他老人家又是做老大的种子,带了一瓢弟兄到均州,还不是给自己添乱了不成?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了,看着身后的一大堆人,有来自潭州的团练使刘义,禁军的刺头杨不及与郭平,李庭芝的幕僚陆秀夫也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还有死里逃生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莫雄,自从自己为他争取了功劳之后也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反倒是梁顾,性格倒变得沉稳起来,淘滩一战,他杀敌无数,几乎是凭借一人打乱了蒙古残军。

来的时候三个人,回去却变成了一大堆,怎么自己每次出去都能带回一瓢人,难道自己竟然是万人迷不成?

这或许就是信誉度高的最大好处,张贵毫不知廉耻的想着。

而在这堆人群中,更有一个烫手芋头,绝对是烫手的芋头。

第九十八章 回家的感觉真好

家乡风俗,昨晚12点过后,鞭炮声一直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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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子,咱们又见面了。”看着低头不语的张青青,张贵不由苦笑。这个巨大而烫手的芋头,已经让他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吃不饱,再这样下去自己都变成了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了。

“臭张贵,坏张贵,烂张贵。”张青青低着头盯着脚趾头,心里头却狠狠骂道:“难道他就是芋头长的脑袋,本公主一个漂亮的女孩,难道他就看不出来?”

却没有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男装打扮,所以说女孩子都是野蛮的,只是看野蛮的程度而已。

张贵苦笑,你倒要说你想干什么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你说了我才知道啊。张贵只好继续道:“张公子,你还是回万山大营吧。”

自己怎么就成了专门释放俘虏的好人了呢?

“我,我想跟你一同回均州。”张青青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出来,但蒙古的女人,要流血不能流泪,不过要让自己首先说出自己是女孩子的身份,那肯定是不愿意的。

“不行,绝对不行。”张贵苦着脸:“我说你张公子你在万山大营混得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混公子爷这份这么好的职业呢?为什么非要到这里趟这趟水?”

难道我愿意吗?我这不是想见一下你?张青青委屈的想着:“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张贵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什么话嘛?我管得着吗?我确实管不着啊?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己估计要生病了,不管什么病,反正就生病了。

张贵几乎要抓狂了:“你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我这已经是第二次放你,弟兄们看在眼里虽然不说什么,但……”

“我不要你放,你把我带会均州,我,我要救我叔叔出来。”张青青脸色有点微红,勉强给自己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虽说蒙古的女人要流血不流泪,可眼泪怎么就要流出去。

张贵怕看到女孩子流泪,不过更加怕看到男孩子流泪,然而比看到男孩子流泪更加可怕的是,自己难道会喜欢上一个男孩子,那绝对会让张贵马上精神错乱:“那你先跟我们一起吧,不过到了房州之后你得回去。”

张青青低下头,最后却没有反对,反正能和这个坏人多相处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张贵也不管他是否同意,反正到了房州就让梁山派人把他送回万山就行了,自己也算是斩断情丝。

我呸。鬼才斩断情丝呢?

“矮张,你并不矮啊?”张青青简直就是好奇宝宝,一路上故意拖在后面缠住张贵。

张贵无奈道:“姓名称呼只是代表一个人记号而已,本公子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也懒得跟别人争论”

“那你的记号不准确。”张青青调皮的吐吐舌头:“那我能叫你贵哥哥吗?”

张贵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地上,良久没喘过气来,无力的摆摆手,道:“别,别,千万别叫。”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我爹爹都叫我青青。”张青青红着脸,这应该知道了吧?

“张青青,怎么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张贵奇怪的看了一脸张青青,认真想了片刻,才道:“你要是愿意,还是叫我张大哥吧?我们也算有缘,几百年前应该也是一家,这样算下来我也不算赚你的便宜。”

快乐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眼看房州就要到达,这几天张贵与张青青拖在最后,两人尽是说些无聊的话,张贵也挑了一些后世的故事和笑话说给张青青听,日后总要和张弘范打交道,还不如现在拍拍他公子的马屁,也算是感情投资,以后见面也好说话。

“张大哥。”

“嗯。”

“张大哥。”

“嗯。”

张青青连续叫了几声,最后才问道:“张大哥,青青求你一件事,好吗?”

张贵竟然有点依依不舍,认真点头道:“你说,如果能够答应的话我一定答应你。”

“那你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杀我大元朝的士兵吗?”张青青可怜兮兮的看着张贵。

愕然。

一股冷气从心底涌出,无论张贵怎么逃避,终究躲不开。幸好对方也是一个男人,自己总不能喜欢一个男人,遗憾的摇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那日后你以我爹爹为敌,能放过我爹爹吗?”张青青一脸期待的看着张贵。

张贵无力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看着张青青远去的背影,张贵黯然低下头。

对于张贵的再次回归,众人自然高兴,幸好张顺、唐全、张兴祖等人已经习惯了张贵撂担子的本质,无论是均州城内的管理还是义勇的训练都能有条不紊的进行。

然而更高兴的却是张贵,因为朱天昌和朱老三的回来,给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高大帅,小子有礼了。”张贵见到高达的瞬间,眼睛发亮,虽然高达已经略见年纪,但身体却异常硬朗,身材高大,双臂孔武有力,脸上虽然有几分沧桑,但眼睛炯炯有神,眉毛如刀一般刻在眼睛之上,高耸的鼻子像是对什么不满。

“呵呵,还什么大帅小帅的,老头现在只不过是一个闲人而已,倒是你矮张,混得可是有声有色啊。”高达爽朗的笑了笑:“你小子千里迢迢把老头找来,可不是专门为了待饭吧?不过说真的,你小子送的礼物还真合我老头意思,要不然老头这一把老骨头可不愿意老远跑过来。”

张贵有点谨慎不如平常放得开,这可是一尊大神,千万要伺候好才行:“高大帅这话不是让小子汗颜吗?谁不知高大帅您权襄阳府八年,您老能屈驾前来均州,那是小子的荣幸。”

“你小子哪里来得这么多唧唧哇哇,老头这把老骨头过来均州,就是要向你小子讨口饭吃,你小子还真待不起?”高达瞪了他一眼,对张贵的客气表示不满,他原本就是一个正直豪爽之人,要不然也不会为此得罪贾似道。

听朱天昌说起张贵在均州招募义勇,又胆敢袭击蒙古大营,高达就已经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产生了兴趣。

张贵尴尬笑了笑,道:“高大帅谦虚了,有您在的一天,小子永远只是您的小兵。”

“呸,呸,呸。”高达连续呸了几声,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你小子就别想着折腾我老头了,你自己的事老头管不上,不过你小子在鄂州闹的动静可不小啊。”

“就是,矮张你小子太不知趣了,在鄂州闹了这么大风雨,也不等一下我老朱。”朱老三面盆大的脸凑上来。

“就是,就是,你矮张实在太可恶了,把我老高撵到临安受苦受累,自己却跑到鄂州风光。”这是刚从临安回来的高大超。

张贵不由苦笑,向高达作揖行礼,才道:“矮张这不是苦命一条,到哪里也过得不安稳,心里都不知道多想呆在均州里吃喝。”

“才怪呢?”朱老三不服气道:“谁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就是,矮张就会忽悠人。”

我有吗?我有吗?

张贵委屈的想着,但从鄂州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疲倦,却在这个时候洗劫一空。

回家的感觉真好。

“坏叔叔,坏叔叔。”张贵好不容易摆脱了众人的骚扰,回到住处,远远听见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

梁雅?张贵绝对不是坏叔叔,但对这个可爱的小女孩还是记忆尤深,只见一个穿着米花小裙子的小姑娘带着叮叮当当的铃声从远处走出来。

“小雅怎么来了呢?”张贵赶紧上前几步,拉住小姑娘的手亲热问道,有向猥琐大叔发展的前途。

“坏叔叔答应去看小雅的,小雅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坏叔叔过来,这不就让爷爷把小雅带过来找坏叔叔了。”梁雅那明亮的大眼睛如珠宝般闪了闪,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小雅真乖,”张贵只好继续冒充坏叔叔:“小雅在房州跟爷爷过得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梁雅不满的摇头,撇着嘴道:“爷爷怕坏人欺负小雅,老是不让小雅出去。”

“哦?”张贵有点疑惑的看着梁雅,只见她也很认真的看着自己,想来不是说谎。

“小雅,怎么又缠住张叔叔了?”张贵正想继续问下去,房州的老大梁山已经来到跟前。

“见过梁老。”张贵连忙行礼,梁山对均州义勇又是送礼又是送人的,帮助可不小,不可得罪,也算半尊大神。

“爷爷”,梁雅突然一改乖巧的面孔,委屈说道:“小雅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均州,也不见坏叔叔有什么礼物给小雅?”

“这个,这个。”张贵只好投降,道:“叔叔明天补给小雅好不好?”

“那坏叔叔要送小雅什么呢?”梁雅可不是那么容易忽悠?智力估计超过了一百四十。

“嗯,这个,让叔叔想一下,明天一定送一样小雅没见过的东西。”张贵拍心口保证,几乎都要掏心了。

幸好自己后世也见过不少儿童玩具,大的搞不成,弄点小的应该也可以。

“那,那咱们拉钩。”估计是张贵反悔已经成了习惯,梁雅小姑娘对他的信誉度表示怀疑。

“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张贵尽情发挥坏叔叔的本质。

“小雅听话,爷爷有话跟张叔叔说。”梁山爱抚的摸了摸梁雅的头颅,让下人把梁雅领走。

第九十九章 马(1)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这一章写得非常困难,一来是中午时今天陪家人出县城逛街,回到家已经五点多了,然后用餐后就开始写,一直写到现在,疲倦使得困意连连,实在是痛苦不堪。

二来这是故事情节的一个重要分支,蝶兰也整整删改了三次才完成,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祝阅读愉快,新年大吉大利,顺便求一下收藏和推荐。

明天和后天应该没什么事,可以的话尽量多写一些。不过大年初五肯定只有两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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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这才问道:“梁老,是不是均州发生什么事了?”

梁山摇头,道:“均州没事,不但连蒙古人见不到影子,就连地痞也少了不少,只是最近一直有传言说鞑子要夺襄樊两城,闹得轰轰烈烈的。”

“哦?”张贵想了一会,现在都已经八月,如果历史还没有给自己这个小蝴蝶改变的话,那么离蒙古人攻破襄樊也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梁老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吗?”

梁山摇摇头,道:“也就是城里的一些地痞无赖在传,后来给我抓起来后就清净了不少。”

鞑子因为缺乏攻城武器,攻城之道不是围城就是散布谣言,要不就是使间,所以现在有这些谣言倒不意外。

“那梁老过来均州?”张贵疑惑的看了一脸沉思的梁山,总不会真的认为梁雅小女孩想过来均州看她那个坏叔?

梁山突然笑了笑:“你小子,老头没事难道就不能过来了吗?老头过来混口饭吃也不成?”

张贵连忙拍胸脯,道:“梁老,您这是什么话?均州还不是您梁老的均州?若不是您老给人送物,均州能干成什么?”

“好了,你小子就别肉麻了。”老头可不容易忽悠,道:“说实在话,老头这次过来均州,还真是有有好东西给你。”

奶奶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是为老不尊,专门吓唬我这个超级诚实的小孩?既然是好东西,可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给就行了啊,你不给我怎么知道你想给啊,你给了之后我就知道你想给啊,你给我就要啊,你不给我怎么要?

张贵可不愿意了,道:“梁老有好东西也不能这样吓唬小子啊,我活到现在容易吗?我容易吗?”

“呵呵,你小子。”梁山笑了笑,道:“前不久,房州来了一名胡人,城内的弟兄见他言行举止有点奇怪,上去交谈后才发现此人竟来自峰帖寨。”

“峰帖寨?”张贵莫名其妙的看着梁山,一个山寨上的土匪能有什么好东西:“难道竟然是山寨的探子,想降了我均州不成?”

梁山瞪了他一眼,道:“峰帖寨别人可能不清楚,不过老头我可是熟悉得不行。不过……”

“不会吧?难道你老头还想要好处?”张贵打趣道。

梁山竟然点头,道:“嗯,老头我年纪打了,你也知道房州梁氏后人如今只有小雅一人孤苦伶仃,等老头那天不在了,小雅,小雅就……”

“梁老这是什么话?”张贵连忙道:“您老身体好得不行,说不定就等哪天还梅开二度呢?”

“去你的梅开二度,”梁山都忍不住要凑人了:“这个就先不说了,反正这份恩情你矮张给老头记住就行了。”

张贵见梁山说得认真,也收起笑脸,严肃道:“梁老对小子的恩情与救命之恩,矮张时刻不敢忘。”

“算你小子有良心呢。”梁山才道:“这事说起来话长,你也知道自石敬瑭丢了幽云十六州之后,朝廷就一直缺马?”

“嗯。”张贵倒是知道,历史上也写得很清楚,不过他的认识也仅有这些,也不知道梁山给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高祖立国后,宋、辽、夏相持,市马唯河东、陕西、川峡三路,战马缺乏,到了帝国南迁后,战马来历就只有川峡一路了。”

“高宗初时,川陕地区宋金之间战争的紧张持续,使茶马司的工作重心不得不偏向增加收入补充军需,市马的组织实际上被延缓。”也就是说南宋初年时说北伐什么的,喊得大声,但真要打起来还是输,没他,就因为没有战马。

“直到绍兴五年,茶马司恢复其应有的市马职能。一直到绍兴十五年,川秦市马逐渐走上正轨,通过宕昌寨、峰贴峡这两个主要市马场,南宋每年能够从西北的河曲地带获得约五千匹的优质马匹,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交易。”

“南迁后,广西路基本属于后方,也是马政恢复过程中首先受到朝廷重视和发展的市马地区。广西市马在朝廷的积极经营下逐渐发展起来。直到绍兴十年,广西路也能够稳定地向朝廷提供每年一千五百匹以上的西南马。”

“高宗时期,朝廷先后在饶州、临安和镇江军中创办孳生监牧,但饶州和镇江军中的孳生牧养存在时间很短。孝宗仍对马匹孳生抱有希望,但隆兴初年设的扬州监一年后便罢废,而乾道年间在应城和荆南设立的孳生监也只维持了三年左右。”

张贵倒是知道,养马一定要高寒之地,才能养好马。养马又不能一匹一匹分散养,要在长山大谷,甘泉美草之地,沃野千里之域,才能成群放养,最终才能成为骑兵出塞长途追击之用。

“梁老是说峰贴峡寨是帝国茶马司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张贵听了一篇马经,还是有点糊涂,谁让他从小就不是一个好学生。

梁山瞪了张贵一眼,道:“你小子平常也是聪明得很,现在怎么就装糊涂了。”

张贵更加郁闷了,我是真糊涂了,怎么就装了呢?

“你小子缺的是什么?”梁山只好一步步引导。

“缺人啊。”张贵苦恼得很,鄂州不出兵,朝廷不支持,自己拿什么去跟鞑子拼命?朝廷口里说着支持均州成军,但老子已经回到均州了,有什么好东西也应该送过来啊。

梁山有点郁闷,继续问道:“除了缺人呢?”

“缺钱啊。”张贵更加郁闷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现在都穷得想起打劫了。刚开始招募义勇时也没发觉,发点补助就行了,但后来回炉训练,义勇吃喝拉撒就多了起来,张顺都快撂担子不干了。

“还有呢?”梁山恨铁不成钢啊。

张贵低头想了一会,羞赧道:“老梁有心了,矮张也都这把年纪了,娘子还没娶到,梁老若有合适……”

“停,停,停。”梁山连忙打断张贵的幻想,一脸不高兴道:“你小子都想什么了?”

“马。”梁山提高声音道:“老子都说了一个晚上马的事情,你小子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您老有马?”张贵高兴啊,宋朝向来缺马,辽国有蒙古马,西夏有河曲马,宋朝与辽国打架的时候,就跟西夏互市,进口河曲马,和西夏干架时就跟辽国互市,进口蒙古马,若跟两国都开战,就只好祈祷了。虽然有川峡的吐蕃马,大理的大理马,但前者是高原马,这些生长在青藏高原的马匹,已经适应了高寒、低气压的自然环境,到了平原反而会产生诸多不适,平原的高湿、潮热的自然环境对高原马的呼吸系统的破坏是相当严重的;后者虽然耐力不错,但身形矮小,实在打不过高大的河曲马和蒙古马啊?

至于后世史书上还言大宋非亡于人,而亡于马也!到徽宗大观元年,有司统计各路给田牧马之数,总计为1800匹,其中河北西路就占1400匹,其他诸路数量都很小,河东路仅9匹,而开封府、京西南路、京东东路竟无一匹。打什么打啊,直接投降算了。

梁山摇头,道:“老头又不会变戏法,哪里来的马?”

“梁老,”张贵眼中抗议:“您老这不是忽悠我吗?”

“我说你小子,今日真是懒糊涂,”梁山气道:“老头刚才不是说了,房州来的那个来自峰贴峡寨的胡人吗?”

“哦。”张贵拍了拍脑瓜,都给梁山忽悠糊涂了:“不知那胡人现在在哪里?”

“你想见?”梁山打趣道:“你想见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见啊,你说你想见我肯定会让你见啊,你说你不想见我也不会让你去见啊。”

“鲁铁木见过大人。”一个满脸短须高额高鼻的胡人,怎么看也不想商人,反倒像是山贼的得力助手,就会大声喊砂锅大的拳头那种鲁莽之辈。

但张贵修养好啊,而且时刻注意自身信誉度的提高。连忙让鲁铁木坐好,才道:“鲁铁木此次因何而来?”

“大人,请救峰贴峡寨百姓一命,”鲁铁木虽然是莽汉,但貌似颇懂轻重:“峰贴峡寨寨主鲁铁木原为大人效命。”

卖身契?张贵最喜欢了,但为了维持好不容易混出来的信誉度,连忙扶起鲁铁木,道:“你我有缘皆为兄弟,鲁铁木兄何出此言?峰贴峡寨为帝国市马之地,鲁铁木兄何处此言……”

“大人,”鲁铁木估计是在汉人这里受了不少错误的引导,话还没说完又要跪下去,偌大的一个汉子可怜兮兮的,看得张贵也是心酸。

“鲁铁木兄弟,千万别这样,千万别这样,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张贵赶紧扶起鲁铁木,然后让二弟张顺取了一壶酒。

好不容易哄得鲁铁木喝了半壶酒之后,鲁铁木放松下来,道:“去年,蒙古鞑子突然兵发峰贴峡寨,峰贴峡寨守军不战而退,蒙古鞑子占领了峰贴峡寨后设立马监,禁止百姓私设马市,与平买的名义抢夺百姓战马,同时对走私战马者处于极刑。”

“但峰贴峡寨除了养马市马之外别无出处,刚开始时大家还抱着几分侥幸,暗中把马匹运出去买,可是很快,蒙古鞑子陕西行省总帅府在峰贴峡寨常置百户协助马监,凡发现百姓有违反马监命令时都处于极刑。”

“峰贴峡寨不少百姓禁不住逃亡,能留下来的兄弟莫不是相信大宋会收复峰贴峡寨,只是这希望看起来越来越渺茫。”

第一百章 马(2)

年初二,祝读者新年发大财。还是拜神,烟很浓,眼泪都流了不少。

今天早上六点起床,十点出去拜神,十一点回来,到现在才完成这一章,这两章码得实在太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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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朝廷怎么不管?”张贵好奇问道,你鲁铁木是峰贴峡寨的老大跑老大远的就是过来碰运气?

但随后想到整个咸淳八年,朝廷的相公们都是围着襄樊战役转动,峰贴峡寨这等不起眼的小地方,朝廷哪里还有精力去管那么多,他们也只好自求多福了。

想当年刘整得知吕文德与四川制置使俞兴勾结打算利用“打算法”迫害自己,惊恐不安,派人到临安向朝廷上诉,还投诉无门呢?你一个峰贴峡寨寨主,算不了什么?再说,朝廷派兵去了也打不过蒙古人啊,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果然,鲁铁木说道:“小的也曾经到利州路总管府上求助,只可惜一直见不到府上招抚使大人。

“后来总管府上一个老头告诉小的,说襄樊地区现在正处在战争,让小的过来碰一下运气,想不到小的运气还不错,到了房州之后就见到梁老。”

这是什么理论?张贵郁闷的看着一脸真诚的鲁铁木,心中佩服得不行,襄樊在打仗,你跑过来碰运气,如果那老头不是在忽悠他,老子就跳楼。

“大人。”鲁铁木见张贵低头不语,连忙道:“蒙古人驻峰贴峡寨马监及骑兵百户不过百人,但蒙古人马监已经从我峰贴峡寨掠夺了300匹最好的战马,大人若能为小的收复峰贴峡寨,小的愿意用着300匹战马和大人交换茶叶和盐。”

听到这里,张贵这才知道鲁铁木打的是什么主意,看来是欺负自己愚蠢想让自己出苦力。老子若是收复峰贴峡寨,这些马还不是让老子随便处理?还用得了你给?

“峰贴峡寨虽被蒙古侵占,但小的在各地也有点面子,大人若需要战马,小的可以为大人买上一些。”见张贵有些意动,鲁铁木瞬间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看来这小子能混到寨主,也不是白混的。

“这可不行,峰贴峡寨向来是朝廷市马的地方,我身为朝廷的官员,怎么可以干挖朝廷墙角的事?”张贵义不容辞,开什么国际玩笑,跟朝廷抢生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一张圣旨,估计底下的人已经跑了一半。

“大人若能出兵收复峰贴峡寨,和朝廷的买卖当然还是进行的。”鲁铁木迟疑了片刻,才道:“但大人不也是朝廷的官员吗?”

“这个,”张贵也非常苦恼,虽然现在打战马的注意未免有点早了,可是谁让老子高瞻远瞩呢?再说有了战马也跑得快啊,日后打不过英勇的、伟大的、胸怀像胸襟一样广阔的忽必烈大汗,也能跑得过先。

路子铺好了,总会有人过来做生意。

“在下是朝廷官员不错,但没有朝廷的圣旨,我也只能是袖手旁观而已。”张贵非常抱歉的看了鲁铁木,没有朝廷的出兵旨意,自己贸然出兵还真不想活了,以前自己领的是一群义勇,无拘无束,现在倒好,给自己带了上金刚圈?

自己又不是茶马司的官员,吃力不讨好啊,朝廷向来重干弱枝,好东西都是临安的禁军先享受,等分到自己手中什么也没有了?

“大人,”鲁铁木早已把张贵当做他峰贴峡寨的救命恩人:“大人,小的在峰贴峡寨和川峡路多少有点面子,大人若能收复峰贴峡寨,日后小的给大人介绍一些头人当做报酬。”

见张贵迟疑,鲁铁木趁热打铁:“这些部落世代养马,只是很少为外人所知而已,而且都是些好马。”

“这,这是你想出来的吗?”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鲁铁木,这不是引诱自己犯罪吗?自己不是被逼犯罪吗?

鲁铁木闹了一个大红脸,道:“这是小女让小的说的,小女说朝廷中若有官员对战马感兴趣,就让我把这些话说出来。”

你女儿?张贵看了鲁铁木一眼,不感兴趣,不过诸葛亮大帅哥还娶了丑女黄月英嘛?晕,这都想到哪里去了?

“这个?”张贵的口水都快要流到下巴了:“没有朝廷圣旨,实在是难以出兵,不过,不过,这还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均州军,一定要有骑兵。”高达作为老前辈,老油条,有革命家,斩钉截铁,坚决而不容反对。

“当年鄂王忠武岳鹏举屡战屡胜,唯两万骑兵功不可没。”陆秀夫也是支持骑兵组建:“蒙古鞑子,兵出北原,骑兵纵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帝国若守城尚可,野战不行,然,帝国若需驱除鞑子,非骑兵不可。”

“非骑兵不可!”陆秀夫长时间跟李庭芝混,对于骑兵的重要性认识比较深刻。

“骑兵优势很明显。”郭平迟疑道,他刚到均州,地位不高,说话比较谨慎:“故国西夏有平夏骑兵,谓之‘铁鹞子’者,百里而走,千里而期,最能倏往忽来,若电击云飞。每于平原驰骋之处遇敌,则多用铁鹞子以为冲冒奔突之兵。”

“初年,西夏立国,,仅铁鹞子3000人。”郭平有点迟疑,在座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宋帝国汉人血统,怕自己说话不注意得罪人就不好了。

却不知道西夏虽然立国几近200年,然而数十年前连西夏王陵也被蒙古骑兵挖地三尺,俘获的夏末帝和所有西夏皇族尽皆屠杀,数十年过后早已烟飞灰灭。

“我说诸位想得太远了吧?就算我们有心也无力啊,没有朝廷圣旨,就算战马摆在眼前?谁取?怎么取?”张贵摇头惋惜道。

“若没有朝廷圣旨,出兵却是不妥。”陆秀夫忠君爱国正人君子,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忠臣。

高达是一个老油条,混主意多得很:“咱们这均州军还不是没成军吗?就算是成军了也不用担心,朝廷又不是不允许士卒外出训练,你小子找个机会,把士卒拉出去不就行了吗?”

“这个,”张贵有点为难的看了一眼陆秀夫,陆秀夫是均州知府,均州军督军,虽然朝廷也不会真把仓促成军的均州军当一回事,但做人毕竟还得按照规矩吧?

陆秀夫迟疑了片刻,放佛经过思想斗争:“大人也是为朝廷分忧,即使朝廷追究下来,君实自当会为大人解释一二。”

“老陆,实在难为你了。”张贵对陆秀夫是抱有歉意的,要知道历史上陆秀夫那是名留青史为世人歌颂的人物,自己把他拉到了均州,拉到了岌岌可危的均州,也知道他的际遇将会如何?

“好,君实果是国之忠臣。”高达见陆秀夫虽是夫子,却没有一般夫子的腐儒,心中倒有有几分喜爱,事实上已经表明,均州军虽然是张贵的均州军,但高达的资历摆在那里,不少事情还需早晚请示。

张贵环视了一眼,见众人眼中都有几分渴望,道:“均州原有义勇三千,后来汉水之战伤亡不少,但又得房州梁顾领义勇千余人相助,来自鄂州的杜浒杜郎君,又领千余义勇,更得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上书朝廷硬是从殿前禁军骁勇军挑选精锐百人以助均州军成军。”

“满打满算,我均州军算下来也将近五千余人,”张贵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高达等人,他们中如高达等人,早已经朝廷大将,若不是受到贾似道的排斥,说不定已经是一方都统制;就连如刘义之辈,也是一方团练:“诸位认为骑兵应该以多少为好?”

“那绝对是越多越好。”高达却很淡定,从大将到小兵,他并没有任何不适应。

郭平见众人也不在乎他身份,倒也放松了几分,摇头道:“骑兵数量不用多,我大宋向来弩箭为主,骑兵主要是辅助而已,且兵不在多在精,在下认为有三千精锐足以。”

“嘭”的一声,张贵差点没摔倒地上,均州只有六千兵员名额,现在连兵员还没到,三千精锐,干脆自己当小兵算了。

“你自己找人去。”张贵瞪了他一眼:“我说郭西夏,你胃口也实在太大了吧?”

“要不两千人怎样?”郭平讨债还债,仿佛这个子虚乌有的骑兵,早已经在他手里。

“没门。”

“一千?”

“五百?”

“不能再少了,三百吧。”郭平很认真说道,这空中楼阁的骑兵,仿佛已经在他眼前奔腾,骑兵超过300后才能真正显示出战力。

杨不及可就郁闷了:“我说郭西夏,这骑兵是大人又不是你家的绵羊,你这么卖力干嘛?”

郭平这才尴尬笑了笑:“大人,这个,这个。”

高达笑了笑,道:“郭小子不错,可当骑兵头嘛。”

晕,这怎么说话呢?

张贵也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不若我等商议一下,给老子的骑兵起一个拉风的名字。”

“静塞骑!”也不知道郭平在哪看到这个名字,当年大宋静塞军,辽国铁林军,西夏铁鹞子,金国铁浮屠并称为四大重甲骑士团,拉风得很。

遥想当年,李继隆与耶律休哥干架,耶律休哥从铁林军精选了三万精锐,又从其他部队精选五万骑兵,合计八万人的大部队,堪称草原上的骑兵群英会,风雷般的直扑而来。

然而,李继隆的定州行营只有一万余人,静塞军更是只有千骑。宋军向来缺马,但静塞军却全部采用西域良马,配备宋帝国更加精良的装甲和武器,骑士均是河北武林高手。

次日,辽军全部渡过唐河,八万精骑列开阵势,旌旗猎猎,呼气如雷,对面的宋军只有万人,然而让耶律休哥看不透的是李继隆未没有摆出大阵御敌,恰恰相反,李继隆从正面向辽军发起了主动进攻

静塞军威锋刚烈,辽军前阵不能撄其锋,迅速被冲开阵形,耶律休哥令旗一挥,箭如雨下,但是静塞军仗着装甲坚厚、武艺高强,冒着箭雨就冲了进去!

辽军从来都惯于在外线对付宋军各种阵形,未料今日被宋军冲入己阵,慌乱之中,已有溃败之相。宋军铁骑冲过之所,无人能挡;弓弩引向之处,辽骑蹶倒;朴刀挥向之人,甲开身裂。

耶律休哥也无法阻止败势,只能朝北岸逃去,宋军趁势掩杀,一直追杀到曹河,斩首一万五千级,缴获战马万匹,军器甲仗不计其数。

那简直是神话。

咸淳八年,静塞骑成军,暂定员300人,指挥使郭平,副指挥使朱天昌。

第一百零一章 成军(1)

原以为春节能小爆发一下,但却还没有,实在惭愧。

也没啥好说的,春节嘛,总有诸多借口,蝶兰两章6000+不断更,对成绩不算好的新人来说,也算是努力了一小把,还恳请多多支持。蝶兰今晚还得继续努力,这几章状态不好,每章几乎都超过4个小时,然后又要花上一个小时修改。

同样,祝大家新年快乐,完事如意,新春大吉,恭喜发财。顺便求一下收藏和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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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静塞骑定员三百人,然而荆湖置大使之所以助我均州成军,为救援襄樊也,所以君实认为,目前水师应为我军主力。”陆秀夫虽为均州知府,也愿意真心实意为均州出力,但他毕竟是一个国事为重之人,重情重义之人,李庭芝又对他又有知遇之恩,见众人有点忘形,连忙道。

高达虽被贾似道贬回老家当隐士,但毕竟是国家培养出来的老将军,忠君爱国还是占主导思想,也点头道:“襄樊危在旦夕,襄樊存则大宋兴,襄樊亡,则大宋危,救援襄樊刻不容迟。”

“均州目前尚有飞虎战船百余艘,舟船一艘,其他就是平底船,约莫可以容纳三千余人,建议均州水师暂定员三千人。”张贵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水师都指挥使为高达,副都指挥使为张顺与杨波,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不行,不行,”高达还没等张贵把话说完,连忙摆手道:“我老头好不容易清闲下来,你小子就别扯到我身上来。”

张贵连忙作揖,认真道:“高帅,您老也看到均州的情况,我等虽有锐气,亦不缺乏勇气,然而毕竟是仓促成军,经验不足,难道高帅您就愿意看着均州军好不容易组建,就真的忍心看着均州军毁于一旦吗?”

“这个,”高达迟疑片刻,道:“那老头就暂领水师都指挥使一职,不过你小子得答应我老头尽快换人。”

“绝对,绝对。”张贵连忙答应,不答应也不行,高老头在朝廷上可是挂上号的,万一襄樊解围,高老头估计还得收拾包裹滚回老家,别忘了贾似道还是朝廷上的半个老大。

高达知襄阳府前后八年,又在李曾伯手下混了几十年,这样的老革命家不剥夺,难道还坐等资源浪费?

“二弟,能跟高帅是您的福气,你一定要仔细听高帅的教导。”张贵看着一脸蠢蠢欲动的张顺,提醒道:“均州水师初成,一切都需听从高帅安排。”

“大哥,”张顺不好意思问道:“那粮草饷银等琐碎之事?”

张贵拍拍脑瓜,后勤之事一直让张顺负责,自己也忙晕了头,连忙道:“那是老陆的事,你交给他就行了。”

也不管是不是陆秀夫的事,反正要是交给张贵,他愿意到校场跑十圈。

“水师既然成军,具体之事还请高帅多费心,若有所缺乏,请高帅随时吩咐。”张贵向高达拱拱手,赶紧把名义定下来先。

高达苦笑了一番,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在老家的生活过得还算滋润,就是因为朱天昌带了几个鞑子头颅把他凉下来的心又热了一番。

杨波乃水上好手,大家也是公认的,这个自然没有什么话要说,况且杨波可是跟张贵出生入死。

“大人,你太偏心了。”杨不及可是急性子,见同是来自禁军刺头的郭平找到了位置,忍不住大声说道。

见张贵等人向他看去,杨不及也不咻,道:“我们均州军仅有水师、骑兵可不行,那在下刀斧手往哪儿搁?”

“羊头,要不你过来跟我混?”郭平打趣问道,这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团队,可以感染到进入这个团队的每一个人。

“去你的。”杨不及抽手就要杀过去:“遥想当年鄂王忠武岳鹏举就是用刀斧手干掉了金国的拐子马,刀斧手若有勇气,未免比不上骑兵。”

刀斧手必须足够坚定勇敢,看见骑兵高速冲过来,能抑制住本能的转身逃命的冲动,迎上去,上砍人,下砍马,砍马的时候,人闪在侧面,横刀斩马腿,命中率足够高,杀伤力也不低。

岳家军确实是常以执麻扎刀、长斧的步兵,对付金军的重骑兵冲锋。金兵重骑兵盔甲坚厚,难以砍杀;但是马腿没有马甲的保护,可以刀砍;装甲再厚,也抵不住重斧猛劈。但蒙古骑兵多半是轻骑兵,身披重甲的刀斧手,在灵活机动的轻骑兵面前,还不是一个超好的靶子?

不过也不是都没用,只要长矛顶住了骑兵的攻击,刀斧手再出击,有豁出去以命博命的勇气,经过相当严格训练,说不准还能够见效果。

但身披重甲的刀斧手加上一样东西,那倒可以产生奇效,那就是巨盾,蒙古骑兵多数是轻骑兵,巨盾可以防御远程弓箭的直线射击,也可以防御轻骑兵部队,而配上长矛兵使用,说不定还能产生奇效。

张贵仔细考虑了一会,才道:“若单设刀斧手一军,恐怕多有浪费,但如果配上巨盾使用,再配上长矛兵,不知可否?”

而且刀斧手还可以近战使用,水师上并不是所有都是水师,还必须配上刀斧手、弩弓手杀敌,一物多用嘛。

“应该可以?”即使是高达这个骨灰兵油子,一时也想不出效果。

“管他有用没用,试一下才知道。”杨不及心急,恨不得马上抽刀杀敌,他从禁军跑过来均州,就是冲着张贵敢杀鞑子的名义而来?

众人也是点头,毕竟大宋缺乏骑兵这是事实,也不是三五百匹战马可以解决,任何办法都可以去尝试,若真是行之有效,说不定还能为自己捞不少便宜。

“既然如此,”均州团练使张贵拍板同意:“刀斧手暂领三百人,由杨不及任指挥使,张兴祖为副指挥使。”

“踏蓝军。”杨不及也不谦虚,高兴道:“踏蓝军,踏蓝军。”

张贵郁闷瞪了他一眼,岳飞岳鹏举有军踏白,你小子搞一个踏蓝军出来,他不是纯粹拆台?想跟岳鹏举比高,你小子还嫩点吧。

“嘿,嘿。”杨不及尴尬的笑了笑:“在下才疏学浅,唯恐担当不起……”

“羊头你还有谦虚的时候,看不出,看不出哦。”郭平笑了笑,不过两人都是来自禁军,还是要撑一下自己的同僚:“不过杨都头作战勇敢,奋不畏死,才亦可担,应为合适人选。”

张贵也点头,龙尾洲大捷,杨不及一人杀敌十八,并且突入阿里海牙舟船,激怒阿里海牙,为淘滩伏击战立下大功,奋不畏死绝对适合他,而且杨不及在禁军混了十几年,也算是老油条了,又有稳重的张兴祖照应,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于是,把杨不及龙尾洲大战的表现细细说一下,也获得了大家的同意,这时杨不及才羞赧道:“这个,这个,也不是在下的功劳,大伙奋勇杀敌,大伙的功劳。”

张兴祖也没什么意见,他原本是李庭芝派过来的监军,现在见陆秀夫也到了均州,且李庭芝也同意他留在均州,于是也安下心来,况且他在义勇待的时间比张贵还长,也算是混出感情来了。

“至于长矛兵,也暂定为三百人。”张贵转眼看了一眼,只见刘义蠢蠢欲动,干脆一口气先把架子拉起来:“刘义为指挥使,唐全为副指挥使。”

“嘿嘿。”刘义傻傻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笑什么,这小子连潭州团练使也不干,跑到均州当一个指挥使,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

唐全也没什么意见,连老陆也乖乖的在均州当知府,他唐全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至于弩弓军,”张贵拍了拍头颅,人啊,没有人啊,迟疑了片刻,才道:“指挥使暂由郭平代之,副指挥使莫雄。”

郭平马术无双,又是铁鹞子的后人,箭术也找不到第二人,见张贵让他兼任弩弓军指挥使,心中有几分兴奋,但还是谦卑道:“弩弓军方面,还请莫大人多费心思。”

倒是莫雄,先是跟从朱胜降了蒙古人,后来虽然反正立了大功,可没想到张贵对他是如此的信任,不但帮他追讨了名义,还一下子把他提拔到了副指挥使:“大人,在下,在下愧不敢当。”

“什么不敢当。”张贵不高兴了:“若不是老莫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协助郭平杨不及等人突击蒙古水师舟船,龙尾洲之战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老莫你的功劳,谁也不敢忽略。”张贵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当领导的潜力了,说话的语气倒有种不容拒绝的意思。

“就是,老莫杀鞑子也不客气。”郭平也赞同,莫雄反正后能冒着危险再次回到鄂州,就已经证明了他是真心反正。

“既然这样,”莫雄站起来,向南方磕了三个响头,庄严道:“我莫雄忠心为国,他日有违背此言,当遗臭万年。”

“好,那弩弓军就叫誓言军,誓言杀敌,以报国家,诸位认为如何?”张贵连忙道。

陆秀夫也点头,道:“誓言军,誓言杀敌,忠贞报国,很好,很好。”

等众人热闹完毕,唐全与张兴祖还有张顺等人仔细的看着张贵,张兴祖突然道:“我说矮张大人,你不会又撂担子吧?”

看来撂担子是张贵的习惯,慢慢别人也成了习惯。

众人一想,不对啊,骑兵,水师,弩弓军,刀斧手,长矛手都已经安排好了人选,那张贵都干嘛去呢?

“去,老子事情多得很呢?”张贵可不满意张兴祖的表现,怎么说咱们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一个人容易吗?

“矮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高达捋了捋几根稀疏的胡子,慢条斯理道:“水师之事,大人……”

“高帅请见谅。”张贵连忙道:“小子还真有事。”

“看到梁顾吗?”张贵指着呆在角落郁闷低头的人形坦克梁顾,道:“小子想建军魁字营。”

“人数不过三百。”见众人疑惑的表情,张贵也认真道:“凡我魁字营之士卒,马术无双,箭术无双,水性无双,刀法无双,文学无双,武功无双。”

见众人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张贵才惋惜道:“矮张也知道目前看来这是不可能之事,所以矮张才计划放低些要求,能在梁顾手下走上五十回的士卒,矮张也勉强收了,到时再慢慢调教罢了。”

“嘭”的一声,众人朝着声音看去,只见梁顾两眼翻白倒在地上。均州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也有接近五千人,这五千人都过来找梁顾挑战,估计不被打死也被累死。

这还让人活吗?能担当魁字营副指挥使已经让梁顾大喜,但后面的挑战却令梁顾大悲,这大喜大悲来得太快,梁顾不死也给吓死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成军(2)

这么早更新,难道是传闻中的爆发?呵呵,蝶兰努力。祝新年愉快,大家可要休息好哦,不要玩得太疯了,有空多看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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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州成军,举城同喜,众人自然忙着去准备挑选士卒,张贵留下了杜浒与陆秀夫。

“老杜,”张贵看着一脸淡定的杜浒,道:“矮张心中有一军,非杜老不可?”

杜浒那可是绝对的淡定,和谐社会需要淡定嘛。他老人家在鄂州就是老大,又是交际花,小日子过得滋润,到均州又带了不少义勇过来,他的地位是不用急,他也相信张贵不会亏待他。

“矮张请说,我老杜可要仔细斟酌斟酌。”可不能随便就中了张贵的埋伏,这小子阴谋得很呢。

“奎祀军。”张贵一字一顿说道,恨不得把他心中对奎祀军的印象从说话表现出来。

“奎祀军?”杜浒和陆秀夫对视了一眼,杜浒奇怪的看着一脸严肃的张贵:“那是什么兵种?”

“孙子兵法曾经说过,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相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张贵古文不是很熟悉,这句话还是他昨晚挑灯夜战是临时补充,想冒充一下知识分子,然而说了一半却把后面的忘记了。

“故三军之亲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故唯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陆秀夫很轻松的说了下去,把张贵妒忌得不行,看来临阵磨刀还是比不上别人。

“细作?”杜浒语气带有几分轻松,只是均州军刚成军,人力物力尚且缺乏,不知道张贵为什么要组建细作组织。

“也不完全是?”张贵摇头道:“奎祀军不但要求探查敌军情报,还包括破坏敌人的细作组织,秘密行动,及安全保卫等等。”

看着杜浒和陆秀夫一脸不解的表情,张贵仔细想了片刻,组织好文字才道:“具体来说,奎祀军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细作营,不但要负责探查敌方的情报,更要求破坏敌方的细作组织,还要求能够把自己的情报改头换面后再误导敌方,引导敌军走向错误。”

“同时,奎祀军应设安全营,负责均州军主要人物安全,同时负责对敌方将领及重要人物的刺杀,破坏和阻碍敌军的行动,引导和误解敌方行动走向错误。”

“奎祀军还应设请报营,负责收集敌方经济、政治与文化等相关情报,并要求能够破坏敌方经济、干涉敌军政治和误解敌军文化。”

“这些有用吗?”杜浒虽然已经听到头都大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敌方经济、政治文化与战争有何关系?”

“战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但实际上用处可大得很,比如说敌方经济崩溃,百姓就会造反,军队发不出饷银就会炸营;比如说敌方朝廷从战派改;成和派,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准备;又比如说我们可以出口大量佛教书籍,引导百姓不杀生。”

“想不到,想不到。”陆秀夫再次发出同样的惊呼,上一个惊呼离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张贵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他出乎意外了。

“总之,一句话,凡是对大宋、对均州军有害的情报都要想办法收集、破坏甚至干涉,凡是对大宋、对均州军有利的情报也要想办法收集、夺取甚至改变。”张贵看着一脸兴奋的杜浒,不忍心打击道:“但目前,奎祀军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刺探襄樊蒙古鞑子的动向,最最总要的就是要知道鞑子究竟准备何时攻城。”

“老杜你少时就开始游侠四方,知天下事,均州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你,还请贵卿助矮张一臂之力。”

“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杜浒大方赞许:“想不到你小子脑瓜里还装了这么多东西,这奎祀军,老杜接了。”

“贵卿爽快,矮张不及也。”张贵惭愧说道,之前还想杜浒会谈些什么条件之类,毕竟自己说不听就是吞并了他鄂州义勇,然后给他画了一个需要他去努力的大饼。

“呵呵,”杜浒倒是爽朗:“你小子也说了我老杜少时就开始游侠四方,这奎祀军正合我老杜的心思。”

张贵点头,双手紧紧握住杜浒有力的大手:“他日驱除鞑子,矮张誓不忘记贵卿。”

“君实,”张贵见杜浒答应,才对陆秀夫道:“还请君实兼奎祀军副都指挥使,凡奎祀军一切所需,均州军应该首先供应,凡是我矮张能做到之事,还请贵卿及君实吩咐。”

陆秀夫点点头,但却道:“均州成军,我老陆也非常高兴,只是成军后需要大量人力财力,至信(张顺)已经大概给我说过,均州军财力已空,不知至诚可有妙计?”

“鞑子围困襄樊日久,就连房州、均州等地也有不少荒芜土地。”张贵仔细琢磨了片刻道:“襄阳、樊城、均州、房州皆膏腴,然而民力不支,苟行营田之法,其利为厚。然即今将已七月,未能耕垦,来年入春,即可措画。”

“营田收成之后,除留足来年种子外,每亩只收租一二斗即可。”

“这营田之事,君实定会上奏朝廷,只是现在襄樊未平,又已过七月,恐百姓不乐意,即使要营田或均田,都需要等来年。”陆秀夫为难道:“均州军虽成,然后朝廷饷银军资未至,恐怕朝廷另有安排。”

陆秀夫迟疑片刻,要知道朝廷经济早已不及前朝,七成税收都用来养兵,可却远远不够:“均州军,还需从均州一地着手。”

“均州一地,人口不过五万,养兵恐怕会增加百姓负担。”张贵皱了皱眉头,朝廷没钱他是知道的,一来贪官太多了,而来支出太大了,并不是朝廷真的没钱,只是没钱发到他张贵手上而已。

现在还有李庭芝照应,但哪天李庭芝离开荆湖,恐怕就是均州军任人宰割之时。

陆秀夫也点点头:“均州军兵员六千,现在尚缺一千余人,而城内百姓只得三千多户人家,口不过两万也。”

也就是说这一千人可不能再从均州城内招募了,张贵也明白其中利害,点头道:“老杜,你奎祀军成军后,马上颁布天下英雄令,让天下英雄知道,我均州还有一群敢打鞑子的军队。

“天下英雄令。”杜浒眼睛都大了,果然是大手笔啊,这牌子打出去,该多长面子啊。

“至于银子,”张贵低头想了片刻,道:“我有一古方,可酿出烈酒,或许可解当前之困。”

“就是鄂州喝的那种?”杜浒眼睛都长大了,舔了舔舌头然后看着张贵。

张贵点头,道:“正是,此法也不算复杂,但目前产量不大,也只能勉强应事而已。”

陆秀夫见杜浒一脸渴求,也毫不客气问道:“不知矮张现在可有?我老陆倒是要尝一下。”

张贵之前在均州蒸馏了一些,后来虽然带了不少去鄂州,但两三个人的分量还是有的,于是叫来官家去取酒,顺便把卢方请来。

想不到官家还没到,卢方却到了。

“矮张爷,小的过来换钱了。”卢方笑盈盈的看着张贵及杜浒等人,简单行礼后,道:“上次小的幸好你矮张爷够爽脆才得以保住信誉,这不信誉好了,银子也就随时可以赚回来。”

张贵笑眯眯的看着陆秀夫:“怎样?老陆,此人不错吧?”

陆秀夫连忙点头,这人连张贵的银子也敢借,而且借得理直气壮,还得也理直气壮,这人简直前辈子就是跟钱打交道不成。

张贵见陆秀夫已经点头,道:“卢方你欠债还钱那绝对是应该的,不过老子现在不稀罕这些银子,到时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卢方有点紧张,自己文不成武将不就,该不会让自己去送信吧?谁说两国交战不斩来史,可朝廷也没把鞑子当作国家啊。

这是,官家已经取来蒸馏酒,张贵安排众人坐好后,才给每人倒上一杯,杜浒那是有经验的久经沙场考验之人,但陆秀夫可不成啊,平常接触的都是老夫子,哪里能喝上这等高度酒?

“咳、咳、咳,”陆秀夫接连咳得不停,急得张贵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良久,陆秀夫才深深叹气,道:“烈酒如火喉咙过,心肝脾胃静开颜,这才是好酒啊。”

嘿嘿,好酒就好酒,还弄一个小诗出来,文人就文人:“不如就叫开颜酒如何?”

“开颜酒好啊,开颜酒好啊。”卢方有点手舞足蹈的感觉:“矮张大人,别说了,就凭这一壶好酒,你让小的干啥就干啥去。”

“好你一个钻天鼠,就这么容易打发了。”张贵笑了笑:“不过,我就是想把这酒的生意交给你这个钻天鼠了。”

“什么?”卢方显然是被吓呆了,做生意他可是猪八戒上轿头一回,一点信心也没有,不过又嘴馋,急得不停挠头:“矮张,这赚钱的活我老卢可没什么把握。”

“那我不管,”张贵非常干脆:“你找老陆商量去。”

卢方嘿嘿的看着陆秀夫,仿佛看着一坨金子。

“市马利益甚高,峰贴峡寨,我还是想走一趟。”张贵也不顾陆秀夫与杜浒的反对:“峰贴峡寨虽然被蒙古攻占,但鞑子没有重视,只驻守骑兵百户。”

“若能收复峰贴峡寨,既可以部分解决战马问题,或许还可以为均州打通一条财路,非去不可。”张贵苦脸,自己怎么就这样苦命呢?不是为人担忧,就是为钱烦恼,幸好均州房价不高,要不非把他逼死不可。

“那何时去比较合适?”陆秀夫既然劝阻不了,只好问道。

“等魁字营成营后,我借口把那帮小兔崽子拉出去拉练。这样日后朝廷追究下来,也不会让老陆你太过于为难。”张贵苦笑道:“我屡次得罪鞑子,我怕留给均州的时间不多。”

陆秀夫也点头,道:“鞑子屡遭至诚骚扰,若鞑子有计划进攻襄樊,恐怕就先要除掉至诚,先拿至诚开刀了。”

“这就要看麻烦贵卿的了。”张贵惭愧的看着一脸淡定的杜浒,果然是老大出手,绝对精品。

第一百零二章 长途奔袭(1)

“跑,给老子跑。”张贵黑着脸大喝怒喊,不过就算他不是黑着脸,夜里也看不清,均州成军后,魁字营就再也没有见过张贵的好脸色,不单是魁字营,还有水师都指挥使高达、骑兵静塞军指挥使郭平、弩弓誓言军副指挥使莫雄、刀踏蓝军斧指挥使杨不及、长矛破天军指挥使刘义都没有好脸色。

至于这个光荣的任务为什么又是落到了张贵的头上?谁让魁字营是均州军的精锐,从禁军补充而来的士卒,有一半编入了魁字营;这三百人中至少有一半经过战火,另一半没有经过战火的也经过大场面,比如打架杀人……

梁顾连死的心都有了,早上刚起床牙还刷好时,张贵就好心好意面带微笑给魁字营300人加餐加菜,又给大伙提前发了饷银,大笔大笔的银子啊,直接把旁人羡慕得要晕倒过去。然而竟然没有人想到,恶狼总是披着羊皮的。

梁顾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啊,怀里揣着银子也得瑟得很,然而事情的转变在中午过后,该死的张贵,就把正在晒阳光的魁字营赶了起来。

“没有老子的命令,谁要是敢停下来,就把老子的饷银还回来,然后给老子滚出魁字营,老子这里不养闲人。”

众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儿郎,哪里能受得了如此委屈,身为最精锐的魁字营,头儿是均州军最大的领导,注定了将会是均州军的刺头,均州军的主力。

跑就跑吧,大伙又不是没有试过,然而从中午开始,这支队伍除了偶尔作适应性休息外就再也没有停下来,老大张贵除了大声吆喝之外,没有任何让他们停留下来的意图,甚至连休息一下也要经过计算,反倒身边一个长相奇怪的胡人,安逸的坐在一匹驽马之上,美滋滋的喝着烈酒,酒香连跑在最前面的士卒也能清晰闻到。

就连老大张贵,也是气喘吁吁的跑着,偶尔还吆喝几声,给这个宁静的山林里增添几分生息,给疲倦的队伍增添几分活力。

“这是实战拉练。”张贵严肃说道:“死伤各安天命,现在想退后魁字营还来得及,我魁字营不但不养闲人,还不养胆小怕死之人。”

“跑,给老子跑。”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不断在梁顾耳边响起,谁愿意退出?别说是实战拉练,就算是冲锋陷阵也不会退后半步,梁顾是这样想着,步伐也放慢了几分。

“啪”的一声,火辣的鞭子狠狠的抽到了梁顾背上,脚上的鞋子越来越重,小腿上绑着的布条使得小腿渐渐麻木,还有背后的包裹,也不知道张贵往里面装了什么东西,重得就要把这个身材强壮的偌大汉子压倒。

“梁顾,”黑夜中传来冷冷的声音:“你小子是不是想滚出魁字营,要是你小子没卵子,赶紧给老子回房州去。”

梁顾是房州老大梁山的远房,是房州数一数二的好汉。

“不,老大。”梁顾打了一个激灵,要是自己真这样灰溜溜回到房州,估计日后自己就不要混了,房州攻击战给房州好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梁顾在那一战中可是留下了名号。

“他妈的给老子认真点,要不老子还是抽你。”黑夜里的声音还是很冷,仿佛冷到了骨头深处,梁顾从没想到一个人会转变得这么快,早上的时候还是一张笑得如花般的笑脸,怎么到了中午就成了另外一张?

难道这人还真能变身不成?

“老大,还有多长路程?”梁顾听得出说话之人却是吕武,吕武来自闽南,是当地一个出名的猎手,后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只好跑路到了均州。

魁字营大部分人梁顾都认识,当时张贵说的虽然是气话,但十有八九还是要经过他梁顾的手下,魁字营中和他梁顾交过手的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差点直接把这个人肉坦克累得半死,还没来得及休息半天,却想不到又被拉了出来。

张贵喜他箭术无双,对他向来纵容,恨得梁顾牙齿痒,怎么同人就不同命呢?怎么人的命运会相差得这么远呢?

果然,那个冰冷的声音有点缓和:“别说话,老子还没有喊停之前都还没到。”

梁顾愤愤不平,让人跑就是了,还不允许说话,但他却不敢说的,火辣的鞭子还在背后晃眼呢,要知道他身材高大,但耐力不好,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易。

“老,老大,小的真跑不动了,能不能休息一下。”梁顾大喜,乐子来了。说话之人叫李成,据说是庐州人,在庐州还是大家族,只是庐州也受到鞑子的攻击,他自己跑出来投靠了均州军,要知道均州军虽然已经成军,但谁让张贵还打着偌大的一个招抚的牌子呢?

也忽悠了不少人。

李成世居庐州,也没什么本领,当时在他手中走不了三招,也不知道张贵怎么就看上了,用老大的话来说就是特招,魁字营还真有几个是特招之人,把梁顾羡慕得要死。

“别说话,到休息时自然就休息。”

“这帮小兔崽子。”张贵不由伤心,这些来自各地的义勇看起来虽然强壮得不行,但耐力不行,军纪不行,组织不行,反正就两个字:不行。

“估计是吃喝坏了。”张贵郁闷想道,想起均州花钱如流水,搞得自己穷得不行,现在却换来这些吃喝坏了的家伙。

到了子夜,当月光照在正中央之时,张贵借着月光看了几次地图,终于下令停了下来。

“老,老大,赏口水喝。”张贵揉了揉发酸的小腿,幸好这辈子其他本领不怎样优秀,却想不到身体硬朗得很,素质那是一级棒,看着一脸可怜巴巴的梁顾,很不到给他几个巴掌,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身体硬朗得像牛一样的汉子,身体耐力却差到极点,要不是自己鞭子抽得都麻木了,还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只不过这小子皮坚肉厚,任凭张贵怎么打也不吭声,真服了他。

“你自己的呢?老子早就说过了,没有。”张贵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出发前自己已经再三强调,而且也把水的重要性给这人说了N次,但不听话的人却还很多。

“嘿嘿,老大,刚才还看到你喝呢,就赏点吧。”梁顾脸皮那个厚啊,都比得上均州的城墙了:“我那个葫芦就装那么点水,还不够一嘴巴。”

“就你嘴巴大喝得多,也没看其他弟兄喝完了?”张贵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把手中的葫芦递给他,道:“别喝太多了。”

“老大,遵命。”梁顾接过水葫芦,哪里还管得上喝多喝少,仰头就往嘴巴里倒。

“老大,你的也没有了?”梁顾哭丧着脸,一脸郁闷的摇了摇水葫芦。

张贵得意的笑了笑,道:“嘿嘿,老子又不是骆驼,老子还不是跟你一样要喝水?”

“老大,这骆驼是什么东西?”李成凑过来,在梁顾眼里毫无长处的李成,却有一个最大的长处,耐力非常足,别人都喘不过去了,他还是气定神闲,看得张贵都有点妒忌。

“这骆驼嘛,”张贵闭上眼睛,轻声道:“这个还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那老大慢慢说,我去看一下弟兄们都安排好了没有。”李成说完,连屁也不多放一个,跑得连影子也不见了。

“奶奶的,耐力真好。”张贵看着走得飞快的李成不住叹气,揉着发酸的肌肉。

坏孩子吕武原来是猎手,翻山越岭那是习惯了,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讨好道:“老大,我帮你揉一揉?”

吕武那是诚心诚意,刚到均州不久就混进了革命队伍,还成为了光荣的精锐魁字营一员,拿了一大堆亮晶晶的银子,想当初自己就是因为还不起地主老财的银子被逼跑路。

“奶奶的,有好东西也不快点拿出来分享。”张贵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小兔崽子怎么就是养不熟啊。

“老大,你这不是不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你想要你就说啊,你不要就不说啊,你说了我肯定会给你的啊。”

吕武还在唧唧哇哇说过没停,身边的梁顾大吼:“你小子竟然还藏了这些好东西。”

“君诚,你过来看一下。”君诚,陆秀宗也,陆秀夫三弟,只是这个三弟倒不像大哥一般稳重不寡言,知道陆秀夫要去均州,自己也屁颠屁颠的跑来。

陆秀宗打小喜欢武艺,但毕竟是文学世家,多少也能冒充知识分子,可谓是文武全才,然而陆秀宗却非常讨厌科举考试,是韩寒一类的人物。

张贵又把胡人鲁铁木叫过来,这才点起了防风灯,摊开一张破旧的地图,道:“鲁铁木,看一下路线,是否能走得通?”

鲁铁木摇头,道:“小的看不懂地图,不过方向是没错。”

陆秀宗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会,道:“现在我们正处于金州的坪山,一路往西就会达到利州路,应该错不了。”

“你认为还有多远?”张贵看着鲁铁木,问道。

鲁铁木一路上骑着均州唯一的一匹驽马,喝着均州准备出口创汇的烈酒,小日子过得滋润:“小的从峰贴峡寨走到利州路的兴元府经过了五次日落,然后从兴元府到房州,又用了将近半个月时间。”

“但就是没有大人走得这么快。”鲁铁木不好意思看了张贵一眼,道:“大人脚力好,一天走得路几乎是小的走两天的路。”

“那至少需要十天左右?”张贵想了片刻,道:“还是不行,速度太慢了,明天还要加速。”

从来没有的危机感越来越明显,张贵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襄樊蒙古人的蠢蠢欲动,虽然历史上写得很明白,蒙古鞑子攻城的时间是明年一月份,可保不准自己的到来打乱了鞑子的计划?

注:杜浒、李成、吕武都是历史上文天祥的老底,嘿嘿,偶把他们抢过来了祝预读愉快,在码第三章,顺便求推荐。

第一百零三章 长途奔袭

今日第三更,传闻中的爆发,哈哈。算下来估计10000+了吧?实在是太给力了,可是推荐和收藏不甚给力啊,不过作为新人,蝶兰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明天继续努力,祝新年快乐,旅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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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张贵面无表情,他的盔甲已经覆盖烟尘,他的嘴唇已经干枯开裂,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他的头像要裂开一般。

“老大,我快要死了。”人形坦克梁顾,两条腿像是注了铅般,每迈出一小步,腿都会刺心般的疼痛。

“别说废话。”张贵沙哑声音瓮声道:“魁字营,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弟兄。”

路程遥远,艰辛得出于意料之外,茂密的森林,原始的小径,他们一路上趟过水,翻过山,越过河,爬过悬崖,走过峭壁,被毒蛇咬过,被猛虎追过,被大熊吓唬过,甚至连树林上的猴子,也成群结队的向他们示威。

就连耐力好得不行的李成,也哭丧着脸,他身上背了几个包裹,右手还搀着一名伤员:“老大,我怎么就觉得我就是一头驴啊?”

可怜的鲁铁木,早已经从驽马上被赶了下来,双脚如铁板般再也动弹不了:“大人,你就可怜可怜我鲁铁木吧?最多收复峰贴峡寨后,战马给你便宜点。”

张贵眼睛闪了一下,但很快就坚决道:“不行,绝对不行,今天还没有走完路程,寨主你说什么也我不会同意。”

“天啊,”鲁铁木昂天长叹:“我怎么就这么蠢啊,用一匹驽马换回了一瓶烈酒?”

“要是天上还有机会让我鲁铁木回到峰贴峡寨,我鲁铁木决定要找三匹骏马,一匹骑,一匹看,还有一匹让它就跑路。”

鲁铁木看着那匹可怜的驽马,几乎要哭了出来,只见驽马驮着陆秀宗,而马背尾巴上拉着梁顾,梁顾身后还拉着一串人,都是盔甲凌乱,破旧不堪,如果鲁铁木不是跟从他们一路走来,还以为碰到成群结队的乞丐呢?

只是他们无论多么疲倦不堪,身上的武器从来不离身。

“身上的武器,是你最亲密的朋友,如果敢有抛弃武器,抛弃朋友者,离开魁字营。”这是张贵再三强调的誓言。

“大人,”鲁铁木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凡日后大人在峰贴峡寨交换的战马,小的只收九成五,大人您行行好,就休息休息吧。”

小腿上紧紧绑着的细小的布条让小腿麻木失去了感觉,脚板上的水泡在前一个晚上会被完全挑破,然后结成疤,虽然疼痛减少了不少,但疲倦却不能减少半分。

连续四天,每天急行军8个时辰,除了睡觉之外,连吃喝拉撒都是在走路,谁要是敢说自己没事,鲁铁木真愿意把怀里仅存的半瓶烈酒给他。

“九成四。”见张贵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鲁铁木就知道张贵已经意动,这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女儿茹鲜再三吩咐,让自己对汉人要小心,汉人比蒙古人要狡猾得多。

“六成。”张贵瓮声道,这都是银子惹的祸啊。

“九成三。”鲁铁木很谨慎,要坚持,要坚定。

“六成五。”张贵步步为营,步步紧逼。

“九成二。”鲁铁木咬紧牙关,不能因为一时的自由,害了数百族人。

“七成。”张贵胆子很大,步伐迈得很快。

“九成。”鲁铁木胆子大了一回,以后少赚一些,多买一些,薄利多销嘛。

“八成八。”张贵也不是把人逼到死路的人,要慢慢压榨嘛。

“八成五。”鲁铁木惯性的往下减。

“成交。”张贵都想抱着鲁铁木啃两嘴巴了,实在是太好人了,自动给他好处。

“老大,时间到了。”吕武看了看森林中的影子,提醒道。

“好,自由休息一刻钟,一刻钟后行军。”张贵赶紧拉了拉鲁铁木:“寨主,请休息休息。”

鲁铁木哭丧着脸在囔囔自言自语:“八成八,八成五,八成五,八成八,八成五八。”

张贵把马上的陆秀宗扶了下来:“君诚,怎样了?”

“大人,给你添麻烦了。”陆秀宗毕竟不如打滚贯了的梁顾等人,从昨天开始就发烧,幸好吕武对这些小病还有几分把握,昨晚喝了药之后已经好了很多。

“君诚,别说这话。”张贵摇头,道:“魁字营都是弟兄,说这话不是凉了弟兄们的心吗?”

“你看一下地图。”张贵把那破旧的地图递给陆秀宗,道:“按照地图估计,我算了一下,离峰贴峡寨应该也不远也。”

“大人,方向是不错。”鲁铁木终于回过神来,插话道:“只是走的路鲁铁木也不是很熟悉。”

“嗯,这是古道,茶马司的古道,还是老梁贡献出来的。”张贵也点头,道:“地图上有标明白,只是不知道前方能不能走通。”

妈的,日后让杜浒搞一个测量队,一定要搞出一份高清晰的地图来,想当年小日本鬼子侵略前不知往中国派出了多少测量队,据说小日本的军事地图比中国用的还详细,还标准。

很多将领用的都是日本的地图呢?

“方向没错,地图上又有古道,那证明应该是能走得通,希望前方不会发生什么事。”陆秀宗苦着脸,现在的魁字营,不用说上战场,就是随便遇到一伙山贼就已经足够他们扛了。

张贵也没有办法,既然鲁铁木认为方向没有错,那就是说一直赶路就可以了,做人只要有一个目标,总能坚持下去,不是吗?

好不容易才熬到夜里,张贵吃了炒面之后倒头就睡,倒是陆秀宗,虽然病怏怏的,但毕竟是骑了一天的驽马,身体还算是硬朗,于是自愿值班。

到了半夜,张贵突然感到有人在叫他,竭力睁开眼睛,只见陆秀宗用手作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最后才低声道:“前面貌似有人?但距离还很远。”

张贵点点头,思量应该是离峰贴峡寨不远,一路上他们尽是挑选没有人走的路,就算是遇到有人也刻意躲开,然而过了利州路兴元府后,就很少看到人了。

知道是进入了胡人的地区,胡人人数不多,而且分散得很,没有遇到人也算是正常。

“前半夜还算寂静,到了后半夜就隐约传来声音。”陆秀宗有点莫名道:“声音也是时断时续,也不知道哪里传出,偶尔还有吆喝杀戮的声音?”

张贵这时想起曾经后世看过的一篇报道,说云南省陆良县著名沙林风景区内的一种奇怪的自然现象。当年居住在沙林风景区附近的居民,在一处幽深的山谷里,经常能听到类似古装片中出现的那些兵器相碰、战马嘶鸣的声音,他们把这种奇怪的现象叫做阴兵过路。

怪声的出现,在当地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村民传说这一切与一场战争有关。三国末年,为平定南方少数民族叛乱,诸葛亮率军南下直至陆良。一天,蜀军与南军在战马坡交战,南蛮王孟获特意请深通法术的洞主木鹿大王前来助阵。木鹿大王命手下官兵挖了两条长不到四十米、宽不足一米的山路,并将蜀军引到此。

呜呜的号角响起之后,虎豹豺狼、飞禽走兽乘风而出。蜀军无抵挡之力,退入山谷。可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蜀军突然马惊人坠,南军乘机追杀,蜀军死伤惨重。从此,这里总是阴云不散。

然而怪声的事情还没平息,另一个奇怪现象又在惊马槽出现了。当时很多村民说马到了这儿它就会惊,不敢过,你打死它,它都不过。非得绕道而行,村民感到恐惧,担心接下来这里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果然,过了不长时间,原本在傍晚或者深夜才能听到怪声,白天也能听到了。奇怪的现象接踵而来,一条普通的山道变得越来越神秘。人们纷纷传言,惊马槽里闹鬼了。

后来总算引起了一些专家们的注意。有些专家认为村民们听到的怪声,很有可能就是三国末年发生的那场战争的声音。

难道说惊马槽有录音的功能?人类实现声音记录,是1877年科学家爱迪生发明留声机开始的。这种录音的方法是把声音变换成金属针的震动,然后把波形刻录在锡纸上。当金属针再一次沿着刻录后的轨迹运动时,便可以重新播放出留下的声音。惊马槽的地理位置显然是具备了这种功能。

两人也不敢说话,等过了一段时间,声音终于停止了。张贵再也睡不着,于是把鲁铁木叫来,仔细询问了一下,才知道早在熙宁七年时,知甘谷城张诜遣人往阶州峰贴峡,集蕃酋犒设而诱说之,吐蕃部民怀疑,以为要夺取他们的土地,陇逋族即纠集大罗苏木嘉族,攻焚峰贴峡寨,杀寨官军民。

后来吐蕃部落又和宋朝发生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争,期间又以大观二年四月二十三日,童贯遣统制官辛叔献、冯瓘等统大军自岷州入洮州南境,进逼鲁黎诸族,其首领结毡迎拒官军。

后来,吐蕃还和金朝打了机场战争,纵观吐蕃历史,就是战斗的历史。

吐蕃人凶狠不畏死,且生活在艰苦严寒之地,身体强壮,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等鲁铁木把他知道的吐蕃历史说了一遍,也就到了准备出发的时间,鲁铁木只好不停喝酒,刺激就要麻木的神经。

第一百零四章 长途奔袭(3)

嘿嘿,据说下午就换到新书精选了,大家给力点,求收藏和推荐。

又是一章几进4000字的大章,蝶兰从来不亏待读者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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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鲁铁木很快就找到了道路,走过几条隐秘的小径,竟然出现了一个小山谷,山谷内稀拉的有几间木屋。

见到谷口出现了一大批衣衫褴褛之人,木屋里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山谷内吆喝声,呐喊声不断,张贵让魁字营停留下来,让鲁铁木上前交涉。

“安卓,我的若哈。”鲁铁木见领头之人,眼泪哗哗的往下来:“安卓,这可想死我了。”

安卓莫名其妙的看着两眼泪汪汪的鲁铁木,该不会是被这群人俘虏了吧?鲁铁木不是已经逃出了峰贴峡寨吗?前段时间蒙古人还过来捉拿,有点紧张的看着一脸疲倦但却是武器精良的魁字营:“鲁铁木,这是什么回事?”

鲁铁木与安卓都是一个部落的头人,两人向来交往不错,要是其他人,安卓早已经举刀相向了。

“安卓,鲁铁木给你带来了真诚的朋友。”鲁铁木搂住头人:“这都是朝廷的精锐士卒。”

“朝廷?”安卓看了一眼张贵:“汉人的朝廷吗?”

“正是伟大的英勇的汉人朝廷,他们来自遥远的地方,仅仅走了八天就来这里。”鲁铁木高兴说道:“鲁铁木自己足足走了十八天。”

“哦,”头人看了衣衫褴褛的魁字营,不敢相信问道:“这些都是汉人朝廷的精锐吗?”

汉人不是向来富足吗?怎么会堕落到这种情况。

张贵也知道自己现在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赶紧从背后的大包裹掏了一下才走上前,递给头人,道:“迎接朋友的是烈酒与好茶,在下均州军团练使、招抚张贵,从朝廷圣旨,率领均州军三百精锐收复峰贴峡寨,还请头人以助在下一臂之力。”

头人安卓见鲁铁木眼睛闪亮发光,想必眼前的礼物很不简单,疑惑的接过来,也顾不得失礼,先打开瓶子,一种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好酒,好酒。”安卓忍不住赞叹。

鲁铁木倒有意见:“我说大人,一路上我鲁铁木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见大人送点烈酒,唯一的一瓶也是鲁铁木用驽马换的,你也太偏心了吧。”

安卓笑了笑,好酒好茶就是好朋友,不管他是谁,见鲁铁木的表情也不是装起来,于是倒安心不少,接过张贵的烈酒与茶包,把他们请进了木屋。

安卓的部落很小,约莫只有百余人,这是一个漂亮的山谷,一眼可以望到尽头,依稀可以看到不少战马和绵羊在草丛中悠闲的晃悠,虽已是八月,但山谷内依然是鲜花盛开,一路上几只蜜蜂和蝴蝶在张贵眼前不停挑逗。

挑逗。

“安卓,蒙古人现在是怎么情况?”鲁铁木有点担忧问道:“刚才你的话里是不是说有蒙古人曾经来过?”

“是的,”安卓细细品了一杯酒,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你从峰贴峡寨逃走之后,蒙古人曾经找过你一段时间,后来倒是没见了动静。”

“但最近蒙古人好像出了什么事,”安卓有点悲伤,道:“蒙古人到各个部落,下令让部落献上战马与毛皮,不仅如此,听说萨班智达部落还逼迫出兵协助蒙古人征战。”

“该死的蒙古人。”鲁铁木狠狠骂了一句,三十多年前,蒙古将领阔端就已经取得秦、巩地区,阿哥昌被任命为叠州安抚使,负责招降吐蕃诸部。第二年阔端大举入蜀,招降吐蕃酋长勘陁孟迦等10族。十年后阔端给主持萨班智达贡噶坚赞桑布令旨,邀请他前凉州。萨班智达代表吐蕃各部与阔瑞达成协议,承认吐蕃各部归属蒙古,确认吐蕃接受蒙古大汗管辖。

在萨斯迦派的带动下,吐蕃诸部大多归附蒙古,蒙古通过萨斯迦领袖确立了对吐蕃的领导权,当然那个时候峰贴峡寨还在汉人朝廷的手中,附近的族人生活也算可以。

自从去年蒙古人攻占峰贴峡寨后,汉人的茶马司撤出峰贴峡寨地区,蒙古人哪里有茶叶和部落交换,要什么东西都是直接取走。

部落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蒙古人又大规模征兆战马与勇士,像安卓这些小部落,估计都熬不过今年冬天。

没有了汉人的茶叶,族人根本熬不过冬天的严寒。

张贵也曾听梁山说过,仅绍兴元年成都府、利州路二十三处茶场,岁产二千一百二万斤。通博马物帛,岁收钱约二百四十九万三千余缗,换取川、秦八场额市马万二千九百九十四匹。

朝廷每年要从大西北和西藏地区少数民族那里换回12994匹良马,以装备朝廷的军队,万余马匹的要多少斤茶叶呢?按每匹80斤的平均数,茶叶的流通量在百万斤以上。何况需要交换的不仅仅是马匹,还有少数民族地区的特产,如毛皮和药材。

这是一个数量惊人的数额,没有了汉人朝廷提供的着百万斤以上的茶叶,仅凭借小商人之间的走私与交换,将会有大量的族人因为得不到茶叶的补充而在严寒的冬季死去。

“好茶,好茶。”安卓忍不住赞叹,倒是把张贵郁闷了一会,他素来喝酒不喝茶,这些茶叶还是从陆秀夫府上顺出来,听老陆说是什么紫阳茶,自己也不懂,既然是好茶,回去之后问一下老陆就可以了:“头人要是喜欢,日后张贵给你多带点。”

安卓谢过了张贵,又对鲁铁木道:“峰贴峡寨中蒙古人防备严密,你打算怎样做?”

鲁铁木满怀信心,道:“有汉人朝廷的精锐,鲁铁木绝对是放心,只是不知道峰贴峡寨情况如何?”

“蒙古人很谨慎,”安卓道:“自从你鲁铁木从峰贴峡寨逃走之后,我们这些牧民就再也不能进入峰贴峡寨。蒙古人只允许认识的族人进去,一般陌生的人都被扣了起来或直接被赶出去”

“那安卓知道茹鲜怎样吗?”鲁铁木其实最担心的反而是他的宝贝女儿,正是自己的女儿劝自己逃出峰贴峡寨去向汉人朝廷求援,现在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怎样?

“茹鲜应该不会有事,也不见有什么消息,况且茹鲜在方圆百里部落中都很有声誉,蒙古人仅有百户及马监,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安卓想了片刻才道:“鲁铁木放心,没有不利的消息。”

不会吧?丑男人的丑女儿还这么有魅力?

“茹鲜是方圆百里吐蕃部落中长得最漂亮的女孩,还是方圆百里最睿智的祭司。”安卓喝了他张贵的酒,肯定要报答。

“不会吧,就凭鲁铁木这样子,还能生出一个漂亮而且是绝对漂亮的女孩,这好像是有点不可思议?估计是审美眼光不同罢了。”张贵自己给自己打气。

安卓的部落离峰贴峡寨已经很近,不到半天的距离,张贵让鲁铁木和安卓帮忙安排休息,才把几个都头找来。

“老大,真要打?”刚才还抱着脚唧唧哇哇的梁顾,差点没跳起来:“老大你怎么不早点说一声啊,要是大个子知道是过来打仗,打死也不吭一声啊,不管怎样,这次大个子一定要打前锋。”

梁顾跟从张贵已久算是元老,又跟他去了鄂州轰轰烈烈打了一架,满脑子都是军国主义思想,只要有仗打,比吃肉还要高兴。

“不打?不打老子带你们过来干嘛?”张贵瞪了他一眼,都是什么人呢?打仗又不是儿戏,会死人的:“你给老子严肃点,鞑子又不是泥土,你喜欢怎么捏就怎么捏?别忘记了淘滩之战。”

淘滩之战,以三千精锐伏击蒙古水师残军,死伤过半,而对手大多数还是蒙古汉军?

看着梁顾尴尬的低下头,张贵笑了笑,道:“但也别把蒙古鞑子想得太厉害了,再厉害的鞑子,还不是被咱们消灭在淘滩,记住,有时候计谋远比武力重要。”

梁顾挠挠头,道:“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叫我往东我就往东,叫我往西我也不敢往东。”

“去你的,”张贵笑骂了一句,除了二弟张顺,汉水杨波之外,梁顾应该算得上自己的绝对亲信了:“大伙回去给弟兄们好好说一下,不要堕了咱们魁字营的名声,这次咱们要一鸣惊人,谁要是打输了就别回来见人。”

“这还是老子好不容易滥用职权才为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争取到的机会,谁要是怕死,赶紧回去还来得及。”

李成首先表态,道:“老大,按照鲁铁木等人的说法,蒙古人应该也想到鲁铁木去请救兵,最近也不常出门,就算是出门也是一窝蜂而至,我魁字营只有三百人,若是平地作战,恐怕不是对手。”

“就是,鞑子怎么钻起了乌龟壳?”吕武怒其不争,咒骂了几声该死的蒙古人,他还没有与蒙古人交战,心里倒不害怕,无知者无畏嘛。

说到底张贵也有点担心,三百大部分还没经过正式训练的魁字营,面临的是强大的对手,百户蒙古鞑子骑兵,自己会不会太心急了。

蒙古人之所以不敢随意出峰贴峡寨,不仅仅是因为逃脱了鲁铁木,更重要的是蒙古人人数太少了,要知道峰贴峡寨方圆百里部落人数至少上万人,吐蕃人可也不是好惹的,经常出门反而容易跟这些蛮子发生冲突,还不如躲在峰贴峡寨安乐过日子。

不过现在的吐蕃人太不团结了,分成十几个较大的部落,部落之间为了争正统还经常发生战争,就是部落内部也不团结,头人之间往往为了一件小事就拔刀相见。

更重要的是吐蕃部落多数居住在山区峡谷之间极为分散,就算是部落的族长召集各头人进行会议也需要提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通知,等命令通知完毕,黄花菜都凉了。

这就给蒙古人趁虚而入的机会,再加上投降派萨斯迦率先投靠了蒙古人,也给其他部落起了坏头,反正吐蕃人认为无论是汉人还是换了蒙古人,自己的自由也不会受到影响。

却没想到蒙古人完全不一样,要知道蒙古人为什么要打仗?除了扩大领土之外,更重要是满足日益泛滥的对金银珠宝的渴望,对蒙古人来说,金银珠宝比任何土地都更加重要,君不见后世蒙古各个汗国纷纷独立,也不见忽必烈大汗发兵?因为对他来说,那些已经被蒙古铁骑扫过的汗国所有的财物已经被一扫而光,只有那繁荣的让人心碎的大宋朝,堆积的金银珠宝让他忍不住流口水。

正是因为进攻大宋消耗了大元朝的有限兵力,身体蔺弱的蒙古汉军又不能适应严寒的北方,英勇的蒙古士卒又被滞留在南方,最终才使得各个汗国最终独立。

陆秀宗的身体已经见好,建议道:“鲁铁木离开峰贴峡寨已经一段时间,对于蒙古人的情况并不是很情况,至诚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这是比较稳妥的建议。张贵也表示同意,于是向鲁铁木咨询清楚峰贴峡寨的情况,把李成和吕武带上,准备夜探峰贴峡寨。

为什么又是他?经验呗,谁让他干这活最有经验了。

第一百零五章 长途奔袭(4)

峰贴峡寨修建在一个半山腰上,只有一条小路进出,若要强攻显然是不可能之事。峰贴峡寨是当年大宋修建的烽火台,后来却峰贴峡寨成了鲁铁木部落的安居之地。鲁铁木部落人数不过数百人,但在吐蕃众多部落中地位较高。鲁铁木部落定居峰贴峡寨后,成了和大宋互市的良好的中介,来自吐蕃部落的战马、珠宝和毛皮和汉人换取精美的陶瓷、铁器和茶叶。

每年,从峰贴峡寨经手的战马超过3000匹,茶叶超过3000斤,珠宝毛皮瓷器铁器也不在少数,大宋茶马司在峰贴峡寨设立机构,并且驻军300人以保证互市安全。

大宋向来对周边的少数民族采取的都是胡萝卜政策,从来没有大棒,从川峡到广西,都是在与少数民族接触的边境,设立互市,用茶叶交换战马,和平的时候还行,只是到了战争就行不通了。

茶马司驻军指挥使也不是不战而退,只是没想到蒙古骑兵速度太快了,驻军武备落后又是几十年没有更换,兵员老弱病残不齐,还没真正接触就已经被鞑子迅速的骑兵冲散,没有办法只好灰头灰脑逃回利州路,等招抚大人的吩咐。

这可是关于领土得失,利州路招抚也是第一时间上书朝廷,只是朝廷现在已经被襄樊吸尽的精力,万一再开第二条战线,要是把名义上已经投靠了蒙古的吐蕃激怒,哪里还有这么多钱财填进这个烂窟窿呢?

干脆装糊涂,利州路招抚没有朝廷的命令也不敢动,而且蒙古人的战斗力摆在那里,见朝廷不吭声,自己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哪里会想到来自均州的张贵,却不按照常理出牌。

月黑风高。

“老大,”吕武虽然身手不错,但从来没有干过这等翻墙之事,心中到底是有几分紧张:“这样行不行啊?”

“小声点。”张贵压低声音道,峰贴峡寨城墙很高,都用巨大的石块修建,大宋为了茶马互市的安全,还是投入了很大财务,也不知道驻军指挥使打的是什么仗,即使坚守峰贴峡寨待援也不会落得落荒而逃?

张贵试了下手中鹰爪的长度,幸好早已经有了准备,看准机会用力抛上城墙。然后轻手轻脚的爬了上去,之所以让吕武李成两人一起来,吕武常年狩猎,身手敏捷,李成身体相对瘦小,负担不重。

本来鲁铁木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可是谁让他长得一个肌肉发达?别说爬墙,就是搭了梯子让他上也没办法。

峰贴峡寨一片黑暗,宋朝虽然经济发展不错,但毕竟比不上后世发达,只有一些规模较大的城市才装了牛油灯,平常老百姓都是吃了喝了就睡觉,偶尔也做做运动。

三人蹑手蹑脚的爬下城墙,不远处却是一处显眼的高大寨子,张贵借着月华,仔细看了一遍粗略的地图,然来三人运气不错,竟然到了鲁铁木老家。

峰贴峡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常也居住了数百人,还有规模巨大的集市,想不到运气还真不错。

爬上鲁铁木的老家就容易多了,三人手脚并用不到半刻钟就进入了大屋。张贵的目标是鲁铁木老家的管家买买提,据鲁铁木所说,买买提居住在大屋的前进寨子的右间房子。

鲁铁木逃出峰贴峡寨后,买买提应该是最熟悉蒙古人动向的人了,当然他的宝宝女儿茹鲜估计也是一个,但夜闯女人房间,张贵还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去面对一个可能跟鲁铁木长得差不多的宝贝女人,这让他会做噩梦。

说是大屋,其实也没多少人,大屋也不是很大,平常也就住了几个下人和麽麽,最多也不过十来人,房间有数的几个,即使闭上眼睛也不一定会走错。

三人屏住气,轻手轻脚的沿着围墙走,虽然拿着鲁铁木的信物,但万一惊动了大屋的人,引来了鞑子,可就吃力不讨好了,谁知道大屋里的人会把他们当做救星还是做成小贼?看来后者要多。

“是这间了吗?”张贵低声问了一句,这问了还不是白问,吕武和李成两人也没有提前来过,更没有预知的能力,张贵之所以这么一问,也不过是想得到他们的响应而已。

三人相视看了一眼,吕武与李成同时闭上了眼睛。

“鄙视你们。”张贵心中说了一句,不过还是沿着墙角来到附近,然后推了推窗户,竟然不动。

“我说你一个老头,大热天的关门关窗干嘛呢?”张贵郁闷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嘟哒嘟哒哒”,这是鹧鸪的叫声,张贵看过不少间谍片,都是这样的开场白,往往都是男主角叫了几声之后,女主角或其他配角就响应,后面就是爆料之时。

“嘟哒嘟哒哒”,没有反应,张贵也不生气,他的耐性向来不错。

“嘟哒嘟哒哒”,貌似房间有反应?张贵连忙压低身影,只听见房子里头传出一阵绵羊音:“潘罗支大哥,是你吗?”

很好听的绵羊音,让张贵狠狠愣了一下,简直比起后世的某个模特声音要好上一百倍,一百倍。只是老头房间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而且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女人竟然貌似好像还有外遇?

真可怜,一个老头包了个二奶,但这个二奶又养了一个小白脸。这个社会不是我不懂,而是这个社会变化太快。

“潘罗支大哥,是你吗?”声音有点紧张,有点着急,让人腻到心底下,又让人不由产生几分怜惜,当然也有几分激动。

张贵不由道:“不是。”

“你是谁?”房间里的绵羊音有点紧张,却很快镇定下来,语气甚至有点严肃,看来是见过世面的人。

张贵挠挠头,自己不是找麻烦吗?自己干嘛出声呢?不过既然都是这个房子里的人,估计也不会蒙古人的细作吧?据鲁铁木说买买提几代以来都是大屋的管家,自然不会是容易叛变之人,值得信赖之辈。

“我是朝廷派过来的援兵,我有鲁铁木寨主的信物,不过你是谁?”张贵很直接,只因为现在是小贼,时间很重要。

很久,房子里的绵羊音不见了踪影,张贵不由着急起来,莫不是对方真不是好人,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喂,还在吗?”张贵压低声音低声问道,怎么看他都像一个偷情的情人。

“我,我是茹鲜,你,你把信物放在窗边,然后退到院子的另一边。”绵羊音有点故作镇定,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家,面对一个陌生人,你还想他跟你接吻不成?

什么?你就是鲁铁木那个女儿?

“有什么证明你是鲁铁木的女儿?这不是管家的房间吗?”张贵虽然着急得到情报,但还是谨慎问道。理论上是管家买买提的房间,怎么变成了茹鲜的房间?这不是乱来吗?

要是让鲁铁木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跟自己最信任的管家有一腿,估计不被气死也被气疯了,所谓的新时代恋爱不在乎年龄不在乎距离不在乎身高,那也不是这样的自由恋爱啊。

“买买提叔叔的房间在前院,这里是后院。”那个绵羊音低声道:“我曾经跟爹爹说过,如果汉人朝廷有官员对他的身份产生兴趣,就让他给汉人官员说给他介绍吐蕃当地的头人,汉人官员自然会来,估计爹爹已经跟你说过了。”

“那行,我暂且相信你。”张贵掏出鲁铁木给的信物,这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玉石,看样子不是常见之物,然后放在房子窗边,低声道:“已经放好了,我现在退到院子那边。”

果然,等张贵退到了院子的另一边,窗户突然迅速打开,然后一个洁白无瑕的玉莲小手拿起信物,窗户再次迅速关了起来。

等到张贵快要失去信心时,窗户再次打开,还是那只玉莲般的小手向张贵招了招手,见张贵过来,才低声道:“这确实是爹爹的信物,不过我要问一下我爹爹现在在哪里?”

“你爹爹跟朝廷的援兵现在在安卓头人哪里做客,我过来找管家了解一下蒙古人的情况。”张贵也没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只看到那只玉莲般的小手在眼前晃了晃,真奇怪,长得这么丑?手还这么漂亮,难道这就是上帝说的关上一扇门然后打开一扇窗吗?

俗话说一白掩百丑,希望自己有见面的那天能够接受,最重要的是不要当面呕吐,要不就失礼了,据说这个丑女儿在方圆百里的吐蕃青年中信誉很好,身份很高,可要小心。

“你稍等片刻。”绵羊音又关上了窗户,又等了一刻钟,窗户又重新打开,那个玉莲般的小手递给张贵一张纸,道:“你把这张纸拿给爹爹,他就会告诉你蒙古人的情况。”

我倒,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用得着这样为难我吗?不过也佩服对方的智慧,只好接过纸张,只见上面画了不少曲线,还特别用一些奇怪的符号标明,张贵自然是看不清楚的。

茹鲜见张贵接过纸,低声道:“出门时要小心,附近有蒙古人看守。”

“白白了。”张贵见任务已经完成,赶紧去复命。

窗户里头,一个身材妙龄的女孩子,脸色蒙着黑纱,莫惊奇么的思考着张贵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自己给父亲说的话,其实还有后面一句:如果有官员对你身份产生兴趣,那么这人绝对不会是久居人下之人。

张贵见窗户又重新关上,于是回头找到吕武和李成两人,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却发现两人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张贵。

“老大,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成惊奇问道:“这图你是不是拿反了?”

真见鬼,张贵这才发现房子的图真的拿反了,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情报,还是先回去,用不着打草惊蛇嘛。

回到头人安卓的营地,把图纸交给鲁铁木,鲁铁木看了半天,才道:“这是小女的字。”

晕倒,张贵几乎都要打人了,你老小子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说气人不气人:“我说鲁铁木,上面究竟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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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今天第二更,算下来7000+了,整个历史强推期间平均达到7000+以上,作为新人,又恰逢春节,不算少了哦,也算是小爆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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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长途奔袭(5)

今日家里过大节,热闹非凡。

祝新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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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朝百户达楞最近有点苦恼,比较苦恼,非常苦恼,从去年被派到峰贴峡寨主持军事后就再没有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大元朝的刀是锋利的,一个三百人的宋军指挥,自以为天下无敌,竟然出寨抗击自己的骑兵,还不到两个回合就被英勇的无敌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勇士冲散,等自己杀了两个汉狗之后,剩余的汉狗已经失去了影子。

好吧,很容易攻占了峰贴峡寨,听说峰贴峡寨是大宋朝廷与胡人互市的地方,金银珠宝堆积如山,骏马宝石数不胜数,然而等攻占峰贴峡寨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

好吧,用刀请峰贴峡寨的寨主来好好询问一番才发现,大宋朝廷每年通过峰贴峡寨与吐蕃胡人交易的战马也不过三千匹,三千匹战马,还比不上草原上最贫穷的部落,这都好意思拿出手。

而且所有的战马、茶叶等交易都是一个月进行一次,自己运气不好,刚是进行交易过后不久,战马没有了,茶叶也还没有运到,峰贴峡寨跟汉人互市数十年,总不能半点余财也没有吧,然而搜遍了整个山寨,就连寨主鲁铁木的大屋也细细翻查了一番,连百两银子也不到,银子,哪里去了呢?

“该死的汉人,”寨主鲁铁木愤怒说道:“运来了大量的茶叶、瓷器、铁器,换走了族人的战马、珠宝和毛皮。”

然来峰贴峡寨附近地理较为贫瘠,族人又多是为汉人雇佣,每个月赚的银子用来买粮食后就所剩不多了,只不过日子过得还算安稳,族人也就将就生存下来了。

好吧,这样也就算了,自己大不了加紧剥削就行了,然而整整半年下来,费尽心思才征集了三百匹算是勉强过得去的战马?

不幸的是,为了征集这三百匹战马,还搞得不少部落人心惶惶,说什么汉人都是用茶叶跟他们交换战马,凭什么自己就可以一分钱不给就取走?

还给钱?大元朝要用你的战马就是给你的面子,什么?没法活下去,没看到英勇的蒙古勇士,都是用自己的功劳换取金银珠宝吗?

不愿意打仗?那就算了吧,活该你饿死,连人也不敢杀。

这样的小日子也就将就过吧,峰贴峡寨虽然穷了一些,但还算可以住人,该死的汉人很会享受,营房修建得比大元朝大都的房子还要好,更何况峰贴峡寨里有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

若按照达楞的意思,直接上去抢就是了,抢到的女人就是自己妻子,不听话还有马鞭呢?抽上几个晚上也就听话了,然而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就是峰贴峡寨寨主鲁铁木的女儿,长得人有漂亮,方圆百里追求者多不胜数,就算达楞再狠,也是不愿意跟方圆百里的吐蕃人作对的,鬼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幸运的是,这个有滋味的女人并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偶尔还给他达楞酿点青稞酒,虽然那青稞酒难喝得要命,但自己还是高兴的把酒喝进去。

自己的厄运从上个月陕西路总管下命令开始:需要大批的勇士和战马。自己没有办法,只好从峰贴峡寨出去,对各个部落下了命令。然而,屋漏又偏遇连夜雨,还没等自己回到峰贴峡寨,寨主鲁铁木竟然失踪了,连看守他的侍卫也说不清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达楞都快要疯掉了,只好到处追捕,这样又折腾了将近一个月,眼看征召战马和勇士的命令快要到期了,自己也没看到鲁铁木的踪影。

想拿那个女人出气吧,她又是可怜巴巴故作无辜之辈,鲁铁木族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几百人,方圆百里又有不少仰慕者,实在是惹不起啊。

宋军留下来的军营很大,自己百余人住进去宽敞得不得了,就连马监也住在一起,谁知道胡人会怎样呢?真是的,大宋这么多好地方不去抢,怎么就想着这贫瘠得不能再贫瘠的土地呢?

达楞郁闷的在校场到处晃悠,峰贴峡寨内还是可以去的,但要出了城外,最好就是大家一起出去,谁知道该死的寨主鲁铁木逃出峰贴峡是干嘛去了呢?

说不准就是去找援兵了,吐蕃族人是不怎么愿意跟大元朝作对的,他们其中一个较大的部落已经代表他们整个吐蕃跟大元朝签了合约,降了。

但保不准有不怕死的汉人啊,虽然汉人打仗不行,可耐不住他们人多,达楞虽然不担心,但还是做了一些准备。

峰贴峡寨是不能随便让人进出的了,至于他们族人要交换东西,谁管得了他们呢?最多也就是让一些熟悉的族人进来,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没事,难道不是吗?自己的性命还是宝贵的,自己应该到那富裕荣华的大宋去,不应该死在这荒凉的土地上。

突然,一阵吵闹声惊动了达楞,达楞抬头看去,只见校场门口围着一大堆士卒,在外围的士卒还不停往圈子里头涌进去。

一阵微弱的香味传到达楞的鼻子,很香,又很熟悉,带有几分兴奋。

达楞走过去,只见校场门外竟然摆着一个小摊,用铁皮做成的卧槽,槽中燃烧着木炭,槽上用剪成细条的铁皮挡住,铁皮上面则摆着一串串用竹枝串起来的肉,旁边放满了一瓶瓶香料,那串起来的肉一边烤着,那汉人一边洒着香料,在铁皮外帖着几个字:肉一串,酒一杯。

非常浓郁的香味,顺着风飘香达楞,这是一种既熟悉但又陌生的感觉。

装酒的杯子很小,若按照达楞的意思,换一个牛碗还可以,这么小的杯子,简直就是汉人充面子用,不过那肉的香味和烈酒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达楞惊呆了。

“怎么会让汉人进寨。”达楞为人比较谨慎,这也是他被派到峰贴峡寨当百户的原因。

旁边的士卒你推我躲却没有人说话,达楞只好再次问道:“是谁让他进来的。”

这时,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士卒才壮起胆子,道:“大人,这是个傻小子,不过东西弄得味道不错,小的看弟兄们及大人平素也没什么好吃的,所以才放他进来,大人若是不同意,小的马上赶他出去。”

“什么傻小子?”达楞有点奇怪的看着那个汉人。

还是刚才那个士卒,回答道:“这个汉人不怎么说话,但又不是哑巴,问他话他也回答不出来,只是东西弄得味道实在是不错。”

“没问他是哪里人吗?”达楞有点生气。

那个士卒回到,道:“小人问了,只是那傻小子说不清楚,只说自己从家里来。”

“这酒是什么回事?”达楞看那个士卒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约莫也知道了大概,估计是守城的士卒看到这人有点傻乎乎的没有什么威胁就放他进了寨门,看着一脸糊涂的汉人,有点奇怪问道:“为何只能是肉一串,酒一杯呢?这杯子也太小了吧?喝起来没啥意思?”

汉人老老实实回答道:“酒好,父亲说能多赚钱,便这样。”

这人看起来还真有点愣:“那这肉和这酒又是怎样买?”

“肉一个铜板,酒一两个铜板,一起三个铜板。”傻小子有眼有板道:“一份也不能少。”

达楞暗自算了一下,那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那酒分成一小杯一小杯,算下来还真是比往常要贵好几倍,那傻小子怎么就有一个这么会做生意的父亲?

达楞也懒得跟他说,直接就要取那烤得冒烟的烤肉,想不到那傻小子却拦住了达楞:“父亲说,先给钱。”

“你,”达楞有点生气,这傻小子怎么就傻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大人,不用跟这傻小子生气,大人先试一下,肉烤得还真不错。”刚才说话的那个士卒,连忙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铜板给那傻小子,然后取了几根烤肉递给达楞。

达楞也就白生气了,接过烤肉细细尝了一下,烤肉烤得还不错,火候刚刚好,还有就是那一小瓶一小瓶的香料洒在烤肉上,让烤肉味道更浓更香,然而这傻小子不但烤肉烤得好,更让达楞惊奇的是酒更好更烈,达楞自问喝酒不少,但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酒很烈,浓香,但又很纯。

“傻小子,这酒你是从哪里买来的?”达楞惊奇问道,他可不认为这个连话也是说得糊里糊涂的傻小子能酿出这样的美酒。

傻小子想了一下,才道:“不买,父亲酿。”

达楞问道:“那你父亲又在哪里?”

“我父亲在家。”傻小子回到还是有眼有板,而且也非常正确。

“你家在哪里?”达楞耐心问道,要不是这人能烤一手好肉,能买一杯好酒,按照达楞的主意,一刀砍死算了。

“我父亲在家里。”傻小子重复这句话,仿佛这句话就是他的圣旨。

“你,你……”达楞微怒:“我是问你家住在哪里?”

“我住在父亲家里。”

傻小子回答得很好,达楞很生气:“混蛋,我要杀了你。”

“百户大人,”峰贴峡寨马市提领吉日格勒是色目人,要说对汉人的狠毒连蒙古人也比不上,但问题吉日格楞嘴馋,道:“算了,这傻小子肉烤得还不错,酒也很好,你先放他回去,让人跟在身后不就知道了吗?”

达楞一想,还不错,让人跟在身后不就行了吗?于是让士卒把他赶出去,最后派人跟在他身后,让他明天再过来。

想不到直到第二天,士卒才跟在那傻小子回来,说话满是酒味,见到达楞,道:“,大人,大人,小的,小的跟着这傻小子走到半夜,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瓶烈酒就喝,喝了半瓶就睡过去了,小的睡不着,也不能白白浪费这剩余的半瓶烈酒不是,于是过去捡起来喝完,想不到小的不胜酒力,喝完就醉了。”

“等到了今天早上,这傻小子把小的叫醒,小的才发现这傻小子怎么又跳着担子回来了?小的该死,小的没有完成大人的任务,请大人处罚。”

“你该死。”达楞微怒,不过想起那喝起来烈腾腾的烈酒,倒也骂不出去,说不定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是跑过去把酒喝完,只好让一脸疲倦的士卒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 长途奔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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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看粤剧,不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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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这傻小子今天除了烤羊肉之外,竟然多了一样东西。

“父亲说这是火烧蕨麻猪,不收宝钞,不收银子,只换小马。”小贩认真说道,也不管达楞眼睛瞪着他。

一匹马可以换80斤茶叶,一匹好的小马也可以换一半,你一只烤小猪,就想换一匹小马?这样下去你傻小子还不发了大财?

老子大不了把你砍了头,然后抢走就是了,这样的事老子又不是少干。

“尝尝,尝尝。”正当达楞想着怎样谋火烧蕨麻猪害傻子命之时,傻小子看到马市提领吉日格楞后,马上换了笑脸,递给他一大块火烧蕨麻猪。

“小猪只吃蕨麻,宝贵,宝贵,”也不知道谁教的傻小子:“外裹泥巴暗火中炮制。”

吉日格楞本来就是嘴馋,哪里还受得这种香味的诱惑,轻轻咬了一口,皮脆肉嫩一股鲜美此不语而至,把吉日格楞吓呆了。

要知道虽然他从家乡来到大元帝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平素除了烤羊肉就是烤羊肉,把他吃得都想吐了。

达楞看着吉日格楞的表情,倒是不愿意了。老子过来时就要用小马换,怎么他过来就白吃白喝?那小子长得比老子还丑多了。

“没有了,要用灶房。”傻小子认真说道。

“你,你,”达楞气得二佛升天,手中的大刀就要拔出来。

还是可爱的吉日格楞,拉了拉达楞,用蒙古语说道:“大人,不用管这傻小子,等他做好之后大人要怎样着还不是怎么着。”

达楞只好点头,吉日格楞提领马市,虽然只是七品,自己从六品比他还高,只是色目人向来受到大汗重用,自己还想早点离开这鸟不生毛的地方呢?于是压下怒火道:“带这傻小子去灶房。”

“好了,灶房到了,赶紧做,要是烤得不好,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达楞狠狠瞪了那傻小子一眼,自己曾几何时遇到这种情况。

傻小子摇头,道:“父亲说这是独家手艺,不外传,不能看。”

“好大的胆子。”达楞大怒,想不到自己一忍再忍,却感觉给这傻小子忽悠一般,道:“你小子就不怕死。”

“独家手艺,不外传,不能看。”傻小子坚持。

吉日格楞赶紧将达楞拉开,为了保住自己的美味而奋斗:“别怕,好好做,做得好了,大人有赏。”

“换小马,换小马。”傻小子可没有忘记价格。

“嗯,换小马,换小马。”吉日格楞连忙道,先把这傻小子哄好再说,刚才偿的那块火烤蕨麻猪,香味还在嘴巴里呢。

傻小子很认真的把厨房里关了起来,随后厨房传出一阵阵巨大的响声,若不是达楞知道厨房只有一个人,他肯定会以为里头有几十人在打架,等了半天,达楞吃了几个大饼,又让手下胡乱弄了点羊肉,最后又喝了几壶茶,然而灶房里一直没有静下来,反倒看吉日格楞却冷静得很,竟然能耐住什么东西也不吃,达楞实在是忍不住:“我说提领大人,你这是太纵容他了吧?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大刀举着,还怕他不做。”

“这个大人就不懂了。”貌似美食家吉日格楞慢吞吞说道:“这厨艺之道,讲究的就是天地万物存乎于心,用心去做,才能做得更好,这傻小子脑筋一条,没有二心,所以做出来的东西才会这么好。”

又等了半天,在吉日格楞耐心耗完之前,灶房大门终于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散开,整个营房都是浓郁的香味。

“大人,换小马,换小马。”傻小子一个劲儿的护住烤得金黄的蕨麻猪。

“去,去,去。”达楞虽然吃了不少东西,问题味道跟眼前的火烧蕨麻猪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反倒是吉日格楞,柔声道:“你先等大人吃完,要是大人满意了,小马一定会赏赐给你的。”

达楞一手推开这傻小子,一手就要往蕨麻猪抓去,吉日格楞赶紧拉了达楞一把,道:“大人,请稍等。”

达楞疑惑的回过头,只见吉日格楞摇头,道:“大人,先试一下。”

达楞这才想起,汉人向来狡猾,而且心狠得很,要是在蕨麻猪上下毒?自己不就是中招了,这样一想,倒有几分害怕,希望这傻小子真是傻小子,什么也不懂,要不也就不要怪自己了。

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傻小子,这才让人拉过来一只大狗,大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三下两下就把肉吃完,然后欢喜的在院子跳来跳去。

达楞一边啃着香喷喷的火烧蕨麻猪,一边喝着火辣辣的烈酒,刚才的不快早已经抛之脑后:“吉日格楞提领,还是你说的好啊,这傻小子的手艺不是吹的啊,也不知道他就怎么能弄出来。”

吉日格楞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高度的烈酒烧得他头晕脑胀:“大人,这傻小子看来还有两手,杀了倒有点可惜了,不如留下来再看看,说不定这傻小子还能弄出点别的好东西呢?”

“吉日格楞提领说得对,这次一定不要让傻小子走失了,说不定他阿父手艺更好。”达楞也流口水,好吃是人的本性。

“就是,就是,要是能把这傻小子阿父抓来,说不定更有口福了。”吉日格楞思想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小马?”达楞有点不舍,自己到峰贴峡寨半年,才搞到300匹骏马,这小马总有长成骏马的一天。

吉日格楞笑了笑,道:“我说百户大人怎么犹疑起来,要是知道了这傻小子的住处,小马大马还不都是大人你的了。”

达楞愣了一下,也嘿嘿笑了起来。

次日,被派去跟踪的两个士卒又是灰溜溜的回来了。

“大人,请饶命。”其中一个士卒赶紧求饶:“小的两人跟在那傻小子身后,前半夜时这傻小子走得很快,我两人费劲了好大脚力好不容易才跟上,然而到了后半夜,这小子突然不走了,走进一处树林睡觉。”

另一个士卒也赶紧道:“我两人分别照看,又等了半天,等天蒙蒙亮时树林里突然走出一个人,看起来跟那傻小子有点像,我两人犹疑了片刻,这时树林里又走出了一个人。”

“就这样,树林里不停有人走出,我两人算了一下约莫有三十人左右,等我们两人发现那傻小子不见时,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给老子滚。”达楞郁闷的看着两个睡眼朦胧的士卒,知道他们说的可能正确,又是等了半天,那傻小子竟然乐呵呵的找上门了。

“小马好,小马好,父亲高兴。”傻小子笑得只见眼睛不尖鼻子。

达楞仔细看了一眼傻小子,发现他没有半点困意,眼睛也闪闪发亮,不由觉得奇怪:“傻小子,昨晚睡得可好?”

傻小子摇头,道:“昨晚冷,没睡好。”

达楞有点不解,吉日格楞已经走了出来,见到这傻小子口水就要流出来了:“今天可有什么好东西。”

这傻小子有点手舞足蹈:“父亲说,今天换大马,换大马。”

差点没把达楞气死,昨天换了一匹小马已经觉得有点不舍了,现在胃口竟然变得更大了:“胡说。”

傻小子也不怕,只是在拍手:“换大马,换大马。”

还是吉日格楞,拉了拉达楞,道:“先看看这傻小子弄出些什么也不迟,昨天那火烧蕨麻猪,味道确实是不错。”

或许是吉日格楞的话引起达楞味蕾的发烧,达楞也不由舔舔嘴巴,点点头。

却想不到那傻小子眼珠一转,指着院子里的羊羔:“全羊席,全羊席。”

“来人,把这傻小子拉出去杀了。”达楞几乎跳起来,拿老子的羊,换老子的马,你当老子是傻子不成?再说这羊已经吃得够腻了,你傻小子这不是纯粹消费老子吗?

吉日格楞连忙让身边的士卒退后,拉住达楞道:“大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凡是大厨者能用最平常的菜做出世界上最好的美味。”

“还有这种事?”达楞听吉日格楞这么一说,反倒起了兴趣。

“换大马,换大马,换大马。”傻小子却不依,囔囔大声道。

然而这样一来达楞就更加安心了,不过是一个傻小子而已,只要不是汉人的探子就好,于是又让人把他领到灶房,并拉了几头羊羔过去。

傻小子的动作很慢,这次竟然到了半夜才弄好,灶房打开,只见正中央的是一只只烤得金黄的羊腿,羊腿色泽金黄,看起来皮酥肉嫩,在羊腿旁边,是配以木耳、黄花等分别蒸、煮而成夏河蹄筋,看起来柔滑鲜香,又有爆炒而成的柔嫩爽口,酥辣鲜香爆焖羊羔肉,又有氽灌肠颜色可观,种种各色菜肴,只看到达楞双眼发愣。

傻小子这次带过来的烈酒也特别多,然而这烈酒卖得竟然比上次还贵:“换大马,换大马。”傻小子死死护住两坛烈酒。

吉日格楞早已把馋虫引起,二话不说让人把这小子带走,达楞虽然也猴急,但仍然不忘让士卒一一检验

这次全羊席量非常大,大得足够二三十人的分量,又有两坛美酒,于是达楞把往常较为熟悉的亲信又喊上来,然后把其中一坛烈酒赐给底下的兄弟。

蒙古人向来喜欢热闹,这美食烈酒之下,整个营地都已经轰动了。

达楞又吩咐厨房胡乱烤了了几只全羊,又从营房拿了一些酒出来,但这一比较,简直是天壤之别,傻小子弄的菜无论是色香味俱全,酒更是烈酒。

众人喝道半夜,很快就载歌载舞起来,整个营地都是酒香,原本大元朝的军纪倒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只是达楞在峰贴峡寨待的时间长了,又是山高皇帝远,偶尔放松一下也是为了更好为大元朝的革命服务嘛。

“这傻,傻小子。”达楞还是对他的骏马念念不忘:“用老子的羔羊,换老子的骏马。”

吉日格楞早已经倒在地上,听到达楞的话,竟然还能站起来:“烈酒换骏马,过瘾,过瘾。”

“老子吃喝拉撒,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美酒,这样的美酒。”吉日格楞捡起桌子上的酒杯:“好酒,好酒,好吃,好吃。”

“好,好,好。”达楞看着眼前酒杯不停摇晃,奇怪问道:“我怎么可以端着三个酒杯。”

“不是三个,不是三个。”吉日格楞摇头:“大人你错了,是四个,四个。”

“三个,三个。”

两人渐渐倒了下去,倒下去的士卒越来越多。

夜越来越静。

第一百零八章 长途奔袭(7)

祝坐车的读者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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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山寨脚下。

梁顾悠闲自在的昂着头看着浓墨般的天空,仿佛要从中看出花儿来。

李成看着奇怪,不由自主昂着头,顺着梁顾的视线看了好长时间,终于忍不住问道:“副指挥使,你是在看什么?”

梁顾奇怪的看了李成一眼,很认真道:“老子什么也没看。”

“你没看,你昂着头干嘛?”李成不乐意了,这不是折腾我吗?

“我乐意啊。”梁顾还是昂着头,有滋有味的看着天空,仿佛天空上真有花儿。

李成郁闷,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吕武,用手捅了捅他的腰间,问道:“老吕,老大说的是什么来着?”

吕武怒他骚扰自己的美梦,天凉好过秋的道理他怎么就不懂呢,也不看他一眼,道:“你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是很清楚,可是这不等了半夜,也不见老大出现,我怕老大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来不及通知我们?”李成担忧道。

梁顾不屑,道:“老大那是什么人,没看到老大忽悠那几个鞑子的情况吗?老子看了都想笑。”

“为什么好事都让老大抢了。”李成愤愤不平:“虽然老大能做出一手好厨艺,老子都以为老大是厨子出身,可是我李成也不是省油的灯。”

“呃”的一声,吕武平白无故打了一个“嗝”,表示了他对李成这句话的极度怀疑。

李成涨着红脸,道:“不服气吗?不服气吗?”

“得了,”吕武终于忍不住,道:“我说小李子,你那手艺就别糟蹋了,那天我看了你拷的羊肉,几乎几天没吃过饭。”

“你,你,”李成有点愤怒:“那天不是失手吗?而且,而且老大烤得是比我的好一点点,但你也不用这样打击我啊。”

“哦,”吕武也认真道:“是好一点点。”

“别说话,说不定老大正想办法通知我们呢。”陆秀宗突然低声喝道,陆秀宗不但是魁字营的都头,大哥又是均州知府,况且张贵对他的重视在魁字营也是路人皆知,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吭声了。

几天前张贵夜探峰贴峡寨,得到鲁铁木女儿的指示,得知蒙古鞑子自从他父亲鲁铁木逃走后一直对外人防范很严,军营到了夜里更不允许出入,就连饮食,也是自己的伙夫。

不过马监的提领吉日格楞倒是一个好吃之人,这倒让张贵有了灵感,前世的张贵是个标准的宅男,除了工作之外就喜欢宅在家里弄点吃的,对饮食多少也有点研究,虽然达不到大师级,但做出来至少不会吓坏人,总之比现在的好吃得多。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租的地方楼下就有一家烤肉店,久而久之也跟着朋友学了几手。于是,张贵再次出马,扮成一个厨艺高超的傻小子,果然让他混进了军营中,今年的奥斯卡金像奖非张贵说得。

此时的他,正故作摇晃的提着一壶烈酒向峰贴峡寨寨门走去。

“大人,酒,好酒。”张贵那是轻车熟路。

“是你,傻小子。”被迫看守城门的两个蒙古士卒,显然对这傻小子比较熟悉,谁让张贵扮演的角色实在是太得人心了。

肉一串,酒一杯。

“大人,好酒,好酒,父亲说好酒要换银子,不要宝钞。”张贵看电视看得多了,表演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傻小子,你怎么还在?”其中那个年纪较大的叫巴雅尔,巴雅尔从军时间较长,但为人比较谨慎,胆子较小,赚的钱也不多,最后更是被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在临时举行的篝火晚会中被赶到这里看守城门,自然是一肚子怨气。

“烤羊腿,迟了,大人不让走。”张贵见那小子比较谨慎,也不敢大意。

“巴雅尔叔叔,”另外一个年纪较轻的是巴雅尔的侄儿白音,父亲希望他富足才帮他起了这个名字,想不到跟他叔叔巴雅尔一个样子,钱也没捞到:“估计是傻小子动作慢,叔叔你身上有几个银子不,这夜里冷咱们换点酒喝。”

太感动了,张贵对白音这样积极的帮他找借口,简直就要颁发一个特别奖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音是张贵安排在敌人中的间谍呢?

“就会花老子的钱,”巴雅尔囔囔道,却不敢抢,毕竟傻小子最近跟百户混得还不错,除非自己不想在革命队伍里混了,要不还是老老实实为好:“你小子的钱都跑哪里去了。

“嘿嘿。”白音笑了笑,一个是男人都明白的表情。

“一壶酒,一两银子,便宜,便宜。”张贵也不想狮子开大口,这些钱还是顺便赚点就行了。

“真贵,真贵。”巴雅尔咕噜了半天,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闪亮的银子,张贵装作欢喜接过来,还装模作样咬了咬。

倒是白音年轻人有点心急,一把抢过酒壶就往嘴巴里灌:“好酒,好酒,好酒。”

巴雅尔有点不乐意了,老子掏的钱,你还跟老子抢,于是抢过酒瓶,咕噜就往嘴巴里倒,一条火辣的线条沿着喉咙往下流,仿佛身上所有的神经都受到刺激一般,一股暖意从心里开始扩散,大脑也仿佛受到了麻木的信号,一种懒洋洋的情绪渐渐扩散。

“好酒,果然是好酒啊。”巴雅尔忍不住呻吟。

张贵暗中得瑟了一番,添加了毒品羊踯躅的烈酒,不喝死你也要把你喝到爬下去:“大人,喝,喝。”

羊踯躅为著名的有毒植物之一,是一种常见的中草药,在医学上常作为麻醉、镇痛剂使用,也是麻沸散的主要配方之一,上次张贵与朱天昌搞的史上最复杂的毒药中认识了它。

白音见巴雅尔抢走了自己的酒瓶,有点不乐意,只是钱是他老人家出,老人家身份又高,只好瞪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酒瓶的酒越来越少。

这时,张贵装作酒醉一般,囔囔嚷道:“好酒,好酒,好酒。”

说着,就倒在了地上,手中那瓶酒自然而然也摆在了地上,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张贵暗中为自己喝彩,倒下去之后酒竟然一点也没洒出,都比得上中国跳水队了。

白音刚才只喝了一口,但引起了馋虫,见张贵已经倒在地上不知人事,手中又还有一瓶刚开的酒,哪里还忍得住,捡起酒瓶也跟着巴雅尔一起往嘴里倒。

“巴雅尔叔叔,”年轻的白音,嘴里满是酒气:“你说我们为什么没有酒喝?”

巴雅尔一瓶酒喝下去,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原以为这酒也就他蒙古的奶酒差不多,想不到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白音,我们没有酒喝,是因为我们没有杀汉人啊,你没看到大人他,他杀了好多汉人,才当上了百户。”

“杀人就有酒喝吗?”白音年轻的身体不停摇晃,终于倒了下去。

巴雅尔晃了晃酒瓶,自言自语道:“这酒呢,这酒呢。”

“一、二、三,倒。”张贵刚数完,巴雅尔也最终倒了下去:“年轻人,我不知道杀人有没有酒喝,但是我若不杀你,日后我就没酒喝了。”

张贵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两个酒鬼,然后用力抬起寨门的横梁。

最后点起一支火把,坐在小路前摇晃。

“老大,我老梁终于见到你了。”梁顾犹如失了孩子的娘,就要抱住张贵。

“去,给老子严肃点。”张贵赶紧让众人走进寨门:“该干嘛就干嘛去,奶奶的,都见红了还不严肃点。”

“大人请放心。”梁顾代表魁字营表态:“魁字营应到三百人,实到三百人,请大人上路。”

“顶。”张贵都想跳悬崖了,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啊,看老子的:“弟兄们,尔等荣耀,为此一刻。凡不降者,杀。”

“杀。”三百人闷喝,随后按照先前已经准备好的计划各找各妈。

陆秀宗根据地图,在李成和吕武的率领下率领二百人从西面的灶房方向进攻,梁顾与张贵则正面进攻。

“站住,站住。”营房正门的守卫还算机灵,见到张贵走向正门,大声喝道。

“好酒,好酒,好吃,好吃。”张贵大着舌头囔囔道。

“然来是傻小子。”正门的守卫笑了笑,大声道:“不过你现在不能进军营,到外面睡吧。”

“要进,要进。”张贵加快了脚步,手中的短刀也借着此拿到手上。

“没有大人的命令,可不能让你进去。”守卫对张贵扮演的傻小子还是有一定好感,估计是给酒肉害的。

眼前张贵不吭声就要走到跟前,两个守卫有点慌了,大声道:“退后,退后。”

“杀。”张贵突然大喝一声,合身就向两个护卫扑过去。

两个护卫虽然警惕,但究竟还是反应慢了一步,张贵手中的短刀已经刺到了跟前。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犹如雷鸣般,只见军营西面灶房方向一阵火光伴随着浓烟破开了黑夜,早已经埋在灶房底下的土罐子,发挥了它最大的力量,一面修建得尚且结实的石头墙,在瞬间裂开,倒下去。

“杀。”护卫被突然袭击,又被突然的巨响吓得昏了头,哪里还能抵挡住张贵袭击,接连两声惨叫,护卫已经倒在血泊上。

张贵毫不迟疑,挥手让梁顾上来,接过他手中的土罐子埋在军营房门底下,然后迅速燃起火线,很快,又是一声巨响,寨门也被破开。

第一百零九章 长途奔袭(8)

神马都是浮云,只有大章节是最爱,今日再次7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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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张贵看着有些激动的李成,认真道:“你真考虑好了。”

李成憋着气,点头道:“军头,我李成坚决服从命令。”

“别说得这么严肃,”张贵沉思片刻,道:“你所在都只有六十人未满编制,峰贴峡寨不能失啊。”

“老大,”李成敬礼,道:“李成虽然不敢保证峰贴峡寨的安全,但我一定会用性命去捍卫,寨在人在,寨在人亡。”

“呵呵,”张贵笑了笑:“你小子也不用担心,只要你平时按照按照蒙古人,命只有一条,所谓山高皇帝远,蒙古人至少也要等一年半载之后才能发现。。”

“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自己随时牺牲性命,我也不能。所以,我不允许你死,即使峰贴峡寨失去了,但只要有人在,我们将会建起第二个峰贴峡寨,建起更加坚固的城堡,更加牢固的城池。”

“因为,我们的信心,我们的信念就是我心中的城池。”张贵瞬间变成了诗人。

“蒙古人百户现在怎样?”张贵问道。

李成摇头,道:“还是老样子,脾气不好,整天囔囔不停,看守的士卒都已经耐不住了。反倒是马监的提领叫什么吉日格楞的非常配合。”

“杀了他。”张贵摇头道:“从中选出愿意配合的降兵,蒙古士卒多骁勇,杀一儆百,杀到他们不敢吭声为止。”

“大人,”一旁还在为张贵那句“因为,我们的信心,我们的信念就是我心中的城池”而感慨的陆秀宗突然插话,道:“以杀止杀,这样非君子之道。”

“嘿嘿,君子之道。”张贵觉得有点荒唐,道:“君子之道,难道就看敌人欺负到眼前,看着敌人杀敌自己的同胞、朋友及亲人,君子之道难道就应该将半个江山拱手相让,把自己的同胞、朋友及亲人送进地狱,君子之道难道就要看自己国家在敌人的铁骑下岌岌可危,而在朝廷上夸夸其谈!”

“君诚,你错了。”张贵摇头道:“治国当用法,治民当用仁,仁慈应该放在老百姓身上,而不应该放在敌人身上,他们的大刀砍向别人时,是否会想到总有一天大刀会落在自己身上。”

“杀。”

“人生最大的乐趣,是把敌人斩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著他们亲属痛哭流泪,骑他们的马,强奸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世界上所有不愿意被他们屠杀、不愿意被他们掠夺、不愿意被他们奴役的人民都是他们的敌人,宣称“要把青天覆盖之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

这是世界历史上最伟大和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蒙古帝国奠基者、中华民族乃至世界历史上杰出的军事统帅成吉思汗说的话。

仅中国境内超过90%汉人,成为蒙古人累计功绩的垫脚石。铁木真攻陷金国都城中都,对城中居民进行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大屠杀,并焚烧了整座城市,超过100万人为此殒命,北京这个两三千年的古城完全消失,现在北京没有任何明代以前的建筑,就是这个原因。

一年之后,外国公使进入北京城时这样描述所看到的情景:城内没有一座没被烧毁的建筑,街道上因为布满了被烧化的人的油脂而滑溜难行,城市背后有一座全部由人骨堆成的骨头山!

这就是汉人被融合的代价,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张贵只是想让这债务还得更早一些,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大人,”陆秀宗虽不愿意参加科举,但毕竟是儒家调教出来的君子:“君子独醒于世,若要被仇恨蒙蔽双眼,那跟畜生岂又有什么区别?”

“杀一人可救千人。”张贵喃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大人,君诚愿意留在峰贴峡寨。”陆秀宗大声道:“我不相信,人与牲畜总会有所区别,大人这是以人比人,以物相物。”

“你,”张贵想不到陆秀宗竟是一个犟牛子:“你对人弹琴,牛会懂吗?你对牲畜说仁义,仁义在屠刀面前是否会变成面条?”

“我原以为你并不是一个腐儒,所以我才愿意把你带在身上,想不到你比君实还不如。”张贵怒道,陆秀宗文武双全,确实是魁字营的最好帮手。

“大人,请恕在下让大人失望。”陆秀宗坚决,道:“每个人都有心中的理想,君诚愿意用一生的时间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代价而不后悔。”

“好,好,好。”张贵冷道:“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自当向君诚请罪。”

“你带一百名弟兄留下。”张贵到底不是一个狠心之人:“日后只要均州军还在,每月轮换十分一弟兄,每月与吐蕃互市一次,我会让卢方过来。”

“若均州军不在,你还是赶紧跑路为妙。”

“不过,蒙古人的陕西路总管又不是傻子,我建议你尽快想办法蒙过这一关。”张贵于心不忍:“现在知道峰贴峡寨被攻陷的人并不多,蒙古人俘虏又多,你自己小心应对,应该可以暂时应付。”

“大人,”陆秀宗听到张贵的喋喋不休,眼泪几乎要留下来,但最终还是咬牙,道:“大人请放心,君诚若有出错,自当向大人请罪。”

“唉,蒙古人豺狼之心,你,你自己小心罢了。”张贵叹气,默默的看着远方,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里有世界上最热情的牧民,可是谁交给他们武器,谁让他们去杀人。

时间耽搁不起,很快就到了离开之日。

“这一百匹战马可是蒙古士卒的战马,与你峰贴峡寨可没有半点联系。”张贵看着一脸苦恼的鲁铁木,得意的笑,得意的唱。

“那其他三百匹骏马?”鲁铁木有点迟疑,张贵现在可是人强马壮,轻易打败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当张贵率领魁字营突破寨门,除了被土罐子震得头脑发晕的鞑子之外,其他的鞑子都已经醉倒在地。

俘虏89人,杀敌11人,自身伤亡10人,都是伤,没有亡。

“当然,还是你们的。”张贵很认真说道:“我代表朝廷收复峰贴峡寨,自然会尊重朝廷的规矩,我张贵是一个遵守规矩之人。”

“再说,我张贵又岂是小气之人。”张贵大方说道,其实心里早已经在滴血,狗日的三百骏马啊:“所以,鲁铁木寨主千万不用担心。”

“大人果然仁义。”鲁铁木听到张贵连那三百骏马也不贪污,高兴得要跳了起来,这三百骏马说到底并不属于峰贴峡寨,还是蒙古人辛辛苦苦才征收到的。不过蒙古人真是傻得不行,不给钱还互市就想征收骏马,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吐蕃人住得这么分散,对外人又非常警惕,又怎么会乖乖让你征收到马匹,逼得急了说不定就翻脸,抽刀相见。

“当然。”张贵毫不知廉耻的收下这个评语:“不过,均州既然代表朝廷收复峰贴峡寨,那还请寨主同意均州代表朝廷在峰贴峡寨互市。”

“那朝廷的茶马司不过来吗?”鲁铁木没反过来,搞不清楚张贵说的代表谁的意思。

“没有,没有。”张贵摇头道:“朝廷并不知道均州军收复了峰贴峡寨啊?”

“怎么会不知道呢?”鲁铁木更加奇怪了。

“因为事务繁多,我均州军也还没有来得及把这偌大的功劳上奏朝廷呢?你不说,我不说,那朝廷怎么会知道吗?”张贵很认真的看着鲁铁木,眼睛有几分锐利。

此时,站在鲁铁木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拉了拉鲁铁木,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鲁铁木一脸为难,但那个女人表情很坚决,甚至说话的语速也有点急。

“大人,大人想瞒天过海,自己与峰贴峡寨互市?”鲁铁木最终低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

张贵很认真点头,道:“寨主你用的成语非常好,不过寨主不应该这样说,只是如今朝廷多事,还没得及任命新的茶马司而已,在没有任命之前,我只好勉为其难暂时代表朝廷与峰贴峡寨互市,寨主应该也知道,这绝对是不符合规矩,所以还请寨主为在下保密。”

“这个……”鲁铁木眼睛都大了,想不到赶走了一只狼,却来了一只老虎。

张贵看了一眼他身边的蒙着面女人,因为是蒙着面纱所以看不出样子,但身材苗条,双手玉莲一般,露在外面的凤眼黑白分明,水灵灵得让人心动,但看到女孩身边的鲁铁木时,张贵又是惋惜,道:“寨主应该也明白其中轻重。为了不使峰贴峡寨再次受到无耻的蒙古人侵略,和保证我们互市的顺利,所以,我均州军愿意留下一个都的士兵协助寨主,为保峰贴峡寨的安宁努力奋斗。”

纵使鲁铁木再愚蠢也明白了张贵的用心,张贵不但要独立与峰贴峡寨互市,还想把峰贴峡寨控制在自己手上。

“当然,还请寨主放心。”张贵对待朋友可是如春天般温暖:“我在这里向寨主保证,所有规矩都按照朝廷定下来的处理,而且我还保证,一年后峰贴峡寨绝对要比现在要好一倍,如果达不到这个目标,我愿意退出峰贴峡寨,并向寨主及族人道歉。”

“大人,”鲁铁木脑瓜更加不适用了:“这到底怎么是一回事啊?是强盗还是好人?”

张贵耐心解释道:“峰贴峡寨不应该这样穷,他应该是整个吐蕃最富裕的地方。只要寨主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为实现寨主重返吐蕃最大部落而努力。”

“大人,”鲁铁木身边的女孩突然插嘴道:“贱妾茹鲜敢问大人,如何能保证大人所说的都是真话。”

“这个。”张贵还真一时说不出来,说不定自己内心深处还真有忽悠鲁铁木的意思呢?

“那贱妾有一个请求。”茹鲜柔声道:“还请大人准许茹鲜跟从身边,代表峰贴峡寨与大人互市。”

“不行。”鲁铁木大声道,茹鲜不仅是他的女儿,还是族里的祭司,怎么可以离开。

“不行。”张贵坚决道,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子这辈子还是处男呢?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难道就要这样给你糟蹋了吗?

“不行。”第三个声音着急道,此人却是鲁铁木大屋总管买买提的儿子潘罗支,潘罗支与茹鲜青梅竹马,在鲁铁木逃出峰贴峡寨时出了不少力,甚至曾与茹鲜计划招募族人驱除鞑子,只不过让张贵先走了一步,赚了便宜。

不过按照吐蕃部落之间的关系,能不能把人聚拢起来还两说呢。

潘罗支对茹鲜的爱慕那是整个族人都知道,可惜君王有意神女无心,浪费了潘罗支不少心思,现在因为救援之事与茹鲜接触了更多,让潘罗支的心有点蠢蠢欲动。

“潘罗支,不许说话。”总管买买提大声喝道,狠狠的打击了这个年轻人的梦想。

“大人,”茹鲜不管鲁铁木,坚持道:“难道大人认为我不能代表峰贴峡寨?我既是峰贴峡寨的祭祀,又是头人的女儿,我小女子在大人身边,峰贴峡寨的事大人不是更放心吗?”

茹鲜这样一说,张贵倒是有点心动了。不过挟持人质的事好像有损信誉度,倒值得详细探究。

“大人难道有什么顾虑的地方?”茹鲜轻声问道,温柔得就像汉人的女子,如果不是他高挑的身材,甚至没有人看得出她是吐蕃的头人的女儿。

“没,没有。”张贵有点慌张,悄悄吸了一口气,道:“此事牵连甚大,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第一百一十章 危机降临(1)

这两天坐车的童鞋应该很多,再次祝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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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均州,张贵如往常一样又带回了一个年轻但不知道样貌的女孩,哦,不是,应该说是一个年轻但不知道样貌的女孩和一个脸色苍白的小伙子,谈判的结果不单茹鲜作为峰贴峡寨的代表来到均州,就连总管买买提的儿子潘罗支也作为护花使者来到均州,美名其曰助理。

“贱妾到均州,不但可以保证峰贴峡寨目前的安全,还可以通过互市使得均州军从峰贴峡寨获得更多的骏马。”这是茹鲜说服张贵的最后一张底牌。

张贵英勇的投降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张贵的眼光也变得更加诧异了。张贵在一堆色迷迷的眼神中把事情的经过跟众人说了一遍,最后陆秀夫感慨道:“从不知三弟竟会是这样的人,我大宋以仁治国,三弟孰对孰错,只能等以后再说罢了。”

见陆秀夫这样说,张贵也只好作罢,人家做大哥的都不管,自己做领导的也只好装糊涂了,权当提高自己信誉度的投资罢了。

“矮张,有件事就等你回来处理,幸好你小子还算快。”还没等陆秀夫感触完毕,杜浒忍不住道,众人也隐约知道杜浒的身份,所以也没有责怪张贵不在时他把事情隐瞒起来。

“什么事?”张贵也是有点心急,自己知道均州可能会遭受蒙古人的报复性打击,还出去混,实在是说不过去,也太难为这些兄弟了。

“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稍等一下。”杜浒说完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一个瘦小的汉子。

自从杜浒接收均州军的情报工作之后,凭借他的个人魅力,迅速整合各地义勇,并根据各地情况安排下去,奎祀军听从张贵的吩咐,首要突破点放在襄樊地区。

“见过诸位老大。”探子也是混过江湖的好男儿,见到张贵等人也不害怕,装模作样举手作揖行礼:“在下梁安祖居万山,前不久蒙杜老大进山相约,让在下留意万山大营动静。”

“在下也是江湖好女儿,此等利国利民之大事,自然义不容辞。”张贵等他唧唧哇哇说了半天废话,才听到:“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万山大营后军工地,平素管理得也不是很严,我那亲戚出入倒也正常,但最近却没见他出来。”

“在下觉得疑惑,仔细回想一下,终于想起约莫是半个月前,曾听我那亲戚说他们修的城池快要完工了,在下思量正是因为这样,我那亲戚才被蒙古人禁闭起来?”

“在下想到这个消息后,觉得对诸位老大有用,又想起杜老大的话,才赶来禀告。”梁安一脸自豪:“从万山到均州,在下只用了三天就赶到,可没有耽搁任何时间。”

“什么城池,难道是一字城?”张贵猛的站起来:“一字城要完工了?”

“对,对,应该就是一字城。”梁安高兴,道:“我那亲戚就是说那城修得奇怪,像一个一字一样,他当时还觉得很奇怪呢?”

“一字城?”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想不到张贵会反应如此之快,就连高达也是一脸疑惑。

张贵摇头,道:“梁壮士,不知鞑子可还有其他消息?”

梁安连忙摆手,道:“不敢当矮张称呼,叫我小安子就可以了,在下来均州前也特意去了一趟万山,远远看到鞑子军营戒备森严,平常士卒也不能随便出入,只是偶然有些骑兵出入,小安子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

“很好,小安子,你做得很好。”张贵点头赞许,道:“二弟,你带小安子下去,让府中管家给小安子支10俩银子,日后凡有用的消息,还请小安子报告。”

平白得了10俩银子,梁安自然高兴,可却把张顺和陆秀夫两人愁怀了。

“老陆,怎么啦,脸拉得比苦瓜还长?”张贵奇怪问道。

陆秀夫想死的心都有了,苦着脸道:“君实上任后清理银库,发现里面的银子已经不到千两,再这样下去,估计下个月就坐吃山空了。均州虽然暂时还算安静,但毕竟与蒙古人的防线相接,很多富裕之家殷实之口都已经离开均州,就连均州城外的田地也荒凉了不少。”

“不会吧。”张贵不当家还真不知柴米贵,大手大脚的银子习惯了。

“怎么不是。”张顺刚回到门口就发牢骚:“不但知府上没钱,就连军中的饷银也发不出了,幸好都是弟兄,也没几个真为钱而来,要不然还不都反了,但现在均州军已成,自然不能按照义军的那一套了。”

张贵个头两个大,狠狠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管工资的事,道:“高帅想必清楚,襄阳与樊城之间联系非常紧密,张弘范修建一字城就是为了截断襄樊两城交通。”

“襄樊两城唇齿相依,一旦鞑子攻破樊城,那襄阳也危在旦夕,我怕张弘范修好一字城后,鞑子将会发兵攻城。”

“你小子不是说鞑子时机还没到吗?”高达点点头,表示同意张贵所说的襄樊关系。

张贵摇头道:“现在看来,鞑子显然是加快了速度,鞑子丞相史天泽部先是被袭击,毁掉了巨炮,甚至连小儿子史云也被杀,随后又是阿里海牙部受到攻击,损失了大量水师,我怕鞑子会报复性进攻。”

“啊?不对,”张贵突然灵犀一动,跳了起来:“张弘范要攻均州?”

“怎么会?”高达愕然的看着张贵。

张贵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在下也是猜测而已,鞑子两次被袭击,都与在下有关,要是鞑子还能忍下去,那就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鞑子了。”

“而且,张弘范此人心黑手辣,行动果断,在工程前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万一咱们再给他添麻烦呢?”

众人议论纷纷,但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办法。

“对了,大哥,张弘范的使者昨天再次求见,说张弘范已经答应了我们开出的条件?”张顺突然说道。

众人心里莫不是大惊,果然来了。

“怎么会?”张贵惊讶的看着张顺,一千匹壮年的战马,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拿出,自己还不是累死累活才搞了到四百匹战马,刚回到均州就让郭平打劫去了,幸好自己拼死反抗,才保证了其中两百匹战马的清白,好歹也算是保证了魁字营(缺陆秀宗都)一人一匹马呢?

张顺点点头,道:“你看一下,这是张弘范的亲笔信。”

张贵接过来,让张顺把这件事的恩怨先详细给其他人说一下。

张弘范的字写得很好,至少要比自己写得漂亮得多了,信中先是感谢自己救了他的宝贝儿子两次,又放过了他宝贝儿子两条生路,然后又说到自己和张弘正的感情,最后才道: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弘正少年丧失父母,为兄相依,余费心抚养其成人,今日累及兄弟,兄之大过,望至诚兄能念兄弟手足之情,能放还弘正。

你我为敌,千匹战马不妥,但三百匹战马尚无问题,余尚有一消息,足可让至诚兄满意,抵得余下七百匹战马。

张贵郁闷的看着张弘范的亲笔信,奶奶的,答应个屁,老子就是怕张弘范答应了才把张弘正吊高来买,想不到张弘范这小子脸皮还真厚,什么消息能值七百匹战马?

“不妥,不妥。”陆秀夫粗略看了一眼,连忙摇头,道:“鞑子向来毫无诚信可言,张弘范满篇谎言,不可信。”

高达却不同意,摇头道:“张弘正那小子老头也见过,在均州也呆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如用这小子换三百匹战马?你看郭小子都愁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郭平苦着脸连忙点头,对高达表示感谢:“你看静塞军300人,现在好不容易才弄到四百匹战马,又给军头抢了一半,还是有一百人光屁股啊。”

“鞑子之言怎么可信?”杨不及虽然升了官,但脾气还是不小:“老子还看不起那三百匹战马呢?”

原谅他不是骑兵。

“再说,我看鞑子也是毫无感情之人,张弘正在均州吃喝都有三四个月了,也不见张弘范急,现在矮张回来了他就急了?老子就算不动脑,也知道其中必有阴谋。”

“就是,羊头说得不错,”杨波唯恐天下不乱,接过话道:“在下也不相信鞑子,说不定这小子还搞什么诡计呢?”

张贵只好向高达看去,说实在话自己还是挺愿意用一个白吃白喝的家伙换三百匹战马,但又担心张弘范这老小子不讲信用,鞑子不讲信用确实是早已经出名。

张贵问道:“二弟,那张弘正最近如何?”

张顺摇头,道:“还不是整天呆在怡红院里头,要不就是老黄头那里海吃海喝,大哥放心,跟在身边的弟兄可不敢放松。”

“这小子知道咱们防得紧,最近也安稳了不少。”

“看来日后均州也不能安乐了。”郭平囔囔道。

“我怕大宋从此将不能安宁。”张贵略微提高声音,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等诸位兄弟才会一起,为大宋日后安宁而奋斗,我思量张弘范愿意交换张弘正,莫不是想为大元攻击襄阳扫除阻碍,诸位不妨请商议一下我等应该如何面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机降临(2)

明天要坐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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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李成低声道:“吕武回来了?”

张贵点头不语表示听到,很快,一个敏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老大,鞑子确实只有五十人侍卫。”

“战马呢?”张贵低声道。

“战马也在。”吕武点头,道:“三百匹战马,每一匹都是膘肥肉厚,看起来精神很好,也不像是给人下了药。”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示弱。”张贵果断站起来,道:“不能弱了我均州魁字营的威风。”

“大人,还是让我过去吧?”李成自告奋勇。

吕武也不敢落后,插话道:“就是,大人还是让我们先过去?”

“不用,”张贵摇头,魁字营足足来了一百人一百匹马,真的不能堕了自己人的士气,道:“不能让鞑子看小了。”

远远看到一个约莫身长七尺,长须拂胸,丰采翩翩,仪表出众的美髯公,美髯公手执长矛,身穿盔甲,表情森严。

“后辈末学张至诚见过仲畴公。”张贵远远拱手行礼,张弘范虽然是勇将,但张贵认为他骨子里头还是一个知识分子,只是这个知识分子已经超越了知识分子的极限。

张弘范点头示意,瓮声道:“你就是均州张贵?”

也难怪张弘范奇怪,虽然最近张贵名声闹得响,但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看起来太不出众了。

他不像张弘范长着一把大胡子,不像李庭芝玉面书生,不像范文虎挺着大肚子,也不像阿里海牙满脸胡须,他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若是丢到人海里头,说什么也再找不回来。

“末学后进正是张贵张至诚。”张贵要努力做一个好孩子的样子,现在还没必要跟老张闹翻脸的时候,这人可是牛人,一人之力干掉了临安后的南宋小朝廷。

张弘范点点头,道:“你胆子可不小。”

这不是废话吗?张贵不愿意了,自己胆子确实是不小,出来混的那个胆子会小?自己好声好气的,还不是想换点战马?但也没有必要得罪这尊大神,免得他惦记,忍着气行礼,道:“至诚向来胆子小,还请仲畴公明鉴。”

“你夜闯丞相大营,毁我军攻城锐器,杀我大元将领,屠我大元勇士,胆子还算小吗?”张弘范有点动怒。

张贵摇头,道:“两军交锋,非胆子大小,乃职责也。”

“好你一个张贵。”张弘范不怒反笑,道:“大宋士卒百万,也没见哪个职责有你这么大?”

奶奶的,不教训你一下还真不行,张贵正色道:“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至诚虽然官职微妙,但也妨碍至诚拳拳之心。”

“呵呵,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夫看不一定吧?”张弘范乃蒙古汉人世候,正宗的蒙古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汉人,自然只把自己当做蒙古人。

“人各有志,但一个连自己祖宗都不敢承认的人,自然就没有这个责任。”张贵得打击打击他,免得他日后杀戮太多:“至诚虽努,但却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祖宗。”

张弘范沉思了片刻,才道:“你真的认为,政治糜烂,君臣不信,偏安数十年而不思收复故土的小朝廷,真的值得你去保护、去守卫。”

“自然,”张贵想也不想,这么好的国度不要,难道要当你大元朝的四等人:“父母年纪虽大,但始终是自己的亲人,国家虽不爱我,但我爱我国,这已经足够。”

“好,很好。”张弘范点头,道:“原本老夫还有一个消息要给你说,但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你放回老夫的弟弟,拉走那三百战马吧?”

张贵真有点恼了,你以为你是谁,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仲畴公,这就是您老的不是了,至诚之所以答应您前来交换,莫不是冲着您老的面子,现在您说反悔就反悔,让至诚向弟兄们如何交代?”

张弘范摇头,道:“非在下不诚信,而已无必要也?他日战场相见,老夫自然饶你一命。”

“那就说至诚还要感谢您老不成?”张贵冷静下来,道:“既然这样,交易不成仁义在,至诚先告辞了,等仲畴公考虑好再谈也不迟。”

“放肆。”张弘范须发微怒:“难道就把老夫的话不当一回事吗?老夫说了日后会饶你一命当做补偿,自然不会食言。”

“不敢,”张贵冷冷道:“仲畴公大恩,至诚不敢受,至诚之命非至诚一人也,乃均州万千弟兄也,在下的命倒不值钱。”

“好小子。”张弘范不怒反笑,厉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你小子就认为今天还能离开这里不开。”

“仲畴公大礼,至诚不敢当,均州乃至诚的家,无论如何至诚都要回家去,国家无论再糜烂,也是至诚的国家,至诚无论如何也不会丢弃。”

“好,很好。”张弘范笑了笑,却没有动静。

突然,远处响起急促的钟声,张贵脸色大变,紧紧盯住张弘范:“你竟然食言?难道就真有把握杀死至诚不可?”

“哈哈,哈哈,”张弘范突然大声笑了笑,道:“你取弘正之命,老夫取你均州,到时也算他为国尽忠罢了,老夫一个弟弟,换你均州矮张的命,也算赚了。”

“好,好,好,”张贵也昂天大笑,道:“想取至诚的命,恐怕也不容易,仲畴公认为在下前来真的就没有任何准备吗?”

“均州小城,任凭你取去又如何。”

张弘范脸色变了变:“你均州小城,士卒不过五千,百姓不过两万,我大元朝勇士欲取之易而反掌。”

“仲畴公取均州自然是容易,但别忘了,这个世界虽大,张弘正唯一人而已,您老忘了恩情,就不要怪矮张不留情面了。”

突然,一个小将从旁冲出来,大声道:“不要杀我叔叔,不要杀我叔叔,是丞相下令攻打均州,不关我爹爹的事。”

“青青,你……”张弘范脸色大变,双脚踢向马肚子,怒吼道:“给我冲。”

张贵脸色大变,想不到张弘范竟然真拿自己的兄弟冒险,看来以前自己确实小看他了,此人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这确实是蒙古人的作为。

“仲畴公,今日之事,至诚来日必报之。”张贵怒喝,大声道:“撤。”

张弘范哪里肯放过张贵,手中长矛如闪电般向张贵扔去,张贵却早已注意到张弘范的动静,见长矛向自己飞过来,倒也不慌,身体向左翻去,长矛险险的擦身而过。

张贵恨他张弘范不讲信用,刚才的钟声又证实了张弘范暗中派兵袭击均州,虽然自己也已经做了两全的准备,但心里毕竟不爽,故意把战马拖后几步。

突然,丛林中冲出留守的李成,脸色带有几分惊慌,见张贵马上道:“该死的鞑子,已经把我们后路给截断了。”

张贵大怒,都怪自己太过于相信自己的魅力了,也太相信史书上对张弘范的评价了,却没想到张弘范能把整个大宋灭了,可见此人心狠手辣,估计为了杀自己,自然也不差一个小弟,大喝道:“兄弟们,拼了,跟老子杀出去。”

张贵组建魁字营虽时间不长,但毕竟是朝夕相处,又经过长途奔袭峰贴峡寨,自然同仇敌忾:“拼了。”

张贵双脚夹紧马肚子,突然拉紧马缰,战马仰天长啸,迅速转过去,竟是反身向张弘范冲了过去。

张弘范哪里想到张贵行事竟然果断至此,但却不慌,抽出胯下的佩刀,也向张贵冲过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张贵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大刀脱手向张弘范直接扔过去,真是现世报来得快,距离太短了张弘范根本没办法躲开。

“啊!”张青青吓得大喊起来。

只见张弘范却不慌张,身体往右翻去,想不到张贵早已想到这种情况,抛开手中大刀的时候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手弩,也不瞄准,向着张弘范就要射过去。

“不要。”张青青刚喘了一口气,却又看到张贵要向张弘范射弩箭,吓得大喊起来。

张贵迟疑了一下,手中弩箭最终往左偏离了一些,只听见一声嘶叫,弩箭射中了战马的头颅,却没有射进去。

这把弩箭却是郭平改造后的手弩,这把弩箭要比往常的弩箭小一半,但力道也只有平常弩箭的一小半,虽然射中了马头,战马却没有马上死掉。

张弘范反应很快,看到张贵弩箭的瞬间,左脚用力一蹬,整个身体都向右滚去。

“爹爹。”

“大人。”

张青青与张弘范的侍卫吓得大声喊道,拦截的阵型早已经有点慌乱。

“冲。”张贵见有机可乘,双脚猛踢战马,战马长嘶向着张弘范方向冲过去。

“保重。”经过张青青身边瞬间,张贵不由自主说了一句,却连自己为什么要说这话也不清楚。

张弘范原本不是这样不堪一战的人,只是没想到张贵这人其他本事没有,但临战变化的本领却强得很,而且为人果断,反应迅速超过了张弘范的预料之外。

张弘范的侍卫见主将生死未明,也无心应战,张贵然没遇到多少阻碍已经冲到了张弘范身后原本用于交换的战马。

三百匹战马散落在一起,张贵拉紧马缰,战马长啸了一声,散落的战马竟然也跟着奔驰起来。

张贵大喜,也顾不得张弘范的伏兵,混在战马中一起往前冲,幸好之前已经认清了道路,一路冲过去,竟然没遇到多少伏兵。

“老大,这小子?”李成脸色苍白,张贵决断太快,为人太狠,自己差点没反应过来。

“放了他。”张贵沉思片刻,道:“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说什么三百匹战马我们也取了。”

待得张弘范追了过来,看到张弘正毫无损伤的站在路边,不敢相信的听张弘正说了刚才的话,张弘范仰天长叹。

“爹爹,”张青青沉默的看着张弘范,道:“爹爹,这是为什么呢?”

张弘范见张弘正毫无损伤,对张青青坏自己的事也已经看淡了不少,真是一物克一物,孽缘啊。

“青青,爹爹要是招他做女婿,青青愿意吗?”张弘范慈祥的看着张青青,均州张贵,两次放了自己的女儿。

“爹爹,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张青青瞬间脸红。

张弘范哪里还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刚才自己用语言试探,自己在信中所说的能值七百匹战马的好消息就是想招他为女婿,张贵一袭丞相史天泽,二计万户阿里海牙,已经让张弘范起了爱才之心。

再加上他对自己女儿有情有义,明知道是自己的女儿,还两次放她回营。

“爹爹,他还不知道青青是女儿身呢?”张青青低头看着张弘范,囔囔道。

“什么?”张弘范差点摔倒。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危机降临(3)

今天坐车,这两章是昨夜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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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实,都撤出来了吧?”高达站在城墙上,不敢相信的看着空荡荡的均州城,旁边是一脸憔悴的陆秀夫,对他们来说,这是全所未有闻所未闻之事。

陆秀夫点头,沙哑的声音道:“大部分老百姓都愿意撤出均州,只是还有部分百姓实在不愿意离开,他们不相信鞑子会做出那种灭绝人性之事。”

“难道善道,押司、史吏没有通知吗?”高达有点不悦的看着陆秀夫身边的通判赵咨,赵咨同样是李庭芝的幕僚,与陆秀夫相处时间已久。

“高老,都已经通知下去了。”高达名义上虽是均州军水师都指挥使,但均州军军头张贵撤出均州时已经再三交代万事皆听高达旨意,再说高达在大宋声誉甚隆,赵咨没有半点不悦,迟疑片刻,接着道:“大宋官吏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朝廷若责怪下来?”

有宋一代,弃城而逃可是天大的罪名,但想到不过再过几年,连丞相陈宜中也带头跑路,这就不奇怪了,所谓明哲保身嘛,无非就是这样了。

“朝廷若责怪下来,君实一力承担,善道请放心。”陆秀夫接过话,脸色充满坚定,这是出一次全所未有的动员,这是一次全所未有的尝试,这是一种全所未有的思想,无论结果如果,只要过程在那就是陆秀夫的最大收获。

赵咨摇头,道:“非也,非也,善道不是这个意思,均州虽小,但亦非毫无战力,均州军虽成军尚短,但毕竟有五千余人,据探子回报,张弘范部除水师外,亦不过骑兵两千而已;就算加上史天泽老贼支援的三千步卒,我等兵力不过相当而已。”

“呵呵,”高达笑道:“矮张这小子可是大手笔,老夫就从来没有见过举城而逃的守将,这小子若没其他打算,朝廷一旦追究下来,恐怕这小子还真吃不完兜着走?”

“反正库房里也没几个银子。”陆秀夫笑了笑,道:“大家拍拍手走人就是了,难不成蒙古鞑子还敢追上来?”

“只是至诚他还是有点鲁莽了,”陆秀夫叹气,道:“若论举重若轻,我不如他也,这次计划之大,安排之谨慎,或许也就只有这小子能想出来罢了,万一有所不幸,到时君实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为国保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陆秀夫有点动容,他从张贵身上看到一种不同大宋所有将领的品质:那就是敢抓住一切机遇出奇兵。

“还是要尽量劝说剩余的老百姓出城。”赵咨道:“这就是最大力度配合大人了。”

“奶奶的,这小子还真有福气。”高达揉了揉眼睛:“老子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丢在这里了。”

“对了,善道,居养院如何?”陆秀夫不放心问道。

居养院前身是宋朝仿唐制而建立的悲田福田院。崇宁元年九月戊子,京师置居养院以处鳏寡孤独,仍以户绝财产给养。

到了元符元年,宋朝政府颁布了居养法:“诏鳏寡孤独乏不能自存者,以官屋居之,月给米豆,疾病者仍给医药。”但是所设立的机构并没有以“居养院”为名,直到崇宁五年“安济坊、漏泽园并已蒙朝廷赐名,其居养鳏寡孤独等亦乞特赐名称。诏依京西、湖北以居养为名。诸路准之”。居养院得到蓬勃发展还是开始于崇宁年间,此时居养院设置范围空前广泛,成为了专门的惠养鳏寡孤独的济贫机构。

其实就是养老院,而且是国家一手包办的养老院,不用买养老保险的。

居养院以广惠仓为物质基础,宋仁宗时,设置“广惠仓”,为宋朝首创仓种。范祖禹曾经说过:“朝廷自嘉佑以前,诸路有广惠仓以救恤孤贫”。但是始于何时,并未明言。乾道五年十二年知成都府晁公武言:“成都父子天圣间知府韩亿于本府南仓创永利敖,每岁出粜以六万硕为准,以拯贫民。自二月一日粜卖至八月终止,又有拘收到户绝官田广惠官米岁给养病贫民。”

但此时只是部分地区各自创设,并未普及。到嘉佑二年八月,采纳韩琦之建议,正式令诸路广置广惠仓。初,天下没入户绝田,官自鬻之。枢密使韩琦请留勿鬻,募人耕,收其租别为仓贮之,以给州郡郭内老幼贫瘠不能自存者,岁终具出内之数上之三司。

广惠仓设置,形式上有几成“常平仓”和“义仓”的迹象,由于隶属司农寺,广惠仓常常与常平仓相混,共称为常平广惠仓。然而其直接目的,是“给州郡郭内之老幼贫疾不能自存者”。首先救助“州郡郭内”的困难人群,“有余乃及诸县”,这样的原则,是世代得以承袭的。

宋神宗熙宁二年,制置三司条例司上言:“诸路常平、广惠仓钱谷,略计贯石可及千五百万以上”。可见广惠仓的管理是有效的。“其广惠仓除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余并用常平仓转移法”,这一主张得到皇帝的认可开始推行。

这一改动使得广惠仓的作用有所拓宽。不过,其原则和前提仍然是“广惠仓除量留给老疾贫穷人外”,对于社会贫困人口和社会弱势群体的救助,还是得到了充分的重视和必要的保障。

广惠仓是宋代独有的仓制。这一制度,自北宋至南宋都曾经施行。不过,数百年中,间有废弛。南宋时期的广惠仓似乎只在部分地区发生作用。

广惠仓在其创立之初,即“以给州县郭内之老幼贫疾不能自存者”为宗旨,但实际上,救济范围可能要比这更宽广一些,如范祖禹说是“救恤孤贫”,曾公亮说是“廪食穷独”,晁公武说是“岁给养病贫民”,都是说明是专对郭内贫民的。总的说来,广惠仓是宋朝仓制中专为济贫而设立的仓种,与其他仓种主要以备荒为主有着明显的区别。

有了广惠仓为救济提供物质基础,宋朝政府同时也设立各种济贫机构来满足不同救济人群的需要。其中的代表为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正所谓“鳏寡孤独,古之穷民,生者养之,病者药之,死者葬之,惠亦厚矣”。

“若丐者育之于居养院;其病也,疗之于安济坊;其死也,葬之于漏泽园,遂以为常。”所谓“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是职能不同的社会福利机构。

“唉,”赵咨叹气,道:“君实请恕罪,居养院很多老人都不愿意离开。”

陆秀夫也轻叹,老人皆恋故土,亘古如此:“那安济坊的病人呢?”

“安济坊”的创置,始于宋徽宗崇宁元年。在这之前,各地基本上没有专门的病坊,养病之责由福田院和居养院共同承担。由于是贫、病皆养,而这些在城市里建立的收容中心和难民营的混乱、肮脏和拥挤状况必然会助长各种传染病的传播,甚至会导致疾病互相传染,难以控制。贫、病分养,成为当时的现实需要。

崇宁元年八月辛未,置安济坊养民之贫病者,仍令诸郡县并置。开始在京师首创,随后命令在各地推广。

洪迈说到安济坊的作用:“不幸而有病,家贫不能拯疗,于是有安济坊,使之存处,差医付药,责以十全之效。”看来,“安济坊”专门救治贫民患者的性质是明确的。所谓“使之存处,差医付药”,实现了实际上的住院治疗。

“已经组织人手了,只是现在到处缺人,安济坊只能放在最后。”赵咨不禁揉了揉眼睛。

陆秀夫皱着眉头,不容置疑道:“马上派人去,首先转移安济坊的病人。”

“还有慈幼庄,一定要第一时间保证撤出均州。”陆秀夫说得很坚决:“自朝廷南迁后,已经将这些措施遗忘得差不多了,矮张好不容易才重新建了起来,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南宋中后期,百姓生活已经大不如从前,对于下层家庭来说,生下一个本来不想要的孩子,意味着又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还有沉重的身丁钱负担。宋元普遍存在的诸子平均分产制度也让本来就不多的遗产将被分得更细。究其性质而言,可以看成完全是一种民间以人为的因素来控制家庭人口增长的行为。

弃婴现象的频繁出现,以至于朝廷不得不出面干预。在北宋时期,慈幼并没有从其他的济贫机构中分离出来,形成专门的机构。而那时承担此责任的是福田院、居养院、广惠仓等济贫设施。“朝廷自嘉佑以前,诸路皆有广惠仓以救恤孤贫,京师有东西福田院以收养老幼废疾。”福田院负责收养京师老幼,广惠仓负责赈济州县郭内老幼贫乏不能自存者,两者都是老幼合在一起共同赈济,后来才成立专门的收养孤儿和弃婴的机构——慈幼庄。

均州城内。

“娘亲,妞妞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家呢?”妞妞背着一个用花布做好的小包袱,好奇的问道,她家里原本就没几个银子,粮食也少得可怜,刚才衙门押司和隔壁家的阿牛哥回来帮忙把粮食埋好,如果愿意,还可以把粮食和值钱的东西让衙门代管,等战争结束后再到衙门领取,衙门若有丢失,需原价赔偿。

“妞妞,听话,你要暂时和娘亲离开一段时间,这可是矮张叔叔说的哦。”阿牛哥上个月参加了均州军,据说给家里领了好多银子,亮晶晶的闪着光芒,妞妞常常看到娘亲舍不得花一两银子,妞妞也很喜欢银子。

“妞妞乖,没听阿牛哥说那是矮张叔叔说的吗?”张氏轻轻摸了摸儿女的头,有点依依不舍:“矮张叔叔可是均州城内最好的好人哦。”

“娘,妞妞知道,妞妞上次在纪念堂还见过矮张叔叔呢?”妞妞大声说道:“妞妞还记得,矮张叔叔还赞娘亲解说得好呢?”

张氏脸色微红,道:“若不是矮张叔叔给娘亲安排在纪念堂解说,妞妞就要受苦了。”

张氏显然不想妞妞担心,迟疑了片刻又接着道:“矮张叔叔说有坏人要过来杀人,让娘亲带着妞妞先暂时离开,等矮张叔叔还有阿牛哥他们赶走了坏人之后再回来。”

“那妞妞跟娘亲要去哪里呢?”妞妞乖巧的点点头。

张氏拉起儿女的小手,道:“出了城后往山上走呢,矮张叔叔已经派了很多叔叔去带路呢?”

“哦,”妞妞有点高兴,道:“那些叔叔真好,还帮我们家里修了房顶了呢?又给娘亲挖了水井,这样娘亲就不用跑很远挑水了。”

“还有,”妞妞高兴的笑了笑,道:“那个秃头的叔叔还帮妞妞做了一张很大的床呢?”

张氏笑了笑,眼里闪烁着光芒。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危机降临(3)

这个高潮之后,就是第一卷结束的时候了,预估在四十万字,跟大纲也差不多,虽然成绩不甚理想,但作为新人来说,蝶兰有足够的耐心,有足够的勇气继续写下去,因为有你们的支持。

藉此感激一切关注本书的童鞋们,没有你们,蝶兰就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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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都冲出来了吗?”张贵从峰贴峡寨回来这段时间马术进步很快,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打了张弘范一个措手不及,想起自己还能赚了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猛将张弘范的便宜,心中就有几分喜悦。

李成有点喘气,事情变化得太快太刺激了,他还没有从中反应过来,不过也暗中佩服张贵的果断:“都冲出来了,鞑子应该没想到老大竟然敢反冲,幸好那个小将提醒,要不然还真中了鞑子的诡计,就是不知道那个小将怎么了。。

“没事。”张贵虽说得轻松,不过还是有点黯然,张弘范为了算计自己,连亲生弟弟的命都敢不要,张青青暴露了他的阴谋,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虽然张青青不暴露自己也猜到,可是也没想到张弘范的动作竟然会如斯之快,如此之绝。

不过,虎毒还不吃儿子呢?希望张弘范他老人家不要做大义灭亲之事。

“嘿,嘿。”张贵得意笑了笑,想当年老子发散思维培训班上得多了,思维就有点不同,敢想别人不敢想,敢做别人不敢做,老子既然被老天搞到了这里,就是要狠下心来搞乱:“狗日的张弘范,果然跟老子来阴的,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自己都是什么命?蒙古人还打算让人活不?刚回到均州牙齿还没刷就上来了,这不是要活活累死自己吗?难道自己就是一副劳碌的命?

“老大,咱们都听你的。”梁顾拍了拍胸口,刚才的一个反冲锋,他都还没有开始热身:“要不咱们再杀回去,把张老头给灭了。”

张贵忽视了梁大个子的无知,问道:“小李子,你估计鞑子应该到了什么地方?”

李成仔细想了一会,才道:“按照大人的话,五天前预估到鞑子出兵的消息,然后通知张弘范在此地交换张弘正。”

“所以在下认为,张弘范应当是接到大人同意交换张弘正后开始算计大人,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出兵,鞑子虽然是骑兵,但多半会与水师沿江而上相互照应,速度应该不会很快。”

“这样说来,鞑子应该就在附近,张弘范打的好主意,想赚了我们之后,再领军攻占均州,取老大的狗命。”吕武愤愤不平,想老大还好心放了张弘正呢?

“哦,是人命。”吕武一个恍惚,帮大元朝丞相史天泽、大元朝平章元帅阿里海牙说了一句实话,特别是张弘范,估计都想马上把张贵扔进汉水了。

“老大,你就怎么想到鞑子会找你麻烦?”梁顾脑子大,但话多,爱学好问。

张贵两眼泛白:“老子都把鞑子得罪透了,杀丞相的小儿子,毁他们的攻城锐器,又赚了他们的水师,他们能不生气吗?”

“再说一字城修好之后,襄樊两城相互得不到支援,鞑子围困襄樊也好几年了,估计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他们又不是笨蛋,他们摘果子的时候肯定是担心有人搬他的梯子。”

“哦,老大就是搬梯子的人?”梁顾恍然大悟,反倒是李成、吕武若有所思。

张贵接着道:“可惜鞑子不懂,战争之道,唯随机应变而已,等得他扫光枝叶,大树又要长成了。”

“鞑子之所以找老子麻烦,唯义气也。”张贵得意笑了笑,自己也算牵制了鞑子的部分兵力,拖延了鞑子攻城的时间,希望朝廷里的相公挣点气吧。

“就是不知道郭平这小子弄成怎样了?”张贵双脚踢了马肚子,迎风冲去:“弟兄们,跟老子去找鞑子麻烦!”

李成看着向打了鸡血的张贵,笑了笑也跟上去,反观梁顾等人,嗷嗷仰天长啸。

此时的郭平,真苦着脸看着铺天盖地的骑兵。

“指挥使大人,”静塞骑副指挥朱天昌指着远方,道:“看来矮张这小子算是把鞑子得罪透了,这浩浩荡荡的骑兵看起来可不简单。”

“朱老,”郭平虽然是骑兵静塞军指挥使,弩弓军誓言军指挥使,但对老人朱天昌保持了足够的尊敬:“是不是有点担心?”

“鬼才不担心。”朱天昌有点恼火,这能不担心吗?静塞军成军不久,训练不足,只有三百人的静塞军去拖延两千骑兵,三千步卒,尚有若干水师?

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并不是菜鸟,无论是张弘范部还是史天泽的援军,莫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自己三百小子,还不够别人塞牙缝。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郭平脸带笑意,道:“朱老,张大人这十六字经,可有点意思啊。”

朱天昌也不由点头,道:“可不止有点意思这么简单。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想当初偷袭史天泽部,也没见这小子鬼灵精怪的啊。”

郭平可是均州军的新人,不敢对领导评价,赶紧转移话题,道:“土罐子都埋好了吗?”

“指挥使放心。”朱天昌拍拍胸口,道:“留下来都是当地的鬼精灵,地形非常熟悉,就算是两条腿也能跑过张弘范的四条腿。”

“不过,我静塞军真的要拿张弘范骑兵出气吗?”朱天昌有点不解的看着郭平,道:“史天泽部援兵都是步卒?”

言下之意,骑兵打步兵还有点优势,但未经训练成军的静塞军,跟张弘范的百战老兵组成的骑兵比,差距何止万倍?

“朱老,”郭平笑了笑,道:“朱老认为,战马最怕的是什么?”

“声音?”朱天昌明白过来,土罐子杀伤力不行,但声响巨大,对于进入埋伏圈的战马来说,惊恐肯定是会的。

“还有呢?”郭平笑意更浓了。

“还有?”朱天昌觉得自己的脑瓜都转不过来了。

郭平道:“凡牲畜都怕火啊,这要是晚上起了大火,非把这些该死的助纣为虐的畜生吓唬吓唬。”

“大人那十六字经,”郭平意味深长,道:“可不是简单的十六个字。”

“大人,张千户救了回来?”千户王惟义远远看到张弘范过来,迎了上去,王惟义是金朝汉人,颇得张弘范信任,就是这鸟人,日后抓住了文天祥。

“惟义,马上让骑兵出发。”张弘范连气也不喘,着急吩咐道。

王惟义愣了下:“那是否要通知丞相的援兵?”

“嗯。”张弘范点头,原本自己出兵袭击均州,自然用不着史天泽插手,只是这老小子前段时间失去了攻城巨炮,怕大汗责怪,说什么也要插一腿过来。

王惟义原本就不善于言词,于是不再说话,让护卫举起帅旗,安静的骑兵突然热闹起来,呐喊声,吆喝声和战马的嘶叫声,乱成一团。

张弘范皱了皱眉,蒙古鞑子军纪很不好,自己虽然费了不少心机整顿,但一旦出征,不少老兵还是恢复了原样,所谓罪不责众,张弘范有时候也没有办法:“让弟兄们安静一些。”

张青青一路上忐忑不安,既担心张贵的安全,又担心爹爹张弘范会责怪他,见张弘范毫不在乎张贵刚才放过自己,撇嘴叫了一声,道:“爹爹。”

张弘范回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张青青,只好暗自叹气,道:“爹爹哪里还不知道青青的心思,爹爹刚才试探矮张,更是冒着被丞相和大帅处罚的危险,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不要插嘴了。”

“青青,听你爹爹的话。”张弘正在均州吃喝玩乐了好一段时间,说是对张贵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毕竟在自己大哥翻脸的前提下还能放自己一条活路,心里头到底还是有几分可惜。

可惜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干嘛要得罪自己的大哥呢?大哥这些年混得也不容易,自己头顶上虽然还有八个哥哥,但能真心照顾自己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哥了。

“九叔叔,呜呜,呜呜,”张青青委屈。

张弘正只好安慰张青青。

两千精锐骑兵出江左,沿江而上,三千水师截断汉水,再加上丞相史天泽部三千步卒兵出江右,夹江而上,就连张弘正也认为均州已经跑不掉。

均州一介小城,竟然让大哥与丞相出动如此多兵力,可见均州里头那人已经引起了大元朝的重视,而之前其不过三千义勇,两百余艘战船就敢于冲击大哥的万山防线,幸好大哥早已经有了防备。

现在均州正式成军,还真替大哥担心。

张青青见没有人理会她,又拉了拉张弘正的衣角,道:“九叔叔,九叔叔,那人没有为难你吗?”

“谁?”张弘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张青青低声道:“就是均州那人啊、”

“哦,你说的是张贵?”张弘正貌似明白过来:“没有啊,均州住得好吃得好,还算可以。”

“不过,这人可不简单。”张弘正有点担心。

凡是与张贵有关的野史正史,都很容易引起她的好奇:“怎么就不简单了啊?”

张弘正对张青青的好奇也不觉得奇怪,道:“此人在均州声誉甚隆,矮张令下,均州百姓多有跟从。”

“此人不但在均州修建了巨大的石碑以纪念牺牲的士卒,更是修建居养院、安济坊、慈幼庄以救援百姓,又设学堂以教化百姓。”张弘正想了想,道:“跟让人害怕的是,此人不按照常理行事,每隔几天,均州军就要走出军营到城内帮助百姓干活。”

“若给予时日,此人,恐怕就是我大元朝最强劲的对手。”

张青青可不是如张弘正的想法,自己爱慕之人,就算是别人眼里的坏蛋,也是自己心中的王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危机降临(4)

均州城外的山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场,密林之下,铺满了用稻草或木板做成的简单的床铺,密林之间,拉起了数不清的绳索,然后铺上简单的蓑衣草,幸好已经过了六七月的雨季,天气又还算暖和。

清晨的山区,青烟袅袅升起,若明若暗的水汽,如轻纱般盖在山上,若轻轻揭开这层轻纱,便会发现在静谧的丛林间,在大树下,在岩石旁,在山洞前,安坐着数不清的人群,偶尔有几声咳嗽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在那块涂着黑漆的小木板上,陆秀夫用一块白色的石头,认真的写着他那俊秀的字体,偶尔有几个不是很满意,然后用一块布头擦掉,再重新写上去。

写完之后,退后几步,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用挂上山洞旁边的一个小钉子上。也不知道张贵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涂着黑漆的小木板简直方便得不行,用完了可以再用,写错了又可以随时修改,只是这白色的石头,实在是掌握,平常自认为还有几分得瑟的字,写出来后简直就是四不像了。

靖康耻,靖康耻。陆秀夫低沉的念了几声,这是大宋永远的耻辱,靖康二年,金兵攻陷汴京,虏走徽、钦二帝。

“陆夫子,陆夫子。”一个声音清脆的小女孩,见陆秀夫沉吟不吭声,鼓起勇气问道:“夫子写的是什么意思?”

陆秀夫这才黯然笑了笑,看来自己还没有适应“客座夫子”的角色,这也是张贵所倡议,听说他在均州时也经常往学堂跑,陆秀夫到很想知道张贵给学子教些什么?

这是临时成立的学堂,位于山区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山洞很开敞,平常就算是容纳百十人也不见拥挤,这是学龄前的孩童,只会跟着夫子念“人之初,性本善”,若是让他们说出一个大概,也只能摸头。

陆秀夫认得这个叫妞妞的孩童,她娘亲在均州的纪念堂为到访的百姓或士卒解说纪念堂上刻画的故事,当时自己知道后还曾经反对了一下,毕竟陆秀夫究竟是看不惯女人抛头露面,后来也曾偷偷摸摸混在里头听了一回,回来之后就没活说了。

“女人能顶上半边天。”这是张贵在一次会议上说过的话,当时听起来怎么就觉得有点可笑,现在看来倒未必了。

“绍兴六年,鄂王岳鹏举率军从襄阳出发北上,陆续收复了洛阳附近的一些州县,前锋逼故都汴京,大有一举收复中原,直捣金国的老巢黄龙府之势。”陆秀夫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混蛋,平常听张贵说得有声有色的故事,现在一旦当着这些孩童说起,简直有点不知所措,陆秀夫非常努力认真的回忆当时听张贵抑扬顿挫的把这个故事如说书人般说出来,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然而奸臣秦桧一心议和,上书皇上命鄂王岳鹏举立即班师,岳飞不得已率军撤回鄂州。鄂王痛感坐失良机,收复失地、洗雪靖康之耻的志向难以实现,在百感交集中写下了这首气壮山河的《满江红》词。”陆秀夫说得很羞涩,不仅为鄂王“莫须有”罪名而感到惋惜,更为帝国不能收复旧日河山而感到羞耻。

在张贵身上,他看到了这种希望,虽然希望很渺小,但张贵依然去做,而且更重要的是敢去做,堂堂大宋南安大江以南,直把杭州作汴州,朝廷之上的相公,谁还记得旧日汴州的繁荣?

“鄂王亲眼目睹山河破碎,国破家亡,他少年从军,以精忠报国、还我山河为已任。转站各地,艰苦斗争,为的是收拾旧山河。”陆秀夫看着山洞外人越来越多,刻意提高声音,然而说到这里,陆秀夫却不知道怎样接下去了,此刻无论是年幼的孩童,还是山洞外的百姓,眼里虽然充满了期待,但更多是迷茫。陆秀夫知道自己说得不好,不由觉得几分羞耻,竟然有几分慌张,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之事。

陆秀夫有点着急的向往看了看,突然一个穿着朴素但整洁的女子映入眼帘,却正是在纪念堂讲解的张娘子,见陆秀夫向她看来,张娘子或许是在纪念堂解说后见的人多了,也不害怕,冲着陆秀夫笑了笑点头还礼。

“张娘子,”陆秀夫远远作揖,知道这位张娘子熟读诗书,是实打实的李清照的人物,道:“君实词穷了,还请张娘子上前,为大家说一下如何?”这确实是为难他了,要是让他做文章还可以,但是要他讲文章,倒是言不知所。

张氏见陆秀夫直接请她上前,任凭她平日在纪念堂见的人多了,也不好意思起来,慌张道:“不,不行。”

旁边马上有人起哄:“张娘子,上。”

“张娘子讲故事最好听了,张娘子,偶支持你。”这是张氏的粉丝。

“张娘子,为咱们争口气。”这是女人的鼓励。

陆秀夫见状,不由苦笑,想当初得知纪念堂解说的是张娘子,自己还反对,现在想不到竟然要向对方求助了:“张娘子,请。”

“娘亲,妞妞要听。”妞妞的及时支持,让张氏鼓起了勇气,略微结巴道:“若说得不好,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张娘子,有请。”陆秀夫见张氏走到前来,自己赶紧退后几步,站在旁边。

张氏道了谢,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站在旁边的陆秀夫也能感到她的紧张:“我怒发冲冠,独自登高凭栏,阵阵风雨刚刚停歇。我抬头远望天空一片高远壮阔。我禁不住仰天长啸,一片报国之心充满心怀。三十多年的功名如同尘土,八千里经过多少风云人生。”

“好。”众人不由鼓掌。

“好男儿,要抓紧时间为国建功立业,不要空空将青春消磨,等年老时徒自悲切。靖康年间的奇耻大辱,至今也不能忘却。作为国家臣子的愤恨,何时才能泯灭!”

“好,好。”众人已经欢呼起来。

“我要驾上战车,踏破贺兰山缺。我满怀壮志,发誓喝敌人的鲜血,吃敌人的肉。待我重新收复旧日山河,再带着捷报向国家报告胜利的消息。”

“好,好,好。”众人热血沸腾,就连向来性情十分沉稳、不喜张扬的陆秀夫也鼓起掌来。山洞里外响起了一片欢声。

此时,青泥河上游荡波湖,漫天的芦苇挡着湖中的景色,八月的芦苇的叶片尚为绿色,但枝头上已开满了白色的花序,清风摇曳,格外醉人。

张顺拍了拍身上的败絮,不满道:“大哥怎么还没见人影?”

杨波倏的一声,从水里钻出来,自从张贵无私支持他潜水服的理念和技术之后,他水下的功夫越来越精深了,只是身为水师副都指挥使的他,被繁琐事情缠身,像今天这般清闲的日子倒是屈指可数。

“我说竹园张,你急什么急?”杨波瓮声道:“鞑子还没到河口呢,大人再快,也要等鞑子到了河口才行吧。”

“杨波,你老人家现在也是副都指挥使了。”张顺正闷得很,连忙把矛头转向杨波:“怎么还像平日一样专门往水底钻。”

“什么都指挥使。”杨波摇头,道:“那般兔崽子谁把老子真当指挥使了,老子也没见多拿几个银子,也没见多吃几顿餐,多喝几杯酒。”

“呵呵,你怎么不跟大哥说去。”张顺也笑了笑,均州军在义勇基础上成军,大家的观念一时也没转变过来,张贵也不管,就连他还不是没大没小的跟着众人混。

杨波愣了一下,道:“还是算了,我也不是这种小气之人,不过这军纪。”

张顺打断了杨波的话:“这也不是没人不听话吗?老子想整顿整顿也不知道怎样下手。”

确实,均州义勇不少和鞑子有仇,就算跟鞑子没有仇恨的也是对鞑子没有好感,再加上多数人是冲张贵、张顺两人名字而来,要不不是还有杜浒在看着呢?想找几个刺头磨磨刀也不容易,反正只要张贵还打鞑子,这些小兔崽子就是听话的乖孩子。

“你说鞑子会不会把河口卡住了?又或许是沿青泥河上?”张顺还是有几分担忧。

杨波指着荡波湖远处的一个出口,道:“湖口已经用木板和泥土夹窄,你没感到这两天荡波湖的水位又涨了不少?”

“就算是这样,张弘范这下子要是派小船进入青泥河搜索,我们水师还不是一样逃不过最终被发现。”

“若是小船,我们还怕什么?躲不了就把它们灭了,大船他们又进不了,陆上的军队暂时又拿我们毫无办法。”杨波毫不在乎说道。

“如果他们派船封锁河口呢?”张顺经验还缺乏,问题多多。

杨波笑了笑,道:“他们要是想封锁河口更好,等大人到了,咱们把湖口堵塞之物清理掉,到时浩荡的大水非把他们冲到阎王殿不可。”

原来上次撤退时,张贵害怕张弘范追上来,一直退回了均州境内青泥河上游的荡波湖,打算借助荡波湖的芦苇跟他们纠缠。

想不到过了几天后,水位一下子低了下来,张贵等人被困在荡波湖。张贵绕着荡波湖转了一圈,发现荡波湖就只有青泥河这么一个出口,于是计划用木板、泥土之物暂时抬高水位,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再把湖口清理,这样就能把战船带出青泥河。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危机降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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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万山大营到均州的官道,蜿蜒在山间,官道两旁是茂密的山林。静谧的山林,在夕阳的余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突然间,山林响起一阵杂乱的震动,远处的官道,尘土飞扬,震动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突然间,一阵嘶叫彻底打怕了安静的官道。

“怎么回事?”张弘范还在为张贵逃脱之事烦恼,自己弟弟受那人义释之恩,现在还对自己的冷漠无情耿耿于怀;自己宝宝女儿更是被那人放了两次,现在对那人念念不忘;自己也不对劲,要不是青青大喊了一声,自己在弩箭之下就算不死也非得重伤,算下来又是放了自己一命,而更加离谱的是自己这个被放之人却率兵攻打均州,要取他的命。

就算攻下了均州又如何?张弘范摇了摇头,战争最重要的是人而不是地盘,均州没有了,但只要那人还在,照样还是会给自己找麻烦,现在也就只希望那人赶紧回到均州乖乖受死,不过想到这个理由,自己也按不住发笑。

不过,宋廷上的相公,什么事都做得出,那人弃城而逃,估计就算逃得性命,日后也必定受到宋廷处置,这也算是自己安稳自己了。

正是这烦恼之际,前锋骑兵竟然停了想下来。

千户王惟义气喘吁吁来到中军,见张弘范一脸不悦,连忙告罪,道:“大人,前方路上有一个巨大的白色木牌挡住了去路,木牌上写着‘危险莫近’四个大字,远远就可以看到,末将担心又是汉人的诡计,所以才让骑兵停了下来。”

张弘范瞪了王惟义一眼,道:“能有什么诡计,还不是设些伏兵?难道前营没有派出探子吗?”

“有,有的。”王惟义迟疑,道:“可是派了几波探子都没有回来,恐怕是被汉人伏击,所以就再也不敢放得太远。”

“该死。”张弘范皱了皱眉头,自己只有两千骑兵,虽然水师还有几千,可是暂时不顶用啊。江右倒有史天泽派出来的援兵,实在不行就只有两军合一军了。

可是步卒太慢了,也不知道史天泽丞相怎么想,就派了些步卒过来应付自己呢?当初还是丞相要求自己出兵,若两方都是骑兵,直接杀过去也就完事,哪里还管得了他阴谋还是阳谋?

要是等步卒赶到均州,黄花菜都凉了,均州虽是小城,可均州军足有六千名额,若是强攻损失必然会不小。

“对了,仲美,均州怎么会有骑兵?”张弘范隐约觉得不妥,一直以来的情报都显示均州军又或许是均州义勇是一群乌合之众,哪里会有骑兵?

别以为义勇改成均州军就能身份不同,宋廷的情况自己也是清楚的,就是是临安附近最精锐的骑兵,也只有十六七战马而已。

如果没有的话,刚才那人的骑兵又是从何而来?被伏击的探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张弘范越想就觉得不妥,自己的计划不会是被那人完全识破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人简直也太可怕了。

其实,在算计别人的时候,别忘记了别人也同时在算计你。

“九哥,”张弘正因为刚才之事对张弘范略有异义,但毕竟是一手把自己拉大的大哥,尊敬道:“仲美在均州还算自由,前段时间曾听到张贵带了一批骏马回来,或许正是那段时间才组建。”

“有多长时间了?”张弘范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探子都没有回报,要不是均州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是派往均州的探子已经被发现:“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张弘正略想了一下,道:“不到半个月,那天监视仲美的两个侍卫非常高兴,无意中说出那人得到了一批骏马,正在组建骑兵,让骑术精良的士卒过去选拔呢?监视仲美的其中一个侍卫显然是被选中了,所以非常高兴,不自觉说了出来。”

“哦。”张弘范点点,既然是这样那倒是与均州的探子无关,想来应该还没有被发现,不由松了一口气。

“大人,你看怎么办?”王惟义见张弘范不说话,连忙请示道。

“嗯,你随我上去看一下。”张弘范提了提马缰,让战马迅速奔跑起来。

两千骑兵虽然人为分为前锋和中军,但骑兵瞬间即至,只见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白色木牌挡住了官道的去路,木牌上用红色的燃料写着四个狞猩的大字:危险莫近。

在大字下还画了一个惟妙惟肖的骷髅头,一双大牙齿露出莫名的笑。

“派人过去看一下。”张弘范沉思了片刻,道:“让他们小心一点两边有没有埋伏?”

王惟义连忙安排下去,一队骑兵忐忑不安的缓慢向前走去,很快就到了木牌旁边,见没有反应,又向两边的道路放了几支箭,才高声道:“大人,没事。”

然而,话还没有说话,道路两旁突然射出几支巨大的弩箭,惨叫声还没有来得及结束,道路两旁响起了一阵骚动。

“追。”张弘范大喝一声,双脚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迅速向丛林冲去,果然是一等一的猛将,反应也要比别人快很多。

“大人,穷寇入林,穷寇入林莫追。”王惟义虽这样说,但还是迅速跟上去,要是张弘范出了点什么问题,自己估计也不用活了。

等王惟义追到张弘范身边时,张弘范已经停了下来,只见他正仔细的看着一架弩箭,弩箭已经被固定在一个大石头上,弩箭的板扣之处用一根细绳绑住,细绳一直向远处延伸。

“搜。”张弘范冷声道,他又岂是鲁莽之人,只是刚才他看到树影摇曳已经远去,确定埋伏之人已经离开,才追了上来。

王惟义连忙吩咐下去,很快就找到了细绳的尽头,却是一处高地,一双脚印还清晰入目,张弘范试了一下,站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木牌之处,而木牌之处却看不到这里。

“好。”张弘范微怒,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个骑兵:“让骑兵迅速前进,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停,老夫就要看一下那人有什么本领,能挡住我大元朝英勇的铁骑。”

“叔叔。”一路跟着的张青青,脸色微红,看着被激怒的张弘范:“你怎么不劝一下爹爹?”

张弘正摇了摇头,九哥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是认准了的事,就会不择手段达到目标,显然那个不怕死的均州义勇张贵,已经引起了自己这个向来冷静的九哥的注意。

“可惜了。”郭平看着远去的张弘范:“那老头还真谨慎得不行,怎么不追过来?”

“你小子就别不知足了,”朱天昌笑了笑,道:“张弘范是谁,又哪里会这么容易给你计算,老夫倒是可惜了那几架弩弓,想不到你小子马术精良,箭术无双,连弩弓也玩得这么神奇?”

郭平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您老是夸我还是弹我呢?不过看来张弘范是生气了。”

“生气好啊,生气好啊。”朱天昌看着一匹倒在地上的战马,有点心痛:“下次让那帮兔崽子瞄准一点,这都快要成了老夫的战马了,也不懂得珍惜。”

“呵呵,朱老你要求就不要太高了,我思量这些兔崽子莫不是想吃肉了。”郭平笑了笑,看着远去的尘埃:“跑吧,跑吧,看你能跑多远?”

“可不能跑得太快了。”朱天昌苦着脸:“高老他们还不知道现在弄成怎样了呢?”

郭平点头,道:“这计划实在是太过于骇人耸闻了,也不知道矮张是怎么想的?万一张弘范没有按照他的计划中,这小子可不知道怎么下台?”

“不管那小子是怎么想。”朱天昌摇头,道:“我们只要保证计划完成之前不让张弘范回到万山大营,就算是死也要完成任务。”

郭平突然笑了笑,道:“想让张弘范死可不容易,可是想让我死更不容易,咱们倒要看一下是他的骑兵厉害,还是咱们的计谋有效。”

鄂州。

城东军营。李庭芝一脸愁眉的看着风尘滚滚的王大超:“这小子怎么就不能安稳一些。”

王大超很容易的担任了均州军的通信营,可是指挥定额三百人的指挥使,然而到了他身上除了十几人之外,其他都是待定。

说白了,自己是一个指挥使,说不白了,自己还是一个指挥使,是一个领着十几人的指挥使,是大宋朝有史以来最穷最无奈的指挥使。

“矮张可还说什么了?”陆秀夫离开后,他还真有点不适应,苗再成、范友信都是军中不可多得的猛将,范友信更有几分儒将的风范,但若要说分析入微、推断有理有节非得陆秀夫陆君实。

王大超拱手,道:“张大人除了那份信外没说什么。”

李庭芝点点头,信中虽然已经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但对于张弘范是否真能出兵均州,李庭芝还抱怀疑的态度,毕竟襄樊才是蒙古鞑子的目标,没有必要为均州分散兵力。

迁民于外,放弃均州,将计就计。这小子还真能想出来:“这小子就不能安稳些,怎么专门做些先斩后奏的事,友信,你说这小子来这么一步,是他指挥老夫,还是老夫指挥他呢?”

“矮张这步棋,这步棋实在是有点危险了。”陆秀夫离开后,范友信就暂时充当了幕僚的角色:“而且,弃城不战而退,即使是保住民众安全,到时朝廷还是会追究他的责任。”

“而且,计谋险出,更没有与友军商量,独行独断,不计后果,我怕一旦计谋有变,均州军危在旦夕也。”范友信实事求是,倒没有刻意去帮张贵的意思:“不过张大人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看来我们鄂州方面还是必须帮他一把,不过,即使大人不出面,末将认为小范大人方面已经接到相关的消息。”

“大人英明。”王大超连忙道:“来大营之前,在下已经去见了文虎那小子。”

“这不是看不起我们吗?”苗再成倒有点不高兴了,他是大宋朝的名将,虽然庇护李庭芝之下,但自尊容不得别人打击:“难道我们厢军就不是大宋的将士吗?大人是荆湖置大使,要出兵也是大人说了算。”

李庭芝摇了摇头,让范友信和苗再成不要追究,问道:“百姓是否愿意撤出城外?”

“在下离开均州时,百姓还没有开始撤离。”王大超摇头,道:“均州城内两万余人,自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离开,但矮张要说服大部分离开还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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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危机降临(6)

“女侠姑娘,请这边走。”被安排在一片平地上的安济坊迁出的病人,见到蒙着面的茹鲜,低声道。

茹鲜到均州虽然仅仅几天,但来自吐蕃的胡人女儿,不拘小节,生性好动,早已把均州混熟,得知安济坊缺少大夫之后,更是自告奋勇过去帮忙,她原本就是祭司,凭借自己一手不精通的医术,竟然混出了一个小名堂:蒙面女侠。

茹鲜扶住要站起来的病人,柔声道:“大娘,你小心点,晚上睡觉时记得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

赵大娘点点头,苍老的面孔抽了几下:“也只有姑娘心肠这么好的女侠,才能配得上我们均州的矮张大人,安济坊大伙人都说姑娘是上天派来的女神呢!大娘看也像。”

纵使茹鲜来自吐蕃,听到这话时还是脸微微发热:“大娘过誉了,小女子只是尽举手之劳,万万不敢跟张大人比。”

“配得上,配得上。”赵大娘耳朵有点背,以为茹鲜是说自己配不上张贵,竭力做一个好媒人,连忙道:“安济坊的人都说女侠是矮张大人的娘子呢?矮张大人心肠这么好,就应该取女侠心肠这么好的女子?”

跟在身边的保镖潘罗支不愿意了,刚才说配得上也就罢了,现在都上升为老婆了,赶紧进入护花使者的角色,不悦道:“那小子有什么好?哪方面配得上我们的公主。”

茹鲜连忙拉了拉潘罗支,瞪了他一眼,张贵可是均州的大恩人,大豪族,均州军将近五千人的军头,是你这个总管的儿子能得罪的吗,道:“你胡说什么,人家大娘是开玩笑而已。”

然后又让他向赵大娘道歉,才柔声道:“大娘,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押司过来通知我一声。”

赵大娘连忙道谢,茹鲜又扶着她坐了下来,才拉着潘罗支走开。

安济坊的人数原本不多,但出城后又有不少人不适应,病的人一下子又多了起来。今天一大早,她就开始忙起来,幸好到了中午,看病的人少了很多,她才有空离开。

汉人跟吐蕃人不一样,汉人是讲究安家乐业的民族,是落地生根的民族,是群居的民族,他们对土地的渴望超过了任何一个民族。

无论是生老病死,他们在非不得已时是怎么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家园,然而正是这样一个民族,在一个长得并不出色的汉人一句话之下,他们离开温软的家,虽然只是暂时离开,但他们走得却是义无反顾。

这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才能获得这么多人的信任?他是仁义的刘备吗?他是守卫一方百姓的天神吗?

茹鲜很愿意和张贵有更多的接触,可是,现在的他在哪里呢?

其实均州原本就只是一座小城,鞑子南下后,不少不愿意当亡国奴的汉人不断南迁;再后来张贵受李庭芝嘱托,招募义勇,更有不少人拖家带口来到均州。

张家原本就是均州豪族,而后来迁移过来均州的百姓,又因为对鞑子的仇恨而对张贵颇为尊敬和爱戴,后来张贵成了义军的头领,又经袭击史天泽和龙尾洲大战事件后,声誉更加浓了。

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出城避战的情况,再加上知府陆秀夫,又率领衙门人马权力支持。

“茹鲜姑娘。”陆秀夫穿过人群,远远看到鹤立鸡群的蒙面女孩茹鲜,赶紧抱拳行礼,这不但是日后战马来源的保证,还是日后发大财的保证,绝对一个苗正根好的摇钱树。

“陆大人,高大人,赵大人。”茹鲜盈盈行礼,要不是她蒙着黑布,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竟然是来自吐蕃地区的胡人。

茹鲜很高,几乎要比陆秀夫高上半个头,跟高达身形相差无几,陆秀夫原本不愿意过来,但看到茹鲜在安济坊,也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安济坊现在的情况怎样?”

“不是很好?”茹鲜摇头,道:“很多人都不适应,今天大概有三十人生病了,这样下去人数肯定会更多,之前准备的药不够用。”

“太仓促了。”陆秀夫连忙点头,道:“劳姑娘多操心,实在是老夫无奈。”

茹鲜也不客气,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陆秀夫看着茹鲜远去,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就如纪念堂解说员张氏,又有安济坊大夫茹鲜,再往后均州说不定会出现一个女将军呢?张贵可真是敢用人,也不拘一格降人才。

“大人。”赵咨见陆秀夫与高达离开安济坊,正朝慈幼庄走去,道:“昨天又有不少人逃回了均州城内。”

“魁字营没有拦住吗?”陆秀夫皱了皱眉头:“现在谁领着魁字营?”

“是文漳。”赵咨疑惑道:“据说是履善的三弟,也知道张大人从何处寻得这小子。”

“文同年的三弟?”陆秀夫也疑惑了,陆秀夫于宝佑四年与文天祥、谢枋德、胡三省同年进士,当时参与复审卷子的著名学者王应麟王伯厚公在旁称赞道:“这份卷子,议论卓绝,合乎古圣先贤之大道。文中表现出忠君爱国之心,坚如铁石”,于是文天祥取为一甲第一名,是为状元及时,时年21岁。当时陆秀夫还多有不忿,后来看到他做的卷子,才认为不及,并刻意结交文天祥,所以两人倒是有几分恩义。

“呵呵,你也迷糊了吧?”高达爽朗的笑了笑,道:“文漳这小子也是前几天才到均州,矮张看到这小子的名字和相貌之后,立马把梁顾的位置给了他。”

“怎么可以乱来?”陆秀夫皱了皱眉头:“那副指挥使梁大人可有不悦之情?”

“什么?不悦之情?”高达故作吃惊:“可把梁大个子高兴坏了,说早就想撂担子不干了,矮张这小子算是把梁大个子吃定了。”

“文漳那小子,是否也太鲁莽了?刚到均州就担任最精锐的魁字营副指挥使?也不怕别人说话?”陆秀夫向来做事讲究资质,就算文漳是他的同年兼好友文天祥的弟弟,也没有情面可说,就如他的三弟,还不是被送到张贵手中当了一个都头?

“这小子嫩是嫩了点。”高达点头,道:“不过这小子倒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学识见人,学东西非常快,君实若有时间,不妨见见他。”

“不用了,文小子已经过来了。”赵咨笑了笑。

陆秀夫抬头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威武的小将,锋利的眉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国字脸方方正正,高耸的鼻子看起来有点吓人。

“后辈文天瑞见过陆大人。”文漳见陆秀夫向他看来,连忙单膝跪下,行礼道,陆秀夫是他大哥的同年,算下来也是他的前辈,可不敢失礼。

陆秀夫愕然,这小子与他大哥文天祥张长得可真是两个样,文天祥原名云孙,后来中了贡士后才改名天祥,字履善,文漳自称文瑞,倒也寻常。

陆秀夫与文天祥相交甚厚,得知文天祥有三个弟弟,大弟文璧、二弟霆孙、三弟文漳。父亲文仪十分重视文天祥兄弟的教育,对他们要求非常严格。曾聘请乡中名儒曾凤教导他们,后来家道中落,文仪就亲自授课。不但要求儿子们背诵课文,还经常提出问题,促使他们思考,启迪智慧。

父子常一起议论历代史事、国家大局、社会风尚、士林状况,嗟叹世道人心,痛斥官场腐败。文漳后来又跟从白鹭书院的山长欧阳守道求学,想来一生本领应该不差。

陆秀夫连忙把文漳扶起来,道:“家兄履善向来可好?”

文漳黯然,摇头道:“家兄不久前为皇上起草诏书,直言丞相贾似道不以国事为重、惜其身、违朕心,结果得罪了贾丞相被免去了所有职务,现在还在家乡隐居,在文山上修了个山庄,表面上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家兄尚在朝廷时得知均州成军,又得知陆大人将要前往权知均州府,打发天瑞过来投靠,却没想到张大人得知在下乃家兄之弟后,便把天瑞拉到了魁字营,魁字营杂务繁多,尚没来得及见过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进魁字营你可同意?”陆秀夫紧皱眉头:“莫不是履善与张大人相熟?”

“非也,非也。”文漳摇头,道:“从军向来是天瑞之志向,没有半点委屈之意,只是在下从军时间尚短,诸多事情不明,连累了高帅。”

张贵这小子打的是哪门的算盘呢?陆秀夫不由陷入了沉思,自己三弟陆秀宗被任命都头,文漳刚到均州,就被提升为副指挥使,守卫退入山林的百姓安危。

“将士需要文化,军营需要学者。”陆秀夫好不容易才想起张贵曾经说的一句话:“要把学堂开到军中,让所有的将士都懂文化、知学识。”

“听说有不少百姓逃回均州城?”陆秀夫把话题转回到正事:“天瑞为何不做阻拦?”

文漳摇头,道:“非在下不愿,乃不能也。”

“哦?”陆秀夫倒有些好奇。

文漳迟疑片刻,道:“天瑞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秀夫点头,道:“这均州可不是朝廷,天瑞有话不妨直说。”

文漳这才作揖,道:“天瑞认为均州百姓即使躲到这丛林之中,依然还是躲不过鞑子的追杀。”

陆秀夫看了一眼高达,突然低声道:“你说得很对,山林离均州不过十里路,鞑子进入均州后随时可以杀过来,这里虽然是丛林,可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绝对躲不过鞑子的追杀。”

“那?”文漳反应不过来了。

“天瑞是想问,既然没用那为什么还要躲到这山林里?”陆秀夫突然轻声,道:“我们在赌。”

“赌什么?”文漳迷糊了。

“很多,很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危机降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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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谷,是万山大营与均州之间唯一一条峡谷之地,也是除了汉水之外唯一一条通道,黄石谷不长,只有两百余米,峡谷两岸虽不高,但山崖陡峭,悬崖峭壁,确实是埋伏的好地方。

战马在胯下迅速奔腾,张弘范心中也在沸腾,战马的速度很快,快得甚至看不清两旁的树木,群山、绿树在迅速后退,就连前方的人影也看得模糊。

夕阳落在丛林之间,透过林间的缝隙落在官道之上,仿佛给官道镶上了一颗颗宝石。骑兵迅速奔驰而过,踏醒了静谧的山林。

但张弘范却犹疑了,虽然再也没有遇到袭击,但三两人的伏击,自己自然是不怕的,怕的是那人已经完全识破了自己的计谋,而且从刚才伏击的情形看来,安排得如此巧妙,布局又是如此精准,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这小子。”张弘范心中诅咒,你好好做你那份义勇军这么有前途的工作不好,为什么偏偏和我大元朝作对,和我大元朝作对也就罢了,跟我大元朝作对的人多得海去了,也不在乎你一个人,可你为什么偏偏跟老子这么有恩怨。

悔不该当初不把你小子给灭了,原以为你小子就玩玩算了,三两千人,百十条船,老子还真没放在眼里,现在倒好,给你小子闹出了风声来。

你小子千万要小心点啊,不要给老子一巴掌打死了,打死也就算了,千万不要让青青知道啊,这个小东西,真把老子气死了。

老子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的孽,老子既当爹又当娘的养大一个女儿容易吗?天下的好男儿多去了,英雄盖世的也不少,爹爹至少可以给你找出一百人,可为什么却看上了这个不知轻重的小毛头。

张弘范一边想着,双脚狠狠踢在马肚子上,似乎要把他心中的苦恼传给胯下的战马,突然,前面的战马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还没等他生气,前锋千户王惟义已经来到了跟前:“大人,前面就是黄石谷了,过了黄石谷,离均州已经不到两天的路程了。”

“现在天色已晚,是不是要休息一个晚上,等明天再走?”王惟义小心建议。

张弘范哪里还能等得及明天?明知道那人真有可能识破了自己的计谋,再给他更多时间准备,说不准还会闹出什么事来:“换马,继续赶路。”

“大人,前面就是黄石谷了,要不先让末将去探一下情况再做决定?”王惟义再次提醒,万一张弘范有所不测,他身为前锋千户,估计也不用活了。

“水师跟上来了没有?”张弘范倒没有生气,黄石谷是万山与均州之间的唯一一条峡谷,那人要设伏兵,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那人真的就能想到自己袭击均州?那未免太可怕了吧,张弘范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心中所想,认为刚才的丛林袭击只是那人的碰巧而已。

“水师速度也不慢,”王惟义道:“我已经命令水师日夜兼程,不能把速度慢下来。倒是江右的友军没见踪影,估计要落后不少。”

“不用等他们。”张弘范摇头,道:“兵贵神速,说什么也要闯一下黄石谷。”

“那请大人静候消息,末将马上进谷。”

“也行,黄石谷不长,你让弟兄们分开走,每次走一百人,如果遇到伏兵不要恋战,突击或突围。”

“遵。”王惟义大声道。

“嘀嗒,嘀嗒,嘀嗒。”一个矫健的士卒盯着谷口侧耳细听:“头,只有百余骑?”

“怎么会呢?”马使王良一脸不悦,揉了揉发酸的双眼,从早上到晚上,他们在山谷内埋伏了一整天:“不是说大概有两三千人,怎么会只有一个百户?”

“大人,没听错,”矫健的士卒显然对自己颇有信心:“要不头你仔细看一会,人多人少马上可以分清楚。”

“奶奶的。”王良用手挡了挡西下的夕阳,只见鞑子已经走进了峡谷,成散兵线向峡谷内迅速奔跑。

“头,怎么办呢?”突然的奇变,让身边的士卒不知所措。

王良不吭声,说到底他心里也慌张,这鞑子怎么就这样聪明呢?不过想起郭指挥使所说的任凭自己随机应变,又有了些信心。

“头,鞑子快过了。”身边的士卒更加着急了:“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再等等。”王良低声道:“看看这是不是鞑子的前锋。”

然而,很令王良失望的事,鞑子的第二个百户又进了黄石谷,依然是成散兵线迅速奔跑,敌人真是狡猾狡猾的,分批进谷与散兵线可以让他们遇到伏击是损失最少。

“奶奶的,难道让鞑子识破了不成?”王良大喝:“弟兄们,放。”

黄石谷两旁的山顶,随着王良的话落笔,站起了一队队士卒,他们手中抱着一耙干柴,干柴更是浇上了火油,王良迅速吹亮手中的火绒,瞬间,干柴化作火球向山谷底下冲去。

骑兵虽然成散兵线进入山谷,但无奈山谷底下也已经做了手脚,火球又是从山顶上滚下来,速度也不慢,还没待得骑兵反应过来,火球已经封锁住了黄石谷的另一边出口。

百户也是经久沙场之将,看到火球来势汹汹,果断大喊:“冲,给老子冲过去。”

但无奈谷口更是关照之地,火球触底的瞬间,早已经堆放的干柴瞬间被点燃,浇上火油的干柴,使得烈火一下子暴涨。

战马都是怕火的生物,看到突然出现的大火,哪里还敢往前冲,死死停住了脚步,这样一迟疑,山顶上的火球再次撞击在骑兵身上,一声声惨叫从山谷内开始响起。

百户见前不能冲,只好迅速调转马头往后冲去,然而王良哪里会让他如意,待得封锁了出口,连进口也被封锁起来。

烈火,迅速燃烧。

黄石谷外。

张弘范,看着已经变成了熊熊大火的黄石谷,脸色沉静得可怕,胯下的战马由于烈火的影响,不停嘶叫往后退。

“九哥,”张弘正听到黄石谷内的惨叫声,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张弘范,道:“看来均州早已经有了准备,不若等水师和丞相的援兵到了再做打算。”

“该死的,”张弘范狠狠抽了抽胯下因为大火而感到不安的战马:“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军要袭击均州?”

张弘正摇摇头,道:“在均州,仲美听均州的百姓说那人是什么天神下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又听说当日袭击汉水之时,就是那人决定临阵退军,要不就不会生出如此之多事情。”

张弘范也想到当日均州义勇军刚开始时不顾性命奋战,自己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准备将这些不安分的小混混一网打尽,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下起了大雨,然后均州义勇竟然临阵退军。

要不是突如其来的大雨,自己也必将此人杀了。

难道还真有天意。

“爹爹,既然袭击不成,要不我们先退军再作打算?”张青青迟疑片刻,道:“那人既然是要找爹爹麻烦,爹爹也用不了这样,就等他找过来不就行了?”

张弘范看了张青青一眼,只见她一脸迟疑,想来能够说这话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但自己现在没多少时间跟他纠缠,要知道阿里海牙已经奉旨上大都叩见大汗,就等大汗同意,开年就要进攻襄樊。

还不如借助这段时间,剿清那人的力量,那人出道以来,攻击自己的万山防线,袭击史天泽丞相的攻城锐器,又诱击了阿里海牙的水师,让阿里海牙水师损失殆尽,端得是一等一的勇敢。

张弘范倒不在乎他有多少兵力,在乎的却是他有多勇敢,君不见大宋有夏贵、范文虎等将迟疑不进,就连那荆湖置大使李庭芝也是犹疑不决。

只有这个江湖混混出身的小子,屡次坏元朝大事,自己放他不得,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是到了均州,恐怕那人也做好了万全之策,能不能将此人处理还两说。

荡波湖舟船上,张贵一脸凝重的看着两侧而坐的均州军诸将领。

右边是水师副都指挥使张顺、杨波,弩弓队誓言军副指挥使莫雄,还有就是自己的贴身保镖梁顾,这小子脸皮厚,自己没办法解决他,自从把把他的副指挥使上撤职之后,这小子便冒充贴身侍卫,说什么是侍卫长。

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学的?

左手却是长矛军指挥使刘义、副指挥使唐全,刀斧手踏蓝军指挥使杨不及,副指挥使张兴祖。

可以说自己手中十之八九的人物都已经在这条看起来还算是崭新的舟船之上,要是给鞑子来个导弹袭击,自己的均州大业也就完蛋了。

“弟兄们。”张贵看了诸将一圈,沉声道。

“奋勇杀敌。”梁顾突然接过张贵的话,大声说道,还一个劲儿啾啾笑。

“奶奶的,那是老子的台词,老子都还没开口,你抢什么枪?”张贵苦笑不得,看来自己的台词要丰富,要改进,要有特色。

“嘿,嘿。”梁大个子笑了笑,并不害怕,他现在可是无官一身轻:“老子不是觉得有意思,看着弟兄们太严肃了。”

“奶奶的,老子来老子去,老子我都要当孙子了。”张贵故意板起脸,道:“现在是出征誓言大会,你小子干嘛,以为这是吃喝大会不成。”

“都给老子严肃点,还有羊头,对,就是你,还看什么看,还不把嘴里的食物给吐掉。”张贵郁闷的看着这帮无组织无纪律目中无领导的三无人员狠狠骂了一顿,完了,才道:“日后开会,谁要是吃东西不给老子准备点,老子就骂谁,你们还是不是人啊,就看老子挨冻受饿,老子容易吗?”

舟船上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相视看了一眼,轰然大笑。

“弟兄们!”待得众人安静下来,张贵才严肃道:“今日是我均州军举行出征救援襄阳的誓师大会。蒙古鞑子灭我大宋之心不死,去年五月,鞑子忽必烈老贼见襄樊久攻不下,派赛典赤,郑眠率蒙古军水陆并进,攻打嘉定,汪良臣,彭云祥率蒙古军出重庆,札剌不花率蒙古军出泸州,曲立告思率蒙古军出汝州,以此牵制宋军,进一步孤立襄樊两城。

到了11月,蒙古鞑子更是建国号为元,表示元王朝是封建正统,为消灭我大宋作最后的舆论准备。”

众人虽然知道大宋与鞑子打了几年,但战争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张贵把具体情况这么一说,众人倒有了岌岌可危的感觉。

“叛贼刘整曾言,如覆襄阳汉入江,则宋可平也,”张贵看着一脸严肃的众人,继续道:“此言虽让人生气,但良言也,亦不为过,可以说,襄樊关乎大宋国运。”

“蒙古鞑子是我大宋的死敌,两国不死不已,它要亡我大宋,灭我种族,杀害我父母兄弟姊妹,**掳掠,烧我房屋,毁我村庄,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为了抗蒙救国,我们改名为均州军,但我们的心不变,我们出均州,救援襄樊,上前杀敌。我们是义勇出身,我们不畏生死,我们勇敢作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危机降临(七)

樊城内,依然是那般的寂寥,数以千计的日与夜,樊城内的百姓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起床,等樊城统制牛富发那可以看得出人影的稀粥,然后睡觉,因为躺在床上不容易挨饿。

有些还有生气的年轻,在樊城内逛游,老鼠、蟑螂甚至深埋地底下的蚯蚓都是他们最好的食物,若不是城内不时有士卒巡逻,恐怕就连一只虫豸也会引起他们的纠纷。

然而,生活还需继续,于是继续挨饿,继续睡觉。

刘青山寂寞的看着浓黑的夜。自袭击史天泽的巨炮工场然后逃得残生,刘青山就再也没有往日的豪情,带出去的三十弟兄,全军殆尽,若不是弟兄们拼死相救,他能不能活下来还算个疑问。

想起逃离工场时,弟兄们为了掩护自己,奋不畏死。然而,自己却苟存下来。

“头,我们都是无依无靠之人,你就让我们去吧。”

“头,樊城不能亡啊,樊城还需要你,头,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头,要有一天,能为我们立一个石碑就够了。”

“少爷。”刘家老管家刘六根缺了两个大门牙,说话有点漏风:“牛统制大人上门拜访。”

“告诉牛大人,刘某很累,已经睡了。”自从回到樊城,牛富对他尊敬有加,或许在他心底下,刘青山能够活着,王福不也应该还有一丝机会活下去吗?

军人战死沙场,裹尸而归,是他们的荣耀,虽然不知道王福他们给鞑子添了多少麻烦,但自从那天后鞑子就安静了不少。

“好你一个青山兄弟,架子可真不小啊。”牛富也没有了往日的沉闷,爽朗的笑了笑,道:“牛某今天可是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

“大人请见谅。”刘青山见牛富已经杀上门来,只好苦笑让刘六根出去,拱手行礼道:“请恕青山失礼。”

“行了,行了。”牛富摇头,道:“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今日牛某不请而至,可是给青山兄弟带来了一个人?”

“哦?”刘青山疑惑的看了看牛富,只见他一脸振奋,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沮丧:“大人可是有喜事?”

“喜事,天大的喜事。”牛富脸上更是起了花儿。

刘青山疑惑的看着牛富,片刻才道:“到底是何事让大人如此高兴?”

牛富笑了笑,提高声音道:“王兄弟,还不快点进来,我们的青山兄弟可就要生气了。”

“青山兄弟,可记得我王某?”王大超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向刘青山走去,不愧是出了名的跑得快,刘青山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他跟前。

“是大超兄弟?”刘青山愣住了,看着热情的王大超,不由张开了双臂。

“活着,真好。”王大超狠狠的拍了拍刘青山的后背:“你奶奶的,活着,真好啊。”

“活着,真好。”刘青山囔囔说道:“可是,为什么却只有我们活下来?”

“不,”王大超突然推开刘青山,认真的看着他,严肃道:“我们所有人都活着。”

“为什么?”刘青山与牛富两人,惊讶的看着王大超。

王大超连忙把张贵向朝廷请功,在均州立碑修祠之事给他们两人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死去的人,依然活着,我们活着的人,一定要更加努力活下去。”

“好一个矮张,不愧弟兄们为他出生入死。”刘青山自言自语道:“弟兄们,你们是否都听到了?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永远活着。”

“王福,你小子有福了。”牛富也自言自语,道:“惜不能与君从,惜不能与君死,好一个名留青史。”

“朝廷已追封王大人为武经大夫,子承父业。”王大超轻声道:“大人为使死去的弟兄不受委屈,用自己的功劳和朝廷上的相公交换。”

王大超又把张贵诱击阿里海牙部水师之事详细给他们说了一遍,牛富与刘青山两人听得如痴如醉,恨不能化身为张贵。

“得蒙朝廷特旨,均州成军,”王大超向南拱手,道:“张贵任军头,陆秀夫权知均州知府,均州军定员六千,现有五千余。”

“好出息,好出息。”牛富击掌,大喜,均州成军虽然是小事,但说明朝廷已经认识到襄樊的重要。

“均州军,均州军。”刘青山一脸向往。

“青山兄弟,”王大超突然道:“你可知均州虽然成军,可一直不设都虞候,可谓究竟?”

王大超提高声音,道:“大人曾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在大超进樊城之前,大人说只要青山兄弟还活着,均州军都虞候一职永远为青山兄弟而设。”

“我,我愧不敢当啊。”刘青山突然掩面而泣。

“不,”王大超大声,道:“除了青山兄弟能当,我大超不再服任何人,青山兄弟以弱兵之势,攻击数以十倍的鞑子,明知必死,依然阔达,这等勇气,有谁能够做到,有谁能够做到,这必死之意,这必死之心。”

“青山兄弟就不要再推搪了。”牛富一脸嫉妒看着刘青山,道:“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到时伤了矮张的心。”

“弟兄们的血,要用血来报。”王大超严肃的盯着刘青山:“难道青山兄弟就愿意看着死去的弟兄,永远不能瞑目?”

黄石谷外,十里之处。

“都给老子小心了。”郭平低声道:“记住,不能恋战,只要一个攻击就跑路。”

“大人,”身边的士兵苦着脸,道:“这马枪不合用。”

“就是不合用才要用。”郭平瞪了他一眼:“现在有机会给你小子练习,你小子还唧唧哇哇,是不是不想在静塞军混了?”

身边的士卒赶紧求饶,朱天昌连忙道:“郭小子不要跟他生气,大伙练习马枪时间不长,都知道马枪不好控制,大人急也急不来。”

骑兵练习马枪,完全是郭平一个人坚持的结果,鄂王岳鹏举爷爷就是靠马枪才得以和骁勇的金军对峙,成就了他的威名。

“臣闻呈试有四门马枪,拣指有马上单枪。岳飞教荆襄之兵,有稽枪射。李显忠教关西之兵,令弓手带枪,枪手带弓。马军之有枪,尚矣。自近代,善马射者不善马枪,所以海队只选马枪一十八条、正副旗头六名,其余皆系弓箭。立为定制,不容增减。”

“盖新刺马军、新补马校不练教习,不熟弓马,两手挟弓犹恐不能施放,更责以马枪兼人之能,则彼安能独办?要之,一队皆系老旧马军,则令各稽小枪,而不拘以十八人之数;皆系新招生疏之人,则令专事弓箭,而不拘以正副旗头之额。庶不强人以短,而反害其所长。是谓枪制。”

显然,马上用枪并非易事,而鄂王岳鹏举能“教荆襄之兵,有稽枪射”,显然对岳家军骑兵的要求甚高。郭平虽然没有练习马枪的本领,但骑兵中还真有一个是岳家军的后人,经过他的传授,马枪成为骑兵的必须装备。

“准备!”郭平右手高举,月光照在官道上有几分朦胧,如给夜里披上了一层轻纱。黄石谷内,依然有火光在燃烧。

“出发。”来自吐蕃地区的骏马,瞬间爆发出它们的力道,用棉花包裹的马蹄,能够把声音降到最低。

一百骑兵,迅速的向前奔驰,犹如夜空里的灵魂一般划过,十里之遥,转瞬即逝,鞑子的军营就在眼前。

突然,郭平左眼皮大跳,一种危险感觉刺激着他的大脑,即使自己用棉花包裹了马蹄,然而,鞑子军营不会应该也不会这么宁境内?

“撤,快撤。”郭平马枪突然向着官道旁边的扔去。

“啊!”的一声惨叫,官道旁边竟然响起了惨叫声。

骑兵哪里还不知道已经进入了鞑子的埋伏,幸好郭平发现得早,众人学着郭平的样子把手中的马枪向旁边的丛林中扔去,也不管有没有射中人。

然而,郭平的反应虽然快,然而最终还是略慢了半步,两旁不时有弓箭射出,幸好是夜里,月光朦胧,鞑子竟然没有追上来,待得众人脱离了危险,郭平数了一下,刚才普一接触竟然有数人死于鞑子的硬弓之下,并且还有十来人受伤。

郭平和朱天昌对视了一下,两人心中都已经开始后怕,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恐怕这百人骑兵还不够鞑子塞牙缝。

“奶奶的,这张弘范莫不是成了精?”郭平咬咬牙。

反倒朱天昌,悠悠道:“不管他成精还是成仙,只要他还想进攻均州,总不会给他便宜。”

“大哥,怎么不追上去?”张弘正看着一脸凝重的张弘范,奇怪问道。

汉人骑兵完全在大哥的算计之下,要不是领头的汉人将领发现得早,恐怕早已经将他们一网打尽。

“刚才那个将领是谁?”张弘范摇头,问道:“我看不像那人?”

“不是,”张弘正摇头,道:“据说均州成军之时,那人从鄂州带了一些人回来,估计是朝廷的人。”

“刚才他们用的是马枪?”张弘范脸色更加凝重了。

“九哥好眼力。”张弘正点头,道:“正是汉人不常用的马枪。”

“不,汉人有一个人用过。”张弘范道:“那更是一个神奇的人物,真希望早点能杀死那人啊,他给我的惊奇实在太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危机降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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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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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州城外,山林之间,袅袅青烟,青青子吟,悠悠我心。

八月的清晨,有几分朦胧,百姓早已经起床,三三两两聊天说地,平素的日子哪有如此悠闲?从张家的母鸡下了个双黄蛋到李家的媳妇生了个胖娃娃,反正只要是话题,都会给他们无限扩大的机会,直到无限大。

“大人,直到今天清晨最后一批,已经有三分一百姓回城里了。”文漳不安的看着陆秀夫,道:“天瑞担心再这样下去,恐怕所有的百姓都呆不下去了,你说张大人会不会真的赌错了?现在已经三天了,如果顺利的话,鞑子应该已经兵临城下。”

“那你认为你?你是相信大人,还是相信自己?”陆秀夫看了一眼文漳,只见他一脸不安:“鞑子既然还没有兵临城下,难道你忘记了郭指挥使?”

“大人,我,我不知道。”文漳来均州不久,对张贵并不是很了解,虽然这段时间所接触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对张贵尊重:“郭指挥使毕竟人数太少,怕是,怕是以卵击石,作无谓的牺牲。”

“呵呵,”高达接过话,道:“文小子,谁告诉你,战争就要以多敌少,以强凌弱?”

“这个,这个,”文漳连忙道:“鞑子骁勇善战,郭大人理应避开锋锐。”

“呵呵,小滑头,”高达笑了笑,也不责怪他,道:“夫战者,诡计也,文小子好好学吧。”

文漳道了谢,陆秀夫才问道:“都是些什么人回城内?”

文漳想了片刻,道:“都是一些较为恋家的老人,还有一些水土不服的病人,另外就是一些后生不放心家里的老人,跟着一起回去了。”

“你认为应该怎么办?”陆秀夫道:“老夫说的是在认为张大人是正确的前提。”

“鞑子攻城,”文漳摇头道:“按照现在均州城内留守的兵力,片刻瓦解。”

“那你是要投降吗?”陆秀夫依然是不急不慢问道,仿佛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不,”文漳大声,道:“天瑞宁愿战死,也万万不能投降。”

“但守城将领若是抵抗,鞑子的做法向来是要屠城的,当年金朝京城上百万百姓全部化为骷髅,你可曾知道。”

“不,不,不。”文漳毕竟年轻,被陆秀夫三句两句逼得无话可说。

“我们已经尽了最大能力。”陆秀夫拍了拍文漳的肩膀,道:“既然跟大人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就要为大人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们选择跟大人,我们就算是为他们付出生命也要保护他们,但他们既然选择了自己,就让他们自己面对。”

“大人,不能啊。他们莫不是我大宋的子民。”文漳见素来爱民如子的陆秀夫,竟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大急:“此时此刻,他们也不知道张大人是对还是错,他们的做法并没有错?”

“谁就做错了!”陆秀夫突然板起脸,大声道:“难道留在这山林里的百姓做错了?难道老夫做错了?难道张大人做错了?”

“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惨无人性的鞑子,错的是杀人如麻的鞑子。”

“可是,可是。”文漳无力的争辩。

“没有可是,”陆秀夫坚定,道:“鞑子兵强马壮,残酷骁勇,只有比鞑子更加残忍,只有比鞑子更加勇敢,才有可能保住均州,保住大宋,保住汉人。”

陆秀夫是一个恨人,他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抱着只有七岁的小皇帝,赴水身亡。

“大人,你为什么不劝说一下他们?”文漳低声问道,心里充满了委屈,他还年轻,还没有受过挫折,他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岁月还没有磨灭他心中的激情。

陆秀夫摇头,道:“有时候劝说反而是一种懦弱,老夫是均州知府,早已经下令全城百姓出城躲避兵灾,然而他们没有遵从知府的命令,他们的路是他们自己选择,不是我们选择,我们要做的就是保住这些留下来的人的性命。”

“大人,那天瑞应该怎样去做?”文漳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好闷声问道。

“维持安定。”陆秀夫沉声,道。即使有三分一百姓回程,剩下的依然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这些人若得不到安抚,说不定也会回城。

文漳丧气的跟在陆秀夫身后,他不知道躲在城里跟躲在山里有什么区别,鞑子兵临城下,城内的百姓必然会供出城外百姓的藏身之处,然而这平缓的山区,这低矮的树木,能抵挡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吗?

文漳一点信心也没有,加上衙门的押司,他手中的兵力不超过三百人。

或许,真的要看天意了。

“爷爷,你不要小雅了吗?”梁雅哭丧着鼻子拉着梁山的手,在他身后是一群穿着各色衣服的义勇。

又或许说是房州的混混。

“每人一百两银子。”梁山大声道:“老夫要买你的命。”

“呸,”一个国字脸的汉子挺身而出:“老子的命哪里值一百两,老子只要一顿好酒好肉。”

“好。”混混们大声赞叹,一个高瘦的汉人笑了笑,道:“一顿好酒好肉可不行,怡红院的小翠,非得给咱爷们唱几首红曲。”

“看把你骚得。”众人哄然大笑,但却再没有人提银子之事。

梁山青青摸了摸梁雅的头,出神的想着,心中涌起了无限的爱意:“小雅别慌,你爷爷又不是去拼命,矮张叔叔不是说了吗?让我们房州的叔叔们去骚扰一下就可以了。”

“万山我们熟悉得很,又有当地的义勇带路,小雅不用担心呢?说不定爷爷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带小雅去均州找你矮张叔叔,让他给你再做一个魔方。”

“小雅是不是很笨,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把魔方转好。”梁雅掏出怀里已经被拆得七零八碎的魔方:“小雅很生气,要把魔方拆开重新装好,可是小雅装不了。”

“小雅不笨,小雅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女孩了。”梁山嘴角上涌起几分笑意。

“那矮张叔叔为什么不自己去?”梁雅眼睛红红的,没有被张贵的贿赂收买:“爷爷年纪都这么大了,矮张叔叔是坏人,没有良心。”

“还有爷爷给矮张叔叔送了这么多粮食,家里的叔叔都说爷爷的坏话了。”

“呵呵,”梁山还是一脸笑意,看着撇嘴嘴的梁雅,道:“没有你矮张叔叔,早就没有房州梁山,你爷爷这条命算是你矮张叔叔救的,爷爷不是常常跟你说,做人不能忘本吗?”

“爷爷,明明是我们救了那个坏人的命。”梁雅不服气道。

“不,”梁山摇头,道:“我们梁家的命都是你矮张叔叔救的。”

“你要听婶婶的话,万一,万一爷爷不能回来,你就跟婶婶去均州找你矮张叔叔,万一,万一你矮张叔叔也不能回来,你跟婶婶回到老屋去,不能再回房州,知道吗?”梁山犹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对这个聪明的小女孩摊牌。

“不要,不要,小雅不要,”梁雅眼睛很亮,她很努力的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小雅谁也不跟,小雅就要跟爷爷一起,就要跟爷爷一起。”

“傻孩子。”梁山轻轻弹了弹小雅的鼻子:“小雅总会长大,爷爷也有老去的那天。”

“小雅不要长大,小雅就不要长大,小雅也不允许爷爷老,小雅也不允许爷爷老。”梁雅终于忍不住,眼泪嘀嗒嘀嗒的往下掉。

黄石谷内。

大火烧光了一切,一百个骁勇善战的骑兵,化成了脚底下的骷髅,昨晚第一批跑过了的黄石谷的百户,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切。

“把他们的骨灰收好,”张弘范望着清澈的天空,仿佛看着美丽的草原:“总有一天,我们要把他们带回草原。”

张青青不知所措的看着狞猩的骷髅,知道自己和那人的缘分或许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想起那人的笑,想起那人的凶,想起那人的故作严肃,想起那人的认真,想起那人的大鼻子,张青青的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

这是悲伤的泪水吗?

“大人,水师已经到了青泥河河口,水师千户问是否要派人封锁河口?”王惟义看着一脸沉静的张弘范,问道。

过了黄石谷,便是一片开阔之地。这是青泥河的河口,河口很宽,水不深,战马可以趟过河水。

“河水怎么会这么浅?”张弘范有点奇怪的看着已经裸露出河道的青泥河:“六七月雨季刚过,河水不应该这么浅?”

纵使张弘范再聪明,也不会想到上游已经被临时的大坝拦住了,纵使张弘范是战争天才,是屠夫,然而他的知识毕竟还是受到这个社会的局限。

王惟义摇头,迟疑了片刻,才想出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或许这条小河上游,没有下多少雨?”

张弘范犹疑了片刻,还是谨慎道:“留下三分一的水师,水师可以自行搜查一下河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危机降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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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日的,臭美的夕阳!”范天顺看着汉水之上的灿烂耀眼的万丈光芒,仿佛给汉水之上镀上了一层金色,那流动的波浪,犹如层层叠叠的黄金。

范友信皱了皱眉头,差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朝廷禁军骁勇军都指挥使,武功大夫口中说出,确实让他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范大人,李大人让我潭州厢军配合骁勇军作战,不知范大人可有什么主意?”

范天顺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次目标是牵制虎头山和鹿门山鞑子水师,虎头山水师在龙尾洲之战中损失殆尽,唯有鹿门山水师,我两军汇合,杀上去就是了。”

范友信皱了皱眉头,道:“鞑子当初组建四部水师,其中又以鹿门山水师为主力,仅战船便有三千余艘,兵员数万,鹿门山汉水防线以灌子洲为中心,又立有水栅、暗桩,布置有火船、水寨,我两军会合,战船不过千,士卒不过两万,鲁莽杀上去无非是以卵击石而已,怕有失李大人厚望。”

“那范大人以为我军应当如何?”范天顺看着儒雅的范友信,道:“你我五百年前一家,范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天顺亦非不见得是那种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

李庭芝出征前,嘱咐范友信要以范天顺为贵,再加上范天顺是范文虎的侄儿,所以范友信说话比较小心,现在听范天顺这么一说,心中倒放轻松不少。

“既然大人要求我军只须骚扰以牵制鹿门山水师,我们不妨这样。”范友信小声附耳范天顺耳边说了一会,才大声道:“不知范大人认为怎样?”

“看不出范大人外表看起来是一名文弱书生,想不到范大人竟然如此?”范天顺笑了笑,道:“就按照范大人计划行事,我骁勇军全力配合。”

荡波湖。

“滚滚汉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张贵看着满湖的金黄色,脑里不由自主的涌出这首歌来,别怪他能记住这首歌,谁让他当年就纯粹是一个电视迷,这首歌朗朗爽口,歌曲大气实在是惹人爱,然而最惹人爱的却是这首歌音调平平,对于张贵这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的业余男歌手来说,绝对是最合适不过了。

纵使诗歌写得好,歌曲唱得也很好,但对于身边一大堆只有胸肌的大男人来说,无疑就是对牛弹琴。

只有郭平付账,一脸敬佩,道:“大人,好词,好曲。”

张贵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别人为你脸上有刺青我就当你是文人:“什么好词,什么好曲,你就懂了?说来听听。”

郭平笑了笑,道:“大人这首词前两句莫不是借鉴杜甫杜子美的‘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和苏轼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以一去不返的江水喻历史的进程,用后浪推前浪来比喻英雄叱咤风云的丰功伟绩,写得大气滂泼,既有模仿的痕迹,又不漏模仿的痕迹。”

郭平看着一脸惊讶的张贵,继续拍马屁:“大人这首词前两句更加令末将想到,人世间一切丰功伟绩终将被历史的长河带走。是非成败转头空这一句正是写出了这种感觉,但也能看得出大人你旷达超脱的人生。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郭平舔了舔嘴巴:“啧啧,这两句词可真有味道,绝句啊,名留青史啊,青山和夕阳亘古悠长,尽管历代兴亡盛哀、循环往复,但青山和夕阳都不会随之改变,一种人生易逝的悲伤感悄然而生。”

“至于后半篇,”郭平看着已经说不出的张贵,不自然道:“后半篇只是大人的理想,日后驱除鞑子的理想,末将现在不说也罢,待得日后再以大人详聊。”

“我的妈啊。”张贵暗中惊叹,大宋文人杰出可不是白说了,就连一个曾是行伍出声的小将,也能唧唧哇哇说一遍,不要以为他脸上用诗歌为刺青就晓得文学啊,你看杨不及脑门上刺的‘忍’字,也不见他何曾就‘忍’过了。

郭平袭击张弘范失败后,根据之前的安排来到荡波湖与张贵等人汇合,很显然他的箭术无双、马术精良是张贵倚重他的两个因素。

这样一来,均州军除了老将高达外,所有的将领已经汇集一起,此战,若胜了,均州军必将名扬四海,此战,若败了,均州军毕竟烟飞灰灭。

“好你一个郭西夏,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两招啊。”杨不及脸上露出了无限的向往,早知道小时候就好好念书不跟隔壁家的没出息的小虎打架。

郭平倒不好意思了,连忙摇头道:“个人爱好而已,个人爱好而已。”

张贵倒不服气:“我说你们也太不给老子面子了,这词是老子写的,这哥是老子唱的,也不见你说一下。”

“军头。”杨波依照惯例从水中冒出泡泡,自从改良潜水服后,他在水中的时间比在陆上的时间还要多:“鞑子水师果然封锁了河口,还派了几首小船沿青泥河搜索警戒。”

“你搞几首小渔船过去,把那些小船都凿沉了,就留一艘回去通风报信。”张贵沉思片刻,道:“不过也不要做得太轻易,万一让鞑子有所警惕了可不是很好。”

待得杨波领命,张贵问道:“弟兄们都安顿好了吗?”

张顺点点头:“大哥放心,都已经按照大哥的要求安顿好了。”

“那就好,”张贵继续问道:“那其他物质呢?还有从房州运过来的物质呢?”

“大哥放心,”张顺得意,道:“那些早已经安排好了。”

原来从房州输送、贩卖和交换过来的物质,直接就运到了荡波湖的船只上补充,当时张贵前往鄂州之时,张贵、唐全等人在荡波湖练兵,早已把从房州输送过来的物质安顿妥当,毕竟张贵也曾说过,以半年为界限,半年后无论如何都会救援襄樊。

“牛富,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了。”张贵看着漫天的芦苇,囔囔说道。

此时的樊城统制牛富,副将朱信,指挥使韩拨先还有来自均州的王大超,紧紧的把身体伏在地上,在他们不远处就是先前被鞑子攻克的古城堡,此堡位于樊城东北方八里的白河畔。鞑子占领古城堡之后,并没有得到重视,只派了一个百户的士卒驻守,牛富率领众人夜出樊城,带领三百士卒,夜袭古城堡,就是想为这次襄樊之战打响第一枪。

古城堡位置非常重要,若收复古城堡,不但能够把史天泽的防线往前推进,更能吸引鹿门山方面的注意。

“朱信,小心点。”牛富低声道,王福死后,朱信算是他的亲信了。

朱信点点头,也低声道:“大人,你也小心点。”

朱信说完,向王大超挥了挥手,两人怀中抱着一个大罐子,继续向古城堡爬去。

虽然不久前因张贵夜袭巨炮工场,鞑子曾经加强了保卫和警惕,但时隔几个月,鞑子也放松了不少,特别是古城堡这个地方,既不是第一防线,又不是重点堡垒,鞑子自然更加放松。

眼看两人已经来到了古城堡之下,堡内的鞑子竟然没有任何发现,时下正是三更时分,正是人类睡意最沉的时间,除了堡内偶尔传来几声慵懒的笑声外,堡内寂静得就如时间停止一般。

牛富不由屏住气,若是让鞑子发现,以他们的箭术,恐怕朱信、王大超两人难逃厄运。

只见王大超借助微弱的月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工具,牛富认得那是土夫子盗墓时用的工具,这种工具挖土时的声音很小,若不仔细根本听不见。

王大超向朱信打了一个手势,意思让朱信帮忙看风,他以前混江湖时也干了不少乱七八糟之事,自从张贵总结房州之战与峰贴峡寨突击战的经验时,曾经说过,对于一些不是很坚固的城墙,土罐子如果埋放得好,爆炸时的威力是完全可以把城墙破开,但对于比较坚固的城墙就无能为力了。

古城堡真是属于不是很坚固的范围,毕竟是樊城外的一座辅助性堡垒,自然不会修得如樊城一般坚固,但在没有攻城车与投石机攻击下又可以坚守的那种。

“噗,噗,噗。”王大超挖土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还是格外醒目,然而不知是鞑子忽视还是王大超两人的运气超好,等两人放好土罐子之后,竟然没有惊动任何的士卒。

王大超与朱信缓缓退后,来到牛富身边,朱信缓了一口气,道:“大人,土罐子已经放好,请大人下令。”

牛富毕竟还没有见过土罐子的威力,有点担心道:“真的行吗?”

朱信上次曾经率领敢死队强攻白河防线,当时就是强攻古城堡,对于土罐子的威力自然清楚,而王大超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无论是参加了房州攻击的梁顾,还是跟从大人强攻峰贴峡寨的李成、吕武等人,都对土罐子的威力赞赏有加,自己又是完全按照大人所教的方法设置,心中有几分信心:“大人请放心,如果土罐子没效,我王大超第一个杀上去。”

牛富瞪了他一眼,瓮声道:“你小子现在是均州军的人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没办法向张大人交代,我樊城的事还轮不上你赴死,既然这样,拨先,你让弟兄们准备一下。”

韩拨先长得粗眉大眼,跟牛富差不多,想必这就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吧,韩拨先跟从牛富时间不比王福短,只是这人能用武力解决的事绝对不会用脑力,所以一直只能呆在指挥使一级。

“大人,请下令,这般兔崽子早就忍不住了。”韩拨先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看起有点古怪。

见牛富点了点头,王大超吹了吹手中的火绒,很快就冒出了几分火星,然后点燃土罐子的引线。

“嗤、嗤、嗤”的声音沿着引线不断往古城堡靠近,王大超连忙用手捂住耳朵,朱信、牛富等人见状,也是有样学样。

眼看这引线消失在泥土之中,牛富的心一下子蹦了起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紧张,使得牛富连呼吸也不敢大声,这完全是有别于以前的攻城略池,如果证明了这种攻击手段有效,那么日后攻城与守城或许将会以一种全所未有的全新方式进行。

突然,正当牛富心大心细之间,“嘭”的一声巨响,瞬间让牛富失去了感觉,眼睛所能看到之处,只见一道火光闪耀,然后就是一股浓烟飞起。

隐约中看到古城墙晃了晃,却没有马上倒下来。

“狗日的,太不给面子了。”王大超反应最快,看到城墙竟然没有塌下来,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牛富毕竟是军中大将,经过的事情也多得海去了,看到王大超冲上去时已经反应过来:

“狗日的王大超,这是老子的事。”

牛富说完,也提着手中的长枪冲了上去。

朱信虽然较为熟悉“土罐子”的威力,但这种经过再加工的土罐子,威力比以前更加厉害了,见牛富冲了上去,也反应过来,嘴里大喊:“大人,小心。”

王大超出了名跑得快,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爆炸之处,心中生气,大脚丫子就要踹过去,却想不到城墙被土罐子爆炸已经震散了骨架,哪里还用王大超的大脚丫子?

“轰隆”一声,在朱信和牛富的惊讶中,城墙竟然就这样塌了下去,要不是王大超反应快,估计塌下去的城墙非把他压死不可。

“奶奶的,老子不发脾气还当老子是婊子养的不成?”王大超一脸得意的看着塌下去的城墙,洋洋得意说道。

此刻,韩拨先已率领士卒来到,这些在樊城内被困几年,早已经养成了火爆脾气,见城墙塌方,还不是一窝蜂涌上去,王大超自然也乐意跟着去混功绩。

在有心算无心之下,牛富用最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

同一天夜里,白河畔的古城堡、星月堡,樊城北面的大名堡,兆民堡,中和堡及平山堡一共六座堡垒,被牛富等人一口气收复,史天泽部还来不及反应,防线被逼往后撤退十里。

第一百二十章 危机降临(十)

轻易趟过青泥河,张弘范不由生了担心,丛林里,峡谷内那人都设了埋伏,兵法言半济而击,难道那人就轻易放过自己?

若上游突发洪水,自己的退路算是被截断了一般,虽然有水师的接应,但也只能接走士兵,那余下的骏马唯有杀掉或送给那人,这更是张弘范不得不考虑的。

要知道蒙古出征,每人带五匹战马,现在虽然是距离比较近,但为了袭击均州,张弘范还是让每人带了两匹骏马,两千人算下来整整四千匹马,即使大元朝不缺战马,但这四千匹战马若到了那人手里,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然而青泥河过后,一路平坦,张弘范思量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三更过后便可以到达均州,只是到了夜里,战马就不肯快速奔跑了,说不定还要休息几个时辰。

想起黄石谷,张弘范就有几分烦躁,现在自己奇袭均州的计谋显然已经败露,而更加讽刺的是,他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差错,难道那人真的可以未卜先知?

“大人,前面又是山路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王惟义大声问道。

夕阳已经爬上了树顶,从朝霞到日落,战马已经跑了一整天是,虽然有两匹战马轮换,但人不用吃东西,战马也要吃东西才行。

“放出警戒。”张弘范点头,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他并不会因为前两次的失利而失去控制,只是他对自己很迷惑,明知道那人已经离开均州,为什么还要过去?

难道自己这是把希望寄托在毫无意义的汉人忠君爱国身上吗?难道自己这是期望世俗的想法能够约束那人吗?又或许是自己跟自己赌气?

然而汉水戮战、夜袭工场、诱击水师,那人哪一次不是屡出奇兵,哪一次就是为世俗所束缚?

“青青,”张弘范爱怜的看了一眼憔悴的张青青,轻声问答:“你认为那人会在均州与我大元朝决一死战吗?”

张青青有些怨恨的看了一眼父亲,摇头道:“青青不知道,青青只知道那人放了青青两次,等于救了青青两次。”

虽然对爱情的结果表示失望,但若看到自己的情人死在自己的父亲手中,张青青不由还是把心偏到那人身上。

张弘范有点郁闷,这话不是提醒了那人也放过自己一命,也救过自己一命吗?柔声道:“青青是知道的,爹爹并不一定要取那人之命,那人聪明伶俐,计谋天马行空,又是不可多得的骁勇猛将,我大元朝正是用兵之时,那人要是愿意投靠我大元,爹爹就算是和史天泽丞相翻脸也是要保住他一路前途的。”

张弘范还真可以说这句话,他父亲张柔原来是金朝经略使,后明哲保身降蒙古,在灭金中屡立战功,其部成为灭金朝的主要武装势力,是蒙古三大汉族武装势力之一,为元统一中国立下赫赫战功,历任荣禄大夫,河北东西路都元帅,昭毅大将军,后来更是晋封蔡国公。

张家算下来可是实打实的一方霸主,张柔又是一个母猪托生的主,单是男孩子就生了十一个,而且更可怕的是十一个都是牛逼人物,不是坐镇一方,就是朝中重臣,别说史天泽要给他张家几分薄面,就连老大忽必烈也要不时给他张家送礼,以安抚张家。

张青青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那人曾经说过宋朝和元朝不死不已,不会投降的。”

“大哥,”张弘正此时接过话,道:“仲美认为,那人绝对不会留在均州。”

“哦,十弟说说看?”张弘范看了一脸蠢蠢欲试的张弘正。

“九哥,仲美在均州时间不算长,但那人留在均州的时间比仲美还要少。”张弘正道:“从夜袭工场到诱击水师,那人的计谋很明显,就是要削弱大元朝对襄樊的包围。”

“那你认为?”张弘范脸色有点不自然。

“若仲美没有猜错。”张弘正突然大声,道:“此人说不定正准备出发,袭击我汉水防线。”

“他敢。”张弘范突然站起来,暴怒:“难道他就不怕失去均州?我就不相信他敢置均州不顾。”

“均州军不到五千人,难道他就敢用所有的兵力袭击汉水防线?”张弘范大声道:“我就不相信,来人,连夜启程,袭击均州。”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张弘范瞬间感到大地摇晃,大脑一阵迷糊,想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迷糊一片。

耳边隐约传来张青青与张弘正的呼喊,但声音仿佛在天空上飘荡一般,如飘渺的云朵,又如草原中的朵朵野花,看起来很近很近,走起来很远很远。

良久,又仿佛是一瞬间,张弘范才缓过神来,但耳边嗡嗡的声音依然刺耳,只见张弘正紧张的抱住自己,要把自己抬起来,忠诚的侍卫在身边围了一圈。

一脸焦急的张青青,哭泣的脸上还带有几分晶莹的泪水,见张弘范向自己看来,才紧紧抱住张弘范,哭泣道:“爹爹,爹爹,我们回草原,青青不要在这里,青青不要在这里。”

可怜的小女孩,心如水晶一般破碎,自己的情人与父亲仇杀,这一刻才呈现出最大的威力;这一刻,她就想最无依无靠的小羔羊,任人宰割。

张弘范一边抚摸着张青青的头发,一边吩咐张弘正安顿军纪,刚才的那身巨响从西北方向响起,战马受惊到处乱窜,张弘范隐约看到响声的那个方向出现了一个大坑,大坑附近的士卒伤亡很重,不少人倒在地上呻吟。

待得安抚张青青后,张弘范不顾侍卫的阻拦,一脸沉重的来到大坑附近,只见已经死亡的士卒身上插满了碎石和废铁,还没有死的士卒身上脸上也是一样,看起来狞猩恐怖。

“怎么回事?”张弘范沉声的看着一脸惊慌的王惟义,大声问道。

“大,大人。”王惟义不自然的跪下去:“伙夫正在做饭,弟兄们围在一起看热闹,突然,突然大地就响起了巨响。”

“长生天,长生天,要责怪我们吗?”王惟义囔囔说道。

“混账。”张弘范蹲下来,突然闻到一阵很浓的火药味:“这只是大宋的轰天雷。再说长生天只会保护我大元朝的勇士。”

“轰天雷?”王惟义总算是回复了几分神智:“轰天雷有这么厉害吗?”

“应该是改良之后。”张弘范之所以是名将,更重要是他对新生事物接触得非常快:“你怕什么,前不久大汗送过来的两个胡人,还不是一样会造巨炮。”

见王惟义回过神来,张弘范缓缓站起来,板着脸道:“让士卒连夜启程,夜袭均州,受伤的士卒由水师照顾。”

他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一定要把那人扼杀在萌芽之际:“同时传令下去,让河口水师汇援万山汉水防线。”

鹿门山。

刘整看着焦急不安的阿术主帅,迟疑了片刻,才道:“大帅何必生气呢?宋军水师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又没法突破我军水栅。”

阿术瓮声道:“就算是蚊子,整天在你耳边飞来飞去也是烦人得很。”

“猪死了,猪身上的毛也会跟着掉,阿里海牙大人已经奉旨上京叩见大汗,等大汗同意攻城,再拿下樊城,杀他的猪,拔他的毛也不迟。”

“武仲,话虽说如此,但还请武仲想一条万全之策,把那该死的蚊子拍死。”阿术苦着脸,道:“该死的宋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每次就那么几艘船,打了就跑,追上去的船要是少了,又被宋军救援上来的战船群殴,追上去的船要是多了,又追不上别人。”

刘整也苦闷不已,虽然大元朝水师战船不少,但多数战船都是由高丽人制造,该死的高丽人,造船怎么比得过汉人呢?样子是有的,但速度却跟不上,部分缴获宋军的战船又是年久失修,就算追上去了,也是挨打。

“吩咐水寨的守军注意点,看到宋军水师就用投石机驱赶,还有就是让火船准备好,到时烧宋军的几艘船,看他还敢不敢来骚扰。”

“武仲,你是否觉得宋军最近有点不一样?”阿术的战争触角非常敏锐,突然问道。

刘整沉思了片刻,才道:“我大元朝围困襄樊几年,大宋向来救援不力,虽有贾似道为了个人利益捂住了大部分的嘴巴,但毕竟还是有部分消息传入宋廷。”

“襄樊地位重要,宋廷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大宋向来人才辈出,懂军事的人还是不少的,万一宋廷发力救援,说不定也会有几名懂得计谋的将领。”

“哦,这样就不奇怪了。”阿术点了点头,宋人虽然偏安南方,但毕竟是人口众多,出几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也不意外:“怪不得武仲一再强调应该尽快攻城,估计就是不希望宋廷与我军决战襄樊。”

“主帅英明。”刘整恭敬,道:“我军是该到了速战速决之时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襄樊风云(1)

荡波湖,漫天的败絮在夕阳下飞舞。

张贵一脸严肃站在舟船之上,一旦湖口临时水坝打开,不但青泥河河水暴涨,甚至汉水也因此而水位高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汉水高涨必然会让汉水防线的鞑子措手不及,对自己的好处显然而见。

“军头,都准备好了,就等大人下令了。”杨波从水底中冒出,一脸激动的看着张贵,从他大哥杨松的死到现在,杨波无时无刻想的就是进军襄樊,为大哥报仇。

“大哥,下令吧。”张顺一脸期待的看着张贵,前一次的临阵退缩,让他憋足了气,手中的大斧,还没生锈就已经渴望鲜血的洗礼。

“郭西夏,怕了吧?”杨不及也是一脸沉重,从骁勇军到均州军,从军中刺头到刀斧手踏蓝军指挥使,他得到的是尊重,得到的尊严,当然还有朋友的友情,兄弟的亲情。

郭平摇了摇头:“自咸淳二年起,救援襄樊的有张世杰、夏贵、范文虎,他们纵使手握大军数十万,可谁有这种英雄的气概,谁有这种赴死的勇气。”

杨不及也是一脸期待:“郭西夏,看来老子跟你来均州是选对了,老子的斧头再也不怕没有血喝了,对了,大人给你的硬弓怎样?”

郭平伸手取下斜挂在腰间的硬弓,右手轻轻拉了拉,点头道:“还行。”

“怎么啦?不喜欢?”杨不及看了郭平好一会,才笑了笑,道:“怎么算还行,我看你小子就连睡觉也抱在怀里。”

郭平也笑了笑。

此时,后军的唐全和张兴祖相视看了一眼,张兴祖笑了笑,大声道:“老唐,这次可如你所愿了。”

唐全白了他一眼,道:“你还不是一样,做梦都想着这一刻吧。”

“是啊。”张兴祖点头,道:“做梦都想着这一刻啊,只是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来得这么快。”

唐全也是一脸向往:“是啊,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没有谁会想到大人竟然会如斯决断,一旦抓住机会就果断出击,我老唐以前还真看错人了。”

“呵呵,老唐你这话都说了不下十次了吧,”张兴祖取笑,道:“自从大人夜袭工场后,老唐你就把这话挂在嘴边,谁说大人果断出击,可却不是仓皇出击,怪不得大人一直吩咐我们,让我们随时都要做好出征的准备。”

“是啊,机会一旦错过就后悔莫及,”唐全也打趣,道:“兴祖你还不是一样,不知道谁整天念挂着恨不能跟大人出征。”

“缄之,”张兴祖突然认真的看着唐全,道:“你说,你说大人这次会成功吗?”

唐全看着前方那高大的舟船,认真道:“一定会成功。”

高大的舟船,可以把整支舰队收入眼帘,排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自己脚下巨大的舟船,紧跟舟船后面的是整齐的飞虎战船,看来唐全和张兴祖在水师上费了不少心机,在加上高达的指导,整支船队看起来倒有几分似模似样。

在飞虎战船身后,是上百艘巨大的商船,商船上装满了此次救援襄樊的物质,有当年的新粮,有厚实的衣物,还有数不尽的武备,就连美酒香肠,张贵也来者不拒,直接把房州的大小库房搬空。

从六月到九月,自己屡经生死,难道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初入樊城,摸清底细,夜袭工场,毁掉巨炮,为的是让自己更安心准备;远赴鄂州,初会文虎,初见庭芝,诱击水师,为的是让自己更加了解鞑子水师的战斗力;深入胡蛮,收服胡人,收复失地,互市战马,为的是让自己拥有更加强大的机动,能抓住每一个微小的机遇。

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若事可成,大宋或能苟存,若事不可成,历史已经写清楚了结果。

“弟兄们,”张贵高高举起三色大旗,在空中挥舞:“现在是见证奇迹发生的时刻,让我们共同见证这个名留青史的时刻,让历史把我们永远记录在册。”

咸淳八年九月,张贵兵出青泥河。

均州城外。

“大人,不休息一下吗?”文漳看着双眼发红的陆秀夫,轻声问道。

“哦,天瑞,你来了。”陆秀夫正要站起来,可是双脚由于久久不动,站起来时突然麻木,整个人就要往前面摔去。

文漳连忙上前几步,扶住陆秀夫坐下来,埋汰道:“大人,要注意身体才行啊,这均州没有大人可不行。”

陆秀夫用火钳拨了一下油灯,让快要熄灭的油灯重新焕发出几分光芒,自己也揉了揉脑门,道:“哪里忙得过来啊,百姓出城躲避战火都四天了,粮食、衣服、药品等都要精心安排,还不知道要在城外多长时间啊。”

“倒是天瑞,不知道防线修得怎样?”陆秀夫担心问道。

“大人,”文漳见陆秀夫问起,连忙拱手道:“天瑞已经尽力,可是时间远远不够啊,还有,还有就是物质,物质也差很多。”

“高帅说什么了吗?”陆秀夫问道。

文漳点头,道:“高帅已经指点过了,百姓也愿意过来帮忙,可是,可是……”

陆秀夫见文漳迟疑不说,只好替他说道:“只是纵使修了防线,还是不堪一击,是吗?”

文漳不好意思点点头,道:“鞑子迟迟不见人影,留下来的百姓心里也没底,要不是大人日夜安抚,说不定人都跑光了。”

“哦,还有蒙面女侠和张娘子。”文漳突然有了几分兴趣:“这两人倒是让人见识了巾帼不让须眉。蒙面女侠医术精良,张娘子口才了得,真教人佩服。”

“呵呵,”陆秀夫也笑了笑,道:“天瑞之前还不是跟老夫一样看不起别人一介女流?”

文漳尴尬笑了笑:“听说张娘子还是纪念堂里的解说员,讲得可好了。”

“对了,天瑞怕不怕?”陆秀夫突然问道:“万一鞑子真的杀过来,天瑞会怕吗?”

“不怕,”文漳看着陆秀夫的眼神,犹疑了片刻,道:“怕还是有点怕的,但天瑞绝不会因此退缩。”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陆秀夫点头,道:“我给你写两几个字。”

文漳脸色大喜,连忙拱手道谢:“大哥向来说大人的字写的好,能得大人的字,天瑞有幸了。”

“鬼小子。”陆秀夫笑了笑,文漳与文天祥年龄相差甚大,陆秀夫倒可以在他面前充当夫子。

陆秀夫想了一下,接过文漳磨好的墨,沉思了片刻,写道: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精忠报国。”文漳仔细的看着陆秀夫那苍劲有力的大字,轻轻把纸上的墨吹干,然后细心的卷起来:“大人请放心,天瑞谨受教!”

“去吧。”陆秀夫双眼有些微红:“小声点,不要惊动了高帅。”

待得文漳远去,旁边熟睡的高达,突然自言自语道:“好一个小子,老陆你怎么就忍心把人逼到死路?”

夜很深。

龙尾洲附近,舟船上。

“范大人果然是好妙计,”范天顺乐呵呵的给范友信倒了一杯酒,举杯道:“来,小子敬你一杯,祝我们旗开得胜。”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范天顺跟张贵这等粗人随时都可以混在一起,但他向来对文人敬而远之。范友信跟从李庭芝虽然时间不长,但李庭芝的儒将风度学了不少,所以范天顺也不怎么给他好脸色。

但范友信只略施计谋,就把灌子洲上的鞑子搞得鸡飞狗跳,这可把范天顺乐坏了,这一天来他可赚了不少鞑子的便宜,对他的看法也提高了不止一筹,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啊。

“不敢当,不敢当。”范友信还是一如以往的谨慎和低调:“范大人英勇杀敌,范某所不及也,范某所不及也。”

“范大哥过谦了。”范天顺突然真诚的看着范友信,道:“范大哥知道,天顺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之前对范大哥有所不敬,还请范大哥原谅则个,能与范大哥相交杀鞑子,天顺之幸也。”

范友信也从范天顺眼里看出真诚,举杯道:“范某愿助天顺杀敌报国。”

两人你来我往,倒是喝出了几分感情,范天顺才问道:“范大哥,今日鞑子被我们连续骚扰,估计也有了几分火气,范大哥认为鞑子将会如何应对?”

范友信沉吟片刻,才道:“鞑子战船虽多,但我们只要不是自动投死,他们的战船是追不上我们飞虎战船的,即使有些缴获的战船,也是年久失修,我们自然不怕他们。”

“就是,他们从高丽小国修的船,自然比不上我大宋的工艺。”范天顺也点头道,挑逗别人的滋味有点爽,挑逗别人别人又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滋味更加爽。

范友信接着道:“范某思量,鞑子或许会凭借高大的水寨,用投石机和霹雳炮对付我们的骚扰,还有灌子洲里有不少鞑子的火船,范某认为鞑子被气急了,估计也会放出几艘给咱们试一试味道。”

“那范大哥认为我军应当如何?”范天顺眼睛一亮,看来李庭芝让范友信出征,而不用名声更隆的苗再成,此人还真不是平庸之辈。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范友信突然神秘起来,附身低声说了几句话。

范天顺眼睛变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至于正在鹿门山大营的刘整,左眼拼命的不断眨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襄樊风云(2)

张弘范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自从傍晚开始,一路上汉人设下了数不清的轰天雷,往往走几步就是一个,轰天雷响声很大,幸好毕竟是骑兵,再加上轰天雷多半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战马死伤不少,但马上的战士损失不大。

然而战马却是容易受惊的动物,突而奇来的爆炸声,使得战马受惊后到处乱窜,等张弘范救济伤员,苦心收拢了战马,还没跑几里山路,又是一个巨响。有心想不走山路,但官道两旁树木茂密,要不就是怪石崎岖,骑兵穿梭困难,实在是不堪。

然后,重新收拢战马,救济伤员,再重新上路。

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九哥。”张弘正头上包着纱布,刚不久被巨响引发的碎石擦过了脑门,按照张弘正的思量,如果碎石是完全击中自己脑门,这力度估计会使自己早早去见长天生。

“什么?”纵使张弘范脾气再好,也快被这接二连三的爆炸声震得发晕,平素稳重的心也有几分着急。

“那人显然是不在均州,”张弘正死死拉住因惊吓而想奔跑的战马,大声道:“我担心汉水防线。”

“那人能有多少兵力?总不会不顾均州?”张弘范吆喝着收拢士卒,大声道:“况且现在汉水水位较低,战船行动不便,我汉水防线又有水栅、木桩和水寨阻挠,你凭什么认为那人能突破汉水防线。”

“那人疯了。”张弘正摇头,道:“如果没有猜错,那人应该把全部兵力都投入了汉水防线。九哥难道还没有看得出吗?这一路上之所以埋伏了这么多轰天雷,就是要延迟我军进攻均州,到时汉水防线被攻破,我们就算是占领了均州又有什么用?”

“一个小小的均州和襄樊对比,孰轻孰重九哥还看不清楚吗?”张弘正大声道。

张弘范冷笑,道:“那人就是疯子,他就是要赌我是回防汉水防线还是要夺取均州,今日我偏偏不如他所愿,我既有战船封锁青泥河河口,又有水师封锁汉水,我看他究竟能飞过去攻击我汉水防线不成?”

“我就要取了他均州之后,再把他困死汉水。”张弘范大声吆喝:“传我命令,不顾一切直取均州。”

张弘正见状,也只好跟着一起收拢骑兵,九哥说得也多,那人要出兵,无非是青泥河或汉水而已,现在青泥河河口被封锁,河道又浅,汉水又有水师伴随沿江而上,张弘正也想不出那人能够怎样出兵?

“嘭,嘭,嘭……”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不断响起,荡波湖湖口临时用木板、泥土构建的水坝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力量,无奈的倒了下来去。

汹涌澎湃的湖水,瞬间冲破了阻挠,没有水坝的束缚,发出了巨大的喜悦,浪头卷起千层浪,向着青泥河河道快速奔跑,青泥河河水也被浪头带动了欢乐,一起奔跑起来,刚才还是静如处子的荡波湖,也瞬间变得热情奔放起来。

舟船之上的张贵,也感觉到了荡波湖的热情。巨大的牵引力拉扯着舟船向湖口冲去,纵使舟船上的水师再用力,但人力和水力相比较却远远落了下风。

“大人,扛不住了。”舟船上的水师都头曾文正有点慌张。

张贵笑了笑,道:“谁说要扛了,咱们就是要冲出去。”

“大人,这很危险?”曾文正看了张贵一眼,看他不像是开玩笑,大声劝道:“现在青泥河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末将怕舟船得不到控制。”

“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张贵大声道:“要相信我们的弟兄,再说荡波湖不大,储水有限,我们多耽搁一分钟时间,我们的优势就会减少一分。”

“人世间哪有不冒险的事,人若是倒霉了,就连走路也会摔断牙齿呢?”张贵笑了笑,大声道:“去吧,我相信你。”

曾文正敬礼,眼中闪出了几分光芒,张贵并不知道“我相信你”四个字,从此在曾文正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留在河口的水师千户张忠良是张家的家将,对于张弘范将他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口,他虽然有几分怒气,但却是不敢吭声。

但现在的他,却有几分烦恼,刚才派出去搜索青泥河的小船,竟然只有一艘回来,小船还被打得破破烂烂。

“千户,”小兵跑得气喘吁吁:“很多渔船,很多渔船?”

“怎么会?”张忠良第一时间奇怪问道,渔船还敢袭击大元朝的水师战船?还把其他战船给凿到了河底?这到底是谁不长眼睛了?

小兵一边喘气一边道:“”小的跟百户大人沿着青泥河一直往上游搜索,然后就遇到了那些渔船,百户大人想跟他们要点河鲜孝敬大人,想不到那些该死的渔民不但不愿意给,还跟我们打了起来。”

“可怜的英勇的战无不胜的百户大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该死的宋狗拉到了河底就再也没有起来。”小兵很有表演天赋:“小的拼命反抗,才得以把性命保存,拼死回来向大人回报。”

“该死的,”张忠良心中骂了一句,什么要点河鲜,估计是在万山大营里待的时间长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不是想捞点便宜,大元朝围困襄樊已经几年没有战争,这些兔崽子估计是老长时间没有杀人了,刀子都已经迫不及待想开刃了,据说上次小张大人还在房州干别人干了一架呢,只是后来怎样自己就不清楚了。

“大人,请为我们报仇啊,百户大人他死得好惨啊。”小兵看张忠良没有说话,连忙哭泣道:“大人,请为我们报仇啊。”

怎么报?张忠良挥了挥手让不让小兵说话,现在的青泥河是枯水季节,水位不高,战船怎么进去?就是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这青泥河能溜出人来吗?这战船怎么出来?

这青泥河能溜出人来吗?

突然,张忠良看到小兵死死的张大眼睛,眼睛里充满了惧怕,一阵惊慌的号角声吹响,一个惊恐的声音大声响起:“大人,水,水。”

“水?”张忠良奇怪的转头望去,只见青泥河上迎面扑来一个高大的浪头,如千军万马汹涌而至。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水?”这是张忠良心中最后所想。

史天泽心中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地图,自从他最宠爱的小儿子史云死后,他的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昨天夜里樊城出击,攻破六座堡垒:白河畔的古城堡、星月堡,樊城北面的大名堡,兆民堡,中和堡及平山堡,除了平山堡最后被迅速收复外,其他五堡到现在还在该死的宋军手上,自己还来不及反应,防线被逼往后撤退十里。

难道自己出将入相近50年,襄樊便是自己身败名裂之时吗?自己已经将近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还能有多少个年头可以活?

“丞相,”幕僚杨凯兴冲冲的跑进来,大声道:“丞相,好消息。”

史天泽皱了皱眉头,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呢?大元朝将领所有的脸都让自己丢光了,还有什么好消息呢?一旦被汉人连破六堡的消息传到大都,纵使大汗不责怪自己,可朝中如狼似虎恨不得自己早日归天的御史呢?

史天泽可不敢保证,自己如此苦苦挣扎,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杨凯见史天泽脸色有点沉重,连忙道:“刺那已经收复中和堡。”

史天泽眼睛闪了闪,问道:“其余四堡呢?”

杨凯连忙,道:“丞相请放心,属下已经调兵前往,估计最迟明天就会全部收复四堡。”

“你认为樊城为何突然袭击六堡?”史天泽喝了一杯茶以提神,现在不是闹性子的时候,要发脾气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杀宋军,反正自己杀得宋人也不少,早在十年前挥军攻襄阳时自己就淹杀宋兵万计,也不见有什么冤魂找上自己?自己还好端端的活到了将近七十岁。

杨凯沉吟片刻,才道:“莫不是樊城试探之举?”

史天泽轻声咳了两下,年纪大了,毛病也多了:“怎么说?”

杨凯连忙给史天泽添了些水,才道:“丞相知道,襄樊被困数年,期间没有得到任何援助,城内粮食想必早已耗尽,樊城之所以连夜袭击六堡,在下思量莫不是樊城准备突围?”

“就算是六堡给夺,”史天泽喘了喘气,道:“他樊城又如何能突围?怕是汉人自作多情罢了。”

“丞相说得对,纵使我军后撤十里又如何?樊城依然在我大军的围困之中。”杨凯也百思不得其解。

史天泽低头不说话,好一段时间才突然道:“樊城守军昨夜如何能迅速破了六堡?”

“这个,”杨凯犹疑起来,不得不让他犹疑,从昨晚到现在,他想的只是如何能够迅速收复六堡,至于六堡是怎么被破,他却是完全没有想到。

“六堡虽然人数不多,”史天泽慢慢的敲着茶几:“但多则上百,少的也有几十人,樊城一向在我大军监视之下,他们又是如何能够大规模出兵?”

见杨凯不说,史天泽只好,道:“你马上追究下去,绝不能让事情重演,待得阿里海牙奉旨上京回来后,我大军便可攻城。”

杨凯连忙点头应是,正想告辞离开,却想不到又让史天泽叫住:“还有就是支援张弘范大人作战的步卒,怎么还没有消息?”

杨凯摇头,道:“丞相不是已经恩准他们不用随时汇报吗?在下只是想不明白大人为何只派出步卒?而不是骑兵?”

“这个你不用管,你派出探子,让他们马上汇报情况。”

第一百二十三章 襄樊风云(3)

浓墨一般的黑夜,偶尔有几只虫豸的叫声,更给万山增添了几分寂静,目力所及之处,有几处火光,顽强的透过浓密的森林,给梁山带来几分暖意。

“人还是老了。”梁山压低喘气的声音,用手暗中揉了揉后腰,努力放缓喘气,从傍晚到子夜,梁山拖着疲倦的身体整整走了将近三个时辰。

“老爷,”梁家的护院头领梁省,瓮着声音道:“接到内应了。”

“哦,这么快,是否核对了来人的身份?”老人的斗争经验很丰富,也非常谨慎,这也是他们梁家能够称霸房州数百年的一个原因,可谓是流水的官员铁打的梁家。

梁省压低声音道:“应该没问题,那人认识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梁山有点疑惑的看着梁省,梁省也是梁家的远房亲戚,梁山照顾他们不少,梁省是怎么也不会欺骗自己。

梁省显然很谨慎,摇摇头不说话,用手在梁山手心画了一会,梁山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不敢相信问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再三的重复,证明了这个消息是那么的恐怖。

梁省点点头,道:“不错,上次送那胡人过去均州时,张大人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回事,只是老爷可能不记得了?”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梁山用力揉了揉疲倦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道:“你把内应叫过来。”

梁省答应而去,不一会儿带来一个的汉人,夜里分不清来人的模样,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得出此人身材非常高大。

“那人有事不能现身,还请梁老原谅则个,在下黄铁头,愿意为梁老带路。”高大的汉子虽然拱手,但动作迟钝,明显是一个粗鲁之人。

“你家尚有妻儿父母?”梁山突然问道。

黄铁头愣了一会,才道:“梁老放心,在下身世清白,孑然一人。”

“请问黄壮士跟那人是怎么认识的?”梁山不得不提起精神,这件事非同小可,梁山可不想砸在自己手上。

黄铁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那人弄得一手好菜,我跟他两人吃喝惯了,这不就认识了?”

“想不到那人竟然有这等本领?”梁山愣了一下,才道:“那人让你过来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

黄铁头更不好意思了,腼腆道:“在下本是汉人,只是无奈才当了鞑子兵,那人说过只要我诚心为大宋做事,会有人把在下的名字刻在那均州的纪念堂里,也算是认了祖宗。”

“好,好,那有劳黄壮士了。”梁山连忙道歉:“鞑子细作猖狂,还请黄壮士见谅,此事应是均州张大人安排,老夫谅他也不敢忘记黄壮士今日之功劳。”

“哪敢,”黄铁头笑了笑,道:“自从在下决意走上这条路,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些许委屈在下还没曾放在眼里,既然是张大人之事,在下就放心了,在下就算是丢弃了这身皮囊也一定为大人效命。”

“好,好,好。”梁山连续说了几个好字:“黄壮士果然是快言快语,不知万山现在情况如何?”

黄铁头摇头,道:“说实在话,在下只不过一介小卒,具体情况怎么会了解,不过张贼头虽然带走了部分骑兵和水师,但万山大营外表看起来跟平素倒没有什么区别,军营里也是戒备森严,看不出异常。”

“张贼头不在,那军中以谁为尊?”梁山谨慎问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有时候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这些细节了。

黄铁头还是摇头,抱歉道:“梁老请恕罪,在下实在不清楚。”

梁山沉思片刻,让一个小兵知道军中大事实在是太为难他了,只好道:“既然这样,那先请黄壮士带路。”

黄铁头尴尬笑了笑,道:“梁老有请,在下实在惭愧。”

梁山自然不会在意,于是众人跟在黄铁头身后,穿过了几条小路,又在山路中穿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半夜约莫三更时分,众人眼前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江边,黄铁头做了手势让众人停下来,道:“前面就是鞑子的水寨了,不知梁老可准备好了?”

梁老点点头,道:“已经有所准备,今晚有劳黄壮士了,还请黄壮士尽快回营以免被怀疑,还请黄壮士日后多加小心。”

黄铁头知道自己的身份,点头道:“梁老请放心,在下保命的本领还是有点,自信不会被鞑子发现。”

梁山看着黄铁头离开,才让身后的护院武士取出各种工具,很快,一架精巧的投石机竟然出现在眼前。

牛富得意的笑,牛富得意的唱,牛富得意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得意的原因不是因为攻下了几座堡垒,而是因为攻下几座堡垒缴获了不少战马,平山堡攻破后之所以迅速被收回,不是因为宋兵无能,仅因为平山堡里囤积了将近五百匹战马,加上其他五座堡垒的战马,算下来一个晚上竟然缴获了将近一千匹战马。

一千匹战马。对于已经穷得害怕了的牛富,那简直就是一笔可观的财富,暴富之后的牛富,差点得意忘形起来。

当然,牛富率领的樊城守军死伤也非常惨重,特别是昨天夜里被鞑子重新占领的中和堡,驻守堡垒的一个指挥,将近三百人竟然只有不到一百人逃生,其他将士全部阵亡。

据逃生的士卒说,攻击中和堡的鞑子将领异常骁勇,完全是不畏死的打法,再加上被土罐子炸开的堡垒还没有完全修复,被鞑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鞑子人数占优的猛攻猛打下,防守中和堡的指挥使只好命令守军突围,自己却战死中和堡。

到了白天,剩余的堡垒全军受到鞑子的攻击,幸好防守的守军准备充足,又抱有必死之心,竟然坚持了下来。但此时的牛富,并不在樊城内,也不在刚刚收复的堡垒中,牛富越过刚经历戮战的大名堡,再往前不到五十里路,就是鞑子张弘范的汉水防线所修建的水栅,水栅两旁更是修建了巨大的水寨,水寨里停满了鞑子的战船。

快,再快点。

牛富低声吆喝,他身边是气喘吁吁的朱信:“大人,太危险了。”

“呸,有徐麟在,樊城至少可以坚守半个月。”牛富大咧咧道:“给老子快点,要是误了老子的大事,莫怪老子无情。”

朱信苦笑,道:“大人,末将说的是大名堡,看来鞑子是狠下心来非夺回这几座堡垒不可,万一大名堡被夺,那不就是断了我军退路?”

“断了老子的退路?”牛富大笑:“老子什么时候说要从大名堡退回樊城?”

“那……”朱信一下子惊呆了:“大人是要突围?”

“突个屁,”牛富笑骂道:“占领了六堡,每座堡垒至少需一个指挥去防守,这样就没了三千人,樊城至少也要留三千人防守,你我身后跟了不到三千人,你让老子拿什么去突围?”

“那大人?”朱信正要追问,却看到牛富脸色变了变,顺在牛富视线方向看去,只见南面一团火焰在空中飞舞。

“奶奶的,快,给老子再快点。”牛富大喝:“朱信,老子让你准备的火油都准备好了吗?”

“大人请放心。”朱信道:“都用皮囊装好,弟兄们带着呢?”

“可给老子小心点,还有土罐子你要亲自给老子带好。”牛富舔舔嘴巴:“那东西够味。”

朱信苦着脸:“大人,土罐子这么重,一个人怎么带。”

“老子可不管。”牛富发挥超级无赖大法。

“好,很好。”主帅阿术听到樊城守军出兵连陷六堡时,不由抚掌大赞:“总算出来了?”

刘整皱了皱眉头:“宋军水师在灌子洲与我军纠缠,樊城又冒险出兵,会不会是宋军有何阴谋?”

“宋军还能有什么法子?”阿术有点不悦,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出征的机会,刘整就过来搞混,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疑神疑鬼。

刘整取来地图,指着地图上六堡的位置:“大名堡,中和堡在樊城北面,现在都已经被宋军攻陷,我怕樊城的宋军会以此为突围之方向?”

“宋军会突围?”阿术不敢相信的看着刘整,摇头道:“在宋廷没有圣旨之前,我不相信宋军会突围,再说襄樊两城唇亡齿寒,襄阳一旦失去樊城呼应,我大元要取之易而反掌,我相信樊城的宋军不会突围。”

“而且,丞相用兵向来谨慎,樊城北面更有张弘范的汉水防线,丞相的北方防线,樊城守军即使敢突围,也要先经过他们两关。”

刘整不由暗中佩服阿术对局势的掌握,看来这个外表粗狂的大将能得到大汗重视,绝非简单:“大帅解惑,末将惭愧。不知大帅认为宋军为何冒险出城攻陷几堡?”

阿术皱了皱眉头:“六月时,张弘范曾上报言均州有义勇三千袭击汉水,后来我们也知道率领均州义勇的正是搞得史天泽丞相和阿里海牙鸡飞狗跳的张贵。”

“现在正值丞相与张弘范出兵均州之时,”阿术话中带了几分机警:“我担心两人会中了那汉人张贵的诡计?”

“还请大帅明示。”纵使刘整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汉奸,但也被这复杂的局势搞迷糊了:“这均州危机,怎样也轮不到樊城守军去救援?再说经过几年围城,樊城守军最乐观估计也不到万人,即使牛富全军尽出,也难以牵制丞相和张大人的行动?”

“错了。”阿术脸色更加沉重了:“襄樊,粮食不足,物质不齐,军备不整,宋廷也好几次计划向襄樊援助,但都被我军拦截……”

“大帅是说,樊城出兵,是为了接应均州援军!”刘整大惊:“那丞相和张大人他们不是……”

“正是,”阿术抚掌:“好大的胆子,好周密的计谋,灌子洲的宋军,估计也是为了扰乱我军视线吧。”

“那,那……”刘整惊呆了。

“来人,马上通知丞相。”阿术刚说完,马上摇头,道:“算了,还是武仲你跑一趟,一定要阻止均州物质输入襄樊。”

“还有,据探子回报,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使吕文焕最近整日向南恸哭,他也是你老朋友了,有机会不妨见上一面。”阿术神秘说道。

刘整愣了一会,连忙道:“末将遵命,只是灌子洲之敌?”

“既然明白了宋军的意图,灌子洲之敌只是皮毛之损而已。”阿术摆摆手道:“让他们骚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襄樊风云(4)

第一百二十四章襄樊风云(4)

“大人,均州,均州……”王惟义话还没说完便嚎啕大哭:“均州,均州……”

“混蛋,”张弘范一直强忍的怒火瞬间爆发,手中马鞭狠狠抽在王惟义身上:“给老子好好说话,均州到底怎样了?”

“均州,均州……”王惟义不由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却说不出话来。

张弘范大怒,一脚把他踢到地上,经过无数次爆炸后,张弘范决定与王惟义兵分两部,由王惟义率领先锋300骑直奔均州,另外张弘范率领后军成散兵线缓缓跟在后面,果然身为先锋的王惟义顺利到达均州,却让他看到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

由于张弘范成散兵线行军,一路上骑兵伤亡成直线下降趋势,但宋兵却仍然不死心,即使只有一个骑兵踏进轰天雷的爆炸范围,宋兵也抱着同归于尽之心点燃轰天雷的引线。

虽然骑兵伤亡不大,但轰天雷爆炸的巨响毕竟会使得战马受惊,自己虽然放出警戒,派出探子,然而却总不能先一步发现他们,树洞里,地洞下,丛林旁,杂草中,甚至连乱石之下都是宋兵埋伏的好地方。

负责点燃轰天雷的宋兵,都抱有必死之心,明知道点燃轰天雷的引线便会被虎视眈眈的鞑子马上发现,但却毫不犹疑在最合适的时机给自己最大的损失,被发现后又是第一时间就跟骑兵拼命,有时候还能出其不意杀了一两个骑兵,把张弘范气得牙齿痒痒。

“张汉贼,你以为就你赢了吗?”王良大笑:“老子就是黄石谷伏击你的人,可惜你这个没祖宗的人看不到,大火烧得真干净啊。”

“杀了他。”张弘范再也不看一眼,两军交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张弘范从他们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他们是死士。

“静。”这是均州给张弘范的第一感觉,先前由王惟义带来的骑兵早已经守住了城门,然而纵使这样,张弘范还是感到一片寂静。

“荒凉。”这是均州给张弘范的第二感觉,是的,竟然是荒凉,一个偌大的城市,仿佛是长时间没有运转的装置,就这样静静的摆在角落,任凭尘埃掩盖。

均州城门很干净,张弘范没有看到任何战斗的痕迹,看着大门空开的均州城,张弘范终于隐约听到一些声音。

难道就是这样吗?张弘范仿佛定了神一般,死伤数百人,损失战马上千,经过将近三天的艰苦跋涉,弩箭的袭击,大火的焚烧,轰天雷的爆炸,难道这就是结果吗?

看着疲倦的骑兵,看着盔甲破烂的骑兵,看着被轰天雷炸得满头灰土的骑兵,张弘范喉咙一甜,差点没吐出血。

“大人,均州城,城门大开,没有任何一个宋兵。”王惟义艰难说道。

张弘范心中大怒,一股酸气涌上来:“谁说没有宋兵,谁说没有宋兵。”

“爹爹,爹爹。”张青青心中非常害怕,看着陌生的张弘范,大声喊道:“爹爹,青青好怕,青青好怕。”

张弘范这才喘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张青青的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城门,还有就是空荡荡的均州城,自己,算是败了吗?

“大人,请准许我等为弟兄们报仇。”张弘范身边的侍卫突然大声喊道。

“大人,请准许我等为弟兄们报仇。”骑兵突然焕发出热烈的激情。

张弘正大惊,他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看来这些早已经被激怒了的骄慢的骑兵,心里已经有了屠城的打算:“九哥,九哥。”

张弘范大怒,右手长矛迅速向身边的侍卫横扫过去,身边的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长矛已经把他扫落地上,他的尊严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局:“都给老子住口,没有老子的命令谁敢吭声。”

以怒立威,这是压低怒气的最好方法,若放任下去,整座均州城将会变成屠场。

不得不承认,张弘范作为灭宋的急先锋,最大的功臣之一,他在战争的过程并没有以杀戮为主。史书曾记载皇帝、皇太后投降后,浙东一带曾发生了“叛乱”,按蒙古人的惯例,降而复叛,又杀了使臣,又焚烧了招降书,是要屠城的。然而张弘范的良心不允许他执行蒙古人屠城的习惯法,只杀了几个为首的人,就了结了此案,总算保全了一城人的性命。

张弘范属于标准的官二代,又有河朔豪士,自身武艺强悍,现在杀性之下,如发雷霆之威,所有的将士还真不敢吭声,再就是张弘范治军之严,在整个大元朝中也算是鼎鼎有名,顶风作案之事向来最令人讨厌,所以将士们还是乖乖的选择不吭声。

“跟老子进城。”张弘范板着脸,不怒而威,众人虽然疲倦,但见张弘范示威,虽然没有杀人,但众人心中已生惧意。

“放心,老子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张弘范淡淡说道,总算让身后的将士松了一口气。

均州城很小,横竖几条街道而已,但道路清洁,道路两旁的房屋虽然矮小,但焕然一新,看起来曾经很用心修葺。

“九哥,”张弘正策马来到张弘范身旁,低声道:“那人每逢七日,便使士卒到城内帮百姓干活,或修葺房屋,或修葺道路。”

“哦,”张弘范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出那人为了讨好百姓,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要知道士兵就是为了打仗,怎么能干这些活呢?

“那是什么?”远远的看到一个高大的石碑,张弘范有点好奇问道。

张弘正尴尬笑了笑,道:“那就是所谓的纪念碑,纪念碑旁边的是纪念堂。”

“什么纪念碑?什么纪念堂?”张弘范倒有几分奇怪了。

“那是,那是。”张弘正看着一眼好奇的张弘范,只好继续说道:“那人为了纪念死去的将士修的,据说还得到宋廷的同意。”

“什么!”张弘范大惊,触角敏锐的他马上看出了其中的意义:“你是说修的是那是死去的将士的石碑和祠堂。”

“差不多就是这样。”张弘正点头,张弘范说得很对。

“这是什么一个人呢?”张弘范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依然是默默的牵着马走在整洁的街道上。

知府衙门位于城东的一角,张弘范策马过去还不到一刻钟时间。知府衙门看起来更加寒酸,破旧的木门仿佛一推即倒,衙门两旁却挂着一副苍劲有力的对联,上联是:文官不爱财,下联是武将不怕死,横幅却是四个大字:公平公正。

“哼,”张弘范冷笑,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怕死:“来人,把衙门给我撞开。”

然而,根本不用,张弘范话刚说完,衙门大门仿佛听到他的话一般,咯吱一声,竟然缓缓打开,一个须发洁白的老头,穿的是班头的制服,像是没有看到张弘范一般,一边自言自语道:“今天是礼拜天放假,凭什么让我一个老头值班。”

“礼拜天就是七日中的第七日,那人曾经下令衙门七日休息一日。跟宋廷有所区别。”张弘正如称职的解说员,一看到张弘范皱眉头就连忙说道。

宋朝的节假日安排,自然与今天有所不同。但细看还是有些跟今天一样。

宋朝有五个大黄金周:春节、元宵节、端午节、中秋节和天庆节。天庆节其实是宋真宗定下的节日,据说他老人家在位时,天上掉下一封信,信上写了一些话,大意是夸他这皇帝当得好,可以万寿无疆。宋真宗一高兴,就把那天定成“天庆节”,号召全体国民在那天集体放假,普天同庆。

宋朝有更多的小黄金周:夏至,腊八,七月十五鬼节,九月九重阳节,二月二中和节,到了皇太后过生日那天,叫做“天圣节”,还是要放假三天。一年至少六个小黄金周。

而且宋朝的春节假期安排得特别有人性化,宋朝人春节放假,原则上大年初一前后各放三天,也就是说,从腊月二十七抑或二十八开始放假,到正月初四开始上班,比我们现在合理得多吧?

更爽的是,宋朝的春节假期特别长。前面说过,宋朝的春节也是七天假,似乎并不长,可是宋朝的春节假期经常跟其他假期连在一块儿,这一连,就成了长假。

比方说,宋太祖赵匡胤的爷爷是腊月初七死的,宋朝皇帝把这天定成节假日,前后放假三天,从腊月初六放到腊月初九。到了腊月初十,还没上班呢,宋仁宗的母亲章献太后过生日,又放假三天。

好吧,等章献太后的生日刚过完,冬至又到了,再放假七天。紧接着天庆节,又放假七天。然后春节到了,再放假七天。春节期间,皇后生了个小太子,皇帝一高兴,又给了三天假期。

这三天假期刚过完,人也疲倦了吧,然而元宵节又到了,再放假三天。这样一个在宋朝上班的人,他的春节假期常常从腊月上旬就开始了,到正月中旬才告结束,满满当当一个多月。

但有一点我们比宋朝人要幸福,我们每七天当中有两个休息日,叫做“周末”。宋朝人每十天当中才有一个休息日,叫做“旬休”。也就是说,宋朝人每工作九天,才能休息一天;而我们每工作七天,就能休息两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襄樊风云(5)

祝:中国情人节快乐,祝:元宵节快乐。最后向大家拜一个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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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老头,见到我大元朝万户大人还不下跪,是不是想找死。”张弘范身边一个侍卫大声喝道,可不能堕了大元朝的威风。

老头不但眼瞎,还是耳背,隐约听到有声音,晃悠悠的转过头,沙哑苍老的声音无奈道:“这位乡亲,今日是礼拜天,大人不审案。”

“什么审案不审案,”侍卫老羞成怒,拔刀相向,怒喝:“给老子把你们的狗官叫出来,我们大人要见他。”

“没,没有,”老头仿佛感受到来人的怒意,踉跄退了几步,道:“我们这里没有性苟的知府,我们知府大人姓陆,叫陆大人,陆大人可是一个好官。”

“你,你,”侍卫处于爆发的边缘。

张弘范向张弘正努嘴,张弘正连忙上前,拉开侍卫,用手在老头面前晃了晃,想不到老头慢吞吞道:“不用试,是瞎了,只是大人说我还没有六十岁,还不能致老还乡,要是提前致老拿的银子就少很多。”

张弘正尴尬的退后几步,来到张弘范身边,附身道:“九哥,是真瞎。”

“你带人进去搜一下,小心点。”此时的张弘范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低声吩咐,然后把张青青拉到身边,一路上的袭击已经让张弘范的警惕提到最高。

老头眼瞎耳背,但感觉却灵敏得很,感觉到不对,大声道:“大人不在,你们不能进衙门,要是不见了东西,我老头是要受罚的。”

想不到一切安静得很,张弘正很快出来,板着脸一声不吭,来到张弘范身边,才道:“里面收拾得很整齐,看不出情况,但官印不在。”

“你们陆大人去哪里了?”张弘范突然问道:“我叫张弘范,是你们陆大人的至交,今日确是有事前来拜访大人,还望老人家指点。”

“大人下乡去了。”老头叹气,道:“最近刁民特别多,下面的人收不上税,可怜我一个老头,都一个月没拿饷银了,唉,人老了,没用了,也就混口饭吃。”。

“那你们通判呢?”张弘范沉着脸。

“赵大人,赵大人也去了。”老头苦着脸,道:“没办法啊,刁民太多了,所有的人都去了,所以才轮到我老头看守衙门,这帮龟孙子,也不体谅一下老头都一把年纪了,我容易吗?。”

“叔叔,怎么均州人这么少?”张青青突然好奇问道,其实张青青的本意却是想知道那人住在哪里,只是她一个女孩子家不好意思问,只好从侧面进攻步步为营。

张弘正也觉得奇怪:“即使是因为我军进城,但百姓也应该躲到屋子里,我看不少房屋都是空的,而且均州应该不止这么少人才对?”

张弘范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指了旁边一间较大的房子,道:“进去看看。”

侍卫已经被张弘范刚才的愤怒镇住了,哪里还敢乱说话,直接跑过去推开大门,然后到处看了一下再把张弘范请进来。

只见房间收拾得有点仓促,但贵重的物品已经搬空,奇怪的是厨房里的大米一颗不剩,连续看了几家都是这样,张弘范不由陷入了沉思。那人不但提前预测到自己袭击均州,还提前做好了准备,动员百姓出城避战,这一战,自己算是完全输了,但自己不愿意就这样输掉,或许自己挽回的机会。

“给我把人都找来。”张弘范黑着脸,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的怒火,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出于意料之外了,张弘范破城不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况。

“到纪念堂广场。”张弘正连忙道:“那里比较宽。”

很快,均州城内响起了呐喊声,惊呼声,哭声,求饶声,张弘范却充耳不闻,看着高大的石碑和雄伟的纪念堂,脸色越来越黑。

然而,人数之少出乎张弘正意料之外,等城内空下来之后,石碑前的广场还不到五千人,会场上乱成一团,小孩的哭声,老人的惨叫声,年轻人的愤怒声,还有女人的惊恐仿佛凑成了一曲乐章。

张弘正看着骚动的人群,突然指着一个驼背的老头:“黄老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公子说的是什么事,小的不知道。”黄老头显然是已经认出张弘正,只是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张弘正上前一步,拉着黄老头,道:“人,人都去哪里了?”

“人,人都在啊。”黄老头声音有些颤抖。

张弘正又不是傻子,况且又在均州城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应该有一部分人离开均州躲避战火了:“黄老头,别跟老子装糊涂。”

黄老头见张弘正动怒,一下子慌了,“噗通”一声跪下去:“公子,求求你就别问我,你不念在老头给给你炒菜陪酒,不念在我老头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你也要念在老头之前给你介绍丽春院的小红啊。”

张弘正涨红了脸,差点没挥拳打过去,回头看去,却见大哥张弘范真沉着脸看着高大的石碑,张弘正狠狠瞪了黄老头一眼,然后向张弘范走过去。

平素虽然在均州出入,但张弘正也是今天才能近距离看清石碑的样子,两层须弥座承托着高大的碑身。碑身约高一丈、款半尺、厚十寸,正面镌刻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初看几个大字有点突兀,但细看却显得非常大气。

走到背后,背面写着几行碑文:

在抗元战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建隆元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大宋立国和人民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碑身东面刻着一副浮雕,上面写着“襄樊风云”四个大字,下面用小字体刻着杀戮战汉水、夜袭工场、诱击水师等一些内容,有些字显得还很新,分明是刚添上去不久。而在碑身的北面,雕刻着一副有点奇异的浮雕,有貌似京都酒馆的小楼,但却比那小楼要高很多,也雄伟得多,有类似轿子的马车,但却不用马拉,还有各种在天空上飞翔的东西,张弘正看得也是一头雾水,幸好上面写的两个大字张弘正还算认识:未来。

在石碑正前方不远,便是一座雄伟的建筑,建筑正前方写了三个大字:纪念堂。

张弘范黑着脸,也不管张弘正他们,向大堂里走去,纪念堂外有数十根白色的明柱,柱子刻有各色的花纹,屋顶有两层玻璃飞檐,檐间镶葵花浮雕。基座有两层平台,全部用闪亮的大石头砌成,四周环以青花饰栏杆。

大堂正前方雕刻着几个大字:抗元英雄纪念堂。纪念室内面积非常大,正面是一排排步梯,步梯上摆放着很多石头刻成的小盒,张弘范细细看去,竟然每个小盒都刻有一个名字:朱大长、杨波、杨小二、黄晓贵……

小盒里装着各色东西,有破旧的衣服,有破烂的武器,杨波的小盒子里装的却是一杯水,纪念堂两旁刻着几幅巨大的浮雕,左手是一副巨大的地图,张弘范粗略看了一下,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只能隐约看得出大元帝国的位置,但除大元朝帝国外,地图竟然还刻有很多很多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陆地,上面有红色的字写着:亚洲、欧洲……

在浮雕最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地理,随后写着四个小字:世界之大。

张弘范沉着脸看完,然而当右边浮雕入目的瞬间,张弘范竟然隐隐感觉到几分害怕,只见右边第一幅浮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圆球,细细看去,圆球上面刻的正是刚才左边的那副地图,圆球上备注了一行小字:地球,我们的家园。在圆球旁边的第二幅浮雕,刻的是一个大圆,周围有几个小圆,其中最大的那个圆球上的备注写着:太阳,我们的日。张弘范细细看了一下,其中一个小圆就是旁边的写着地球的两个字的圆,而这个小圆旁边有一个更小的圆,备注上写着:月。

在这幅浮雕旁边,又有一副更大的浮雕,浮雕上写着两个字:宇宙。在这幅浮雕上,张弘范竟然找到了备注“太阳”两个字的小圆。

在三幅浮雕最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天文,然后写着四个小字:宇宙之大。

“九哥,九哥,你怎样了?”张弘范恍惚听到张弘正叫他的声音,转眼看去,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圈人,自己的宝贝女儿张青青正焦急的看着自己,眼泪已经湿透了脸颊。

“天瑞,怎样了?”陆秀夫放轻脚步,慢慢的走到文漳后背,隐约听到他的牙齿咯咯作响,心里知道他害怕。

文漳颤抖了一下,挺了挺胸膛,道:“大人,没事。”

“还说没事。”陆秀夫轻轻拍了拍文漳的肩膀,笑道:“怕就怕,老夫还不是一样害怕。”

见文漳看过来,陆秀夫点头,道:“以前和张大人一起时,虽然也是要面对鞑子,可是心里却没有一点害怕,因为你根本没法从张大人脸上看到任何害怕的表情,但老夫知道他也是害怕的。”

陆秀夫笑了笑,道:“张大人自己并不知道,他害怕的时候手心就会流汗,那一次老夫看到他手心的汗都已经滴到地上了,但张大人却还强装着面孔跟老夫笑说。”

“那大人现在害怕吗?”文漳突然问道。

“当然,”陆秀夫斩钉截铁,道:“别忘记了老夫还是文官呢?老夫心里可没有一点把握,若这次能活下来,说什么老夫也不跟张大人冒险了。”

文漳愕然,也笑了笑,心里总算是放松了几分:“百姓都撤回山谷了吗?”

陆秀夫点头,道:“天瑞,你这里就是最后一关了,要知道百姓的生死存亡全部寄托在你手上了。”

文漳却又有几分紧张:“大人,我,我……”

“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瑞你也不用太难过,万一,万一挡不住鞑子,你就自己逃命去吧。”

“不,大人这是要置天瑞于不忠不义吗?”文漳有几分激动:“天瑞至死不退。”

“张大人常说,”陆秀夫淡淡说道:“人的性命永远是第一,只有人活着,才能为百姓,为国家做更多事,但老夫也相信,一旦到了拼命的时候,张大人还是会毫不犹疑去拼命。”

“所以,我不要求天瑞怎样,我只想天瑞你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能说死去。”

“大人。”文漳双眼微红,却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襄樊风云(6)

“梁省,小心点。”梁山看着梁省低声吩咐,梁家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能剩下几个算几个吧,总不能连一根苗子也不给他老梁家剩下吧。

此时,梁省手中正抱着一个土罐子,在他身后是一支百人不到的由猎人、渔民组成的敢死队,他们手中或抱着土罐子,或提着皮囊,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眼中充满了决断。

很快来到水寨附近,水寨修得很简单,或许蒙古军从来也没想到竟然会有宋军会主动袭击他们的水寨,蒙古人在水寨的南岸修了一段简单的木墙将水寨包围起来,木墙中仅开了一个门口以供出入。巨大的火盆照得门口附近一片光芒,木墙之上,则每隔一段就挂上一个防风灯,把木墙附近照的灯火通明,张弘范的本领果然不是吹出来,单看这警戒性,若是一般的宋军得赶紧拍马走人了。

梁省放下土罐子,从背后取下一把硬弓,试了试弓箭,然后装上一支巨大的弓箭,慢慢的拉紧,在他身后,一些猎手也如梁省般取下他们背后的硬弓,他们原本只是山里的猎户,只是张弘范修建万山大营和一字城,强征了万山中许多猎户,其中很多就是他们的家人。

“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火球突然从远处飞过来,最后竟然准确的落在水寨之中。水寨多是木头修建,碰到火球马上燃烧起来。

梁省暗中吃惊,虽然投石机加了准星,但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击中目标,毕竟不算是容易之事,这或许是老天爷在帮忙也不一定。

张弘范军纪虽严,但毕竟是山高皇帝远,水寨本来就离大营很远,时间长了水寨里的水师军纪也就松散了不少。

火球的突然袭击,给水寨内造成一阵混乱,熟睡中的蒙古人,被大火从中惊醒,值夜的士卒,被突如其来的火球吓呆了,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燃烧起来。

但蒙古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经过短时间的迟钝之后,很快各种号角声在混乱中响起,将领的呐喊声也隐约传出。

“放箭。”梁省低喝一声,右手轻轻一放,一支强劲的弓箭向着木墙上的防风灯飞去,跟梁省过来的敢死队,很多原本都是山里的猎手,准头自然也不错。

趁着水寨的混乱,梁省等人连连得手,很快就将这一段木墙上的防风灯射翻,使得木墙陷入了黑暗,蒙古人一片混乱之中也没有留意。

“嘭”,还没等水寨从混乱中整饬过来,又是一个火球飞了过去,或许是感受到梁省的祈祷,火球竟然再次准确的落入水寨之中,水寨响起了更加惊恐和混乱的声音。

“上。”梁省低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向木墙跑去,木墙修得很简单,用涂了防火油的木桩连接起来,防备一般的攻击是完全没有问题。梁省和几个人七手八脚在墙下挖了一个大洞,然后把土罐子放进去,再把其他人的土罐子放在一起。

“躲好。”梁省大声喊道,随后点燃手中的引线。

“嘭”的一声巨响,木桩连接起来的木墙像纸一样裂开,然后倒了下去,木墙就这样开了一个大口子。

梁省见状,大声喊道:“都把皮囊的绳子点燃,然后扔到鞑子船上,最后都给老子逃命去。”

众人事前也作了准备,还没等梁省说完,都朝着塌方处冲进去。

“这些兔崽子,也不等一下老子。”梁省也取下腰间的皮囊,跟着冲了进去。

鞑子虽然反应也很快,但被梁省的土罐子和梁山的火球接连打击昏了头脑,梁省冲进水寨时竟然看不到一个鞑子。

水寨修得很大,离汉水还有一小段距离,梁省低着头一声不吭就向水寨内冲去,到了半路,已经隐约看到鞑子向这边迅速靠拢。

梁省拼命往前冲去,眼看就要到达蒙古人战船停靠的地方,低头猛吹火绒,然后点燃皮囊上的绳索。

绳索也已经沾上了火油,遇到火之后瞬间燃烧起来。

“哎呀!”梁省没注意,差点把自己的眉头也烧了起来。见蒙古人已经追到了身后,赶紧拼命往前跑去。

梁省运气简直坏透了,来到码头时发现鞑子停靠在旁边的战船已经被敢死队烧得差不多,敢死队见梁省,大声喊道:“头,鞑子要过来了,赶紧撤。”

“狗日的,快撤,别等我。”梁省看到离码头不远竟然停靠着一艘巨大的舟船,咬咬牙也不想就跳进了水里,向着舟船游过去。

鞑子怎么会连水里都有守卫呢?梁省跳进水中之后竟然没有发现一个鞑子,给自己加了一把劲,直接向着舟船游过去。

舟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梁省顺着绳梯爬上去,然后把皮囊的火油倒在船舱里头,再把火油点燃。

再下舟船时,竟然有部分鞑子跳进了水中,不过目标显然是为了救火,眼看鞑子已经开始清理,梁省不敢停留,于是潜入了水中。

北岸的牛富,皱着眉头看着水寨,显然北岸的水寨也被南岸的火球惊动了,水寨里已经开始警戒,到处都是火盆和火堆,把整座水寨照得一片光明。

“大人?怎么办?”朱信低头,用身子护着土罐子。

牛富沉思了片刻,道:“你带弟兄们等着,老子带人去冲一下。”

“不妥。”朱信站起来,把土罐子扔给牛富,道:“大人,请准许末将代劳。”

“行了,行了。”牛富不耐烦,道:“老子又不是真去跟他们拼命,只是过去逗他们玩玩,老子不是带了鞑子的盔甲吗?你准备好,万一鞑子真被调动了,你就带领弟兄们炸开木墙,然后冲进去放火。”

“大人,请多保重。”朱信擦了擦脸,真诚的看着牛富。

牛富缓缓退后,来到后面,吩咐士兵换上攻占六堡时缴获的盔甲,因为史天泽部也有蒙古汉军,所以众人换上盔甲后倒有点像模像样,其实蒙古人的盔甲跟宋朝的也差不多,甚至很大一部分就是宋朝的盔甲。

等得众人换好盔甲后,然后吩咐士兵点上火把,跟在牛富身后跑步前进。

“站住,”离水寨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水寨的蒙古将领已经大声吆喝起来:“站住。”

“别放箭,别放箭。”跟蒙古人打了几年交道,牛富等人都已经说得一口流利的蒙古语:“我们是丞相大人派过来的援兵。”

“什么援兵?有何证据。”蒙古将领大声问道:“我们并没有向丞相请援?”

“放肆,”牛富大声吆喝,道:“我是千户史弘,哪里来的证据。樊城的宋军袭击了大名堡和中和堡,丞相大人怕逃窜出来的宋军会袭击你们水寨,才好心让老子过来。”

牛富一边说话,一边向着水寨走去,然而水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还没等牛富靠近,厉声道:“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

牛富挥了挥手,让士卒跟上,怒喝:“混蛋,你敢。”

蒙古将领怕是知道史弘就是史天泽的儿子,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史大人可以进来,但弟兄们先在外头歇歇腿。”

“放**的狗屁!”牛富装作愤怒,大声道:“你敢。”

“末将不敢,但没有张大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寨。”蒙古将领也上火了,直着脖子道:“让大人进寨,末将都已经准备受责怪了。”

“好胆子。”牛富哈哈大笑:“**的都不看一下北寨,都他妈的的要被宋军攻下来了。”

“这个大人你管不着。”蒙古将领明显是固执之人,就是不松口。牛富恨得牙齿痒痒,却还真不敢往前一步,毕竟蒙古人都是直性子,说放箭说不定就真放箭了。

蒙古将领见牛富迟疑,不甘生疑,大声道:“末将斗胆请大人过来喝杯小酒,也好让弟兄们敬仰一下大人的风采。”

“大人,我去。”朱信不知道怎么就冒了出来,手中还抱着土罐子:“末将把那寨门炸了。”

“怎么炸?”牛富瞪了一眼朱信:“你小子不会是想把命搭上吧?”

“末将的命算得了什么?”朱信淡淡说道:“末将的命跟樊城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牛富摇头道:“你小子想死,还轮不到你。”

“大人,”朱信有点急了:“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没看到北岸的大火,可不能因为末将一条小命坏了矮张的事啊。”

“再说,末将也不是非死不可?”朱信突然笑了笑,道:“末将把土罐子交给鞑子的小兵,然后给点燃了,撒腿就跑,估计也有七八成机会没事?”

“你就当别人是傻子?”牛富睁开眼睛,为朱信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此时,蒙古将领提高声音,道:“大人若再不过来,末将就斗胆请大人在外过一夜。”

朱信连忙用牛富的语调大声回道:“混蛋,老子说不过去了吗?既然要喝,老子自然要把酒带上。”

朱信跟牛富也有一段时间,话竟然学得了七八成,蒙古守将一时也没有注意,大声道:“既然这样,大人有请。”

朱信赶紧上前,接过牛富的火把,低声道:“大人,保重。”

“朱信,你小子给老子放精灵点,一定要保命。”牛富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骂道:“奶奶的,别死了。”

朱信笑了笑,一手抱住土罐子,一手拿着火把往寨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大声道:“奶奶的,出来几个人,老子这坛酒重得要命。”

“都给老子做好准备了。”牛富低声喝道:“等土罐子一响,就给老子冲进去,把皮囊点燃,烧他娘的。”

“烧他娘的。”身后的士卒暗中怒道,他们都被朱信激起了一股豪情。

朱信低头走去,其实底下已经将寨门附近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寨门已经打开了一个小门,小门里面有几个人,仿佛对方的将领也在,估计是被牛富吓住了,史弘是史天泽的大儿子,想必蒙古将领也知道,他一个小将,被逼得罪史弘已经很了不起,要是史天泽发脾气,估计就不是他一个小将能承受得了。

“他妈的,老子辛辛苦苦过来,别到时真出了事,老子可不负责。”朱信还是一边囔囔,眼看就要靠近寨门,朱信放慢了脚步。

因为朱信一直低着头,蒙古将领看不清样子,连忙迎接上来,道:“末将巴拉见过史大人,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见谅。”

“你就是巴拉。”朱信怒道:“还不把老子的酒拿好。”

巴拉见朱信如此气势凌人,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同意,连忙上前接过朱信递过来的土罐子。

“重。”这是巴拉的第一念头,正想叫人过来帮忙,只见朱信手中的火把同时向自己伸过来。

“大人?”巴拉奇怪的叫了一声,却看到对方向后跳去,知道手里拿着的土罐子有古怪,想丢开土罐子,但哪里还来得及,要知道朱信为了炸开寨门,已经把引线截到最短。

“嘭”的一声巨响,寨门之处一股浓烟迅速升起,牛富看得清清楚楚,大喝:“给老子冲。”

第一百二十七章 襄樊风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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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狗日的谁做的这这么大的三色旗,纵使他臂力不错,不过这旗舞了半天,是这样折腾人的吗?

他身边是郭平,箭无虚发,往往只见他右手不停晃动,却来不及算究竟射翻了多少鞑子,一路上蒙古水师的战船已经被洪水迎头冲得七零八散,剩下的几条精灵一点的战船,见到来势汹汹的张贵,还不赶紧掉头跑路。

在舟船前面,是几艘飞快的飞虎战船,站在前方的是杨不及和张顺,他们就像两支箭头,所过之处,鞑子战船不是被撞破就是被吓跑,要知道这些沿江防御的还只是小船,要等到蒙古水寨中的大船出来才是敌手。

爆发的洪水,一浪推一浪,使得汉水不断抬高,飞虎战船船速也不断加速,蒙古水师的战船先是把浪头冲乱,然后又是被飞奔而至的飞虎战船撞得七零八落,哪里还能抵挡得住,幸运的还没有洪水冲垮的战船,只好掉头就跑。

“冲,给老子冲。”张贵不断吆喝。

“嘭”的一声,舟船晃了晃,究竟没有停下来,由于船速太快,而再加上洪水的推动,竟然把汉水中的木桩撞断,而飞虎战船则不一样,由于水位升高,船速加快,战船竟然贴着木桩而过。

“大人,你看前面?”郭平突然指着远方,一片火光透过黑夜,犹如明亮的指明灯。

“好,好,太好了。”张贵抚掌大喊:“弟兄们,给老子加把劲,房州的梁老爷和樊城的牛大人他们接应我们来了。”

“冲。”前方的杨不及越发兴奋,虽然杨不及箭术马马虎虎,又没有近身作战的机会,但看到飞虎战船撞破蒙古水师战船时的那种兴奋,使得他肾上腺分布得最高。

“朱信,你小子不能死啊。”牛富第一时间冲到朱信旁边,即使朱信反应已经非常快,但还是被土罐子爆炸的气浪抛得远远的。

“朱信,**的不能死啊。老子手上也没几个人用了,老子他妈的就舍不得你死啊。”牛富哭得惨兮兮的,谁也不会相信一个老大男人会哭得这么惨。

“朱信,你小子能用啊,老子混球,就怎么让你去死呢?这烂水寨,老子就算硬咬也能把他咬开一个口子啊,你小子死了,老子找谁出谋啊,老子就这么一个混脑瓜,没有你小子不行啊。”牛富说着掏心话,王福死后,朱信算得上他的军师了,已经养成了习惯的依赖性。

“咳,咳,咳。”牛富怀里的朱信,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哭兮兮的牛富,只好装作咳了几声:“大,大人,弟兄们都攻进去了。”

牛富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联想到已经被他判断已经死的人还会说话,也不管是谁在问他,胡乱回道:“这帮兔崽子怎么就跑得这么快?”

“大人,可以把末将放下来了,末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朱信尴尬说道,刚才的气浪把他整个人震晕过去,幸好牛富这烂人抱着他又扯又拉又摇又晃的,却是无意中把他抢救过来。

“什么?”牛富一时没听清楚,他还沉迷在朱信牺牲的悲伤中,原本他作为一名大将,自然不会为一个部将的死伤心流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牛富总觉得自己有点亏待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甘愿受苦受累的副将,所以才流了几分不是鳄鱼的眼泪,人非圣人孰能无情?那天知道王福葬身工场,自己还不是躲在房间了嚎嚎大哭。

“大人,末将,末将幸得大人抢救及时,还没死呢?”朱信只好再次说道,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大哭,总让他觉得不是味道,虽然知道牛富也是出于伤心。

“哈哈,哈哈,你小子没死?你小子又活过来了。”牛富大喜,把手中的朱信往上抛去。

朱信差点没晕过去,刚才就是被气浪震得假死过去,莫不是今天又要摔死了:“大人,你可要接住末将啊。”

“嘭”的一声,一个物体加速度下降,落在地上,幸好是冲击平原,泥土松软,朱信才能避免再次死去,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可不能这么轻易又死去啊。

牛富尴尬看了看朱信,不好意思扰扰头:“太兴奋了,忘记了,你真没事吧。”

没事估计也要给你折腾出事儿来,当然这话朱信可不敢说,赶紧先站起来再说,揉了揉臀部,摇头道:“大人,末将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牛富不知道说什么,重复说来说去:“你小子干掉了蒙古将领,这可是大功啊,老子一定要为你请功。”

“不过,至少要等樊城解围才行。”牛富不得不补了一句。

“末将多谢大人厚爱,”朱信连忙道:“不过弟兄们都杀了进去。”

还没等朱信说完,牛富撒腿就跑:“奶奶的,这帮兔崽子,朱信,你可还敢跟老子杀敌。”

“杀。”朱信也跟在牛富身后冲了进去。

两人到了水寨,水寨门口的木门已经被刚才的土罐子炸开了一个大洞,朱信看了暗中吐吐舌头,要是自己抱住土罐子,说不定全身上下被炸的漫天飞舞都有可能。

牛富更是吓得心惊胆跳,若是自己是朱信,估计反应也没这么快,这样都没死,看来这世界上还是冥冥中有照应。牛富心中竟然涌起几分信心。

水寨里乱战成了一片,蒙古人虽多,但水寨的大部分将领都被巴拉叫在一起去迎接朱信,在刚才被炸得粉身碎骨,又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蒙古军也因为北寨被袭击而提前了警戒,但老大被干掉了,宋军的动作又很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火把和一个皮囊到处放火,这种战术蒙古军从没见过,还不到片刻,整个水寨已经到处着火,蒙古军一下子也慌了头,两军放火的放火,救火的救火,杀人的杀人,可谓乱成一团糟。

“大人,烧船。”朱信跟在后面冲了进来,看到牛富要加入战团,连忙大声喊道,自己人数比不上蒙古军,武力也不见得比蒙古军厉害,要是等蒙古军重新组织起来,估计宋军还是得跑路。

牛富点头表示听见,手握一支黑色长矛直接冲到前面开路,这鸟人别的不行,但双手力气大得吓人,一路上遇到鞑子就横扫,要不就直挑,反而跟在后面的朱信空闲得很,手中的大刀都派不到用场,什么也不要干,就埋头冲。

好不容易来到码头附近,发现蒙古军却更多了,原来鞑子通过北岸的遭遇已经明白了的宋军的意图,一早就派人守住了码头,宋军看到牛富往码头冲过来,朱信又是一路招呼,等两人到了码头,后面也跟上了一伙弟兄。

“杀!”都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好说的,真枪见实弹罢了,蒙古水师人数原本不算少,跟阿里海牙部相差无几,但被张弘范带走了三分之一,又分开南北两寨,这样算下来北寨也只有五千人不到。

宋军虽然人数少了点,但无奈占有天时人和,足以抵消蒙古军的地理,再加上蒙古守军多数将领被炸得粉碎,蒙古军虽然不至于盲目乱战,但毕竟不如往日。

派到码头的蒙古军并不少,见牛富杀了过来,也不害怕,直接冲上去和牛富缠斗起来。然而朱信却不跟蒙古军对阵,看着有空隙的地方,就带着还有皮囊的弟兄们去放火,先是把皮囊外的绳子点燃了,然后整个皮囊扔到蒙古战船上。

皮囊装的是火油,平常老百姓家里用来点灯非常好用,也不知道张贵是怎么想出个坏主意,等皮囊外的绳子烧到皮囊里头,皮囊就会发生爆炸,把火苗炸得到处都是,应该说一艘战船要是被扔上了一个皮囊,就算不死也伤。

蒙古军无奈被牛富缠住,牛富这人可是恨人,杀起来可是威风凛凛,雷厉风行,历史上记载樊城孤立无援,终被攻破。他率百余人巷战,杀死元兵甚多;后来见到蒙古军已经占领樊城,更是头触火柱,壮烈牺牲,端得是一等一的好汉子。

大部分蒙古军都被他率领士卒缠住,哪里还顾得上到处放火的朱信,偶尔有几个摆脱了牛富的范围,又被朱信带人打得包头而窜。

然而,这优势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蒙古军就发现救火是毫无功劳的一件事,只有把该死的宋军杀光,才能守住水寨。

毕竟蒙古军人数要多,再者蒙古军的战力到底要比宋军强一些,蒙古军一旦反应过来,宋军就开始吃力。

朱信看着着急,牛富基本就是一上战场就只会杀人的猛将,朱信只好带着一帮弟兄到处支援,把分散作战的弟兄接到一起。

“大人,怎么办。”朱信看得着急,眼看蒙古军就要把他们围在码头,牛富还是只顾得厮杀。

“不用担心。”牛富大声喝道:“弟兄们只管杀就行了,均州的张大人很快就过来了。”

朱信差点没晕过去,均州离樊城还远呢,要是等到天亮还不过来,估计这三千弟兄就交代在这里了,不过牛富既然这么有信心,但部将的也不好反对,只好带领弟兄闷着头杀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襄樊风云(8)

“怎么了?”张弘范看着身边围了一大堆人,奇怪问道。

“九哥,刚才你令人觉得还害怕,是那种,是那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张弘正挥手让侍卫退下,才尴尬说道。

“什么?”张弘范更加莫名其妙了?自己只不过是看了几幅浮雕,难道这浮雕有问题?张弘范以前就曾听说红妖军可以舒展一种法术让人陷入疯狂,难道这里跟红妖军有关系?如果没关系,这地图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爹爹,刚才你连青青也不认识呢?”张青青撇嘴,大声道:“青青刚才叫爹爹,还被爹爹推了一把,爹爹不要青青了吗?”

张弘范连忙哄了几句张青青,才看着张弘正,严肃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张弘正摇头,道:“均州所有人几乎都来过,但是就唯独小弟不能进来。”

“那你听说过有关纪念堂的事吗?”张弘范皱了皱眉头。

张弘正低头想了一会,才道:“说的人挺多,但大部分都是说里面的英雄是怎样的了得。”

“不过,倒是有一回。”张弘正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连忙接着道:“就那么一会,我在黄老头的酒馆里听到两个像是来自东海的义勇说过这么一回事,说什么大地是一个圆球,他们倒认为是有这么一回事?”

“九哥,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竟然会认为大地是一个圆球。”张弘正忍不住笑了笑,因为他实在是太可笑了,所谓天圆地方早已经说明了大地是方,天空是圆,你现在说大地是一个圆球,**的就是一个混球。

却见张弘范沉着脸,用手指着墙上的一幅浮雕,道:“不是他们说的?你说一下他们为什么怎么认为?”

张弘正见到浮雕的瞬间,几乎停止了呼吸,直到张弘范催了他几次,才回过神来,砸砸嘴巴,道:“不得了,这里面有迷幻。”

“不是迷幻,是因为我们大元帝国的疆域太宽了,我们见识得比别人要多,所以想得也比别人要多,先不说这事,你想一下那两个人是怎么说的?”张弘范显然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哦,”张弘正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张家是大元朝三大汉族世家,大元朝帝国的地图别人家里还不一定有,但他们张家是一定有的,浮雕上圆球的地图虽然画得有点古怪,但大概的轮廓是一致的,所以张弘正第一眼看到之后就会想原来这个世上还有这么多大陆,但平常人看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如井底观天,自然是想不到是世界上的地图。

“那两人说,他们行船,多半是先看到别人的船帆,再看到船身,他们就一直觉得奇怪,觉得这大海不是平地,现在看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他们这么也想不明白这世界要是个圆球,住在另一边的人不是要掉到天上去了?还有那大海怎么就能装得住?”

张弘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张弘正见他又要陷入迷幻,连忙道:“大哥,外面的人怎样处理?”

按照惯例,不作抵抗的百姓是不用屠杀的,但抢夺一番是免不了,但张弘正毕竟是在均州城生活了一段时间,虽然这不是他愿意,但毕竟张贵给他的待遇也还不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特别是那美酒,张弘正从来就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正当张弘正满怀期望的看着大哥张弘范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杂乱,张弘正连忙走出去,不一会带进一个失魂了一般的士兵,见到张弘范“噗通”一声跪下去:“大人,大人,青泥河河口突发洪水,河口水师全军覆没,很多船,很多船乘着洪水而至,向着汉水冲过去。”

“什么?”张弘范大吃一惊,这个士兵虽然说得毫无头绪,但张弘范一下子就听出了重点:留在青泥河河口的水师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垮,而张贵却领着战船从洪水中突然出现。

这洪水,竟然是由张贵控制,这人,未免太可怕了,又想起刚才在纪念堂看到的一切,张弘范心中突然涌出几分惧意,那人行事实在太出人意外了,张弘范现在倒很像再见他一面,他貌似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水师跟上来了吗?”张弘范突然问道。

“水师应该快到了。”王惟义点点头:“末将早已经吩咐水师要日夜兼程,按理说应该差不多到了。”

“水师到了之后,马上通知我。”张弘范板着脸:“十弟,你带人留下来,我马上和水师一同回万山大营。”

“如果没有猜错,那人已经突破汉水防线。”张弘范脸更黑了:“估计回去也来不及了,唯一的希望就是丞相能阻止援兵进城”

“大哥,我留下来干什么?”张弘正摇头,他不忍心看着这满城的百姓,道:“我跟大哥回大营。”

“你把出城避战的百姓都找到。”张弘范沉思道:“我就不相信,宋廷会让那人如意,我们只要把均州占领了,那人迟早都会被宋廷免职,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张弘范意味深长说道,这借刀杀人之事,是他的拿手好戏,宋廷的懦弱但又极好面子,防备武将,知道那人弃城出征,即使立功,也免会被免职,要是说那人还是义勇统领,这朝廷也拿他毫无办法,但毕竟那人现在是均州军军头,若没有朝廷的大义支持,我倒要看一下能有多少人会跟你走?跟你走就是造反,宋廷是拼了老命也要找你麻烦。

张弘范正待交代张青青,突然城外响起了一阵杂乱声,却见王惟义匆忙跑过来,附身道:“丞相的援兵到了,领头的是丞相的大侄子,真定路兵马都总管史揖。”

当初,武仙害死都元帅史天倪,史天泽继任其职。史天倪的儿子史揖长大成人后,史天泽立即奏请朝廷,请求任史揖为都元帅。元朝遂下沼任史挥为真定路兵马都总管。

史天泽出将入相近50年,多谋善断,量敌用兵,主张攻心为上,力戒杀掠,但史揖这小子跟他叔叔就完全两个样,估计是幼年丧父留下的阴影,这小子每次出征,都用人头垒成塔拜祭他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父亲,史天泽知道后也曾经责怪他几次,问题是大汗忽必烈却对他的勇猛多加赞赏,史天泽也拿他毫无办法。

“什么?竟然是他?”张弘范有点顾虑,问道:“丞相的援兵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其实主要是丞相为什么会派这人出征,当初听到丞相只是派了步卒,自己还觉得高兴,现在看来丞相恐怕早已经有了算计。

王惟义咬牙狠狠说道:“那小子立功心切,追上了我们的水师,乘坐水师战船一起过来。”

“该死。”张弘范脸色都发青了,自己的水师竟然要听史揖的命令,实在让他恨得咬咬牙。要知道张、史两家在大元朝地位相当,史家立足朝廷,张家扎根地方,说不上谁胜谁负,但气势上却是史家压了张家一筹。

“九哥,那怎么办呢?”张弘正有点着急。

“老子能怎么办?”张弘范郁闷的看了一眼着急的张弘正,难道老子还能阻挡那小子不让他进城?

这样自己不想活了,万一这小子向大汗奏自己一本,说自己包庇汉人,纵使张家权势再大,也不能保住自己小命,要知道大汗最容不得的就是替汉人说情。

还没等张弘范说话,一阵杂乱声已经来到了广场,一个爽朗的笑声大声说道:“老张你动作果真快得很,老子日夜兼程,恐怕也只能吃点骨头了。”

“常闻南人多财,老张这次收获应该不错吧,您老吃肥肉,总应该给老子啃点骨头吧?”

张弘范沉着脸,道:“史万户这是什么话?兄弟也不过是刚到而已,什么吃肉吃骨头,史万户说得未免太夸张了吧。”

史揖大笑:“老张果然会做人,做兄弟的也不会多要,东西一人一半,至于这些牲畜,老张你估计也嫌弃他们碍手,做兄弟的就一人揽下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张弘范也不是圣人,史揖这摆明是要下他的台,他这次若是退让了,说不定日后气势就更低了。

“看来张大人是不给兄弟的面子了?”史揖阴笑。

“史大人,张某岂敢。”张弘范拱手道:“均州是在下带人攻下,按照大元朝惯例,就得让张某处置,好像还轮不到史大人。”

“是吗?”史揖笑得很毒:“幸好丞相早已经有所准备。”

“你!”张弘范并不畏惧史天泽,不过有时候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丞相好像还管不到在下吧,没有阿术主帅的命令,在下可以自由独断。”

“恐怕不行吧?听好了这是丞相拟上奏京都大汗的奏折:均州乱民,包庇红妖军残余张贵等人,今令万户史揖剿灭均州,以清旁侧。”

“张大人好好看一下吧,奏折已经用快马上奏朝廷,估计大汗也不会为这些小事难为丞相,而且,张贵是红妖军残余,你屡次找借口推搪,莫不是要包庇红妖军吧?”

对蒙古来说,红妖军有好好坏,好的红妖军起兵反金,为蒙古灭金立下了大功,坏的红妖军却起兵反蒙,屡次打击蒙古对金朝地区的统治,所以一说到红妖军,蒙古的将领都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杀了再说,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嘛。

“来人,给老子搜,就算是地板,也要给老子挖地三尺。”史揖大笑。

“大哥,”张弘正有点着急:“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均州数千人……”

张弘范摇头,打断张弘正,道:“他们是史丞相的部下,不属于我节制,你想让我怎样?你能让我怎样?”

“难道老子还能起兵造反不行。”

“回万山。”张弘范板着脸,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史天泽就用一招,就把张弘范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爹爹,”张青青红着脸:“爹爹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张弘范摇摇头,道:“青青,我张家与大元朝打断骨头连着肉,你要把爹爹置于何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襄樊风云(9)

章节要长……今天明天搬家,希望星期一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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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军的经久沙场,无论是整体攻击或单兵作战能力都比宋军要强,等蒙古军放弃救火,把宋军包围起来,这种优势马上就显示了出来。

可怜牛富双手麻木,被蒙古军小将轮番缠斗,想死的心都有了。幸亏朱信一开始就干掉了蒙古军一部分大小将领,蒙古军作战意志不强,反正把宋军围了起来,就想着慢慢把他们搞定,好为他们的老大报仇。

“哎呀。”旁边的朱信突然惊叫了一声,牛富连忙抽身看去,只见朱信的右臂被该龟孙子射了一支冷箭,只见朱信一咬牙就把弓箭拔了出来,应该是远处放的箭,力量不是很大,要不朱信也不敢直接把弓箭拔出来。

牛富大怒,手上长矛连连横扫,大吼:“奶奶的,那个龟孙子放冷箭,这不是丢了你们蒙古草原雄鹰的脸吗?狗日的,嫌丢脸不?”

朱信翻了一下白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是战场啊,不放冷箭,难道还好饭好菜侍候你不成。不过让朱信奇怪的是,被牛富这么一说,放冷箭的还真不好意思动手了。

蒙古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民族,他们的自尊建立在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武力之上,一旦涉及到这个尊严,他们宁愿放弃他们的优势也要保住他们的尊严。

蒙古小将郁闷啊,无奈自己又不是牛富的对手,只好闷着头打,这样一来两军对垒倒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战斗力强的蒙古军一方,出工不出力,得过且过,反正宋军也没地方可以逃了,迟早都能把他么耗死;战斗力不强的宋军一番,出力不出工,咬紧牙齿打,这样一来两军勉强打成了一个平手。

但朱信心里着急啊,现在还是夜间已经打成了这样,等天亮了蒙古军摸清的宋军的底细,估计就是摘果子的时候了,再不济等北岸水寨的蒙古军救援过来,估计也吃不完兜着走啊。

得想一条逃生的法子啊,可是自己手上什么也没有,往哪里跑呢?

跳到汉水中吧,蒙古人立的水寨还不死死把自己困死,突围吧,又见牛富没这方面的兴趣,仿佛牛富已经认定了来自均州的张贵,能够架着七彩云过来救他。

“大人,你看,是战船,是均州的战船。”朱信眼睛很尖,头颅转了几圈后竟然看到远处的汉水之上有不少战船,若仔细听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杀戮声。

牛富双手有点麻木,被蒙古小将缠得不耐烦,瞪了朱信一眼,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张大人的战船,别不会是蒙古的战船。”

“我都看到张大人了。”朱信委屈喊道。

“屁,”牛富荡开鞑子的进攻,道:“你以为你是千里眼不成。”

“大人不相信,自己看一下。”朱信委屈说道。

牛富这才转头看去,却惊讶了,只见远处一艘巨大的舟船,舟船之上点了一盏明亮的防风灯,防风灯旁站着一个敦实的大将,手中挥舞着巨大的三色旗。

牛富看了一会,却发现打的是旗语:弟兄们,老子张贵来了,顶住啊。

牛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大喝一声:“给老子杀啊,张大人的援兵到了。”

“兄弟们,老子张贵来了,顶住啊。”舟船之上,张贵挥动巨大的三色旗,旗帜迎风飘扬:“给老子杀,给老子杀。”

荡波湖湖水的注入,汉水水位临时抬高了不少,舟船在汉水中行驶自由,洪水的的推动,使得战船速度飞快,平时最快要至少要一天时间才能到达的蒙古军的汉水防线,现在大半夜已经走完。

“放火船。”张贵大声喊道。随着三色旗挥动,从飞虎战船中不断有一艘艘小船放出来,北寨的水师把房州义勇完全赶出水寨后,守寨的蒙古将领把剩余的战船都拉了出去;南寨的水师基本就动不了,被牛富等人拼死挡在码头,连一个鞑子也没法上船,更不用说出寨对敌了。

没有控制的小船,船速更快,不一会儿就已经有上百艘小船撞击到了水栅上,小木船质量不错,虽然撞击在水栅上,但很多小船都没有破,被挡在水栅旁边不能动弹。

偶尔有几条小船,被北寨上的霹雳炮和投石机射中,中途就响起一阵巨响,燃起一堆大火,溅起了一大堆水花,北寨的蒙古水师将领,更加担忧了。

“大人,差不多了。”郭平有点急促,道:“鞑子的弓箭很厉害,我们要迅速冲过去才行。”

“好,”张贵点点头:“你小子跟老子射准一些。”

郭平点点头,取下背后的硬弓,点上火箭,瞄准,放箭。

“嘭,嘭,嘭。”火船接二连三爆炸起来,待得浓烟升起,水栅被炸得不见踪影,就连在水栅后面准备作战的蒙古水师,也有不少受到了牵连。

“冲过去。”张贵大喝,手中的三色旗挥动得更加厉害了。

“大人,”郭平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道:“牛大人好像被困在了南岸的码头上?”

谁让他眼力好,没办法,这也是他箭术无双的最大作弊器。

南岸水寨损失最大,牛富以三千宋军,强攻水寨,又加上水寨的蒙古将领刚开局就被朱信炸得粉身碎骨,没了头的苍蝇虽然还能活,被毕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接过指挥棒的蒙古将领理清了头绪,水寨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

牛富原来是早已经打好了算盘,自己人较多,非要把蒙古水师堵在码头,不让水师出战,他也就不担心张贵在途中耽搁几天,这世上不怕死的人还真不少。

“好,炸得好啊,炸得好啊。”牛富挥舞着长矛,大喊以作配合,惊得对阵的蒙古将领发慌,略不注意就被长矛刺中,直气得对嗷嗷大叫。

北寨的舟船被梁省烧得七八烂,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人,张贵的舟船第一时间冲过水栅,看到被火船上的土罐子炸得昏头昏脑的蒙古水师,哪里会客气,直接就指挥舟船撞过去。

蒙古水师虽然有决断的勇气,问题是战船不如人,又被宋军水师的土罐子炸得昏头晕脑,也慌了神,向水寨逃过去,保住力量再说。

张贵见水寨守卫还算森严,也只好吩咐飞虎战船警戒,自己带着一部分战船直扑不远处的南岸水寨。

既然有了火船这等好东西,南岸水寨的蒙古军又被牛富拖住,这样就好办很多了。张贵也不怕浪费,先是放了几艘战船,然后故伎重演,把水寨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大人,船太多了,弟兄们过不去。”郭平有点着急,他视力好,特别是夜里看得比别人清楚好几倍,这也是张贵强调郭平一定要赶回来的原因,虽然炸开了水寨,但水寨里面战船太多了,宋军的战船想过去码头帮忙倒不容易。

“奶奶的,让舟船开路。”张贵大怒,不过却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让张顺出点弟兄,把那些好船都弄走。”

“啊?”郭平惊讶的看着张贵,这样都行?

“啊什么?老子又不是捡破烂的,什么船都要,那些高丽造的船,给老子老子都不好,记住了,让弟兄们专门挑好的。”张贵误会了郭平的意思。

1281年6月,一支由45000蒙古人和120000高丽人组成的军队,他们分别在日本的九州博多湾及肥前省的鹰岛和平卢登陆。但是,8月15日的一场可怕的飓风驱散或摧毁了蒙古舰队,蒙古部队失去了根基,或者被俘,或者被杀,这就是小日本歌颂的神风。我们不排除这是一场飓风,但高丽人制造的战船,能够坚持到日本,也算是了不起了,张贵可不想辛辛苦苦缴获了一大堆高丽战船,半路上被洪水冲垮了,这样就有点对不起弟兄了。

待得郭平下令,张顺连忙组织,幸好均州军成军以来,一直以水师为重,而且从义勇时代起,水师的训练一直都不缺,这样算下来,竟然可以抽出三分一。

有战船抢还客气?这被抽出来的水兵,连忙施展绝技,从这艘船跳到那艘船,然后挑到好的船只,就吆喝着把战船划出来。

码头上的蒙古军看到,早已慌了神,愤怒的要把牛富率领的宋军赶进水中。

牛富倒是不服气了,大声吆喝:“我说矮张,你小子再不过啦,老子就要殉国了。”

蒙古军这不是要人多欺负人少吗?看张贵来势汹汹的架势,至少也有几千人,老子非报仇不可。

“狗日的。”张贵臭骂了一句,指挥舟船撞过去,他的舟船本来就要比蒙古战船要大很多,这样一来却是欲速则不达,反而被蒙古战船堵在了外围。

“奶奶的,吕武、李成让弟兄们跟老子走。”张贵把手中三色旗交给郭平,不容置疑道:“你小子现在就是军头了,把蒙古战船抢走,然后瞄准机会把自己人接走之后就溜人。”

不溜难道等蒙古军的援兵啊?张弘范虽然还困在均州,可是万山大营离这里不远,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吐血也来不及。

郭平还没来得及开口,张贵已经消失在眼前,想必在舟船上早已闷得差不多了,这个闷骚,还没把话说完就溜走了。

郭平只好把弓箭手调到舟船,然后让张顺先把舟船前面的蒙古战船移走。

张贵这闷骚,刚跳过几艘战船,却迎头碰上了杨不及这个闷骚,这个闷骚早就想杀人去了,只是见张贵没有命令而一直不敢动,见到张贵带着魁字营,连忙喊道:“军头,您老要去哪?”

“呸。”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平时不见对老子这么尊敬:“把你的踏蓝军拉上来跟老子走。”

“军头英明。”杨不及倏的一下跳到了前面,只余下张兴祖在叹气。

等张贵好不容易来到码头,牛富气喘得就像抽风机一样,他又不是铁人,蒙古水师看到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还不愤怒?专门挑牛富就打,可怜一个强壮的汉子,给人打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贵在舟船上困了这么长时间,杀气早已经积累到一定地步,二话不说抡起长矛就帮气喘吁吁的牛富挡住了蒙古小将的攻击。

牛富一边喘着气,一边郁闷说道:“矮张,我说你小子再来迟一步,老子就要到阎王殿找你麻烦了。”

张贵笑了笑,道:“这不是有点事耽搁了吗?再说迟到总比不到好嘛。”

“还说那么多废话,你看鞑子都拼命了。”牛富那个郁闷啊,都要跳楼的地步了,这小子还真不慌不忙啊。

杨不及手中的大刀还是如往常般锋利,看杨不及杀人就像艺术一般,这次和前几次又有所不同,只见他带着几个高大的汉子,直接就向鞑子中央破进去。

“羊头,你小子不要命了?”张贵气得二佛升天,虽然欺负蒙古军打了半天,可是也不带这么玩的。

“嘿嘿,”杨不及很快在人群中杀了一个来回,他打法大开大合,略微疲倦的蒙古士兵在他手中几乎没有一臂之力:“军头,末将这不回来了吗?”

“给老子安分点。”张贵看着快要气疯了的蒙古军,不由有几分担忧,要是北寨的蒙古水师拼命杀一个回头枪,自己估计要被来一个瓮中捉鳖了。

杨不及收了心,宋军也凭借魁字营和踏蓝军的新力量挡住了蒙古军的拼命攻击,蒙古军纵使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很快,郭平已经指挥水师清理出航道,这样一来优势更大了,谁让郭平已经把弓箭手调了上舟船,居高临下就往蒙古军中放箭。

蒙古军没有办法,只好退后,张贵才与牛富指挥众人从容撤退。

第一百三十章 襄樊风云(10)

“撤。”张弘范阴森森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史揖,咬咬牙道:“让所有弟兄都上船,咱们撤出均州,回援汉水防线。”

“九哥。”张弘正心中隐隐作痛,张弘范撤走,意思是答应史揖把均州城变成鬼城,他甚至不用想,都已经看到了均州城的未来,那高耸的人头塔,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这片自己曾经被无奈生存了几个月的地方,将会被血染红,次年的春天,那惊心的红花将会在张弘正心中疯长。

张弘范摇摇头,睁大眼睛看着远方缓缓升起的朝霞,仿佛要给汉水镀上一层金黄,那矮小的城墙上,那破旧的城门上,闪烁耀眼的光芒,仿佛为张弘范的退让画上一个嘲弄的脸:“撤,撤,听大哥的话。”

“爹爹,又要杀人了吗?”张青青蔫蔫说道:“难道不杀人不行吗?难道不杀人不行吗?”

张弘范还是摇头,张弘范征战多年,自己又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当年征战南北就杀了不少人立功,后来大元朝还在专注欧洲战场时,围困襄阳的军队大部分是平叛后改编了的李檀旧部,以勇狠骄悍难加管束著称。张弘范任万户后就杀了不少人立威。

然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难受,眼前的百姓何罪之有?但他们将会倒在屠刀之下,将会倒在刽子手之下。但眼前的百姓又与自己何关?自己是大元朝的万户,大元朝的将领,大元朝三大汉人家族最有前途的将领。

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将会用他们的生命成就史揖的功名,因为,上奏朝廷的将会是:五千多红妖军残余。

那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用整座均州,换取救援襄樊的一次机会?

宋廷已经病入膏肓,难道就真的值得你这样舍命相救,以后,历史将会怎么评说?

张弘范突然想起纪念堂两旁那宽阔的地图,那奇异的圆球,还有那浩渺的宇宙,突然觉得自己很微小,很可怜。

一定要问那人,那究竟是什么?张弘范暗中下了决定:“青青,走吧,杀人者恒杀之。”

是啊,杀人者恒杀之。那自己呢?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文漳的手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手掌的肉中,从朝霞升起的那一刻开始,均州的惨叫声就从来没有停止。

他愿意而且非常愿意回到均州,然后死在那里,他觉得那是他的龟缩,他不是懦夫,自己一定不是懦夫。

“天瑞,你要干什么?”陆秀夫那疲倦的声音充满愤怒:“你真给老夫丢脸了,你真给张大人丢脸了。”

“天瑞,天瑞,天瑞受不了了。”文漳悔恨的看着红彤彤的天空,仿佛那惨叫声带着的血在空中飞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文漳的眼神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

“受不了也要受。”陆秀夫声音中带有几分颤抖:“血债,终究会用血债去还,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你一个人。”

“张大人,张大人为什么要离开均州。”文漳愤怒的用手中的大刀敲打地上石头:“张大人啊,你睁开眼睛看一下,你为什么要离开均州。”

“啪”的一声,陆秀夫一个老大的巴掌刮过去:“睁开你的眼睛看一下,张大人为什么要离开均州。”

“均州与襄樊,孰重孰轻,难道你还没有认清吗?均州两万百姓和大宋千万万百姓,孰重孰轻,难道你还没有认清吗?”

“蒙古人,早已经建国大元,他要灭的是我大宋的国,灭的是我大宋的种啊。”陆秀夫看着一脸迷茫的文漳,轻声道:“你去把高帅请来,然后交出魁字营。”

“我不能看到魁字营在你手中,我不忍心看着魁字营在你手中覆灭。”陆秀夫冷冷说道。

“孰重孰轻,孰重孰轻。”文漳囔囔念叨,就连高达来到身边也不知道。

确认蒙古军袭击均州的消息后,高达日夜动员出城避战的百姓,组织乡兵,预备在最坏的情况顶上去。听到陆秀夫找他,赶紧扔下手中的工作过来。

陆秀夫向高达点头示意,然后坚决道:“文漳已不适合担任魁字营都头,还劳烦高帅兼任。等张大人回来后再移交。”

高达看着一脸迷茫的文漳,文漳年纪太轻了,虽然不可以否认他的本领,但更加不能否认的就是他的心理,张贵把这保卫均州数万百姓的重任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头身上,那小子也有识错人的时候,叹气,道:“文小子,你先下去。”

文漳摇摇头,却一动不动,他的心中在挣扎,往日坚持的理想和今日遇到的现实冲突在一起,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去做,就如当日陆秀宗,那个聪明的文武双全的小将,选择了留在峰贴峡寨。

高达只好把乡军的组织情况当着文漳的面跟陆秀夫说道:“大概有乡兵千余人,可是大部分都没有经过训练,其余青壮,实在挡不住了就让他们逃命去吧,能逃得几个人就是几个人。”

“百姓知道蒙古军开始屠杀百姓了吗?”陆秀夫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应该知道了。”高达点头,道:“我怕百姓对张大人会有意见,就如文小子一般。”

“嗯。”陆秀夫点点头,道:“我找张娘子和茹鲜姑娘去跟百姓说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连这里都挡不住了,百姓也就只好逃命去了。”

“老陆,你就放心了。”高达点头,道:“别看老夫一把年纪了,可真要杀蒙古人,可不比文小子差。”

陆秀夫看了一眼混沌的文漳,摇头走开。

均州城内的杀戮,从黄老头开始。

史揖是一个屠夫,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是一个讲究杀人艺术的屠夫。

“把人给老子分开了,男的,女的,老的,幼的。”史揖站在广场的石碑高台上,阴笑的看着如羔羊一般的宋人,他的部下都非常有经验,不用他费心。

“娘,”黄老头仅仅拉住老娘:“为什么要分开我们,放我们走,我们要回去,老头的酒馆到开门时候了。”

“对,为什么不放我们走。”均州的百姓,没看过鞑子屠城,竟然没有半分害怕。

更重要的是史揖看起来跟他们一个种子,就连史揖带过来的士兵,也是多半都是蒙古汉军,若不是他们说自己是蒙古军,谁有知道呢?但就算是蒙古军又怎样?中国数千年来皇帝轮流做,关他百姓什么事?

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蒙古汉军杀起汉人来,将会比蒙古鞑子更加厉害,因为他们要在屠刀面前获取他的尊严。

“嘿嘿。”史揖笑了笑,每次看到别人骨肉分离,他总会很开心,很开心,就如当年别人杀死他父亲一样,或许杀死父亲的武都仙,也是如他一样高兴。

跟从史揖的士卒,显然是干这些事的老手,二话不说直接拔出腰间的大刀就砍向黄老头的老娘,他们不愿意浪费时间,他们日夜兼程,牙还没刷呢?杀人是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等杀完了人,这些蒙古军还计划着睡几个娘们呢?

“儿啊。”老娘惨叫一声,苍老的头颅已经和身躯分离,老朽的躯体中并没有涌出多少鲜血,可是当热腾腾的血洒在黄老头脸上时,他清晰的感到一片热气。

“娘啊。”黄老头差点没晕倒过来,几十年来他与老娘两人相依为命,这次老娘不习惯城外的生活要回到均州,自己就丢下媳妇和孩子陪老娘一起回来,想不到几十年的相依为命,竟然瞬间变成了阴阳相隔。

“还我娘的命。”黄老头突然拦腰抱住刚才杀人的那个蒙古人,狠狠的把蒙古人摔倒地上。

杀人的蒙古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被摔了一个头晕脑胀,然而其他蒙古兵却哄然大笑起来,他们不会想到也不会相信一个老头能杀死一个强壮的蒙古兵。

黄老头摔倒蒙古兵之后,还没等蒙古兵反清醒过来,双手紧紧掐住了蒙古兵的脖子,双手用力一转,“咔嚓”的一声,竟然轻易的把蒙古兵的头扭断了。

黄老头数十年炒菜,双手的力气要比别人大得多,再加上数十年相依为命的老娘被杀,心中的愤怒自然要比平常大,双手的力气自然不小。

“杀了他。”身边蒙古兵见同伴竟然出其不意被杀,怒气一下子暴涨,挥刀乱砍。

“乡亲们,拼了,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史揖皱了皱眉头,看到愤怒的人群,想不到自己还没开始游戏,游戏就要结束,还是赶紧把人杀了,再好好睡一觉,挥挥手:“都杀了。”

“倏,倏,倏。”早已把人群包围起来的弓箭手,轻快的放箭,围在前面的刀斧手,轻快的挥动手中的大刀。

“拼了,拼了。”眼看就要丧命,均州的百姓都乱了起来,奋力向身边的蒙古军冲去,有些却忍不住双脚发抖连连后退。

黄老头竟然还没有死,他年纪虽大,但身手却比一般人敏捷得多,见蒙古兵杀过来,一个翻身竟然来了一个鲤鱼打挺,险险的躲过了蒙古兵的大刀,然而蒙古兵见一招不着,很快第二刀又杀了过来。

黄老头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见蒙古兵杀了过来也不躲,直接就扑向正对面的蒙古兵,正前面的蒙古兵哪里会想到黄老头这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却已经被黄老头抱住了身体。

“咔嚓”一声,又是一个蒙古兵死在黄老头有力的双手之中。

但此时,蒙古兵的大刀也落在了黄老头的身上。

“老子,终于够本了。”黄老头怒目相视,死得凛然。

屠杀,竟然持续了半个时辰,当血流成河之时,史揖皱了皱眉头,三千步卒,几乎有十分一受伤,貌似倒在地上的也有百余人。

怎么会这样?史揖大怒,想自己的勇士征战多年,伤亡也未必有这么大:“来人,给老子割人头,老子要垒人头塔。”

突然,血泊中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微颤颤站起来:“大人,别杀我,别杀我。”

史揖黑着脸走到老头身边,这人竟然能在刚才的屠杀中活命,绝对是贪生怕死之人,凡贪生怕死之人必然有保命的本钱,手中大刀架在老头脖子上:“说。”

“噗嗤”一声,老头竟然吓得大小便失禁,却一动也不敢动:“老夫知道还有些刁民藏在哪里?只要大人不杀我,我就带大人过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史揖皱了皱眉头,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

老头全身颤抖,道:“大人仔细看一下,就可以看得出这些刁民中没多少青壮,都是老人居多。”

史揖看了一眼,还真和老头说得一样,但还是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种无耻之辈:“你为什么要这样?”

“老夫敬仰大元朝武力已久……”

“哼,”史揖手中的大刀动了动:“别说废话。”

敬仰大元朝武力已久的人多的很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老头,就连你大宋鼎鼎有名的战将刘整也投了大元朝。

老头双脚一软,差点摔倒地上:“老夫原来是均州的大户,可该死的矮张,把老夫家里的粮食都没收了,该死的矮张。”

“哼,就暂且相信你。”史揖皱了皱眉头,汉人之间向来内斗,为了打到另外一方,从来没有想过后果。

史揖看了一下,大声道:“弟兄们是否都还好。”

日夜兼程,再加上刚经过一场屠杀,史揖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部下。

“大人,还行。”一个百户舔了舔嘴角的鲜血:“还请大人为弟兄们报仇。”

“好,很好,很好,弟兄们,等咱们杀完了宋狗之后再用餐,用完餐后再用小娘子。”史揖取下老头脖子上的大刀:“给老子带路。”

“那老夫性命?”老头试探问道。

“看来你胆子不小,还敢跟大人谈条件不可?”百户笑嘻嘻说道。

史揖摇头,道:“放心,要是让老子满意了,老子自然会放你一条狗命,老子又不喜欢杀人。”

看了一下满地尸体,分辨道:“刚才都是这些刁民先动的手,老子的兵无奈只好还击了,你没看到老子一直都没有动手吗?”

老头哪里还敢说话,微颤颤的走到前头带路。

第一百三十一章 襄樊风云(11)

“高帅,蒙古军出城了。”一个探子低声咬牙道:“蒙古军把城内的百姓都杀完了,城西的白老头告了密,现在正领着蒙古军过来。”

“呸,当时我就说了要把这老头杀掉,可老陆就不相信我的话,衙门要用钱买他的粮食,这白老头还嫌弃给的钱少了。”高达唾骂,道:“你赶紧去找陆大人,让他们把动员的乡兵送上来,狗日的,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白老头的叛变,打消了高达抱着侥幸的心态。

“弟兄们,都给老子打醒十分精神了。”高达大声喊道:“听老子的命令,老子虽然不能保你们的命,但至少也要多杀几个鞑子,日后纪念堂上也好写上你们的名字。”

魁字营总算有几分实战经验,毕竟也是跟张贵远袭峰贴峡寨,虽然也没经什么战火,但毕竟是比一般兵蛋子牛气一点,而且又是从均州军五千人中精挑细选出来,一名十将大声道:“高帅,你放心,咱们绝对不丢军头的脸,就算是拿命去换,老子也要咬嘣他几个牙齿。”

“有士气。”高达心中也燃起了火苗,很快,陆秀夫已经带领乡兵来到防线上。

用新砍的木桩修建的临时防线,木桩削尖了一头,另外一头深深的埋好,做成一片结实的木墙,在木墙上修建了不少垛口,弓箭手可以躲在垛口往外射箭。

在木墙前方,密密麻麻的埋了了数不清的削尖了头的木条,这些尖锐的木条,把木墙前的每一块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土地上都插满。

在防线不能连接的丛林中,高达发动了所有的青壮,挖了数不清的陷阱,陷阱里更是少不了尖锐的木条,蒙古军要是想走丛林进攻,非要留下几条性命不可。

要知道人都有一个心理,对未知的不可预测的事情感到恐惧,高达相信陷阱就是最好的掩护,一下子死的人多了反而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着一个接一个人死在你面前。

防线不是很长,约一百丈左右,但对于只有100名正规军加上一千名从来没有经过训练的乡兵来说,这已经是他们竭尽所能,这也是他的极限。

当然,高达还准备了均州最大的杀伤武器:火油和土罐子,不过现在还不是这两样东西上场的时候,高达要让他们好好品尝一下滋味。

“你没有走错方向吧?”史揖又不是傻子,见老头把士卒往丛林里带,心里倒有点不乐意了,可怜自己日夜兼程来到均州,就赚了一场杀戮,金银珠宝也没见几个,老子还没睡娘子呢。

老头胖乎乎的身体不断晃悠,没办法啊,他老人家早上还没吃东西,怎能比得上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卒?

“没错,没错。”老头跌跌撞撞,说话也不是很流利:“是这里,是这里,没错,没错。”

突然,“嘭”的一声打破了丛林的寂静,仅接着几声惨叫声惊动了史揖,转眼看去只见前面的士兵停住了脚步

史揖脸色大变,上前几步,只见一个巨大的陷阱凸显在眼前,陷阱设置得很巧妙,只有当三个人站在陷阱上时陷阱才会有效,掉进陷阱的士兵显然是已经活不成了,被削得尖锐的木条,把掉进陷阱的士兵穿了一个透心凉,血沿着木条“啵啵”往下流。

史揖黑着脸,右手掐住老头的脖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咯咯几声说不出话来,手足舞蹈的让史揖把他放下来,才喘气道:“老夫前两天返回均州时,没有这些陷阱,怕是后来才挖的,大人注意点,看见新的浮土就不要走过去。”

“前两天返回均州?”史揖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城避战?”

“四天前,四天前。”老头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眼前这个得罪不了的恶人:“四天前张大人率军离开均州,陆大人就下令出城避战,老夫年纪大,身体不好,受不了风寒就回来了,可怜老夫这么大年纪,哪里受得了。”

“哼,原来如此。”史揖不由点点头:“我还以为他张家的老虎怎么就变性子了,原来老家要被人炒了。”

“很好,很好。”史揖越发高兴起来,事情的发展越加有趣了。

“都给老子注意了,成散兵线。”史揖让侍卫把命令传达下去,然后笑了笑,道:“老爷子,麻烦你在前面带路了。”

老头普一听到“老爷子”三个字,以为史揖开始倚重自己了,心都笑开了颜,但听到带路两个字,心都凉了。

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好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

如是这样,竟然走了将近半里路也没有遇到危险,老头轻松了不少,脚步也轻快起来。然而老头还没有来得及高兴,脚下突然被一根藤条绊倒,老头来了一个倒头冲,成了狗吃屎。还没有来得及骂几声,“倏”的一声,一排木排从头顶上飞过。

“啊”,两声惨叫在老头耳边响起,偷偷转头看去,只见跟在自己后面的两个蒙古兵,双腿被削得尖锐的木牌刺透。

木排很重,刺透了两人的脚后,直接把两人挂了起来。两个蒙古兵痛得死去活来,史揖阴着脸把老头拉起来,啪啪正反两个巴掌就甩过去。

老头心里委屈,但却不敢说话,只听到史揖怒喝:“老头,你是不是想找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人饶命啊,草民无意啊。”老头噗通跪了下去,老夫两个字确实是没有勇气敢说了。

“呸。”史揖黑着脸,待得把两个士兵救下,两人因为流血过多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史揖叹了一口气,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经过木排的袭击,行军队伍更慢了,谁也不敢加快速度,这地上有陷阱,天上有木排,还让不让人活呢?

人都有这个心理,如果是面对面拔刀子拼命,谁也不会做孬种,但若是遇到不能预测的危险,人就会害怕,就会怕死,而且是越来越怕。

史揖看着缓慢挪动的士卒,不由火气上涨:“妈的,给老子快点,能死多少人?”

史揖这么一说,士兵更不愿意加快速度了,感情死的不是你?史揖大怒:“给老子跑。”

“不跑吗?”史揖沉着脸:“是不是想军法处置?我大元朝的勇士,什么时候就变成懦夫了,懦夫的人头塔,还是你们亲手垒的。”

士卒一听,那还得了,史揖这屠夫都想拿自己人开刀了,一想起那千百个人头垒起的人头塔,众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老头气喘吁吁的在前面跑着,一路上竟然再也没有遇到危险,但纵使这样,也拖拖拉拉到了日上高头才看到了一个峡谷,峡谷前有一块空地。

“到了,总算到了。”老头双脚一软,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史揖看到峡谷谷口之处修了一处巨大的木墙,木墙之后还有高塔,高塔上的人见到史揖的蒙古兵,连忙敲响了锣鼓。

很快,整个山谷响起了阵阵锣鼓声,隐约能听到山谷内的惊慌声传出

“给老子冲。”蒙古人最喜欢的就是搞突然袭击的策略,见到木墙内隐约有人头耸动,以为这些百姓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蒙古将士,早上已经杀戮了一顿,然后又是一路忐忑行军,肚子早已经贴到肚皮前胸贴着后背了,见到宋军,还不赶紧就往前冲去。

这一片开阔地离木墙约有三百余丈,显然是刚修葺出来不长时间,大树新的切口,草地上乱七八糟的盆勺锅瓢乱七八糟放了一地,还有数不清的灶台,显然是这批汉狗活动的地方。

“冲啊。”蒙古军满肚怒火,非要把这顿怒火发泄到这些让他们走了好一段路的汉狗身上,哪里还记得刚才遇到的危险。若按照蒙古军的想法,这些懦弱的汉人是应该乖乖的留在均州等他们来杀才对。

“啊,救命啊。”

“啊!”

突然,接连不断的惨叫声让紧跟在后面的史揖惊呆了,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士卒离木墙的距离只有两百丈米不到,但最前面出现了很多陷阱,除了掉进陷阱的士卒,还有不少士卒抱着蹲在地上大声呼喊。

原来这段路不但被挖了陷阱,还埋了不少削尖了的木条。蒙古士兵经过几百米的加速,到这个路程正好是他们最放松的时间,一下子哪里会注意到脚下?

“倏”,一支强劲的弩箭突然从木墙中射出。

“啊,啊。”连续两声惨叫,竟然一箭双雕。

“床弩!”史揖目瞪口呆的看着被射出一串的两个蒙古兵,说不出来话来,床弩是宋廷最可怕的武器,据说都是布置在大城里,还有就是临安,想不到均州一个小地方,竟然还有床弩。

“好啊,谁放的箭。”木墙后的高达,眼睛一亮。

不远处一个乡兵,还以为高达生气,战战兢兢道:“是在下放,放的。”

“不错啊。”高达柔声道:“射得很好。”

乡兵听到赞扬,高兴起来,但也有些腼腆:“在下平常闲着无事,也经常进山打点猎物换点银子,所以十将大人才把这弩箭给在下。”

北宋时床弩盛行。所谓床弩,就是将一张或多张弩安装在床架上,绞动床弩上的轮轴来张弓放箭,多张弓的床弩要很多人来绞动轮轴,由于用几张弓合力发射,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弩、蹶张弩。

大的床弩用绳轴绞动张开,需70人方能张开,射程约两百丈。澶渊之盟,北宋能取得较公平的条件,一定程度上与宋军在阵前用床弩将契丹大将萧达览射于马下,导致契丹人心生惧有关。

床弩还是张贵从李庭芝发往襄樊的军备中扣留下来,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架,高达吩咐把这两架床弩交给箭手,想不到魁字营居然这么大方,交给了一个还没有上个战场的乡兵。

“不害怕吗?”高达笑了笑。

“不害怕,”乡兵憨笑:“其实跟狩猎差不多,鞑子还比不上山中的一些猎物灵活呢?”

“你过来。”高达待乡兵走到身边,指着穿着盔甲的蒙古将领,道:“你看能不能把那人给放到?”

“有点远了,”乡兵犹疑片刻,才道:“不过可以试一下,若是射不中?”

床弩不但结构复杂,工艺繁琐,就连弩箭也不好配置,每一架床弩的弩箭只有十支,所以乡兵才有这一问。

“呵呵,世上哪有绝对之事。”高达摇头,道:“尽管射。”

乡兵这才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然后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将领在大声吆喝和移动,抓住瞬间,“倏”的一声,弩箭再次射出。

“啊”,又是一声惨叫,不过这声惨叫就在史揖眼前,眼看着弩箭向自己飞来,史揖已来不及躲避,在这生死关头,史揖右手一伸,竟然把身边的侍卫拉到跟前,险险的挡住了眼前的弩箭。

史揖连连后退,直接退到开阔地的边缘才停住脚步:“先撤回来。”

“那受伤的弟兄?”身边的侍卫愕然问道,那些被刺伤了脚的士兵还在锋线上惨叫呢?

“暂时让他们忍耐一下。”史揖见侍卫有点愕然,连忙道:“我军整顿好队列之后再进攻,杀了这些该死的宋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襄樊风云(12)

均州城,百里之外。

朱天昌着急的看了看天空,没有一朵云彩,纯净的让人心碎。

静塞军一直跟在张弘范身后,但到了青泥河时,因为怕被蒙古的水师发现,所以才被耽搁下来,待得青泥河暴涨,冲垮蒙古留守的水师之后,朱天昌却过不了青泥河。

等到今天早上,青泥河终于平缓下来,朱天昌连忙领静塞军赶往均州城,张贵临走前,给他留下来一句话:“事可为,则为之,是不可为,则退之。”

然而,朱天昌已经决定,无论事可为还是不可为,他都坚决为之,因为高达高大帅自愿留下来,但即使高帅不在,他也会坚决为之,因为他从张贵的话里听到不忍和痛苦,是的,痛苦,对生和死不可预测的痛苦。

跟在朱天昌身后的静塞军只有两百人不到,在这次袭击中,王良的一个都,几乎全军覆没,他们用生命延迟了张弘范对均州的进攻。

“弟兄们,再快点。”朱天昌有些担忧,张弘范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进城了吧,就是不知道均州能不能躲过这场战火,全城百姓出城避战,这也只有均州的张贵才能想得出吧。

希望能用均州的安危换取襄樊的稳定。朱天昌暗中祈祷,但手中的马鞭不停抽打在来自吐蕃的骏马之上。

“大人,马力不继。”身边的士兵连忙提醒。

“给老子跑。”朱天昌怒目瞪去。

侍卫却还是坚持道:“大人若要坚持跑下去,恐怕只会更慢。”

“原地休息。”朱天昌看了看天空,正午,依然是没有一片云朵,天蓝的醉人。

老头胖乎乎的身体已经像一团泥,木墙越来越近,不知道是他走了狗屎运,还是狗屎运碰到了他,到了木墙不到一百丈的地方,老头竟然没有任何事。

“七十丈……”老头身上已经像在水中捞出来一般。

“四十丈……”老头双脚已经发软,大口大口的喘气,犹如要溺死的人一般。

突然,从木墙中冲出两个宋兵,宋兵的动作很快,在史揖还没有明白对方来意之前,宋兵已经来到老头身边,两人架起老头就往木墙走去。

“放箭,放箭。”史揖大急,想不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这个一无是处的老头。然而两个宋兵早已经计算好时间,抓到老头后一刻也不停留,直冲进木墙。

箭雨落定,两个宋兵已经消失在木墙之中。

“给老子杀。”史揖脸色发青,老头虽然该死,但至少也要死在他自己手上,想到这胖乎乎的老头竟然要死在对方手中,史揖就觉得心中有点不爽。

“盾牌。”史揖大喝:“弟兄们,给老子干活。”

史揖经过城内的杀戮,再加上刚才的损失,满打满算至少还有两千八百人,除了一个千户的中军外,史揖把剩余的两个千户分成几个方阵,先是一个方阵立下盾牌挡住宋军的弓箭,另外一个方阵用捡来的石头破坏宋军的陷阱,再有另外一个方阵,用砍下来的原木去破坏那削得锋利的木条,最后一个方阵拿着硬弓,随时准备进攻。

蒙古士兵配合得很好,进程很快,不到一刻钟,离木墙已经不到一百丈了,要知道宋军神臂弩射程可超过一百丈,而且可以贯穿重甲。

当然,大元朝的复合弓射程也达到一百丈以上,可毕竟人力不能与弩箭相比,虽然复合弓放箭的速度要比弩箭快得多,但现在该死的宋狗躲在木墙之下不跟自己交锋,不是比速度的时候。

“唐林,你试一下。”高达说完,递给刚才控制床弩的那个乡兵一架神臂弩,高达谨慎的看着小心翼翼的蒙古军,也被对方将领能够迅速想出办法而暗中感到惊讶,看来对方将领并不是蠢才。

“倏”的一声,弩箭落入军中。

“立射。”高达大手一挥,木墙内突然冒出了数百个人头,神臂弩虽然只有三百来架,但均州是山城,不少百姓都有弓箭,宋廷是禁止百姓有复合弓的,不过对于前线的百姓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倏,倏,倏。”漫天的箭雨在空中飞翔,然后斜斜落入蒙古军中。

然而蒙古兵的反应更快,见到弩箭的瞬间已经拉开了手中的硬弓,而且是连续三发。

惨叫声从两方的阵型中响起,宋军人数看起来虽然有几百人之多,但问题是除了稍微经过训练的魁字营留下来的一个都之外,其余的乡兵像唐林这样有天赋的神射手毕竟少之又少,这些乡兵都没有躲避弓箭的经验,只顾自己放箭而忘了弓箭还是蒙古人的好呢。

这样一来,伤亡瞬间上升,幸好有木墙,除了十几个倒霉鬼之外,其他的多是受伤居多。

蒙古军都是百战勇士,对于怎样躲避弓箭已经有了经验,伤亡要比宋军的新兵蛋子少得多。

史揖冷笑:“给老子攻上去,老子就不相信一群两脚羊还敢反了不成?”

滚石和原木完全消耗了高达苦心挖出来的陷阱和埋下的木条,等魁字营和乡兵手忙脚乱的再次上好神臂弩,蒙古军已经来到了不到七十丈的地方。

“平射。”高达不由有几分着急,神臂弩上箭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这样下去,后果实在难以预估。

木墙修得有点高,但木桩与木桩还是预留了垛口,然而有不少乡兵还没有从刚才的伤亡中回过神来,稀拉射出的弩箭更加少了。

蒙古军看着稀拉的弩箭,哄然大笑,也不还击,对于蒙古复合弓,三十丈才能够发挥他们的最大力量,甚至可以穿透盔甲。

“大人,让乡兵负责上箭,迭射法放箭。”正当高达犹疑不决时,身边一个坚定的声音沙哑提醒。

高达转身看去,只见文漳双眼发红,满身血迹,在文漳身后,是早已经烂成一团的老头,老头嘴里无意识说道:“饶命,好汉,饶命。”

文漳见高达向他看来,凄惨道:“城内,乡亲们都被杀了,只留下一个人头塔。”

所谓迭射,就是前后排为3列,第一列发射时,第二列准备,第三列装箭,发射后第一列退至第三列位置装箭,第二三列进到第一二列位置,轮番发射。

“当年宋金和尚原之战,大将吴蚧采用迭射法,配合夜袭、侧击及断粮道等战术,大败完颜宗弼所率金军主力,获得宋金战争中为数不多的大败金军主力骑兵冲锋的胜利。”文漳熟读历史,对大宋著名将领的战例多有研究,反而高达虽然跟李曾伯十余年,但斗大的字也就会半箩筐。

现在有木墙充当盾牌,有乡兵帮忙装箭,魁字营和一些箭术较好的弓箭手排成三个队列威力必然会更大。

“好,好,文小子。”高达这辈子啥事没见过,见文漳能够从混沌中醒来,知道他已经熬过了这一关,即使蒙古军已经到了跟前,也不见得就害怕了:“你赶紧组织,我先给鞑子来钝荤菜。”

“唐林,”高达严肃看着新鲜出炉的神射手,道:“你看到那一处草地了没有?”

唐林点了点头表示看得很清楚,此刻的他屏住呼吸,状态非常好。

高达取过一支包了棉布的箭羽用火绒点燃,沾了火油的棉布迅速燃烧起来:“把它射到那里。”

史揖看着一只孤零零的火箭从木墙中飞出的瞬间,就觉得有点不妙,身形暴退,同时大喊:“撤,撤。”

“嘭”,接二连三的响声在丛林中回响。

“奶奶的,够劲。”高达砸砸嘴巴,囔囔道:“可惜火药太少了,下次非得让矮张这小子多搞些出来。”

文漳早已安排好士兵,听到高达这么一说,也点头表示同意:“只是朝廷火药产量不大,对火药控制又很严,以前又没有谁会这样使用,要不然仗打得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喳喳,还真不错。”高达透过木墙的缝隙,看到满地翻滚的蒙古兵,心里乐开了花。

文漳用力晃了晃还晕乎乎的头脑,可惜道:“响声是很大了,可是杀伤力未免太小了点,只有正中央的蒙古兵遭了殃,末将再给他们添点麻烦。”

“不用。”高达连忙制止,道:“那些伤兵不用管,只要射那些能跑的。”

史揖看着垂头丧气的蒙古军,刚才的爆炸虽然伤亡不是很大,但宋军屡出计谋,让蒙古军士气大跌。

“都怕了吗?”史揖大声道:“还有不到一百丈,宋军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次,老子什么也不要,都给你们这些兔崽子分了。”史揖大声道:“没听老头说吗?女人和青壮都躲在那山谷里头呢,老头还说了,足有上万人呢?”

大元朝的惯例,每抢一座城,将领吃大头,小兵吃小头,这次史揖承诺不吃,实在是太给力了。

“都怕了吗?”史揖大声道:“宋人只不过是两条腿的羊而已,用你们的大刀代替牧羊鞭,用你们的弓箭代替牧羊犬,满山的绵羊等着你们去取。”

“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史揖大声呼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襄樊风云(13)

今日蝶兰拼死更新,也总算能够完成任务。不过后一章先发上来,还要修改。估计一点前能修改好,请一点后再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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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之上,烈日之下。

张贵眺望远处,浩渺的汉水,奔流不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不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逝去的光阴一去不复还,张贵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会后悔,现在呢?张贵也不知道。

“好小子,想不到你真的来了,想不到你真的来了。”牛富高兴得有点不知所措:“想起几个月前,老子还把你小子说的话当作胡言乱语,不过,你小子要是再来迟几步,估计老子就要殉国了。”

张贵苦笑:“我能不能不来?”

牛富很认真道:“可以,你小子要是不来,就让老子殉国吧。”

张贵背地里吐了吐舌头,让牛富这么轻易死去,他可是万万的不愿意。

牛富看张贵心情有点低落,挥手让侍卫退后,严肃起来,认真道:“张大人,牛某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

张贵见牛富说得隆重,心里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摇头道:“这件事牛大人就不用说了,张某日后自然会向吕大人请罪。”

牛富迟疑片刻,还是问道:“是不是吕大人他……”

张贵摇头,道:“樊城与襄阳唇亡齿寒,我们用心保住樊城,襄阳自然无忧,日后的事,自然便会有见解,还请牛大人在此事上放过矮张吧。”

牛富摇摇头,道:“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均州数万百姓,估计要遭殃了。”

张贵脸色有点悲伤,低声道:“都怪张某无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张贵虽不是杀他们的凶手,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矮张实在……”

“均州与襄樊,孰重孰轻,想必张大人心里也清楚得很。”牛富也有点闷闷不乐:“能以一城之安危换一国之安危,想必就算后世最苛刻的史学家,也要在你小子头上打上一个深明大义四个字。”

“不,”张贵摇头,道:“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自己真要去做了,矮张,矮张却是怒自己无能。”

“大人,”远处突然传来郭平的声音:“战船已经全部入驻水寨,还请大人吩咐。”

张贵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道:“牛大人,樊城之事,矮张悉听牛大人吩咐。”

“吩咐不敢,”牛富不敢大意,眼下张贵是均州团练、武节郎、均州招讨使,论职位比自己虽然略低,论职权却比自己还要高:“还请张大人拿主意。”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突然哄然大笑,然而牛富却从张贵眼中看到无奈与不甘。

“只给襄阳输送粮食和衣物,却不给任何的军备补给?”这就是张贵说的那件事,牛富最终怎么也不明白,张贵就会想到日后竟然会发生那件事?

“杀光他们的男人,抢光他们的女人。”史揖怒吼:“宋狗连最厉害的轰天雷也用了,宋狗已是穷途末路了,杀光他们的男人,睡光他们的女人,老子亲自为你们请功。”

或许真的是史揖的话产生了效果,蒙古兵就像蚊子看到血一般向木墙冲去,除了杀人睡女人外,升官发财难道不是每一个士兵的梦想吗?均州城内被挖地三尺也没见什么银子,该死的懦弱的宋人躲到这林子里头,那他们的银子?他们的女人?

再者,丞相的亲侄儿,大元朝神武的大汗最信任的猛将之一的史揖,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竟然第一次要为他们请功,这又怎么不教人心动呢?

想起汉人女子的温柔,这些披着汉人羊皮的羊,全身不由躁动,早上逼的一团怒气,还在胸口中缠绕呢。

不把他们杀光,怎么对得起自己?不把他们的女子抢光,那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欲望,蒙古兵看着丑陋的木墙双眼闪闪发亮,仿佛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在眨眼。

“杀!”蒙古兵的脸上,充满了欲望,因为激动而变得狞猩。

“都给老子镇定点。”文漳那苍白的脸上仿佛凝上了一层洁白的霜:“背后就是你们的家人,就是你们的朋友,就是你们的妻儿,就是你们的父老乡亲。”

“难道你们就忘了均州城内没有干的血。”

“不敢忘。”

“那给老子镇定点。”文漳怒吼:“鞑子又怎样?还不是两条腿两只手,难道他们就是三头六臂不成?不,他们很大一部分还是披着汉人的皮,却做出畜牲不如的事。”

“都给老子瞄准了再放。”文漳高高举起的大刀:“第一列准备。”

“第一列在。”

文漳环视了一下,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魁字营。”整齐的声音发出如雷般的怒吼。

文漳摇头,大声道:“给老子再说一遍,你们都是没卵子的娘们吗?”

“我们是魁字营,我们是精锐的魁字营。”一百人,犹如千万人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无惧,丛林也为之变色。

“第二列、第三列听令。”

“第二列在。”“第三列在。”

文漳踏着坚定的步伐,来到队列之前,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魁字营。”声音远比第一列还要响,声音仿佛从他们心中发出,不用经过喉咙也能听得出他们的骄傲和勇气。

“很好,很好。”文漳高声道:“均州危在旦夕,我与高帅代替张大人与陆大人正式选拔你们为均州最精锐之魁字营,望你们奋勇杀敌,不要堕了魁字营之大名。”

“不敢堕。”唐林随着新兵奋勇怒吼,仿佛要把心中的喜欢喊出来,自己,竟然成为均州军魁字营的一员。

自己竟然已是均州魁字营士卒。

死后,自己亦将名留纪念堂,大人说过,纪念堂会永远永远传于后世,或许,那天,自己的名字将会高高的挂在族谱之中,上面写着:先祖唐林,均州魁字营大兵。

“瞄准,瞄准,给老子瞄准。”文漳怒吼:“第一列,放箭。”

“倏”,漫天的箭雨在空中飞翔。

“第二列,放箭。”

迭射法果然厉害,由于高达同时组织乡兵更换弩箭,使得三列士卒能全心全意放箭,虽然他们不是箭术无双的弓箭手,甚至可以说他们箭术非常一般,但源源不断的箭雨飞向蒙古军,还是给蒙古兵增添了不少麻烦。

然而,久经沙场的蒙古兵,很快就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弩箭的力道虽强,但准头不足,蒙古兵只需要把盾牌挡在最前列,就可以把伤亡减少到最低。

蒙古军的动作很快,再加上史揖的鼓动,不到一刻钟时间就已经到达木墙不到三十丈的距离。

蒙古军的复仇之箭,很快就落在了木墙之上,落在了毫无经验的乡兵之上,任凭高达大声疾呼,伤亡给乡兵带来的恐惧还是不由自主蔓延开去。

正在这时,一支小型的队伍突然出现在眼前,高达转眼看去,竟然是蒙面女侠和张娘子带领的一支小型的青壮,他们手中都拿着各种药物和布条。

张娘子那文雅的嗓子有几分沙哑:“各位叔叔,均州安危存乎一心,请各位叔叔救命。”

蒙面女侠一边指挥青壮抢救伤员,一边镇定说道:“各位叔叔,乡亲们都看着呢?”

本来已经心生怯意的乡兵,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个娘子,怯意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张娘子虽是寡妇,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宋朝咧,连大词人李清照也离过婚呢?而蒙面女侠那无比的热情,更是让乡兵感到羞耻。

这样一来,乡兵伤亡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人后退。

“你们都来干什么呢?”高达脸色有点不自然:“给老子回去。”

难道男人都死光了吗?但这话高达没有说出口。

张娘子摇头,道:“张大人说过,国家兴亡,匹女有责,张氏虽不敢自比木兰,可为了保住妞妞,再危险也不怕。”

“妞妞就是民女的生命,我们都已从白老头那里听到了鞑子的罪行,难道高大人就不怕看着我们被凌辱?”

“这……”高达有点慌张,张贵都说了什么啊?国家兴亡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但张娘子说道妞妞,自己却是万万没有借口反驳。

“就是,矮张这话说得真好。”蒙面女侠笑了笑:“姐姐也不说一下,张大人是什么时候给你说的这话呢?”

史揖皱了眉头看着连续不断的箭雨,已经到了这个距离,然后宋兵还不后退?往日懦弱的宋兵一旦看到自己开始冲锋,就拍屁股走人?

自己已明白看到,宋军的伤亡已经大量出现,但宋军为什么还不后退呢?难道在他们身后,有不能让他们后退的道理?

既然他们不怕死,那英勇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草原雄鹰,又何尝怕死?史揖的心不由活了,看来自己升官发财也就看这次了,想到这里,史揖顿时兽性大发,高举马刀:“弟兄们,跟老子冲。”

“杀。”史揖身边的侍卫,见老大已经冲了上去,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跟着就冲了上去。这样一来,蒙古军士气大振,簇拥着史揖冲了上来。

很快,就已经接触到木墙,蒙古兵的身上非常敏捷,而且经验非常足,往往两人手握手,就可以把其中一个蒙古兵抛过不是很高的木墙。

虽然偶尔也有几个被削得锋锐的木墙挡住,血沿着木墙往下流,但更多的却是顺利从垛口处跳过木墙。

“第一列,杀。”文漳大喝,举刀向已越过垛口的蒙古兵砍去。

高达见状,连忙组织第二列、第三列弓箭手退后,然后让他们取出早已经预备好的弓箭,最后再组织乡兵退出战场,这个时候不是人多就可以办事。

从垛口跳进来的蒙古兵,却是蒙古兵中的精锐,往往一个人就可以牵制多人,很快魁字营百人与鞑子混战在一起。

均州,烈日之下。

朱天昌看着用千百百姓人头垒成的人头塔,眼睛流出了鲜红的血。

“城外,谷口。”黄老头从尸体中缓缓站了起来,嘴角上发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四章 襄樊风云(14)

蝶兰总算拼死完全昨天两更,明天继续为房子之事烦恼,想跳楼。

明天可能还是晚上玩命更新,请多动包涵。蝶兰绝不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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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看着满目疮痍的水寨南寨,脸色却很平淡,他已经从均州的不愉快中镇定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阳圆缺,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才是真正能成大事之人。

水寨仅存不多的小将,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额头磕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块土地:“大人,请饶命,宋军从樊城而出,冒充丞相援兵,巴拉大人遵循大人之命,不让宋军进城。”

“哼。”张弘范哼了一句,现在的他,想到的不是如何将张贵杀死,而是另外一件事。

这樊城的宋军,究竟是自己突围而出,还是史天泽有意相让,如果是有意相让,那么恐怕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再想到史揖的援兵,心中的感觉越是不妙,如果说自己之前对史天泽为什么只派步卒前往配合自己作战还有疑问,那么现在自己总算完全明白过来。

步卒行军缓慢,史天泽这个老贼肯定又吩咐史揖放慢进军速度,让自己最好与均州军拼得两败俱伤,到时他史揖就可以轻松挑胜利的果实,而且更加阴险的是:史老贼绝对会在大汗面前参奏自己进攻不利,有意包庇红妖军残余。

这样一来,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幸好他的宝贝侄儿史揖,不懂得史天泽的心思,竟然为了抢功劳日夜兼程,才发生了后来均州的一切,史揖在均州城内的所作所为,若没有史天泽的有意纵容,他一个小小的真定路兵马都总管,敢如此大开杀戒?

小将见张弘范不吭声,以为死罪难逃,赶紧把头磕得叮当响,道:“宋军熟悉丞相大人,冒充是丞相侄儿史揖,巴拉大人不敢得罪,只好在对方同意士卒不能进寨的前提下,让冒充史大人的宋人进寨。”

“想不到,想不到,”小将颤声喊道,声音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想不到对方会召唤雷神,晴天响了一个霹雳,巴拉大人和出寨迎接的诸位大人瞬间身亡,甚至连尸首也不能存。”

在蒙古人的萨满教中,有一套完整的祭雷法术,萨满们在进行祭祀时,往往要使用弓箭和木棰,而这些弓箭和木棰就是用雷震木制成的。蒙古人会将被雷击死的人送往远处掩埋。他们认为被雷击过的地方是禁区,人与动物均不可入内。

“大人,此乃非我等不作为也,乃天意不可违也,还请大人看在长天生的面上,放过小人一命。”小将头磕得狠啊,就如晴天一个响雷。

张弘范扶起小将,柔声道:“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天意不可违,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们,都下去吧。”

诸位小将哪里见过张弘范如此善意,赶紧磕头拼死也不敢起来,要知道自己的小命可是完全掌握在张弘范手中了。

张弘范摇头,道:“此乃非天意,乃人力也,非你们的责任,我不会责怪你们的,都下去听候领赏吧。”

见张弘范把话说得诚恳,诸位小将才欢喜的磕头离去。

待身边只剩下张弘正时,张弘范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低声道:“你把刚才那几个人处理了,告诉他们家里人说他们是为国效忠,战死沙场?”

“为什么?”张弘正疑惑的看着张弘范。

张弘范暗中摇了摇头,以前若是吩咐下去的事情,张弘正绝对不会问为什么就会一丝不苟直接办好,但自从去了均州之后,这小子对所有的事都抱有怀疑的态度,有时候连自己的话也反驳。

“哼。”张弘范怒道,对张弘正恨铁不成钢:“难道你还没看出吗?”

张弘正不由皱皱眉头,道:“九哥请恕仲美愚蠢,还请九哥教导。”

“你啊,”张弘范叹气,道:“去了一趟均州回来后怎么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

“九哥,仲美让你失望了。”张弘正低声道。

“不,你永远都是我的十弟,”张弘范抱了抱张弘正,轻声道:“樊城外有诸堡警戒,宋军数年来也未曾突破,为什么就突然突破了数座堡垒?”

“听说是汉人用了新的武器?”张弘正疑惑的看着张弘范,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新武器,未见得吧。”张弘范不屑说道:“宋人向来有用火药作战的习惯,只不过那人将火药集中起来而已。”

“即使是宋军用新武器攻破诸堡垒,但仲美可否知道史天泽部有多少士兵?”

张弘正沉思了片刻,才道:“丞相与阿术主帅主持襄樊军务,除鹿门山大营外,丞相军中应有士卒五万左右,大哥意思是?”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张弘范怒道:“五万将士,竟然被三千士兵突出重围?堡垒被克一天一夜竟然不能完全收复?仲美还认为是宋军新武器吗?”

“这个,或许丞相另有苦衷也未必?”张弘正争辩道:“即使是丞相的阴谋,但也用不着杀了那几个小将?”

“杀了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这件事你就按照九哥的去办,”张弘范缓缓说道,明显是转移话题:“我们张家、史家,董家乃蒙古三大汉族武装势力。”

张弘正点点头,接过话,道:“董家虽亦称三大家族,其实名不副实也。”

“正是,”张弘范接过话,道:“我张家在地方上显赫,他史家自然在朝中称王,父亲大人乃地方世侯,任荣禄大夫,河北东西路都元帅,昭毅大将军。父亲去世后更是被大汗晋封蔡国公,父亲大人可谓是达到了地方官员之极致,后来八哥继承父亲爵位,任顺天路管民总管、行军万户,我又得大汗恩宠,任益都、淄莱等路行军万户,你几个大哥也不是孬种,可以说我们张家现在最得圣恩。”

原来在金元之际,蒙古在其占领的地区,除了派达鲁花赤进行政治监督,派探马赤军进行军事控制外,在很大程度上也依靠当地汉人地主武装的头目来维持其统治。这些头目,当时称之为“世侯”。

他们集军、民、财权于一身,称霸一方。在权力继承上父子相袭,兄终弟及。

“史家之事,你自然也清楚得很,”张弘范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张弘正,继续说道:“他们史家自先祖史伦始,因其修房子得到地藏黄金,从此富极一方。史伦的儿子史成珪,亦倜傥有父亲气度,乐善好施。遇大灾年,和父亲一样,将家所存粮食,全部周济贫困百姓。”

“史成珪长子史秉直,年轻时读书尚气概,自幼有成人度,仪状魁伟,义气不群,读书略通大意,不喜为词章学。孝亲友弟,为族属、乡人皆指以教子弟。可以说史家自先祖史论起便已声誉盛隆。”

“后来木华黎将军进至河北时,史秉直即率数千人迎降。木华黎令史秉直仍统率其族众,并以其子史天倪为万户。史秉直从本华黎政金北京大定府,因功授行尚书六部事。”

“待得到了他哥哥史天倪荐为万户,授为马步军都统,管统十四万户,官至兵马都元帅。但后来金将武仙所杀。”

“但史天泽接替其兄史天倪都元帅职后,不久率军击败金将武仙,俘杀抗蒙红袄军将领彭义斌,攻克赵州、真定等地,授为五路万户。史家才算是正宗发迹,史家又有侄儿史揖为真定路兵马都总管,侄儿史权为唐、邓万户,又有侄儿史枢为新军万户,可以说这几年,史家已经在朝廷上把触角伸到了地方。”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史天泽所愿,”张弘范颇有滋味说道:“今年六月,那人强袭工场,毁掉攻城锐器,并且把史家最有前途的史云杀掉,大汗虽然下旨不做追究,但七月却任命从大哥为尚书六部事。”

“你要知道,史天泽之父也正是因为尚书六部事之后,史家才真正在朝中立下地位。”

“大哥意思是说,大汗为了平衡张家与史家,有意打压史家?”张弘正问道。

“你看得太肤浅了。”张弘范摇头,道:“你看史天泽多大了?”

“七旬?”张弘正问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张弘范叹息:“史揖为人残暴,史权为人谨慎胆小,史枢新任新军万户,军中信誉不高,史天泽几个儿子,除了死去的小儿子史云外,其他都是平庸之辈。”

“万一史天泽死后,你认为最有利的是谁?”

“难道是我们张家?”张弘正脸色有点苍白。

“或许是,或许不是,”张弘范摇头,道:“但都绝对不会再是他史家。”

“就算如此,丞相又何必对我张家不利?”张弘正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哥。

“我们张家,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对手而已,恐怕,史天泽心里,不止这么一个对方,他要保史家富贵荣华,他就要把对手打压得比他史家更加弱小。”

“史天泽这样,大汗能放过他吗?”张弘正有点生气。

“这难道不正是大汗所想吗?”张弘范若有所思,道:“汉族三大家族,实力这几年又见涨了,汉人家族世候相互争斗,却正是大汗心中所愿而已。”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襄樊风云(15)

还有一章,努力修改中。房子已经搬好,但还没整理。还有得忙。蝶兰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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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已修补完整的古城堡,刘整若有所思,那个被宋军轰天雷炸出来的缺口非常显眼,有点讽刺,仿佛睁开巨大的嘴巴,在嘲弄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元朝,一夜之间被宋军连破六堡,说出来也算得了大元朝史无前例的败绩了,这次得好好看一下史天泽老头子怎样应对大汗的责问。

但从襄樊各个战场传来的消息,刘整却知道这并不是宋军的轰天雷,这是宋军运用了一种新的武器,这种武器具有巨大的响声和爆破力,巨大的响声可以使得战马受惊,而巨大的爆破力,可以使得坚固的城墙变得更加容易被攻破。

汉人,向来是一个聪明的民族,他们充满了创造力,充满了想象力,他们充满了浪漫的情怀,汉人在世界上能生存这么久,很大程度上在于他们懂得反思,在于他们愿意与别人摒弃偏见共存与世上,一笑泯恩仇。但对其它民族的野心及恶意,他们又绝对要战斗到底,永远不会屈服!

刘整捋了捋胡子,从宋理宗景定二年起,自己就再也不是宋人,再也不是汉人,在大元朝待得时间长了,他早已把自己变成了狼,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其他的狼吃掉,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国度,并不是如大宋一样。自己年轻时曾以18骑袭破金国信阳,军中呼为“赛(李)存孝”,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年纪已大,不再当年之勇,特别是这几年,自己越是得到大汗的重用,就越是担心,能够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年余生,并为自己的后人留下点余荫,恐怕是自己现在所追求的吧。

“父亲大人,刺那大人已经开始进攻古城堡。”刘整的儿子,刘家的六郎刘垓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知道他心中若有所思,低声道。

刘整点点头,道:“走,去看一下,宋军是否能守住古城堡。”

古城堡内,韩拨先看着如潮水般的蒙古兵,脸色发青,虽然对蒙古军的反攻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前赴后继的蒙古兵,自己还是新楸了一下。

古城堡虽小,但自己却只有三百兵力,然而,大人却要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

锋利的大刀,是有的,多余的弩箭,却是没有多少。

为了突击樊城外六堡,樊城内所有的武备,都已经消耗一清,再没有多余的补充,恐怕鞑子此时进攻樊城,樊城就只能赤手空拳对敌了。

“大人,鞑子开始攻城了。”副指挥使宋杨脸色不是很好,宋杨跟从韩拨先的时间很长,两人相伴的时间比对方的妻儿还要多。

鞑子攻击城堡的方式非常粗暴,非常简单,但却非常有效,大量的云梯,密密麻麻的把古城堡围城一圈,强劲有力的弓箭,把整个古城堡笼罩的箭雨的密云中。

韩拨先看着外三层,内三层把古城堡围成一团的蒙古兵,心里没有慌张,却又有几分愉悦,鞑子之所以如此拼命攻城,无非是大人的计划已经打痛了鞑子,伤了鞑子的骨头。

也就是说,自己的坚持已经获得了胜利,韩拨先是军中勇将,从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但若是自己的性命能换来樊城的安定,至死不渝。

“火油还有吗?”韩拨先看了一眼宋杨,此时的韩拨先,沙哑的嗓子像是从来没有被水滋润,干渴得仿佛冒出火来。

烈日,高挂在头顶,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放在身边,而自己却要装着很开心去享用。

宋杨摇头,道:“火油没有,但土罐子还有两个。”

蒙古围困襄樊五年多,母猪也变貂蝉。即使再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樊城,没有得到外援的前提,哪里能存得住火油?张贵把火油大规模运用到战场,牛富虽然第一时间征集了樊城的火油,但所剩无几都已经给牛富带走了。

反倒是土罐子还有不少,大宋偏安南方后,对火器更加重视,铁火球、火枪类火器已有较大的杀伤和破坏作用。但不足的是这两类火器除少数可以用手投外,主要是用弓、弩、球等冷兵器来发射和投掷,例如飞火枪就是把喷火筒和矛枪结合在一起使用。

但张贵却完全抛弃了这种华而不实的做法,收集火药,经过提纯加工后制作成威力巨大的轰天雷——土罐子,也只有这种经过细加工的火药,才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

“看来鞑子非要取咱们的命,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了。”韩拨先盯着宋杨,道:“待会,老子带一个都的兵力吸引鞑子,你用土罐子炸开北面的城墙,然后带领剩余的士卒突围,能跑多少就是多少,也算是为咱们这个指挥留下点种子,也好为牛大人留下些苗子。”

“大人,”宋杨摇头,道:“别看老宋看扁了,你老韩能做的事,我老宋也不落后,再说老韩你是指挥使,凭什么好事都要给你赚光了呢?”

“这次说什么也要给我老宋露露面。”宋杨没心没肝笑了笑,憨笑。

“怎么了,”韩拨先板起脸,道:“老子还是指挥使呢?这么快就敢不听令了?”

宋杨瞪起眼,道:“老子就是不从,你想让老子偷生怕死,自己名留青史,想得倒美。”

“你看一下,看一下这三百弟兄,谁愿意抛弃弟兄离开,谁愿意忍心看着弟兄们把生的机会留给自己?这样,还不如生不如死!”宋杨大声道:“老子也不怕死。”

“大人,杀吧,我们都不怕死。”围在韩拨先身边的侍卫,齐声大喊,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就算是死,也愿意去死。

韩拨先转头,揉了揉眼睛,怒吼:“奶奶的,死就死,一起上。”

“噌”的一声,侍卫整齐的拔出腰间的大刀,齐声怒吼:“杀!”

韩拨先向来勇猛著称军中,身边侍卫自然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韩拨先使得一把好刀法,从军中选出十余人,教给他们刀法,共同进退,杀敌不少。

鞑子的动作很快,虽有石头和滚木,但愤怒的鞑子显然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只有不停的杀戮,才是他们生下去的追求,也是他们死后的渴望。

“杀。”韩拨先领头一步,身后跟着整齐的侍卫,整齐的呐喊,整齐的步伐,整齐的刀法,此刻,韩拨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噗嗤”,锋利的大刀毫不犹疑划破对方的喉咙,血挤成一条线喷涌而出,来自大人珍藏了数十年的家传宝刀,可是使最小的力气,杀死最多的敌人。

“杀”,刺那突然怒吼,仿佛能够给自己增添勇气,顺着这口气来了一个向后翻,从云梯后侧翻上了城墙,迎面就是一刀,马刀力道很大,竟然把对面的宋军砍了一个对半开,血飞溅一片迷糊了眼睛,宋兵体内的各种零件零散的落在地上,让刺那不由想起屠宰牲畜时的情景。

刺那的心有一把火,这把火从七月份一直燃烧到现在,无论他杀再多的宋兵,这把火却越烧越旺,想起曾经遭受过的耻辱,刺那就像被刀不停的割断血脉,让他不能呼吸。

“杀”,刺那侧身,躲过宋兵刺过来的长矛,右手胳膊用力一夹,竟然把对面宋兵的长矛夹住,对面的宋兵经验不错,见到长矛被夹住,第一时间放手,从腰间拔出大刀就向刺那冲过来。

刺那却不慌,隔壁夹住的长矛借力横扫宋兵,但身体往后退了一步,欲等宋兵力竭之时,在乘机取他性命。

突然,刺那心中毫无来由大惊,来不及考虑连忙躬身向前冲去,幸好对面的宋兵被长矛扰乱,大刀砍过来的方向也不对头。

刺那翻身,背靠在垛口之间,才发现刚才身后已经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将领,在将领身后紧跟在十余个大刀勇士,所过之处竟然没有一个蒙古兵能够抵挡得住。

韩拨先见刺那手上敏捷,但只有可惜错过了刚才那个机会。

然而,鞑子人数毕竟占有优势,除了韩拨先率领侍卫亲军防守的这一面城墙外,其他三面城墙已经是宋兵和蒙古兵混战在一起。

韩拨先有点心急,大刀在面前虚划了两下,然后向刺那杀过去,刀法很凌厉,借着光的反射,在刺那眼前幻成一片光芒。

刺那见来人凶猛,而且身后又有整齐无损的侍卫,知道他们配合已久,身手也非常不错,迟疑了片刻,竟然反手抓住云梯,跳了下去。

韩拨先见刺那不战而逃,虽然有点生气,但其他三面城墙已经落入险地,也只好放过刺那,带着大刀侍卫救援其他三面城墙。

“六郎,”刘整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蠢蠢欲试的刘垓,道:“你带弟兄们上去一趟,记住,动作一定要迅速,攻入古城堡后,立刻搜索宋军,看是否有可疑的东西。”

拥有巨大爆炸力的类似轰天雷的武器,是蒙古军失去巨炮后作为攻城武器的最好选择。

第一百三十六章 襄樊风云(16)

终于完成今天两章6000+,途中几乎睡着了,也不知道怎样?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蝶兰在码字途中真的用到了锥刺股。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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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内。

新鲜出炉的都虞候刘青山眯着眼看着炙热的太阳,心中已经骂了不知多少次娘。

“我说大超兄弟,咱俩费尽苦心进入襄阳也不找吕大人,不找吕大人也就罢了,你小子怎么就带着老子在吕府转来转去,你小子可要实话实说了,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王大超认真严肃的看着刘青山,道:“大人,你可错怪在下了。”

刘青山是新鲜出炉的都虞候,在均州军中的职位可要比自己高得多了,至少表面上还是要尊敬他老人家滴。

“顶!”刘青山敲了敲身边的石头,再看看头顶上顶着的太阳,懒洋洋说道:“我说大超兄弟,你再不实话实说,老子就不陪你混了,听说矮张到了樊城,老子早就想回去混点名留青史了,名留青史爽啊。”

王大超苦着脸,道:“能有什么话,能有什么话呢?”

见刘青山脸色变了变,连忙讨好,道:“这不是大人交代的嘛,大人说鞑子是要攻城的了,吕大人作为襄樊的抚镇,大人这不是怕鞑子对吕大人不利。”

“矮张大人吕大人的安危?”刘青山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大超,仿佛听的是天方夜谭的故事。

“大人不关心吕大人的安危,难道还关心你的安危不成?”王大超故意板着脸看着刘青山。

刘青山苦笑,道:“大超兄弟,你要说谎也要编一个好故事行不,即使是吕大人遭难,就凭我们两人,不是我刘某看不起自己,实在是用处不大啊。”

王大超也笑了笑,认真道:“其实张大人已经交代过,让大超陪同大人监视吕府,如果哟陌生人出入,一定要了解清楚。”

“什么,监视吕府。”刘青山已经说不出话来,矮张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也就只有她才能折腾出来这等事:“难道吕大人还会投降鞑子不成?”

难道吕大人还会投降鞑子不成?整整五年,吕文焕都没有丝毫的动摇,难道会因为刚得到援助而动摇?

刘青山还真有点不敢想象。

突然,身边的王大超迅速把自己拖入隐蔽之处,吕府的后门,竟然走出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汉子。

高大的汉子用手压住斗笠,先是四周敲了一会,然后才往城东走去。

“难道是他?”刘青山不敢相信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大人,追不追?”王大超赶紧问道。

刘青山摇头,道:“不用追,我以为知道他是谁,你先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王大超好奇的看着刘青山。

“赵环宇。”刘青山淡淡说道。

“襄阳王?”王大超跳了起来:“你小子竟然跟襄阳王有一腿?”

“什么叫做有一腿?”刘青山饶有滋味的看着王大超。

史天泽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揉了揉已经发酸的脖子,他今年已经七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这番苦心算计,为的是什么呢?

难道不正是为了史家的千秋万代?史家独掌朝廷汉官,张家纵横地方,两家向来是河水不犯井水,然而仅是自己一个失礼,大汗就把自己的对头,张家的大儿子张洪山任命为尚书六部事,这正是自己父亲开始发迹的开始。

果然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啊,可惜现在连狡兔都还没杀完呢?飞鸟还没有射尽,自己还在的几个窝囊的儿子,加上一味懂得杀戮的几个侄儿,有谁比得上以通经史,善骑射知名于时,又有谁比得上少时出名,身长七尺,仪表出众,长须拂胸,丰采翩翩的美髯公,文武全才张弘范,况且此人不仅是骑射能手,而且以善于马上舞槊,口才更是了得,善于应对,诗歌也写得爽郎可通,很有特色;还有那稳重如泰山的张洪山,勇猛的万人敌张弘正,知书达理的儒学大师张红云,史天泽就想不明白,他张柔为什么就能养得一帮好儿子。

自己明知道大汗早就希望汉族世候相互争风吃醋,他老人家好能够从中周旋,削弱大元朝汉族世家的势力,但为了保住史家的富贵荣华,他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进这个陷阱里头,为了粉饰表象,大汗最后还是会留下胜利的那个人作为标杆。

“大人。”杨凯低声道,对于、这个老人,他心中充满了矛盾,他尊敬他的功绩,他尊敬他年轻时的为人,但却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感到不安,感到疑惑。

“什么事?”史天泽年纪毕竟大了,声音也有点中气不足,说话很小声,要不是杨凯与他相处久了,甚至听不清史天泽在说什么?

丞相,是老了。杨凯竟然隐隐有些心痛,想起当初自己在大宋的落魄,想起史天泽对他的救命之恩,想起史天泽对他的重视,心中有了决定,提高声音,道:“史揖大人日夜兼程,赶上张弘范的水师,与水师一起进均州,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均州。”

“混蛋。”史天泽大怒,已经出现了点点黑斑的手臂上,隐隐有几条红线:“老夫跟他说了多少次,不要抢,不要抢。均州张贵是这样好惹的吗?没看到他几个人就敢袭击我火炮工场,没见他敢以命相搏,诱击阿里海牙部水师?”

“张贵,张贵他已经突破汉水防线,进入襄樊。”杨凯尴尬的看着史天泽,张贵不好惹,非常的不好惹。

史天泽一愣,抚掌道:“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杨凯皱了皱眉头,道:“大人让在下抽调樊城北面中和堡等兵力,难道就是要看着张贵进入樊城?”

“不错,不错。”史天泽不知道杨凯已经有点不高兴,依然笑道:“这可是大喜,这可是大喜。”

杨凯有点心灰意冷,还是说道:“张贵进入樊城,于我军何喜之有?”

史天泽乐呵呵的捋了捋胡子,道:“雅安,老夫问你,一只老鼠难缠,还是一只蛮牛好抓?”

杨凯不假思索,道:“当然是老鼠难缠,我大元朝勇士又怎么会怕一只笨重的蛮牛。”

“这就对了。”史天泽笑道:“张贵就像是一只老鼠,袭击工场、诱击水师,就如一只困不住的老鼠在我们周边乱窜,今日他既然自投罗网进入樊城,那他就是一只困老鼠,一只没有地方可串的老鼠就是死老鼠。”

“我劝阿术责令张弘范出兵均州,又让史揖从之,再让雅安你调动樊城北方的兵力,无不就是为了使得这支狡猾的老鼠进入樊城而已。”

“史揖为人残暴,老夫何曾不知,”史天泽看着杨凯依旧迷惘的眼神,叹声道:“只是一只被困的老鼠,毕竟还不是一只死老鼠,老夫纵使知道史揖残暴,但为了使得这只被困的老鼠变成心死的老鼠,也只好如此。”

杨凯心中叹息,迟疑片刻,问道:“丞相大人好计谋,只是张贵此次为襄樊输送了大批的武器装备和粮食,仅如此一功,就使得我大元朝围困襄樊的功劳尽弃。”

史天泽摇头,道:“战争之道,天时地利人和,但并没有武器装备,可见战争的胜利天平,并不是谁拥有精锐的武器就可以取得胜利,更加重要的天时地利人和。”

“我大元朝围困襄樊五年有余,大宋朝廷不得救援,襄樊之内皆是心死之辈,即使有再多的粮食和武器,又能怎样?”

杨凯不敢同意史天泽的想法,但作为幕僚,还是努力提醒,道:“宋人不能忽略。”

史天泽点头,道:“老夫自然明白,你让史权过来见我,还有,雅安,请替老夫拟旨,老夫要上奏朝廷,弹劾万户张弘范汉水防线失误,以至于大宋士兵突破汉水防线进入樊城,恳求大汗提前发起总攻。”

“大人,”杨凯脸色大惊,道:“大人不在朝中,估计不知道朝廷的情况,张洪山已经升官,大汗此刻对他圣恩正隆,此时得罪张家,恐怕不好吧。”

“老夫并没有得罪谁,张家的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史天泽摇头,道:“老夫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老夫身为朝廷桌数丞相史天泽,用得了这样吗?”

杨凯缓缓吸了一口气,才道:“还请丞相三思?”

史天泽摆手,道:“老夫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我朝廷史家,地方张家,降将刘家莫不是汉人种子。”史天泽苦笑,道:“还有董家等虎视眈眈,大汗想必也想提前看到我们汉人斗出一个结果。”

“大人,你请我?”说话间,史权已经来到大营,见杨凯脸色有点不自然。

“权儿,你马上率领左军出发,配合刺那万户收复中和堡等所有堡垒,记住,一定要迅速。”张弘范看着年轻的史权,担心道:“樊城与我军相持数年,战力不小,权儿要小心。”

“大人,请放心。”史权大声表示心意:“末将就算是死,也要配合刺那大人收复六堡。”

第一百三十七章 襄樊风云(17)

吕文焕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大堂,大堂里同时还有帐前部将田世英、曹彪,总管武荣,自己的心腹都统黑杨,守阙进义副卫童明,勇信中军钤辖吴信。自咸淳三年间始,蒙古大军便开始集结,而宋廷却直到咸淳五年初,才派出范文虎将十万大军救援,然而,自己已孤军奋战两年有余。

“大人,”曹彪见吕文焕沉思不语,忍不住提醒,道:“李庭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吕文焕皱了皱眉头,曹彪是大宋初年曹彬之后,曹彬仁慈爱民,为子孙积下了不少阴德,所以曹氏之后在朝中虽说不定显赫,但也颇有人缘。

曹彪为人暴躁且畏战,吕文焕多不喜他,见曹彪打扰自己,略微不悦,道:“曹将军何事?”

曹彪虽然是自己的部将,但在军中自成一派,吕文焕也不想激怒他。

曹彪也不自觉,囔囔道:“末将只是想知道李庭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文焕也不看他一眼,仿佛是自言自语:“你说李大人什么意思?”

曹彪鸭子般的嗓子,大声道:“李庭芝把所有武器装备都送到了樊城,却只给襄阳送了些不中用的粮食和食盐,难道说樊城比襄阳更加重要不成?难道要让襄阳的弟兄们赤手空拳跟鞑子战斗不行?”

“什么不中用的粮食和食盐!”吕文焕瞪了曹彪一眼,提高声音道:“敢情你吃喝不费劲,何不出大营看一下,襄阳的百姓是怎么过。”

宋廷十次军事援助,动员超过二、三十万将士,损失军队超过四万人,战船不下四百艘,却仍达不到援助的效果,连一次战胜都没有,自己几次南望恸哭,换来的只是一张圣旨:望卿家坚守襄樊。

这些军事援助,没有一次能够冲破蒙军设下的重重关卡。溯流而上者多半被挡在鹿门山外,顺流而下者则受阻于万山一带,若要从襄樊突围而出,更是困难重重,自己虽然屡次出兵试探,但蒙古军把襄樊围困得就像木桶一般没有半点空隙。

“他李庭芝不给襄阳送武器就是不对,”曹彪硬着头皮,大声道:“还有那什么均州军张贵,老子迟早都要找他算账,老子要让他知道,究竟谁才是襄樊的主将。”

“樊城有主帅阿术大军驻守鹿门山大营,又有鞑子丞相史天泽虎视眈眈,骁勇万户张弘范更是蠢蠢欲试。”吕文焕强忍怒气,道:“况且襄樊两城浮桥相连,唇亡齿寒,曹大人既然有时间发脾气,可敢领兵去相助樊城?”

“这,”曹彪扭头看着大堂门口,道:“末将乃襄阳守将,樊城非曹某之责,末将岂敢鲁莽出兵,襄阳若有损失,末将就算万死也不能抵其过。”

“不用你万死,你死一次就够了。”吕文焕悄悄掐住拳头,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就算是今年最艰难时期,自己不是还鼓起勇气,征集乡兵,缺乏物资,便命百姓撤屋为薪,缉关会为衣,然而城内依然是析骸而爨,易子而食。

自己绝不能投降,每一巡城,南望恸哭而后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不过自己的坚持总算是盼来了希望,来自均州的义勇出身的张贵,竟然突破了张弘范的汉水防线,把最重要的粮食和物质送到了襄阳,并不是前几次救援所说的大批金银珠宝。金银珠宝虽然人人喜欢,可襄樊城内,钱财反而成了最无用的东西。

尽管围城之前襄樊便有物资储备,并进行屯田自给自足,但战事紧急,自己只好下令坚壁清野,战火燃烧,朝廷数次援助,然而多数物质反而半途被蒙古截去,让对方大发战争财,吕文焕甚至怀疑蒙古军之所以不提早发动攻城,是否是因为想坐等宋军自动送上物资?

“大人,”总管武荣对吕文焕忠心耿耿,见曹彪这斯还为私己而争风吃醋,摇头道:“末将愿意前往樊城以助牛大人一臂之力。”

“蒙古军得知张贵突破汉水防线,向襄樊输送物资,为了避免数年围城功亏一篑,必然会加快进攻的步伐,”武荣提高声音道:“樊城兵力不足,襄阳武备不足,末将愿意前往樊城,为大人守住樊城。”

“牛大人与大人私交深厚,不若让牛大人给襄阳送一些武器?”田世英跟曹彪两人其实是一伙,只是田世英为人较为低调,说到底还是想把武器拿在自己手中。

表面上看来,宋廷对襄樊是非常重视,既派大军援助又加强物质运输,甚至为奖励前线将士的辛劳,数次发下犒师的费用。然而宋廷犒赏襄樊前线的费用,这些交给各阃帅发放的军饷犒赏,是否真的全部送到了前线将士的手中呢?

至少,自己就没有看到。

再说,就算这些犒师的费用,真的全数送入襄樊城内,买不到粮食与物资,又有什么用呢?尤其是这些费用如果落入像范文虎等人的手中,更会令人忿忿不平。

吕文焕忿忿不平,范文虎虽然是自己大哥的女婿,但范文虎数次阵前逃脱不顾部下安危,却仍从朝廷领了不少钱,在最前线的将士眼中,其感受可想而知。

吕文焕可以想象得出,城内的将士,若不是自己苦心安抚,早已经兵溃人散。

“牛大人数次传书与我,”吕文焕点头,道:“言张贵者,有大将之才,张贵之所以这样,恐怕不是李大人的安排?”

“我等不妨静观其变,”吕文焕沉思片刻,道:“襄樊两城,浮桥相连,鞑子若要进攻樊城,必将决断江道,断我襄阳对樊城的援兵,届时水陆夹攻,则樊城破而襄阳亦下矣。”

“武总管,”吕文焕看了一下蠢蠢欲动的武荣,道:“你带领麾下将士,一定要守住浮桥。”

“襄樊两城,”吕文焕犹疑片刻,才道:“拒鞑子数年,若襄樊下,必屠城也,藉此杀鸡儆猴,灭我大宋将士士气,恳请诸位将士,同心同德,坚守襄樊,他日鞑子退兵之时,就是我等功成名立之日。”

武荣等人大声应偌,但田世英与曹彪却故作思虑不语,吕文焕暗中留意两人举动,突然问道:“襄阳王怎样?”

“赵环宇?”黑杨疑惑的看着吕文焕,不知道他问的是怎么回事?

宋室南渡偏安,向来重视乡兵组织,宋蒙开战后大宋将士缺乏经验,士气低落,养兵费用庞大,更是必须借助乡兵力量,以补正规军的不足。除了由官员出面组织的乡兵之外,也有地方土豪为保卫乡土,主动号召宗族乡党组成乡兵。

这些乡兵往往比官军具有更强的战斗力,以襄阳一带的乡兵而言,由于乡兵强悍,再加上长久以来处于边疆战乱地带,人人不畏死,所以乡兵的战斗力一直不弱。

乡兵的支持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因为乡兵多由当地人组成,对地形地物较官军熟悉,有时往往能达成官军无法达成的任务,襄阳王赵环宇世代襄阳豪族,吕文焕屡次前往劝说赵环宇组织乡兵为守卫襄阳尽力,然而赵环宇屡次推搪,听说最近倒有些动静。

“嗯,”吕文焕点点头,道:“赵环宇在襄阳声誉盛隆,颇有威信,若得此人相助,又有朝廷物质援助,襄樊必然固若金汤。”

黑杨摇头,道:“赵环宇倒不知道,但末将听说樊城豪族刘青山,早之前曾经领兵相助张贵,后来九死一生回到樊城。”

“张贵,”吕文焕有点疑惑,道:“牛大人当初也曾说过,但听说刘青山的脾气跟赵环宇差不多,怎么就肯听张贵召唤?”

武荣接过话,道:“这个末将倒清楚,听说张贵以前也是均州豪族,出了名的游侠,后来才被李庭芝招募,估计两人是以前认识?”

吕文焕摇头不说话,听武荣这么一说,心中倒想见一下这人,见低头不语的田世英,试探道:“世英,你准备一些薄利,我们再去会一下这个张环宇。”

田世英皱了皱眉头,但不说话,曹彪又跳了出来:“这赵环宇,还真当自己是这么一回事,大人三顾茅庐,还请不出一个江湖混混?”

“就算赵环宇能够相助大人,又能为大人带来什么?”

吕文焕摇头,自己已经忍了曹彪很长时间,只是曹家在朝廷还有些根基,在军中也有些威望,自己要固守襄阳,决不能搞内斗,委婉道:“当时襄阳都统制孟珙,曾召募中原乡兵,为数一万五千多人,镇守樊城、新野、唐、邓一带,以防备蒙古军,名为镇北军,并以襄、郢一带的归顺者为主,设先锋军。”

“襄阳虽然被困数年,但百姓依然有十万之众,再加上张大人援助的物质,士气高扬,若得张环宇相助,我等守城压力必将大减,到时再寻找机会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打破鞑子的围困。”

襄阳,城东。

“老赵,老赵,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过来看你了。”在王大超目瞪口呆中,刘青山大脚丫用力的揣着大门,大门上高挂这一个牌子:赵府。

第一百三十八章 襄樊风云(18)

“杀。”高达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显得棕红,沙哑的声音发出虎啸,犹如要把眼前的蒙古汉军吓退,又仿佛要激起心中最后的一丝力量。

手中一把三十八斤的大刀虎虎生威,这柄大刀跟从了自己已三十余年,今天,难道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吗?

“噗嗤”,大刀横扫过去,眼前的鞑子来不及后退,竟然被拦腰砍断。

然而高达紧握大刀的右手,却由此抖了一抖,凭谁都可以看出,高达此时已经力竭,别忘记了,他已经年过五旬,又隐居家乡十余年,武艺终究是有点生疏,气力更不如从前。

“杀。”文漳紧握长枪的右手,青筋暴露,但却略微发抖,想起幼年时父亲就已经请来武师教自己武艺,苦练二十年,难道就是为了今天,难道就是为了今天殉国?

眼前的鞑子越来越多,仿佛杀不完,木墙已经成了一块破烂的遮丑布。

“铛”的一声,长矛碰到鞑子的马刀,发出一阵轻响,文漳毕竟年轻,力气不慎足,虎口一阵发麻,手中的长矛差点掉了下地。

“杀,”蒙面女侠茹鲜紧紧护住张娘子,只见她身体矫健,身手敏捷,但手中长剑却是雷厉风行,蒙面女侠茹鲜,自幼习武,但胡人的武术和中原又是不一样,胡人性子急躁,往往就是直来直往的几招,简单实用之极。

眼前的蒙古汉军欺负茹鲜是一介女流之辈,想借助力量震退茹鲜手中长剑,然而茹鲜却借助对方的力量,长剑削向蒙古汉军的头颅。

“啊”,张娘子不由惊慌叫了起来,只见长剑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已经砍断了蒙古汉军的头颅,张娘子甚至看到对方的眼睛还带有几分疑惑,估计是不相信茹鲜一个女人,竟然如此轻巧的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杀”,史揖大喊,随着越来越多的蒙古兵越过木墙,木墙内的优势已经调转过来,宋兵多是不经过训练的乡兵,杀起来也不费功夫,只是有百余人明显是宋军的精锐,死死的抵抗,才不至于让局势变得不可为。

史揖杀得性起,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足,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数不清的头颅,垒成的高塔,仿佛在嘲笑懦弱的汉人,压在身体之下不停惨叫的汉人女子,将会是她们最后的愉悦。

不过让史揖觉得不爽的是,眼前这个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小将,竟然和自己打成了平手,这是史揖不能接受之事。

“铛”的一声,马刀再次砍向小将的长矛,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史揖紧紧逼着眼前小将,让他不能把长矛从中抽出。

史揖看着对方咬紧牙关,右手微微颤抖,知道对方虎口已经受伤,但见小将依然敢跟自己碰刀,也不禁为对方的勇气喝彩。

“杀,”此时的文漳,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突然,“啊”的一声,战场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叫声,是张娘子?高达大刀奋力向前挥动逼退眼前的蒙古汉军,踉跄退后几步,只见张娘子手中紧紧握住一把长刀,长刀上沾满了血迹,而在他面前,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蒙古老兵。

然来这蒙古老兵想从背后偷袭茹鲜,竟然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娘子救了一命。

“唐林。”高达大刀如白炼,在眼前舞起一段刀影,保住张娘子,大声道:“放火,给老子放火。”

“轰”的一声,如便戏法一般,木墙竟然瞬间熊熊燃烧起来。沾满了火油的木墙,很快就化成一堵火墙,竟然就这样把蒙古军分成两半。

虽然进入木墙内的蒙古军也不少,但被迅速燃烧起来的火墙吓了一跳。史揖大声道:“弟兄们,用原木撞开木墙,宋兵已经不多了。”

宋兵确实已经不多,但乡兵看到大部分蒙古军被挡在外面,胆子一下子疯涨起来,就连力竭的高达等人,也被激起了几分勇气。

“嘭”,原木狠狠的撞击在熊熊燃烧的木墙之上,木墙晃了晃,火星到处飞扬。

“杀。”高达把张娘子护在身后,大声怒喊,无奈他年事已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力气早已经不足。

木墙的大火,不知道能阻挡多少时间,高达压低声音,道:“张娘子,你赶紧回去,让陆大人疏散百姓,就说我老高已经尽力了。”

张娘子摇了摇头,但突然抛下手中沾满了血迹的大刀,往山谷跑去,显然她也看清了目前的局势。

“杀,杀,杀。”高达仰天大笑,笑得有点凄惨,听说去年朝廷准备启用自己再知襄阳府,可吕文焕竟然为了私欲,说什么襄阳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那只是蒙古人的襄阳,而不是宋朝的襄阳。

“杀,杀,杀。”文漳疯狂搬舞动着手中的长矛,也不顾史揖的大刀,只为求伤到史揖。

史揖皱了皱眉头,退后了几步,木墙的大火虽然暂时截断分开两方,但木墙燃烧得很快,即使没有人力相助,也将会很快烧完。

突然,史揖疑惑的看了看南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隐约传来。

“骑兵,是骑兵。”茹鲜突然大喊,峰贴峡寨长期与大宋互市,茹鲜对战马非常熟悉,而且,从声音中能够听出,这是吐蕃的战马。

“是吐蕃战马,是我们的骑兵。”茹鲜完全不顾前面的蒙古士卒,大声叫起来。

原来苦苦挣扎的乡兵,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就连向来稳重的高达,身体也隐约颤动,就是不知道是累得发抖,还是高兴得发抖。

“静塞骑,冲锋。”朱天昌看着火墙,虽然松了一口气,但鼓起的杀气却越来越浓:“静塞骑,冲锋,杀光鞑子,杀光鞑子。”

“静塞骑,静塞骑。”木墙内所有的魁字营士卒与乡兵,不由欢呼起来。

“刺那大人,刘大人吩咐,尽快破城。”刘垓第一时间找到刺那。

此时的刺那,正为刚才的不战而逃觉得郁闷,见刘垓说话有点盛气凌人,不禁怒道:“刘大人,没看到末将正在尽力吗?”

刘垓也不敢得罪刺那,要知道刺那可是阿术主帅的侄儿,自己刚才之所以说得着急,并不是想要取笑刺那的意思,连忙道:“刺那大人是已经尽力了。”

刘垓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刺那真想杀了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老子攻不下这小小一座古城堡?

刘垓也不是混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刺那大人请稍等,在下马上去攻下古城堡。”

“刘五子,”刘垓是刘整的五子,刺那怒道:“你屡次三番戏弄本将,安的是何居心?”

刘垓大叹霉气,自己好不容易跟父亲出来一趟,想不到就给父亲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下可不敢说话,连忙拱手,道:“刺那大人请勿动怒,请允许在下攻下古城堡。”

“哼”。刺那怒道:“还请刘大人作壁上观,老子就算丢了性命也不用你刘五子救。”

刘垓只好再三赔礼道歉,刺那才怒冲冲走了。

刘垓好不容易有一次独立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见刺那不理会自己,只好把火气发到部下身上。

“给老子上。”

刘垓所部,多是蒙古汉军,攻城也较刺那所率领的蒙古鞑子经验丰富很多,只见刘垓所部推着一乘巨大的攻城车,攻城车上用牛皮蒙住,士卒在攻城车里头推着向古城堡城门靠近。

古城堡内乱战一片,幸好有韩拨先往返抢救,但纵使这样,守城的士卒还是渐渐减少,身边的大刀侍卫,也被蒙古人拼命杀了不少。

“大人,来世再战。”宋杨坦然笑了笑,向城墙上的蒙古鞑子杀过去。

“来世再战。”韩拨先也笑了笑,手中的大刀舞起一片刀影。

“大人,”身边侍卫突然大声道:“城门怕快要破了。”

“竟然来得这么急?”韩拨先突然灵犀一动,道:“宋副指挥使把土罐子放在哪里了?”

“还在大营内。”侍卫大声道。

“狗日的,说不定鞑子看准土罐子来了。”韩拨先连忙杀退眼前的鞑子,道:“弟兄们,跟我杀出去,一定要毁掉土罐子。”

“杀。”

“嘭”的一声巨响,古城堡城门被巨大的攻城车撞破,刘垓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刺那见刘垓不顾性命,知道堡内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管眼前的宋兵,三下两下跳下云梯,从大门冲进去。

古城堡只有三百宋兵,经过刚才的一顿厮杀,剩余的宋兵已经不足百人,大门附近除了三三两两倒在地上的宋兵之外,刺那再没看到任何人。

刺那赶紧向堡内的营地冲去,虽只是落后不到一刻钟,但等刺那冲进营地时,发现营地也已经稀稀拉拉的有不少尸体,其中大部分竟然是蒙古汉军,看来宋军在军营中阻击了刘垓的士兵。

刺那只好再往大营内冲去,等来到大营门口,只见刘垓正与一名宋军将领相持。

“韩大人,”刘垓轻声,道:“我父亲对韩大人的骁勇屡赞不绝,若韩大人能够投降与我父亲共事,我父亲一定替韩大人向朝廷请功。”

“是吗?”韩拨先笑了笑,道:“我韩某自认对大元毫无功劳,还杀了不少大元朝的士兵,你们大汗难道心胸如此宽广?”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韩大人有功劳,有功劳。”刘垓连忙道:“只要韩大人把手中的东西给我,我父亲一定会为韩大人向大汗请功。”

“是这个吗?”韩拨先用手推了推眼前的土罐子,眼中带有几分狡黠。

刺那看到他眼神的瞬间,突然想起草原上快要死的野狼,心中大惊,大喊:“快退。”

刘垓反应也非常快,听到刺那的叫喊,就知道韩拨先不妥,连连迅速后退,然后哪里还来得及。

刺那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看到一股巨大的气浪把刘垓震得飞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襄樊风云(19)

另外一章还是迟,还是房子的事,表示万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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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天顺惋惜的看着龙尾洲不远处的蒙古水寨,又看了看身边一脸平静的范友信,道:“老范,可惜了,看来张大人已经突破了汉水防线。”

范友信点头,道:“确实应该如此,不过阿术此人倒还真不可轻视。”

“就是,就是,”范天顺赞同,道:“老子还以为鞑子至少也要弄出点动静来,想不到阿术此人竟然看得这么准,也这么能忍,简直就是一个正宗的缩头乌龟。”

“看得再准,还不是让张大人突进了襄樊。”范友信有些不屑,笑了笑,道:“要是阿术看得准了,张贵哪能如此容易突入襄樊,估计阿术也是事后诸葛罢了,只是张大人能进,估计就不能出来了?”

“谁说进去就来出来?”范天顺饶有滋味的看着范友信:“范老兄说说看?”

范友信愕然的看了一眼范文虎,要知道范文虎是张贵的结义三弟,说不定还有内幕不成:“襄樊困势已成。”

范友信琢磨着,道:“大元朝谋划大宋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派到襄樊的将领张弘范、阿里海牙、史天泽、阿术与刘整等诸将无一不是能战善战之辈。”

“蒙古自草原战场结束后,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兵也已回到襄樊,又有史天泽、阿术等主力骑兵,襄樊破后,蒙古军便可迅速南下,所以范某思量,蒙古军绝对不会放过襄樊,甚至有可能加快进攻襄樊的步伐。”

“范兄大才,弟不及也。”范天顺叹道,要知道这个理论自己还是很早听张贵说过,当时自己还有点不以为然,想不到范友信虽然只是一介厢军团练使,但却能够分析的这么透彻,不过想到以前的张贵还是一个混混头目,心也就平衡多了,想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不公平。

“范大人谬言,”范友信连忙拱手,道:“在下也不过是胡思乱想而已,不过蒙古军绝不会坐等襄樊重新恢复士气,肯定会在近期进攻襄樊。”

“张大人也已经派人过来说过这件事,”范天顺迟疑了片刻,道:“张大人预计,蒙古军最迟不会超过明年一月份进攻襄樊,他让在下想办法牵制蒙古军的战船,以协助襄樊。”

“而且,张大人也已经说过,不用考虑他的安危,在襄樊局势稳定之前,他不会从襄樊突围。”范天顺有点忧虑,道:“蒙古围城数年,对襄樊早已是成竹在胸志在必得,希望张大人能够挺过这个难关。”

范友信突然笑了笑,道:“范大人请放心,张大人若不是心里另有打算,对他来说,出入襄樊还不是易如翻掌之事。”

“就算是这样,”范天顺还是不放心,道:“范兄可能不知道大哥的为人,大哥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说不会突围,就一定会留下来与樊城同处存亡,万一蒙古军狠下心来不顾伤亡,我怕襄樊到底是抵不住的。”

范友信尴尬笑了笑,道:“张大人言出必行,在下却有些事不甚明白,观张大人屡出奇兵,莫不是出神入化,如神来之笔,在下认为张大人应该留在襄樊之外,或许对鞑子的威胁更大?”

范天顺对张贵非常有信心,道:“范兄,或许你没有和大哥接触过,但是大哥绝对不会只有一种本事的人。”

“大哥向来是不按照套路,想法古灵精怪,这次突入襄樊,不正是奇兵吗?”

李庭芝不敢相信的看着苗再成,囔囔道:“这小子,这小子难道就这样进去了?”

“是的,大人。”苗再成比李庭芝镇定得多了,他辈分比李庭芝要大,说话也不用顾虑,不过倒是对这个敢作敢当的小子抱有一些敬意:“那小子确实是敢作敢为,敢于抓住时机。”

“看来张弘范这次真的失策了。”姜才是一名猛将,但为人多思,也有些看法:“他怎么能亲自领兵出征?”

苗再成笑了笑,道:“据说张贵那小子很早就俘虏了他十弟张宏正,张弘范要赎回张弘正,自然只能亲自去,不过这话也只是江湖传闻,当不得真。”

大家笑了笑,私底下和蒙古人交易这可是大罪,不过也不得不佩服张贵,什么事都敢去做,这或许就是游侠出身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吧。

“不过张弘范此次实在鲁莽了。”姜才接着道:“自以为在算计张贵,想不到张贵反而把他算计了。”

施忠为人仁爱,忠厚老实,皱眉头道:“张贵用均州为引,鞑子向来又是残暴好杀,末将怕均州百姓有难了。”

许文德是个大头,囔囔道:“老施你就别傻了,均州与襄樊,孰轻孰重,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

施忠摇头,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张贵身为均州军军头,不守均州反而使得百姓处于危险之中,末将担心朝廷一旦追究上来会连累大人。”

“嗯”,李庭芝点头的,道:“施忠说得不错,在下马上上书朝廷,说张贵出征是是我们荆湖援兵之策。”

“这个,大人不是把自己置于火炉上吗?”施忠愣住了,怎么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呵呵,没事。”李庭芝摇头,道:“张贵这小子,当初就是在下于均州招募救援襄樊,现在张贵进去了,并且把物质带进去了,恩相与朝廷只会嘉奖,绝不会因此责怪张贵。”

“而且,别忘记了,均州还有君实呢?”

施忠这才明白李庭芝为什么如此镇定,陆秀夫跟李庭芝将近十年,绝不会如此鲁莽同意张贵出征,想来必然有所应对,自己却是白担心,想到这里就不吭声了。

李庭芝见众人不说话,道:“张贵这小子进去容易出来难,诸位认为我等应当如何?”

“襄樊守军不足,张贵这小子既然进去了,就不应该再出来。”苗再成可不客气:“再说蒙古军这么大方让他进去,末将思量会不会是蒙古人的计谋?”

“怎么会呢?”李庭芝疑惑的看了看苗再成:“蒙古军就算是再怎么愚蠢,也知道襄樊物质缺乏,不至于放张贵进去吧?”

苗再成笑了笑,道:“大人过虑了,在下也只是认为而已,张贵这小子几次行动,都出乎意料,天马行空,实在是难得,但进了襄樊,即使再能折腾,估计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姜才也是老资格,道:“末将倒是认为,蒙古军没有拦住张贵进襄樊,我担心蒙古军会在襄樊士气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攻城。”

众人想了一会,倒还真有这种可能,蒙古军困城几年,所欠的只是东风而已,李庭芝接过话,道:“姜才说得挺有道理。只是范友信出征汉水未回?”

见李庭芝有所顾虑,许文德站起来,拱手道:“大人,末将请出兵虎头山,牵制阿里海牙大军,以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许文德、施忠与姜才三人都是龙尾洲之战后才授命前来李庭芝帐下效力,李庭芝对他们不是很了解,见许文德主动请战,略微犹疑。

许文德见李庭芝犹疑,大声道:“大人,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

李庭芝连忙道:“文德严重了,你能主动请战,在下岂能不同意?只是范大人那里,可不能让他轻松。”

“再成,你陪我去一趟范文虎军营,邀他一起出兵。”

苗再成皱了皱眉头,道:“小范大人不在,我怕范文虎没有这个胆子。”

李庭芝笑了笑,道:“有没有这个胆子,自然要到了范府才知道。”

范文虎最近有点烦恼,上次龙尾洲大战,银子自然是赚了不少,但风头却给李庭芝这斯抢走了不少,幸好张贵这小子会做人,把功劳都往自己和恩相身上推,要不是看着这小子这么会做人的份上,自己也不会如此爽快就答应范天顺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出兵了。

范恩死后,范府倒是落陌了不少,幸好范天顺这斯煞气重,范府上下都能安分守己,现在范天顺不在府上,范文虎怎么就觉得有点不自然呢?

上次看范天顺走的时候信心十足,难道自己又要立功了不成?龙尾洲大战给自己添了不少头衔,再几次胜利,自己估计又要升官了,鄂州是一个好地方啊,自己可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

这不,朝中的相公,私下都快把自己称为中兴名将了,比拟鄂王,这名衔值钱啊。范文虎有几分得意洋洋。

范天顺出兵后,每隔三两天就送回胜利的消息,把自己的心都搞得痒痒的,实在是不错,灰常不错。

范天顺每打一次胜仗,杀的人虽不多,但总有三五人,缴获的物品也不多,但总有马刀三五把,这样好啊,每隔两三天就往朝廷送点东西上去,让恩相和皇上也高兴高兴,看朝廷的那伙相公能有什么话可说。

可惜的是,这偌大的功劳,非要分李庭芝一份,范文虎想到这里,就像嘴里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第一百四十章 襄樊风云(20)

明天就40万字了,将近两个月时间,每天6000+以上,蝶兰可没有段更史哦。

明天就是第一卷的最后一个高潮了,襄樊保卫战,张贵的翅膀开始抖动。还没有收藏的童鞋,麻烦收一下吧,明天又要换榜了,成绩不理想,还不知道下次推荐要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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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一个门房跑得气喘吁吁,道:“李大人又来了。”

怎么会是又来了呢?显然上次李庭芝带着苗再成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可以说是刻骨铭心啊。

“你怎么不把他拦住,”范文虎不乐意了,想不到范天顺前脚刚走,这些没出息的家人连一个人也拦不住。

门房苦着脸,连死的心都有了,道:“上次那个将军也在,小人怎么能拦得住。”

李庭芝也是轻车熟路,还没等范文虎责怪门房,门口已经响起李庭芝的声音:“范大人,在下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求见。”

这是什么话?都已经杀到跟前了,才说求见之事,而且求见是你说的话吗?这不是讽刺老子不去拜见你升了官?不过范文虎这次倒忍住,冷冷道:“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李大人见谅,末将本应前往见过大人,只是军中事务繁多,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还请李大人多多见谅。”

等你过来拜访,恐怕老子要等到下辈子。但若是按照正规途径想见到范文虎,估计还是要等下辈子了,这烂人借口多得很。

李庭芝故作爽朗的笑了笑,道:“范将军言重了,祥甫今日不请自来,却是有一件天大的喜讯要与大人分享。”

李庭芝说完,自个找了地方坐下来,还把苗再成拉了上座。

范文虎看着就要变成无赖的李庭芝,有点无语,道:“是什么喜讯,敢劳烦大人亲自过来?”

李庭芝心中笑了笑,张贵这小子说过,对付无赖的唯一办法就是比对方更加无赖,看来这话有效了:“一件偌大的功劳,不知范大人有没有兴趣听一下。”

听到功劳两字,范文虎心头动了动,他是热爱功劳,但不至于失利,面子上还是淡淡说道:“既然是对朝廷有功,听一下也无妨。”

“均州张大人于日前已率领均州军突入樊城,并向襄樊输送了大量的军备物质,襄樊百姓,襄樊宋军这次有幸了。”李庭芝虽然是再次重复这个消息,但说得还是有点激动。

范文虎犹疑了,这确实是天大的喜讯,但好像扯不到自己身上。而且这好像有点打自己的脸的意思,要知道自己几次进攻襄樊,都被蒙古军拦在龙尾洲,还屡次蒙古军打得抱头乱窜,实在是难堪。

李庭芝见范文虎心动,连忙道:“张贵曾言,若此战功成,则让祥甫请求范大人联合上旨朝廷,言此战乃我等早已经定下的计划。”

“张贵这小子虽有讨好之嫌,但若没有小范大人率骁勇军出汉水,范友信协助小范大人出征,牵制鹿门山水师,这小子难免再次折戈汉水,这功劳我等受之无愧啊。”

奶奶的,又是一场大功,还让不让人活啊。范文虎几乎都要跳了起来,张贵这人信誉好啊,会做人啊,他知道这功劳太大了,他一个人承受不了,把功劳让给自己和李庭芝,自然有折服之意。

而且张贵这人虽然人品不怎样,但说一不二,自然不会反悔,也不会拆台,值得信赖,不过多少还有点疑问,又怕这小子借机勒索,道:“张大人是否遇到什么困难?”

李庭芝连忙道:“范大人果然是我朝名将,张大人确实遇到些麻烦。”

范文虎皱着眉头,让他出兵可以,让他出征,绝对不行,万万不行,但名将这两个字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范文虎还是忍不住听下去。

李庭芝见范文虎,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挥手叫苗再成退后,低声道:“张大人虽然成功进入襄樊,但祥甫认为蒙古军必然会加快进攻襄樊的步伐,我拟与范大人联合出兵虎头山,祥甫出兵两万人,范大人出兵两万对朝廷言三万,不知范大人意下如何?”

出兵两万言三万?范文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是三万,是三万。”李庭芝肯定的点头。

哦?范文虎这次可算明白了,奶奶的,李庭芝这是要让自己贪军费啊,够狠啊,有前途啊,要知道朝廷为了激励前线士卒,每次出征都会拨一大笔钱奖励,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这个,怎么好意思,要不李大人也多出一点。”范文虎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李庭芝摇头,道:“祥甫多谢将军厚爱,只是祥甫志不在此,志不在此,范大人放心,这话祥甫自己是说不出来的,这是张大人建议。”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显然,张贵的信用比李庭芝要高。

均州,城外。

“文小子,你小子给老子起来,你小子给老子站起来啊。”高达抱住满身血迹的文漳,史揖临死前的反击毕竟不简单,文漳年纪还轻,经验不足,被史揖杀得满身伤痕,虽然他最后也拼死杀了史揖,可是自己也频临死亡。

“天瑞,天瑞,”陆秀夫也是满脸泪水:“都是老夫害了你啊,老夫说话不应该这样重,其实你不用证明给谁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天瑞,天瑞,你醒醒,你醒醒。”

朱天昌瘸着腿来到高达身边,大声道:“静塞骑副指挥使朱天昌救援来迟,请高帅处罚。”

静塞骑三百人,王良带领一个都的兵力狙击张弘范,剩下的不到十人,连都头王良也惨死。

而剩余的两个都,能站起来的已不到五十人,不到五十人,然而在木墙内外,跪在地上抱头的蒙古汉军,却超过了五百人。

“静塞骑,冲锋。”紧紧五个字,让他们记住了一辈子。

“混蛋,你说什么。”高达放下文漳,怒道:“你说什么?”

朱天昌见高达发怒,噗通一声跪下去,道:“静塞骑副指挥使朱天昌救援来迟,请高帅处罚。”

“混蛋,老子早已经不是你的高帅,你也不是老子的部下。”高达怒道:“老子若是你的头,非砍了你。”

“高帅,天昌该死,该死啊。”朱天昌满脸泪水,想起用人头垒起的高塔,想起血流成河的均州,想起英勇杀敌的王良,还有那敢于冲锋却永远不再醒来的静塞骑骑兵,朱天昌泪流满面,谁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还没到伤心时。

陆秀夫扶起朱天昌,道:“老朱,别怪高帅,你先起来。”

此时,张娘子扶着茹鲜来到身边,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茹鲜的嗓子有点沙哑:“大人,让我看一下。”

陆秀夫不禁点点头,茹鲜可以说是均州城内医术最好的大夫了,她既然说看一下,那多少总有点希望吧。

陆秀夫狠狠摇摇头,刚才他已经再三试探,文漳的心,早已停止了跳动。

茹鲜仔细用手指压迫文漳的眼球,发现瞳孔有些变形,茹鲜有点惊讶,轻轻松开手指后,瞳孔竟然恢复了原状。

“张娘子,拔一根头发给我。”茹鲜脸色有点沉重,低声对身边的张娘子道。

众人有点奇怪,张娘子轻轻拔下一根头发,递给茹鲜,茹鲜郑重的接过头发,先是在空中无意识的晃了晃,再把头发放在文漳鼻孔前。

“诸位大人,都先别呼吸,围在一起不要动。”茹鲜屏住呼吸,再把头发放在文漳鼻孔上。

“动,动,动。”高达紧紧捏住拳头,心底给自己鼓气,明知道文漳已没有了心跳,但还是希望能够看到奇迹。

“天瑞,天瑞,一定要醒来,一定要醒来。”陆秀夫也掐紧拳头。

“啊,动了,动了。”朱天昌眼睛锐利,突然跳了起来,虽然他年纪已大,但在高达面前,他却失去了装老的资格。

高达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茹鲜姑娘,请问这小子……”

陆秀夫也竖起了耳朵,怕听不到不幸的消息,明明没有了心跳,难道还能抢救过来不成?

茹鲜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要说话,然后解下绑头发的小绳子,把文漳的手指扎住,过了不到一刻,却见文漳指端出现青紫肿胀,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上抢救。”

樊城。

古城堡。

刘整一声不吭的看着刘垓,此时的刘垓,早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上的盔甲,被土罐子巨大的威力,炸得破烂,仿佛路上的乞丐,要有多烂就多烂。

土罐子。

刘垓用自己的生命,证实了土罐子的威力,土罐子除了能够炸开城堡,还可以炸死人,还可以大范围炸死人。

刘整轻轻的把刘垓的眼睛抹上,仿佛也是给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终止符,降元十余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心累。

想不到白头人,竟然送黑头人

难道这就是报应?刘整木头一般。

刺那走上前,低声道:“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大人节哀顺变,刘垓弟兄的死,刺那罪不容赦,还请大人处罚。”

刘整低声,道:“刺那大人别记在心上,这不关你的事。”

“六儿的仇,自然是要报的,但老夫要找的是宋军,要找的是汉水对岸的狗皇帝。”刘整高位已久,说话自然有几分威严。

刺那甚至觉得身上有几分冷,一个汉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如一个蒙古人,说要找蒙古人报仇一般。

这是私仇,但更是死仇。

“对了,刺那大人,请让弟兄们准备一下,争取今日之内收复其余的堡垒。”刘整淡淡说道,仿佛眼前不是他的儿子,死了一个儿子,他还有五个,但心死了,却一个也没有了:“老夫会向朝廷,会向大汉为犬子请功。”

刺那领命,刘整站起来,喃喃道:“六儿,你放心走吧,爹爹一定要用数不尽的宋人为你陪葬。”

“刘福,”刘整道:“你马上回鹿门山大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襄樊保卫战(1)

开头怎么写呢?郁闷。

想不到还在推荐中,嘿嘿,努力更新报答。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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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末将苟且偷生,还请大人杀了末将以谢樊城。”宋杨跪在坚硬的石头地上,也不顾自己全身血迹斑斑,狠狠的磕头,道:“韩大人,韩大人和鞑子同归于尽,末将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刘大汉贼的儿子,末将才不敢死,现在话已经传到,还请大人杀了末将,杀了末将。”

“你混蛋。”牛富大脚把宋杨踹翻:“杀了你,杀了你能有什么用,杀了你就能救回韩拨先吗?杀了你蒙古军只会更加高兴。”

“况且,战士战死沙场,裹尸而归,这难道不正是他的归宿吗?”

韩拨先跟从自己时间已久,只是为人做事固执才不能升迁,想不到他还是这样固执。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啊,自己干嘛要让他死守古城堡,想不到狗日的蒙古军会攻得那么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韩大人可曾说过什么话?”牛富黯然伤神,从王福到韩拨先,那么下一个又将会是谁呢?

人死了,终究不能复生。

“韩大人走得很坦然,”宋杨哭泣着,道:“说下辈子还是跟大人,他还是愿意给大人当个小兵。”

牛富愕然,看着满天的星星,低头不语,鼻子却发酸。韩拨先和宋杨早年都是牛富身边侍卫,后来立功太多了以致于引起士兵不满,自己才把他们独立出去。

“你呢?”牛富看着血迹斑斑的宋杨,道:“可还想回来给老子当侍卫?”

宋杨一脸喜悦,但随后低头不语。

牛富道:“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宋杨抬起头,看着东面,大声道:“大人若允许,末将愿意重组韩大人都营,为韩大人报仇雪恨。”

牛富一愣,但很快道:“好,果然是我牛富的好兄弟,等你养好伤之后,老子亲自为你选人。”

清晨,樊城校场。

武节郎、均州招讨使、均州团练使张贵,郁闷的看着校场上人头涌涌的水师,意气风发的弩箭手誓言军,赤膊上阵的刀斧手踏蓝军,再看看身边仅有一百人的魁字营。

李成看到唉声叹气的张贵,大声道:“军头,你要是开口,要多少人末将就给你拉多少人?”

平素稳重的吕武,也点头道:“老李说得对啊,私下里已有不少弟兄在问,魁字营什么时候开始补充人员呢?”

“就是,就是,”李成大声道:“别忘了,刘大人在城内还有不少弟兄呢?刘大人临走前也说了几次,要是大人开口,魁字营什么时候会缺人呢?”

张贵还是苦着脸,有心无力啊,他想着的是要把魁字营打造成为大宋第一支箭术无双、骑术无双、武术无双的三无双部队,可不能随便松口,现在这口子一松,日后就难合拢了。

“都说什么了?”张贵故意板起脸,大声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是不是都收了别人好处?岂不知道抗拒从严,坦白从宽?”

李成撇撇嘴,道:“头,没收啊,就是水师里头那个高句,不是我的发小吗?已经跟我说了好几次了。”

“好啊,都已经打出名号来了,端得是好主意啊,那么吕武你呢?”张贵摇摇头,咬咬牙恨铁不成钢。

吕武大声道:“头,我老吕可不是这种人,老吕不配和李成这种人为伍。”

张贵正想表扬他几句,想不到吕武却低声道:“不过城东的王磊,端得是一等一的好汉人,也是个不错的兵架子,老子觉得可惜了。”

“你们这帮兔崽子。”张贵骂道:“想进入魁字营,没门。”

吕武和李成对视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希望,垂头丧气道:“你看水师,三千人,多威风啊,还有誓言军,也弄了三百人出来,就连再不济的踏蓝军,还有三百人呢?”

“就是,凭啥我们魁字营,是均州军中的最精锐,就只有一百人,。”

张贵看了一眼魁字营,真诚的道:“当初张某说过,魁字营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弟兄。”

“陆秀宗都,峰贴峡寨你们也去过,危在旦夕却毫不退缩,我抛不下他们。”张贵低沉道:“文漳都,留守均州,处百倍之敌,有死无生之境,我不忍心抛下他们。”

“只要他们一天还在,魁字营就不会抛弃他们。”张贵大声道:“他们是我们的弟兄,只要均州军一日不扩大,魁字营就一日不扩张,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弟兄,我们不能抛下他们,我们都是兄弟,不离不弃的好兄弟。”

“兄弟,不离不弃。”

“而且,魁字营,”张贵大声道:“永远最牛。”

“最牛,最牛。”李成大声呼应,只是悄悄拉了一下吕武,悄声道:“老吕,这最牛是什么意思?”

吕武为人稳重,深情道:“这最牛两个字不得了啊。”

李成见他不开口,只好追问道:“不得了,那是什么意思呢?”

吕武瞪了他一眼,道:“你就不会问头吗?”

李成白了他一眼。

“要想进魁字营,也容易,也不容易。”张贵大声道:“老子要鞑子的人头,没有鞑子的人头作为投名状,谁也别想进魁字营。”

“人头,人头。”魁字营大声喊起来,一百人的声势都要盖过水师三千人了。

“兄弟们,给老子跑起来。”张贵大声疾呼,领头跑了起来。

魁字营大喊着,也跟着张贵跑了起来。

去哪里好呢?张贵郁闷了。

“张大人,前面就是东门了,鞑子已经攻下了中和堡,在外面守着呢?”城门卫士见张贵带着一伙人跑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幸好张贵这鸟人给樊城带来了好吃好喝的,倒是让人记住了。

“城外的兄弟们都撤回来了吗?”张贵问道。

城门卫士点头,道:“听弟兄们说,昨晚都已经撤了回来,不过也怪狼狈的,听说当时鞑子就跟在屁股后面呢?”

“还有,听说老韩头跟鞑子同归于尽了,还炸死了刘大汉贼一个儿子,古城堡打得可惨了,三百人只有副指挥使领了十来人回来,据说还是装成鞑子模样才趁乱跑了出来。”

“可惜了,老韩头可是一个好人。”城门卫士跟韩拨先有点交情。

“弟兄们的仇,一定会报的。”张贵拍了拍城门卫士的肩膀,道:“你把城门开一下。”

“什么?”城门卫士大吃一惊,连忙道:“张大人请原谅,不是小的不肯,只是牛大人说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出城。”

“既然这样……”张贵正想说话,背后却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都给老子记住了,日后张大人的话就是老子的话,张大人的命令就是老子的命令。”

见牛富过来,张贵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吃定了鞑子现在乱成一团才有意带人出去壮壮人气,想不到牛富也过来凑热闹:“牛大人,这不是折杀矮张吗?”

牛富故作板起脸,道:“这是你矮张应得的,弟兄们谁不敬佩你小子的胆量,我老牛何曾有折杀你的意思。”

“这个,这个。”张贵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再说下去牛富估计又说自己侨情了。

“嘿,嘿,”牛富笑了笑,道:“你小子怎么想着出城?听说鞑子脾气现在不好。”

“这不是没事干,想带弟兄们出去散散心,听说鞑子昨晚通宵未眠,矮张思量鞑子今日也没什么精神。”张贵尴尬道。

“既然这样,要不来点刺激的?”牛富突然感兴趣了。

张贵翻了一下白眼,老子刚从均州过来,容易吗?还没说话,身边的李成已经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狗日的,都是一帮土匪。”张贵只好拱手,道:“牛大人请说。”

牛富神秘说道:“老韩把刘大汉贼的六儿子干掉了,想必刘整现在还悲伤得很呢?估计也没什么精力防备,六堡刚被鞑子抢走不久,也有得乱的。”

牛富看张贵没什么反应,低声道:“老子不是抢了些马吗?你矮张胆子若够大,带弟兄们出去转一圈。”

看着张贵疑惑的表情,牛富继续道:“樊城虽然因你小子进城,大伙也有了点干劲,但襄樊被困数年,士气低迷,你小子若胆子够大,不若出去转一圈,也好调戏调戏一下鞑子?给咱们樊城的兄弟瞧一瞧?”

“我的妈啊,这老小子也敢想?”张贵眼睛都瞪了起来,自己只不过心血来潮想带他们出去混一下,没想到牛富胃口这么大,果然是当领导的料。

“怎样?不敢了吧?”牛富得意的看着张贵。

张贵这人最受不得就是别人的激将法,敢不敢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一回事:“哈哈,我矮张还有不敢之事。敢不敢,得问一下我的兄弟们了。”

果然是混混,只能一辈子是混混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心头却早已经开始祈祷了:“这帮混小子,千万别答应啊,这可不是出去玩的啊,有性命危险。”

估计是听到了张贵的祈祷,魁字营突然爆喊起来:“敢,敢,敢。”

“怎样,服了吧。”张贵紧紧掐住手心,让自己千万别动怒,至少要为自己争口气才说嘛。

“矮张果然是英雄了得,拯救襄樊的任务从此以后就交给你了。”牛富笑呵呵道。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张贵郁闷了。

既然是政府行为,那张贵可得精心细算了,战马肯定要挑最好的,郭平这个神射手、马术无双的好伙计肯定要带上,至于誓言军在莫雄的指挥下,也来到了城墙学习实战经验。

紧闭了整整五年的樊城大门,终于打开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襄樊保卫战(2)

好小子,都四十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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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整丧子,军中大事自然是交给刺那,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刺那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除了古城堡外,星月堡、大名堡、兆民堡、中和堡的宋军都已经撤回了樊城,自己动作虽然快,但也只能看到宋军的背影。

堡内所有的物质被洗劫一空,要不是知道宋军刚好得到一批援助,刺那都忍不住认为这些是不是叫花子来的?

分配兵力,修葺堡垒,重新设置防线,这些事都一股脑的堆在刺那身上,刺那在享受权利带给他的愉快的同时,也痛苦的承受无尽的疲倦,算是痛并快乐着吧。

此时的刺那,正坐在中和堡上,中和堡位于樊城的正东门,正好把樊城堵了一个正着,只是宋军聪明得很,攻击六堡时先把古城堡干掉,然后再打星月堡,中和堡内的鞑子被宋军的来势汹汹吓了一个正着,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没做什么抵抗就放弃了中和堡。

由于汉水的冲击,樊城外的地势非常平坦,中和堡至樊城之间不到三里,平素若视力好的士兵,都可以看到对方的影子。

而且中和堡驻守有一大部分是骑兵,三里路程,对骑兵来说,简直就是触手可及。

虽然连续胜利,连取五堡,但刺那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几个月前的耻辱,一直还在心中,他放不下,他活得很累,每次梦中醒来都会看到那个可恶的影子,看到那个笑嘻嘻的脸,刺那很想很想用手扯烂那个笑脸,问他笑得为什么这么难看?

然而,那人闹得越来越凶,刺那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他杀死,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一口气追上那人,然后把他杀死。

然而,没有,一切都没有。

“大,大人。”一个士兵从城墙上滚下来,惊慌道:“宋军,宋军。”

显然是事情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刺那皱着眉头,大声道:“宋军怎样了?”

士兵这才回过神来,忐忑不安道:“樊城城门打开,宋军出击。”

“你说什么?”刺那大吃一惊,想不到宋军如此威武,刚得到援兵就敢出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看来大元朝这几年的围困对他们影响不大?

刺那走上城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队约莫百人的骑兵,只是想不明白这伙骑兵胆子为什么这么大,难道还真当大元朝没人了吗?

“以后看清楚一点。”刺那淡淡说道,真给大元朝丢脸了,什么都搞得草木皆兵,在这样下去大元朝的勇士很快就会成为懦弱的宋军。

士兵缩了缩头,再悔恨的看了一眼让他丢脸的宋军,突然眼睛一亮:“大人,那人,那人……”

刺那见他又要发疯说不出话,一个老大巴掌挨过去:“给老子镇定点,老子还没死呢?”

士兵捂着脸,嗡嗡道:“大人,那不是那人。”

“什么那人这人?”刺那又要发火,突然想到一件事,现在这个士兵正是跟从自己追击张贵其中的一个,转眼看起,顿时火气。

“来人,准备出兵。”刺那大喝一声,如雷般在中和堡响起,这个世界怎么会变得如此疯狂?那人竟然出现了。

蒙古军折腾了一个晚上,早已累得差不多,不过刺那疯子的名字,在军中响得很,可不能轻易得罪,即使再累也要抖数精神啊。做人难,做士兵更难,做蒙古士兵更是难上加难啊。

待得骑兵集合完毕,刺那也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才碰到那人,自然不能再轻易让他溜走,还是要从长计议。自己骑兵虽然不少,但在中和堡的也不过两百人,没有把握啊,都怪张贵太张狂了,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大人,那人快到了。”士兵着急问道:“再不出兵就要给堵住了。”

刺那摇头,道:“你吩咐一下,让城墙上的弟兄们精神点,把宋军逼走,别让他们靠近中和堡。”

骑兵不能太快出城了,如果让那人又跑回了樊城,自己肯定会后悔莫及。

张贵肯定不知道自己运气这么好,这么难得的老熟人都可以碰到,张贵这可不是出来玩的,一路上也谨慎防备,一旦遇到风声不同就赶紧拍马屁走人。

想不到都走到中和堡了,也不见蒙古军露面,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要知道平常蒙古军都是把樊城围得密密麻麻的,只是蒙古军也被宋军袭击怕了,而且刚收回六堡,也不太愿意把防线放上去,才让张贵赚了便宜。

“头,我看鞑子都成了缩头乌龟。”李成摇头,道:“要不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樊城内弟兄们可是看着咱们魁字营呢,可不能丢脸。”

“这个,不太好吧。”张贵摇头,他还不至于自大成这个样子,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得很,魁字营有多少斤两,他也清楚得很。

“头,樊城上弟兄们都盯着呢?”李成可不愿意丢脸,大声道:“要不我先带些弟兄靠上去看看,说不定鞑子收复六堡后人手不够,还没有来得及派人过来呢?”

真是天方夜谭,天下哪有这么大的馅饼掉到你身上?不过还是点头表示李成说得有道理,毕竟自己这次出城就是为宋军打气,如果就这样灰溜溜跑回去,自己面子上多过意不去。

“郭平,你上去。”张贵可不敢把李成放出去,说不定放不出去后收不回来了。

郭平为人较为谨慎,也识得大局,张贵颇为放心,而且郭平箭术好,马术强,比李成这个半桶水要强多了,不过面子上可不能这样说,会打击人的。

郭平自然领命,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大人,鞑子防备森严,弓箭手布满了城墙,但不知为什么鞑子没有出兵的意思?要不是缺乏骑兵就是有所图谋。”

你看,这就是专业的探子,不但有结论,还有分析过程,你李成做不到吧。

“唉,算了,这不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张贵叹了一口,管他阴谋阳谋,没有出兵就好。

李成眼珠一转,道:“既然鞑子不敢出来,要不咱们去中和堡看看刘大汉贼,听说他老年丧子,端得可怜。”

张贵眼珠一亮,这倒是好主意,他隐约记得刘整跟史天泽老贼死期都已经差不多了,说不定再气一下他老人家,能提前打发他走?

这样也算是为大宋除掉一条大害虫啊。

这样一想,张贵就冲昏了脑子,连忙点头说好,吕武刚想说话,但看到张贵一脸淫贱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

张贵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一首诗,很有感觉,于是连忙让人找来一块绸布,然而行军打仗哪里有这些东西,再加上张贵这小子又是临时出城。

没有办法,只好让李成这小子脱下一件汗衫,又咬破李成的指头,打算给刘整来一个血书投诚,呸,不是投诚。

“恶来一意却胡尘,堪恨难逢孝庙身。泸水礁明元得炽,崖天雨暗宋终沦。信为南国无多士,屈做北朝三等人。襄**涛声似泣,金瓯破灭自王臣。”

张贵装模作样吹了吹汗衫,得意洋洋的看着一手如蚂蚁怕过一般的字:“怎样,老子还有两手吧。”

李成脸色有点苍白,他又不是饭桶,给张贵放了这么多血,没有晕掉已经算够好了,哪里还有精神,都怪自己这张臭嘴啊。

郭平眼睛闪着星星:“张大人,这实在太好了。”

晕,能不能搞些其他的赞扬啊,这话好像也太俗了,至少也应该说点什么“天纵奇才”啊之类的话。

“弟兄们,走了。”张贵挥了挥花红的汗衫,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那人怎样了?”刺那有点莫名的兴奋,终日所思的仇人就要眼前,他竟然能忍到现在,也算是能忍人所不能忍了。

士兵也配合低声道:“没过来,往古城堡去了?”

“哈哈,长天生保守。”刺那心都要跳出来了:“你跟上去,注意不要让那人发现了。要是让那人发现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士兵自然屁颠屁颠的走开了,等士兵领命离开,刺那竟然兴奋得有点控制不住,仿佛手刃仇人就要眼前,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士兵才回来,刺那早已控制不住,抓住士兵,着急问道:“怎样?”

士兵吓了一跳,以为又要遭无妄之灾,见刺那只是问情况,拍暗中喘了一口气,道:“那人完全没有发现,确实是往古城堡去了。”

“好,好,太好了。”刺那一个翻身跳上了战马,大声道:“弟兄们,立功的时刻到了,跟老子冲。”

出了中和堡,刺那又有点担心了,拉过小兵,道:“你真的确认那人是去了古城堡。”

小兵无奈的点头,道:“小的怎么敢骗大人呢?小的真真切切看到那人去了古城堡。”

“拿好,你现在马上回兆民堡,让守将出兵支援中和堡,同时尽量堵住樊城不让里面的宋军出来。”

刺那又不放心,连忙道:“对了,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襄樊保卫战(3)

刘整一语不发,坐在军营中整整一天,不吃饭,不睡觉,在他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地图。而在他身后,是还没有土为安的刘垓的尸体,世人皆知他喜欢刘垓,然而刘垓上还有四个哥哥,在刘垓下还有两个女儿,为什么偏偏就喜欢刘垓?

而且,刘垓明明是排行第五,为什么自己总称呼他为六儿?

他发誓,发誓一定要为刘垓报仇,用仇人的血,用仇人的肉,用仇人的筋骨,慰安刘垓的在天之灵。

刘整轻轻的抚摸着地图傍边的神道碑铭,刘垓自幼聪颖,勤奋有天赋,但偏偏对他大哥征战沙场极度羡慕,这次自己熬不过他才把他带了出来,然而却想不到这竟然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六儿。”刘整轻轻呼唤,仿佛能从神道碑铭中将他唤出来,这是刘垓留给他最后的物体了,可怜自己征战一生,却连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也不能保住性命。

这是他的秘密,五十年前,正当他失意之时,一个红尘女子,给了他最大的慰藉,然而,自己终究是离开,留下了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孩,当年自己承诺成功名就时一定回去娶她,然而当自己真正功成名就时,自己却来到了遥远的宋国,后来又降了大元,自己也曾经派人回去找过他们,但却依然没有踪迹,若这个孩子能长大成人,也是白发苍苍了吧。

刘整的心在流血。六儿,长得跟他的从来没见过面的大哥一模一样,刘整认为这是上苍赐给他的宝贝,他要用一生去弥补。

或许是为了补偿他心中的内疚,又或许是为了减轻他的罪孽,他对刘垓的爱,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一个人。

“六儿,”刘整喃喃说道:“爹爹对不起你。”

刘整双眼有点空洞,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活着,难道为了生存下去,人真的可以去做任何事吗?

刘整没有答案。

他已经是这样做了,为了活命,他投了宋廷,还是为了活命,他投了鞑子。

古城堡外,是滔滔的白水河,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把刘整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从来没有过的疲倦,充斥了刘整的每一个细胞。

生又何哀,死又何防,只不过就如眼前的刘垓一样,终究会化作一否泥土。

“报仇。”刘整泪流满面,紧紧掐住双手,十多年前,大宋没能杀死自己,然而,十多年后,大宋却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若是有得选择,他又应该如何去选择。

当年胁同投降的三十万百姓,残存至今的又有多少?

“我好恨啊。”刘整迷糊的双眼,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窗外,是一片蓝天。

张贵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大元朝虽只是刚收复了六堡,但也不至于这样?中和堡的蒙古军在监督樊城,樊城的每一个动静都逃不出他的眼睛,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蒙古骑兵过来狙击,也没有蒙古骑兵过来把他们堵住。

“大人,”李成大声叫道:“中和堡很快就到了。”

李成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满脑子都是军国主义,杀人和被杀是他最喜欢做的事。

“给老子快点。”张贵可不会认为中和堡的蒙古军善良得让樊城士卒随时出入,若不是另有阴谋,就是蒙古人已经在调兵遣将,自己动作再慢点,估计就会被封锁在鞑子的城堡阵之内。

郭平突然停了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后方。

突然一个翻身跳下马,俯下身去,仔细听了一下,脸色大变:“大人,后面跟着一伙骑兵,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三百人。”

“狗日的,我就说了蒙古军就没这么好人。”张贵郁闷的看着不远处的古城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也要促进一下那个老头的生理年龄生长才行。

刘整是怎么死的呢?史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刘整破了襄樊后,回到上京上奏忽必烈大汗:襄阳破,则临安摇矣。若将所练水军,乘胜长驱,长江必皆非宋所有。

忽必烈给他升了官:行淮西枢密院事,驻正阳,夹淮而城,南逼江,断其东西冲。到了十二月,诏整别将兵出淮南,整锐欲渡江,首将止之,不果行。

首将就是丞相伯颜,不让这老小子渡江,刘整失声曰:“首帅止我,顾使我成功后人,善作者不必善成,果然!”

其夕,愤惋而卒,年六十三。哈哈,被气死了,这老头几十岁了,绝对是心脏不好,张贵不算计他,这不是白穿越了一趟。

“离我们有多远?”张贵在想,是不是想办法让后世给他快递一付望远镜过来?

郭平又不是神仙,有了顺风耳哪里还有千里眼,摇头道:“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距离应该还有点远。”

江湖传言,不是有些高手能趴在地上听出敌人的距离吗?看来要不是江湖传闻有误,就是郭平的本领不到家,但郭平能听出大概的人数,估计还是有一定水平,只要比自己强多。

张贵实在是不忍心放过这个机会,让这老小子回鹿门山了,自己日后说不定后悔死,这老小子不是自己人,万一襄樊守不住了,没有这老头挑拨,忽必烈说不定没这么快下定决心,于是暗下决心,道:“郭平,你带一半弟兄与吕武留下在这跟蒙古骑兵缠斗,最好就不要与鞑子交锋,半个时辰若老子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带他们跑路。”

“那大人你呢?”郭平没有担心自己的情况,反而追问。

张贵迟疑了片刻,还是最终说道:“刘整,年届六旬,又是老年丧子,本来不应该下井落实,只是这人实在是对我大宋太危险了,襄樊乃至大宋局势糜烂至此,与此人有莫大关系,老子非得见他一面,问他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杀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郭平摇头,道:“大人,莫不要忘了此人原就不是我大宋子民,虽比不上三姓家奴亦不远咦,大人那是枉费心机,而且刘整都已经六旬,什么事也看得很快,生死毕竟如浮云,末将认为大人那是枉费心机?”

“嘿,嘿,”张贵笑了笑,道:“还不一定呢?”

“既然这样,还望大人小心。”郭平拱手示意,然后看着张贵离开,才转身策马,大声道:“兄弟们,给老子跑起来,也好让狗日的蒙古人见识见识一下咱们魁字营的威风。”

“郭大人,”吕武愣了下,赶紧策马追上去,道:“我等只有五十人?”

郭平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声笑道:“谁说人少不能欺负人多,弟兄们,长威风的时刻到了,杀敌报国的时刻到了,给老子跑起来。”

“魁字营,冲锋。”闪亮的马刀,在阳光中耀眼得很。

吕武咬了咬牙,策马跟上去。

“嘟、嘟、嘟”,响亮而急促的号角声吹响,把刘整从中唤醒,刘整的大儿子,古城堡千户刘垣走进来,迟疑道:“父亲大人,外面来了一队宋军骑兵,指名要见父亲大人?”

刘整疑惑的看了一眼刘恒:“对方是谁??”

刘垣摇头,道:“父亲大人,儿子不知道。”

“怎么会知道我在古城堡?”刘整更加疑惑,但很快又醒了过来,刘垣骁勇,曾经和自己一起在通泉把昝万寿打得落花流水,但为人憨厚,不善思考。不若埏,管军万户;均,榷茶提举;就连孙子刘克仁,也已经当了知州。

果然,刘垣很抱歉摇头,道:“父亲大人,儿子不知道。”

“好,不管他是谁,咱们父子两去会一会他。”刘整站起来,道:“憨儿,你去准备一下。”

刘垣很高兴离开,他知道父亲痛爱刘垓,但由于自己纳言,却一直不知道怎么劝说,现在看到父亲提起精神,自己也非常高兴。

张贵吩咐李成仔细警戒,然后才不安的看着古城堡,万一出来的人多了,自己赶紧撤走,亮他们也追不上,无论什么时候,还是保住性命要紧,人啊,还是不能冲动啊,暗地给自己提醒。

刘整不用张贵等,很快,古城堡大门咯吱一声打开,里面孤零零的一个人策马出来。

“好胆。”纵使张贵认为自己胆子不小,但和刘整这一比较,反而落了下风。

张贵连忙迎上去,在马背上拱手道:“后学末进张贵张至诚,见过武仲先生。”

张贵之所以不唤其名,直接称他字号,不过是想唤起某人的回忆罢了,想必这老头在大元朝也郁闷坏了吧,被人直接换来换去当狗溜?

果然,刘整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就是均州矮张?”

不怪张贵形象和江湖传言相差太大,怪的就是张贵这人名声太响了,袭击工场,诱击水师,突进襄樊,有哪件事是大宋的将领这几年能做出来的呢?

“你就是邓州穰城刘整。”张贵也不客气,反正就已抱定心思过来惹他生气,何必跟他善意?

“好,你果然是均州张贵。”没想到刘整大笑,仿佛是听到一件非常开心的事,邓州穰城,这是多少年没有听过的笑话。

“自然,老子行得正走得正,堂堂正正的大宋百姓,正儿八经的汉家儿郎。”张贵大声道:“不像某人,三姓家奴。”

刘整却仿佛没有听到后面一句话,慢条斯理道:“你冒险出城,不会是专程来找老夫麻烦吧?”

“你说的对了,老子就是专门找你麻烦。”不过这话只能私下说,表面还是要做功夫才行。

“闻武仲先生年老丧子,后学于心不忍常凄凄。”张贵看着已白发苍苍的刘整,哪里还有赛存孝的威风,突然觉得内心不忍。

旁边李成见状,大声道:“老头,我们大人是给你送礼来的了。”

李成说完,就把手中的汗衫抛了过去,张贵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拱手道:“此乃张某之心意,还望武仲先生见谅。”

见刘整疑惑的打开汗衫,脸色刷的一下变青,张贵看着对方脸色不同,连忙道:“武仲先生既然不打算挽留,张某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啊。”

“噗嗤”,刘整喉咙一甜,一股热血喷涌而出:“竖子……”

第一百四十四章 襄樊保卫战(4)

听说章节要长,长,长。

蝶兰搬完家后,一定要长,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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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字营,冲锋。”郭平这个小疯子,奋力的策马奔腾,在平地上迅速奔腾,就如放飞了的小鸟一般自由自在。

也难怪,郭平虽是静塞骑和誓言军的老大,可均州军成军以来,整天不是打仗就是出征,训练的时间并不多,也不知道张贵招谁惹谁了,这小子天生就是惹事的命。

战马迅速奔腾,能够挑选进魁字营的家伙,多半都有一技之长防身,也不担心马术不精摔倒地上,不愿意当亡国奴的汉子,从北方开始逃亡,到了均州后又不愿意继续南下,毕竟他们虽然离开了家乡,但还是愿意留在离家乡更近的地方。

张贵打响了牌子,投靠的人自然是要多少就有多少,要不是张贵害怕树大招风,早已把队伍拉起来了,当然,还有一个问题:钱。

大宋士兵优良的传统之一,出征前是要发补贴的,就如现在美国军人去阿富汗,每天要补助的,如果还不明白,就想一下老板让你出差,你要不要补贴呢?

“冲。”郭平还是不断嘶喊,不管身后的骑兵能不能听到,他能清晰感受到身上充满了力量,一种内心对力量的追求,对人生的追求,仿佛在此刻爆发出来,传承的血统,带来了无限的思念。

“大人,鞑子就在前面了。”吕武见郭平丝毫没有绕路或躲避的意思,只好大声叫道。

郭平摇头,只是挥动手中的马刀,依然大声嘶喊:“魁字营,杀。”

吕武一咬牙,跟着冲了上去,吕武只是半路出家的军人,不如郭平,郭平身兼静塞骑与誓言军指挥使,可是比张贵还要威风的家伙。

战马的速度很快很快,吕武觉得风在呼啸,突然间,一种很灵通的感觉,从脑海中灌入,迅速奔腾的感觉,让吕武恨不得摊开胸怀去迎接这一切。

“杀,杀,杀。”郭平仿佛虔诚的教徒,眼前只有蒙古骑兵,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能够阻挡他的杀戮。

眼看蒙古骑兵出现在眼前,郭平突然变戏法一般,把马刀插进战马左侧的刀鞘,然后摘下背后的硬弓,也难得他马术精良,一般人也只有看的份上。

魁字营可不止看的份上,见郭平摘下硬弓,也从左侧取下早已经上好了弩弓的手弩。

“倏”的一声,硬弓划破天空,往远处飞去。

刺那不愿意打草惊蛇,一直小心翼翼的跟在张贵后方,哪里会想到郭平突然加速反冲了过来,要知道战马从平步到加速需要一段时间,刺那发现对方不妥时,宋军的马速已经不断提高,脸色不禁变了变。

对方显然是有经验之人,迅速奔腾的战马,足可以把自己的骑兵冲散。

突然,远处一个黑点出现在眼前,刺那的反应很快,身体向右昂去,只见一直黑黝黝的箭雨划破眼前,直接射入了身后的战马,战马一声长啸,竟然摔倒地上,马上的骑兵哪里反应过来,也被战马翻到地上。

刺那不由惊了一身冷汗,这是他从军以来遇到的最为危险的一次,想不到的是对方手执硬弓,竟然能够在迅速奔跑之时还能有如此的准头,刺那自问自己做不到。

被摔倒地上的骑兵,纵使反应再快,也躲不过迅速奔腾的战马,跟在后面的骑兵,潜意识中向两边躲闪,骑兵竟然就这样分开了两半。

魁字营见郭平箭术精良,先占了一个头彩,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他们马术马马虎虎,自然不能像郭平两手拉弓,只好双脚夹住战马,左手拉紧马缰,同时把身体伏低。

战马,飞奔,眼看蒙古骑兵就到了眼前,郭平突然爆喊:“放。”

魁字营不但马术一般,箭术也是马马虎虎,但蒙古骑兵毕竟让郭平抢了头彩,让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蒙古骑兵反应过来,魁字营的弩箭已经落在他们身上。

蒙古骑兵自然也不甘示弱,手中硬弓也迎着箭雨射了回去,蒙古人的拉弓动作很快,不像魁字营的弩箭,放了就只能赶紧跑路了。

郭平连放两箭,把刺那压得连头也不敢抬,中间自然而然给郭平让开了一条道路。

眼看两军就要接触,郭平反手拔出大刀,向着蒙古骑兵冲过去。

毕竟是魁字营占了先机,而且速度远比鞑子要快得多,蒙古骑兵看机不妙,纷纷向两边散去。

“杀。”郭平动作非常敏捷,眼看冲向蒙古军,身体却向右侧过去,手中的大刀同时拦腰砍向蒙古骑兵。

蒙古骑兵还以为能错过郭平的大刀,想不到郭平马术这么厉害,根本不用双手,身体还可以往右边侧过来,再加上双方战马跑得飞快,蒙古骑兵哪里还能躲得开。

蒙古骑兵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大刀掠过腰间,随后身体一轻,腰间以上的上身竟然就这样和下身分离。

“啊”的一声惨叫,蒙古骑兵虽然掉到地上,但却没有马上死去,双手情不自禁的要捧住自己的五脏六腑,然而大肠,小肠,心肝脾胃晒满了一地,哪里还能收拾上来?

郭平险险的把身体拉上马,刚才冒险干掉一个鞑子,就是为了给鞑子立一个威风,自己虽然身处险地,但毕竟是成功了。

待得两军脱离,郭平才回过头,跟在身后的骑兵并没有少多少,吕武气喘吁吁道:“大人,都跑出来了,但有不少弟兄受了伤。”

郭平点点头,能都跑出来就好,估计鞑子是有点慌了,并没有和魁字营直接碰刀,反而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要不然没有这样好运气。

刺那满眼血迹,狠狠的盯着远处的宋军骑兵,咬牙切齿:“弟兄们怎样?”

蒙古骑兵给郭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占尽先机,再加上昨晚折腾了一宿,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平素宋军见到蒙古军就是四条腿跑路,哪里会想到今天的宋军竟然给他们杀了一个回马枪。

“大人,弟兄们死了十七人,伤了二十一人。”

“该死的宋军。”刺那愤怒的看着不远的骑兵,刚才也没留意,也不知道那个挨千刀的张贵在不在队伍里头。

古城堡外,刘整被张贵的小诗气得吐血。

“父亲大人,”刘垣从城堡冲了出来,扶住坐在马上摇摇欲坠的刘整:“父亲大人,你怎样,你怎样?”

刘整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抹了一下嘴边的血迹,喘气,道:“此人,将会是我大元朝统一大宋的最大敌人,日后遇到此人,憨儿千万不要和他斗。”

“父亲大人,憨儿要为你报仇。”刘垣大怒,仅仅五十骑兵,不费一兵一卒就打到了自己心中永远不败的父亲。

“憨儿,听话,父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你有事。”刘整被气得不轻,再加上刘垓的死,让他这两天不吃不睡,身体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现在被张贵从骨头深处把他骂了一通,哪里还有精力。

偏偏刘垣是一个固执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站起来大怒:“父亲等着,憨儿一定要为你和六弟报仇。”

说完,让侍卫照顾刘整,自己却招呼骑兵追了上去。

“憨儿,小心。”刘整知道他的固执,只好吩咐侍卫好好照顾,张贵又只有几十骑兵,再怎么折腾刘垣应该也不会有事吧。

希望如此。

张贵一招得手,看到刘整被气得吐血,估计这次至少也剁了他半条性命,哪里还有停留之意,赶紧跑路才对。

偏偏李成这小子牛气得不行,见刘垣追了上来,大声道:“大人,咱们给鞑子来一个回头枪如何?”

“枪你个头”,张贵暴怒,若不是在马上,非要把李成的大脑破开,看他里面装的是什么:“你没看鞑子来了多少人呢?赶紧跑路别说话。”

李成满不在乎,道:“人多又怎样,大家都是骑兵,老子未免会输给他们?”

“啪”的一声,张贵手中的马鞭轻轻的落在李成身上:“我说李成,你小子能不能动动脑筋,鞑子为了围困襄樊,修了数不清的堡垒,就算你来一个回马枪冲散了对方又怎样?要是让其他城堡的骑兵围上来,估计咱们就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了。”

“嘿,嘿,还是大人厉害。”李成尴尬笑了笑,手中马鞭狠狠抽在坐骑之上:“狗日的,让你笑,让你笑。”

胯下的坐骑委屈啊,自己只不是是跑累了喘口气,嘴巴睁得大一点,这样都是笑啊。

“你小子不动脑,回去非罚你炒三百遍孙子。”张贵一边喘气,一边教育下一辈,还要一边拼命跑路,实在艰难得很。

“大人,”李成都想撂担子不干了:“三百遍,恐怕连末将的孙子生出来也抄不完。”

“嘿,嘿,你小子不会是这么快就看中了良家妇女了吧?”张贵逃命不忘关心部下:“不过老子可要警告你,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小子偷吃,手脚不干净,老子就剁了你。”

“哪能,哪能。”李成难得一回害羞:“有大人做媒,那是再好不过?”

“我靠,还真有啊。”张贵郁闷,自己两辈为人,还没取上媳妇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襄樊保卫战(5)

今天灰常高兴,章节长,长,长,晚上还有一章。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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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狗,别跑。”刘垣果真是一个固执得只剩下一条脑筋的家伙,也不怕张贵给他来一个埋伏,就这样屁颠屁颠的追了上来。

“怎么蒙古军都是这个样子?”张贵郁闷了,以前那个把他逼到汉水的刺那,现在这个看起来挺威武的刘垣,只是不知道上次那个蒙古鞑子去哪里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忽悠他,怪想他的啊。

郭平高举马刀,在阳光之下闪着锐眼的光芒。

吕武突然道:“大人,你看一下那边?”

郭平朝着古城堡的方向看起,只见一股尘土飞扬,郭平知道这有可能是张贵而不是鞑子的援兵。

“弟兄们,魁字营。”郭平大声呐喊,争取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魁字营。”吕武也高举马刀。

“魁字营,冲锋。”

刺那还在考虑追还是不追上去,追吧,又不知道张贵是不是在其中,汉人都是狡猾狡猾的,不追吧,张贵若是在其中,错过了机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碰到这个让他不得安宁的仇人。

然而,刺那还没有考虑清楚,竟然看到对方又反冲了过来?

难道是长生天保佑?刺那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反冲过来的宋军骑兵,环视了一下,发现身边的骑兵竟然有几分畏惧。

“长生天,保佑。”刺那大喝一声,把身边的侍卫惊醒:“勇士们,上战场,天生天保佑,宋人,天生绵羊,绝不是雄鹰的对手。”

“长生天,保佑,杀。”刺那大声嘶喊。

九月的天,有点干燥,战马奔腾而卷起了大量的尘土,覆盖了樊城外的天空。

“大,大人,”身边一名侍卫大声喊道:“后来来人了。”

刺那转头看去,只见一支规模不大的骑兵正迅速向自己队伍飞奔而来。

“古城堡的援兵吗?”刺那犹疑了一下,突然惊讶的看了看前方的宋军骑兵。

“不对,是宋军。”刺那大惊,自己还以为天下掉下了大馅饼,原来是被宋军骑兵前后夹攻了,汉人果然都是狡猾狡猾的。

“转。”刺那迅速摘下腰间的号角,呜呜吹了起来,蒙古骑兵行军打仗向来都用号角来传递信息,听到刺那的号角声之后,战马迅速向右跑去。

此时,张贵也已经来到了跟前,稀拉的放了几只弩箭,吓唬了一下蒙古骑兵,难道蒙古骑兵这么好人给自己让路,赶紧走人才是正途。

在和蒙古骑兵错过之时,张贵眼睛锐利,一下子认出来对方将领竟然就是上次袭击工场时遇到的追兵。

“是你?”想不到刺那反应更快,看到张贵的瞬间,眼睛都红了,好啊,果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刺那二话不说,抓起号角就猛吹。这是绝对进攻的命令,蒙古骑兵可不敢迟疑,赶紧调转马头就追上来。

“狗日的,跑路吧。”张贵和郭平打了一个招呼:“碰到仇人了。”

李成眼睛都大了,在战场上还能碰到仇人,简直太帅了:“军头,是哪个?老子去帮你砍了那小子,问他为什么要得罪大人。”

“就是吹号角的那个小将。”张贵打趣,道:“你去吧,别怪老子不提醒你,那人可是阿术的侄儿,你要是不幸牺牲,老子给你写两幅对联,一副死不足惜,一副死有余辜,看你要哪副?”

李成缩了缩头,道:“这个,还是下次吧,大家都挺忙的,不用浪费大家时间嘛。”

待刺那调转骑兵,紧跟在后面的刘垣也带领骑兵追了上来,两军一合,妈的,都是仇人,同仇敌忾。

“刘垣,刘大人没事吧。”刺那难得好心一回,刘垣是刘整的儿子,自己也是阿术的侄儿,都是官二代,有共同话题可以交流。

“没事,”刘垣脸色发青,没想到对方这么能跑:“老子要杀了张贵。”

说起张贵,两人共同话题就更多了起来,但三句两句都离不开要把张贵杀了,拨他的骨抽他的筋,喝他的血,搞得自己完全就是野蛮人。

蒙古人虽然骑术要好,然而张贵挑选的都是好马,这样就拉了下来,而且更重要的是距离不远,如果是远距离追击,估计张贵是跑不掉的了。

远远看到樊城,只见樊城前方站在一队整齐的骑兵,在骑兵前方,一支蒙古骑兵正和他们对持,只是城墙上还有强劲的车弩,蒙古军也没有进攻的命令。

等众人回到樊城,外面的蒙古军骑兵也不过来阻拦,张贵倒是很顺利进入了樊城。

樊城内守军见到张贵平安回来,虽然有点狼狈,而且还有不少人受了伤,但毕竟是主动挑拨,众人不由都欢呼起来。

“张大人,老子想跟你大喝一杯。”牛富步伐蹒跚,端着一个巨大的盆子,一步三晃的来到张贵跟前。然来牛富怕鞑子堵住了城门,才率领仅有的骑兵与蒙古骑兵对持,幸好蒙古军还没有进攻的意思,要不然牛富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牛大人,”张贵不乐意了:“你就别找借口了,矮张存点酒容易吗?”

“嘿,嘿,”牛富笑了笑,道:“这不是酒好吗?”

“张大人,”城门卫士在一旁道:“门外有两个蒙古将领在挑衅。”

“这又关我什么事,”矮张看着酒不断消耗,苦着脸看着牛富,道:“你跟牛大人说,老子只是客军,客人,你知道吗?客随主便。”

这可是牛富的大好前途的职业,老子把客军当好了,不用挨骂还能有奖,何乐而不为。

牛富瞪了张贵一眼,才问:“怎么回事?”

城门为生舔舔嘴巴,牛富只好把碗递上去,正所谓将是兵之骨,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兵,城门卫士毫不犹疑接过碗,咕噜喝了下去,才满意的抹了一下嘴巴:“蒙古人在骂张大人呢?”

晕,张贵正在诽谤这城门卫士也蛮不讲卫生,这火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唉,怪可怜的。”张贵摇头,道:“让他们骂去吧,骂累了还不休息。”

然而,过了一个时辰,城门卫士又回来了,见到已经醉醺醺的张贵,费力道:“张大人,那两个蒙古人还没休息,开始骂张大人的祖宗了。”

张贵喝得差不多了,顿时火气,你骂老子的也就算了,连祖宗也骂了,你蒙古人还会骂祖宗,也不顾牛富阻拦,提起一壶酒就往城墙去。

果然看到刘垣和刺那两人在城门下一边喝酒一边骂娘,喝一口骂一下,敢情两人不是过来挑衅,是过来喝酒。

见到张贵出来,两人火气就升了起来:“胆小的宋狗,怕死的宋狗,没心没肺的宋狗,没祖宗的家伙。”

也不知道两人去哪里学了这么多骂人的话,刺那也就算了,但看到刘垣骂自己的祖宗,张贵就恼了,指着刘垣大声道:“刘汉贼,你父亲三姓家奴,你有什么资格骂老子。”

“你伤了我父亲,我就是骂你又怎样?”刘垣也大声指着张贵道:“你这个怕死的家伙,没良心的家伙,用阴谋诡计害得我父亲受伤,我要替父亲报仇,你要还是一个男人,就下来跟老子单挑。”

冷汗“噗通”往下流,奶奶的,都十三世纪了,还有单挑这回事,不过也多亏了刘垣的真情告白,这样一来,整个樊城都知道自己伤了刘整,别管怎么伤的,有能力伤就已经很不错了。

果然,城门卫士听到刘垣的话后,大伙眼睛都亮了,至于后面的那句话,大伙选择自动性忽略,你当人是傻子啊,我好好的干嘛要跟你单挑。

张贵都懒得理这种脑瓜不会转弯的人,看着刺那道:“老仇人,好久不见了,我请你喝酒怎样?”

刺那的汉语不是很纯正,怒道:“矮张,我迟早都要亲手宰了你。”

“好啊,欢迎你宰了我。”张贵笑道:“来人,把这坛酒给老子放下来,老子要请老仇人喝酒。”

城墙上的人哄然大笑,心中对鞑子的害怕已经减少到最低。

刺那虽然愤怒,但问题是汉语说得不是很流利,不过刺那胆子也真够大,见到樊城上用竹篮把酒坛子吊了下来,也不客气,直接上去就把酒坛子取了。

“史大人,你怎么来了?”刺那把酒取回来之后,却发现多了一个人,却是史天泽的侄儿史权。

史权成名较早,而且史权不像一般的官二代,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升上来,早在二十年前就屯兵邓州,击败高达,曾经占领樊城。

忽必烈北还时,又奉命总兵镇守江北武矶山。复领兵大破宋军于荆子口。后来到了三年前,忽必烈大汗向他咨询襄樊之事,史权指出:樊城与襄阳隔汉水相望,两城唇齿相依,互相守卫效果加倍。若先攻樊城,襄阳便会不支而自动投降。

刺那对史权向来敬佩,史权过来前线绝不会是毫无意义,连忙行礼,刚才与宋军对持的骑兵就是史权带来的骑兵。

“那人就是张贵?”史权为人很宽宏,也不责骂两人,笑问道。

刺那咬牙切齿,道:“正是,此人正是张贵。”

“这人,出道好像没多长时间,仿佛是冒出来一般,”史权还是很镇定,脸上的笑容不减:“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刚得到的消息,我大哥在均州报效长生天了。”

“什么?”刺那大惊,杀人王史揖就这样完蛋了,连忙道:“请大人节哀顺变。”

史权摇头,道:“杀人者恒被杀,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况且大哥身为武将,战死沙场是他最好的归宿,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史权摇头,心中还是带有几分叹息:“据说是高达阴了他一把,要是高达的话,大哥死得也就不冤了,想不到这老头还没死。”

刺那知道史权曾经和高达在樊城交过手,当时还曾攻下樊城,有他主持,自己估计报仇有望,连忙道:“大人,这张贵究竟是何人?”

史权职位要高,估计内部信息要多一点吧?

想不到史权还是摇头,道:“探子没消息,这人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几个月前听说还是一个江湖混混,专门做些杀人放火之事。”

一个江湖混混,张贵和刘垣脸都红了,一个江湖混混能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

“据说,宋廷的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招募了他。”史权继续爆料,道:“如果探子的消息没错,此人应该是刚从军不久,这种人不按照常理做事,反而更让人担忧。”

“不过,他被丞相设计引入樊城,量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不用插翅膀,估计就要飞走了。刺那疑惑的看着史权,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话?

“别以为他出了樊城就可以走?”史权笑道,看着一脸疑惑的刺那,道:“丞相大人已经出兵,所有的堡垒都已经放了驻军,还有阿术主帅的大军也已经开动,两军完全包围了襄樊,就等大汗命令。”

“大人,请允许末将当先锋。”刺那大手拍开酒坛,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狗日的汉人真会享福。”

张贵看着刺那毫不犹疑把酒喝了下去,心中都郁闷得要跳楼了,早知道这人这么大胆,就往里头下毒好了

不过这样好像会影响信誉度。

“那是史天泽的侄儿,”牛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满嘴酒意,道:“当年把高帅打得落花流水的就是他,这人可不简单,你小子要小心点。”

“要小心也是牛富的事。”张贵拍拍屁股:“奶奶的,老子喝酒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襄樊保卫战(6)

这一章,写了差不多六个小时,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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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不长命,坏人命很长。蒙古的雄鹰忽必烈十年前自称蒙古帝国可汗,汗号“薛禅可汗”,但未获普遍承认,他的弟弟阿里不哥在哈拉和林被选作蒙古帝国大汗,而忽必烈只有在中原开平自立为大汗。

于是阿里不哥与忽必烈开始争夺汗位。虽然忽必烈在这场斗争中获胜,但中央汗国外的四大汗国则因他违背大汗选举传统以及他的“行汉法”主张而纷纷与他断绝了来往,脱离了他的统治范围。至此,忽必烈的政权只包括中原地区、西藏和蒙古本土。只好于去年在一伙窃国大盗的帮助下建立元朝,成为元朝首位皇帝。

所以,忽必烈今年正式登基称皇帝后,马上把早已经到了大都的阿里海牙找过来,策划进攻南宋,把自己的领土继续扩大,然后才能抗衡来自阿里不哥联盟的反扑。

“臣阿里海牙叩见大汗,祝英勇的,英雄的,无敌的,伟大的草原雄鹰忽必烈汗万岁,万岁,万万岁。”阿里海牙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这些四不像的称呼,朝廷上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忍不住笑话起来。

忽必烈倒不生气,他手中的人才来自世界各地,称呼也是乱七八糟,倒也不值得让他生气,现在的忽必烈,头有点痛,海都老是想联合其他汗国和自己作对,而一个由懦弱的汉人建立的小国,打了几十年也没有攻下来。

阿里海牙知行省事、兼汉军都元帅,忽必烈也颇为重视他的意见,道:“阿里海牙请起,你千里迢迢从襄樊赶到大都,是否襄樊之事已经有了结果。”

阿里海牙连忙站起来,虽然他上大都之前,刘整已再三给他强调了要对忽必烈大汗尊重,行大礼,但要让脊梁比铁还硬的阿里海牙来说,跪着实在比死亡更加难过。

“微臣有罪,还请大汗处罚。”阿里海牙又要跪下去:“臣不察,中了汉人奸计,让我大元朝损失了上万水师,臣,该死。”

“胜败乃兵家常事,爱卿又何罪之有?”忽必烈摇头,道:“朕不但不责怪你,还要赏赐你。”

“哦?”阿里海牙被忽必烈的神奇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早已知道大汗做事天马行空,跟南方的那个张贵有几分相像,但却没想到忽必烈竟然还要赏赐一个败将?

“爱卿虽损失了上万水师,但也让朕看到了我大元朝水师的希望。”忽必烈高兴,道:“我大元朝建立水师不到五年,但却能与宋军打了平手,甚至还占有优势,至于水师士兵,些许汉人,死了也死了,再招降就是。”

阿里海牙高兴得咧嘴,但太子太师、大司农,中书省议事姚枢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出列,道:“大汗圣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有幸,难道大汗忘记了‘不杀一人’之言。”

十八年前,忽必烈在征伐大理时,姚枢等人建议忽必烈“不杀一人”,忽必烈接受了他的意见,姚枢常常记住忽必烈答应的这件事,有事无事都拿出来显耀一下。

忽必烈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要给老臣的面子,姚枢本是金朝人,天资聪颖,志向远大,以勤奋好学著称于世。三十八年前,姚枢与另一名儒士杨惟中北投蒙古窝阔台汗,得到赏识与重用,后来才成为自己的重臣。

“公茂言之有理,朕说错了。”忽必烈不愿意老臣受到委屈,连忙说道:“公茂仁义,朕不若已,朕旧日答应之事,今日一切照旧。”

姚枢热衷为蒙军的挥师南下出谋献策,为保存弘扬中原传统文化,特别是为程朱理学的恢复、传播并使之发扬光大,贡献了自己的全部聪明才智。当年忽必烈征召,自己慨然出山,乐意为元廷服务。忽必烈当年非常高兴,对自己“待以客礼”,并征询救世治国之大略。

姚枢自幼聪明,学识见人,哪里看不出忽必烈的敷衍之心,当年自己曾向忽必烈指出治国大略:修身,力学,尊贤,亲亲,畏天,爱民,好善,远佞。忽必烈当年大喜所望,对自己的才思惊讶不已,以致在以后的举措中“动必召问”,并让自己教授世子经书。

然而,这几年随着汉人的权力越来越大,军权越来越大,忽必烈对汉人也多防备起来,甚至元廷也出了不少莫须有的罪名,对自己也不再是言听计从了。

姚枢没有办法,只好拱手回列,道:“那微臣先替天下万民感谢大汗的仁慈,陛下英明,百姓之幸也。”

阿里海牙见忽必烈显然是支持自己,再上奏,道:“襄阳之有樊城,犹齿之有脣也,宜先攻樊城,樊城下,则襄阳可不攻而得。”

“诸位爱卿认为如何?”忽必烈捋了捋下巴几根胡子,得意洋洋,道:“伯颜你先说。”

知枢密院事伯颜是蒙古八邻部人。他曾祖父述律哥图在太祖手下当差,任八邻部左千户职位。祖父阿刺继承了他曾祖父的职位,并兼任断事官,伯颜自己算是在西域长大。今年年初旭烈兀派他去朝奏事,忽必烈见他长的很雄伟,说话很直爽,对他说:“绝对是当诸侯王臣的好料子,让他留下给我做事吧。”

于是他就留下为忽必烈处理国家的一些事情。后来忽必烈更是做起了没人,把中书右丞相安童的女儿给他做老婆,并说:“做伯颜的老婆,不令你的姓氏失色。”

安童木有办法,要知道当时安童可已经是中书右丞相,而伯颜不过是光禄大夫而已,想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升迁为知枢密院事。

“我大元围困襄樊已数年,据说城内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若不攻城,恐怕士兵有惰。”伯颜出列,没有什么意见,现在不是他猖狂的时候。

“安童,你说一下看看。”忽必烈有点高兴,蒙古人动脑子越多,自己对汉人的依赖就越少。。

安童乃木华黎四世孙。父霸突鲁,从忽必烈攻鄂州,忽必烈北还,奉命总军务。忽必烈今年登帝位时,把召安童入宿卫,为四怯薛之长,安童现在才十三岁,甚至比得上甘罗了。安童尊礼汉族士大夫,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积极协助忽必烈推行“汉法”。

“微臣认为我军应当加快攻城步伐?”安童人小鬼大,大声道:“去年以来,我大元朝虽然打败了八刺,占领伊犁河流域和喀什噶尔,留给八刺的只是河中地区。但据微臣得知,八刺的继承者们不过是叶密立河流域和塔尔巴哈台山地的海都任意废立的属臣,现在海都作为察合台汗国的君主采用“汗号”,并蠢蠢欲动。”

“所以,微臣认为,我军应该尽快行动,攻占襄樊,然后顺江而下,直袭临安,统一南方以集中精力,准备对付蠢蠢欲动的海都”。

海都作为叶密克、伊犁河流域、喀什噶尔的主人和察合台诸王的宗主,正如忽必烈是东亚的可汗一样,他是中亚的真正可汗,忽必烈知道他的厉害。

“安童虽幼,公辅器也。”忽必烈称赞,对忽必烈来说,无论是对缅甸、大理、越南、南宋的征服远不如他要进行的平定元朝其余各支的战争重要,特别是对窝阔台的后裔海都的战争,海都统治着叶密立河流域和塔尔巴哈台山地的父系领地。这个蒙古人仍忠实于传统,过着他们民族的生活方式,与已经半中原化的忽必烈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忽必烈的心中产生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仲晦,你说一下?”忽必烈作为一个伟大大汗,并不因为安童说中了他的心思而感到自傲,看着刘秉忠问道。

刘秉忠是邢州人。曾祖于金朝时在邢州任职,因此移居邢州。蒙古王朝灭金后,刘秉忠出任邢台节度府令史,不久就归隐武安山,后从浮屠禅师云海游,再后来他与云海禅师一起入见忽必烈,被留在身边商议军国大事,现在官拜拜光禄大夫太保,参领中书省事,才改名秉忠。

忽必烈之所以问刘秉忠,只是刘秉忠这人以天下为己任,事无巨细,凡有关于国家大体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听。

“陛下,”刘秉忠尊敬,道:“微臣认为阿里海牙大人说得对,宋主弱臣悖,立国一隅,今天启混一之机。又言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于可下也,所以微臣认为,陛下当迅速发兵南下,拯救万民。”

忽必烈越发得意起来,此时枢密副使张文谦也出列,道:“微臣也赞成攻城,陛下乃王者之师,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

张文谦幼聪敏,善记诵,与太保刘秉忠同学。张文谦身居高位,刚明简重,凡所陈于上前,莫非尧、舜仁义之道,忽必烈也只有点头。

待得众人三言两语把话说完,忽必烈才说:“阿塔海,你率领援兵前往襄樊,并督军攻城。”

阿塔海,逊都思人。祖塔海拔都儿,骁勇善战,尝从太祖同饮黑河水,以功为千户。父卜花袭职,卒。阿塔海魁伟有大度,才略过人。既袭千户,从大帅兀良合歹征云南,身先行阵。

众人自然领命而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襄樊保卫战(7)

嗯,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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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开始,牛富就再也没得到樊城外的消息了,可怜的牛富,整日伫立高墙,都成了望夫石了。自从张贵进入樊城,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如今天这帮烦恼,没有消息的日子都难过。

“矮张,我说你小子行行好?”牛富看着整天忙乎不知所然,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贵,好不容易把他逮住,郁闷道:“杜郎君都已经半个月没消息了,你也不担忧一下?”

“有什么好担忧的?”张贵看着眼前的猪胆,仔细研究了半天还没成就,历史传言用猪胆可以做成足球?奶奶的,这几天自己都成爱迪生了,而可怜的李成,都成了偿遍猪胆的神农了,皱了皱眉头,道:“牛大人仔细看一下,弟兄们现在整天乐呵呵的,看到鞑子也不慌张,这不是正好吗?”

牛富真要说话,想不到张贵道:“而且,杜大人没有消息进城,莫非两件事。”

“哪两件事?”牛富眼睛一亮,知道矮张不愿意打扰自己指挥,与自己争权,要知道两军协同作战,指挥权问题向来是大问题,但张贵处理得非常好,只是未免太好了,现在的张贵,可以说诸事不管,就连均州军,也扔给一个叫做郭平的小子。

“第一,没有什么事,杜大人懒得派人进来。”张贵有点惋惜,道:“你也知道,要潜入襄樊实在不易,从九月份我进城后,至今已有超过二十人为潜入襄樊而命亡汉水,杜郎君为了保证消息顺利进城,每次至少派三个以上的士卒进城,而即使是这样,三人当中也往往没有一个能进城,这代价是否太大了点。”

牛富也不由点头,每次看到进城的士卒,看到他们身满身伤痕,都忍不住为这些义无反顾的壮士而感到痛惜,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却要毫无声息的死在汉水之中,实在是可惜。

“第二,”张贵脸色也沉了下去:“杜大人派过来的人实在是进不了樊城,鞑子大军已经准备完成,把襄樊完全隔离起来。”

“襄樊汉水为托,”张贵放佛没看到牛富脸色发青般,继续道:“鞑子要想隔离襄樊也容易,只需在襄樊两头修建水栅,任命巡查,无论潜水服再有用,也穿不过汉水的水栅。”

“那蒙古军为何还不攻城?”牛富脸色有点不自然,没有了外界的消息,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瞎子般不自然,但以前几年没有消息也不觉得这么难过,看来人真容易产生依赖性。

“等一个人,”张贵沉默,道:“这人要过来传递大汗忽必烈的圣旨,并且行督军之责。”

“难道你还知道是谁?”牛富看张贵整天疯疯癫癫,得到的消息未尝就比自己多啊?怎么这人看起来什么都懂?

“阿塔海。”张贵悠悠道:“必定是他,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张贵连忙掐断牛富的话,老子是知道,但让老子怎样告诉你呢?

牛富狠狠瞪了张贵一眼,至于张贵为什么不告诉他,牛富觉得无非是不重要而已,又道:“你既然知道蒙古军要攻城,为何诸事不管,整日与弟兄们厮混在一起。”

“唉,”张贵不服气了,晃了晃手中的猪胆,怒道:“牛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做诸事不管,什么叫做和兄弟们厮混在一起,我矮张为了讨好这帮吃肉不吐骨头的小兔崽子们,容易吗?我容易吗?”

“矮张你的辛苦,老子也看在眼里,可是眼看都是火烧眉头了,你总要做点事帮老子分忧一下啊。”牛富委屈啊,怎么人的命就差这么远呢?自己和张贵都是整天躲在军营,但自己在军营就是一个劳苦的命,而张贵在军营就整日嘻嘻哈哈,也不见消停,怎么让牛富不妒忌?

“有什么好做的?”张贵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牛富,道:“蒙古军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张弘范乃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军纪严明,作战勇猛,而且张家又是大元三个汉族世家之一,他要不是前锋,主攻襄樊,老子就跳汉水去。”

张贵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其实就是一个原因:历史上写明白了。

“内幕,绝对是内幕。”牛富的一下子灵验起来:“说得好,来喝酒。”

张贵饶有兴趣的接过牛富递过来的酒,道:“樊、襄唇齿也,蒙古军若要攻襄阳必须先下樊城,然而襄樊与铁索浮桥相连,阿里海牙虽失水师曾有败迹,但阿术说不定会再调拨水师与他,切断浮桥拦截襄樊交通,让我樊城彻底孤立。”

“阿里海牙刚败,你小子会不会说错?”牛富犹疑,问道。

张贵神秘的看了一眼北方,道:“正是因为阿里海牙刚败,所以那个屠夫才会让阿里海牙担此重任。”

“西北方面,”张贵小喝了一杯酒,才道:“史天泽这人太厉害了,据说每当南征北战,史天泽必签数十张空名委札,有可任用者可立即委任。当时卫州成为史天泽食邑后,史天泽命军前参议正昌龄治理,罢除了以前的一切蠢政。有失职者诬陷王昌龄,史天泽却更加信任他。”

“此人可真不简单?”牛富也叹道,就凭他的果断与胆量,还真没人能够比得上。

“史天泽有一侄儿史权,为人谨慎稳重,我思量史天泽一定会派史权攻击樊城西北,但无奈攻城巨炮已经被老子毁掉,所以西北方面若选得力猛将守卫,倒也无碍。”

“樊城汉水上游,战船被咱们毁了一半,所以张弘范从上游攻击的可能性不大,但刘整阿术水师却是蒙古军水师主力。”

牛富打断张贵,道:“我樊城下游,以木栅蔽城,斩木列置江中,贯以铁索,蒙古军想从下游突入樊城,恐怕更不容易?”

张贵摇头,道:“我要是刘整,必然令善水者断木沉索,督战舰趋城下,以火油焚其栅,看你拿什么去挡?”

牛富一听,不由叹气,道:“某以为樊城固若金汤,又有襄阳浮桥相连,想不到矮张你三言两语便把樊城攻得稀巴烂,平素也没见你做什么,恐怕背后实在是经过不少艰辛,某不若你也。”

“牛大人不用这样?”张贵摇头,道:“矮张窃以为,蒙古军攻城,不外就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

“浮桥方面最不容易破,大人只需恳请吕大人以武荣督军,在浮桥傍边立水寨,与弩箭守之,再配以火箭、火炮和车弩,任凭蒙古水师再多,来一艘烧一艘,来一对烧两艘,保管叫他有去无回?”

“为什么是武荣?”牛富奇怪问道:“吕大人身边猛将如云,武荣虽说是总管,但并不算出色?”

“如田世英、曹彪等莫不是一时猛将,还有吕文焕身边的黑杨,也是一时之选,还有矮张你小子怎么会选武荣?”

老子懒得跟你说,难道老子告诉你襄阳除了武荣之外,全部都已经准备投降,就算还没有准备好的吕文焕,也已经开始派黑杨和鞑子接触,等你樊城被攻下之后就赶紧转换身份?成为大元朝的先锋官。

“武荣为人谨慎,且为将多年,足以。”张贵轻轻带过,道:“除浮桥外,又有下游木栅,此次你们在张弘范水寨捞了不少船只,我让张顺、杨松两将协助你防守,把不中用的船都放上火苗,他狗日的想过来,先放他一把火。”

“妙,实在是太妙了。”牛富听得心花怒放:“以火攻火,我水师处于上游,占有绝对优势,不错,非常不错。”

“我让徐麟去。”

“有徐将军自然更好。”张贵点头,徐麟是跟从牛富多年的大将,为人忠诚,厚实,要不上次张贵也不敢让他守城。

牛富见张贵不说话,只好问道:“那其他呢?”

“其他?”张贵摇头,道:“没有了。”

“什么叫做没有了?”牛富大声道:“还有西北史天泽和樊城正门张弘范。”

“西北方向,史权应不会拼死攻城,有统制王祀就可以了,至于正面的张弘范。”张贵认真严肃道:“能不能守住樊城,就看你我的运气了。”

“什么看运气?”牛富大声,道:“某就从来不相信运气。”

张贵悠悠的看了牛富一眼,这个被史上上称赞“襄樊凡六年不拔,富力居多。”樊城破后,牛富率死士百人巷战,死伤不可计,渴饮血水。转战前,遇民居烧绝街道,身被重伤,以头触柱赴火死,死得实在是太壮烈了。

“张弘范此人有勇有谋,而且更重要的是汉人出身,攻城拔寨经验丰富,再者军纪严整,部下效命,且大元朝举半国之力,半国之将,攻襄樊,老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守住襄樊。”

“这些都不算重要,”张贵不让牛富说话,道:“更重要的是,樊城赖以优势的土罐子,如果老张没有猜错的话,已经被张弘范识破。”

“老子拿什么去跟那个该死的张弘范斗?”张贵大声道:“如果樊城不幸,还请牛大人撤回襄阳,为保我大宋留下一点希望。”

“老子,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张贵眼泪忍不住往下流,牛富平日多见张贵嘻嘻哈哈,以为他是为了避嫌,想不到这个一向拥有强大自信的汉人,竟然也有泪流满面的一天。

“别说那些歹话,”牛富大声道:“老子死就死了,陪你矮张一起去死,准许你轰轰烈烈,老子也要轰烈一回。”

“算是死,老子也要咬下张弘范一口肉。”

张贵看着牛富,突然大笑起来,自己来宋末这一趟,好像来对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襄樊保卫战(8)

“末将认为,上万户张弘范张大人,严以律己,廉洁奉公,处事公平,信赏必罚。胸怀坦白,不怀报怨之心,此次进攻襄樊之主力前锋,非张弘范莫属。”王敏是金朝最后一科状元,大元朝翰林学士的王谔的儿子,而王谔被张柔从屠戮战俘的刑场上救出,张柔又是张弘范的老爹,所以两人有些不可言喻的秘密。

张柔这人很有远见,他不仅在蒙古灭金战役中战功显赫,与史天泽、严实等人齐名,而且进占汴京时,许多将领们正争着抢掠子女玉帛,金银珠宝,而他却懂得去金国史馆抢救出《金实录》这部珍贵的文献和皇家图书馆的图书资料。

在这次战役中他还从屠戮战俘的刑场上救出了金朝最后一科的状元王鹗。将他接回大本营保定,留置于自己的幕府中。他的幕僚除了王鹗外,还有乐夔、敬铉、郝经等人,都是极一时之选的英俊人才,正是由于张柔的远见,才为他的十一个儿子积累了不少人脉,张家后世在整个大元朝中富贵荣华之极,也不是没有道理。

阿里海牙虽然也很想抢下前锋,然而被王敏抢先了一步,他又与张弘范相交已久,拉不下面子只好道:“张大人万夫不敌,末将也赞同。”

史天泽沉着脸,要说谁最想杀死张贵,他算是其中一个,史揖虽然好杀,然而没有他的授权,没有他的默许,史揖就真的能这样无休止的杀人吗?

史揖只不过是做了他想去做但不能去做的事,也正是因为史揖的杀,才成全了他“力戒杀掠”的美誉,因为该杀的人已经让史揖杀完了。

“张贵小人,”史天泽资历很老,又是中书右丞相,即使说话声音再低,所有人都得乖乖低头听话:“狡猾狡猾,而且心狠手辣,为达到目标不择手段,是我大元朝最大威胁,所以此战诸将应不择手段,弑杀此獠,谁要是亲手搏杀此人,老夫必然亲自上奏陛下,为他请功。”

“丞相大人请放心,”张弘范与史天泽虽然明争暗斗,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得好好看看,拱手行礼,道:“仲畴与此人不死不已,樊城破之时,就是此人丧命之日。”

张弘范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老子就是这次攻城的主力了,你老头虽然有心,但还是要看老子的面子,老子攻下樊城,到时张贵要杀要剐还不是随老子的意?

其他人也就打打下手罢了。张弘范此人,是宋元结合的矛盾体,是文明文化与野蛮文化的结合体,是仁慈与杀戮的结合体,他和张贵唯一相像的是:两人都是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

他早年师从郝经,学习中原文化,后来却为大元朝统一南宋杀戮半生。“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就是流露出他对战争破坏行为的憎恶和内心的矛盾、痛苦、内疚。

史揖对樊城百姓毫无理由的杀戮,张贵义释张弘正,还把他的宝贝女儿放了两次,张弘范虽然说得慷慨,只不过是怕史天泽把前锋主力这个位置交给史权罢了。

私下,他却矛盾,痛苦,内疚,他时刻想起的是在均州看到的那些莫名图案,他很想问张贵,那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的幻想。

刘整十分疲倦,晚年丧子,又被张贵活活气了一把,见众人已经同意张弘范为前锋主力,建议道:“此战虽有张大人从陆上进攻襄樊,但张贵带了不少战船进襄樊,又有鄂州范文虎、李庭芝十余万大军虎视眈眈,丞相大人、阿术主帅,武仲认为,我大军不能忽视汉水宋军。”

“且,襄樊以汉水为托,两城之间修建浮桥,往返交通,武仲认为襄樊之战,我大军应水路夹攻,断其浮桥,截断襄阳援兵,主攻樊城。”

“樊城破,则襄阳下,襄阳下,则南宋小国不保也。”

刘整是大元朝的忠实分子,早在中统七年三月,筑实心台于汉水中流,上置弩炮,下为石囤五,以扼敌船。且与阿术计曰:“我精兵突骑,所当者破,惟水战不如宋耳。夺彼所长,造战舰,习水军,则事济矣。”乘驿以闻,制可。既还,造船五千艘,日练水军,虽雨不能出,亦画地为船而习。

水军的优势原来由宋军掌握,但刘整的训练及水陆协同三面夹击战法发展出来之后,元军因此势如破竹,宋军再也无法阻挡元朝水军,后来元军水军还成为会攻临安的三大主力之一。

元军在总攻常州之前,于十月间发动了向南宋首都临安的最后攻击,自镇江兵分三路,阿剌罕率右军出广德攻独松关,董文炳率左军(水军)出江入海直奔澉浦,伯颜自率中军进攻常州,三路元军约期会攻临安。

蒙古水军经过几年的发展,当然也算上投降的宋军水师,最终成为灭亡南宋最后抵抗力量的主力。南宋首都临安陷落后,南宋的抵抗力量转移到海上,与元军相比,宋军尤其是水军仍然有相当大的力量。

即使在最后一役丁家洲战役时,宋军拥有舰船1000余艘,军民20万人全部上船,而元军计划派遣的500艘战船刚开始才来300艘,后来增援船队才陆陆续续抵达。正是构成南宋最后抵抗力量主力水军的强大才使得南宋的流亡朝廷坚持了三年。

但是南宋水军最后仍然是败在元朝水军之下。在崖山之战中,宋军的船连在一起缺乏机动性,且海船较大,遇到无风时就无法行走,而元朝水军单使用“水哨马”、“拔都兵船”等轻舟来往自如,并使用火炮击败宋军。

“武仲说得有理。”阿术点头,道:“谁去截断襄樊浮桥?”

“阿术主帅,”阿里海牙想也不想,站起来,道:“请大帅准许阿里海牙戴罪立功,为我大元朝建立不世功劳。”

刘整心中笑了笑,这话说得怎么这么难听?不世功劳都让你建了,老子怎么建呢?不过自己作为阿术的助手,自然也懒得跟阿里海牙抢功劳。

“宋军有一物。”张弘范与阿里海牙是难兄难弟,提醒道:“名土罐子,声音雷响,威力巨大,阿里海牙你要注意。”

“正是,正是。”阿里海牙很感激张弘范的支援:“上次龙尾洲大战,我军之所以被伏,因骑兵被阻右岸不能进,宋军正是凭借这声音巨响的武器,才把我骑兵阻拦外面。”

“樊城汉水防线,用巨木修建木栅,”阿术继续说道:“武仲,你善用火炮,木栅之事还是由你负责,如何?”

“末将遵命。”

均州。

均州之战过后已有月余,城内几乎所有人家都戴孝,然而却再也没有任何人离开均州,他们相信,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均州军,必将会用他们的生命保护他们的安全。

杀人王史揖的头颅被挂在均州城门上示众,最后还是醒过来的文漳把他头颅取了下来,然后扔到丛林之中,无论怎样说,史揖还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勇士,勇士应该有勇士的死法,勇士应该有尊严死去。

张娘子成了均州纪念馆最受欢迎的人,文漳的故事、高达的故事、陆秀夫的故事还有那远在鞑子跟前拼死作战的张贵,都被张娘子一一编排出来。

“张娘子,辛苦了。”杜浒难得见一次面,在他身边的是刚从北方回来的朱老三,张贵把他派了出来,直到现在才回来。

“杜郎君,”张娘子屈身,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何有辛苦之言。”

“这是张大人的信,你看一下。”杜浒说明来意,才道:“你仔细看一下,”

“杜大人,”文漳伤还没有完全好,只能躺在床上,杜浒在均州军的地位只在张贵之下,这是众人默认的。

“文老弟,伤怎样了?”杜浒压住文漳不让他起床。

文漳苦笑,道:“好是好很多了,只是全身无力。”

身边的蒙面女侠茹鲜插嘴道:“这样的伤,不死已经算好了,还说什么全身无力。”

茹鲜可是文漳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说话,文漳也只好苦笑的份上。

杜浒笑了笑,道:“这是张大人给你的信。”

“天瑞对不起张大人啊。”文漳粗略看了一遍,大声哭了起来。

杜浒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张大人说过,是他对不起你,若天瑞不幸,张大人会内疚一辈子。”

“张大人,”文漳哭泣,道:“天瑞无能,恳请张大人处罚。”

想起张贵对自己的信赖,想起均州城内数千百姓化为白骨,文漳陶陶大哭。

“都怪你,”茹鲜毫不客气,道:“文大人刚恢复了不少,你就把他惹成这样。”

杜浒苦笑,道:“天瑞,这不是哭的时候。”

见文漳略有所动,杜浒严肃,道:“襄樊外,十数万蒙古军蠢蠢欲动,大人已经来信,说蒙古军可能会提醒攻城,我均州探子,十有八九被蒙古军绞杀,最后所剩寥寥无几进入襄樊却又出不了,杜某恳请文大人振作起来,以最大可能支援张大人作战。”

“可,均州城内,能战之兵不足数十人,天瑞有心却无力。”

“这是朱老三。”杜浒拉了拉身边的朱老三,道:“天瑞你来均州时间尚短,朱老三不但是高帅侍卫的后人,更是张大人的患难之交,朱老三刚从北方回来,带回了不少不愿意当亡国奴的好汉。”

看着文漳一脸渴望,杜浒笑道:“均州除了高帅与朱天昌大人外,就只有你懂得带兵,你配合朱老三,把这些好汉带好,若有机会,还能给张大人支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襄樊保卫战(9)

荆湖制置李庭芝以金印牙符,授刘整为汉军都元帅、卢龙军节度使,封燕郡王,为书,使永宁僧持送整所,希望使计谋离间刘整。永宁令得之,驿以闻于朝,敕张易、姚枢杂问,适刘整至自军,言宋怒臣画策攻襄阳,故设此以杀臣,臣实不知。

忽必烈诏令整复书谓:“整受命以来,惟知督厉戎兵,举垂亡孤城耳。宋若果以生灵为念,当重遣信使,请命朝廷,顾为此小数,何益於事!”

李庭芝每次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叹气。离间计不成,刘整断了大宋这条路,更是专心为大元效命,不但在襄阳城东的白河口、鹿门山筑堡,建议史天泽修筑长围,起于万山,包有百丈山,并修筑岘山、虎头山为一字城,联络诸堡,断襄、樊樵苏之路;有加修筑新城与汉江之西,立水栅与灌子洲以绝东流的通道,端得实在是一个恨人。

“大人,”苗再成看着李庭芝,自授命荆湖置大使以来,李庭芝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只有在张贵突入襄樊的那天才高兴了一会:“援兵已出发,大人即使再担心也没用。”

李庭芝叹气,点头,道:“老夫可曾不知,只是冬季已到,再加上张贵突入襄樊,恐怕蒙古军这段时间要攻城了。”

“现在又不知道襄樊的情况如何,你教老夫如何才能不担心?”

苗再成劝道:“既然张贵这小子进了城,原本没多大希望的襄樊,现在倒有五成机会了。”

“哦?”李庭芝知道苗再成是想劝解自己,不过还是想知道苗再成怎样说?

苗再成笑了笑,道:“张贵是大人招募?”

“这个自然是的,”李庭芝有些不好意思,道:“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老夫做得不对,有点强人所难了。”

苗再成想起这件事,也不由暗中发笑,道:“张贵出身江湖,对官场、战场没有一个固定的想法,屡出奇兵。”

“更难得可贵的是,张贵懂得做人,纵使是范文虎之辈,对他也多加赞赏。”苗再成虽然有点恼他和范文虎接触太近,不过还是赞美道:“所以这小子进了樊城,必将能把襄樊两城守军搅合在一起,大人就等着消息,说不准这小子又闹出什么动静呢?”

“听再成这么一说,老夫到也不得不夸一下这小子。”李庭芝微微笑道:“这小子为人果断,善于捕捉机会,说不定还真能给襄樊带来一些改变。”

此时,虎头山一字城百里之外。

许文德、施忠两人苦着脸,范文虎出兵两万言三万,但飞猛军指挥使韩青、骁猛军指挥使张桂两人迟疑不进,大军每日行军不足十里。

“韩大人,”许文德性格比较暴躁,实在忍不住,直接闯进飞猛军大营,怒道:“军情紧迫,然而我军每日行军不足十里?等到了鹿门山不知何年何日,韩大人若是怕死,请允许末将出先锋,为大军开路。”

“你好大的胆子,”韩青脸色大变,他是韩家后人,年轻时勇气过人,能骑未驯服的马驹,好喝酒、不受约束。只是年纪大了,当上飞猛军都指挥使后,行事反而小心,做人反而贪生怕死起来:“蒙古骑兵往返如风,骁勇不可敌,为避免被袭,我大军必须步步为营,若急进遇袭,责任由谁负担。”

韩青板着脸道,他是韩家之后,又是禁军都指挥使,哪里会给一个部将落脸:“许将军难道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许文德指着韩青,却说不出话来,李庭芝临行前吩咐许文德、施忠协助禁军作战,一切以韩老将军为主,却没想到韩青会如此贪生怕死,迟疑不进。

施忠连忙拉了一下许文德,对韩青拱手,道:“韩将军勿怒,许将军也是为了国之大事,蒙古骑兵骁勇,往返疾如风,确实是令人防不胜防。”

张桂乃张俊之后,人没有什么本领,却是一个老好人,跟施忠有点相同,点头,道:“我大军救援襄樊,乃大事,不能急。”

“前有张将军、夏将军和范大人屡遭蒙古军袭击而功败垂成,如今我军步步为营,不败即为胜,许将军莫要操之过之。”

咸淳五年三月,宋将张世杰率军与包围樊城的蒙军作战,被阿术打败,七月,沿江制置使夏贵率军救援襄阳,遭到蒙古军与蒙古汉军的联合伏击,兵败虎尾洲,损失2000余人,战舰50艘。

到了咸淳六年春,吕文焕出兵襄阳,攻打万山堡,蒙军诱敌深入,乘宋军士气衰退,蒙将张弘范、李庭反击,宋军大败。九月,宋殿前副都指挥使范文虎率水军增援襄阳,蒙军水陆两军迎战,大败宋军,范文虎逃归。咸淳七年,范文虎再次援襄,蒙将阿术率诸将迎击,宋军战败,损失战舰100余艘。

张桂所说的不败即为胜,也是基于这点,只要保住不败,总比老前辈们做得好,难道不是吗?

“就是因为如此,许某请出先锋,为大军开路。”许文德怒道:“老子就算是被鞑子伏击了,也好眼睁睁看着襄樊陷入敌手,也好眼睁睁看着大宋被人蹂躏。”

“文德,慎言。”施忠瞪了他一眼,连忙道:“韩将军、张将军请见谅,徐将军久不出兵,心意繁乱,喝了不少酒,说了胡话还请见谅。”

“年轻人喝点酒没什么大碍,”韩青悠悠说道:“但就怕喝得太多了。”

韩青18岁应募参军,身体魁梧、风度潇洒、双目有神,时而挽300斤强弓飞马射箭,时而舞铁槊急驰峭壁之间,后来当上了飞猛军都指挥使,性子都给磨光了,脾气也没了,更不用说能挽300斤强弓,整日应酬、喝酒、留恋妓院早已经把他身子掏光了。

要不是韩家强令他前往鄂州,他还不知道醉倒在临安城的哪个角落,所谓英雄儿郎,耐不住岁月摩擦啊,看着许文德,韩青竟然有几分妒忌。

许文德扯开施忠的手,大声道:“老子没喝酒,老子没醉,今日老子在这说的话,老子记得清清楚楚。”

“老子就要急进,要出了事,老子一力承当。”许文德看着施忠:“你跟不跟我走。”

施忠摇头,道:“襄樊被困多年,又岂在乎一时半刻,若我军鲁莽挤急进,中了蒙古军埋伏,更加对不起李大人和范大人的期待。”

“好,好,好,”许文德大声道:“老子早就看出你想抱禁军的大腿,想不到你如此无耻,老子今日就是死了,也要跟鞑子斗一斗。”

“你,”施忠脾气再好,也被许文德气怒:“难道就只有你许文德是英雄好汉,韩将军、张将军又何曾是怕死之辈,只是有前车之鉴而不善用,只能说你太过于鲁莽,太过于急躁,你不配当这个将军。”

“老子配不配当这个将军,自然有李大人评论。”许文德挥手离开:“但老子死也不当别人的奴才。”

“好一个许文德,”施忠大声道:“施某难道就怕了你不成,他日若还有命见李大人,你就等着被处置吧。”

施忠再看看韩青、张桂两人,苦着脸道:“韩将军、张将军,此斯不讲情面,鲁莽行事,实在是我大宋之不幸,不妨我等联合向李大人和范大人汇报,夺了这斯之权,也好使我大宋少做点无谓的牺牲。”

张桂是个老好人,向来不做主,韩青摇头,道:“算了,何必为这竖子生气,他要当先锋就让他去吧,他日之败,莫求我大军就好。”

韩青叹气,道:“我军虽十万,然而连通信的骑兵也只能是驽马,那实在是无奈之极。大军步步为营,谨慎行动,只有保住力量,才有牵制鹿门山蒙古大军的可能啊。”

“韩大人说得对,”施忠连忙,道:“韩将军乃名将之后,我军步步为营乃是老成之计,不以一般小子见识。”

等得施忠和韩青、张桂两人吹水,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大营,许文德已经在大营中喝了一肚子水。

“老施,”许文德苦着脸,道:“老子都跑了三趟茅厕,你要是再不回来,老子都要杀回去了。”

“文德,”施忠笑了笑,道:“又不是龙潭虎穴,不过你小子刚才把施某骂得可不轻。”

许文德难得脸红,道:“老施你就别介意,我这不是指桑骂槐嘛。”

“还指桑骂槐,”施忠摇头,道:“韩青无奈,也表示同意了,你小子可真想好了?”

“嗯,”许文德点头,道:“老施你就别劝我了,我大军步步为营延误战机,还不如兵分两路,死里求生。”

“看你说的。”施忠叹气,道:“不过韩青年纪大了,实在是不若从前,至于张桂,老好人一个,万一真遇到鞑子袭击,两人绝对不肯进军,还不如兵分两路,打乱蒙古军的部署,也好给蒙古军添些麻烦。”

“不过你小子要小心了。”施忠拍了拍许文德肩膀,道:“蒙古骑兵骁勇不可敌,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中了埋伏,马上原地为阵,范将军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例子,带过来的土罐子能立大功,至于黑衣队,该上场时还是让他们上场,千万不能手软。”

“知道了,咱又不是三岁娃娃,”许文德有点不耐烦,道:“倒是老施你要和两人纠缠,实在是再难为不过的事,还不如老子爽快,哈哈。”

第一百五十章 襄樊保卫战(10)

牛富好不容易把张贵逮住。

“你小子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牛富忙得焦头烂额,拉住张贵就诉苦:“老子现在是没日没夜训练,吃不好睡不着,你小子倒好,把均州军丢给郭平之后就没人影。”

张贵苦笑,道:“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张某指挥不熟悉,马术不精,箭术不准,就连拿刀也不是杨不及的对手,老子留在军营能干什么?”

牛富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从来就没听说他张贵箭术、马术、刀法怎样,好像这小子没有一样是最厉害的,他之所以能把众人聚拢一起,凭借的是他的勇气,是他的果断,是他的豪爽。

“你小子还真会偷懒。”牛富嚷嚷道:“就算你小子放手,但至少也要在军中露一下脸啊,陪老子喝两杯怎样的,也不至于见不到人影。”

“牛大人,”张贵突然严肃拱手,道:“矮张就说一句不好听的话。”

牛富头一回见张贵这么严肃,也认真道:“嗯,无论什么,牛某都会洗耳恭听。”

“樊城,守不住。”张贵深深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把心中的怨气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樊城士卒,加上自己的均州军,还不到一万五千人,然而在襄樊外,大元朝的蒙古军与蒙古汉军一起,足有二十万之多,这还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元朝的援兵将会源源不断,然而大宋的援兵,如范文虎夏贵等迟疑不敢进,而李庭芝等想进却被阻拦在灌子洲,有心也无力。

“你想过了?”牛富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低声问道:“你都考虑清楚了?牛某也没什么寄托,就希望矮张你能力挽狂澜。”

张贵点点头,道:“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樊城的防线,樊城城墙虽然结实但却不高,汉水之南虽有木栅蔽城,但水师力量毕竟不足,蒙古军即使用人去垒,也能把城墙垒平,即使用人去堵也能把汉水堵住。

“蒙古骑兵虽然缺乏攻城经验,然而张弘范、刘整等人却不陌生,大元朝除了被毁掉的巨炮外也还有很多其他火炮,这些火炮虽然比不上被毁掉的巨炮,但只要蒙古军舍得下血本,把所有的火炮都用来轰击樊城,估计樊城也就只有挨打的份,再加上鞑子箭术精良,矮张担心守城将士死亡会很大,樊城最终还是免不了落入敌手。”

“而且,贪生怕死乃人的本性,一旦襄樊保卫战进入相持阶段,士兵伤亡过大,军心必然会动荡。”张贵摇头,道:“矮张若是张弘范,必然先用弓箭和火炮消耗樊城力量,然后再用云梯短兵接战,樊城士卒虽勇,但毕竟不是鞑子的对手。”

“难道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牛富皱着眉头,他并不怕死,他怕死得毫无意义。

张贵迟疑了片刻,最终才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牛富眼睛也亮了一下:“快说,快说,无论怎样牛某都全力支持你,只要保住了樊城,襄阳就有希望,只要保住襄阳,大宋就还有希望。”

张贵拿出一张手绘的地图,道:“矮张这几天走遍了整个樊城,发现樊城内道路纵横复杂,房子建设杂乱无章,而且房屋特别多,更重要的是这些房子都是用石头垒成,非常结实。”

“是啊,”牛富很动情,道:“当年李曾伯为了襄樊,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不断向朝廷请求移民戍边,据不完全的说法,来自各地的移动分数十批来到樊城,所以樊城才需不断扩张,再加上来自北方的不愿意当亡国者的勇士,也不断进入樊城,所以才造成樊城这样。”

“樊城外有万山、鹿门山、虎头山等,山上多石头,所以很多屋子都是用石头修建,就连军营也多半是用石头修建呢?”

“很好,很好。”张贵点头,道:“矮张有一个想法,万一樊城真守不住,就让鞑子进城。”

见牛富有点吃惊,却能耐住不追问,张贵继续说道:“赵升曾言,巷战,城市之内接战也。”五代时又有汴兵望见天子乘舆,乃开门,而延光先入,犹巷战,杀伤甚众。可以看得出巷战能最大可能杀伤鞑子。”

“巷战?”牛富眼睛一亮,有点惊讶的看了看张贵,张贵这小子给他的惊讶实在太多了,但内心却犹疑了,按照牛富的想法,蒙古军一旦攻破城门,樊城也就完蛋了。

张贵点头,道:“蒙古军引以自豪的就是骑兵的速度和机动性,还有箭术精良,一旦进入巷战,这个优势马上消失。”

“但此举牛某认为不妥。”牛富摇头,道:“一旦城破,士气消怠,百姓遭殃,万一皇上责怪下来,谁能担当?”

张贵觉得好笑,现在命都快没有了,还怕朝廷责怪,看来是儒家思想在作怪晕了头,摇头道:“牛大人,矮张问一句,是保住襄樊重要,是保住大宋重要,还是朝廷的责怪重要?”

“这个,”牛富向南拱手,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皇上对我等重如泰山,即使身死,也要和樊城共存亡。”

张贵沉吟片刻,才道:“城肯定是要守的,而且是大守重守,能守住樊城当然好,不过我们也不能不作两手准备,张某的意思并不是说要放弃樊城。”

“万一樊城守不住,”牛富嚷嚷道:“牛某以死效国罢了。”

“唉,”张贵恼火的看着牛富,狠狠道:“你小子怎么就不长眼呢?你脑子难道是灌水了不成?”

“个人荣誉和国家安危,孰重孰轻,这不是很清楚的事吗?难道牛大人为了个人荣誉而置国家大义不顾吗?莫非牛大人要以国家兴亡而换自己名留青史?”

“这个,这个,”牛富喃喃道:“牛某……”

“牛大人,”张贵真诚道:“张某不才,愿以牛大人共存亡,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要去努力奋战,即使我们最后失败了,但我们依然曾经努力过,死亡终究是最后的归宿,在归宿前更多的是奋斗,是拼搏。”

“好,好,这样才是我的好兄弟。”牛富搂了楼张贵:“你知道,牛某并非为个人荣誉,只是,只是……”

“好了,”张贵笑了笑,道:“是矮张说话严重了。”

“巷战,城市之内接战也。”张贵微笑的看着身边十将以上的小将,道:“一是敌我短兵相接、贴身肉搏,残酷性大,二是敌我彼此混杂、犬牙交错,危险性强。”

“怕死的请离开,胆小的却撤走,”张贵严肃的看着众人,道:“短兵相接,对坚固的房子,主要是街道与制高点进行激烈争夺,制高点知道吗?必然说我现在站在点将台上,相对校场来说就是制高点,这些制高点的优势优势非常明显,占领制高点后居高临下,可以监视和狙击蒙古士兵。巷战中大军行动受到限制,常常形成许多局部的独立战斗。”

“嗯,是独立的战斗,张某和牛大人并不能给予你们任何的支持,你们只能各自为战,没有援军,没有友军,是独立的战斗。”

看着众人若有所思,张贵接着道:“从战略上看,巷战双方通过短兵相接的交火,主要是争夺衙门、军营、城隍庙等居民密集点等要害部门。而这些地方,往往是城市建设最好的建筑,它们坚固,高大,结构复杂,上能通天,下能入地,环境极为复杂。”

“巷战,”张贵提高声音道:“每寸土地必争,有时候往往为了争夺一栋房子,而打得不可开交,敌对双方在房子内交融作战,可能是你在上,我在下;你在里,我在外,谁先占领,先熟知建筑物的地形,谁就会少吃亏。”

“而正好,我们比任何人都熟悉这座城市,我们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座城市,从今天开始,你们需要了解你们作战区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头,甚至每一棵树,每一个草。”

“从战术来观察,巷战最主要的特点是争夺制高点。”

“这些制高点可能会是一栋房子,也可能是一座小山丘,甚至可能是一棵大树,谁拥有它就可组织交叉火力,控制这一大片地区。”

“战争的宗旨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老子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做任何无谓的牺牲,所以隐蔽作战也是巷战的一个特点。无论是攻还是守,都必须充分利用地形,组织射杀敌军,在巷战中要想速战速决,困难是较大的,攻方无非是包围,短兵相接等方式,所以对地形的熟悉就是你们逃生的最后一条路。”

“对于参加巷战的人,我并不排除任何人参加,无论是禁军、守军、厢军、乡兵甚至是义勇,只要他们意志坚强,勇敢善战,谁都可以参加。试想在一座生活安逸的城市里,如没有胆量,勇气或金钱,谁愿去送死?”

“火炮,应作为巷战的最主要武器之一,在进攻坚固的建筑时,火炮作为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早已证明了不可缺或,但是事实将会证明,弓箭和弩箭要比火炮、战马和大刀好得多。”

第一百五十一章 襄樊保卫战(11)

“大人,大人,”一个小兵从轻舟上跳上舟船,大声道:“大范大人,小范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小兵有点郁闷,都是范大人,怎么叫好呢?只能看着年龄分大小了。

范友信和范天顺也不恼,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呢?而且两人关系现在正打得火热呢,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感情。

范天顺真烦恼着呢?鞑子仿佛是狠下心来,无论他和范友信怎么挑衅,鞑子都不管,但只要他们靠近水栅的范围,鞑子的火炮和投石机就仿佛不要钱般使劲砸,现在范天顺和范友信感觉就是有力是不出来。

“什么事?”范天顺四肢发达,孔武有力,看起来有几分凶神恶煞,这也是他能镇住范府的原因;范天顺手中的大刀在军中鲜有敌手,他瞪了小兵一眼,小兵竟然吓得头缩了缩。

“呵呵,你是朱天明吧,小范大人心情烦恼着呢,你就别管他了,你说一下什么事?”范友信性情稳重,而且记忆力特别好,见过的人几乎都不会忘记,两个人文武合璧简直就是绝配了。

小兵感激的看着范友信,道:“李大人来信了。”

“哼,”范天顺瞪了他一眼:“李大人又不是第一次来信,有什么欢喜的,日后要沉着点。”

“天明,辛苦你了。”范友信仿佛是范天顺的磨合剂,一张一弛像是配合了好长时间,把小兵忽悠得昏头晕脑的。

“小范大人,在下高兴,是听说李大人和范大人又联合出兵了,这样子俺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小兵鼓起勇气,问道。

“嗯。”范天顺说话大大咧咧的,要他向一个小兵认错,那是没门。

范友信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李庭芝和范文虎出兵,却问道:“天明,你想家了?”

朱天明不好意思,道:“俺们出来都三年多了,也没见朝廷轮换,俺是有点想娘了。”

“呵呵,人心思归,那是人之常情。”范友信柔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害羞之事,大人还想家里的娘子呢?”

“真的吗?大人也想回家?”小兵很高兴,像是找到了知音,道:“很多弟兄私下都说,咱们已经来鄂州三年有多了,应该要回去了。”

“嗯,谁不想家呢?”范友信淡淡道:“谁说要不想家,他纯粹是谎话,可是还有更多的老百姓连家也没有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襄樊后就是我们的国,就是我们的家啊,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呢?”范友信有点激动,道:“鞑子凶残,屠城灭种,灭国无数,杀戮无数,我们之所以三年还不能回家,就是为了我们还有一个家啊,为了保住我们还有的家啊。”

“我们这些有家的人,比起汉江以北,那些无家可归但却时刻面临死亡、伤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好很多啊。”

“我们的亲人、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妻儿,比起他们来说,也好很多啊,正是因为我们不回家,所以才有家,所以才有国啊。”

朱天明已经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道:“大人,小的不懂事,让大人担心了,有国才有家,有国才有家,小的明白了。”

“呵呵,”范友信鼻子酸酸的,他的弟弟刚不久战死沙场,直到现在还不敢告诉家中的老娘:“天明,快起来。”

“我们都没有错,我们都没有过,有过错的是杀戮的鞑子,有过错的是野蛮的鞑子,我们一定要守住樊城,守住我们的家园啊。”

“嗯,”朱天明点点头,道:“在下一定将大人的话告诉弟兄们,告诉他们有国才有家。”

待得小兵离开,范天顺揉了揉鼻子,囔囔道:“奶奶的,范大哥你这话太煽情了,老子都忍不住滴了几滴眼泪。”

范友信脸色黯然,道:“这不是范某之言?”

“哦?”范天顺疑惑的看着范友信,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张贵说的话。”范友信淡淡道,仿佛是回忆自己失去弟弟时的那种沉重与悲伤:“在李大人营中,张大人曾经说过的话,范某只不过是将他的话转说一遍而已。”

“嘿嘿,”范天顺笑了笑,道:“想不到范大哥还是这么老实。我才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有点像呢?不过大哥说得应该没有范大哥动情。”

范友信摇头,道:“这你就错了,张大人当初在军中,把李大人也说哭了呢?”

“哈哈,”范天顺突然大笑:“想不到大哥还有这本领,老子都给他骗了。”

范友信也笑了笑,张贵长得一副身体敦实的样子,还真想不到他有这等本领。

“你先看一下。”范友信把信递给范天顺,军中以范天顺为尊,他向来分得很清楚,这也是范天顺对他绝对放心的原因。

范天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客气,接过信看了一遍,才道:“李大人果然是出兵了,想不到我水师才几天没回大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范友信也粗略看了一遍,道:“怪不得这段时间鞑子任凭我们挑衅也没动静,看来鞑子是忍不住要拿襄樊开刀了。张大人闹得凶啊,平常杀点人也就算了,这次倒好,竟然跑到襄樊心脏里头了,估计鞑子都慌了。”

“杜郎君之前不是也派人过来也说过了吗?张大人把鞑子的大小将领都得罪完了,估计鞑子不会放过他,让我们帮忙想办法支援一下襄樊。”

“这不是吗,中书丞相史天泽的小儿子史云,侄儿史揖,阿里海牙的水师,张弘范的弟弟张弘正,刘整的小儿子刘垓,听说阿术的侄儿也跟他有仇。”范天顺吐了吐舌头,道:“大哥还真能折腾啊。”

“看来鞑子真是要攻城了。”范友信也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既然李大人出兵,咱们就仔细策划一下,接应韩大人大军进攻虎头山,也好为襄樊打开一条生路。”

“这蒙古水师呢?”范天顺看了一眼范友信,疑惑问道。

范友信点头,道:“蒙古水师,咱们自然是要找他们麻烦,但不是现在。”

“鞑子攻城,想必一定会水陆夹攻,等鞑子水师离开灌子洲后,咱们再找他们麻烦。而且水寨中的火炮和投石机实在不好对付,我们仅需留一部分水师牵制就可以了。”

“反倒是韩大人大军,鞑子骑兵实在是太强悍了。”范友信想起不久前的战斗,自己的弟弟就战死沙场,上万士卒,所剩无几,损失惨重,虽然最后也算是残胜,但潭州厢军却失去了战斗力,现在自己带领的是好刘义的岳州军。刘义跑到均州当长矛手指挥使去了,给自己留下了个大摊子,唯一幸运的是岳州厢军战力也不低。

“那就按照范大哥的说话。”范天顺立刻拍板。

万山,张弘范大营。

“爹爹,你就是不要青青了。”张青青揉着眼睛,大滴的泪水唰唰往下掉:“你明知道那人进了樊城,还抢什么先锋。”

“那人诡计百出,而且恩义分明,绝对不会念爹爹的情面,万一爹爹不幸,教青青怎么活下去。”

“爹爹就是不要青青了。”

张弘范苦着脸,也不知道谁告诉了张青青,搞得自己的宝贝儿女来一个痛哭情郎。

“青青,爹爹要干的是大事,是让咱们张家名留青史的大事,是不朽功名的大事。”张弘范安抚张青青,道:“爹爹是大元朝的将领,自然要为大汗效命。”

“那青青不要做大元朝的人。”张青青呜咽道。

张弘范脸色一愣,肃声道:“青青说什么胡话呢?大元朝如早上的朝霞蒸蒸日上,南宋却如日落的朝霞,虽美却不久咦。”

“我大元朝大汗忽必烈,雄才大略,兵锋所指没有不屈之城,没有不降之人,张家若要荣华富贵名留青史,大元朝就是我们张家的根啊。”

“仲美,你和青青留在大营。”张弘范向张弘正道:“史揖命丧均州,证明了均州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还有房州,这些人要是有人组织,肯定会闹翻天。”

“上次北寨水师被袭,我估计就是房州的义勇所为。”张弘范严肃的看着张弘正,道:“你要谨慎,一定要看好万山大营,这是我的最后退路了,要是连万山大营也破了,我们就只有回老家去了。”

张弘正拱手,道:“九哥请放心,仲美就算是死也要保住万山大营。”

张弘范拍了拍张弘正的肩膀,道:“不要老说这些不祥之言,这个世界上想要我们张家人的命,还不容易,只要你坚守阵地不出门应战,凉他们这些义勇也拿万山大营毫无办法。”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水寨,”张弘范沉思片刻,道:“某思量均州和房州的水师都不多,若要袭击水寨,只能从路上攻击,你调一些骑兵过去协助,这次万万不能再让宋军突破汉水。”

“爹爹保重。”张青青婆娑泪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弘范,低声道:“爹爹曾经说过,那人要是放了叔叔,爹爹就在战场上放他一条生路。”

“青青放心,爹爹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张弘范认真,道:“只是,不知道真到了那天,谁放谁还不一定呢?”

“九哥,这……”张弘正从来没看过张弘范如此沮丧。

张弘范摇了摇头,道:“好了,大军要出发了,你们就在万山等我凯旋归来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襄樊保卫战(12)

均州。

襄樊的局势已非常明显,蒙古军铁定是要攻城了,而张贵所率领的均州军主力,却没有任何要撤出来的意思。

众人议论纷纷,以文漳为首的年轻武将(其实也就是文漳和朱老三)多是赞同出兵协助襄樊作战,以寻找战机,而以陆秀夫为首的文官,却认为均州还没恢复安宁,不宜出兵。

“原魁字营不足五十人,就算加上临时选拔的士卒,也不过一百五十人,”高达艰难的摇头,道:“静塞骑三百人,余者不足半,虽然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有朱老三带回来的义勇补充,战马也不缺,可一时之间却形成不了战斗力,你们去了也白费功夫啊。”

陆秀夫也点头,道:“均州被袭,死伤惨重,百姓虽留了下来,可心中却免不了慌张,你们大军离开均州,老夫怕均州也就成了空城。”

“而且蒙古军的战力大家都已经见过,这次若不是朱天昌的静塞骑救援及时,还有乡兵的拼死抵挡,恐怕均州这一万多人都会变成城东的人头塔。”

“就算不敌又怎样?”朱老三低声反驳道:“就算不敌,也比眼睁睁看着张大人被杀,襄樊被破而毫无作为要好得多。”

他老爹是高达的侍卫,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上,如果不是他从北方带回来义勇接近千人,这些都是久经杀戮的义勇,都是一时的豪杰。

高达竟然点头,道:“小三子说得好,张大人曾说过一句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话老夫也非常同意,不去做又怎么知道做不了呢?”

“高帅你同意天瑞出兵吗?”文漳忍不住跳了起来。

“你别高兴得太早。”高达摇头,道:“这次你跟天昌去,凡事要听他的吩咐,小三子你委屈点,留下来给我当副手。”

高达既然发话,陆秀夫也只有表示赞同,朱老三心中虽然有点不爽,但知道高达这是要培养自己,先让自己当副手,也只好表示同意。

高达见众人没有意见,道:“此次出兵,不求杀敌,只求扰敌,不过老夫认为影响不大,蒙古局二十余万人围困襄樊,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你们几百人能有什么用处?”

“挑选义勇补充静塞骑,临时组成两个指挥,以朱天昌为都指挥使,文漳你为副使,”高达直接任命,道:“不可胡乱行事,不可鲁莽行事,凡事要三思,张大人曾经说过,只有保住性命,才能杀敌报国。”

两个指挥,凡六百人。这就是均州的家底了,驻守峰贴峡寨陆秀宗的信,随同上次的战马一起过来,说鞑子可能已经发现峰贴峡寨不妥。

纪念堂。

“张娘子,你能不能跟陆大人和张大人说一下,在下想参加均州军。”一个脸色幼稚的高挑青年,找到了刚给百姓讲完故事的张娘子。

经过均州屠杀事件后,张娘子已经成了均州百姓代言人,沟通平民百姓与上层建筑的联系人,张娘子看着还有几分滞涩幼稚的高挑青年,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头颅,却发现远远够不上,柔声道:“广场不就是招募士卒的地方吗?你怎么不自己去?”

高挑的青年捏紧拳头,大声道:“他们说我太瘦了,不适合当兵,还说,还说我年纪太小了,我今年都已经16岁了,怎么就小了?”

张娘子笑了笑,道:“你没看到那边的告示牌吗?均州军和其他地方不同,要18岁才能参军呢?”

“我,我今年也是18岁了,我刚才说错了,张娘子你行行好,请帮我说一下。”高挑的青年囔囔请求,想必来找张娘子前已经了解过,张娘子是整个均州最善良的人。

张娘子柔声,道:“你先别急,说一下你为什么要当兵呢?”

“我,我,”高挑的青年说不出来。

张娘子柔声,道:“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哦。”

“我叫陈大举,别人都叫我陈吊眼,我是畲族人。”高挑的青年偷看了一眼张娘子,只见嘴边带笑,却不说话,鼓起勇气继续道:“我是漳州人,畲族人活得好苦,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像张大人一样杀鞑子立万世功劳。”

“你看,”陈大举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的小书,递给张娘子,道:“这是大人写的《三十三勇士斗鞑子》,我在漳州看到这本书后,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来到均州,我走了整整三个月才来到均州,但他们却不让我当兵,呜呜。”

“张娘子,求求你了,我要是当不成兵,回去肯定没面子了。”

张娘子接过那本已经翻得破旧的小书,点头道:“走,嫂子跟你说情去。”

“真的吗?”陈大举不敢相信的看着张娘子,看到张娘子点了点头,才欢呼起来,他刚才一切只不过苦肉计而已,畲族人是活得很苦,但他老爹是头人,他叔叔是头人,他就是头人的儿子和侄儿,他苦什么苦。

张娘子并不知道,她的一时善良之举,为张贵带来了多少好处,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张贵,还在校场中说着他未完待续的巷战,今天听的人却比昨天多了一倍,如果心细的人仔细看一下就可以发现,这些人莫不是军中的精锐。

昨天牛富听了一整天之后,回去想了一下,张贵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再次把樊城守军组织起来,这人就多了不少。

张贵见这些小将聚精会神听着,就连牛富也颇为认真的当一个好观众,身边的朱信还认真的在用笔写着什么,张贵说得这么快,也难为他可以记下来。

“巷战和野战的最大不同在于,战场被建筑分割成无数个小战场,任何作战小队都处于一个相对封闭而狭窄的战场之中,这给本方观察、武器的运用都带来了限制。”

“但同样,对于敌人而言,这个问题也是同样存在,只不过他们对于战场的情况更不熟悉,街道两侧的墙壁阻碍着敌人视线,也保护着自己免于弓箭、弩箭的射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巷战战术就是围绕墙壁而展开的战术,这直接体现于对各种拐角的运用——无论是观察还是攻守,都是通过拐角来实现的。”

“大人,请问拐角是什么地方?”刘义年纪还轻,正处于勤奋好学的年龄,遇到不懂马上咨询。

张贵赞许的看了一眼刘义,然后用两块木板做了一个直角的模型,道:“所谓拐角就是转弯处的转折点。”

“在敌情不明的战场进行拐角观察,无疑是对观察者勇气和智慧的双重考验。”张贵看到刘义点头表示明白,其他人也没有什么问题,继续道:“在战况复杂多变的特殊环境下,延迟一瞬间往往就会给己方小队带来毁灭性的后果,而如何在执行这个危险动作的过程中既清楚观察到敌情,又能有效保护自己,就要看对拐角观察方法运用的熟练与否了。”

“大人说得真好,”还是刘义,兴奋得不由叫了起来,众人自然也跟着叫好。

这应该就是掌声了,张贵暗自得意,幸好自己喜欢看《黑鹰坠落》、《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和《兵临城下》这一类的电影,看得多了自然也了解得更加深刻。

“把头伸出去,然后赶紧缩回来。”刘义做了一个伸头的动作。

张贵摇头,道:“伸头观察敌情恰好是违背了巷战的原则之——头部的暴露位置不能出现在敌人弓箭所习惯指向的位置。如果正好有一支锋利的弩箭对着拐角警戒,那么像这种“要风度不要老命”的动作使用者只有被‘爆头’一种下场。”

“爆头?”牛富突然叫了一声,赞同,道:“矮张你这话说得实在太好了,嘭的一声,头崩额裂,整个脑袋炸开来,鲜红的血,白皙的脑浆混在一起,咂,砸。”

“滚。”伸手拿起身边的杯子就往牛富扔去,这人也不怕恶心。

“那最正确的办法呢?”刘义的心像被猫挠过一般,痒痒的,自从来到均州后,所接触的,所听到的无一不是出乎意料之外,怎么说,来均州这趟都值得了。

“很好,刘指挥使这问题问得很好,”张贵赞扬以示鼓励,忽视了在一边捣蛋的牛富,道:“诸位都想一下。”

众人一阵冷场,要知道巷战还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众人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哪里能说得出来,张贵见郭平若有所思,指名道:“郭平,你怎么认为。”

郭平像是别憋住了一般,很长时间才道:“大人,末将说不出来。”

“说说看,”众人不由笑了笑,张贵也笑道:“有错才有对嘛,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你说出来就行。

郭平才鼓起勇气,道:“末将认为行进到拐角后背对墙壁单膝下跪,身体调整到拐角的相反方向(立足腿),这个对身体的调整动作非常重要,因为对于步兵而言,在探身后往往会因为身体的重量而将自己直接‘推’出拐角,成为敌火的活子。”

“如果是从拐角右侧位置伸头,还要用左手抓住武器,避免让暴露出拐角的弩箭‘出卖’自己的位置。伸出头的动作不能有所顾忌,因为只要对面街道有敌人在警戒,一旦伸出头就肯定会被敌人以现,这种情况下,缩小探头的时间和幅度不可能减小自己被敌发现的几率,所以要看就必须彻底观察清楚,尤其要看清楚自己墙角的死角。”

“说得非常好,”张贵赞扬,道:“事实上,还有一种更为安全的观测方式,这就是卧姿探头观察。卷缩身体前进到和墙角的位置后,将躯干调整到正常姿势,就可以观察到街道内的战况,并且这个位置是任何人都不可能直接瞄准的,即便有敌火直射,也可以在瞬间回到墙角后掩护自己。”

第一百五十三章 襄樊保卫战(13)

呵呵,牛人要出来了,大家可以想一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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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梅园。

秋意渐浓,但梅花还没有开,只有一头绿枝在晃眼。

清湖。

清莲岛。

朝日亭。

几十号人把亭中央的圆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往日儒雅、清闲、文质彬彬的相公们,此时莫不是满头大汗,却连大气也不敢出。

“都看好了,”贾似道大声道:“别说老夫骗你们,看到了没有,老夫这个独钓寒山重为五厘八,独腿,加四个点,也就是六厘二,曾大人这个黑头也是六厘二,杨大人也没亏。”

“没亏,没亏,正合适,正合适。”众人连忙拍马屁,就算真亏了也不敢出声。

监察御史曾渊更是扯着喉咙尖叫:“恩相处事公平,不差分毫,小的佩服。”

他好不容易寻了一个蛐蛐,今日刻意过来讨贾似道开始,看能否把他的位置再挪一下。贾似道这人,对斗蛐蛐特别认真,输赢没所谓,讲究的是一个过程,大家也不敢忽悠,寻到什么蛐蛐就是什么蛐蛐。

“那就开始了。”贾似道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用胖乎乎的手亲自用芡草挑逗蛐蛐,可怜他平日走路都需要人扶,现在竟然稳如泰山。

“叫,叫,叫。”约莫等了片刻,曾渊的那个蟋蟀却怎么也不开牙,也不叫。

“恩相,小的,小的。”曾渊满头大汗,这马屁还没拍成,这蛐蛐却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实在让他丢脸,他都恨不得把这蛐蛐三下两下掐死算了。

“来人,请寒山老爷。”贾似道却不慌不忙,低声吩咐,也不管曾渊满头大汗,对他来说,能有人跟他斗蛐蛐,这可比什么都高兴。

不一会,管家小心翼翼捧过来一个精致的盒子,贾似道先是用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又用茶水漱口,神情要有多尊敬就是多尊重,众人看到贾似道颇为隆重,也惊奇起来。

贾似道校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众人转眼看去,不由大失所望,只见一只年老色衰的老蛐蛐,趴在盒子中央一动也不动。

“头虫?”旁边一个识货的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囔囔道:“这难道是三年的头虫?”

要知道蛐蛐多半只能活百来天,但若细心照顾,加上各种手段培养,往往也有活一年半载的蛐蛐,但眼前的蛐蛐,若真的想这年轻人说的活了三年,那可是临安一大惊奇事。

贾似道略微惊讶的看了一眼年轻人,道:“小子的眼力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李忠平。”年轻人拱手作揖,尊敬道:“见过恩相。”

“嗯。”贾似道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是李庭芝的儿子。”

“恩相英明。”李忠平态度非常诚恳,道:“忠平奉父亲之命前来拜见恩相。”

“嗯,很好。”贾似道说完,却专心用芡草挑逗蛐蛐。

“恩相?”李忠平真要说话,贾似道却道:“万事等斗完蛐蛐后再说。”

李忠平尴尬的把身体退后了几步,却没想到身边的大小官员早已把他恨之入骨了,特别是曾渊,都要吃他的肉,抽他的骨,喝他的血了,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机会,正想把事情给解决了呢,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占了头彩。

“寒山老爷称‘叫虫’,顾名思义,就是负责鸣叫的蟋蟀。两虫开战前若是‘芡’不开蟋蟀的牙,就转而挑逗叫虫,让它振翅长鸣,来激怒斗格中的蟋蟀。”

贾似道淡淡说道,只见他用芡草轻轻挑拨了两下,刚才还是无精打采的头虫,瞬间变得威风凛凛起来。

要知道蟋蟀的鸣叫是一种警告。在自然界中,公蟋蟀通过叫声告诫同类:“我生活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自己的,如果敌人胆敢抢占,我就跟它拼到底。”倘若别的蟋蟀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鸣叫“圈地”,那么,肉搏战一触即发。

果然,在斗格中的蟋蟀听到鸣叫,斗性大起、剑拔弩张,只待提闸。

杨大人的“黑头”率先登场,一条六厘二的蛐蛐。看它通体乌黑,似铮铮铁甲;鼓翼展翅,若战袍临风。贾似道的“独钓寒山”虽然是独腿,但个头更凶,据说已经出场四次,未曾落败,颈项壮硕。

“双方有叫,起闸!”

“黑头”被杨大人“牵”到“独钓寒山”面前,双方打一照面,便咧牙交口。“独钓寒山”猛发一口,“黑头”猝不及防,急忙抽身后撤,被“独钓寒山”掀翻在地。“独钓寒山”旋即乍翅鸣叫,耀武扬威。

但“黑头”未失斗志,它挺起前身和“独钓寒山”缠抱在一起,双方的牙八字张开,寻找战机。“黑头”突然发力,钳住“独钓寒山”,而“独钓寒山”也合牙重夹,两只虫互不松口,在地上翻滚起来。

双方斗到一处,相互角力,不分胜负。偌大的凉亭内,最刺耳的莫过蟋蟀的撕咬声,好似矛击盾挡的激撞,又如两刃相抵的铮鸣。激烈时,唏嘘慨叹不断,扼腕顿足不绝;静寂时,众人则若石尊铜铸,凝神屏气,独留促织鸣斗。

“独钓寒山”身体晃动了两下,收紧两腿,躬身后撤。“黑头”仍然不肯松口,对方只得忍痛摆头抽身。“黑头”乍翅擂翼。“独钓寒山”不甘示弱,后撤两步,猛扑敌手,身狭体短的“黑头”踉跄两步,站稳脚跟。然而,“独钓寒山”已不敢与“黑头衣”对牙。

“独钓寒山”的绝活在于摔跤,因为它脖厚颈宽,“腰”力十足;“黑头”的杀手锏是两板赤红钢牙,只要它站桩对攻,就能挫败敌手。再看斗格,“独钓寒山”的铜牙已伤,已接不住“黑头”的硬口,裁判及时落闸。

易地再战,“独钓寒山”绝芡,任凭挑逗,牙口紧闭。

“恩相,”曾渊满头大汗,道:“这蛐蛐不懂事,伤了恩相的独钓寒山,小的马上把他处理了。”

“呵呵,广微,小虫大天地,输赢乃兵家常事,广微何必看得太重呢?”贾似道挥了挥手,道:“都下去了,广微,你明天过来找老夫。”

曾渊谢天谢地的离开,其他没有得到好处的大小官员羡慕的看着曾渊,私下却想着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一只蛐蛐。

待得众人散去,贾似道揉了揉疲倦的脑门,却看到李忠平还是双手下垂,脸色尊重的站在一旁。

“你父亲派你过来,是为何事?”贾似道疲倦说道:“若是坏消息,就不要说了。”

这段时间,坏消息他听得太多了,早就不想听了。

“恩相,大喜。”李忠平上前一步,道:“均州军已经突破蒙古军的封锁,进入襄樊,襄樊士气大振,将士莫不言恩相之功,朝廷之功。”

“父亲特令忠平回临安向恩相报喜。”

“好,好,好。”贾似道忍不住大喜,只要襄樊能够多坚持一天,他就多能享受多一天的福气,至于大宋是兴是亡,关他何事?

“均州军,均州军。”贾似道想了片刻,道:“难道是那个混混矮张?”

李忠平谨慎的笑了笑,道:“正是张大人,张大人暗算史天泽,并杀了他小儿子史云、大侄儿史揖,他的部下又杀了降将刘整的小儿子刘垓,是一等一不怕死的好汉。”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贾似道难得赞同一次,只是李忠平这么好人帮张贵说话,恐怕是另有所求了。

“那矮张现在如何?”

“还在均州城内,”李忠平惋惜,道:“张大人说过,既然进了襄樊,就要与襄樊共存亡,再说张大人得罪了不少蒙古将领。”

“父亲以为,襄樊已经得到援助,蒙古军必然会加快攻城。”李忠平说道这里,却没往下说。

贾似道沉吟片刻,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已经出兵?”

“恩相英明,”李忠平已经被这老头的智睿折服:“父亲大人与范大人联合出兵,特让忠平过来向恩相汇报一下。”

“好,老夫已经明白你的意思。”贾似道连忙道:“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只要他能保住襄樊,无论有什么要求老夫都会答应。”

“恩相英明,”李忠平高唱赞歌:“父亲说朝中有一人,不知恩相可否让他前往鄂州?”

“哦?”贾似道看着李忠平,道:“你说说看?”

“父亲大人曾说张世杰乃一时豪杰,希望能与他并肩作战?”

贾似道迟疑了片刻,才道:“你回去等消息。”

李忠平不敢再说话,低头离去。

待得李忠平离开,身旁的管家贾平好奇问道:“张世杰不是北蛮吗?李庭芝怎么会想起他?”

“别小看了这人,”贾似道淡淡说道:“朝廷诸将若论心狠手辣,非此人莫属。”

均州。

今天的人数,比起昨天更是多了好几倍,牛富已从一个旷课的小学生转变成了一个好学生。

“如果在拐角观察中发现敌人,就必须进入下一步——拐角放箭。在以4士卒为一队的战斗模式中,比较常见的方式是,小队长以蹲姿紧贴墙壁,弩箭手持弩箭面向墙壁站在拐角处,要尽量保证不提前暴露。这样做的好处是,弩箭手或弓箭手只需向外跨一步便能放箭,将腿收回便能退回墙内。”

“小队长身后的一名士卒要做好救援的准备,如小队长或弩箭手受伤,需将其拉回墙角并顶替其位置继续放箭,离墙角最远的一名队员则警戒整个小队身后”

“交火时,小队长率先探头放箭,尽量杀死或杀伤敌人。弩箭手向外跨一步对敌人进行压制,而小队长则继续杀敌。”

“街道移动,在复杂多变的巷战环境中,在各条街道上快速移动到目的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复杂的街道环境,幽灵般的敌人,突如其来的冷箭,都将严重制约着整个小队的行进速度。”

“诸位认为应该如何才能迅速移动?”张贵向来讲究互动,看着聚精会神听得入迷的小将,问道。

见大家不说话,张贵只好点名,问道:“牛大人,您认为如何?”

“老子不知道。”牛富干脆利落大声说道,说得非常义正言辞,搞得张贵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被挨骂一般。

反倒他身边的朱信,道:“子恒能说两句吗?”

张贵正求之不得,朱信接着道:“子恒认为所有士卒背靠墙面作横向移动,这样整个小队能在第一时间压制住对面窗户中的敌人。”

张贵点头,道:“若是在窄小的街道,这种方法是有效的,但如果是在宽阔的大街上,这种方法就与自杀无异了。在宽阔的街道上,敌人的可以放箭的地点要比小巷多得多。”

“所以,在大街上移动,应采取交替掩护移动,首先将小分队分为两组,在分组中小队长应与弩箭手分开。一组先向前移动,由另一组负责掩护。一组到达一处掩体后,立即进行警戒,掩护另一组移动。”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襄樊保卫战(14 )

在牛富的面前,摆着绝密两个字。

翻开第一页,写着几个小字:阅毕,请毁。

然后写着三个大字:持久战。

“持久战,持续时间较长的作战,这是相对于速战速决而言。有战略的持久战和战役、战斗的持久战。战争中正义的一方,在敌强己弱的情况下,通常在战略上采用持久战的方针,通过长期的作战,逐步削弱敌人,转劣势为优势,变被动为主动,最后赢得战争的胜利。

“战役、战斗的持久战,通常是在特定的情况和需要下进行。历来兵家一般多忌旷日持久的战争,主张速战速决。但也有的主张以持久战疲惫、消耗对方,尔后击败之。持久战是大宋帝国在反对蒙古帝国侵略者的一个重要的战略指导方针。”

“在军事战役中持久战的进行需要有充足的食物与坚固的防御才可保证持久战的成功。如定军山黄忠与夏侯渊一战,黄忠与法正躲入山中,使夏侯渊认为自己已将黄忠围住,守在烈日下想以持久战制胜,但黄忠与法正则躲在阴凉处坐着等待夏侯渊全军疲倦。最后夏侯渊的将士疲劳不堪,黄忠一举消灭夏侯渊。”

这一段写得非常深奥,牛富约莫看了一个时辰,也看得不是很明白,只是感觉到很多知识,似乎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窗户,牛富耐心继续看下去。

“蒙古军已经占领了出南宋外的整个亚洲大陆,但在在北方,忽必烈遇到了强劲的对手,他需要南方,需要数不尽的汉人,需要更多的兵员,他要从海都身上抢回他应该要有的地位与尊严,所以,元朝绝对不会允许大宋议和。”

“虽然以襄樊为首的沿江防线也取得了一些胜利,然而这些胜利相对而言却是微不足道,身受战争灾难、为着自己民族的生存而奋斗的每一个大宋人,无日不在渴望战争的胜利。然而战争的过程究竟会要怎么样?”

“奸臣会说:大宋会亡,最后胜利不是宋朝的。忠臣却咬定口齿:大宋很快就能战胜,无需费大气力。”

“在突入襄樊以前,很多大元朝的将士都认为大宋将会很快灭亡。他们认为大宋的士卒不若自己,将领不如自己,骑兵不如自己,君臣相交不如元朝,然而,从蒙哥汗到忽必烈汗,四十多年过去了,大宋还是那个大宋。”

“要战胜蒙古军,除了调动有训练的士卒进行抵抗之外,还要统一指挥禁军、厢军、乡兵、义勇。大宋百姓具有强大的战争潜力,汉人之间有很强的凝聚力,只要组织和指挥得当,就能够使得蒙古军一天忙碌,使之疲于奔命。”

“必须记住这个战争是在大宋上打,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只要是有汉人的地方,就应该有我们的将士,这就是说,只要蒙古军还留在汉人的地方,就要完全被敌对的汉人所包围。”

“在大宋抗战的长期消耗下,大元朝的经济必然会混乱;在无数战争的消磨中,它的士气行将颓靡。而大宋方面,只要我们去组织,去动员,则抗战的潜伏力一天天地奔腾高涨,大批的百姓义勇将会为自由而战争。”

“事实上,经过襄樊五年来的抵抗,我们不得不承认元朝是一个强大的具有强烈侵略意思的国家,它的军力无疑是鲜有敌手,这就是元朝侵略战争的基本条件,战争的不可避免和大宋的不能速胜,就建立在这个元朝拥有的强大军力上。”

“在承认元朝军力强劲的同时,我们也要看出大元朝经济上的低能,战争打的是不单是人,还需要巨大的经济支持,大宋人口众多,地形复杂,经济发达,气候不同,这些都是大元朝之所以不能速战速决的原因。”

“这看来,蒙古的军力是强的,但其战争是退步的、野蛮的,人力、物力与经济又不充足,而大宋虽然军力不强,但经济上占有优势,再加上人口众人,历史悠久,拥有强大的军事潜力。”

“奸臣看到敌我强弱,从前就说‘抗元必亡’,现在又说‘再战必亡’。如果我们仅仅说,蒙古虽强,但只是一个野蛮的国家,大宋虽弱,但却是一个仁义的国家,这些是不足以折服他们的。”

牛富叹了一口气,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怪不得让自己看完之后马上毁掉。

“那我们应该怎么去说服这个问题呢?在蒙古方面,首先,它是一个疯狂的野蛮的国度,他是一个倒退的落后的国度,这次战争只是大元朝崩溃的前夕的最后疯狂,在遥远的北方,有海都等无数的对手,虎视眈眈看着这个看起来巨大无比却面临崩溃的国家,大元朝之所以把一半兵力送到襄樊,把一半将领送到襄樊,正是为了要最终打败大宋帝国,然后夺取汉人巨大的战争潜力,才举行这个带最后挣扎性的冒险战争。所以,战争的结果,灭亡的不会是大宋而是大元朝,这是无可逃避的。”

“而大宋方面呢,经过几年的襄樊相持战役,在大多数有良知的将士用命抵抗下,将会唤醒越来越多的将士和义勇,前赴后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我们坚持下来,就会等到胜利的那天到来。”

“对于大宋的长处和短处,夸大离开了真实情况,变成另一种样子;或拿一时一地的强弱代替,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而自以为是更是不对。总之,很多人没有勇气承认敌强我弱这件事实,奸臣常常抹杀这一点,他们又没有勇气承认自己长处。”

“我们是否否认亡国危险呢?不否认的。我们承认在蒙古强大的军力前我们面临胜利和亡国两个可能的前途,两者在猛烈地斗争中。我们的任务在于实现胜利而避免亡国。实现胜利的条件,基本的是大宋的进步,同时,加上敌人的困难。我们和奸臣不同,我们能够承认亡国和胜利两个可能同时存在,同时也指出胜利的可能占优势及达到胜利的条件,并为争取这些条件而努力。”

“奸臣则只承认亡国一个可能性,否认胜利的可能性,更不会指出胜利的条件和为争取这些条件而努力。”

“我们也不是不喜欢速胜,谁也赞成明天一个早上就把鞑子赶出去。我们应该估计到一切宋蒙的情况,指出只有战略的持久战才是争取最后胜利的唯一途径,而排斥毫无根据的速胜论。我们主张为争取最后胜利所必要的一切条件而努力。”

“宋蒙战争既然是持久战,这种持久战,将具体地表现于三个阶段之中。

“第一个阶段,是蒙古进攻、大宋防御的时期,第一阶段,现在还未完结。元朝之企图是攻占大理、四川与襄樊三点,并把三点联系起来。元朝欲达此目的,至少出动一百五十万兵员,时间五年到十年,蒙古军如此深入,其困难是非常之大的,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我们的作战计划,应把敌人可能占领三点甚至三点以外之某些部分地区并可能互相联系起来作为一种基础,部署持久战。蒙古军虽已经采用过并且还将采用卑鄙无耻的劝降手段,企图不费大力实现其速决计划,整个地征服大宋,但是过去的已经失败,今后的也难成功。此阶段中,大宋虽有颇大的损失,但是同时却有颇大的进步,这种进步就成为第二阶段继续抗战的主要基础。蒙古方面,士气已开始表现颓靡,蒙古军进攻的锐气,此阶段的中期已不如初期,末期将更不如初期。蒙古的经济已开始表现其竭蹶状态,士兵与将领的厌战情绪已开始发生,朝廷也产生战争的烦闷,生长着对于战争前途的悲观。”

“第二阶段,是宋蒙相持阶段。第一阶段之末尾,由于蒙古之兵力不足和我大宋坚强抵抗,蒙古军将不得不决定在一定限度上的战略进攻终点,到达此终点以后,即停止其战略进攻,转入保守占领地的阶段。此阶段内,蒙古军企图是保守占领地,以组织伪朝廷据之为己有,而从大宋百姓身上尽量搜括东西,但是在他的面前又遇着顽强的起义。”

“此时我们的任务,在于动员大宋百姓,齐心一致,绝不动摇地坚持战争,统一禁军厢军、乡兵与义勇作战,并且巩固起来,排除一切悲观和妥协论,提倡艰苦斗争,实行新的战时政策,熬过这一段艰难的路程。”

“第三阶段,是收复失地的反攻阶段。收复失地,主要地依靠大宋自己在前阶段中准备着的和在本阶段中继续地生长着的力量。然而单只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的,还须依靠元朝内部的变化,否则也是不容易胜利的,战争已不是防御,而将变为反攻了,直至打到幽云十六州,才算结束了这个战争。”

“第三阶段是持久战的最后阶段,所谓坚持战争到底,就是要走完这个阶段的全程。这个阶段大宋所采取的主要的战争形式将是运动战,追击战,攻城战。”

牛富久久不能回神,他不知道张贵是怎么想出来这些东西,但他知道,只要大宋每一个人都能认识到这个,或许胜利就已经来临,他希望自己能够看到那天的到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襄樊保卫战(15 )

陈大举经过张娘子的说情,顺利的加入了均州军,他身体高挑,但马术却不错,弩箭的准头也很高。陈大举眼睛长得非常奇怪,像是吊在两旁,他自己也自称陈吊眼。

“井在路边出水冷,伶俐小娘好名声。有缘侬(与)娘共井水,无缘过转眼唔望。井在路边出水凉,小娘贤慧美名扬。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转头过别乡。井在路边出水清,贤娘生好嫩花芯。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回转寻别人。”

别看陈大举年纪轻轻,可自小受到爱情的毒害,他本是头人的儿子与侄儿,早早已经定亲,不过据他说,像他这个年纪,在寨子里娃娃都生了好几个。

陈大举虽然年轻,但畲族人是登山越岭的能手,再加上箭术不错,文漳和朱天昌也颇为喜欢,只是陈大举在寨子里野蛮贯了,也没有一个规矩,不是唱歌就是乱说话,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吊眼,再来一个,旁边的小兵见他唱得有趣。”起哄道,虽然仅仅几日的相处,但陈大举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

陈大举洋洋得意,咳了咳嗓子又唱了起来:

“水对塘,采花蝴蝶对花香,南风来对青龙树,对着晚姐情意长。娘拣我,同心小郎拣一个。娘拣小郎一肚字,郎拣小娘耕(织)字带,两鸟水面来,两个鸳鸯唔分开。侬(同)娘好似鸳鸯鸟,要采娘花共园栽。青山青莲莲,青山内里好抽藤,若是有缘藤缠树,若见无缘藤唔缠。听郎讲,结头对,娘在寮里等多回,白叶(箬)裹扮(粽子)等出虫,唔见媒人上门来。山傍水,水傍田,香油炒菜傍盐咸,燕子作窠傍泥粘,娘女傍郎似密甜。”

“好,”这下连文漳也暗自叫好,他打小就跟父亲文仪读书,但接受的都是传统文学修养,哪里听过这种情意浓浓的歌曲,感到非常新奇。

“别出声。”朱天昌低声做了一个手势,文漳抬起看去,只见前方的探子梁安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梁安祖居万山,自从上次送信到均州获得奖励后,也就上瘾了,改行作为专业的探子,现在几乎每个月都跑一趟均州,换点酒钱,又能混点乐趣,据他说,村里也有不少人开始走他这条路。

“朱大爷,”梁安低声,道:“前面就是巡岗的骑兵必经之路,全部都是鞑子,十个人,在下已经留意过了,从前天才开始。”

“以前呢?”朱天昌低声问道:“以前这条路有没有鞑子巡岗?”

梁安想了一会,摇头道:“这里离大营有点远,以前鞑子一般很少出大营,更不用说走这么远?”

“在下也是前天才偶尔发现,本来想去大营附近转转,差点被这些鞑子发现了。”

“难道大军已经出发?”朱天昌拉了拉文漳,道:“天瑞,你认为如何?”

“梁安,大营最近有什么动静?”文漳先问道。

梁安不好意思摇头,道:“前天发现这伙鞑子后,就再也没有进山。”

“嗯,”文漳拍了拍梁安肩膀,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向朱天昌说道:“老朱,怎样?”

文漳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梁安看得心中冒起了一阵冷气,想不到一个文弱轻轻的年轻人,竟然这么狠?

文漳经过战火的洗礼,性子早已经变得凶狠很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

佛说:以杀止杀罢了。

朱天昌担忧,道:“会不会惊动鞑子,我军对鞑子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还有动手是不是太早了。”

文漳摇头,道:“自梁安发现鞑子巡岗之日起,甚至更早之前,鞑子大军说不定已经出征。”

“即使大军已出征,那我们几百人也没有办法拿下万山?”朱天昌看着文漳,道:“这样做只能打草惊蛇,却没有任何好处?”

文漳迟疑了片刻,还是道:“老朱,我们现在兵力少,即使投入襄樊也不会起任何作用,天瑞思量,还不如骚扰一下万山大营,让张弘范不能专心攻城?”

“不如朱老意下如何,还请朱老做主。”文漳尊敬道,朱天昌跟从高达已有一段时间,经验比自己多得很。

朱天昌想了一会,才道:“要不然我们先把这伙鞑子吃掉,看鞑子的反应,然后再从长计议?”

“朱老言之有理,就按照朱老意思行动。”文漳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叫来魁字营中熟悉土罐子性能的士卒,吩咐他在路上装下一个土罐子,最后把路面掩盖好。

均州军六百人,文漳从中挑选出二十个箭术较好士卒埋伏在两旁,让他们小心埋伏好,等土罐子爆炸后就放箭。

又等了片刻,梁安终于做了一个手势。

被挑选出来的士卒,也做好了准备,眼看鞑子骑兵要经过土罐子,文漳大喝一声:“起。”

“嘭”的一声巨响,在有心算无心之下,鞑子小队还不到一刻钟就被完全消灭。

“大人,你过来看一下。”新鲜出炉的神射手唐林美滋滋的回收他的弓箭,别人多用弩弓,只是他嫌麻烦,向高达要了一把硬弓。

文漳和朱天昌走了过来,朱天昌拍了拍唐林的肩膀表示祝贺,刚才就唐林一个人就杀敌数人,箭术无双果然不是吹的,就是不知道他和郭平比起来怎样?

“大人,你看。”唐林蹲下身,指着死去的战马,文章和朱天昌看了一下,只见耳朵里塞上了棉花。

“看一下其他的战马?”文漳脸色有点沉重,回想起刚才的袭击中,鞑子骑兵虽然遭受土罐子爆炸,但战马并没有显得太过于惊慌。

连人连续看了几匹战马,都发现了里面塞上了棉花。

朱天昌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担忧道:“土罐子向来被大人所倚重,想必守樊城也寄以重托,大人若不知道张贼已经识破,怕会吃亏?”

“得想办法通知襄樊?”文漳脸色更加凝重。

朱天昌点点头,道:“先让杜郎君想办法。”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后世所有的资料里都显示,万山伏击战虽小,但却是打响了襄樊保卫战的第一枪。

“见过张大人。”张弘范的到来,刘垣、刺那还有史权都上前行礼。

“见过伯衡将军,伯衡辛苦了。”张弘范向史权还礼,并不是因为他是史天泽的侄儿,也不是因为他史天倪的儿子,史权成名较早,为人沉稳,脾气又好,在军中颇得人缘,张弘范尊重的是他的为人。

“张大人有礼了,”史权笑道:“大人日夜兼程才叫辛苦,小将只不过在这里闲着,整天看刺那那小子和张贵对酒,也是一件爽快之事。”

“张贵?”张弘范揉了揉脑门,听到张贵的名字似乎觉得不爽:“樊城可有什么动静。”

史权摇头,道:“没有发现,樊城内的细作也不见有消息,更让人可怕的是樊城看起来还显得非常轻松。”

“大人,”刺那尴尬道:“末将不是贪杯,只是那张贵还真是气人,每到了午时必然会出现,而且还非常嚣张,末将实在是禁不住才……”

张弘范笑了笑,道:“那人确实是我大元朝的劲敌,不过纵使他长了翅膀,这次也飞不出我大元朝的包围。”

“仲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史权拱手,张弘范来得这么急,显然就是怕自己抢功劳,还不如早点把位置交回给他,免得伤了和气。

“伯衡客气了。”张弘范点头,道:“还望伯衡能与在下共进退。”

“那是自然,自然。”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得让旁人看着全身发抖,那边刺那却叫了起来:“大人,大人,那人又出来了。”

张弘范抬头看去,只见樊城城墙上高高站着一个敦实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贵。

“刺那,给老子过来。”张贵嚣张喝道:“没卵子的娘们,是不是不敢过来啊,怕死了吧?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还不想你死呢?”

“**的就是老子家里养的猪,老子还得费不少酒。”城墙的上的张贵还是无拘无束大声笑道,城门的侍卫和城下的百姓还有士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大人,你家里养的猪也太丑了吧。”

“你们懂什么。”张贵举着用铁皮做成的简易喇叭,刻意大声道:“你拿他跟猪比,那不是侮辱了猪。”

张弘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张贵这一招不但打击了蒙古军士气,又提高了樊城的士气,只见身边的刺那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幸好他汉语听得半懂,要不然早已自杀了。

“来人,把老子的食物送下去,该日的,今日给你来一顿好吃的,也好表示主人我的慷慨。”张贵还是大声囔囔,身边的郭平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刺那身边的张弘范,道:“大人,你看一下?”

张贵顺着方向看来,心里沉了下去,果然是张弘范,难道历史的车轮终究会按照惯性前进吗?

“然来是张爷啊。”张贵心中所想,但嘴巴却硬得很:“张爷一路去均州辛苦了,不知道张爷这么急,是否得到了什么好处?”

“张贵,”张弘范慢条斯理,道:“任凭你嚣张,难道你就不知道均州百姓已经惨遭杀戮,你为了个人的前程,竟然拿均州百姓做赌注,难道你梦中没有噩梦?”

张贵黯然低头,却大声道:“他们为了大宋而牺牲,张贵虽悔不得立刻死去,但张某在死去之前,定然要留下残命为他们报仇。”

“报仇。”郭平捏紧拳头,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而且杜浒也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们,但一旦听到张弘范再次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愤怒。

“报仇,报仇。”樊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声音。

张贵依然道:“他们的血,终究是要用血来还,他们的仇,自然要用仇恨来偿还,总有一天,他们的灵魂将会随着我们的无敌雄兵,踏遍整个草原。”

“无敌。”郭平双手用力挥动,仿佛要把手中的仇恨化成力量。

樊城内所有的士卒百姓都忍不住喊起来,他们多数和鞑子有仇恨,听到张贵说慷慨,都已经轰动起来,无论是什么话,只要能够给他们一种寄托,一种联想,就会引起他们的共鸣。

张贵这一点做得显然非常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襄樊保卫战(16 )

码这两章,中途睡着了。

¥¥¥¥

襄阳和樊城之间,修建了坚固的浮桥,两军往返交通十分便利,现在虽然是战时,但由于蒙古军只围城而不攻城,所以浮桥上还有不少百姓往来,从樊城过去襄阳,从襄阳过去樊城,只是武荣向来躲在军中,以军中事务为重,虽知浮桥方便,但却很少过去樊城。

现在的他,正站在浮桥之下,在浮桥两旁,水师正在修葺简单的水寨和加建坚实的炮台。

“快点,再快点。”武荣皱着眉头,手中的大锤狠狠的敲打在木桩之下,蒙古大军眼看就要攻城,自己也已经在吕大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大人,大人。”刘青山远远叫道:“在下奉均州军军头张贵之命,过来拜访武总管。”

刘青山连续叫了几声,武荣才从敲打木桩的响声中醒来。

“张贵?”武荣想了片刻,才想起这么一号人物,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军头不是去了樊城吗?我武荣好像跟他没有关系。”

显然是怒张贵不给襄阳输送武备生气,要知道襄阳的吕文焕,授命指挥襄樊两地大军,他张贵却直接往樊城区了。

刘青山其实也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拱手,道:“在下刘青山,见过武大人,张大人让末将给武总管送点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武荣奇怪的看了一眼刘青山,道:“为什么不送到襄阳?”

“张大人知道武总管会问这话,”刘青山连忙,道:“张大人当时说过,襄阳不是每一个人都和大人同心啊。”

“混蛋,襄樊在吕大人率领之下,共同进退,若不是看在张大人的份上,老子早已经把你撵走,希望你不要再说这话了?”武荣是老资格,刘青山虽然是均州军的都虞候,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刚才自己说的那句话有些伤人。

刘青山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说假话的武荣,如果自己说得话真不好听的话,早已把自己撵走,可是为什么还让自己说话。

刘青山拱手,道:“张大人让在下给武总管送了些火油和火箭过来,以协助总管守住浮桥。”

“哦?”武荣好奇的看了一眼,但说话还是带点气,道:“不知张大人这次有多大方?”

刘青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张贵这不是害怕武器落到了那些不同心的人手中,这武荣也太过于记仇了吧。

刘青山不好气,道:“大人过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武荣见刘青山这样,知道他心里生气,自己也不好说话,其实他早已听说刘青山的名字,可谓是神交已久,但现在张贵明显对不起吕文焕,自己也不好说话。

等武荣来到浮桥南岸的水寨,刘青山指着水寨的十首商船,道:“那就是张大人给武总管送过来的火油和火箭,张大人说过浮桥战役是整个襄樊之战的重中之重,他已经把这次输送到樊城的十分一火油给大人送过来,还望大人能够明白张大人的一片苦心。”

武荣原本为吕文焕不服,要知道吕文焕受命节制襄樊守军,统一襄樊两城守军以共同抗蒙,守卫襄樊。

然而张贵突入襄樊后去根本没进襄阳,就直奔樊城,然后就再也没有把武器交给吕文焕的意思。

吕文焕和牛富是多年的知己,张贵不给他,他总不好拉下脸问牛富要。想责怪一下张贵吧,张贵又是一军军头,是不拍死的援兵,吕文焕还真有点担心自己要是压下去,张贵非再次离开襄樊,现在襄樊军力紧迫,能多一个人总要好很多。

牛富又不知道是高兴坏了还是怎样,居然到现在也不见提一下武器装备的意思,虽然不至于把所有的武器都送到襄阳,但至少也要送一半吧。

现在看到张贵一下子把这么多武器装备交给自己,武荣觉得自己错怪了张贵:“张大人之意,武某领了,他日必报,之前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刘大人多多原谅。”

刘青山摇头,道:“武大人不必如此,张大人说过,浮桥之重,只有武大人才能担当重任,大人若有困难,可以随时向张大人说。”

武荣摇头,道:“请让大人放心,即使再困难,在下也要守住浮桥,为樊城保住最后一条道路。”

“这样就好,”刘青山拱手,道:“若没有什么事,在下就告辞了。”

“等等,”武荣突然叫住刘青山,低声道:不知张大人说襄阳里诸位将领之事?”

刘青山想了片刻,还是直接跟武荣,道:“前夜末将跟踪黑杨,发现了一些小事。”

“什么,黑杨。”武荣非常震惊,要知道黑杨是吕文焕的亲信侍卫,若是黑杨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吕文焕的嫌疑应该是最大。

刘青山摇头道:“太晚了,当时在下也没发现什么,不过这消息却是老赵提供的。”

“赵怀玉?”

刘青山点头,道:“正是襄阳王。”

“好一个均州矮张。”张弘范脸色深沉。

刺那脸色羞愧,想死的心都有了,囔囔道:“大人,都怪末将无能。”

“呵呵,怪不得你。”张弘范摇头,道:“都怪这人太狡猾了,这人是我大元朝的劲敌啊,幸好他被困樊城,要不然还真让他闹气风浪来。”

“不过,油枪滑舌最终靠的还是实力。”张弘范鼓气,道:“如今我们三路大军已经汇合,蒙古勇士已经不下八万,他樊城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人。”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所以,我大军将马上攻城。”张弘范突然站起来,看着樊城,斩钉截铁道。

刺那有点吃惊,道:“大人,大军初到,诸事未齐全,樊城的拒马墙、鹿角、拒马、寨笓还没有清理,将士不得进,不妨等大军安顿下来再作打算。”

“不用了,我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张弘范微微笑了笑,道。为了襄樊,他刚到万山已经开始准备,再加上这次进攻均州,也让他学了不少经验。

“来人,投石机。”张弘范大声喊道,不一会儿,数十家高大的投石机已经立在身后。

城墙之上的张贵,看到张弘范的投石机却没有走下城墙的意思,樊城的守军早已经进行了动员,应该怎样防守,早已有了准备。

“矮张,”牛富叹了一口气,道:“张弘范来势汹汹,可见早已经有了准备,樊城,说不定还很和你说的一样。”

张贵笑了笑,道:“难道我们不是也早已经有了准备?弟兄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吗?还有城内的围墙改造得怎样?”

“若没有地图,蒙古军估计想从樊城走出去可不容易。”牛富道:“这已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

“是啊,最后的退路了。”张贵也感慨道:“樊城若受不住,襄阳也不保啊。”

突然,张贵脸色变了变,只见远处的投石机抛过来的不是石头,却是一个个皮囊,这些皮囊落在樊城外的拒马上,被砸破了好多。

“果然是张弘范,好一个张弘范。”张贵看着越来越多的皮囊落在拒马上:“让弟兄们做好准备,计划恐怕要提前了。”

“什么计划提前?”牛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巷战。”张贵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预言者。

“樊城不是小城,城外虽没有护城河,但拒马等防备措施非常多,他蒙古军凭什么能够迅速攻破樊城?”

“鹿角、拒马、寨笓这些都是用什么制成?”张贵苦着脸看着牛富。

“木头。”牛富看着一个个皮囊,突然灵犀一动,道:“难道是……”

“火油。”张贵苦着脸,道:“看来前几天我们用火油烧了张弘范的水栅,张弘范显然已经学会了怎么运用火油,看来土罐子的威力也会被他削减不少。”

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天下英雄了,他们能名留青史,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绝非平庸之辈,自己屡次运用火油立功,张弘范早已经看在眼里,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他自然懂得怎么运用和学习。

“放火箭。”张弘范看着投石机已经把不少皮囊扔到樊城前面的拒马等。

几支火箭落在地上。

“嘭”的一声,火箭点燃了地上的火油,大火迅速燃烧起来。

鹿角、拒马、寨笓这些守城的工具,多数用木头做成,大火这样一烧,直接就把自己的一番心血烧光。

牛富看着大伙迅速燃烧起来,叹气道:“张弘范果然不好对付。”

“呵呵,来吧。你要战,我便战。”

刺那和刘垣目瞪口呆的看着樊城面前熊熊的大火,连话也说不出来,自己围城好几天,一直拿那些高大刺眼的东西没有办法,想不到张弘范刚到来,就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窗。

“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末将佩服。”刺那虽也是难得的猛将,但比较是蒙古人,毫无攻城的经验。

张弘范笑了笑,道:“现在可以吩咐弟兄们休息了,等大火烧完之后就可以攻城了。”

“长生天,保佑。”刺那囔囔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襄樊保卫战(17)

“大人,鞑子的投石机上来了。”谁让郭平眼睛好啊,一大早的也亏他能看得这么远。

张贵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囔囔道:“狗日的这么早就来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张弘范肯定是不想让人活了。”郭平脸色有点发沉:“这老小子不知道准备了多长时间,整个樊城外都是投石机。”

“奶奶的,军中怎么就不允许带媳妇?”张贵用一块烂布抹了一下睡意朦胧的眼睛,再用水漱口,青盐肯定是没有的了,现在一切物质归朝廷管理,民众也在张贵的建议下实行军事化管理,所有的物质都是配给制度。

不过战争进行到如今,能留在樊城的都是胆子较大的青壮,要不就是和鞑子有深仇大恨的百姓,要知道襄樊战火之地,百姓骁勇,特别是在刘青山等地方豪族的动员之下,百姓也算是齐心同力。

不过水还是挺多,粮食也还可以坚持半年。也多亏了张贵突进襄樊,要不然早已经缺粮,据说在张贵进樊城之前,襄阳就已缺粮。

“大人,”郭平郁闷的叫了一声,道:“鞑子要攻城了?”

张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啰嗦,而且再大的事也不急,不过看到张贵慢条斯理,郭平也镇定了不少。

“别急,别急。”张贵摇头道:“这守城之责,牛大人比我们还着急呢?你吩咐兄弟们好好歇着吧,要是等咱们上场,估计樊城也到了危机时刻。”

“英雄不都是最后时刻出场吗?”

“再说,投石机来就来了吧,将士们也不是蠢蛋,”张贵教训道:“急什么急,看张弘范的架势,估计是想让投石机把樊城砸一个稀巴烂。”

“所以,别急,等张弘范把樊城砸得稀巴烂时,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郭平只好点头表示受教,又等了一刻钟,张贵总算把盔甲穿好,一边还嚷嚷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自己动手的坏处,要是有娘子带着,三下两下还不帮你穿好。”

“大人,投石机都已经开始抛石了。”郭平毕竟还没有经历过穿越这么神奇的事,听到大石块落在地上的巨大响声,又开始着急起来。

张贵嘴巴里说得虽稳定,但心中其实还是着急,见郭平已经忍不住往外跑,只好道:“好,好,老子马上就行了。”

等两人顺着坑道和战壕来到城门附近的阵地,只见牛富在来往踱步,见到张贵,皱了皱眉头,道:“该死的张弘范,把大元朝所有的投石机都搬来了吧。”

张贵透过观测点,也不由惊叹了,只见樊城前方,整齐了摆满了一架架高大的投石机,粗略算了一下,足有上百架。在投石机两旁,是肃然待命的骑兵,在投石机身后,还有不少士卒手执强弓,估计是想等投石机砸开城门后,马上上前协助骑兵进城。

张弘范打的是好主意啊。

只不过高达当年修建樊城时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机,不但用巨大的石头为砖,粘合石头只见的粘合剂更是用糯米和石灰混合一起,坚固程度都可以跟现代的水泥有得比。

经过昨晚的一场大火,樊城前方的拒马等延迟鞑子进攻的辅助物早已被烧完,樊城前一遍开阔地,直接延伸到远处,也不知道李曾伯当时是怎么想,把樊城修在这个鬼地方,这不是摆明了让鞑子好进攻吗?

怪不得凭高达之勇,还被史权夺了樊城一回。谁守这种城不晕?现在张贵可以确定,鞑子围困襄樊五年,不是没有能力攻城,而是不愿意攻城啊。

不过忽必烈跟他老弟阿里不哥抢汗位也打了几年,有力无心也是一个原因。

“弟兄们都进入坑道了吗?”张贵扯着喉咙大声喊道,坑道和战壕是张贵结合樊城的地形建议改造出来的产物,这些天他在城墙用言语刺激鞑子,一方面就是为了掩护坑道和战壕的开挖。

看到牛富点头,张贵道:“让城墙上的弟兄们小心点,还有就是轮换,每隔半个时辰就换一次岗。”

狗日的,这帮兔崽子,不让他们见一下战火,还不能成长呢。

牛富懒得说话,在投石机巨大的声音下,说每一句都累得可以,跟张贵唧唧哇哇,还不如多留点精神等鞑子攻城。

“妈的,下次穿越前一定把机关枪带上。”张贵暗地给自己打气。

“嘭”的一声巨响,大石块不偏不倚砸到了坑道之上,巨大的尘土飞扬,张贵吐了吐嘴巴里的泥沙,发脾气道:“奶奶的,别以为就你只有投石机,老子不发威你还当老子是病猫不成。”

“郭平,郭平。”张贵大怒。

郭平也被大石块震得发晕,晕头晕脑的整理了一下盔甲:“大人,在。”

“去,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张贵终于用眼泪把眼睛的泥沙排出,满脸都是泪水:“狗日的张弘范,老子跟你卯上了。”

牛富真奇怪张贵为什么泪流满面,郭平连忙道:“大人,那不是日后留给鞑子加菜的吗?”

“还有什么好留。”张贵不好气道:“鞑子都欺负上门了,再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花。”

“不过,算了,还是留一半啊。”张贵连忙把郭平喊住。

“张大人果然是准备充分,末将佩服。”刘垣和刺那两人,看着在空中飞舞的大石块,眼睛都直了。

没想到投石机还有这样用的,估计这一轮大石块投下去,樊城不投降也被吓得屎滚尿流了吧。

张弘范淡淡道:“汉人能工巧匠多得很,两位平素没有留意而已。”

张弘范最看不惯的就是忽必烈跑到老远地方请来了两个穆斯林:“再给在下几年,张某就不是投石块这么简单了。”

“哦?”刺那对新生事物比较好奇,追问道:“张大人有何奇思妙想?”

张弘范难得耐心道:“以火药为引子,用大竹筒发射小石头,威力大得吓人,某认为如果把竹筒改成铜管,说不定能把铁丸子发射得更远。”

“是不是宋国的突火枪?”刘垣来自南宋,对宋朝的武器装备比较熟悉。

“嗯,正是。”张弘范点头表示同意:“某现在尝试把巨竹改成铜管,希望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南宋的突火枪以巨竹为枪筒,里面装上火药,安上“子窠”,战时点燃火药,火焰尽后,“子窠”射出,射杀灼伤敌人,同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射程远达150步。

“大人,”刘垣突然扑向张弘范,把张弘范按倒地上。张弘范只听见身后一声巨响,随后便是一阵混乱。

等张弘范站起来,身后一片混乱,一阵臭味传入张弘范鼻子,张弘范感到一阵晕眩。

“大人,快离开。”刘垣拉起张弘范就跑,等得两人远远离开,刘垣却是脸色痛苦,站立不稳。

张弘范连忙扶住刘垣,才发现他背后盔甲已经破烂,身上插满了铁蒺藜。

“大人,那是宋朝的蒺藜火球和毒药烟球。”刘垣喘气道。

张弘范黑着脸,把刘垣交给赶过来的随军大夫,才道:“宋军的毒药烟球和蒺藜火球怎么会有这么大威力?”

刘垣强忍住痛,道:“宋朝显然是改良了火药,我弟弟,我弟弟就是被宋军的轰天雷炸死,还有丞相之所以被宋军连破六堡,也是宋军改良了炸药的缘故。”

“又是他?”张弘范沉着脸,道:“肯定是那个张贵。”

“大人?”刘整是一条好汉,刘垣也是半条好汉,背后虽然中招,但力道已失,伤口不深。

“从丞相大营被袭,到阿里海牙被诱,然后就是均州被屠,这一路上都有那人的身影,而凡是有那人身影的地方,就会有这种威力巨大的火药。”

“大人认识是张贵改良了火药?”刘垣咬牙狠狠道。

张弘范正恨不得多为张贵拉点敌人呢,赶紧点头道:“这绝对错不了,还有火油的运用,也是这小子搞出来的把戏。”

“难道昨天大人火烧拒马,就是借鉴了张贵的作战方式?”刘垣问道。

张弘范点头,道:“不怕刘兄笑话,万山汉水防线被袭击,还有水栅被破,就是张贵运用了大量的火油,引起大火烧毁一切。”

“这人,还真是我大元朝的劲敌。”刘垣囔囔数说道,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看来自己要想为父亲报仇,恐怕还真不容易。

“郭平,你小子打得准啊。”一旁的张贵,看着原始的火炮,眼中冒出了不少星星:“可惜没把张弘范炸死。”

“嘿嘿,再多几架火炮,咱们就不用打了,直接一轮火炮打过去,鞑子逃命都来不及了。”张贵联想翩翩。

牛富也暗中吆喝,这烟球和火球经过改良一下,威力竟然大了一倍都不止,不过听到张贵的话,牛富苦笑,道:“你小子就别不知足了,当年李曾伯为了铸造这火炮,把整个襄樊的铜都收了起来,又请来了整个大宋手艺最高的工匠,现在即使你小子能找到这么多铜,要把这些工匠找齐,恐怕也不容易。”

“什么?”张贵大吃一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孰可忍孰不可忍,狠狠道:“难道朝廷没有铸造这些火炮?”

“朝廷哪来的钱?”牛富瞪了张贵一眼,道:“若把这火炮融了,好几百万银子呢,你小子去哪里找?”

“要不是吕大人抗议,这堆银子恐怕早就被融化了。”

张贵这才想起,大宋还是银本位的低级资本主义国家,即使银也用得很少,主要还是以铜为主,这铸造火炮,用的就是银子啊,怪不得朝廷舍不得。

“那朝廷总要留下一些工序把?”张贵不死心问道,只要鸡还在,就有生鸡蛋的时候。

牛富摇头,道:“这个牛某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问一下高帅。”

第一百五十八章 襄樊保卫战(18)

无论后世怎么记载,许文德都认为自己才是打响了襄樊保卫战第一枪的宋将,即使日后张贵与李庭芝劝说,他都毫不犹疑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许文德在韩青等人面前说得虽响,但毕竟是统军多时的勇将,一路上急行军,但却把所有的探子都放出去,而且放得很远。

“大人,前面就是龙尾洲大战时范大人战胜鞑子的地方。”身边的副将看着脸色严肃的许文德,小心翼翼说道。

前面就是一片小草原,汉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大湾,从上游带下来肥沃的泥沙冲积而成,虽已是九月,但草色依然青绿,许文德可以清晰看到那一堆堆绿草长得特别旺盛。

或许,那就是范大人曾经流血的地方,血,肥沃了泥土。

“蒙古军的骑兵,天下雄兵。”范友信回想起那一场让他铭刻在心却一举成名的战争,心有余辜道:“唯有坚固的城墙或拒马、必死的信心、严谨的军纪和坚强的意志,结成队抱成团才可以抵住蒙古骑兵的进攻,若要战胜骑兵,特别是机动性非常强的游骑兵,如果不是对方自投罗网,那就是对方将领对你恨之入骨。”

想起骑兵的前赴后继,想起那一匹匹撞向拒马的战马,想起在天上飞溅的鲜血,范友信久久不能忘怀。

然而,很多的年之后,早已天下闻名的静塞军,用他们的无可非议的事实告诉范友信,除了他说那些条件之外,能抵抗蒙古骑兵并且最终能够战胜蒙古骑兵的还有天下无敌的静塞军。

“大人,已经一刻钟时间没有探子消息了。”副将谨慎的看了看许文德。

许文德脸色变了变,道:“让弟兄们原地布防、结阵。”

战争,就要开始了吧。

还是索提,还是这个小平原,但此时的索提却如野狼一般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猎物。

这次他的任务,不是攻,而是守,但守并不代表不攻。虽然他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但却知道以攻代守反而是最好的防守。

草原的野狼,为了猎物,是可以忍饥饿,忍住寒冷,但却不可以退缩,不可以懦弱。

索提见对方停了下来,然后迅速布阵,然而他并不担心,他只要拖住宋军的步伐,就可以完成任务,然而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让宋军悠闲自得。

早在三天前,布置在前沿的探子回报,宋军已经出兵,然而直到今天,才看到宋军的前锋,显然还有更多的宋军在身后,但索提并不担心,上次与宋军作战,骑兵虽然损失惨重,然而宋军伤亡却更加严重,事实告诉他,只要保持更多的机警,改变灵活的战术,宋军永远都不是对手。

“千户长大人,宋军停下来了。”身边的副将小心翼翼说道,他知道索提曾经是宋军的手下败仗,是蒙古骑兵的耻辱,他只是不明白阿里海牙大人为什么还是让索提出征,难道是因为他自己也曾经败在宋军水师的手下吗?

副将恶意想着。

索提挥手让身边的护卫递上一个精致的号角,然后低声呜呜的吹着,很快,从山坡后,一队队整齐的骑兵出现在眼前。

“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与宋军交手,用你们的速度,用你们手中的硬弓,去收割宋人的性命吧。”

索提缓缓的策动战马,还是这片草原,还是这片泥土,还是这个地方,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对手,难道会是相同的结果吗?

索提不相信,他要用手中弓箭,去挽回他所失去的一切,包括尊严。

“结阵,结阵。”副将大声吆喝,然而任凭副将的吆喝,许文德都是一声不吭冷冷的看着缓缓加速的骑兵。

他不相信蒙古骑兵还会攻击有拒马防御的宋军阵型,他相信蒙古骑兵并不是如一些人说说的不懂得变通,记住,不懂得变通的永远是大宋朝廷内的相公们,而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军。

前方的盾牌手和长矛兵,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虽然范友信给他们竖了一个非常好的典范,然而不要忘记,岳州厢军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战斗力,士卒伤亡超过了一半,这还是在李庭芝救援及时的前提下。

游骑兵在前,因为游骑兵一般射程较步兵远,步兵方阵的射手一般都在步兵方阵之后。游骑兵利用这个射程差,以及步兵移动力弱,并且必须保持方阵的缺点,在步兵方阵不停的发射箭矢。

若步兵不动,则骑射兵不动,仍不停发箭。若步兵忍耐不住冲出,则可先利用骑兵的速度保持与步兵的距离,不停发射。总之等到步兵方阵无法再保持队列的整齐时,再以重骑兵出击。

冷静下来的索提,已经有一百种以上的方法致宋军死地,但他不着急,他要好好的跟宋军玩一下,他要用最小的伤亡,猎取最大的食物。

火炮只有一门,目前世界上唯独一门。

张贵可不想折腾得太厉害了,而且临时提纯出来的火药,不知道这尊看起来笨重的可爱的银子,能不能承受之重。

然而,大宋工匠的手艺最终让张贵放心下来,经过了好几轮的发射,火炮除了炮管发热之外,并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事。

但张贵还是心痛得直哈气,让郭平赶紧停下来。

“大人,怎么停下来呢?”事实证明郭平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神射手,这个没有准星、没有望远镜、没有参照物的火炮,在他精妙的手中,仿佛是一把灵巧的硬弓,虽然说不上百发百中,但至少也能射中七八成,这在张贵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你用手摸一下炮管。”张贵不好气道,你以为这笨重的火炮是你手中的硬弓不成?放多少箭都不会发热。

郭平是一个乖孩子,听到张贵的话后,马上用手摸了一下炮管。

“啊”的一声惨叫,郭平捧起右手猛吹,一边却苦着脸,道:“大人,你这不是忽悠末将吗?”

忽悠这个词,通过张贵迅速流传出去,张贵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道:“我都说了停下来,你又不相信,老子这不是要告诉你,永远要听大人的话吗?”

郭平委屈啊,都比得上窦娥冤了:“大人,末将什么时候不听大人的话了?”

“刚才就不听。”张贵理直气壮大声道:“老子都让你停了,你为什么还要多放一枚火球,要知道这火炮有炸管的可能,要是把老子炸死了,这个世界不就没什么趣味了吗?”

“末将这不是打得爽快吗?”郭平哭丧着脸,道:“大人你看看,这多好的机会啊,人都是堆在一起,现在不放炮,什么时候才放呢?”

“是吗?”张贵顺着郭平看去,只见蒙古兵虽然被这寥寥几颗火炮打得一片混乱,然而火炮毕竟少,蒙古军往后退了几步又组成了阵型。

“好,好,好。”张贵点头,道:“你小子有前途,把炮管抬高几分,然后再放几颗火球,不过等老子走远了再说。”

郭平在心中骂了几百遍,然而还是听从张贵的吩咐,又坚持发了几炮,这下子蒙古军都已经变得聪明了,远远的退后,只有一排整齐的投石机,依然在抛着巨大的石块。

“给老子上床弩。”张弘范等了片刻,那如蚊子一般的火炮终于停止了发射。

床弩是一种安装在木架上的大型弩。将一张或几张大弓安装在床架上,绞动其后的绞轴,张弓装箭,用大弓的合力来弹射长箭,射程可达500米,是中当时弩类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可谓弩中霸王

床弩还可发射“踏蹶箭”,使之成排钉在夯土的城墙上,供攻城者攀缘登城,有如一部机动云梯。

“上踏蹶箭。”张弘范黑着脸,大声道。

刺那连忙问道:“大人,这是要攻城吗?”

“难道你怕了?”张弘范看了一眼刺那,冷冷问道。

刺那涨红了脸颊,大声道:“末将请当前锋。”

“好。”张弘范拍手同意。

“啪,啪,啪。”连续不断的响声,伴随着投石机的巨响,巨大的弩箭射在樊城上,虽然只有少数的弩箭能够射入坚固的城墙之上,但对于骁勇的蒙古军来说,这已经足够。

牛富看着一脸苦闷的张贵,笑道:“难道就只有鞑子有床弩吗?弟兄们,让鞑子知道什么才叫床弩。”

床弩发射的箭以木为杆,以铁枪头为镞,以铁片翎作尾翼,号称“一枪三剑箭”,实则是带翎的短矛,破坏力巨大,以之守城,攻方的的轒辒车,云梯,木幔,巨盾……遇之莫不破

“放寒鸦箭。”牛富大喝一声,随后城墙上推出了一架架巨大的床弩,只见床弩弓弦上装了一个兜,兜里一次性装了数十支弩箭。

“放!”随着牛富的命令,十余架床弩同时发射,怒疾风暴雨一般飞向蒙古军。

张弘范自然有所防备,见樊城开始反击,早已命令盾牌挡在了投石机前方,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蒙古士兵被强劲的弩箭射中。

但宋军也不是平白赚了一笔,也有不少同样被蒙古军的床弩射中或被投石机砸中。

乡兵赶在投石机装石块的时刻,把伤亡的士卒救下城墙,牛富随后让朱信补充伤亡的士卒。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上看谁也没有占优,但相对来说,还是张弘范赚了好处,他本来就是想试探樊城的底线,想不到樊城一下子把底线露出给他。

“大人”,刺那狼狈的躲在盾牌之后,尴尬道:“宋军的床弩实在太厉害了,末将差点见长生天了。”

“床弩虽然厉害,但宋军并不多,而且在我大军的投石机之下,宋军很快就会撤回去,因为他们承受不了损失,机会很快就会到了。”张弘范微微笑了笑。

第一百五十九章 襄樊保卫战(19)

范天顺有点着急,眼看岸边的许文德部已被鞑子游骑包围,许文德部走不成留不得,只有挨打的份上。

然而水师终究是靠岸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友军不断给蒙古骑兵射杀,范天顺都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范老弟,你这不是添乱吗?你上去又能有什么用?”范友信死死拉住范天顺,他已认出带头的蒙古将领正是上次的对手,知道他的凶狠,着急道:“你上了岸还不是一样躲不开蒙古军的硬弓。”

“就算是没什么用,但也至少比留在战船上看着弟兄们被一个一个射杀要好。”范天顺怒道。

范友信就是不松手,道:“你仔细看一下,虽然许文德没有还手之力,但弟兄们结成队抱成团,伤亡也不是很大啊。”

“再稍等片刻,等弩弓手上前,就可以抵住蒙古骑兵了。”

“等弩弓手上前,那蒙古骑兵要是冲锋又怎么办?没有盾牌手和长矛手的抵抗,弩弓手怎么能抵住冲锋。”

“这个,”范友信愕然,迟疑片刻才道:“在龙尾洲大战中,蒙古骑兵曾经受挫,想必不会轻易攻击。”

范天顺这才想起,范友信正是在这片草原上狙击了蒙古骑兵,想必这片草原定然给他留下了许许多多不可磨灭的印象,怪不得刚才死死拉住自己,想来还真是怕自己去送死,尴尬道:“范老哥,天顺鲁莽了,还请老哥原谅则个。”

“不敢,不敢。”范友信摇头,道:“蒙古军骁勇,万一时间拖长了,许文德部还是会让蒙古骑兵冲散,我们要想一个办法为妙。”

“此地水域甚浅,我战船靠岸不易,万一搁浅的话,还有可能被蒙古骑兵趁虚而入。”范友信分析道:“所以我水师万万是不能靠岸。”

“即使是许文德部全军覆没也不行。”

“不过,”范友信迟疑,道:“我水师倒有一物可用。”

范天顺眼睛一亮,满怀期望道:“范老哥,你就赶紧说把。”

“火箭。”范友信看着范天顺疑惑的眼神,信誓旦旦道:“在下携带的这种火箭,射程有两百步之远,而且射中蒙古骑兵之后能发出巨响,还会喷出10尺长的火焰,发出红光,还有毒剂和碎瓷片,只要让文德部向我水师靠拢,我们就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范天顺好奇的看了一眼范友信,道:“你去哪里来的这些武器?”

“嘿嘿,”范友信竟然难得有惭愧之意:“上次朝廷不是发了一批援助到达鄂州,范大人又不重视,我就怂恿李大人要来了一些。”

“还有霹雳炮,点燃发射药后,可以引燃炸药从天而降,发生爆炸,并散出石灰烟雾,当年虞允文就凭借这种霹雳炮击退了完颜亮四十万大军。”

“好你一个范老哥,”范天顺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之前也亏你能忍得住,这样也不让蒙古水师尝尝厉害。”

“这不是要等紧要关头才用。”范友信看着岸边。

“硫黄一十五两、焰硝一斤十四两、草乌头五两、芭豆五两、狼毒五两、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木炭末五两、沥清二两半、砒霜二两、黄蜡一两、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

“这是什么啊?”张贵拿着一张保管得非常好的纸张,这可是牛富从裤兜里好不容易掏出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你小子小心点。”牛富连忙把纸夺回来,得意道:“你小子总有不知道的是吧,这就是毒药火球的配方。”

“这就是毒药火球的配方?”张贵木鸡了:“老子还以为是牛大人喝的药方呢?”

“呸,呸,呸。”牛富恨不得向张贵吐口水,道:“老子这不是见你整天琢磨着火药的事才拿出来给你作参考,你小子可不要不识宝,老子可告诉你,这可是《武经总要》流传出来的,都一百多年了。”

张贵眼珠翻白,都一百多年了,你小子还掏出来干嘛,看牛富的样子,还真把他当做宝贝了:“牛大人,那是在下不懂事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配方?”

张贵原以为只是调戏一下牛富,想不到牛富得意洋洋笑道:“嘿嘿,你小子不知道吧,老子身上还真有其他的配方。”

“那请牛大人赐教,让在下看一眼也好,都一百多年的文物了,看一下也爽啊。”张贵眼神冒出星星。

“这个。”牛富看到张贵淫荡的眼神,不由慌张了。

张贵拍拍胸口,道:“人格保证,再说矮张是那种破坏文物的人吗?大人可别忘记了矮张帮忙提纯的火药,可比你那毒药火球威力大得多了。”

牛富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保持得非常整洁的纸,张贵细心接过来,结果又木鸡了,只见上面写着:硫黄一斤四两、焰硝二斤半、(同粗)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乾漆二两半、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蜡二两半黄丹一两一分。

“这个是蒺藜火毬的配方。”牛富小心的把纸要回来,却主动道:“还有一张,你小子可要看吗?”

张贵早已经中毒,摇头道:“大人,你揣了这配方都一百多年了,难道没看出这两张配方有什么相同?”

“都很复杂啊。”牛富疑惑了:“还有这据说是曾公亮的亲笔,字体不错。”

张贵掉眼镜了,只好引导,道:“再看看,矮张说的是配方的用料。”

“配方的用料,有吗?”牛富疑惑了,拿起两张配方细细研究起来,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张贵都要暴怒了,才感慨,道:“还是矮张你厉害啊,这硫磺、焰硝和木炭都有啊。”

“这火药,其他都用不着,就这三样就可以了。”张贵故作神秘说道。

“什么?”牛富暴怒:“你是说曾公亮宣靖公的配方有错,老子,老子今日不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不当是牛家的传人。”牛富暴怒,简直超级暴怒,怒气值飙升到一千以上。

“停。”张贵连忙道:“大人暂停,矮张有话说。”

“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要说。”牛富砂锅大的拳头虎视眈眈。

张贵连忙投降,道:“曾公亮宣靖公的配方自然是没有错。”

牛富刚放下拳头,却听到张贵说道:“可是在下的话也是正确的。”

见牛富又要发怒,连忙道:“实施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要是不相信矮张的话,可以找一个专业人士验一验嘛?”

“老子去哪里找工匠。”牛富苦着脸,道:“这些工匠都在朝廷的军器监,老子去哪里给你找。”

看了一眼张贵,道:“你既然敢肯定这配方有误,还说什么只需要磺、焰硝、木炭,不若你试一下。”

“老子不懂。”张贵理直气壮大声道:“老子要是知道配方,还要你去找。”

“你,你,”牛富被气得半死,怒道:“不懂,你还唧唧哇哇干嘛。”

两人正怒目相争,郭平焦急走了进来,道:“大人,张弘范要攻城了。”

张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鞑子已经不砸石头了,看来这樊城附近石头再多,也不够这败家子这样浪费啊,幸好这樊城坚固啊,虽然也给砸开了几个洞,但给塞门刀车都堵住了。

城市攻守已发展了好几千年,到了宋朝时无论是守城还是攻城都已发展非常成熟。随着投石机被金朝和大元朝运用熟练,城防的修建也改良了很多,至少张贵就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

首先是改良瓮城,拆除瓮城后改成一道横墙,其次是收缩城角,使得防御能力增强,最后就是增加城和壕的的数目。

张贵可以看到,樊城的高度约在11公尺左右。在樊城城门外构筑了不少半圆形的瓮城,砍过去厚度和城墙一样,在两侧设有门。城外距离三十步的地方则掘壕沟,以吊桥交通往来,当然张贵又挖了不少坑道和战壕,彻底把壕沟连接起来。

在靠近壕沟的内侧则在距离城墙十步的地方筑羊马城,羊马城高一丈至八尺之间,羊马城的城门要和瓮城的城门方向错开。羊马城的女墙的高度为五尺。

城上都置有女墙,城上每十步就设有一个敌棚,马面上也有。四面设置有弩台,弩台的面积为宽一丈六尺,长三步,可以安置大型的床弩。

张贵被这这些复杂到极点的城防建设烦得要死,除了训练他的巷战部队之外,其他一概不干涉。

待得张贵上了城墙,只见樊城前方出现了几台望楼车和轒讟车,望楼车约高八丈,顶端可以容纳一人瞭望动静,而轒讟则缓缓的向前移动,所过之处,前天被焚烧后剩余的拒马等被扫到一旁。

张贵细看,只见轒讟车车下有四轮,车上设一屋顶形木架,蒙有生牛皮,外涂泥浆,应该是用以掩蔽攻城人员掘城墙、挖地道时免遭敌人矢石、纵火、木檑伤害。人员在其掩蔽下作业,也可用它运土填沟等。

第一百六章 襄樊保卫战(20)

对不起童鞋们了,然来昨晚更新错了。今天还是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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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朱天昌和文漳干掉了蒙古军一队巡岗骑兵之后,万山大营就再也没有动静,梁安欲立新功,冒着危险跑到大营附近,也只能看到大营紧闭,但大营周边的瞭望塔却是处处戒严,塔上站满了警惕的士卒,梁安好几次看到不经意路过的兔子给塔上的弓箭手射了一个透。

朱天昌和文漳看着一脸失落的提着几个肥胖的兔子的梁安,知道大营戒严,士兵警惕性很高,只好唉声叹气。

“文小子,你看鞑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朱天昌也恼火了,虽然他对襄樊防线还算熟悉,但万山大营水师把汉水都封锁了,他们没有办法突进襄樊。

文漳摇摇头,道:“会不会是万山大营鞑子已经不多?蒙古军才把**缩起来?”

“即使不多,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朱天昌苦恼的摇头,道:“你也看到,这万山大营被张弘范经营得就像铁桶一样,我们是狗咬乌龟无处下牙啊。”

“为什么要突入襄樊呢?”梁安突然好奇问道。

“唉,”朱天昌对梁安颇有好感,耐心道:“上次袭击蒙古军巡岗士兵,我们发现张弘范对宋军的土罐子已经有了防范。”

“所以两位大人就想进襄樊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张大人?”梁安看着点头表示同意的朱天昌和文漳,突然笑了笑,道:“我说两位大人的担心未免有点多余了吧?”

所谓旁观者清,朱天昌鼓励,道:“请梁壮士说下去。”

梁安也不客气,道:“在下也算是见过张大人,张大人为人行事果断、策划周全,而且随机应变能力非常强,即使张弘范对宋军的土罐子有了防范又怎样?在下认为张大人必然会有其他方法对付张弘范。”

“张大人既然下定了决心进樊城,就必然有万全之策,”梁安点头,道:“即使是张大人不敌,但就凭张弘范能困得住大人吗?当初只有几个人的时候,张大人还不是在鞑子军中往返自如。”

“当然,朱大人功不可灭。”梁安最后不忘拍了拍朱天昌的马屁,不过这个马屁朱天昌也受得起,当时他确实是出力不少。

两人听了梁安这么一说,倒是惭愧不已,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怎么就想着为他人担心呢?

朱天昌拍了拍脑瓜:“唉,老子这不是白费心机吗?”

文漳也摇了摇头,道:“唉,咱俩这不是按鸡头啄米——白费心机吗?”

“正是,正是,”朱天昌也笑了笑,道:“我军在这里骚扰得越狠,张弘范就越担心,张大人也就越安全,你说咱们费什么心机。”

“哈哈,”文漳点头,道:“梁壮士,咱们去找一字城的麻烦。”

万山大营内。

“叔叔,还没睡吗?”张青青脸色非常憔悴,他害怕听到任何一个人的不好消息。

张弘正也是满脸愁容,看着张青青憔悴的脸色,道:“青青还不是没睡。”

“青青睡不着呢。”张青青勉强的吐了吐舌头,道:“听说昨天巡岗的骑兵被宋军袭击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张弘正摇头,道:“还不是均州那些残兵。”

“哦,那叔叔今天为什么收拢士兵呢?”张青青颇为不解问道:“这不是给了宋军可乘之机吗?”

“唉,”张弘正叹气,道:“我万山大营士兵已经不多,既要守住大营,又要看管好一字城,实在是有点勉强,我们不知道宋军究竟有多少,只好先把大营守住了。”

“那要是宋军攻击一字城呢?”张青青还是有点担忧问道。

张弘正看了一眼张青青,道:“大营不是还有一支机动骑兵吗?若宋军真不长眼睛,也别管我不客气了。”

张弘范看着轒讟车慢慢的开出了一条道路,迅速的对身边的副将说了几句话,随后听见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只见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吆喝声。

刺那转眼看去,只见后面的士卒抬着数十架制做简单的飞桥,刺那对攻城向来没有经验,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种飞桥只用两根长圆木,上面钉上木板,但为搬运方便,下面安上两个木轮。

刺那觉得,如果壕沟较宽,还可将两个飞桥用转轴连接起来,成折叠式飞桥。攻城时将一节折放在后面的桥床上,使用时将前节放下,搭在河沟对岸,就是一座简易壕桥。

看着如此精良的飞桥,刺那不禁佩服张弘范的奇思妙想,然而让刺那吃惊的是,在飞桥之后,又是一架架制作精良的云梯,刺那毕竟没有攻城的经验,只好向张弘范问道:“大人,这云梯怎么分开两段?”

估计是战场进行得还算顺利,张弘范耐心解释道:“这并非是分开两段,而是折叠起来而已,还有云梯下面的车,是用生牛皮加固,然后再用泥浆裹住。”

“这样,士兵攻城时躲在车里,不但不怕宋军的石头,还可以防火,宋军的火油实在让人害怕。”

“大人独具匠心,刺那佩服。”刺那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更让刺那吃惊的是,在云梯后面,竟然是十几架巨型的攻城战车,粗略看过去,这种战车竟然足有数丈高,数丈长,肉眼可以看得出车内分为上下五层,每层都有梯子可以上下,车中可以看到数百人。

“这巨型战车车顶可与城墙看齐,勇士们可以通过天桥冲到城上,”张弘范一脸得意,为了制造这些巨型的战车,他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把配件做好,运到樊城后马上组装:“上层的勇士们配有硬弓、马刀等以便和宋军作战,底下的弟兄们则可以用撞木等破坏城墙。”

“可惜的是,这种战车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而且颇为费劲。”张弘范遗憾道。

刺那目接不暇,除了这些巨大的武器外,后面又有云车、搭车、钩撞车、火车、鹅鹘车等。

“大人,攻城器为何需要如此之多?”刺那眼睛翻白:“只要那种巨型战车推过去,士卒在上面用硬弓压制宋军不就可以了吗?”

“宋军守城,”张弘范道:“每一种武器都有相克的守城武器,今日张某就是要告诉樊城的守军,无论你怎样防守,都守不住樊城。”

“守军看到这些层出不穷的攻城器,士气将会大跌?”刺那双眼发亮。

看到樊城前方接连不断的攻城武器,还有蒙古军的骑兵虎视眈眈,即使如张贵般稳重,也不由惊慌起来。

牛富此时再也顾不得和张贵嬉笑,黑着没脸大声纷纷,哪里有像张弘范这样攻城的呢?这都是蜂拥而上,打什么打呢?

因为早已经有了转变,城墙上各种守城器也开始运作,坚固的撞车,是在车架上系上一根撞杆杆的前端镶上铁叶,当敌的云梯靠近城墙时,推动撞杆将其撞毁或撞倒。

牛富看到身边的士兵已经开始惊慌,大喝,道:“慌什么慌,鞑子还没过来呢?”

“坑道和战壕的弟兄们,给老子注意了,还有给老子准备撞车和叉竿。”牛富大声喊道:“老子就在这里了。”

将是兵之胆,宋军将牛富下了决心,心也就安定了不少。

张贵看着那个巨型战车,皱了皱眉头,问身边的郭平:“火炮还有多少枚炮弹?”

“不到十枚了?”郭平苦着脸道:“这种炮弹工艺太高了,我们找遍了整个樊城也没有找到工匠?”

宋廷向来是喜欢把手工艺者收拢到朝廷养起来,问题是不好好养,气人。

“你看到了没有?这巨型战车才是张弘范的杀手锏,只要战车来到城墙,估计樊城就守不住了。”张贵颇为担忧的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蒙古军,虽然樊城内经过改造之后,巷战对宋军有利,但问题蒙古军太多了,还有自己若不做抵挡就退入城内,恐怕士气将会大跌。

“弟兄们都准备得怎样?”

郭平想了片刻,才道:“都虞候刘大人动员了不少熟悉地形的乡兵,弟兄们正跟着他们熟悉地形呢?”

“弩箭和弓箭呢?”张贵谨慎问道:“这两样东西必然不可少,要记得每一个小队必须要有一名弓箭手和一名弩箭手,还要有一名刀斧手,最后一名,若有熟悉地形的乡兵就最好。”

“嗯,”郭平点头,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弓箭手不多,有点勉为其难,还有就是火油怎么办?”

“按照之前的吩咐。”张贵道:“记住,最好就是不要惊动百姓和牛大人。”

“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郭平低声问道。

张贵摇头,道:“矮张岂会是小气之人,有话不妨直说。”

“从进入樊城,直到现在,”郭平谨慎说道:“大人都是在为了破城做准备,难道大人认为樊城一定会被攻破吗?”

“那是历史……”张贵一时说得快,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历史将会证明孰对孰错。”

“大人的作风,并不像以前。”郭平鼓起勇气,道:“以前的张大人,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都会拼命去做,但这次大人为何一口就否定了守樊城的可能。”

“只因,这个包裹太重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重。”张贵喃喃说道:“这是命运的抉择。”

“命运的抉择?”郭平不思的看着一脸肃然的张贵,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是那么的神秘,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无论如何,”张贵突然捏紧拳头,大声道:“就算是拼了,也要把命运掌握在手中。”

“大人,动手吧。”郭平热血沸腾,无论如何,都要把命运掌握在手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襄樊保卫战(21)

好吧,蝶兰有罪,不过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更新不能固定。都明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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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在汉水之上,汉水温顺得如处子一般,不见半点波浪。偶尔随风晃动的汉水,如一片片金光的鳞片。

战船没有半分晃动,稳重得就如陆地上一般。

被蒙古骑兵游骑骚扰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许文德看到水师接应,也不断向岸边靠过来,但鞑子显然知道了许文德的意图,骑兵往返冲刺,不断的夺取一个有一个宋军的性命。

索提的冷静,显然给许文德带来了更多的伤亡,游骑兵没有和宋军短兵相接,只是往返冲刺,弓箭如雨一般洒向宋军。

即使宋军已立下了拒马,然后弓箭手并不在拒马前方,排在拒马前面的是长矛手和盾牌手,但鞑子的硬弓,还是透过盾牌,或直接越过长矛手和盾牌手,直接向弩箭手飞过去。

战场上惨叫连连,幸好许文德也有准备,一队队蒙面的黑衣人,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宋兵早已知道执法队之严,竟然还能勉强维持阵型。

步卒,面对游骑,毫无还手之力。

“范老哥,怎样了?”范天顺看着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的宋军,手指掐得快要断了一般。

范友信冷静得如霜一般,脸上发黑,嘴唇发青,冷冷道:“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敢情死的不是你的兄弟。”范天顺大怒,就要往外冲。

“回来,”范友信大喝:“你小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冲动难道就能办好事吗?”

“老子,老子真他妈的狠啊。”范天顺拳头猛敲在甲板上,突然如发疯一般跳出甲板,大声喊道:“许文德,你小子给老子快点。”

“许文德,你小子给老子快点。”

空荡的汉水之上,回响着这凄凉中带有几分暴怒的声音。

“弩箭手,给老子顶上,给老子顶上。”许文德大声嘶喊,用手推开身边的士卒,大怒:“侍卫,跟老子上。”

“大人,鞑子弓箭厉害得很。”侍卫死死拉住许文德。

总算是许文德部见机快,士卒虽然受到游击,但总算是包成团结成队,鞑子虽然杀了不少外围的士卒,但弩箭手总算是换到了前方。

这样蒙古骑兵占的优势就不是那么明显了,许文德赶紧收拢士卒,往江边退去。

“放。”范友信突然大手一挥。

“砰砰,砰砰,”火箭划破天空,撞击在战马身上,又或许是落在地上,随后又是一阵巨响,一段十尺左右的火焰喷发出来。

战马双耳虽然已经做了预防,然而牲畜都是怕火的动物,火焰非常晃眼,战马一下子乱了起来。

许文德也是沙场老将,看到有机会,马上把所有弩弓手调到前面,然后缓缓向岸边靠拢,再整理士卒,立下盾牌和拒马。

索提满眼都是火焰,屡次受到挫折的他却没有愤怒,缓缓的收拢战马,与许文德对持。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职责,再说宋军已经把弩箭手调到前方,后方又有战船接应,自己虽然还能占有优势,但他已不在愿意用骑兵去一命换一命。

“范大哥,这是什么情况?”范天顺倒是看不明白了,若是平常蒙古骑兵,受到这样挫折,早已杀了回去,再说刚才一片混乱,虽然有战船接应,但毕竟是骑兵冲击的好机会?

范友信摇头,道:“或许是蒙古军兵力不足?”

他还不知道虎头山大营的阿里海牙已经领兵出征,索提的任务并不是杀人,而是守住大营。

许文德粗略看了一下,刚才蒙古骑兵的袭击,竟然让己方伤亡将近十分一兵力。

在拒马前方,受伤的士卒来不及撤退,倒在地上哀叫。

“大人,救一下兄弟们吧?”许文德身边的副将于心不忍。

许文德脸色发青,双手发抖,声音有点嘶哑:“再等等,再等等。”

中午的阳光,落在樊城城墙之上。

照得张贵双眼发晕。

“大人,”郭平手执盾牌,来到张贵身边,着急道:“鞑子攻得很厉害,看来张弘范想一鼓作气攻下樊城。”

“蒙古军的硬弓太厉害了。”张贵也是手执盾牌,靠在垛口旁边:“如果是均州军还没有突入樊城,说不定张弘范还真能如意,但既然我们到了,至少也要让他张弘范脱一层皮。”

“狗日的张弘范,”牛富手执巨斧,一脸怒气:“蒙古军看来是要硬攻了。”

朱信连忙用盾牌挡在牛富前面,一边大声道:“大人,小心,末将认为张弘范是想让巨型战车过来,一旦战车到了城墙,我守军优势将会大大减弱。”

“矮张真他妈的能沉住气。”牛富气道:“敢情死的不是他的弟兄。”

朱信连忙为张贵说情:“大人,张大人或许是另有打算。”

张弘范没有耐心,没有时间去等,他为了这场战争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数不清的云梯和飞桥,往返冲刺的弓骑用弓箭压制墙头,轒讟车又为骑兵和云梯和飞桥扫清了道路。

“土罐子怎么还没有引爆。”牛富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

张贵苦着脸,道:“蒙古军还在爆炸范围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张弘范眼神严肃,看着渐渐靠近樊城的飞桥和云梯,襄樊被困几年,该做的预防早已经做好,还不如尽快进攻,趁对方还没有完全整合援兵时,还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刺那,你带弟兄们上去冲一趟。”张弘范看了蠢蠢欲试的刺那,嘱咐道:“走轒讟车开出来的路,不可接得太近了,让弟兄们压制城墙的宋兵。”

刺那高兴的领命而去,带着骑兵向樊城冲过去。

蒙古骑兵的箭术非常厉害,双脚夹住战马,手拉硬弓,等接近樊城时,突然放箭,弓箭的力道非常大,有些不注意的盾牌手,直接被弓箭的强劲的力道震得摔倒。

“刺那,恭喜你还没死。”张贵眼睛锐利,远远看到刺那,便大声喊起来。

战场上声音多而杂乱,然而谁让张贵手里还拿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小喇叭呢?这个东西可是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刺那差点没从战马上掉下来,大声怒喊:“该死的,懦弱的汉人,有胆下来跟老子单挑。”

“愚蠢的、没卵子的蛮子,有胆量就上来跟老子单挑。”张贵以牙还牙,毕竟是要比蒙古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话说出来要伤人得很,比刺那反复就那么几句要来得精彩。

身边的郭平木鸡了,想不到平素仪表斯文的张贵,这话说出来竟然会这么精彩,如此无耻。

“大人,”郭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看到战场上的情况已经有了些变化,鞑子通过轒讟车开路,扛着云梯的蒙古兵已经冲到了城墙旁边。

“撞车。”牛富反倒冷静下来,只见城墙上的士兵冒着箭雨,推出一架架下盘厚重的撞车,车架上系了一根撞杆,只见撞车后面的士兵摇动撞杆向着云梯撞去。

“嘭,嘭,嘭。”云梯上的士兵如葫芦一般掉下去,但云梯却不容易被推到,在云梯顶部,用铁钩扣紧城墙。

张贵也算是长了见识,他又不是军事专家,他所懂得的一切只是在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潜意识中接受,比如土罐子,火油皮囊,还有巷战,都是看电影或无意识中接受,要让张贵分清一个来源,就连他自己也糊涂得很。

牛富毕竟是一名猛将,真到了拼命的时刻却有条不紊,见撞车有效,然后又大声道:“起叉竿。”

对于牛富安排守城,张贵从来都不干涉,不是他不想干涉,而是他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知识,他只是一味的培养和安排他的巷战,可以说他是消极应战,因为潜意识中得到的经验就是樊城必破,他只是想在破城时获得最大利润,消耗更多蒙古兵力。

却没想到攻城虽然百花齐放,但守城却也不差。

叉竿前端绑着一把锐利的横刀,只见宋兵齐心用横刀抵住云梯,然后将其推到,又或是等蒙古军爬到一半时,用叉竿向下用力推剁去,横刀足可以剁断蒙古兵的手臂。

张弘范静静的看着樊城,就连身边的刘垣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士兵伤亡并不大,由于刺那等蒙古军弓骑的压制,宋兵其实只是在和他交换兵力。

张弘范并不怕牺牲,蒙古士兵也不怕死,更不用说这些攻城的士兵中,有不少就是来自投诚的宋兵,这些士卒死不足惜,大元朝多得很,宋国的,金国故地的,甚至朝鲜的,伟大的大汗忽必烈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大人,”刘垣担忧问道:“樊城准备充足,要不要让兄弟们休息一下?”

“一而衰,再二竭,攻城最顾忌的莫不过如此,士兵需要的是一鼓作气。”张弘范淡淡说道。

然后转头问身边的副将:“巨型战车离樊城还有多远?”

副将摇头,道:“没有风,只靠兄弟们推动,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估计今天都到达不了樊城。”

“太慢了,”张弘范皱了皱眉头:“能不能再快点。”

副将摇头,道:“道路不平静,还需轒讟车平整道路。”

迟疑了片刻,副将继续道:“而且,末将到现在还没看到宋军的壕沟,还有就是所谓的土罐子,末将担心宋军忍而不发,会对巨型战车不利。”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张弘范沉思片刻,问道:“望楼车组建得怎样?”

副将摇头,道:“还欠缺不少。”

“先不管了,继续派上去,一定要压制宋军,逼他们把所有的守城器都暴露出来,还有,继续组建巨型战车。”

副将叹气,只好领命而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襄樊保卫战(22)

“徐大人,”张顺拱手,道:“均州军水师三千人,听候徐大人命令。”

均州水师张顺与杨波,两人都是半路出身的混混,自然得听混了十几年功名的徐麟的命令,再说客随主便嘛。

襄樊被困五年多,均州军是唯一一支突破封锁并且留下来的援兵,徐麟非常尊重他们的义勇,拱手,道:“两位将军请不要客气,大家同心协力,共同御敌,为国效忠,两位将军忠义勇猛,徐某佩服。”

两人礼貌了一下。徐麟才问道:“不知张大人有何指教。”

张顺连忙道:“指教不敢,只是张大人认为鞑子水师众多,我等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嗯,这个肯定,若不是均州水师的支援,樊城几艘烂不要说跟鞑子斗,就算是出了水寨,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只能躲在暗地里晦气罢了。”徐麟笑了笑。

杨波也笑了笑,道:“不过有这木墙和水寨,鞑子要想攻入樊城,即使断手断脚也不容易,再说有徐将军在,樊城安也。”

三人再次仔细巡视了一遍樊城水寨,见驻军并没有士气低落,反而因为张贵突进樊城援助物质的缘故而士气大增。

“你们均州军真是了不起的儿郎。”一个老兵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范大人屡次行动,都被鞑子挡在灌子洲外,要不是樊城战船都打完了,老子早就过去跟鞑子拼命了。”

“嘿嘿,这老头够味,”张顺笑道:“不过拼命的事还轮不到你,这水寨还得靠你们来看管,拼命的事有均州的儿郎们呢。”

“你这是什么话?”老头不愿意了,脖子粗红,怒目相瞪:“竹园张,你这话说得太伤人情了。”

杨波连忙和泥巴,道:“莫生气,竹园张的话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们守城有责离不开樊城,比我们责任更大,若不是你们奋勇抗敌,这樊城也早就落入鞑子手中。”

张顺吐了吐舌头,想不到这老头脾气这么大,连忙拱手,道:“老军头莫急,杨波兄弟说得对,竹园张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竹园张嘴呐,不会说话,你们坚守樊城五年有余,当时竹园张还不过是跟大哥在江湖上小混混,我竹园张敬佩都来不及,哪里会有看小的意思。”

“这才是人话,走开,别挡住老子办事。”老头脾气火爆。

三人姗姗离去,等三人回到大营,徐麟才笑道:“这老头可不是一般人,二十年前李曾伯和高帅守相襄樊时已经是一个小兵,到现在还是一个老兵,不容易啊。”

张顺与杨波看了看,不由惊讶。想不到一个人还能从小兵当到老兵?

徐麟接着道:“这老头作战勇猛,奋不顾身,端得是一个好汉子,只是这老头不肯离开樊城,脾气又火爆,要不然早就升迁了。”

两人才恍然大悟,作战勇敢的士兵凡是将军都喜欢用,但是抗命不从脾气火爆的士兵,却又让人讨厌,这老头得不到升迁,也是有原因啊。

三人正在商议,大营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

徐麟愣了一下,才站起来,道:“两位兄弟,有客人来了。”

张顺笑了笑,道:“走,我们跟大人去会一会客人。”

响午的阳光,火辣得不像九月的天空。

一阵飘渺的水汽散发在汉水之上,淡淡的犹如给那波光粼粼的汉水披上一层轻纱,汉水两岸是一片片破碎的平地,只是数年丢荒,早已经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

浩浩荡荡的战船,行驶过的瞬间,惊起不少在杂草里的飞鸟,飞鸟惊慌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消失在空中。

刘整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用木桩遮蔽起来的樊城,听着那急促的鼓声,城墙上水寨里宋军有条不紊的来到各自的位置。

刘整沉默不语,等了片刻,身边的副将才道:“将军,徐麟出来了。”

刘整年纪已大,眼睛早已不及以前锐利,听副将传话,隐约看到水寨之上,徐麟花白的胡子在飞扬,一声旧盔甲看起来有点寒酸,但却不知染了多少血迹。

刘整远远拱手道:“忠杰,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徐麟字忠杰,早年与刘整多有交集。

徐麟脸色不自然起来,怒道:“夫子不与奸臣为伍,刘整你莫辱了我的姓名。”

旁边的张顺见徐麟说得吃力,便戏法的从身边的侍卫接过一个铁皮喇叭,递给徐麟,做了一个手势。

或许是早已把个人耻辱丢到了天际,刘整听了徐麟的话并不生气,只是歇了一口气,才道:“忠杰,非老夫断言,宋朝危蹙,兵不能出临安,将不敢进襄樊,天下事去矣。足下以羸兵守危堞,忠无所立,盍相从以苟富贵乎?”

徐麟大怒,对着铁皮喇叭大声道:“古者父死于君,义不报。子乃衔妻孥怨,假力于贼以相图,吾见君头干通衢,为百世笑,奈何?”

“你,”刘整长叹,道:“竖子不足以谋。”

“来人,老夫亲自擂鼓,攻城。”

身边副将领命而且,很快,一艘艘巨大的舟船上前。

“咚,咚,咚。”鼓声响彻了天空,舟船之上,火球飞去,向着木栅和水寨砸去。

“果然如大人所言。”杨波吐了吐舌头,张贵曾言刘整攻城,离不开火攻。

经过张贵的提示,徐麟早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见刘整开始攻城,也不甘示弱,挥手示意,水寨上,城墙上的投石机也随即投出了火球。

然而战船毕竟比水寨的打击面要小很多,虽然有几艘战船被火球砸中,但刘整是蒙古水师的老大,对这些早已经有了预防,即使是被火球击中,也很快把火灭掉。

蒙古水师虽然攻得急,火球也非常多,但徐麟也早就做了相应准备,张顺看去,只见守军不慌不忙,当木墙和水寨被砸中着火时,则派出几名体强力壮的士兵,前面的士兵手执盾牌,跟在身后的士兵则用十尺多长的大竹竿,绑上水袋向火处喷水。

当火球落在水寨,火势较大时,这些士兵又将水囊抛入火中,结果囊破水出,将火浇灭,原来这些水囊,是利用猪、牛脬制成。

灭火之策,不足如此,让张顺打开眼界,还有些用长竹制成唧筒和麻搭简单实用,对于小火非常有效。

张顺与杨波两人可算是长了见识。

张贵见牛富虽守城有法,但蒙古军硬弓实在是太厉害了,士兵伤亡还是不少。

“大人,你看。”郭平一心二用,手中的弓箭虽然不断放箭,但却能观察到整个战场的情况。

张贵顺着方向看去,一辆攻城头车慢慢向着樊城行动,只见车搭挂绪棚,前面还有挡箭用的屏风牌。

头车长宽约7尺,高约8尺,车顶却是用两层皮笆中间夹一尺多厚的干草掩盖,怕是为了预防宋军的滚石。

车顶中央却又有一个方孔,张贵估计这是让车内的人员上下出入,车顶前面还有一个天窗,窗前设一个屏风笆,笆中央开有箭窗,以供观察和射箭之用;车两则悬挂皮笆,外面涂上泥浆,防止敌人纵火焚烧。

绪棚接在头车后面,其形制与头车略同。在绪棚后方敌人矢石所不能及的地方,设一找车,用大绳和绪棚相连,以备绞动头车和绪棚。

使用头车攻城时,将屏风牌、头车和绪棚连在一起,推至城脚下,然后去掉屏风牌,使头车和城墙密接,人员在头车掩护下挖掘地道。绪棚在头车和找车之间,用绞车绞动使其往返运土。

“矮张,你小子再不出手,老子就要出城拼命了。”此时的牛富,两眼发红,瞪着张贵。

张贵苦笑,道:“大人,土罐子的引子都在你身上,老子可曾干涉你了。”

“只是矮张认为,这些头车只不过是牺牲品,最重要的还是张弘范的战车啊。”

“呸。”牛富大怒:“儿郎们,给老子砸。”

张贵转眼看去,只见士兵推出一架巨大的夜叉擂。这种武器是用直径1尺,长1丈多的湿榆木为滚柱,周围密钉“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5寸,滚木两端安设直径2尺的轮子,系以铁索,连接绞车。

“嘭”的一声,夜叉擂砸在头车顶上,但头车却依然没有动静。

“再来。”牛富怒喊,三步上前,接过夜叉擂,奋力向着头车砸去。

“嘭”的一声,头车总算是有点动摇。

“奶奶的,格老子不活了。”牛富突然站起来,双手抱着夜叉擂向头车奋力砸去。

“嘭”的一声,头车车顶竟然被砸出了一个洞。

“大人,小心。”身边的朱信,大喝一声,也总算他反应快,盾牌险险的挡在了牛富身前,只听见“啪啪”几声,盾牌上插满了弓箭。

“朱信,你小子没事吧。”牛富先是看了一眼朱信,这小子也算是命大,两个人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末将没事。”朱信还有点后怕,不是为自己担心,若牛富出了意外,樊城就难保了。

“奶奶的,”牛富见朱信没事,大喊:“给老子倒火油。”

第一百六十三章 襄樊保卫战(23)

今天终于把双老送回老家,还有蝶兰的宝贝女儿。

说实在有几分辛酸。唉,都是在外拼搏,为了生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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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海牙虽是安坐在巨大的舟船上,但晕船还是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恶心。汉水虽然平静,但阿里海牙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头顶上的烈日,仿佛是嘲弄他的烦躁,再加上身上沉重的盔甲,让他全身如在水中泡过一般,但却没有泡过的凉意,身上却感到更加犹疑,此时的阿里海牙,更加想念北方的严寒。

“该死的宋军,都好几年了,怎么还不乖乖投降?”阿里海牙满怀希望。

“大帅,让我等戴罪立功,”阿里海牙看着一脸恭维的朱胜,冷冷说道。朱胜在龙尾洲中虽战败,但毕竟有自己指手画脚的原因,又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事后更是为他出谋划策,才使得他最终避过这一劫,反而因祸得福,得以再次领军出征。再说阿里海牙身边没有水师将领,只好把朱胜带上,毕竟一个败将,总比一群旱鸭子强得多。

“大人。”朱胜拱手尊敬道:“多谢大人栽培之恩,末将誓死效忠大人。”

“混蛋,”阿里海牙虽被朱胜的恭维说得心花怒放,但还是装模作样大声道:“大汗忽必烈英勇无敌,老子有什么好效忠的地方。”

“大人效忠大汗,末将效忠大人,也等于末将效忠大汗。”朱胜不慌不忙,阿里海牙与汉军相处多年,早已被汉人的思想玷污,说一套做一套那是常事。

“襄樊浮桥相连,我水师负责截断浮桥,乃襄樊战役重中之重。”阿里海牙也不和朱胜争议,朱胜想得很对,虽然阿里海牙还多少对这种阿谀奉承感到恶心,但恶心的话听得多了,反而变得越来越中听。

朱胜微动,拱手道:“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阿里海牙瞪了朱胜一眼,怒道:“别以为我大元朝将领都跟你们宋人一个样,说一套做一套,有话就直接说。”

朱胜心里鄙视了阿里海牙一下,却连忙道谢:“多谢大人,在下认为阿术主帅让大人去攻击浮桥,是刘整对大人的压制,刘整想独立蒙古汉军多年。”

朱胜不等阿里海牙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大人,末将无能,累大人兵败龙尾洲,如今我军领命攻击浮桥,若是顺利还好,万一,万一我军再败,恐怕大人……”

“混蛋,”阿里海牙打断朱胜的话,怒道:“哪里来得这么多小九九。”

阿里海牙没有继续说下去,朱胜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连忙转移话题,道:“浮桥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阿里海牙不说话,只是看着汉水静静的拍打着战船,他不懂汉人孔夫子所说的“逝者如斯不舍昼”,正如他不明白汉人为什么就喜欢内斗,就喜欢争权夺势,不过自己拼搏多年,万一真的失去手中的权力,自己也是万万不愿意的把?

“先说容易的吧。”朱胜拱手,尊敬说道:“浮桥用铁索和木桥与两城相连,但宋军水师被困几年,襄樊两城水师早已不足,又有刘整大军牵制樊城水师,剩下襄阳水师不足惧咦。”

“我大军只需以战船压制宋军,然后派熟悉水性之士,携大斧下去,砍断铁索,浮桥自然便下,又或许用火球燃烧浮桥,浮桥也不保。”

“说下去,”阿里海牙看着朱胜故作神秘的样子,就觉得恶心:“这难之事怎么回事?”

朱胜略微担忧,道:“我大元朝水师虽占有优势,但我大军逆流而上,再者襄樊两城已得到均州援助,末将担心那人会有什么阴谋,若此人以水寨封锁浮桥,再用土罐子、火油等狙击我大军,我大军怕是不能前进半步。”

“哼。”阿里海牙不满意,道:“贪生怕死的家伙。”

心中却有了几分计量。

武荣是襄阳总管,从军多年,在军中颇有威信。身边站的竟然是樊城豪族、均州军都虞候刘青山。

“武大人,”刘青山与武荣不打不相识,两人惺惺相惜,武荣又是老好人,早被刘青山搞定:“前方的探子回报,阿里海牙部水师来势汹汹啊。”

刘青山也算是经过战火、历过生死之人,淡淡笑了笑,道:“青山看大人成竹在胸,岂不是早已等不及?”

武荣摇头,道:“所谓成竹在胸只不过是给底下的弟兄们看而已,大元朝水师兵力远在我军之上,元兵又多不畏死,武力骁勇,弟兄们虽颇有士气,武某怕即使能守住浮桥,伤亡却很大。”

“我军若是伤亡很大,元军必然会伤亡更大,”刘青山严肃,道:“青山相信武大人,必然不会让元兵轻易占便宜。”

“浮桥,”刘青山看着樊城,认真道:“一定是要守住的。”

“嗯,”武荣振奋了几分精神,道:“若是以前,武某说不定还真没有把握,但既然有青山兄弟相助的帮助,老子说什么也要跟蒙古鞑子拼上一场。”

刘青山迟疑了片刻,突然低声问道:“吕大人之前是不是见过襄阳王?”

武荣虽奇怪刘青山会问这个问题,但想到刘青山也有樊城豪族,两人想必多有联系,摇头,道:“还是没见到,襄阳王好像在襄阳失踪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青山高兴道:“没见到好,没见到好。”

武荣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刘青山为什么这么高兴。

刘青山见武荣不悦,尴尬说道:“襄阳王这人颇为自傲,青山前得张大人命令,想见他一面,却也是寻人不易。”

武荣也没往深一层想,见刘青山有意掩饰,认为两人私下有所争议而已。

“青山思量,元军想攻击浮桥,无非是用用硬弓强攻,然后排出熟习水性的士兵,以利斧砍断铁索,又或许用火球焚烧浮桥。”刘青山连忙转移话题。

武荣点头,表示赞同道:“青山说得不错,想不到青山兄弟对蒙古水师竟然如此了如指掌。”

刘青山倒有点不好意,道:“这只是张大人临行前提醒过,不过浮桥既然新增了水寨,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至少可以给元军添些麻烦。”

“这当然不够,”武荣也说道:“只有水寨当然是不够,但得张大人相助,如今又有火船和火油,他们既然要来,老子倒跟他们不客气了。”

樊城外。

清晨的阳光,洒在草地之上,风吹草动,如层层金黄色的波浪。

军营一片宁静,昨晚是宁静的一夜,所有想象中的袭击都没有发生,张弘范除了有点失望之外,对樊城的守将更多的是期待。

樊城守将越是厉害,他就觉得越有意思,同时等到攻下樊城的那天,他的功劳自然也就越大。只是担心死亡太大,阿术主帅会令大军屠城,以堕襄阳士气。

“大人”,刺那怎么也睡不着,这几天他被张贵气得不轻,还能忍辱偷生已经是厉害得不行:“这宋军怎么就这么多法子,要是末将守城,早已经被大人打了一个手足无措,樊城还能守到现在,这樊城守将也不容易。”

张弘范笑了笑,自然不和他一般见识,道:“樊城的牛富确实是大宋不可多得的猛将,不过今天战车就会到达樊城,你吩咐弟兄们,拼死的时刻到了,攻下樊城,张某必然不会亏待诸位兄弟,一定会向大汗奏明诸位功劳。”

刺那有点欢喜,问道:“这巨型战车真的这么厉害吗?”

“你很快就知道了。”张弘范笑了笑。

身边的刘垣经过一夜的休息,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自动请战,道:“大人,末将不才,愿意率领兄弟们率先进城。”

“有刘将军在,我军的胜算无疑又多了一筹。”张弘范担忧问道:“刘将军伤势如何?”

刘垣拍了拍胸口,大声道:“大人请放心,在下早已没事,真恨不得和宋军大战一场呢?”

樊城内。

张贵竟然有几分兴奋,思量着张弘范或许正等着樊城出城袭击他们呢?所以早早就起床,见到牛富也已经起床,好奇问道:“难道牛大人也兴奋得没睡好?”

牛富翻了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老子都还没睡。”

张贵倒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战场残酷,樊城也是岌岌可危,但他竟然提不起半点兴趣,也可以说是提不起半点战意,或许是自己对守住樊城向来没有信心,又或许是自己对于巷战寄予太多的希望,连忙道:“牛大人请见谅,不知牛大人昨夜为何不睡?”

“张弘范这小子,今日估计是要拼命了,我樊城虽准备充分,但能不能躲过今日却不好说咦。”

“牛大人何出此言?”张贵愕然的看了一眼牛富,昨天伤亡虽然不小,但并没有落下下风,甚至还赚了一些便宜,怎么今日马上就说起丧气的话?

“牛某昨天想了一夜,”牛富有点无奈,道:“对即将到达樊城的巨型战车竟然是手足无措,这战车实在太强大了,我思量着无论是火球、硬弓、甚至是火炮,也拿他毫无办法。”

突然,城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牛富连忙拉了张贵就往城墙跑去,问道:“你小子的土罐子,究竟是埋在了什么地方?”

等两人来到城墙,蒙古军已经压制了城墙,朱信见牛富到来,总算是喘了一口气,道:“大人可算到了。”

“怎么回事?”牛富冒了箭雨,来到朱信身边。

朱信连忙道:“蒙古军一大早就出动了弓骑,等我军回过神来,弓骑已完全压制了我军弩箭手。”

牛富皱了皱眉头,蒙古军的硬弓,比宋军的弩箭放箭的速度要快几倍,除非自己有足够的士兵去一命换一命,要不还真不敢轻易与蒙古骑兵对射。

“大人,你看?”郭平皱了皱眉头,指着前方。

张贵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张弘范又想出了新花样,几架高大如半个彩虹的云梯,在蒙古军的推动下迅速向樊城靠过来,云梯上面安置了不少士兵,张贵经郭平的指点,甚至还可以看得出人人手执硬弓。

却见牛富不慌不忙,等云梯快临近时,突然从一个大洞里伸出一根大木,木头上设置了铁钩,宋兵冒着箭雨,钩住了蒙古军的云梯,又从另一个大洞中伸出一根木头,顶住云梯使其无法前进。

只是云梯上的元兵已到了射程之内,宋军伤亡非常大,又见另一个大洞中伸出一根大木,木头上安置了一个铁笼,笼中装着大火,大火在火油的助燃之下,竟然很快便把云梯从中间烧断,云梯上的蒙古军想来也是死得多。

张贵不由暗中惊叹,攻城的若不是张弘范,恐怕樊城还真不容易被攻破,历史上也是因为“回回炮”巨大的威力,才攻破了城墙,自己消极怠战,是否有点让牛富伤心?

想到这里,张贵不由振奋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襄樊保卫战(24)

这是昨天的一更,最近事情繁多,性子有点堕落,甚诫之。

今天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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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人,探子回报,许文德部被蒙古骑兵伏击,伤亡慎重。”施忠虽性情稳重,但许文德与他一同来自李庭芝部下,两人多少也有几分交情,再说军情紧急,也免不了有几分着急。

却见韩青一脸平静,像是没有听到施忠说话,夕阳斜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在他脸上写了两个字:冷漠。

施忠只好再次大声,道:“许文德部被袭击,还请韩大人发兵救援。”

韩青这才睁开眼睛,淡淡道:“知道了。”

“那韩大人的意思?”施忠倒是没了主意,“知道了”这三个字,实在是让他捉摸不清,是知道许文德被围,还是同意发兵援助?

“都说知道了,”韩青微微发怒:“现在已是日落时分,我大军不熟夜战,现在怎样出征,万事等明天再说。”

唉,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等到明天,说不定许文德部已经全军覆没。

“这个,这个,”施忠鼓起勇气,道:“许文德部危在旦夕,还请韩大人准许在下前往相救。”

“哼。”韩青大怒,道:“看来施将军是不把老夫的话当做一回事了,许文德冒进,老夫之前也说过的,这是他自取的,怨不得别人,再说非老夫不允许出兵,只是日落将近,即使我军急行军赶到战场,蒙古军以逸待劳,我军只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老夫身为军中主将,自然要为大军的安危负责,施将军若有意见,尽管像李大人提出来。”

施忠仍然不服气,囔囔,道:“许将军做得确实是不对,但怎么说也是宋军子弟,难道我等就眼看他全军覆没?”

“老夫自有主张,你不用多说,张将军,麻烦帮老夫送施将军出去。”韩青合上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待得张桂送走施忠,忍不住问道:“大人,难道我等真眼看许文德部全军覆没?”

韩青摇头,道:“现在非我大军急进之时,明天若施忠再来哀求,老夫就准许他救援。”

“再说,小范将军和范友信将军正在汉水牵制蒙古军水师,若听到许文德部被困,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记住,我大军是要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你我的荣华富贵。”

“大人言之有理。”张桂身为禁军都统领之一,自然知道权力来之不易,对于韩青的话也非常赞同,只是看到韩青见死不救,心究竟是有几分不舒服。

鄂州。

“哼,许文德冒进,这些都是他自取的。”李庭芝大怒,指着地图,道:“明知道范将军曾在这里遇到伏击,还毫无防备的跑过去,要不是范友信救援及时,即使全军覆没也是他自取的。”

“施忠呢?”苗再成指着地图,道:“施忠为人谨慎,但并非见死不救之人,怎么还在与韩青、张桂两人纠缠?”

“唉,”李庭芝摇头道:“韩青老将军出身世家,老夫原以为他有几分爱国之心,想不到也是一个见死不救之人。”

“都已经过了五天了,韩青行军不足百里,莫不是想让许文德和施忠两人当前锋,只是许文德为人暴躁,心急、中了韩青的轨迹而已。”

“这人可不简单,跟在许文德身后,若有便宜就一起赚,若是坏事就推搪不已。”

“再成,”李庭芝看着苗再成,道:“你领军去一趟,把施忠和许文德整合在一起,不管他范文虎打得是什么算盘,如今蒙古军大肆进攻襄樊,老夫乃荆湖置大使,这职责是跑不掉的了。”

“但是,大人身边?”苗再成担忧道,他若领军出征,李庭芝又成了光棍。

李庭芝摇头,道:“凉他范文虎也不敢对老夫怎样?你去吧,要小心一点。还有就是小范大人乃张贵的结义三弟,应该可以信任。”

临安。

丞相府。

贾似道不安的来回踱步,还一个劲儿问:“贾恩,消息是否已经确认?”

襄樊被困数年,贾似道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准备,只是一旦听到蒙古军正式攻城,还是有几分愕然,万一襄樊被破,自己说不准又要督军救援,这督军之事,一次就够了,何必来第二次呢?这世上还是这临安的风吹得暖和啊。

贾恩老管家,点头道:“老爷,前线已经确认了消息,鞑子得知张贵率领均州军进入襄樊后,不到半个月就开始攻城。”

“那,那襄樊怎么办?”贾似道其实非常怕死,对打仗没有半点心得。

贾恩一个老管家,哪里能提出什么好消息,只好建议道:“要不把朝廷的相公们找来问问?”

贾似道头摇得像鼓浪一般,突然想起,问道:“那个北蛮张世杰怎么还没有过来?”

贾恩苦笑,唯恐道:“老爷,张世杰前几天已经过来一趟,只是老爷当时心情不好,小的不敢让他打扰老爷的清净。”

“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贾似道怒瞪了贾恩一眼,道:“还不赶紧把人叫来。”

贾恩连忙领命而去,贾似道喜怒无常,自己虽然是老家人也是猜不透,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一个中年壮汉。

“听说你是张柔的侄儿?”张世杰在蒙古灭金后,投奔过来,虽然受到重用,但却没有大权,反观张柔,投降蒙古后成为蒙古三大汉族世候之一,人的机遇磨不过如此。

“张世杰,范阳人。少从张柔戍杞,有罪,遂奔宋。隶淮兵中,无所知名。”史书上记载,“有罪”这两个字,或许正是他投奔南宋的主要原因吧?

“张柔巨贼,某不欲与他为伍!”张世杰高声道:“世杰现在只是宋朝的的臣子。”

“张弘范正领兵攻樊城,你可知道?”贾似道不和他一般见识。

张世杰大声道:“臣不知。”

张世杰投奔南宋多年,虽然受到重用,但并没有大权,对贾似道也不像诸多将领一般猛拍马屁,总体来说不冷不热,最终才在贾似道死掉之后,得到端宗的重要,不过这人跟文天祥倒有点相视,指挥才能虽然要比文天祥好一点,但事实上应该好不了多少。

张世杰奉命死守崖山时,还下令百姓大兴土木,为太后、皇帝修建行宫,当时有幕僚对张世杰说:“北兵以舟师堵塞海口,则我不能进退,不如先行占据!幸而胜,国之福也;不胜,犹可西走。”

张世杰道:“频年航海,何时能已?今须与决胜负。”于是尽焚行朝草市,将千艘大船,用铁索穿连,一字排开,碇列海中,四周建起楼栅,如城堞一般,供宋朝的小皇帝及朝廷官员居住。

贾似道显然是知道张世杰的性子,况且他向来不和南归之人一般见识,淡淡说道:“老夫欲迁你为端明殿学士、沿江制置江淮招讨使,率领援军援襄樊,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世杰这才拱手,道:“仲谋多谢丞相栽培之意,末将誓死救援襄樊。”

樊城。

张弘范有点迷茫,刚才发动木驴攻城,但牛富却熔化了铁水浇灌木驴,木驴哪里能受得了,当场被摧毁。

“大人,这樊城也太难啃了。”刺那手臂上裹着一条绑带,刚才不留神给郭平射伤了手臂,狠狠道:“想不到汉人也有这等硬弓。”

张弘范淡淡说道:“我军攻城尚不到十天,樊城内士气未堕,不过在我军猛攻猛打之下,亦不远咦。”

“刺那将军莫要心急,这樊城被困多年,守城物质早已缺乏,虽有张贵支援,但车水杯薪而已,只要我军再强攻几次,待巨型战车到达樊城,就是樊城破之日。”

刺那大声道:“请准许末将再强攻樊城。”

樊城之上。

张贵看着密密麻麻的蒙古军蜂拥而至,不禁有几分担忧,但却见牛富让宋兵取来一个畚箕形的物体。这物体长约5尺,宽约4尺5寸,上面钉着数不清的狼牙铁钉,钉尖出木面3寸。拍的四面嵌入带利刃的刀。

张贵不由吐了吐舌头,要是给这东西砸中,不死也对不起上苍了。

郭平对张贵的白痴早已熟悉,见张贵一脸疑惑,只好解释,道:“这是狼牙拍,用榆木做成。”

张贵讪讪笑了笑,没有说话,狼牙拍前后有两个铁环,用绳索系住,吊在城头滑车上,只见宋兵齐心先高悬狼牙拍,见蒙古兵涌上来时突然放下拍击,狼牙拍的四面皆有利刃,这一拍下去,死伤无算。

只可惜有蒙古军硬弓压制,守军为了把狼牙拍、擂石、擂木等扔下,往往也会被蒙古军夺去生命。

张弘范这人,简直就是疯子,不断消耗樊城的守城物质,别看牛富到现在还是有条不紊,但张贵知道他背地里已是忧心忡忡。

待得打退了蒙古军的再次进攻,牛富抽空来到张贵身边,喘了一口气,才问道:“你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土罐子究竟埋在了哪里?”

“还有就是火油,用得怎么会这么快?”

张贵揉了揉发酸的右臂,苦笑道:“这土罐子并没有埋在城外,火油也用得差不多了。”

“什么?”牛富跳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要不是他前不久拼死突入樊城,牛富还真以为他起了投降鞑子之心。

朱信连忙把牛富拉下来,道:“大人莫急,张大人想必会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而且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襄樊保卫战(25)

今晚还有一章。可能要迟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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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提大人,别来无恙吧。”等许文德部在战船火箭的掩护下上了战船,范友信站在战船上,看着远处虎视眈眈的索提。

蒙古军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让许文德部余下士兵安然无恙登上战船,许文德部虽然狼狈之极,但毕竟是逃得一条性命,也算是万幸。

索提上次被范友信狙击,差点丧命,回到大营后更是被阿里海牙打入了冷宫,幸好阿里海牙念在旧日情谊,又重新把他提拔了起来。

不过索提却越发谨慎起来,这失去权力的感觉,时刻缠绕着他,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再次面对失去权力。

索提知道眼前之敌只不过是想挑起他心中的愤怒,让他再次失去理智,然而对方怕是小看自己了吧。

范友信见索提不吭声,讪讪笑了笑,道:“所提大人,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朋友见面,礼尚往来,你上次伏击了范某,范某总有一天会还给你。”

哼。还给我。下辈子吧。索提却没有说话汉人向来狡猾,万一被他们抓住了漏洞,反而堕了士气,还不如以沉默表示抗议。

索提提了提马缰,缓缓的率领骑兵消失在眼前,众人面面相觑。

许文德这才拱手,道:“多谢范大人,小范大人的救命之恩,若没有两位大人接应,恐怕许文德只有在九泉之下效忠报国了。”

范友信摆了摆手,道:“尔等都是朝廷臣子,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救命之恩,范某也是尽责而已。”

范天顺也接过话,道:“就是,你老许是不是有点谦让了。”

许文德尴尬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这蒙古军怎么就变得如斯狡猾起来,许某虽说是变阵及时,但还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范友信感叹,道:“蒙古军可不简单啊,范某今日总算再次体会到他们的厉害了,看来蒙古骑兵横扫天下确实有原因。”

“范将军这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吗?”范天顺好奇的看着范友信,道:“这蒙古骑兵再厉害,还不是被你老范,还有大哥他灭了威风?”

范友信摇头,道:“说起上次遭遇之战,其实范某最终还是败了,至于张大人说败的只是蒙古汉军水师,当不得真鞑子。”

“败了?”许文德也好奇的凑上来,问道:“明明是前所未有之大胜,怎么说是败了。”

许文德并没有参加龙尾洲之战,当然不知道原由。

范友信摇头,苦笑道:“若不是李大人救援及时,我一万大军对阵三千骑兵,所剩几何?即使是李大人救援及时,我潭州团练,到现在又有多少人能够征战?”

“蒙古骑兵骁勇,那是范某早已经见识,”范友信感叹,道:“但蒙古将领善于学习,善于变通,却是我大宋最大的敌人。”

见两人颇有感触,范友信继续说道:“余观蒙古之将领,有阿里海牙等异族,有刘整等降将,又有张弘范这种世候汉人,然后蒙古大汗忽必烈却能把他们扭在一起,并且发挥最大的力量,即使如眼前一个小小的千户,也善于从失败中学习对敌之策。”

“然而,我大宋之将,君臣不信,得不到自由之身,凡事以朝廷相公为准,甚至行军布阵也要受到朝廷的控制,将领们都缚住了手脚,以何去战?”

“观襄樊之将领,唯有张贵也。”范友信感慨,道:“张贵为人不拘小节,筹谋划策不按照常理,就连行军打仗也是多变,实在难得可贵,范某就怕张贵也耐不住成为我等其中一员,被朝廷的种种规矩缚住了手脚。”

两人感慨万分,范天顺点头,道:“大哥确实是让人猜不透。”

三人静坐了一会,许文德打破了其中的尴尬,道:“如今蒙古骑兵变阵,没有强攻的意思,反而是想堵住我军去路,许某有心进攻虎头山防线,攻下一字城。”

“如今蒙古骑兵又藏了起来,我军再贸然行动,恐怕只有挨打的份,不知范将军、小范将军有何建议?”

“不敢,”范友信把许文德扶了扶,道:“许将军知道范某曾经和此人交手,此人性情固执,坚忍不拔,却是难得对手。”

“蒙古骑兵既然使用游骑攻击你部,唯今之计也只有坚守待援,然而即使援军到达,又能怎样?如果没有骑兵的相助,只有挨打的份上。”

三人尴尬,整个偌大的宋廷,竟然凑不出一支像样的骑兵。

“骑兵之所以无非战胜,无非两点而已。”范天顺犹疑了片刻,突然道:“我记得小时候读书,读到《资治通鉴》时看到一个阵法,刚好和我等现在的情况一致。”

范友信眼睛一亮:“天顺说的是却月阵?”

范天顺点点头,道:“我小时常被父亲逼着看书,隐约中曾有记忆,不知道是否合适,我等可以商量一下。”

“却月阵在《资治通鉴》里确实有记载,言刘裕以2000步兵打破北魏3万精锐骑兵。”范友信读书较多,认真想了片刻,才道:“如今我水师控制汉水这段水道,可以保证后方和侧翼安全,一旦战事不利,还可以接应贵部,又有拒马充当战车,可以抵抗骑兵的冲击和防御,确实是符合却月阵的阵法布置。”

“然而,还是那个问题,只要蒙古骑兵不主动进攻,我等就算是想破了头脑还是走不动。”范友信惋惜道。

许文德对却月阵颇感兴趣,追问道:“这却月阵应当如何布置?还请范大人指点一二?”

“史书上曾记载,在距水百余步之处用战车百乘布下弧形却月阵,两头抱河,以河岸为月弦,每辆战车设置7名持杖士卒,共计700人。”范友信记忆力非常好,把士兵的详细布置说了一遍:“布阵后,再派2000士兵上岸接应,并携带大弩百张,每辆战车上各加设20名士卒,并在车辕上张设盾牌,保护战车。”

许文德点头称赞,迟疑道:“如果用拒马代替战车,用长矛兵代替持杖士卒,人数应该也可以随机增减。”

“当然,这弧形应该是其中最主要方法。”范友信虽然不懂得弧形可以分散受力点的作用,但凭借敏锐的触角,还是指出其中重点。

许文德点头表示同意,三人又商量的片刻,终究是没有任何办法。

樊城。

夜。

张贵从来没有如今般手足无措,以前凭借着自己对历史的熟悉,凭借心中的那一腔热血,即使当日摧毁蒙古军巨炮时,陷入蒙古军重重包围,依然有必死的勇气和信念去拼命,却死里求生。

然而,今日对阵张弘范,却提不起半点信心,或许是潜意识中对这个灭了南宋小朝廷的猛将感到畏惧,又或许是面对大军时的慌张,总之,张贵觉得非常无力。

他很明白牛富已非常吃力,蒙古军伤亡虽大,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是守城也不能例外,蒙古军的硬弓,精锐的箭术,是夺取宋兵性命最恐怖的杀手,就算进入巷战,自己面对蒙古兵的因功能,又能凭借什么取胜?

张贵觉得希望越发飘渺起来,然来人在弱势面前是感到那么的无力。

“大人,还没睡吗?”门外传来郭平的声音。

张贵应了一声,道:“门没锁,进来吧。”

郭平迟疑了片刻,还是推开们走了进来,看到双眼发红的张贵,大吃一惊:“大人,你这是?”

“没事,没事。”张贵摆了摆手,看着一脸关切的郭平,心一软,问道:“郭平,你觉得矮张我是否太过于无能?”

郭平一愣,连忙道:“大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大人在均州、在樊城、在峰贴峡寨、在鄂州那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李庭芝大人、范文虎大人、牛富大人等都赞扬大人,大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但为什么我就想不出办法来保住樊城,保住襄阳,保住我大宋的血脉。”张贵双手狠狠锤了锤跟前的茶几。

“守住樊城,这并非你小子的责任。”门外响起了牛富的喝声:“你要做的是保住大宋,保住大宋的血脉。”

张贵委屈的看着牛富,只见他眼神坚毅,脸色严肃,大声道:“凡大将者,必不在乎一城一池之失,不在乎一兵一卒之损,无论你小子要做什么,只要保住性命,保存实力,才能最终保住大宋。”

“老牛却不行,老牛镇守这樊城数年,舍不得抛弃啊,再说老牛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就是老牛的葬身之所啊。”

“万一樊城战局不利,还请矮张你以大宋天下百姓为念,以汉人血脉为念,保住性命,才可以东山再起啊。”

“不在乎一城一池之失,不在乎一兵一卒之损。”张贵囔囔的念着这句话,想起后世中的一个伟人。

然而,樊城战局进行到现在,自己又怎么能抽身离开。

唯死战而已。

第一百六十六章 襄樊保卫战(26)

好吧,今天完成任务,明天看能不能补上一些,还差四章,蝶兰木有忘记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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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如坚强的老人,不分昼夜流淌;如绝情的情人,一去不复返。

这滔滔的汉水,溜走了多少历史,冲走了多少英雄?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人,你看。”身边的副将突然拉了拉沉思中的刘整,大声道:“宋军打开了水寨大门。”

刘整年老,眼睛大不如往前,竭力看去,只见樊城水寨的大门在火球和投石机不断攻击之下缓缓的打开,里面突然涌出数不清的小船,其中也有不少废旧的木船,刘整脸色变了变,突然想起阿里海牙在淘滩时遇到的伏击战,大声喊起来:“撤退。”

副将连忙下令水师撤退,蒙古水师组建时日虽有几年,但毕竟不如常年杀戮的骑兵,等到蒙古水师手忙脚乱的调转方向,撤出战场,刘整才能喘上一口气。

然而小船出了寨门之后却停在水寨两边没有了动静。等蒙古水师战船撤退后,竟然再次返回水寨之中。

小船非常灵活,这出入往返不到半个时辰,然而蒙古水师却因为这一来一回失去了锐气,火球的准头也差了很多,刘整再也没有了攻击的锐气,竟然吩咐水师暂停攻击。

“看来蒙古军还真成了惊弓之鸟。”徐麟抚摸着苍白的胡子,笑了笑。蒙古水师源源不断的火球和投石机,确实给他造成了不少麻烦,虽然徐麟之前也做好了完全准备,但蒙古水师人数众多,搞得徐麟手忙脚乱不可开交。

于是,徐麟只好出险招,堕一堕蒙古水师的士气,想不到还真让他成功。

张顺也跟着配合笑了笑,道:“刘整是不敢忘记阿里海牙水师全军覆没的例子,听大哥说,当时火船可是立了大功。”

“这装满了火油和土罐子的火船,要比以前只装火油的火船厉害得多了。”杨松也禁不住得意道:“迟早老子都要把这火船送给鞑子尝尝味道。”

“哎呀,不好。”徐麟突然拍了拍大腿,埋怨道:“老夫看来真是太过于得意洋洋了,这火船一出,不是提醒了刘整?”

“一旦刘整想起用火船攻击水栅和水寨,老夫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张顺和杨波两人相视看了一眼,也感到愕然,张顺只好劝说道:“说不定刘整老匹夫想不起来呢?”

“怎么会想不起来呢?”徐麟非常懊悔,道:“鹿门山大营就有蒙古水师的火船,当时蒙古水师兵力不殆时就是用火船封锁樊城。”

“那怎么办呢?”张顺愣住了,想不到一着奇兵,竟然成了对方的杀手锏。

徐麟摇头,道:“如今之计只好以火攻火了,说不定只能跟蒙古水师拼命了。”

“拼吧。”杨波满是期待的看着徐麟:“怕死不是爷们。”

“幸好刘整这一来一回还需要几天时间,只有好好准备一下,就算是拼命,老子也要咬下刘整一口肉。”徐麟狠狠拍了拍头颅,把头盔拍得叮当响。

一身狼狈的刘整,突然笑了笑,身边的副将看着莫名大笑的刘整,好奇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刘整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指着宋军水寨,道:“老夫正发愁没有办法攻陷樊城水栅和水寨,想不到对方竟然给老夫出了一个主意。”

“哦?”副将更不明白了,抬头看去,仔细研究了片刻,只好放弃,问道:“还请大人明示。”

“火船。”刘整捋了捋胡子,道:“难道就只有宋军有火船,别忘记了我大元朝的火船可不比他们少。”

“大人好计谋。”副将小小拍了刘整一个马屁。

刘整摇了摇头,道:“那是宋军自寻死路,可怪不得别人。”

“不过火船到达樊城,尚需时日,这些日子你好好伺候宋军,不要让宋军空闲下来。”刘整吩咐副将,道:“不能让宋军有所准备,老夫就不相信他们的水栅和水寨,还能抵住我上千艘火船。”

樊城。

张弘范是一个疯子,至少在张贵看来是这样,源源不断的强攻,层出不穷的攻城武器,用尸体填满的壕沟。

如今,在樊城的箭雨和火球之下,巨型战车终于走向了属于它的辉煌。

“矮张,老子让你失望了吧。”牛富看着蜂拥而至的蒙古军,看着身边手执大刀的张贵,淡淡说道。

“呸。”张贵向手心吐了下口水,然后把大刀靠在身边,双手摩擦了一下,好让容易出汗的双手不打滑,大声道:“老子失望个球,能与你牛富并肩作战,这是矮张的福气。”

张贵也想明白了,与其消极避战,还不如主动迎战,即使是百战死,也胜过窝囊死。

“这才他妈的是老子心中那个豪气万丈的矮张,”牛富揉了揉眼睛,撕下内衬的边角,然后在右手上缠了起来,道:“看你小子就不是上战场的料。”

“老子不是上战场的料?”张贵大怒,道:“那就要比一下,究竟谁杀的鞑子多。”

“杀!”两人齐声大喝。

“杀!”无论牛富再怎么努力,然而究竟是挡不住张弘范巨型战车到达樊城,当高大的巨型战车到达樊城的瞬间,樊城的优势瞬间归零,肉搏将要开始。

蒙古小兵帖木儿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说自己大难不死,叔叔早在早上的攻城中被巨大的石头砸破了头颅,草原上驰骋天下的勇猛的叔叔,死的时候只不过头颅上被砸开了一个巨大的洞,跟在身后的帖木儿可以看到脑壳里的洁白的脑髓。

就像羊乳一样。帖木儿很快就得到了这个结论,叔叔不能保护他了,自己该有自己的天空。帖木儿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马刀,他曾经用这把锋利的马刀砍下了狼的头颅,他有信心自己将会成为元军新的英雄,刺那大人说了,第一个进城的勇士,将会得到永恒的荣耀,大汗的光芒,将会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宋军的擂石和滚木,却怎么像是仍不完一般?还有那冒着香气的滚滚的香油,那种诱人的香味比烤羊的味道还要香,可是该死的汉人,怎能把这滚烫的香油倒在蒙古的勇士身上呢?

宋军肯定是疯掉了,蒙古的勇士不是羊肉,不是青菜,不用香油也可以吧。

那熊熊的烈火,烧得自己好憔悴,烧得自己好恍惚。

自己好想好想抱抱家里的婆娘。帖木儿高高的举着马刀,死死的挡在头部,好几次该死的宋军用长矛差点要去了他的生命,幸好从宋兵身上剥下来的盔甲还算坚固,长生天还在保佑着他,巨型战车已完全吸引住了宋军的注意,再也没有石头,再也没有滚热的菜籽油,再也没有长矛。

“杀!”帖木儿大声嘶喊,这种感觉很好,可以将心里的恐惧释放出来,他也怕,他虽然是正儿八经的蒙古人,但他也怕,他怕死亡。

然而此前的他从来也不会如此嘶喊,以前的他觉得花费力气去喊这无聊的声音,还不如积攒更多的力气砍下宋兵的头颅,砍来的每一个头颅都可以换得一份战利品。

“完了!”当帖木儿一个翻身跃出了垛口,心里还没有来得及祈求长生天的保护,一把明亮的大刀划过他的眼前。。

惨叫声,是死亡的召唤,是长生天的召唤。

帖木儿想起父亲临死时说的话,杀人者恒被杀。

阿爸。

断了双脚的阿爸,在干什么呢?

“呸。”张贵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冒着热气的血迹,大声道:“三个。”

身边的牛富,咽了一下口水,他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发麻,但用布条缠住的巨斧,却没有片刻离开。

“五个。”牛富也不回头,巨斧在眼前横扫过去,还没有来得及爬上云梯的蒙古士兵,惨叫声在半空中响起。

死亡,在眼前是那样的渺小,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张贵脚步非常灵巧,手中的大刀也非常有力,但和牛富那巨斧相比较,毕竟是落了下风。

“张贵,纳命来。”城墙之上,巨型战车之旁,忽然响起了一声怒吼,正是刘垣。

刘整沉毅有智谋,善骑射,刘垣却没有一样学得了父亲。

只见刘垣手中一把长戟向前挥去,宋兵不敢抵挡,纷纷退后。刘垣竟然凭借一人之力,在城墙上打开了一条通道,直向张贵奔过来。

张贵苦笑,奶奶的,这人也太死心眼了吧。

但没有办法,两军对垒虽早已不是武将单挑的年代,但现在的形势非常清晰,张贵若不敢上前迎战,必然会堕了宋军的士气。

“嘭”的一声,大刀险险挡住了长戟的攻势,张贵自问双臂算是孔武有力,但刘垣借助武器之便,竟然和他打成了一个平手。

张贵身体一斜,迅速向前靠近,所谓一寸长一寸险正是这个道理,城墙宽度有限,刘垣哪里敢让张贵靠身,只好迅速往后退。

张贵那是得势不饶人的主,哪里会轻易放过刘垣,手中大刀削向刘垣。

第一百六十七章 襄樊保卫战(27)

火球和投石机成为蒙古军这次进攻襄樊的最主要武器,远远看到浮桥横锁汉江,自一字城修好之后,这条浮桥就成了襄樊之间唯一的交通。

浮桥两旁,新立了不少木栅和水寨,阿里海牙静静的看着清澈的汉水,仿佛要从水中看出自己的影子,脸颊的胡须,下巴的胡子,还有牛眼一般的大眼睛,嚣张的鼻孔,再看一下身边的朱胜,突然为朱胜那净白的脸颊感到可怜。

朱胜尊敬问道:“火球和投石机都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可以下令了。”

阿里海牙自然不愿意干涉朱胜的指挥,只是静静的看着一架架巨大的投石机被立了起来,俄顷,一片火球和大石头飞向浮桥。

武荣与刘青山两人躲在较为坚固的水寨中,看着飞过来的火球和石头,两人都暗中担忧,看来蒙古军不单单是来势汹汹这么简单,而且是早已有了准备。

“青山兄弟,你说蒙古军为了樊城,可做了不少准备啊。”武荣强忍着担忧,轻声问道。

刘青山也闲着无聊,点头道:“那是自然,鞑子围城多年,不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要不然也不会在襄樊得到张大人援助后马上攻城,怕是想给襄樊打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就是,襄樊围城几年,物质早已缺乏,这次若不是张贵冒死突入襄樊,恐怕再过半年,襄樊就举城投降了。”

“哦?”刘青山仿佛对这些八卦非常感兴趣,连忙问道:“武大人为什么这样说呢?”

武荣也是随口说说,并不是很在乎,叹气,道:“襄樊被围困数年,又得不到援助,粮食衣物早已缺乏,城内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惨象,吕大人数次面南恸哭。”

“如果再得不到援助,吕大人的意思就是集合襄樊城内所有将士,带领百姓拼死突围,不过还好,吕大人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刘青山在樊城情况略好一些,毕竟留在樊城的百姓较少,感慨道:“吕大人真乃忠义之人啊。”

武荣身为襄阳总管,与吕文焕共事多年,见刘青山对吕文焕颇为尊崇,也接过话道:“吕大人固守襄樊,功不可灭,即使今日襄樊不保,我等也要将他的功劳事迹传于后世。”

“那是自然,”刘青山点头,道:“吕大人忠心为国,仁义为民,确实是我大宋不可多得的栋梁,待得襄樊解围,朝廷必然会对他多加赞赏。”

“只不过……”刘青山故作迟疑。

武荣毕竟是一名猛将,也没想多少,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传闻,说黑统领和鞑子有接触,不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武荣瞪了一眼刘青山,道:“黑杨是吕大人的贴身侍卫,怎么会做出这等事,绝对不可能。”

“在下也是听说而已。”刘青山讪讪笑了笑。

“大人,鞑子怎么没完没了啊。”身边一名副将忍不住道:“这火球和投石机都扔了半个时辰了,也该停下来了。”

“弟兄们可都好吗?”武荣见刘青山打哈哈,虽然心中不高兴,但还是强忍着不悦,皱了皱眉头,问道:“有没有伤亡?”

“伤亡不大,”副将道:“不过还是有不少弟兄灭火时受了点伤。”

“很好,”武荣赞了一声,道:“你让弟兄们准备一下,礼尚往来嘛,他阿里海牙让老子吃果子,老子也要还给他一些。”

副将领命而去,很快,从浮桥两旁的水寨中也飞出了不少火球和石头。但战船目标非常小,好不容易砸中一些,伤害也不算大。

而且朱胜早已做了相应的准备,见对方还击,指挥战船散开,这样一来目标就更加小了,往往好几块石头扔下去,也不见起半点水花。

宋军扔了两下,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反而停了下来。

“大人,”朱胜皱了皱眉头,道:“宋军早已有所准备,火球和投石机都没有多大效果。”

阿里海牙不悦的看了看朱胜,道:“宋军有所准备,难道你就没有准备。”

“那,大人,唯有强攻,让水鬼下水了。”朱胜咬咬牙,道。

阿里海牙点头,道:“你亲自带队,若是攻下浮桥你就回来,攻不下浮桥你就不要回来了。”

“是,末将遵命。”朱胜愣了一下,大声应道,转头离开。

数百艘装有油脂等易燃品的战船,夹杂了上千名水鬼,这是阿里海牙水师能够抽出来的最大力量,朱胜心中充满了悲哀,他想的是“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或许,后世的历史,再也没有机会把自己的英勇记上一笔。

“大人,过来了,过来了。”刘青山见对方战船脱离舟船,高兴的喊起来,奶奶的,真的跟张大人说的一样,恐怕鞑子这就是想烧断浮桥了。

武荣瞪了他一眼,道:“这又有什么可高兴的事,来人,让弟兄们都准备好。”

“下水。”眼看浮桥不远,朱胜做了一个手势,战船上熟习水性的蒙古汉军,纷纷顺着软梯爬了下去。

“不对?”朱胜的战场触角不错,看到浮桥两旁的水寨一片宁静,虽然水寨还在己方的火球和投石机压制之下,但也不知道这样。

突然间,水寨大门洞开,数不清的小船涌了出来。

朱胜大惊,对这些小船的印象非常深刻,能不深刻吗?淘滩之败,让他几乎堕落到谷底,宋军也太看得起他了,这火船之计还真以为屡用不爽啊。

“敢死队,冲上去。”朱胜不慌不忙,指挥战船向两边散开,其中一部分战船却直扑宋军小船。

“放火。”刘青山大旗挥动,控制小船向蒙古战船冲过去,在就要撞到蒙古战船之前,随身点燃小船,然后一个漂亮的翻身,竟然跳进了水中。

但蒙古战船仗着船身较大,在船上敢死队员的控制之下,竟然也不畏惧,直接撞向小船。

“嘭”的一声巨响,小船竟然炸了开来,火苗和火油向四周飞溅。蒙古水师哪里会想到这种情况,两船靠得又近,战船竟然被砸破,船上的油脂和易燃品也被点燃,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奶奶的,武荣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鞑子还真舍得下本钱,若没有张贵支援的火油和土罐子,蒙古水师但凭借这些火船就可以烧毁浮桥。

蒙古水师是敢死队,但不是必死对,看到宋军出其不意的攻击和土罐子的爆炸,大家都愣住了,小船上的水师看到,连忙抓紧机会,纷纷寻找目标,战场上响起了连绵不断的爆炸声。

幸好朱胜早已指挥战船散开,虽然战场响得激烈,但算下来损失并不大,只是一些敢死战船都被火船缠住,葬身汉水。一些火船也受到牵连,纷纷烧毁,一些失去了目标的宋军小船,竟然直接向着远处的阿里海牙冲过去。

朱胜咬咬牙,只好把水鬼叫了回去,让他们登船强夺。

这样总算让他喘了一口气,宋军也没想到蒙古军竟然下了水鬼,不少小船被水鬼上了船,水兵只好把小船点燃了,然后放弃小船逃生。

到了水下,自然又是另一回事。刘青山下得比较早,很快就发现了水中的水鬼,他身上穿了新型的潜水服,又曾经进行了专门的训练,在水中的动作要比其蒙古的水鬼敏捷很多。

但蒙古汉军的水鬼足有上千人,虽然有部分水鬼去抢夺火船,但水中还是他们占了优势。幸好的是宋军士兵都已穿好潜水服,有带有专门的武器,这样一来人数虽少,却占有上风。

樊城城墙之上。

“杀!”张贵大喝,手中大刀不屈不饶向着刘垣冲去,眼睁睁被欺负,这绝对不是张贵的性子。

刘垣虽然固执,但并非傻子,身形连连暴退,双手奋力把手中的长戟扔向张贵,突然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手肘用力,竟然把想偷袭的一名宋军撞到。

张贵大怒,想不到刘垣竟然如斯勇猛,身体一矮躲过长戟,双脚用力一瞪,迅速加快,向着刘垣冲去。

“大人,小心。”

突然,一声大喝把张贵震醒,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在脑门中涌出来,张贵来不及多想,身体“啪”的一声向前倒去。

一支箭羽险险的从眼前飞过,然而还没有等张贵来得及开心,“嘭”的一声,头上的盔甲一阵响,张贵感到大脑一片震动,眼睛几乎睁不开。

随后感觉到双脚被人用力一拉,耳边又响起了牛富那个熟悉的杀戮声。

张贵来不及挣扎起来,等得被拉了一段距离,耳边响起了焦急的声音:“大人,大人,我是郭平,醒醒,醒醒。”

张贵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牛富巨斧如车轮一般挡住了蒙古军的硬弓,边战边退,那个固执的刘垣,不知道哪里取来了一把马刀,带着不少下了战车的蒙古士兵冲了上来。

奶奶的,张贵翻身起来,摸了摸头上的盔甲,幸好不是后世的伪劣产品,要不然刚才那一箭定是取了自己的性命,蒙古人的箭术还真不是吹的。

然来他刚才杀得起兴,已经冲到了战车的范围。幸好郭平与牛富抢救及时,要不然估计也要见马克思主义了。

郭平还有点后怕,道:“大人,太危险了。”

张贵倒无所谓,战场哪会有没有伤亡的,见郭平手执硬弓,问道:“火炮怎样?”

“已经藏好了。”郭平点头。

张贵松了一口气,要是让张弘范这厮得了火炮,恐怕明年就是大宋的末年:“那就好,再随老子杀一趟。”

第一百六十八章 襄樊保卫战(28)

临安。

九月的临安,正处于深秋之季,金风送爽,天高云淡。然而御街两旁,茶楼、酒店、瓦子等热闹非常,人潮汹涌,接踵摩肩。

御街旁。

怡人茶馆里。

“话说那个均州矮张,端得是一个好汉,只见他身高八丈八尺,宽也是八丈八尺,手执一把天王刀,刀长十八丈,宽也是十八丈。”一个瘦小老头,正坐在茶馆前场,手执长尺,高声说书。

“好,说得好。”人群中有人配合营造气氛,大声叫起来。

而大方的听众,则大声吆喝道:“店家,再给胡老头来一壶好茶。”

“与好汉对阵的却是蛮子的将军张弘范,话说张弘范此人原来也是汉人的种,只不过这人生了一个坏脑瓜。他老爹原是金朝汉人,后来却自甘堕落当了蒙古蛮子的奴隶,这奴隶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奴隶,说起来也是心酸啊。”

“这奴隶生的儿子可不得了,长得也有六丈六尺,宽也是六丈六尺,”说书老头细细的品了一口好茶,润了一下喉咙,继续说话:“说起这张弘范,可是为了蛮子立了不少功劳,这奴隶到了襄樊后,在万山修了大营,截断了襄樊的粮道,又修建了一字城,割断了襄阳和樊城的联系,这次更是率领数万大军进攻均州。”

“那均州此时有多少人?”人群中吸了一口冷气。

说书人顿了顿,指了指茶壶,人群中赶紧有人掏出银两,摆在桌子上,好声问道:“这均州?”

“这均州可是好汉集合之地,不过均州其时只有不到五千乡兵,这些乡兵刚成军不久,自然没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诸位倒不用担心,这矮张可不简单,早之前就俘虏了张弘范的十弟张弘正,张弘范正是因为张弘正在他手上不敢出兵。”

“好样的。”人群中赞叹起来:“矮张高瞻远瞩,果然是我等凡人不可比拟。”

说书人满意端起茶杯,再喝了一杯好茶,才道:“这好汉矮张,却是光明磊落之人,决定把张弘正送回给张弘范,然而想不到张弘范却打算在矮张送回张弘正时袭击他,矮张那可是光明磊落之人,却是一点防御也没有。”

“那怎么办呢?”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这张弘范真不是人,矮张对他弟弟也算是仁尽义至了”

“张弘范要不是这样,怎么能称得上蒙古蛮子的奴隶呢?”旁边有人大声反对。

“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说书人顿了顿,道:“这好汉矮张,可是有天罡星照着的呢?这张弘范正要使出他的奸计,想不到他的儿子却跑出来,把张弘范的阴谋告诉了矮张。”

“这怎么会呢?”人群中倒是迷茫起来。

“欲听后事如何,敬听下回分解。”说书人抹了抹嘴,收拾好茶几上的银两,准备溜走。

“胡老头,你今日不能走。”茶馆的角落中,一个威严的单却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书人胡老头可不愿意了,这不是拆他的档吗?哪有说书人会一口气把内容说完,恼道:“这位相公,老头都说了明日自有分解,还请这位相公明日早点来。”

说话之人显然是颇有权势,抬了抬手,身边的一个壮汉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说话的年轻人从香囊里掏出一个约莫十两重的银子,道:“我也不为难你,你把后面的段子讲了,这十两银子就归你了。”

期时,南宋虽然偏安一方,但物价并不高,这十两银子,恐怕也足够胡老头一个人过上一两年安稳日子了。

“这个。”胡老头还想给自己留个后路,直着脖子道:“这规矩破不得,破不得。”

想不到说话的年轻人又从香囊里掏出一锭银子,正想说话,突然街道上响起一阵杂乱。

茶馆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听到声音之后,马上有人跑了出去,很快就跑了回来,高兴道:“拱圣军,是供圣军骑兵。”

“供圣军?”年轻人也顾不得说话的胡老头,站起来就往茶馆门口走去。

却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顺着街道看去,只见迎面走来的正是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一名中年将领,这中年将领长得倒是高大威猛,脸颊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在他身后,正是朝廷为数不多的骑兵精锐,供圣军。

供圣军人数虽只有一万人,但却是南宋为数不多的全部由骑兵组成部队,向来拱卫临安,想不到这次竟然出动了供圣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年轻人沉思起来,想不到胡老头为了赚他的银子,竟然跟在身后,听年轻人自言自语,连忙插嘴,道:“这位相公有所不知吧,这马上的将领正是朝廷南归的好汉张世杰,此人却恰好是蛮子张弘范的表亲,这次张世杰出征,想必是为襄樊之事而去。”

年轻人这才想起这银子赚不成的老头,连忙把手中的银子交给胡老头,道:“明天记得准时开讲。”

年轻人说完,带着身边的壮汉迅速离开,看似有什么急事,直接把胡老头撂在茶馆。

胡老头用力的咬了咬银子,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张世杰身体微躬,双脚不断用力踢着马肚子,虽然几年没有骑马,但马术并没有荒废,他等得就是这一天。

张世杰几年前也曾经救援襄樊,对襄樊的事情颇为熟悉,当贾似道提出让自己前往救援襄樊时,他就说了一句话:“朝廷供圣军,能否给他三千人。”

贾似道自然是有这个权力,现在襄樊面临生死,他贾似道也不客气,直接把供圣军抽出三千骑兵交到了他手上,再多的话恐怕就要惊动皇上,对他贾似道而言,襄樊之事皇上知道的越少就越好。

“当年自己杀了蒙古人之后投奔大宋,想不到还有这一天。”张世杰转头看着高大雄伟的临安城,知道自己的富贵荣华早已跟这个表面繁华的朝廷联系在一起。

张世杰是有必死之心的,史书上记载张弘范与张世杰战崖山之时,张弘范曾经派张世杰的外甥三次劝降,晓以祸福。张世杰不从,道:“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为主死,不移也!”

部将方兴赶上张世杰身边,大声道:“大人,将士已跑了半天,该休息一下了。”

“马力可待否?”张世杰却不回答,问道。

方兴潜意识摇了摇头,道:“不行了,再不休息的话今晚就跑不动了。”

张世杰这才下令原地休息,方兴也坐了过来,担忧道:“大人,我军兵力不及,只有三千骑兵,就算是赶到襄樊又能怎样?”

“荆湖置大使李庭芝大人一心报国,”张世杰压低声音,道:“我三千骑兵虽少,但却可以配合李庭芝大人行动,防御蒙古军的骑兵袭击,作用可大了,我们早一天赶到襄樊,李大人他们就会少死很多人。”

“末将倒是担心,我军还没到襄樊,蒙古军就已经攻陷襄樊。”方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大人看丞相这么爽快,末将就怀疑其中有诈。”

“是又怎样?”张世杰瞪了方兴一眼,道:“就算襄樊真保不住,我们也要去,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子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樊城外。

张弘范大怒,巨型战车已靠近了樊城城墙,然而樊城城门却久久不能打开。

“侍卫队,跟我上。”张弘范大怒,策马率先向樊城冲去。

“该死的。”张贵怨骂了一声,刘垣还真是固执得不行,一个劲儿的揪着自己打,若自己抽身离开,刘垣却又像疯子般大喊大叫。

不过也幸好刘垣的死心眼,张贵等人才能把蒙古士兵压制在一定巨型战车附近,而没有大范围扩散,虽是这样,但樊城内的守军已经觉得非常吃力。

“杀。”张贵杀红了眼,刘垣虽是死心眼,但这人也有聪明的地方,明知道打不过张贵,却还是揪着张贵打,等张贵占了优势,又往战车范围退去。

把张贵气得快要升天了,这不自己好不容易把刘垣的马刀砍断,这该死的刘垣又退到了巨型战车附近。

蒙古兵的弓箭马上就压制了张贵,使得张贵只好迅速后退。

突然,郭平拉了拉张贵,指着前方迅速飞奔而至的骑兵,惊讶道:“那,那不是张弘范吗?”

张贵与张弘范见过一面,抬头看去,狗日的,正是不拍死的张弘范。

张贵连忙压下心中的惊喜和怒火,对郭平道:“赶紧去北面,哪里还有一张床弩,一定要把这狗日的射下马?”

张弘范此时年不过三十六岁,却已统兵多年,他为人处事严以律己,廉洁奉公,在战场上从不避艰险,屡立奇功,在处理日常工作时,更是公平合理,信赏必罚,胸怀坦白,不怀报怨之心

。士兵有疾病,一定要亲自去探视,照顾医药治疗,不幸而逝世的,一定要把柩骨送回故乡;上级有赏赐一定分给群众;有军功而未获酬赏的,一定为之代请陈说,不得请求,不止。

可以说张弘范在他率领的蒙古军中得到了士兵们的全力爱戴,侍卫队更是他最忠心的士兵,见张弘范要亲自上阵,都不畏死的围在张弘范身边。

“都给老子散开。”张弘范手中马鞭在空中挥了几下,大声道:“老子是上来打仗的,并不是上来巡察。”

侍卫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突然,一支强劲的弩箭划破空气,直接向张弘范飞来。

侍卫队长见张弘范已来不及躲闪,合身扑了上去。弩箭的力道很大,直接把侍卫队长射了一个穿透,弩箭射穿了侍卫的身体,随后又插进了张弘范的肘部,才停了下来。

侍卫队赶紧用身体把张弘范围了起来,张弘范推开侍卫队长的尸体站了起来,双眼发红瞪着樊城。

随后咬了咬牙,撕开内衬胡乱的把肘部包裹了一下,大怒:“跟老子攻上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襄樊保卫战(29)

均州。

峰贴峡寨第二批战马已经送到均州,茹鲜用均州支付的银两换取了大量的食盐、衣物和兵器,当然这些都在陆秀夫默认和允许之下进行。

均州屠城后,朝廷也迅速做出了行动,直接将均州提升为节度州,而此时还在樊城的张贵,不但没有收到朝廷的斥骂,更是被任命为均州武节郎、均州、房州凉州招抚使,由贾似道遥领均州节度使。

也就是说,张贵这小子升官了。

正是因为均州地位的提升,再加上均州文有陆秀夫、武有高达主持,均州城内的百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多了起来。

均州虽是前线,但此时却相对宁静,人多起来之后,商贩也更加多了。朝廷又送来了一些援助,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陆秀夫喘过气来。

纪念堂。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这是一天中张娘子难得清闲的时刻,城内的百姓多半已经拖在一天的疲倦回家,而城外的百姓,也也赶在天黑前出城,把一天的辛苦所得交回给家里的娘子。

再过半个时辰若没有人来,她就会收拾好纪念堂内遗留下来的垃圾,拭擦一下装着烈士遗物的盒子,然后去学堂接妞妞放学。

这些工作很琐碎,但张娘子做得很认真,每一个盒子她都很用心去拭擦,仿佛要把上面的每一颗灰尘都擦干净。

陆秀夫早就说派人过来帮忙,但张娘子却怎么也不同意,一来不习惯和别人共事,二来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这是张贵交给的至高责任,在没有得到张贵同意之前,她愿意更苦更累。

“莹姐,你还在啊。”蒙面女侠茹鲜,刚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把购买的食盐、衣物和兵器让卢方的商队顺便送回峰贴峡寨,想出来走走,却无意中走到了纪念堂。

这一个月一来,纪念堂成了百姓必去的地方,因为里面不单是纪念烈士的地方,还是纪念均州几千命丧命于鞑子刀下的百姓的场所,在纪念碑不远处,一个用汉白玉雕刻成了人头塔,在夕阳下闪耀出神秘的光芒。

张娘子脸色微红,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感觉是如斯的陌生:“茹鲜姑娘过来了啊?还有半个时辰呢,再说妞妞还要在学堂用餐。”

“真好,”茹鲜妒忌的看了张娘子一眼,道:“这一个月来,莹姐变得越发漂亮了。”

“看你说的。”张娘子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妞妞上了学堂后,张娘子多在纪念堂里用餐,都是由馆子送过,长时间没有繁重的劳动,人自然显得清秀起来。

茹鲜已不是第一次来纪念堂,对纪念堂非常熟悉,直接拉着张娘子来到右边画壁上,指着上面的地图,问道:“茹鲜有句话很早就想问莹姐,莹姐你知道画上面的地方是真的存在吗?”

张娘子肯定的点头,道:“这绝对是存在的,张大人曾经对妾身说过,世界之大,并不是如眼前所见,世界之广,并不是如脑中所想。”

“要是有一天,茹鲜能够把画上所有的地方走过一遍,那该是多好啊。”茹鲜双眼陷入了迷茫。

“噗嗤”一声,张娘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张大人的一模一样?”

茹鲜愣了一下,张娘子继续说道:“张大人当时也这样说过,语气就跟你的一模一样,怕你们俩是前世有缘呢。”

茹鲜难道脸红,虽然蒙着面纱,但脸上的热气还是让她感到几分烧羞赧,道:“怎么会呢?张大人是什么人,茹鲜是什么人呢?”

“那可说不准,”张娘子难得在人面前顽皮一回,捂住嘴笑道:“妾身在均州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大人有中意的姑娘,要不妾身找陆大人帮你一把?”

“怎么帮?”茹鲜有点愕然,突然明白了过来,嗔怒道:“看来莹姐动了春心,想找茹鲜过桥。”

“看你这个小蹄子说的。”张娘子大窖,想不到反而被茹鲜取笑了一番。

待得两人安静下来,张娘子也准备收拾去接妞妞,茹鲜还跟在张娘子身后叽叽喳喳说不停:“莹姐是均州的才女,又是均州百姓的桥梁,茹鲜幼时读汉人的书,看到有一个叫李清照的娘子,茹鲜都觉得她比不上你。”

宋朝的婚嫁不同后世,观念甚至要比后世要自由,就连鼎鼎大名的李清照结发赵明诚,再嫁张汝舟呢?茹鲜来自吐蕃,更是没有这个习俗,只是张娘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心中那潭水早已静得动也不能动。

任凭茹鲜说得嘴上上莲花,张娘子只是以沉默表示反对,最终茹鲜只好低声道:“张娘子常与陆大人和高大人接触,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张贵那矮小子的消息?”

张贵那爱小子?均州,也就只有你这样叫人了。张娘子摇头,道:“自从张大人突入襄樊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茹鲜姑娘也可以到知府上问一下陆大人啊,还有高大人,对茹鲜姑娘可是颇为赞赏呢?”

“这话怎么问?”茹鲜的心像被猫挠过一般,低着头,道:“寨子里爹爹传话,说峰贴峡寨附近出现了不少来历不明的吐蕃人,爹爹担心蒙古人已经发现峰贴峡寨已被换包了。”

“茹鲜姑娘是担心峰贴峡寨吗?”张娘子也不知道怎样安慰,这早已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没有跟高大人说吗?”

“均州的情况这样,跟高大人说又能怎样呢?”茹鲜摇头,道:“张大人再不回来,茹鲜可能就要肚子回峰贴峡寨了,无论怎样,茹鲜都不会让爹爹再次陷入蒙古人的手中。”

均州,知府内。

“老陆,想不到朝廷突然大方起来啊。”高达厚着脸皮让陆秀夫把最好的茶叶拿出,然后装模作样的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也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味道,偶尔还发出“喳喳”的称赞声。

陆秀夫苦笑,道:“这其中丞相估计也出了不少力气。”

“哼,他能这么好人?”高达被贾似道打压了这么多年,怨气大得很,即使是贾似道现在马上任命他为襄阳知府,他也是会骂他几声。

却不知,官场如战场,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命丧呢?他高达被贬回家,还算是幸运。

陆秀夫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丞相这人,别的方面老夫不敢说,但怕死绝对是第一。”

“襄樊破了,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只有襄樊守住了,大宋才能保住,丞相看得比任何人都明白呢?”

“哦!”高达有点恍然大悟:“丞相的意思,这招抚使就是给张贵的卖命钱了。”

“呃。”陆秀夫无奈的点头,不过高达说得却是正确,连忙转移话题,要再这样说下去,他老高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话来呢?陆秀夫是李庭芝的幕僚出身,李庭芝对贾似道向来是感恩居多,这就影响了他陆秀夫也不想说贾似道的坏话,这就叫做爱屋及乌吧。

“这一个月来,民众多迁,且多数是青壮。”陆秀夫迟疑了片刻,才道:“再加上朝廷又送来不少援助,加上刚到的300匹战马,老夫认为……”

高达连忙道:“老陆你是想再组建骑兵?”

陆秀夫点头,道:“张大人突入襄樊,即使襄樊能够守住,但老夫认为均州军必然会元气大伤,到时没有兵力补充,均州军又能有什么作为?怕是只有挨打的份吧!张大人为均州费了这么多心机,老夫能帮多少就帮多少罢了。”

“不但骑兵,”高达敲了敲茶几,差点把他的那杯喝了一半的茶水推到:“还有其他兵种,也尽量组建起来。”

陆秀夫摇头,道:“组建起来不难,但训练不易,均州除高老你和朱老三之外,老夫想不到何人还能胜任。”

“有一个人倒可行。”高达突然笑了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老陆敢不敢用。”

“高老你敢用的人,老夫为什么就不敢用了?”陆秀夫倒是不服气了。

“吐蕃来的茹鲜。”高达看着陆秀夫,大声道。

“荒唐,荒谬。”陆秀夫想也不想就否定。

高达这才慢悠悠道:“老夫都说了你老陆不敢用,你还不相信。不过老陆你也知道,茹鲜虽是女子之身,但城外之战中杀的蒙古兵可不比你老陆少吧。”

“还有茹鲜来自吐蕃,马术也总比你老陆好吧,即使剑术,老夫也看不出你老夫有比茹鲜强的地方。”高达看着不自然的陆秀夫,继续道:“继续抛开这些,老陆你熟读史书,唐朝有平阳公主领娘子军,令出必行、军纪严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朝亦有安国夫人梁红玉披荆棘以立军府,与士卒同力役,亲织薄以为屋。最终虽力尽伤重落马而死,但金人亦感其忠勇,将其遗体示众后送回,朝廷闻讯大加吊唁。”

“这怎么能比呢?这怎么能比呢?”陆秀夫摇头抗议,但语气已有点弱了。

看到陆秀夫有些意动,高达继续道:“远的不说,均州的张娘子,听说你老陆当初也是反对的,现在可怎么说?”

“好你一个高老头,”陆秀夫被揭了伤疤,故作怒意:“真是哪壶不提提那壶,不过听高老这么一说,这茹鲜小娘子倒可以试一下?”

“按老夫的意思。”高达敲定:“不但要试一下,而且要当士兵面前试一下,好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知道一下茹鲜小娘子的厉害。”

“这个还请高老做主吧。”陆秀夫苦着脸,不愿意跟高达争了。

高达这才拱手离开,陆秀夫出于礼貌自然要把他送到门外,高达突入回头,道:“我说老陆,你不欢迎我老高也就算了,怎么给老子喝了一杯坏茶,苦得要命。”

看着陆秀夫哑口无言,高达大笑。

第一百七十章 襄樊保卫战(30)

樊城,城墙上,战火戮战。

蒙古兵虽然上了城墙,但由于牛富早已有准备,凭借弩箭和盾牌兵,竟然把蒙古兵压制在战车附近。

“牛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张贵再次逼退刘垣,来到牛富身边大声道。

牛富不吭声,手中的巨斧却如车轮般杀不停,张贵见状,只好再说一遍:“牛大人,得想办法把鞑子赶下去。”

“杀!”牛富大喝:“给老子杀。”

张贵只好提刀再杀上去,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力,竟然把张贵、牛富等人振倒在城墙上。

张贵努力看去,只见城门之处,一股大浓烟袅袅升起,坚固的城门,在刚才的大爆炸中,竟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张弘范,这个战争的天才,仅仅根据推测,就造成了威力不下于张贵所用的土罐子,现世报来得快,张贵无语的吃了自己的苦果子。

“骑兵,冲锋。”张弘范看着破开的城门,也不禁吐舌,为了取到最大的效果,他将蒙古军所有的火药都集中在一起,用一个巨大的水缸把火药装了起来。然后用巨型战车吸引宋军的注意,再派轒讟车在城门下挖了一个大坑。

最后把火药装了进去,一举成功。

“大人,城门,城门破了。”刺那不敢相信的看着四分五裂的城门,巨大的爆炸声,使得他头晕目眩,他甚至以为这是他的幻觉。

“杀进去,杀进去。”张弘范用白布随便把胳膊包扎了一下,双脚踢了踢胯下的战马。身边的侍卫和骑兵见到主帅如斯勇猛,哪敢落后,三下两下就冲到了张弘范前面。

张贵反应很快,他向来用惯了土罐子,对于爆炸声多少有些免疫力,爆炸声刚响过,他就已反应过来,对牛富大声道:“牛大人,赶紧趁机杀敌啊,矮张下去了。”

还没等牛富回话,张贵马上冲向郭平,拉着郭平就往城墙下跑,一边大声呼喊:“弩箭手,都跟我来。”

幸好张贵动作快,等张贵来到城门附近,鞑子竟然还没有冲进来,城门附近早已立了拒马,虽然被爆炸的力道冲到乱七八糟,但张贵还是很快就吩咐宋兵把拒马立好。

这是城门附近的因为爆炸的烟尘才刚刚上去。

城门通道毕竟很小,等张弘范的骑兵冲进来,这些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早已有所准备的弩弓手射翻,张贵看着插满了弩箭的骑兵,怒道:“奶奶的,谁让你们都射了。”

眼珠一动,大声道:“给老子排成三排,听老子的命令。”

宋兵见生死关头,自然动作要快很多,不一会儿就已按照张贵的要求排好,张贵连忙吩咐郭平指挥。

张贵四周观看了一下,一些不怕死的乡兵听到声音后居然鬼鬼祟祟的来到了城门附近。

“给老子来一个不怕死的。”张贵怒吼,指着那些鬼鬼祟祟的乡兵。

很快,还真有不少不怕死的乡兵走上前,张贵大声道:“给老子多搬一些拒马过来,老子要用拒马把城门堵住,看你张弘范想冲进来,不死也要你脱一层皮。”

张弘范看着第一队骑兵冲了进去,没有半点影子出来,挥了挥手,第二队骑兵又冲了进去,然后只听见一些惨叫声,除外什么也没有?

张弘范看着如无底洞一般的城门,皱了皱眉头,这樊城原本就是宋朝的军州,城门太过于窄小了,一次骑兵冲锋,最多就只能容纳五匹战马,如果宋军反应快,确实是可以堵住城门。

“大人,让末将冲一下。”刺那擦擦手,蠢蠢欲试。

张弘范摇头,道:“让步卒上去。”

随后,约两个牌的步兵冲了进去,这次响声倒是持续了一段时间,杀戮的惨叫声也响了很多,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如上两次一样,没有人出啦。

张弘范缓缓策马上前,仔细看了一会,才道:“奶奶的,看来宋军还未死心,竟然在城门后立起了拒马。”

刺那看了一下,还不是,只见城门里头,锋利的拒马在阳光下闪着光芒。不过城门里头那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大人,那怎么办呢?”刺那还真没见过这么顽强的宋军,即使城门破了,还不放弃抵挡,心中竟是对这些宋军产生了几分惧意。

张弘范摇了摇头,问道:“城墙上的战况怎样了?”

身边的副将上前,道:“刘大人和宋军的守将相持,刚才的爆炸把刘大人他们吓昏了头,现在已被宋军守将压制在战车附近,如果再没有支援,恐怕就只能暂时撤退了。”

刺那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对手,估计怎么也是没有办法攻下樊城。

“把所有的盾牌兵和牌头都给老子叫过来。”张弘范眼睛发红,这次攻城,这次蒙古军只有牌头以上的将领才有盔甲。然而很多蒙古汉军,连百夫长也没有盔甲呢。

刺那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手执巨大盾牌的盾牌兵和身穿盔甲的牌头已经来到张弘范身边。

张弘范看了一眼,大声道:“进城者,官升三级,给老子上。”

“杀。”盾牌兵在前,牌头在后,冲了上去。

“奶奶,还真不把老子当一回事。”张贵杀红了眼,见到蒙古军的盾牌兵冲了上来,自己也要冲上去。

幸好郭平把他拉住:“大人,鞑子身后跟在鞑子的牌头兵。”

见张贵有点迷茫,郭平指着盾牌兵身后的蒙古牌头,道:“这些人都穿着盔甲,蒙古军只有牌头才全部穿盔甲。”

“狗日的。”张贵只好继续骂娘。

很快,由于有盾牌的掩护,蒙古军的伤亡大幅度降低,跟在盾牌兵后面的牌头,也开始放箭,宋军的伤亡也开始多了起来。

正当张贵手足无措之时,城门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张贵抬头看去,只见牛富真指挥宋兵正把擂石和滚木往下推。

这些盾牌兵和牌头哪会想到城门墙上还有宋军,一下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张贵早已忍无可忍,见盾牌兵和牌头乱成一片,大喝一声,提起大刀就杀了出去。

郭平无奈的笑了笑,也只好跟张贵杀了出去,身后的宋兵自然也不甘示弱,提起大刀就杀了出去。

两人好不容易杀退了鞑子,粗略看了一下,刚才的肉搏中,宋军竟然伤亡了三分一。

“大人,够了。”郭平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看着一脸悲伤的张贵。

张贵摇头,道:“还没够,再杀一回。”

“杀。”

樊城东南。

“竹园张,你认为牛大人和张大人能守住樊城吗?”徐麟有点担忧的看着樊城城门方向的一股浓烟,刚才的那声巨响,让徐麟产生了几许担忧。

张顺摇头,道:“大哥说了,即使樊城破了,让末将也要守住这这里。”

“这怎么可能?”徐麟疑惑的看了看张顺,道:“蒙古军前后夹攻,我军怎么能够守住?”

杨松接过话,道:“张大人既然这样说,必然有办法,实在受不住了,大不了就是以樊城共存亡而已。”

“老子能活到今天,也不算亏了。”

徐麟和张贵对视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徐麟指着杨松,道:“好你一个杨松,想用激将法是不?”

“他奶奶的,你也不问一下,老子有岂会是怕死之人,只不过这些都是好儿郎,老子想为咱樊城兵留点火种罢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兵气喘吁吁跑了过来,见到徐麟,连忙道:“张大人,张大人……”

然而这小兵是跑得太急了,一下子没喘过气来,徐麟连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再递给他一杯水,柔声道:“别急,先喝口水再说,樊城一时半会丢不了。”

好不容易,小兵才喘过气来,先是谢过徐麟,才道:“城门被张弘范炸开了。”

“奶奶的。”张顺脾气暴躁,听到小兵说城门被炸开,立马站起来,大声道:“那大哥不是有危险了?老子要杀回去。”

张顺与张贵两人相依为命多年,感情自然深。

徐麟连忙拉住张顺,道:“先等人说完再做决定。”

小兵吐了吐舌头,连忙道:“张大人以拒马为墙,暂时是堵住了城门,张大人说了,你们不要管城里的情况,一定不能让刘整大军从这里进城。”

“好一个行事果断的矮张。”徐麟捋了捋胡子,城门已破,能坚守下来的守将并不多,还能以拒马为墙,和蒙古军打得有声有色的更少。

此时,浮桥之上。

刘青山杀退阿里海牙的水鬼之后,也上了浮桥。

两人看着浮桥前的大火,不禁暗中直呼惊险,要是没有火船以火攻火,让蒙古水师用火船强攻,估计浮桥早已不保。

“青山兄弟,”武荣有点担忧,问道:“我军火船已不多,万一鞑子再来一次,恐怕浮桥不保啊。”

“怕个鸟。”刘青山呼呼怒道,刚才在水中一阵杀戮,不少弟兄命丧汉水,他情绪有点坏:“张大人曾经说过,这些潜水服可以在水中潜行一个时辰左右。”

“你是想?”武荣眼睛一亮。

刘青山点头,道:“待得刘某率领敢死的兄弟下水,寻机凿沉了鞑子的舟船,看蒙古军嚣张到哪里。”

武荣迟疑了片刻,才道:“只是鞑子有备而来,刚才进攻之将又颇为熟悉水战,武某担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青山难得冒出一句文雅的话,怒道:“老子这是为兄弟们报仇,武大人不要阻拦了。”

两人正说这话,突然远处响起了一阵巨响,刘青山抬头看去,只见一股浓烟袅袅升起。

“是城门?”两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虽然不说话,但也可以从眼中看出他们心中所想。

“莫不是……”刘青山却不敢说下去。

刘青山也只好暂时放弃计划,两人正想派人过去了解情况。想不到终于来了一个小兵,这小兵要聪明一些,先是喝了一口水,随后才道:“张弘范用火药炸开了城门,但张大人以拒马为墙,暂时堵住了蒙古军的攻击。”

两人不由暗中幸运,小兵继续说道:“张大人吩咐一定要守住浮桥,在浮桥两岸立阵,万一樊城守不住,这里就是最后的退路。”

第一百七十一章 喋血襄樊(1)

“姐,开门,姐,开门,我是二虎。”一个身材瘦小但手执硬弓的乡兵,大声拍着位于城西的房子的一扇木门。

“二虎,是你吗?”木门里响起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这些天由于蒙古军呈压制之势,投石机和火球也移到了最前线,城西虽然还没有遭到袭击,但各种消息传闻已经满天飞。

乡兵二虎脸带憨笑,大声道:“姐,是二虎呢!谁还冒充得了二虎。”

“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木门这才咯吱的一声打开,一个脸色清秀的小娘子一把拉过二虎:“快,让姐看一下,没事吧,没事吧。”

二虎羞赧的在小娘子身上扭了扭,才轻轻挣开小娘子的怀抱,道:“姐,没事呢?”

“你这个娃,还害羞呢?”小娘子放开二虎,故作嗔怒,道:“别忘记了姐从小就帮你洗屁股了,一直把你拉扯这么大呢?”

“姐。”二虎尴尬的叫了一声。

“二虎,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呢?”小娘子担忧问道:“都让你姐担心死了,万一二虎有什么不测,让你姐这可怎么向爹娘交代啊?”

女孩子的脸,三月的天,说变就变,二虎一个小毛头,也只好看着自己姐姐抽搐哭了片刻,小娘子才擦了擦眼睛,道:“二虎回来了,就不要再去了吧?”

二虎憨笑,摇头道:“姐,还要去呢?张大人让二虎回来,让姐过去襄阳呢。”

“姐不去,”小娘子赌气般转身走进灶膛:“姐没有二虎,哪里也不去。”

“姐,给二虎多撵几个烧饼。”二虎知道自己亲姐的脾性,从小两人相依为命,姐姐的样子看起来幼弱,但性子却犟得很,说不去就不去。

小娘子囔囔道:“你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别浪费了,要不是张大人,咱们都饿死了,咱不能有了些粮食就要浪费。”

二虎还是没心没肺笑了笑,道:“姐,现在二虎就跟在张大人身边呢?姐撵的烧饼好吃,二虎想给张大人带几个回去。”

“真是的,哪有这样的娃。”小娘子怒道:“自己嘴馋就罢了,人家张大人是大官,什么东西没吃过,你一个小孩,就怎么知道张大人喜欢吃姐撵的烧饼。”

“姐,这你就不知道了。”二虎大声反对:“张大人吃喝都跟二虎一起,二虎也没见张大人吃过什么好的,军中火头撵的烧饼,难吃得很,二虎都吞不下呢。”

“二虎要是嫌弃军头伙食差就回来,姐天天给你撵烧饼吃,”小娘子不相信,一边撵着面粉,一边道:“你这娃,就会骗你姐。”

“姐又不是没见过大官,姐当年在酒馆里当厨娘时,连吕大人也见过呢。”

二虎也不跟小娘子吵,安静的取下背后的弩箭和腰间的弓箭,找了一块干布擦了起来。

“姐,你看,张大人说二虎的箭术好,给了二虎一把弩箭呢?”二虎像是显耀似的挥了挥手中的弩箭。

“噗嗤,”小娘子笑了一声,很好听:“姐才不要看呢?当年你爹爹还在时,姐整天对着看都看烦了。”

“嘿嘿,”二虎傻笑了一下:“二虎差点都忘记了,二虎的箭术还是姐你教的呢。”

“别胡说,”小娘子毕竟不放心,继续问道:“二虎,你刚才说跟张大人一起,不知道张大人有没有说鞑子什么时候才能退兵?”

“还有,很多人都说,鞑子可凶残了,可是要屠城的,万一打不过鞑子,你可要赶紧回来。”

“姐,”二虎撇着嘴,一边努力的擦了弩箭上的每一个零件,一边大声道:“姐,张大人让你先过去襄阳呢?二虎不怕鞑子,二虎还射死了好多鞑子呢?连郭大人都赞我了。”

“你这孩子,”小娘子回头看了看大屋里的二虎,眼睛有点朦胧,她自幼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才把弟弟拉扯大,想不到好日子还没过上,鞑子就把襄樊围困了起来。

刚开始时襄樊的粮食还充足,但到后来隔三差五才能吃上一顿,要不是张大人进城,恐怕早已饿死了。牛大人要把樊城的百姓送到襄阳,但小娘子不愿意离开这个从小长大的家,而且听话襄阳的情况也不好,很多邻居去了襄阳又跑了回来。

二虎自小胆子大,箭术又好,城门爆炸的哪天悄悄的跑了过去,想不到就此加入了乡兵,除了当天回来告知一声外,直到今天才又回来,可把小娘子急得不行。

“姐,你可不知道,郭大人箭术可好了。”二虎语气里带有几分尊重:“听说郭大人还射伤了鞑子的大官呢?”

“箭术再好,能比得上爹爹吗?”小娘子可不乐意了,道:“爹爹当年可是军中的百射手呢?”

百射手者,百发百中无虚弦,军中万中无一。

“姐,这当然比不上咱们爹爹。”二虎肯定说道:“不过二虎还是比不上他。”

“你这是经验少。”小娘子教训道:“等二虎长得跟爹爹一样大了,箭术肯定要比那个郭大人要好。”

“那是当然,”二虎站起来,把小胸口拍得啪啪响:“爹爹从小就夸二虎箭术好呢?说二虎要是长大了,箭术比爹爹还要好。”

小娘子鼻子有点酸,眼泪差点没流下来。

二虎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就已重新装备整齐,耐不住道:“姐,烧饼撵好了吗?”

“看你猴急。”小娘子骂道:“好了,好了,你先吃点,姐再给你撵几个。”

二虎也不怕热,接过烧饼就往嘴巴里塞:“姐,水,水。”

待得小娘子把水拿过来,二虎接下来就往嘴里灌,小娘子等二虎把水喝完后,故作发怒敲了敲他的头颅:“看你急得。”

“姐,二虎还要赶着回去呢。”二虎委屈说道。

小娘子可不乐意了,拉住二虎道:“你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这怎么又有回去?现在不是天黑了吗?”

二虎憨笑,挠了挠头,道:“张大人说鞑子发疯了呢?就算夜里还烧着大火攻城。张大人手中兵力不足,二虎当然要赶回去。”

“啊?”小娘子愕然的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贝齿。

“对了,姐。”二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事,道:“姐要是不愿意去襄阳,二虎带姐去见见张大人呢?”

小娘子这才醒过来,担忧道:“鞑子这么厉害啊,不知道张大人能不能守住。”

“姐一个女孩子,去见张大人干嘛呢?”

“什么女孩子,”二虎不乐意,大声争辩道:“姐的箭术比二虎还厉害呢?还有,张大人找了一批乡兵在抢救伤员呢?张大人对二虎说过,要是有胆大心细的女孩子,很多兄弟都能抢救过来呢?”

“尽是胡扯。”小娘子唾了二虎一声,然后转入灶膛里继续忙碌。

过了好一段时间,小娘子才背了一个大包袱出来,二虎一把抢过来,高兴道:“姐就会疼二虎。”

小娘子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把凌乱的头发扎了起来,这才道:“二虎,姐不放心呢?姐想跟你去一下,若是有危险,二虎就跟姐过去襄阳呢?”

二虎把头摇得飞快:“姐,二虎不去襄阳,姐要去就一个人去。”

“不得胡说,”小娘子板起脸,怒道:“到时一切听姐的话。”

二虎自小是小娘子带大,小娘子发了脾气,他哪里还敢说话,乖乖的把小娘子带上。

城西离城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幸好今天月光很亮,两人走起来也不费力气,俩人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快到城门时,远远听到一阵阵杀戮声。

“姐,不好了。”二虎着急道:“鞑子又要攻城了。”

“那,那,”小娘子惊慌起来,拉住二虎道:“要不咱们先不要过去。”

“姐,”二虎挣扎道:“二虎要过去,爹爹临时前怎么说的?爹爹临时前不是让二虎也做一个出色的士兵吗?”

“那好,姐跟你一起去。”小娘子狠狠的咬了咬贝齿,跺了跺脚取下二虎腰间的硬弓。

二虎倒是犹疑起来,看着已经走在前头护住他的亲姐,道:“姐,鞑子凶得很呢!要不姐就不要过去了。”

“姐答应了爹爹不让你离开身边。”小娘子坚强道:“要走就一起走。”

二虎没有了办法,只好取下背后的弩弓,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这已是城破之后的第五天吧,这已是鞑子的第七十次进攻吧?”张贵也迷惑起来,手中的大刀崩开了一个又一个口子,刚开始时张弘范还让盾牌兵和牌头配合着进攻,后来也懒得理会了,直接就让士兵冲进来。

这些都是蒙古汉军,同种同源的汉人,举起明亮的大刀、锋利的巨斧、锐利的长矛,你杀我,我杀你。

没有仇恨的理由,只有征服的欲望,只有进攻的命令。

“杀,杀,杀。”仿佛只有杀戮,才是他们生存下来的理由,他们脸上充满了绝望,他们眼睛如木鱼一般没有一丝光彩。

进攻的士兵,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杀。”张贵沙哑的声音带有几分疲倦,手中的大刀毫无意识的挥动,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这次鞑子的进攻来得非常频繁,看来张弘范是忍不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就连张贵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城门被炸破之后,自己竟然还能带领宋军坚守五天,整整五天。

城门附近被双方的尸体堵住,每天中午时分是默认的和平时刻,双方收拢各自的尸体,然后再战。

越来越多的乡兵、义勇从城内走出来,然后死去,接着更多的义勇和乡兵走出来,然后又死去。

张贵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每一次都跟郭平说这是最后一次,然后一次又一次,自己总是在坚持,毫无意义的坚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喋血襄樊(2)

“大人,小心。”张贵带点迷茫的眼神转头看去,只见两名蒙古汉军已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身后,而自己身后的宋军,额头上插了几支箭羽,竟早已死去。

战场瞬间万变,张贵来不及后退,咬咬牙发狠向蒙古汉军扑去,奶奶的,老子早已够本了。

“噗嗤,噗嗤。”两支箭羽却赶在张贵面前准确的射中了蒙古汉军的头颅,两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背后,死不瞑目。

“啪啪”两声,蒙古汉军的尸体摔倒在张贵跟前,张贵怕了拍胸口。宋军士气大振,连连大喝,竟然再次把蒙古军赶出城外。

“二虎,你回来的正好。”张贵劫后余生,一边指挥众人收拢烈士,一边仔细的要拔下两个死不瞑目的蒙古汉军额头上的箭羽。

放箭的当然是二虎和他姐姐,二虎憨笑,道:“大人,这是俺姐。”

又拉了拉小娘子,道:“姐,这是张大人。”

小娘子虽然大方,但毕竟还有点矜持,偷偷看了看张贵一眼,只见月华之下,一个胡子拉杂、脸色发黑、头发凌乱的汉子正仔细的拔出尸体上的箭羽,以免弄坏了剪头。

小娘子有点慌张,微微矮了矮身子,道:“小娘子见过张大人。”

声音很悦耳,但张贵已好几天没合眼,累得头脑发昏,哪里还有心听话,只好“嗯,嗯”应了两声了事。

小娘子见张贵应付了事,尴尬的站在二虎身边不吭声,心中却转了好几百圈。当然是辱骂的话较多。

二虎接过张贵拔出的箭羽,收了起来,然后才掏出一个烧饼递给张贵,道:“张大人,这是俺姐撵的烧饼,味道很好,这个给你尝尝。”

张贵道了声谢,这才想起来,连忙问道:“不是让你把你姐送到襄阳吗?怎么连你姐也过来了?”

一个小屁孩,带了另一个小屁孩?张贵有点头痛,虽然这个小屁孩的箭术出奇意外的准。

二虎撇了一眼小娘子,见她没有生气,连忙道:“大人,俺已跟俺姐说过了,可是俺姐不肯去。”

“不去也得去。”张贵担忧的看了看城门,张弘范不会再留给自己时间,自己的人力和武器装备也到了极点。

怎么可以再让妇孺留在樊城呢?怎么还要让百姓再增加无谓的伤亡呢?

“大人,小女子是自愿留下来的。”小娘子鞠躬,坚决说道:“二虎不去,小女子哪里也不会去。”

二虎有点尴尬的看了看张贵,又拉了拉小娘子的手表示抗议,心里想着要是知道自己亲姐在张大人面前落自己的脸,说什么也不愿意把她带来。

张贵这才看了一眼这个坚决的小娘子,这一转头看去,却眼睛一亮,再也转不过去。

太美了。

如果不是担心吞口水的声音出卖自己的欲望,张贵几乎忍不住要吞口水,整天和一群肌肉男纠结在一起,母猪也变貂蝉,别说这还真是一个美女。

清洁得没有任何污染的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晶莹透彻黑白分明的水汪汪的眼睛配上一个微挺而翘的鼻子,再加上一个略厚的性感妖艳的嘴唇,上唇和下唇呈1:2的完美比例,小娘子轻轻一笑,几乎把张贵看痴了。

“大人,大人,”不懂事宜的二虎费力的叫了几声,才把张贵从欲望中叫醒过来,二虎大声道:“俺姐箭术非常好,刚才要不是俺姐,大人说不定就受伤了呢?”

张贵这才想起,这狗日的自己还在战场之上啊,刚才还在想二虎什么时候可以一箭双雕呢?想不到还让美女救了一命。

这都成什么了?美女救英雄?张贵狠狠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欲望回到战场之上,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小娘子救命。”

小娘子连忙闪开表示不敢受张贵的大礼,二虎这个大灯泡此时又插话,道:“大人,俺姐可以留下来吗?”

张贵心中可是一百个愿意,但想到即将来临的残酷的战斗,又迟疑了,这时看到牛富走了过来,只好吩咐道:“二虎,你先带你姐去将营。”

牛富一脸憔悴,沙哑的声音带有几分不甘,见到张贵就诉苦:“老子当初还以为自己能守多长时间,想不到连半个月也不行啊。”

牛富眼睛发红,脸色发青,额头发黑,盔甲破烂,没有一处是好,就连手中的巨斧,也分不出原来的颜色。

张贵安慰道:“大人这可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啊,他张弘范集合了整个大元朝的攻城武器,又有十余万大军配合,至今为止也只不过炸开了一扇烂木门,樊城这还不是在爷们手中,孰胜孰败还不一定呢?”

牛富苦笑,道:“矮张你就别哄老子开心了,仗都打到现在了,老子还看不出来吗?”

“这樊城,是守不住了。”牛富神情落陌,道:“趁鞑子现在还没进城,矮张你带兄弟们撤到襄阳,好为咱大宋保留点士气啊。”

“滚蛋,”张贵愤怒的瞪了一眼牛富,老子坚持到现在容易吗?老子这几天还吃过一顿热饭菜呢,大声道:“这话是大人能说的吗?樊城,守不了?”

“我呸,老子到现在为止只承认樊城的城墙守不了了?他张弘范进了樊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见牛富还是一脸疲倦,张贵握紧牛富的双手,大声道:“牛大人,请相信我。襄樊两城唇亡齿寒,樊城要是破了,襄阳还能守住吗?”

“要想兄弟们活下去,只有拼下去,矮张没有别的想法,只求与樊城共存亡而已,但只要樊城在的一天,老子就要活下去,只为了杀更多鞑子。”

“矮张,老子,老子不忿啊。”牛富大声道:“老子好几年的心血,却挡不住张弘范他几天的进攻。”

“不忿也要接受。”张贵狠狠的拍了拍牛富肩膀:“时势变了,时局也变了。”

“要知道,守城不一定只守城墙。只要我等一丝幸存,樊城必将是鞑子的葬身之地。”

“只要一丝幸存,樊城必将是鞑子的葬身之地?”牛富看着张贵,只见他疲倦的脸在月光之下竟然有几分光芒,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要看透这个世界的一切。

“奶奶的,老子饿得不行了。”牛富突然大笑,抢下张贵手中的烧饼就往嘴巴里送。

“奶奶的,这是美女送到老子的烧饼啊。”张贵的惨叫声在樊城回响。

走在不远的小娘子,拉了拉身边的二虎,悄声问道:“二虎,姐问你一个问题,不不要告诉别人。”

二虎点点头,道:“姐放心,除了姐之外,二虎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娘子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问道:“张大人,难道就真的不怕死吗?”

樊城外。

“大人,你忍着点。”蒙古军的军医小心翼翼的解开张弘范右臂上的布条,只见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这才细心换了药。

张弘范那天被郭平射中,刚开始时以为没什么大事,但后来却是越发疼痛,连弓箭也拉不开,这才被逼无奈留在营中疗伤,这不直到今天才好起来。

“诸位,”张弘范看了营中大小将领,冷冷道:“明天阿术主帅的大军就要到达樊城。”

诸将知道张弘范话里有话,本来阿术主帅的到来应该是件好事,但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件耻辱的事,几万大军,所有攻城武器一起上阵,竟然攻不破一座被困五年多的城池,这简直就是蒙古军的耻辱。

看着诸将低着头不敢出身,张弘范提高声音道:“八天了,一座小小的樊城,即使是城门破了,即使是上了城墙,但数万大军,竟然还是攻不进去。”

“数千人的伤亡。”张弘范脸色变得更加黑了:“诸位让老子如何跟大帅交代。”

“大人,请让末将再攻一次。”刘垣站起来,捏紧拳头大声道:“末将要是再拿不下樊城,就提人头回来见大人。”

“大人,请让末将再攻一次。”刺那也站了出来,大声道:“末将就算用牙齿咬,也要把宋军杀光。”

“大人,请再攻一次。”大营里大大小小的将领都站了起来。

张弘范板着脸,道:“明天一早,老子亲自率军攻城,若再拿不下樊城,老子也只有以身殉国了。”

“大人,”刘垣大声道:“些许阻碍,请让末将代劳。”

“代他娘的狗屁。”张弘范忍不住大怒:“都他妈的代劳了五天,伤亡数千人。”

“请大人处置。”营中诸将慌了,张弘范从来也没有说过这样的狠话,连忙跪下去:“属下甘愿受罚。”

“都起来吧。”张弘范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压力太大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先锋,他可不想就这样留下被人嘲笑的话题,大元朝张家,可是大元朝三大汉族世家之一,摇头道:“范某并不是针对诸位,请诸位勿要担心。”

“樊城守将牛富、张贵,确是宋军中万中无一的猛将,此非诸位无能,乃对方太过于厉害了。”张弘范摇头道:“某亦有错,某太心急了。”

“大人,明天末将一定替大人拿下樊城。”刘垣一脸羞愧。

“都耳聋了吗?”张弘范瞪了他一眼,道:“老子不是说了吗?明日老子亲自攻城,拿不下樊城绝不收兵。”

“绝不收兵。”大营中响起了震耳欲溃的响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喋血襄樊(3)

清晨的阳光,照在樊城上,静谧得如一副绝美的颓废的画卷。

那破破烂烂、到处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城墙,那闪亮的大刀,那锐利的长矛,那尖锐的弩箭,还有那锋利的巨斧,只是这画卷中很小的一部分。

城墙之下,昨天夜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拢的尸体,那被砸开了大脑的蒙古军牌头,是想起即将升迁为百夫长的机会吗?那被劈开两半的小兵,惊恐的脸上显得狞猩,是太过于年轻不愿意死去吗?那死不瞑目的老兵,是想起了家里的妻儿吗?

在城墙的另一边,一个孤单的身影在修整着破烂的拒马。

“二虎,省点力气吧。”张贵用衣襟轻轻的拭擦着大刀上的血痕,向来对自己形象还颇有信心的他,此时胡子拉杂,头发凌乱,长时间没有清理的脸上只能看到黑色,但一双带有血丝的眼睛,还是炯炯有神,从他的眼里,你可以看到希望,看到激情,看到永不屈服。

“嘿嘿。”二虎憨笑,但还是固执的把已破烂不堪的拒马扶了起来,然而还没等他走开两步,瘸腿崴脚的拒马又掉了下来,恢复原状。

蒙古军还没有来得及收拢的蒙古兵尸体,被二虎费力的拖到一边,一些还没有死不瞑目的小兵,二虎费力的帮忙把眼睛合上,然后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都说了不要管它啦。”张贵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一脸无奈的二虎,道:“过来老子这里吧,鞑子很快又要进攻了。”

二虎苦恼的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拒马,却想不到踢了一个痛,夸张的抱着脚走到张贵身边,却看到张贵严肃认真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慌张。

“你姐送走了吗?”关乎切身利润,张贵当然是十分关注,战火不是说让女人走开吗?漂亮的女人,自然要走得远远的。

二虎摇头,道:“俺姐脾气犟得很,说什么也不肯走。”

“荒谬。”张贵怒瞪了一眼二虎,道:“老子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是最后一战,无论胜利或失败老子都要撤走了,她还留在这里干嘛?”

“就是不肯走,俺也拿俺姐没办法。”二虎皱着额头,低声囔囔道:“俺又打不过俺姐,怕她。”

“没出息。”张贵敲了敲二虎的头,沉思了片刻,才问道:“那你姐现在在哪里?”

“在弄吃的。”二虎笑了笑,道:“俺姐吃不惯火头做的烧饼,要自己撵呢?”

“没良心,也不帮老子撵几个。”张贵摇了摇头,道:“待会撤退时让你姐跟在我们身后,你小子可千万要小心。”

二虎憨笑,道:“大人,放心,没有人能伤得了二虎。爹爹说二虎是后羿转世。”

“呸。”张贵极力反对封建迷信毒害大宋的青年。

仔细把大刀拭擦了一遍,抬头看去,太阳竟然已经越过城墙,照在自己身上,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有几分暖意,让他昏昏入睡。

“姐,你终于做好了,二虎都饿死了。”身边的二虎突然叫起来。

张贵转头看去,却见小娘子换上了一套小号的盔甲,背后挎着一把硬弓,头带盔甲,腰间却用腰带束缚起来,本来就已经高挑的身材显得更加凸凹有致,盔甲只能把修长的腿掩盖一半,露出的半截小腿,为了方便行动而像张贵等人一般用布条缠住,显得更加干练,当然还有性感。

今日的小娘子和昨晚又有不同的地方,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却是那么的英姿飒爽,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的烧饼还冒着热气。

张贵不由舔了舔嘴巴,不知道是因为美色还是因为美食。

小娘子见怪不怪,也不当张贵那贼眼看在眼里,反而落落大方,道:“大人辛苦了,小女子给大人撵了一些烧饼,请大人勿要拒绝。”

奶奶的,傻子才要拒绝。张贵傻乎乎的站起来,往小娘子身边走去。

突然,鼓声大振。郭平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大人,蒙古军全线进攻。”

“狗日的。”张贵大怒,奶奶的,还让不让人活啊,让人流口水的烧饼啊。

“弟兄们。”张贵那沙哑的声音带有几分沧桑:“都给老子拼了,老子不活了。”

吃不了烧饼就不活了,张贵也太过娇嫩了吧。

魁字营已剩下不到十人,其他人不是因为各自有任务,就是已经战死战场,而张贵身边,加上二虎和他姐,也不到1000人,城墙上的牛富更见缺乏,已经不到500人了。

这几天来,樊城宋军的伤亡,甚至要比蒙古军还要大,张贵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但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五千人伤亡。这一来因为个人体质上宋兵有所欠缺,二来蒙古军并不畏死,箭术又惊人,宋军虽然占有守城的优势,但等巨型战车和城门被炸开之后,就只能用人命去填了。

“不活了。”整齐的声音,愤怒的响起。战争进行到现在已非常清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二条道路。

张弘范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的樊城。

很美。如果愿意,他更加愿意对着朝霞,作词吟诗,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仔细的再次整理盔甲,把每一个扣子扣上,扶正头上的盔甲,把链接盔甲的绳子绑好,然后才取出一条布条,把右手和长刀缠在一起,他已不再是十几年前的新兵蛋子,他知道长刀经常会因为血的湿润而脱手,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让他纵使每次冲锋陷阱都能活下来,而且活得很好。

在他身后,是上万名身着整齐的步兵,没有盾牌,没有长矛,只有大刀,在步兵后面更是数不清望不尽头的骑兵,战马都吃得饱得打嗝,此刻却很安静的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

“杀。”张弘范高举马刀,锋利的闪亮的马刀,在眼前划过一条痕迹。

“杀。”身后无数的呼喊,随着张弘范的马刀挥动。

不成功则成仁。张弘范向前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二虎,给老子看好了,没有盔甲的不准射。”张贵蠢蠢欲试,这是血的较量,他身上的血性,已在这几天被激发。

“大人,小女子箭术无双,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小娘子坚毅的脸色透出几分光泽。

“去,去,去。”张贵挥了挥手,怒道:“赶紧去襄阳,战争让女人离开。”

“哼。”小娘子却是一个外表娇柔内心坚强的女子,也不管张贵,只是取下背后的硬弓,轻轻搭上箭羽。

“放箭。”张贵无奈,只好把气都撒在蒙古军身上。

“倏,倏,倏。”双方的箭羽在飞翔,破烂的拒马再也挡不住蒙古军进攻的步伐,破旧的盔甲,在硬弓之下不停颤抖。

站起来的人,又倒了下去,活下来的人,又死了过去。

没有惨叫,没有呼喊,只有箭羽在空中飞翔。

双方的士兵,连盾牌也懒得举,完全是凭借运气在箭羽中博生存。

“杀。”张贵大喝一声,眼看这蒙古军已冲进了城门,推开身前的破烂的拒马,举刀迎了上去。

“好小子,你胆子还真不小。”张弘范第一眼就看到了张贵,大笑:“给老子把命留下吧。”

“老男人,看你胆子也不小啊。”张贵不吃眼前亏,以牙还牙:“别以为你这个老男人人数多老子就怕你了。”

“弟兄们,给老子挡住了。”张贵率先向张弘范冲过去,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他得逞。魁字营的士兵也不轻易让张贵冒险,都围着张贵冲了上去。

经过这几天的搏杀,宋军的动作非常熟练,很快就围了上来,把蒙古军堵在城门下的瓮城中,这样蒙古兵就不能大量涌进。

“杀。”张弘范黑着脸,手中的马刀迎了上去。身边的侍卫自然也只好跟着冲了上去。

“铛”的一声,大刀与马刀碰在一起,发出了一声巨响。张弘范右手虎口麻了一下,马刀自身的重量毕竟比不上张贵手中的大刀,再加上张贵向来臂力不错。

别看张弘范难受,张贵虎口也一阵发麻,这几天来他没有得到更好的休息,身上的体力不能及时恢复。

两人都已知道了对方的厉害,竟然不再碰刀,反而游斗起来。这样一来,却让张贵占了不少好处,他一个穿越人士,行为准则本来就和这个世上不太一样,从来没有固定一个选手的想法,偶尔撩一下张弘范身边的侍卫,偶尔刺杀一下冒进的蒙古军,也乐得其所。

张弘范大怒,再也顾不得右手发麻,很快又把张贵缠住。

“姐,二虎看不清楚大人在哪?”二虎有点慌张,两军对垒,只有不断的人倒下,却有更多的人堵了上去。

“别急,沉住气。”小娘子冷静吆喝了一声:“看姐姐的。”

只见小娘子怒叱一声,右手迅速放开箭弦,锋利的箭羽,向着空中飞去。

“铛”的一声,人群中的张弘范一个不察,头盔竟然被那支箭羽射中,然后脱开。

“大人。”身边的侍卫马上围了上来,团团的把张弘范围住,张贵当然不会浪费这大好的机会,众人围上去就是一顿好打。

张弘范惊慌未定,头发也散开下来。

“杀。”张弘范大怒,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羞耻,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身边的蒙古兵也愤怒起来,要是张弘范战死沙场,他们也是没有了活路。

一命换一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喋血襄樊(4)

时间在流逝,生命在流逝。

城东的某一个小巷中,小巷的某一个房子中,房子的某一个角落中,角落中的某一个人,梁顾竖起了耳朵,然而想象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负责观察的是一名乡兵,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又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三伢子,怎样了?”梁顾见乡兵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乡兵三伢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还是没有动静。”

“你说,大人会不会遇到危险了?”梁顾有些担忧,原本预估是三天的时间,现在都已过去了七天,第八天也随着朝霞的升起而到来。

梁顾问的是弩箭手誓言军的一个小兵,这个小兵摇了摇头,道:“队长,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哪里用得着我们担心。”

“呸。”梁顾低声骂了一句,囔囔道:“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就不要我老顾,那个郭平有什么好的,能打得过我老顾吗?”

“能打得过我老顾吗?”语气充满了无限的哀怨。

最后一名小兵,却是长矛手刘义的部下,低声道:“队长,听说大人是天下神仙托世,队长就不要为大人担心了。”

“这食物和水还充足吧?”梁顾终于闭上嘴巴,不知道是疲倦还是感到无聊。

“省点吃,还能坚持半个月。”小兵也闭上了嘴,小巷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而同样的事情,在城南也出现。

踏蓝军指挥使杨不及,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这次被迫受命躲猫猫,心中更有几分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和郭平都是禁军出身,他就能在前面跟鞑子打得你死我活,自己就要躲在房子里头喂蚊子。

杨不及皱着眉头看了看手中的弩箭,摇了摇头把弩箭放在地上,又拿起盾牌试了一下力度,发现还不错。

“大旗,什么时候了。”大旗也是樊城的一名乡兵,这就是他的家,这附近所有的民居都已经打通了通道,也有一些通道用石头封了起来,若没有大旗带路,杨不及也没有信心走出这迷宫一般的小巷。

大旗看了看天空,憨笑,道:“队长,还早着呢。”

杨不及狠狠揉了揉眼睛,囔囔道:“这该死的时辰,怎么过得这么慢?”

大旗为人比较木讷,往往好几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或许是早已习惯了杨不及的抱怨,干脆闭上嘴,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

杨不及见他不说话,都快要疯掉了,只好追问道:“大旗,你怎么就愿意留在樊城了?”

“要知道,留下来就意味着有可能死去?”

杨不及原本不想把这话说出去,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大旗愣了一下,笑了笑,道:“大旗的妻儿都到了襄阳,刘大哥说过,樊城没了,襄阳也保不住了,襄阳保不住了,妻儿自然也活不下来,所以大旗才留了下来。”

“刘青山?”杨不及显然也听过他的故事,他和张贵刺杀蒙古鞑子的故事,这可是出了名。

“嗯,刘大哥是樊城的老大,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大旗眼睛充满了小星星。

杨不及郁闷的看着这个被刘青山毒害了的大男人,只好苦笑,奶奶的,跟他还真没有交流的言语。

樊城西南,舟船之上。

刘整坐立不安,虽然火船已到,但阿术主帅却命令他暂停攻击。

“张弘范出的是哪门的主意?”刘整自言自语:“这城门都已破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攻进城内?”

“这阿术出的又是哪门的主意?”刘整有点迷糊了,眼看火船已到,他不想功亏一篑,按照他的想法,这火船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攻破木栅和水寨组成的城墙,到时两军前后夹攻,任凭樊城宋军的意志再坚强,还不是一样被杀得屁滚尿流?

“大人,”副将小心翼翼接过话,道:“末将认为阿术主帅不想我水师多做牺牲。”

见刘整点头,副将继续说道:“樊城破后便是襄阳,大帅不愿意我军做无谓的牺牲,无非是为了保存我水师的实力,以便接下来能够迅速进攻襄阳。”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刘整不安的踱步,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然,还没等他在舟船走上两个来回,阿术的信者又来了。

“见过大人。”信者和刘整接上了暗语,才把手中的信件交给刘整,道:“大人请尽快回信,在下还要把信带回去给大帅呢。”

刘整客气的把信者安顿好,然后才打开来信,粗略看了一下,脸色更加凝重起来。

“大帅竟然和那人接上了头。”刘整不敢相信,再次看了看来信,然后才把信交给副将。

副将一目十行,把信看完,迟疑了片刻,才道:“眼看樊城就要落入我军手中,这会不会是那人的缓兵之计?那人怎么可能?”

刘整点点头,道:“大帅让我负责,你认为怎样看?”

副将沉思了一会,才斟酌道:“末将认为可以继续保持接触,若时局有变,说不定那人还真有可能。”

“这倒也是。”刘整捋了捋胡子:“而且大帅已出兵,任凭樊城再怎样坚守,估计也很快就有了结果。”

“那我军?”副将看了看刘整。

刘整点头,道:“还是要保持压制,不要让对方看出有什么破绽。我会把情况跟大帅说明白。”

然而,徐麟早已经看出了不妙。

“据探子所报,刘整大军的火船已到,为什么刘整的攻击反而停了下来?为什么刘整不一鼓作气呢?”徐麟莫名其妙的看着汉水远处的战船,觉得心底有些不安。

张顺摇头,道:“刘整向来多谋,我担心他会不会使什么阴谋?”

杨松摇头,道:“刘整再多谋,也是眼前能看得见,城门被攻破已五天了……”

三人一阵叹息,张顺捏紧拳头,道:“无论怎样,一定要坚守。”

徐麟也点头,道:“在没有张大人进一步的消息之前,徐某还是相信张大人的话。”

张顺有些感动,觉得大哥的无私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拱手道:“末将代大哥多谢徐大人了。”

徐麟有点黯然,道:“要说感谢的话,樊城每一个人都要感谢你们均州军,朝廷十万计大军,就只有刚成军不到三个月的均州军能突入襄樊。”

张顺摇头,道:“大人别这样说,这是我们均州军的责任。大哥常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末将为能与徐大人并肩作战而感动荣幸。”

浮桥之上,刘青山与武荣看着远处相持的蒙古水师,三天前刘青山率领敢死队下水,以三十七人的代价凿沉了蒙古水师的一艘舟船,想不到朱胜的反应很快,迅速把刘青山围了起来。

敢死队冒死相救,刘青山才得以保命,此时的他,双眼都冒着火花。

“大人,襄阳有使者,要见刘大人。”武荣正准备劝说一下刘青山。

“哦,请进。”武荣奇怪的是襄阳怎么会有人过来,有人过来也就算了,怎么会想着要见刘青山。

不一会儿,士兵带过来一个身材高挑,脸色苍白的中年男子,刘青山刚见面就惊呆了:“是你?”

来人拱手行礼,道:“见过刘大人、武总管。”

“这个,这个。”刘青山有点不知所措,又看了看武荣,竟然有几分慌乱,武荣知道他有话要说,只好告辞离开。

“好大的胆子。”刘青山却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唉,事关重大,老子也是没办法。”来人看起来虽是文质彬彬,但说话却充满了匪气:“再说,襄阳除了你小子,谁还认得出老子。”

“就你厉害了,还不行吗?”刘青山无奈的看着这个胆子超大的老混混:“你又不是不知道吕文焕发了疯要找你吗?”

“哼。”来人像是跟吕文焕有仇,苍白的脸色也变得发黑起来。

“怎么了?难道?”刘青山也紧张起来。

来人摇了摇头,道:“那混蛋倒还没有,但是他身边有不少人耐不住了。”

“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隐蔽,在襄阳,想躲过老子的眼睛可是那么容易的吗?”

“看来张大人说得还真靠谱。”来人迟疑了片刻,道:“老子能否见一见矮张?”

刘青山苦着脸,道:“张大人现在还在城门跟张弘范打得你死我活,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样?唯有先按照之前的计划了,万一,万一真有那事,也只好……”

“只好怎样?”来人奇怪的看着刘青山。

刘青山摇头,道:“见机行事。”

“我呸。”来人怒瞪着刘青山:“你小子是忽悠老子不成?”

“此事关于襄阳安危,老子有屁想法,你身为襄阳王,自己决定去。”刘青山也怒了:“要不你留两天,看一下张大人有什么说法?”

“也好,反正城内有兄弟们看着,老子就留下来跟你小子学一下这万人敌的本领。”来人利落得很,马上就下了决定。

刘青山反倒迟疑了:“你还真留下来啊?”

“老子说留就留,哪里来这么多废话。”赵环宇显然脾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见刘青山唧唧哇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老子倒要看一下这矮张有何本领,竟然能让老子的樊城兄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刘青山服服帖帖的。”

刘青山苦笑,道:“赵老哥这话都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子就是奇怪,”赵环宇怒道:“老子就是想不明白,这人是乌鸦嘴呢?还是料事如神?”

“什么乌鸦嘴?”刘青山不服气了:“赵老哥还不是与吕文焕不对头?”

“老子就是看他不顺眼。”赵环宇理直气壮大声说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喋血襄樊(5)

“杀。”暴怒的牛富,巨斧如在身前舞起一片白花,刘垣不敌其锋锐,只好与自己侍卫联手缠住牛富。

幸好蒙古军的弓箭还有绝对的震慑力,牛富也不是瓜子,自然不会白白送死。这不,刘垣抵挡不住牛富的巨斧,又撤了回去。

牛富大怒,指着刘垣道:“狗日的胆小鬼,乖乖滚过来给老子砍两板斧。”

刘垣脸色发青,他背后的伤毕竟还没有完好,连续几天的杀戮,伤口早已重新裂开,幸好牛富也不是铁人,往往几个时辰便要休息一会,要不然刘垣在牛富的羞辱之下,还真不知把脸放在哪里。

正当刘垣尴尬之时,樊城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鼓声,节奏很美,很振奋,仿佛敲打在心中,让人忍不住大声长啸,刘垣奇怪的向宋军看去,只见牛富身边围上了不少侍卫。

“牛富要撤?”这是刘垣的第一感觉。

“大人,鼓声响了。”城墙上,侍卫把牛富围了起来,一个侍卫死死拉住牛富,大声道:“大人,撤。”

“老子撤个屁。”牛富杀得性起,想挣扎开侍卫的手,却想不到侍卫死死拉住牛富,身边其他侍卫见状,连忙补上牛富的位置,把牛富保护在身后,与蒙古兵对阵。

“大人,难道大人就看到兄弟们白白牺牲吗?”侍卫紧紧抱住牛富,然后刘垣看牛富不对劲,又杀了上来,普通的侍卫哪里是刘垣的对手。

牛富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侍卫,怒道:“矮张,**的,老子要杀了你。”

想来也只有张贵才能想出这样的鬼点子,张贵或许早料想到牛富不忍心看着自己侍卫拼杀,对牛富的侍卫已下了死命令。

侍卫也不说话,拖住牛富就往城墙冲下走去。

此时的张贵,不用牛富出手,早已杀得手忙脚乱,被张弘范死死缠住脱不了身,又被鼓声催促得更加紧张起来,这一不小心就落了下风。

“矮张,老子念你还是个英雄,要是你现在弃械投降,老子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张弘范看着苦苦挣扎的张贵,想起可怜巴巴的张青青,低声道。

之前说过的话,自然就是在战场上饶他一命。

“我呸,老子就算是死了,也用不着你的施舍。”张贵怒道,手中的大刀奋力向张弘范杀过去,虽然虎口早已麻木,虽然身体早已疲倦,但仇恨却慢慢滋长,这些天来,不断有朝夕相处的魁字营、乡兵在眼前死去,死去,死去。

张弘范措手不及,给张贵占了写便宜。

“好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算是拼着被青青责怪,今日也非取你性命。”张弘范大怒,与身边的侍卫联手再次把张贵围了起来。

“大人,快。”张贵被张弘范缠住不能脱身,但却还是听到了郭平的叫声。

“老子不想快吗?”张贵看着发狂的张弘范,努力的身体中的每一丝力气都压制出来,但心生退意。

张弘范虽不知道张贵为什么突然放慢了步伐,但听到宋军的鼓声,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一边警惕的预防宋军的弩箭,一边加紧围攻张贵。

“嘭”的一声,武器对抗,张贵再也挡不住张弘范的攻击,连连后退了几步。

“大人,低头。”突然,一声娇斥在战场中显得格外悦耳。

张贵潜意识中低下头,一支强劲的弩箭险险的划过他的头顶,穿越因为张贵后退而产生的空间,向张弘范飞去。

张弘范却是早已有了准备,见张贵低头的瞬间也是右脚用力一瞪,竟然把身体往左移动了几分。

“噗嗤”,张弘范虽然躲过了箭羽,但他身后的侍卫却来不及躲避,箭羽重重的插进了他的头颅。

“噗嗤,噗嗤。”接连几支箭羽,接连不断的射向蒙古军,蒙古士兵虽早已抱有必死之心,但对方的弓箭手太厉害了,每一支箭羽都准确无误的射中蒙古兵的头颅。

张弘范大怒,正想再次贴近张贵,突然,一个大包远远的向着他飞了过来。

难道是火药?张弘范一愣,双脚用力一瞪,整个身体向后扑去,大包落在了他刚才的位置。

“噗”的一声,没有臆想中的爆炸,大包里头冒出了一阵浓烟。

随后,接二连三的大包被抛了过来,还不到半刻钟时间,城门附近竟然充满了浓烟。

“大人,小心。”张弘范的侍卫怕张弘范再出问题,紧紧的把张弘范围了起来。

张弘范也不敢行动,想不到宋军竟然如斯狡猾,有这些浓烟在,蒙古兵哪里敢进攻,只好围在张弘范身边,马刀举在胸前以防备宋军的攻击。

过了一刻钟,浓烟来得快,去得越快,等张弘范能够看清眼前的情况,竟然失去了宋军的影子。

“进城。”张弘范咬咬牙,自然不愿意伤亡数千人的攻城就这样结束,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还是下达了进城的命令。

等张弘范率领蒙古军小心翼翼的走出瓮城,浓烟已全部散开,张弘范抬头看去,完全惊呆了。

战场之上了,除了尸体之外,竟然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着的宋兵。

这时,攻城的刘垣,也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只见他全身血迹斑斑,见到张弘范连忙拱手,行礼,道:“末将见过大人。”

“牛富呢?”张弘范脸色有点不自然,自己费劲了五牛二虎之力,得到的难道是一座空城?而且,就算是空城,也还没有完全落入他手中。

刘垣狠狠咬牙道:“让他走了,这些该死的宋兵都是不怕死的家伙,拼死之下还是让他走了。”

说话之间,不少步兵已进城,随后响起了马步声,刺那率领的骑兵已到。

“大人,请允许末将追击残敌。”刺那不甘心的看着满地尸体,他不甘心死伤无数,却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准,不过要小心。”张弘范心中虽觉得不妙,但转眼看到刺那身后的骑兵,看到他们蠢蠢欲动,终于还是下了这个让他一辈子后悔的命令。。

樊城虽是军州,但主街道两旁的商铺还是非常多,张弘范军纪虽严,但樊城守卫战中死亡如此严重,张弘范也只能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只要不发生大规模杀戮,就能安慰他可怜的良心。

其实,就算他自己也知道,鞑子进城,哪里会不杀人?无奈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刺那答应,率领骑兵冲进了樊城的主街道,空空荡荡的街道,很快就被骑兵填满。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涌进张弘范鼻子里头。

“不好。”张弘范向主街道看去,只见街道两旁,引线嘶嘶燃烧,就如一条条小火龙,迅速的像主街靠拢。

“天啊,是轰天雷。”在张弘范的惊讶声中,“嘭,嘭,嘭”一阵巨大的响声震动了整个樊城张,就如天下连绵不断的响雷。

张弘范和身边的士兵,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被爆炸发出的力量冲到地上,此时的他,头脑却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这些天来宋军虽是拼命抵挡,但除了最开始的那天,放了几个火炮外,再也没有任何火球或轰天雷爆炸。

自己还得意自己用火药炸开了城门,宋军的拼死抵挡,使得自己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大量的伤亡,使得蒙古骑兵失去了往日的冷静。满以为可以大肆杀戮一场,然而等候他们的却是一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爆炸。

顿时,战马的嘶叫声,蒙古骑兵的惨叫声混合成一片。破碎的血肉在空中飞扬,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乱。

还爆炸虽响,直接杀伤的骑兵并不多,但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战马受惊,骑兵慌张,乱成一片。

突然,从街道两旁的小巷中,涌出无数弩箭手。此时的蒙古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锐利的弩箭已经插到他们身上。

宋军来得快去得也快,轮空放了弩箭之后,再次失去了踪影。剩下的却是更多的惨叫,倒在地上的蒙古骑兵,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长生天远离了他们,还是他们远离了长生天。

张弘范狼狈的从地上爬上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双眼一黑,差点晕倒地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草原雄鹰,却变成了一片惨叫的海洋,幸存下来的蒙古骑兵,盲目的任凭战马乱窜,偶尔撞到两旁的房子上,换来的又是一声惨叫。

“仲畴。”身边一个威严的声音,总算是把张弘范招回了魂,不知什么时候,阿术的援兵已到来。

“大帅,”张弘范双脚一软,跪在阿术面前:“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他向来得意张家的权势,向来得意自己的勇猛,向来得意自己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向来得意自己的计谋百出,向来得意自己的统兵有方,然而,这一切,都如眼前的浮云,被火药的爆炸,振飞到不知去了那个爪哇国。

阿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片狼狈的主街道,上万骑兵,永远倒在地上的至少有三分一,倒在地上的惨叫呻吟的又有三分一,最终只有三分一的骑兵迷茫的任凭战马嘶叫。

惨叫声、战马的嘶叫声、哭声杂乱成一遍,成为大元朝永远的耻辱。

刺那,全身是血,被仅存的几名侍卫扶住,在进城之时,他率领骑兵走在前面。

“大帅。”可怜的刺那全身是血,趴在阿术面前:“叔叔,为刺那报仇。”

“怎么了?”阿术脸色更黑了,他大哥死得早,刺那打小就是由他带大,虽是侄儿,但却如父亲。

侍卫跪在地上猛磕头,却不敢说话,阿术在军中的威信,并不是张弘范等人能及。

“说。”阿术声音冷得就像冰一般。

“大人被爆炸振飞了,全身骨头断了一半。”侍卫脸上充满了恐惧,一边还喃喃道:“一定是长生天,一定是长生天。”

“混蛋,你说什么。”阿术马鞭狠狠抽向侍卫。

侍卫把头嗑得咚咚作响,喃喃道:“呜呜,只有长生天才有这样的力量,长生天要处罚大元朝了,长生天要惩罚长生天了。”

“该死。”阿术大怒,指着四周的宋军的尸体,大声道:“都给老子看好了,这是什么?这都是懦弱的宋兵的尸体,若长生天真的保佑宋军,为何不把他们一起保佑。”

“老子就不相信,长生天永远是我大元朝的保护神。”阿术却想到了侄儿,全身骨头断了一半,即使医好也算是残废了,勇士基于立功的本领,刺那都没有了。

幸好留下性命得以残存,但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仲畴将军,”阿术用马鞭指着张弘范,大声道:“我命令你,杀光樊城里所有的人。”

“大帅,”张弘范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末将遵命,要是末将不能完成任务,一定提人头过来见大帅。”

“我不要你的人头,”阿术怒道:“老子只要宋军的人头,给老子杀,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七杀令。

第一百七十六章 喋血襄樊(6)

爆炸声穿透了樊城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年之后,想起这场爆炸依然会让许多人感到心悸。

某一个角落中。

张贵疲倦得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那把蹦了好几个缺口的大刀,也扛在一脸骄傲的二虎肩上,他的姐姐也不时用美目瞟了一眼这个长得乱七八糟的男人身上。

此时的张贵,却紧皱眉头,埋怨道:“郭平,你小子怎么搞的?都让你要集中,要集中,看到了吧,这么多火药,竟然只炸死了一千多人,要不是出其不意射杀了一些,这功劳也就白费了。”

“老子容易吗?老子容易吗?为了获得这些火药,老子求爷爷告奶奶的,老子容易吗?这上万骑兵,算下来还不到三分一死亡,老子不甘心啊。”

郭平脸露愧色,尊敬道:“大人,平之过也。平过度的衡量了火药的威力。”

“我说矮张,你就别不知足了。”牛富疲倦的脸色,总算露出了几分喜悦:“一次性报销蒙古骑兵过半战力,杀死杀伤五千多,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再说要不是郭小子把土罐子分散了,能把这上万骑兵都炸得发昏吗?”

“算你功过相抵吧。”张贵叹气,道:“想不到张弘范还是做了预防,诸位不知有没有发现,战马并不是很慌乱,反倒是骑兵有点慌张,我认为张弘范是把战马的耳朵堵住了。”

“看着此人不死,我大宋永无安宁啊。”

“矮张,”牛富有点尴尬,但最终还是说道:“老子错怪你了,老子刚刚在城墙上还说要杀了你,老子这还是人吗?”

“呸,老子大人有大量。”张贵笑了笑,却发现右手的虎口麻木得发痛,不由哀叫了一声,嘴巴里却吐不出象牙:“奶奶的,张弘范的手估计也不比老子的差吧。”

“大人,让小女子帮你看一下。”小娘子越过二虎,清脆的声音让众人也醒了醒神。

“这个,不用了,”张贵故作镇定,摇头道:“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痛,老,老张我还能拉弓放箭呢。”

张贵暗中吐了吐舌头,差点把“老子”两个字说了出来,看来跟牛富他们这些粗人混多了,也染上了坏习惯,以后一定要改。

小娘子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贝齿,却迅速抓住了张贵的右手,发现虎口都已经红肿了,想起刚才与张弘范对阵时的威风凛凛,不由有几分辛酸,埋汰道:“你看看,都成了这样子,还说没事。”

张贵差点醉倒,不过想起自己跟小娘子还不是很熟咧,想抽手离开,却发现小娘子手中的力气很大。

只好尴尬道:“小娘子好意,矮张心领了,只是男女大防……”

说到这里,奋力将手抽出,大声道:“二虎,过来。”

众人大笑,小娘子脸上也红彤彤的,很迷人。小娘子瞪了一眼屁颠屁颠赶上来的二虎,又迅速抓起张贵的右手,怒道:“什么男女大防?”

看到牛富和郭平等人,竟然连脸色也不变一下,张贵终于发现,然来大宋朝所谓的男女大防只是某一些君子所为,要是老子早知道这些该多好啊,多少漂亮的美眉,张贵连死的心都有了。

只见小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轻轻拔出小瓶子的木塞,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张贵这个大淫虫,想到小瓶子不知在小娘子怀里揩了多少油,竟然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看什么看。”小娘子怒斥一声,把张贵吓了一跳,。

“没,没,没看什么。”张贵赶紧把头扭过去,想不到温柔的大美女,竟然是母老虎,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憨笑的二虎,心里乐了起来。

故作镇定转移话题,问道:“牛大人,这信使都派出去了吗?”

牛富眼里尽是嘲笑,不过还是点头,道:“都派出去了,每批次都派了两个人。”

“那就好,狗日的,一定要坚持啊。”张贵眼里有点湿润,也不知道要坚持什么。

“大人,平告辞了。”郭平等小娘子帮张贵敷好伤口,尊敬道。张贵以他的果断,他的勇猛,他的不屈,他的永不放弃征服了这个曾经是禁军中的刺头。

“你小子小心点。”张贵拍了拍郭平的肩膀:“别忘记了你身上的职责。”

“若是老子和牛富都不幸了,你小子一定要守住樊城,为大宋守住这最后的一关。”

郭平迟疑了片刻,道:“大人请保重。”

二虎眼睛有些湿润,把手中的大刀放在地上,拉了拉小娘子的手,道:“姐,二虎走了,姐帮二虎照顾好大人,呜呜。”

“行了,二虎你也要小心一点。”小娘子拉住二虎,细心为二虎抹去眼睛上的泪珠。

“去吧,去吧。”张贵故意板起脸,道:“老子还没死呢,哭什么,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英雄。”

郭平这才和二虎离开。

牛富倒看不明白了,道:“矮张,老牛这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他们两人为什么要单独离开,我老牛也想出去走走。”

“不行。”却没想到张贵听到牛富要出去,反应非常大,一把拉住牛富,道:“谁都可以离开,就是你老牛不许动。”

“矮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牛富瞪了张贵一眼

张贵双眼一翻,奶奶的,老子能把你后世的忠烈说出来吗?头撞柱子而死,狗日的。

“不行就是不行。”张贵也瞪了牛富一眼:“来人,给老子看住牛大人,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能让牛大人出去。”

张贵话刚说完,仅存的魁字营立刻把牛富围了起来,对于魁字营来说,他们眼里只有张贵,只有这个永不放弃战斗的张贵。

“你,好你一个小子,造反了不成。”牛富何曾受到这种委屈,手中的巨斧潜意识中砍向张贵。

“铛”的一声,张贵的迅速拿起大刀,挡住了牛富的巨斧,大声道:“老子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除非牛大人把矮张杀了。”

牛富一愣,终于还是放下巨斧,此时张贵再也拿不出大刀,砰的一声,大刀也落在了地上。虎口却在刚才的振动中裂开,血渗了出来。

牛富看着小娘子细心的帮张贵重新敷上药,苦笑道:“你小子究竟打的是哪门子的主意?老牛身为樊城守将,怎么忍心看着弟兄们白白送死而无动于衷。”

张贵为难道:“牛大人,此事是张贵的千万个不对,但无论如何,这次你老得听矮张的吩咐。”

“唉。”牛富叹了一声,看着一脸严肃的张贵,无奈的点头。

“哎呀,”张贵这才喊出声,故作生气,道:“好你一个老牛,用得了这么狠吗?”

徐麟看着保持压制的蒙古水师,觉得有点不同,但具体有哪些不同却又不知道。

张顺突然道:“徐大人,刘整那个老头怎么一直都不见踪影?”

徐麟这才醒悟过来,刘整这些天一直在舟船上晃眼,但自从昨天开始就再也看不到影子。

“刘整会不会又打什么鬼主意?”杨松奇怪起来:“大人,要不末将去探一下情况。”

“也好,”徐麟有点犹疑,道:“但水中险恶,杨将军不妨让弟兄们走一趟。”

“无妨,”杨松摇头,道:“其他人去,末将还不放心呢。”

突然,一声巨响从城内传出,然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声音,爆炸的威力非常大,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抬起望去,只见樊城主大街位置,一股浓烟弥漫起来,渐渐的把整座樊城都覆盖了起来。

“这,这,”徐麟担忧,道:“难道是鞑子进城了?”

张顺摇头,道:“大人,鞑子如果进城,用得了在主街道爆炸吗?”

“这样说是张大人他们所为?”徐麟疑惑的看着张顺:“大宋的轰天雷吗?怎么会变得这么厉害?”

很快,两个信者联袂到来,其中一人拱手道:“见过张大人。”

张顺认出此人正是均州军魁字营的一名什长,连忙道:“这是徐大人,不知张大人情况如何?”

信者见过徐麟后,才道:“鞑子进城……”

“什么,鞑子进城了?”徐麟有点惊讶,张贵一直以来都让他们不要惊慌,徐麟还以为张贵早已有了准备。

信者摇头,道:“大人勿惊,鞑子上万骑兵进城,但张大人设下埋伏,用土罐子密集爆炸,炸死炸伤鞑子骑兵过半,现在张大人和牛大人已经退入城内。”

“张大人与牛大人准备与鞑子开展巷战,宁死不降,还请诸位大人守住水寨,勿要惊慌。”

“好,好一个矮张。”徐麟捋了捋胡子,乐呵呵道:“杀死杀伤蒙古骑兵数千人,也就只有张大人才有这等手笔了。”

“这大功要是上报朝廷,张家荣华富贵可少不了。”

张顺连忙谢过徐麟,信者道:“诸位大人若没事,在下便回去了。”

“这么急吗?”徐麟奇怪的看着一眼信者,只见他们身上都挂着弩箭和硬弓。

信者点头,道:“蒙古军的阿术主将率援兵进入樊城,形势要比先前预估的严重很多。”

“那好,你回去吧,一路小心。”

等信者离开,张顺担忧道:“鞑子兵力甚足,不知大哥怎样?”

“张大人担忧也不是办法,我水师唯有守住这里。也好为张大人减轻一点负担。”徐麟默默的看了一眼樊城内的硝烟,劝说道。

“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浮桥。

“好一个矮张。”赵环宇抚掌大乐:“奶奶的,过瘾啊,过瘾啊。”

刘青山也忍不住大乐:“大人果然是大手笔,奶奶的,蒙古骑兵啊,这下看来蒙古军要拼命了。”

“可惜啊,”赵环宇满怀期望:“老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等英雄啊,听说这小子原来也是汉水中的一名混混,想不到还混出了人头地来了。”

“阿术主力既然进城,即使大人早有准备,我也担心大人应付不过来啊。”刘青山担忧道:“这浮桥阵地,若蒙古大军杀来,恐怕保不住啊。”

“呸。”赵环宇大怒,瞪了一眼刘青山,道:“收起你小子的激将法,老子来之前已召集了不少乡兵,估计这两天就来了。”

“嘿嘿,老子就知道赵老哥不是袖手旁观之人。”刘青山笑道:“既然有赵老哥出手相助,这浮桥倒有可能能保住了,只是这樊城,希望张大人没事。”

“对了,张大人的信中也说到了那人的事情,你认为怎样?”刘青山追问道。

“鞑子虽然伤亡甚重,但毕竟是进了樊城,除了你们这些来自均州的将士之外,谁能相信张大人能保住樊城呢?”张环宇担忧道:“所以,张贵信中所言那人可能会有深一步的动作,还提到了刘整和阿里海牙这两人,恐怕时局再有变化,那人就会与他们其中的一人接触。”

“大人的意思有点奇怪。”刘青山把信看了几遍。

“正是,正是。”赵环宇摇头道:“不过张大人既然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些粗人,既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按照这小子的执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喋血襄樊(7)

三伢子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缓缓的把身体移进了小巷,压低声音道:“队长,一共是五人。”

“他奶奶的,终于遇到一队人少的,干了。”梁顾做了一个手势,吩咐道:“小勇,你在远处支援,程明,你跟老子顶在前面。”

“三伢子,你警戒。”

四人已配合习惯,听梁顾吩咐完毕,二话不说就找好自己的位置。

过来的蒙古兵或许不是第一次遭到袭击,非常谨慎,五个人竟然分开两队,前面的两个蒙古兵还拿了两个破烂的盾牌,显然刚才的一轮战斗中让他们损失不少,后面三人却是手执硬弓,搭箭待射。

梁顾皱了皱眉头,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若是临时改主意,不但不能安全逃走,反而会成为蒙古兵的猎物,要是让蒙古兵围了上来,自己四人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要知道进城的蒙古兵远在宋军之上。

只是希望手中的盾牌能够抵挡住对方的硬弓,梁顾握住盾牌的手不由加了几分力量。

蒙古兵的动作很轻,走得非常缓慢,梁顾的精神却要绷紧,耳朵紧贴在墙上,不放过一丝声音。

此时,蒙古兵已来到附近,再也容不得他们多想。

梁顾大喝一声,从拐角处跳出来,手中的盾牌第一时间顶在前面。

然而,蒙古兵的动作更快,“啪,啪,啪”三声,后面的三个弓箭手,箭羽竟然第一时间落在盾牌之上,震得梁顾双手发麻。

此时,程明也跳了出来,长矛直挑蒙古兵的盾牌。蒙古兵一个不擦,盾牌竟然让程明挑开,正在他们打算退后还击之时,小勇的弩箭已经射在了他身上。

小勇一招得手,马上扔掉弩箭,取下侧挂的硬弓。然而,蒙古兵的动作更快,小勇搭上箭还没来得及放,蒙古兵的弓箭已经来到跟前。

小勇来不及躲避,噗嗤一声,箭羽竟然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小勇的额头,连头盔也没能救他一命。

小勇手上的弓箭,软而无力的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梁顾大怒,他身材比较高大,顶住盾牌向前冲去,蒙古兵的盾牌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打法,想后退时已经来不及,只好咬紧牙关,想用盾牌顶住梁顾的冲击。

“嘭”的一声,蒙古盾牌兵竟然被梁顾的牛力撞到在地上,身边的程明自然也不客气,紧跟上来,长矛化作毒蛇,一下子刺中了盾牌兵的喉咙。

梁顾的动作很快,撞倒蒙古兵之后,竟然也不看一眼,加速冲向蒙古兵的弓箭手,蒙古兵弓箭手并不是完全没有近身搏杀的能力,见梁顾已冲到了跟前,手中的弓箭也来不及收,直接向梁顾扔过去,随后迅速拔出腰间的大刀。

梁顾哪会把扔过来的弓箭当做一回事,强壮的身体还是直愣愣的向蒙古兵冲了过去。

此时蒙古兵已拔出了马刀,并不畏惧,迅速成品字形散开,显然是配合已久。

梁顾不等对阵的蒙古兵杀过来,手中的盾牌突然斜着向蒙古兵削过去,是的,是斜削过去。

对阵的蒙古兵哪会想到这一招,顿时慌了手脚,战场上没有有后悔药可吃,梁顾手中的盾牌微微用力,竟然把对阵的蒙古兵削成两半。

可怜的蒙古兵。梁顾身材高大,体力又好,张贵一时没给他找到合适的武器,建议他把盾牌四周磨得锋利,充当武器。

没想到梁顾试了一下,觉得挺合适,要知道平常人就算是提着盾牌也觉得吃力,哪里有梁顾使用盾牌充当武器这么变态。

“队长,小心。”程明突然大喊一声,其他两个蒙古兵见梁顾勇不可挡,竟然想偷袭,此时程明却还没有赶上,只好大喊一声提醒。

梁顾虽然身体高大,但反应并不慢,听到程明的叫声后,身体迅速向前垮了两步,然后以右脚为中心,左脚用力一转,手中盾牌也摆成平衡,向后横扫过去。

“啊”只听到两声惨叫,不可思议的事,盾牌竟然把想从后方偷袭蒙古兵拦腰削开,蒙古兵肚子里露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内脏。

两个可怜的蒙古兵竟然还没死,跪了下来,用手捂住肚子,但又怎么能捂得住呢?内脏还是稀稀拉拉的往外涌。

梁顾看得恶心,对程明道:“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程明也不忍心看,道:“队长,我没有这个习辈,这头颅还是你来收割吧。”

两个蒙古兵还没死透,听到程明的对话,简直恨不得自己快死,想不到临时了还要被割头。

两人正在争执,三伢子突然吹了一下口哨,两人顾不得再做善事,迅速往后跑过去,这时三伢子迎上去,压低声音,道:“前面来了一队骑兵。”

三人也顾不得收拢小勇的尸体,迅速钻进了房屋里头,然后失去了影踪。

等他们再次露面时,已经出现在另一条小巷之中。

众人仔细听了一下,才来得及喘气。梁顾身材高大,但体力并不是很好,坐下来擦了擦盾牌上的血迹,有点郁闷道:“小勇死得也太可惜了,该死的鞑子,老子非要把他们杀得干净。”

程明算是见识了梁顾的凶猛,心里头也有几分畏惧,三伢子就更不用说了,看梁顾的眼神也有点敬畏。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梁顾压低声音问道。

三伢子掏了一下用麻布做成的简单的提包,道:“硬弓还有一把,弩箭还有一把,其他粮食和水还算充足,对了,火油还有一个皮囊。”

“队长,这火油我们为什么带着呢?”三伢子奇怪的看了看梁顾。

梁顾摇头,道:“不懂的不要问。”

三伢子只好撇撇嘴巴,继续观察情况去。

杨不及四人却比较倒霉,一开始就碰到了鞑子的骑兵队,整一个牌头的士兵,大旗只好带着他们钻进了小巷中,幸好之前已经做了准备,小巷用石块截成石头墙,隔开一段又一段。

几乎所有的通道都开在房屋之中,若不是有熟悉的人带路,唯有撞破新砌的石头墙,但不是说丧气的话,这石头墙怎么看起来都像要比樊城的城墙要坚固得多。

但,这队蒙古骑兵却真打算翻过这堵石头墙。这个牌的蒙古兵,显然是第一次遇到宋兵,牌头的怒气早积累达到了一定高度。

“下马。”蒙古牌头是气晕了头,又或许是建功立业心切,竟然让马上的勇士要变成陆上的屠夫。

蒙古骑兵并没有反对,进攻樊城伤亡太大,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杀死这些可恨的宋兵,为自己的族人报仇,为扳回大元朝的荣誉而奋斗。

况且,只有宋军的人头,才能使他们积累更多的战功,宋蒙相持数年而没大战,蒙古军又不跟宋军一样每个月拿饷银,这些汉子早已穷得响叮当。

“爬,给老子爬过去,该死的宋军,懦弱的宋军,一定是躲在了里面。”牌头手执大刀,恨不得一脚把这该死的石头墙踹到。

“头,”一个蒙古兵还算保持了一点理智,低声道:“要是宋军在对面放箭。”

不但如此,该死的石头墙上还插满了破碎的陶瓷,烂陶瓷片看起来是那么的锋利。

“混蛋,”牌头进城迟了,好不容易才碰到这么一伙宋军小分队,早已垂涎三尺了,哪里还会让小兵打断他的财路:“难道就只有宋军可以放箭吗?你手上的家伙是干什么的?”

小兵哪里还敢说话,两个小兵赶紧趴在墙上,随后一名小兵踩上去,先是探头看了一下,小巷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但远处竟然又是一堵石头墙,小兵估计是挨骂多了,也不再说话,鼓起勇气敲开墙头上的陶瓷,然后爬了上去。

感谢长生天,竟然一点事也没有。小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目测了一下距离,“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小巷两旁是房屋的围墙,小巷远处又是一堵石头墙,小兵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这感觉就像是被人困在一个笼子似的。

十个蒙古兵你拉我扯的都翻过了石头墙,牌头没看到宋军,把气都撒到刚才那个小兵身上:“宋军都他妈的哪里去了,要不是你怕死,宋军能逃得了吗?”

小兵哪里敢说话,带头向着另一堵围墙走去,依照刚才的法子,众人竟然又是顺利的爬过了围墙,竟然又是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

还是小兵领头,走了几步却发现有些不同,犹疑的继续往前走去,终于恍然大悟,然来这堵墙之间距离要短很多。

小兵也想不到一个所以然,也懒得再跟牌头说,接下来的情形更加让人看不透了,这石头墙一堵连着一堵,像是没完没了没一个尽头。

终于,牌头的火气终于完全燃烧起来:“混蛋,胆小的,懦弱的、卑鄙的宋狗,给老子出来送死。”

“哼,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声音冷冷的从石头墙冒出。

“给老子出来,给老子出来。”牌头大怒。

突然,小兵觉得脸上有点冷,仿佛是下雨一般,抬头看起,却看到小巷的房屋顶上,有一个宋兵拿着皮囊往他们身上洒水。

“大人……”一股刺鼻的味道涌出小兵鼻子,小兵不由惊讶的喊了起来,当他再看一眼,然后两堵石头墙之间已窄小得仅容几十人。

“混蛋,”牌头正发着脾气,大怒:“什么事。”

牌头也终于发觉不妙,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洒满了大滴大滴的火油。

半个时辰之后。

“大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太过于残忍了?”房屋顶上的大旗,看着围墙中被烧成一条条黑棍的蒙古兵,脸色发青。

“大,大人,”大旗犹疑了片刻,才道:“刚才火油把这些蒙古兵烤得真他妈的香,大旗现在想吃东西。”

“滚。”杨不及一个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喋血襄樊(8)

蒙古军的临时指挥部就建在城门前,谁敢保证宋军不会来第二次大爆炸?张弘范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多的不好消息传来。

“大人,整个樊城的大街小巷都已被宋军用石头墙困了起来,大军进攻无处下手。”刘垣苦着脸看着张弘范,等待着他的或许是雷霆咒骂,经过这些天的挫折和磨练,张弘范却越加冷静下来。

张弘范沉思了片刻,道:“让大军分开去搜,一定要把樊城内所有的宋军全部杀光。”

“大人,前往与襄阳沟通的浮桥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堵死,没有任何一条路过去,而且,而且宋军埋伏在两旁,对我军放冷箭。”副将无奈的看着张弘范。

“先不管。”张弘范此刻再也没有第二个念头,冷冷道:“给老子把城内所有的宋军都杀死,杀光,老子要取他们的命。”

副将无奈的领命而去,张弘范,说到底还是一个蒙古人,绝对不会看着蒙古大军战死沙场而无动于衷,他要报复,他要用樊城的宋军,挽回他的声誉,保住张家的地位。

“大人,我们的士兵中了宋军的埋伏,宋军非常狡猾,躲在暗处向我军放冷箭。”刘垣无奈的又出现在张弘范面前。

张弘范大怒,道:“你是猪脑子吗?一个牌的兵力不行,难道两个牌的兄弟还对付不了吗?老子不要听到死了多少人,老子要听到的是杀了多少人。”

此时,阿术来到在张弘范身边,这是一个坚固的城市,所用的建筑都用巨石建造,凭借着战争的触角,阿术很清楚这将会是一场艰难的战争。

“大人,末将无能。”张弘范低着头跪在地上。

“仲畴,快快起来。”阿术连忙把张弘范扶起,这是一个错误的地点发生的一场错误的战争,难道不是吗?难道是吗?

“宋军太狡猾了。”阿术摇头道:“这一切以仲畴无关,仲畴仅仅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攻破樊城,这已经是天大的功劳,至于些许残军,可能需要的时间要长一点,但已经不影响大局。”

“樊城一破,襄阳守军必然措手不及,宋廷那些向来胆小的宋人,很快就会送来大批大批的礼金,请求我大元朝退兵,届时这天大的功劳,必将是记在张大人身上。”

“可是,可是。”张弘范惭愧道:“宋军显然是已把樊城当做另一个战场,将士们死伤很大。”

“是啊,牢固的房屋、窄小的道路、再加上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阿术不亏是主将,一下子指出了宋军的优势:“还有,仲畴看到了没有,所有大街小巷都已用石头堵住,这就证明了对方的将领早已有心在樊城内跟我们打上一仗。”

“对方的将领不简单啊,樊城之战,真难为仲畴你了。”

阿术心凄凄,若是自己主攻,面对这样厉害的对手,能不能攻破城门还是两说呢?

“仲畴无能,有负大人重托。”张弘范惭愧的低下头。

反倒是阿术身边的一名副将,问道:“既然对方将领早已有心与我大元朝在城内决战,为何还要坚守城墙,以至于伤亡巨大?”

“还不是为了激怒末将。”张弘范叹气,双目无神的看着樊城。

那名副将继续问道:“对方早已有了准备,那我军损失不会很大吗?要不我军先撤出樊城?”

阿术摇头,道:“对方虽早已有了准备,但宋军城内的士兵毕竟有限,粮草有限,武备有限,我军只要继续增兵,以绝对的优势围歼每一座房屋,每一条小巷,宋军自然没有地方可躲。”

“而且,我军牢牢占领樊城,日子长了,襄阳必然会有异动。”

“大人说得对,”张弘范只好小小拍了拍阿术的马屁,苦着脸道:“只是这城内看起来前路错综复杂,对方将领既然有了准备,恐怕围歼不易啊?”

“况且,这房屋建造又是非常牢固,等我们把这房屋拆下来,还不知道何年何日的事情啊。”

“这确实棘手。”阿术眉头也皱了起来,想不到这樊城谁破,但却比没破之前更加麻烦了:“也只好增派士兵,全面搜查,与他们进行巷战,以多胜寡了。”

“这樊城破了,襄阳也必不保,为了整个大宋,这点伤亡我想大汗还是可以接受的。”阿术摇头道。

“刘将军,你派人去一趟丞相大营,”阿术沉思了片刻,道:“请丞相再派两个万户过来。”

刘垣一愣,愕然道:“难道我军现在四个万户还不够吗?”

阿术摇头,道:“有备无患,总比到时出意外要好。樊城的守将,不好对付。”

张弘范更是惭愧,尴尬道:“大帅,末将无能,给大帅丢脸了。”

阿术笑了笑,道:“若不是仲畴,大元朝还有谁能这样迅速攻破樊城?都别说了,都跟老子上城墙,去看一场好戏。”

牛富从来没有觉得闲下来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不时有士兵死亡的惨叫在回响。

牛富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竟然是樊城的衙门,只是衙门四周都用石头墙给围了起来,进入衙门的大街小巷设置得就像迷宫一样。

“矮张,兄弟们伤亡实在太大了。”牛富急得都要跳了起来。

张贵这两天算是沉迷在温柔乡之中,见牛富急得要发疯,也苦着脸,道:“狗日的,没想到阿术这烂人也来了,老子当时以为就只有张弘范这斯。”

“阿术是主将,过来也不奇怪啊。”牛富好奇问道。

奶奶的,历史上写错了还不行?

“唉,阿术过来了才叫麻烦。”张贵怒道:“有这烂人在,蒙古军的支援就会不断,一直到占有绝对优势。”

“我军虽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但在蒙古军绝对的兵力下,任凭兄弟们再灵活,也免不了被蒙古兵搜索出来,然来再来一个包围,跑也跑不掉啊。”

“那,那怎么办呢?”牛富更加着急了。

张贵摇头,道:“还不是时机,只好,只好祈祷兄弟们各安天命,各自为战了。”

“屁话,屁话。”牛富斗鸡一样瞪着张贵:“敢情你小子这是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做命了。”

“有多大的本领,就要负多大的责任,”张贵也瞪了牛富一眼,道:“有多大的职权,就要做多大的事,别跟老子说什么你不忍心看着兄弟们牺牲的话。”

“难道老子就愿意吗?难道老子就是铁石心肠吗?”张贵站了起来,无意识的挥了挥手:“狗屁,全他妈的狗屁,老子之所以现在不能死,不是老子不敢死。”

“老子就要留下一条残命,老子就是要跟鞑子斗,”张贵有点激动:“**的睁开眼睛看一下,大宋,对,老子说的是大宋,有哪个将领,他们的敢刀对刀跟鞑子干,有哪个。”

“老子不愿意你死去,就是想为大宋留点血脉啊,不至于,不至于日后让那些贪生怕死之辈断送我大宋的命运啊。”

“奶奶的,”牛富抹了一下眼睛:“你小子每次都是这样煽情。”

鄂州。

李庭芝大营。

“这个,这个。”李庭芝不敢相信的看着快马传过来的消息:“张弘范的动作也实在太快了吧?”

“大人,”苗再成迟疑了片刻,道:“张贵也在樊城内?难道大人不觉得张弘范攻破樊城,这其中有点可疑吗?”

“就是,樊城内据说还有七千士兵,再加上张贵的六千均州军,还有张贵带过去的大量物质,怎么说也不会这样不堪一击。”

“若真是事实,这张弘范未免太过于厉害了。”

“张弘范确实不简单。”苗再成点头,道:“这人修筑了万山大营,又修了一字城,而且更为难得的是,这人颇得蒙古大汗的信任,他日我大宋有难,必是此人之功劳。”

“听说张世杰率领供圣军过来支援,不知道大军到哪里了?”李庭芝摇了摇头,把此事暂时放在脑后,现在是想办法牵制蒙古大军的时刻,问道:“听说张世杰乃张弘范的堂兄,不知道能不能助襄樊一臂之力?”

“应该快到了。”苗再成话刚说完,营外的哨兵跑了过来。

“大人,端明殿学士、沿江制置江淮招讨使张大人求见。”

李庭芝与苗再成对视看了一眼,李庭芝笑了笑,道:“再成,你跟我去接一下张大人。”

待得两人走出大营,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正不慌不忙的站在营外,在他身后,是数十骑彪悍的士兵。

李庭芝作揖,大声道:“张大人远道而来,祥甫有失远迎,还望张大人海量。”

“李大人大礼张某不敢当,张某此次过来,乃是奉命救援襄樊。”张世杰虽是北归,但这么多年在临安,早已学会了很多:“朝廷上下,谁不知李大人救援襄樊有功,今日张某前来,请归李大人旗下,愿听李大人指挥,尽鞍马之劳。”

“不敢当,不敢当。”

待得两方主宾坐好,李庭芝才问道:“张大人大军何在?”

张世杰摇头,道:“大军还在路上,张某心急,轻骑过来,还请李大人指示。”

“张大人不必过谦,你我皆同品,指示之事李某实在不敢当。”李庭芝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祥甫不过为国尽忠而已,张大人想知道哪方面的情况,祥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世杰也不再客气,沉思片刻,道:“张某此次前来,仅有三千供圣军骑兵,若直接对敌,估计胜算不大,张某愿协助大军行动。”

“甚好,甚好,”李庭芝抚掌,高兴道:“我大军为牵制襄樊大军,正在攻击虎头山大营,只是蒙古骑兵骁勇,我大军被堵在了路上不能进,有张大人此语,襄樊解围更有几分胜算。”

“那就赶快行动。”张世杰也不愿耽搁,他北归临安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这个,张大人风尘仆仆,不若休息?”

“不用了,”张世杰道:“张某马上前往大军了解情况,李大人若可以,还请派出一员大将陪张某去一趟,好方便配合。”

“这个自然,”李庭芝也不在阻拦,明白救人如救火,把苗再成叫过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喋血襄樊(9)

嗯,今晚还有一章,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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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平和二虎就像幽灵一般消失在张贵面前,来无影去无踪。

“郭大哥,”二虎的箭术虽然不错,但相对于郭平的随意与熟练,二虎却远远比不上,就连他姐姐能够迅速抓住机遇的经验也赶不上:“你那把弓箭真好,能不能给二虎看一下。”

郭平迟疑了片刻,还是摘下背后的硬弓,递给二虎,谨慎道:“小心点。”

要知道一把好的弓箭,就是一个人的灵魂,一把好的弓箭,就是一个人最忠诚的伙伴。至于这把弓箭的来历,还真有那么一个故事。

当时张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房州,后来梁山非要把这把硬弓送给他作为报酬,据说这把硬弓已在他梁家传了上百年。

张贵虽是猎物心喜,但别人家传了上百年的古董,不说这把弓箭其中的杀伤力,就其中的意义来说就是张贵不能承受之重。

然而梁山也不知道是看中了张贵的哪一点,偏是把这百年的老古董送给了他,还言明如果张贵不接受,他就不给均州筹措物资。

当年张贵穷得叮当响,老狐狸梁山一下子击中了他的穴道,张贵莫名其妙的接受过来,直到五年后,梁山在均州临终,张贵才明白这把硬弓的意义,不过那时,这把硬弓已在郭平手中立下了显赫战功。

张贵向来是赞同人尽其用物尽其能,所以这把硬弓在他手上还没捂热,就交给了郭平,郭平视弓箭如同性命,当然喜欢,平常就当它把宝物藏起来,就连杨不及想看一眼,还得求爷爷告奶奶的。

即使是普通的武器,平常人也是不愿意给别人看,但二虎年纪不大,为人憨厚,郭平也只好当他无意。

二虎小心翼翼接过弓箭,忍不住摸了摸硬弓上的花纹,然后拉了拉弓弦,赞叹道:“郭大哥,真是好弓。”

二虎试了试弓弦,然后把硬弓依依不舍的交回给郭平,道:“郭大哥,你看一下我的弓箭呢?”

郭平对弓箭颇有研究,早已看出二虎的弓箭与众不同,点头,道:“二虎就不怕郭大哥弄坏你的弓箭吗?”

“这个,”二虎竟然还真犹疑了,他自小父母双亡,对家传的弓箭十分爱护,每当想念父亲时,就会抱着这把硬弓,听姐姐说他小时候不肯睡,也是把这把硬弓交给他抱在怀里才能入睡。可以说这把硬弓不单是他的武器,还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甚至于他的父亲。不过二虎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道:“郭大哥不会弄坏的。”

郭平接过硬弓,第一感觉就是:很重。想必生前所用之人必然是双臂孔武有力,想不到二虎看起来身材单薄,却能用这么重的硬弓,肯定是从小就已开始习惯。

仔细摸了一下,却发现弓背上刻着几个小字,仔细看起,弓背一头刻着三个字:忠顺军。

再细细观察了一下,弓背的另一头又刻了三个字:王彭桥。

“你是王坚王彭桥将军后人。”郭平大惊,不敢相信的看着二虎。王坚原本是邓州彭桥人,嘉定时,邓州大部分被金朝占领,为防金兵南侵,王坚应募赴枣阳加入“忠顺军”,为孟珙部下。后来王坚任合州知府,加固钓鱼城池。王坚率领合州居民坚守孤城三十六年,成为大宋战争史上的奇迹,郭平也多敬仰。

可惜的是景定元年,贾似道忌王坚战功,诏坚回京城临安,王坚愤世而亡。

二虎昂着头,听到郭平尊敬的提前父亲的名字,眼中黯然失神,点头道:“正是家父。”

郭平知道王坚在四川军中声誉盛隆,父亲对他也多是赞扬。

“然来二虎兄弟竟然是王大人后人,郭某失礼了。”郭平尊敬的把弓箭递还给二虎,对于英雄,对于勇敢的人,郭平向来表示尊重。就如张贵,他的勇猛,他的果断,他的不屈不挠就是郭平敬仰的因素。

二虎一下子慌了起来,不知所措道:“俺姐不让二虎对外人说父亲的名字,还请郭大哥不要对别人说,要不俺姐会打死我的。”

郭平笑了笑,道:“二虎兄弟,郭大哥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只是二虎兄弟既然身为王大人的后人,怎么会被困在樊城?”

看到二虎迟疑了片刻,郭平连忙道:“二虎兄弟既然难为,就不要说了,咱们去找蒙古人的麻烦?”

二虎摇头,道:“俺姐不让二虎说,还请郭大哥不要见怪。”

两人穿街走巷,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见到无数次宋兵与蒙古兵交战,二虎见郭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好追上去,道:“郭大哥,他们要抵挡不住了?”

郭平还没到均州之前,原本就是军中刺头,到了均州后,又是骑兵与弩箭兵的指挥使,张贵素来也喜欢他的大局观,凡事能从大局出发。

郭平拉了拉二虎,把他拉到一处隐蔽的房屋,压低声音道:“二虎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人会单独行动吗?”

“对啊?”二虎也疑惑了,道:“一路上二虎看到宋兵都是几个人一伙,为什么咱们只有两人呢?”

“你认为蒙古军中,一个小兵重要,还是他们的将领重要?”郭平打心底喜欢这个憨厚的后辈,有意培养他。

二虎笑了笑,道:“二虎知道,当然是将领重要。”

“那就对了,”郭平拍了拍二虎的肩膀,道:“咱们的目标就是蒙古军的将领。”

“什么?”二虎忍不住大叫起来。

郭平一愣,没想到二虎的反应这么大,侧耳一听,外面竟然出现了不少杂乱声音。

二虎显然也听到了声音,听声音显然是蒙古军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呐呐道:“二虎也不是故意的?”

“待会再找你算账!”郭平拉了拉二虎,两人迅速来到房屋的窗下。

郭平小心的用手指点开纸窗,只见房屋外有不少蒙古兵正小心翼翼的把房屋围起来,敢情这些蒙古兵被宋军的袭击打昏了头,即使知道房屋有人,也不敢迅速靠过来。

郭平想了一下,唯有在敌人不明情况下突围出去,要是让更多的蒙古兵围上来,两人估计就跑不了了。

郭平拉了拉二虎,两人伏低身体。郭平才从身后的大包取出一个小巧的瓶子,瓶子上还有一根引线。

郭平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压低声音道:“土罐子响后,咱们从大门冲出去。”

见二虎点头,继续道:“冲出去后你负责左边的蒙古兵,我负责右边的蒙古兵,最后我们两人都往左边冲。”

二虎尴尬道:“郭大哥,二虎,二虎万一不幸,还请郭大哥把弓箭交给俺姐,说俺对不起她。”

“混蛋,”郭平怒瞪了二虎一眼,道:“你看着我,放心,谁也死不了,咱们还要跟张大人打天下呢,相信你父亲王坚王大人,独守钓鱼台数十年,这是何等的威风。”

“嗯。”二虎听到父亲的名字,不由捏紧拳头。

等二虎在大门旁边躲好,郭平突然从窗户边站起来,手中硬弓看也不看就放,箭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向蒙古兵飞去。

“噗嗤”一声,蒙古兵的额头之上,箭羽入脑三分,早已不能救。

“宋狗在这里,宋狗在这里。”窗外一阵骚动,箭羽迅速破开窗户飞进来,可是郭平早已放低身体,约莫估计了时间,用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了土罐子的引线。然后三下两下就滚到了二虎身边。

“不要让宋狗走了,上,给老子上。”窗外依然传来吆喝声,眼看一些鞑子冒险冲了过来。

“嘭”的一声闷响,毕竟只是一个小罐子,土罐子的威力并不大,但也足够吓了蒙古人一跳。

“嘭”的一声,伴随着小土罐子的响声,郭平大脚踹开木门,然后身体一矮,往门外冲去,但手中的弓箭却斜着对准慌乱的蒙古兵,不少蒙古人以为再次遇到大爆炸,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跟在身后的二虎也是有样学样,见郭平已冲了出去,自己也紧跟身后冲出去,却发现左手边一个人也没有,显然是郭平刚才在窗边的一箭,已经把左边的蒙古兵都吸引了过去。

二虎见没有蒙古兵,迅速就跑。郭平瞬间放倒了两个蒙古兵,也不顾细看,跟在二虎身后就往前冲去。

这时,蒙古兵才算回过神来,大声吆喝着追了上来。

两人拼命往前跑去,幸好二虎对城内的道路还算熟悉,待得两人实在跑不动时,总算是甩掉了身后的蒙古兵。

二虎毕竟年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郭平只好背起二虎,继续跑了一段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我们,我们要去杀蒙古军的将领吗?”二虎喘着气,挣扎着说道。

“不错,”郭平也努力缓和一下呼吸,笑道:“怎么,怕了吗?”

“不怕,”二虎眼中充满了坚毅:“爹爹连蒙古的大汗也能杀死,二虎杀蒙古军一个小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呵呵,小鬼头。”郭平也笑了笑,道:“放心,大人说过了,即使要杀蒙古军的将领,也要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咱们,死不了。”

第一百八十章 喋血襄樊(10)

“不能点火。”张贵突然说话,把正要点灯的牛富吓了一跳。

牛富拍了拍胸口,以为张贵是害怕灯火会把蒙古兵引来,于是也吹灭了火折子,形势越来越危险,牛富甚至已能听到蒙古兵说话的声音,然而借着月华再看一下张贵,脸上显然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见得惊慌,仿佛是胸有成竹。

“谁?”突然,衙门外不知哪个地方,响起了一个似鸟非鸟的声音,牛富听觉比较灵敏,压低声音看了一眼张贵。

“牛大人,是梁顾。”张贵伸出两个手指进嘴巴,也不顾牛富看着恶心,竟然吹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很快,门外响起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瓮着声音道:“大人,是我。”

张贵这才站起来,在衙门案台上轻轻拍了一下,衙门旁边竟然露出了一个小洞,小洞非常矮,要是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也不知道张贵是怎么做到。

张贵笑了笑,道:“滚进来吧,没出息的家伙。”

梁顾身材较大,好不容易才钻了进来,见到张贵劈头道:“头,我的盾牌还在外面呢?”

“他奶奶的,也不早点说。”张贵笑骂了一声,道:“先经过牛大人。”

“牛大人,梁顾见过牛大人。”梁顾是一个好孩子,带着三伢子向牛富行礼。

牛富才看到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梁顾的右手好像被射中,但用布条粗略的包了起来,牛富还可以看到布条不断有血渗出来。

然而牛富却没看到梁顾脸上有任何疼痛的表情,再看看他身上的盔甲,破烂的盔甲被血染得发黑,不由打心底为这个汉子吆喝。

另一个人身材却较为矮小,但是伤在腰间,除了用布条包住外,还用手捂住,显然是伤得不轻。但来人端得也是一条汉子,虽然脸上有点不自然,但也不见吭一声。

牛富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小兵,问道:“怎么了?”

三伢子咧嘴没心没肺笑了笑,道:“没事,给狗日的蒙古兵的大刀咬了一口。”

“不过蒙古兵也没占便宜,老子也算是赚了,只可惜的是程大头死得太惨了。”

“还说没事。”牛富鼻子一酸,怒道:“给老子看一下。”

三伢子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梁顾,梁顾瞪了他一眼:“牛大人官职比老子还大,帮你看一下那是给你脸。”

三伢子这才解开布条,牛富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蒙古兵的马刀可不是吃素,三伢子腰间被砍了一个大口,入肉三分,腰间伤口的鲜红的肉向两边翻开,露出了一条条肋骨。

“狗日的蒙古兵。”牛富不由抖了抖手:“奶奶的,还说没事。”

此时,小娘子也凑上来,掏出两个小瓶子,一个正是之前给张贵医手的小瓶,先是从另一个小瓶子中倒出一个药丸,轻声道:“牛大人,先把这药丸服下去。”

待得两人把三伢子的伤势处理好,张贵才问道:“怎么回事?四个人只有两个人回来?”

“奶奶的,”梁顾不敢直视张贵,咬牙说道:“蒙古军太多人了,第一次我们遇到五个人,老子死了一名弟兄,不过缺把他们全部干掉,第二次我们却遇到了七个人,老子又死了一名弟兄,当然那七个人也没一个生还。”

“现在情况怎样?”牛富听得心痛,但张贵还是很冷静,从外表绝对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梁顾迟疑了片刻,才道:“以我这一队来说,至少杀了12个蒙古兵,我回来的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蒙古兵的尸体,估计蒙古军伤亡不小。”

“对了,火油怎样了?”张贵就知道不能从梁顾嘴里掏出什么消息,让梁顾滚到一边休息。

“都按计划行事,这个我可不敢耽搁。”梁顾拍了拍胸脯,有点得意洋洋说道。

“去,给老子滚一边。”张贵不给梁顾面子。

牛富正在想张贵打得是什么主意,突然衙门外又响起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张贵如法操作,竟然又从小洞里爬进来了四个人。

“羊头,你奶奶的怎么回来这么早?”张贵见杨不及身上一点伤和一点血也没有,不由奇怪,杨不及性子冲动,又是刀斧手,向来喜欢跟人拼命,现在四个人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不会是放老子飞机吧。

“嘿嘿,”杨不及没有良心的笑了笑,道:“挨不住了,狗日的蒙古兵太多了,再不跑就跑不出来了。”

“头不是说杀敌虽紧,但至少要先保住自己性命吗?这不,老子看到不妥,带着弟兄们回来了。”

见张贵脸色有点不自然,杨不及赶紧严肃道:“头,我可没有偷懒,老子把蒙古兵引到了一处小巷,用火油把他们烧了。”

身边的大旗听到杨不及说起,想起那一堆烧成黑乎乎的蒙古兵尸体,喉咙一酸,“呃”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

“大人,都烧熟了。”大旗很认真说道。

“滚。”张贵看到大旗的表情,想必这蒙古兵烧得也太难看了,忍不住恶心,把杨不及踹到一旁。

“头,那我算不算及格了呢?”杨不及还一脸讨好的看着张贵。

“及格个屁。”张贵笑骂道:“你也不看一下梁大个子的惨象。”

牛富以为这下总要安静下来了吧,想不到这人来得越来越多,能容下数千人的衙门,竟然渐渐塞满了人,但这些宋兵无一不是疲倦之极,然而牛富奇怪的是宋兵当中受重伤的却不多,牛富随便问了一下,才知道受伤的弟兄都不想拖累他们,无一不是和蒙古兵同归于尽,也要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逃生。

“狗日的。”牛富鼻子很酸,他想不到自己也有流泪的那一天。

牛富看到越来越多的弟兄们回来,每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心就会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欢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早上,人才渐渐少了起来。

牛富看了一下,疲倦的兄弟,都整然有序的背靠背坐在一起闭目养神,在他们眼里,看不到悲伤,看不到失落,也看不到欢喜。

整整十天,整整十天的城内奋战,他们用生命换取生命,用死亡换取死亡,紧紧的拖住了比他们多好几倍的蒙古军。

牛富粗略看了一下,回到衙门的弟兄连乡兵一起已经不到3000人,但原来执行巷战的士兵至少有6000人,还不算乡兵1500名乡兵。

也就是说,至少又有3000人在这十天内死亡,而且不算乡兵。

樊城7000守军,剩下的已不到2000人,均州军5000人,除了三千水师不明外,死亡也接近5000人。

乡兵,更是死伤无数,樊城战场,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呢?牛富看着疲倦的人群,没有任何胜利的欢喜。

“矮张,”牛富走到闭目养神的张贵身边,道:“你小子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总要说出来了吧?”

张贵睁开眼睛,苦笑,道:“没想到张弘范和阿术两人如此拼命,老子当初想至少要在城内坚守半个月,想不到现在刚过十天,弟兄们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城内大部分地方都已被蒙古军占领。”张贵苦着脸道:“老子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只有拼命罢了。”

牛富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抽醒:“兄弟们坚持了这么长时间,难道等的就是你小子这句话?”

“那牛大人认为应该怎样?”张贵看着牛富,若有所思。

牛富咬牙,大声道:“突围。”

“好。”张贵突然抚掌,大声道:“牛大人不可反悔。”

牛富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哪里知道张贵怕他再想战死樊城,想尽了办法,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牛富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他的勇猛,他的经验却是目前整个大宋中最为缺乏,大宋,说到底,敢和蒙古军对阵的将领不多。

“那什么时候?”牛富问道。

张贵摇头,道:“等两个人。”

张贵以为郭平与二虎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想不到两人话刚说完,郭平带着二虎已钻进了小洞洞口。

“大人,成了。”郭平像是松了一口气。

张贵也欢喜起来,道:“干掉了谁?”

“谁也没干掉。”郭平脸色却没有半分失落,更没有半分内疚和不安,仿佛理所当然和理直气壮。

“滚,谁也没干掉,你小子还好意思跑回来。”张贵脸色变了变,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愤怒,欢喜的是毕竟两个人都安全回来,愤怒的是两个人都毫无损伤回来。

“张大人,”二虎挣脱小娘子的怀抱,道:“蒙古军的将领怕死,我们两人找不到任何机会。”

“郭大哥说过,我们要先保住性命,才想着去杀敌。”二虎认真说道:“所以我们就没有去冒险。”

见张贵脸色好了一点,二虎继续说道:“但我们发现了蒙古军堆放马料的地方,郭大哥用火油把蒙古军的马料烧了,蒙古兵都疯了,到处在找放火的人呢?没想到我和郭大哥已偷偷跑了回来。”

“俺们也是好不容易才躲过,回到这里。”二虎笑了笑,道:“二虎也放了一把火,真爽啊。”

“去,奶奶的。”张贵忍不住骂道。

“头,”郭平满脸笑意,道:“蒙古军伤亡不小啊,那天末将偷听了蒙古小将的话,说六个万户,至少伤亡一半,兄弟们干得不错啊。”

“那是当然,”张贵脸色黯然:“不过弟兄们伤亡也不小。”

第一百八十一章 喋血襄樊(11)

樊城城门前蒙古军临时大营,大营附近五步一扫十步一岗,彼此之间还用大火在照明,宋军基本没有可能袭击这个临时大营。

大量的蒙古军涌入樊城,把樊城彻底分割包围起来,越来越多的坏消息伴随着不算好的消息传来,阿术不睡,其余诸将也只有死扛。

“我军攻陷城东,杀敌一千多人。”这个是好消息。

“我军攻陷城东,伤亡四千多人。”这个是坏消息。

“我军攻陷城东,杀敌一千多人,伤亡四千多人。”这个是不好不坏的消息。

然而,相对来说,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还在阿术的可接受范围,他要的是襄阳,要的是大宋,樊城,只不过是他的垫脚石,他愿意用尸体垒砌起一座坚固的城堡。

夜。很不安静。

樊城内的进攻虽已停止,但人多杂乱,伤员的惨叫声、战马是嘶叫声,还有各种歌声、说话声、祈祷声混杂在一起,犹如热闹的集市。

“预计明天,最迟后天就可以把樊城内所有的宋兵清理完毕。”张弘范脸色苍白,艰难说道。事情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从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不屈不挠的宋兵。若所有宋兵都是这样,大元朝想占领那片繁荣的土地,估计只能是虚幻的浮云,幸好这只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城市。

阿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樊城不知在想什么?透过火光,可以看到出他坚毅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怜悯,或许他想的是汉江的对岸,那广袤的土地,据说草原局势不稳,大汗需要这块土地,需要这土地上数不清的四等汉人,需要这土地上数不清的财富。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凌乱的号角声,阿术疑惑的抬头看起,只见不远处燃起了一片大火,照亮了黑夜。

“中和堡,那是中和堡。”刘垣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阿术觉得头很痛,自来到樊城后,总觉得诸事不顺,这是他在数十年征战中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该死的宋兵,躲在城内与他们决战。

张弘范摇头,道:“末将马上去了解清楚。”

阿术摆了摆手,冷冷道:“不用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果然,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中和堡的信者求见。

“大帅,中和堡被袭,守军虽拼死抢救,但马料与粮食还是被烧了一半。”看着脸色发青的阿术,小兵颤抖的说着,虽然阿术心里早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事实后还是不敢相信。

“混蛋,都是混蛋。”阿术脸色发青,向来以为大局在握的他,现在竟然对着一群部将破开大骂,惊奇、太多的惊奇已超过了他的想象与愿望。

“末将该死。”张弘范、刘垣还有一众副将连忙跪下来,特别是张弘范,除了攻破樊城城门让他多少还能挽回一点面子外,这十天来的所作所为,已让他丢尽了脸。

“你们都该死。”阿术显然是忍了很长时间,铺天盖地就骂过去:“你们都他妈的该死,六个万户,伤亡过半,竟然还不能完全占领樊城。”

敢情阿术这是在清理旧账,顿时帐内的将领都害怕起来,樊城久攻不下,说到底都是他们的责任,至于阿术?老大哪里会管小兵的伤亡?

“末将该死,请大帅处置。”张弘范身为先锋官,也到了该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阿术沉思了片刻,也不看张弘范,问那个小兵道:“找到放火的人了吗?”

小兵刚刚经历了阿术的怒火,全身发抖:“大,大人,该死的宋兵,用火油,大火烧得很快,兄弟们去救火时,宋兵又射杀了许多兄弟人,大家都不敢去。”

“混蛋,老子是问抓到人没有。”阿术恨不得大脚把这个人头猪脑的小兵踹死。

小兵更加慌张了,说话断断续续:“对方的箭术很准,弟兄们追上去,被射杀。”

“宋兵都是鬼魂不成?”阿术大怒:“难道大元朝的勇士,箭术还比不上一个懦弱的宋兵吗?”

“请大帅饶命。”小兵只好蒙磕头,地上砰砰作响。

“蒙古人的脸,都让我们给丢完了。”阿术看着一个个黑头颅,叹气道。

“请大帅处置。”众将哪里还敢说话,噗通一下都跪了下来。

突然,大营外一阵骚乱,阿术脸色更加黑了,很快,帐外一个侍卫进来报告道:“来自虎头山大营的信者请见大人。”

“虎头山大营?”阿术这才想起,阿里海牙已被自己派去劝降襄阳的吕文焕,要不是有什么大事,估计虎头山大营的守将不会找到自己。

阿术连忙让侍卫把信者叫进来。

信者显然是长时间赶路,一进去大营就再也站不稳,摔倒地上,艰难道:“大帅,请救救虎头山大营兄弟。”

“怎么回事?”果然是虎头山大营出了问题。

信者声音有点呜咽,嗓子有点沙哑:“索提大人授命坚守虎头山大营,以三千骑兵,狙击宋军数万大军,后来宋军不知从哪里调来了一批骑兵,伏击了索提骑兵,三千骑兵,回到大营不足百人,其余骑兵,蒙长生天召唤。”

“索提,索提大人被宋军砍下头颅,”信者大哭:“宋军把索提的头颅挂在旌旗之上,命令虎头山大营所有守兵立即投降,兄弟们自然不肯投降。”

“却想不到宋军下命攻城,弟兄们伤亡很重,在下数十人授命突围向大帅请求援兵,数十名弟兄,只有在下一个人突围而出,请大帅出兵,救援虎头山大营。”

“宋军进攻非常猛烈,虎头山大营兵力不足,兄弟们伤亡惨重,恳请大帅发兵,救我虎头山上万兄弟一命。”

阿术一声不吭,脸色总算是平和了不少,道:“你先下去。”

等信者下下去,阿术环视看了一圈,瓮声道:“诸位认为我军应当如何?”

“末将认为,应该立刻出兵,救援虎头山大营,把该死的宋军杀光。”刘垣屡遭宋军忽悠,现在对宋军可是满怀怒火。

“仲畴,你认为呢?”阿术没有表态,看着张弘范问道,帐内除了张弘范还有点头脑外,其他都是一介武夫,当不了大用,只可惜刘整也被派了出去,要是他在身边,倒可以出谋划策。

张弘范迟疑了片刻,才道:“末将认为,虎头山大营不必救援,我军主要是为了攻占襄阳,打开南进的大门,一旦我大军攻占襄阳,虎头山大营便会失去任何意义。”

“我大军现在几乎占领樊城,如果此刻退兵,必将功亏一篑。”张弘范看着阿术不说话,只好继续说道:“末将知道,阿里海牙将军和刘大人已经前往襄阳劝降吕文焕,此刻说不定已有好消息,我大军占领樊城,兵出襄阳,襄阳还能守住吗?”

“襄阳守不住,虎头山即使让宋军攻陷,宋军也守不住。”

“仲畴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阿术艰难说道:“可是老子应当怎么跟虎头山大营的守军交待?”

“坚守,奉命待援。”张弘范坚定说道,仿佛已看到胜利向他招手。

然而,事情的发展实在太出人意外了,阿术正好想把事情落实,帐外又有信者求见,此次的信者却来自万山大营。

“爹爹,救救叔叔。”信者刚进大营,就扑向张弘范,张弘范尴尬的看了看阿术,见阿术没有表情,也只好抱住张青青。

“什么回事?”等张青青冷静下来,张弘范推开张青青,问道。

张青青才看到大营中站着许多将领,跪下去,道:“爹爹,万山大营受到袭击,大火烧了整整一天,叔叔带领剩下的兄弟们守在一字城内。”

“混蛋,爹爹临走前不是说过,让你跟叔叔坚守大营不出吗?”张弘范怒道:“万山大营内尚有数千大军,即使宋军数万大军,也并不一定能够攻陷大营,大营怎么会被烧。”

“大营内,大营内有宋军的细作,夜里接应,洒火油,放火药,大火烧得很快,叔叔救援不及,只好退守一字城,还请爹爹救命。”

“胡说,哪里来到细作?”张弘范大怒,瞪着张青青就骂。

张青青委屈道:“呜呜,细作正是任平生,叔叔抓到其中一个叛徒才知道,任平生在大营内诱惑不少汉军投降,协助他打开大门。”

“现在,叔叔除了族人外,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汉兵,所有青青才自愿前往请爹爹救援。”

张青青见张弘范脸色发青,继续道:“据说,上次水寨受袭,也是任老头所为。”

“怎么是他?”张弘范不敢相信的看着张青青,怎么会是他?那个看起来懦弱,连话也不敢大声说的汉人,自己当时还容忍他留在大营,陪伴张青青,幸好此人对青青没有恶意,要不然估计张青青也不会来到这里。

张青青点头道:“女儿也不相信,只是细作一口咬定是他。”

“还有,大营被烧,这坏老头也失去了踪影。”张青青哭着鼻子,呜咽道:“女儿认为,这坏老头是那人安排在女儿身边的细作。”

“呜呜,正是他怂恿女儿去探望阿里海牙叔叔,然后阿里海牙叔叔就遭到了诱击。”

张弘范一直对阿里海牙大军被诱击感到疑惑,现在这么一说倒有了根据。

“该死的汉人,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张弘范咬紧牙关,狠狠道。

“爹爹,请救一下叔叔。”张青青连忙提醒道。

张弘范摇了摇头,眼睛红红的,道:“爹爹心里有数,一字城城墙坚固,弘正会守住的。”

“再说,宋军也未必能够攻陷一字城,弘正其实是被吓坏了而已,宋兵并没有能力攻陷一字城。”

第一百八十二章 喋血襄樊(12)修改

嗯,第一卷终,就这样。第二卷尽量把字数控制在30万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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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破旧的知府衙门后院的一间密室里。

吕文焕双眼带着血丝,蒙古军开始攻击樊城以来,他一直睡不好。

“樊城,怕是守不住了吧?”吕文焕看着黑杨,艰难说道,这话他不想说,但是他却不能不说。

黑杨摇头,道:“都是坏消息,牛大人与张大人虽竭尽全力,但至今日,樊城几乎被蒙古军占领,剩下以衙门为中心的一些地方,还在牛大人与张大人控制当中。”

“蒙古军伤亡甚大,末将认为蒙古军定然不会甘休。”黑杨担忧道:“刘整、阿里海牙水师死死压制樊城水师与浮桥守军,蒙古军彻底解决樊城守军后,必然会对襄阳进攻,末将担心城内数十万百姓安危。”

吕文焕不由自主点头,蒙古军向来喜欢杀一儆百以堕宋军士气,而长自己威风,此次樊城之战,蒙古军伤亡这么大,如果襄阳继续抵抗下去,蒙古军会罢休吗?

“襄阳尚有守军万人,百姓数十万。”吕文焕不甘心,犹疑道:“不知可否一战?”

黑杨摇头道:“大人,勿抱期望。樊城与均州军会师,守军比襄阳还要多,而且更重要的是张贵把所有武备都输送到樊城,这样依然抵不住蒙古军半个月时间,大人认为凭我襄阳守军现在士气不振,武备不齐,能抵住鞑子多少天?”

“多作一天困兽之争,城内的百姓便多受一天折磨,最终死的还是百姓啊。”黑杨故作仁义。

吕文焕沉思不语,六年来,自己将襄樊的每一个百姓当做自己的子女爱护,自己苦心经营想尽办法,将襄阳的防务发挥到极致,有限的资源做最充分的利用,自己无时无刻设法寻求绝处逢生之道,在此同时还得安抚城内军心。

然而,此时此刻,这数十万百姓,生死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黑杨见吕文焕低头不语,压低声音道:“那边来人了,想见一下大人。”

“谁?”吕文焕有点吃惊的看了看黑杨,想不到他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自己确实是想见一下对方的人,看一下蒙古军开出的条件。。

吕文焕暗下决心,纵使日后受天下人斥骂,也要设法保住襄阳数十万百姓。

“唐大人,请进。”黑杨也不说,直接打开暗们,一个瘦小的穿着小兵服饰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吕大人,别来无恙。”中年人拱手作揖,道:“永坚有负大人,特来请罪。”

“竟然是你?”吕文焕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原荆鄂都统制唐永坚,咸淳四年曾与自己一同上书大哥,有关元军于白河口、鹿门山筑城之事。咸淳五年六月被刘整属下的水军千户邢德立、张志等俘掳,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想不到他竟然投了蒙古人。

而且应是很早就投降,要不然蒙古人会把他派过来吗?会对他如此信任吗?想不到啊,这个曾与自己把酒言欢,怒叱鞑子,誓收复中原的汉子,竟然成了蒙古人的说客。

黑杨退了出去,不一会儿竟然弄来一桌水酒,应该是早有了准备,想不到自己一直在蒙古人的把握之中。吕文焕看了他一眼,却挥手让他出去。

“吕大人,数年前永坚兵败万山堡,原以为将命丧黄泉,幸得都元帅刘大人以诚相待,才能苟存性命,现在也是大元朝军中千户,得人敬仰。”唐永坚虽说得谨慎,但其中的得意洋溢在脸上。

若是换了以前的吕文焕,对于这种小人,必将早已把他撵了出去,但现在也就只有收起那份恶心,道:“恭喜唐大人,唐大人授命而来,不知何事?”

这真他妈的明知故问。

唐永坚细细喝了一杯水酒,才道:“大人,喝酒,喝酒。唐某过来,小事而已,大人莫要担忧。”

吕文焕见唐永坚不说,知道他只是想买一个好价钱,吕文焕头脑比唐永坚厉害得多了,于是也收心,刻意奉承。

两个喝了几道酒后,唐永坚终于忍不住,道:“大人,唐某为大人担心啊。”

吕文焕故作疑惑,道:“吕某何事让唐大人担心了?”

唐永坚叹气,道:“唐某来襄阳之前,不小心听到大元朝阿术大帅派过来的信者,对刘大人说最迟明天就会完全攻占樊城。”

“你我守城多年,”唐永坚感慨道:“都知道襄樊两城唇亡齿寒,樊城破了,襄阳还守得住吗?”

“听说大元朝伤亡很大,”吕文焕故作试探,道:“樊城一介小城,尚能杀敌数万,我襄阳城墙坚固,百姓归心,军民同心协力,又有汉水为依,即使蒙古有十万精兵又如何?”

“唐大人认为呢?”

“嘿,嘿。”唐永坚笑了笑,道:“十万大军?襄阳还有多少守军,想必大人比唐某更加清楚,我大元朝水师勇猛无敌,我大元朝火球杀伤力甚大,我大元朝石炮(也就是投石机)可破再坚固的城墙。”

见吕文焕没有反应,唐永坚冷冷道:“别忘记了,我大元朝的勇士,可以屠杀千百万人。”

“你……”吕文焕好不容易压下愤怒,叹气道:“唐大人老道之言,吕某受教了。”

“襄阳城内,数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唐永坚冷冷道:“吕大人莫不是铁石心肠?难道吕大人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名誉,欲置这数十万百姓于生死而不顾?”

“唐大人严重了,”吕文焕摇头,道:“在吕某眼中,个人荣誉算得了什么?只是大元朝此战伤亡慎重,然而襄阳这数十万百姓却是无辜的。”

“吕大人放心,”唐永坚终于摸清了吕文焕的底牌,投降是愿意的,借口就是保住襄阳数十万百姓性命,好一个伪君子:“在下就算是死,也要保证襄阳百姓的安全。”

吕文焕得到了唐永坚的承诺,两人也不再说话。

等唐永坚离开后,黑杨走进密室。

“啪”的一声,吕文焕狠狠的一巴掌刮在黑杨脸上。

黑杨愣住了,看着吕文焕:“大人。”

“哼”,吕文焕看着黑杨:“襄阳,还是老子做主,即使襄阳换了主人,老子要你是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老子现在还没死,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吕文焕冷冷说道:“别以为田世英与曹彪能瞒得过老子,要不是这两个叛徒还有点用处,老子早就废了他。”

黑杨不敢多言,次日,阿术对樊城发起总攻,吕文焕密室再次迎来一人。

“君以孤城御我数年,今鸟飞路绝,帝实嘉能忠而主。信降,必尊官重赐以劝方来,终不仇汝置死所也。”阿里海牙看着吕文焕,道:“主上以参知政事待之,同行省荆湖,职位于刘整刘大人之上。”

“今,樊城下,大元朝数万精锐,正欲下襄阳,君忍心看到襄阳数十万百姓,亡于战火?”

吕文焕决心降元,于是派遣田世英、曹彪前往浮桥,田世英与曹彪欲挟制武荣投降,被刘青山识破,杀之。

吕文焕同时派遣黑杨暗中打开西门,迎接阿里海牙大军进城,襄阳王赵环宇,率领襄阳乡兵,埋伏于西门直街两旁,与阿里海牙大军激战,黑杨被部下杀敌,宋军誓死不降,与赵环宇合军,反攻阿里海牙大军,阿里海牙大军伤亡无算,只好挟制吕文焕仓皇出城。

武荣率领水师突袭朱胜,朱胜仓皇逃亡,接应阿里海牙残军,返回鹿门山大营。阿里海牙水师伤亡无数。

樊城内,张贵与牛富率领三千残军突围,两军戮战街道,牛富中箭,身负重伤,欲头触柱死,张贵拼命相救,身负重伤,幸得小娘子相救。

郭平与二虎,狙击张弘范,张弘范中箭,身负重伤,蒙古众将不敢追。张贵与牛富率领残军顺利进入樊城。

牛富进城,张贵率领残军与赵环宇会师,最终控制襄阳局势。

蒙古军占领衙门,大军于樊城内修整,夜,樊城大火,尤以衙门为重,蒙古军仓皇退出樊城,烧死烧伤蒙古军将士万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蒙古军得空城一座,因缺乏马料与粮食,又万山大营、虎头山大营受袭,最终彻底退出樊城。

张贵重新占领樊城,修葺城门,驻军三千。

襄樊之战落下帷幕。

张贵因功迁均州军节度使,节制均州、房州两地,均州军定员万人,于是张贵也就成为两宋最年轻的建节者。

高达迁襄樊招抚使,统制襄樊两城。

李庭芝因功迁两推安抚制置使,制置两淮,驻守扬州。范文虎迁荆湖置大使,驻军鄂州。

吕文焕被阿里海牙送往鹿门山大营,十月,元朝正式任命其为参知政事,职位刘整之上。

张贵率领均州军返回均州,万山大营水师竟不敢挡,范天顺趁乱,率领援军进入襄樊,任荆湖都统制,驻军樊城。

张弘范、阿里海牙、阿术、刘整、史天泽等皆因功受赏。

第一章 经营均房(1)

均州,依然是那个均州,但已经不是那个均州,城内秩序有素,修葺一新,早已没有了昔日的样子,却依然弥漫着昔日的气味。

均州军的胜利归来,在纪念堂接受百姓检阅,均州城内一时万人空巷。

张贵公祭所有在均州之战中死去的百姓和将士,自然还有在樊城保卫中死去的将士。同时宣布自己守孝七七四十九日,全程百姓披麻戴孝。

“大人,俺要走了。”二虎依依不舍的看着张贵。

“什么?”张贵吃惊的看着二虎,道:“你要去哪里?”

“俺姐说我年纪还小,要俺跟她回京城?”二虎低声道。

张贵更加奇怪了,道:“二虎不是樊城人士吗?怎么要回京城了?”

“俺没给大人说实话,俺家在京城,只是和姐姐回樊城祭祖时,被困在樊城。”二虎一脸惭愧:“在樊城好几年,俺以为俺姐不会再回京城了,想不到俺姐还是要回去。”

“这个,”张贵愕然,刚刚才遇到一个有好感的女孩子,就这样让她跑了又实在是不愿意:“要不,你就别回去了?”

至少要留一个当把柄,难道不是吗?

“不行的。”二虎只是摇头,道:“俺姐的脾气,大人不知道,俺姐说的事,俺是不能反抗的,要不俺姐会打我的。”

任凭二虎说得可怜兮兮,张贵可没有管别人家事的习惯。

“走吧,走吧,都走吧。”张贵有点丧气,自己击退了蒙古军的进攻,却留不住一个小娘子的离开。

反倒是身边的郭平,好声好气,道:“你姐怎么想着回京城呢?”

二虎迟疑了片刻,却不肯说话。

郭平想起他的父亲是大宋名将王坚,想必回到京城有事,引导道:“我与张大人都不是外人,无论何事二虎尽管说出来,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

“俺姐不让我说。”二虎无奈的摇头,道:“只是俺姐让张大人派人到京城接应,以后有事情会找张大人。”

“哼。”张贵有点火,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二虎有点伤心,郭平迟疑了片刻,道:“大人,末将送二虎出去。”

张贵显然有点失落,点头表示同意,想自己前后两世加在一起都一把年纪了,连女孩子的手也没拉过,真是失败。

等把二虎送到帐外,郭平才低声道:“二虎,你回去问一下你姐,能不能把你的身份给张大人说一下,我想大人会谅解你的。”

“真的?”二虎有点高兴,他与张贵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一直把张贵当作自己的偶像看待,现在由于自己姐姐的事惹得张贵生气,实在不是他所愿意。

“嗯。”郭平肯定道:“张大人不是小气之人,我想张大人会体谅你们。”

万事开头难,均州的大小事情堆积如山,再加上高达已离开均州,前往襄阳,可以分担的人又少了一个,张贵这一忙起来就忘记了二虎两人要离开均州的消息,要不是第二天一早郭平把他从帐内拉起来,张贵都不知道要睡到何时何日?

“走就走啦,有什么大不了。”张贵的态度冷漠,表现有点反常。

郭平略为思考了一下,倒想起了一件事。张贵虽说已贵为均州节度使,节制均州、房州两地,是朝廷最年轻的建节者,他的果断决断,他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忽略了他的年龄,算下来张贵其实还不到二十五岁,这个年龄还没讨老婆虽有点奇怪,但考虑到张贵以前也不过是均州一个混混头目,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贵,其实只是到了想讨老婆的时间,王家小娘子柔情如水,但却落落大方,确实是挑动了这个年轻人的心。

“大人,”郭平忍住笑意,道:“二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娘子不是答应了要将那个医治伤口的药方送给我们均州军吗?大人总不能为了均州军上万士兵和自己斗气吧。”

“看你说的。”张贵眼前一亮,显然是听到药方两个字,连忙道:“要送,要送。”

郭平叹气,恨不得一巴掌刮醒这个木头脑瓜:“大人,小娘子要回京城,你收了人家礼物,总要送点礼物给她吧?这叫做礼尚往来。”

张贵愕然:“需要吗?”

郭平悠悠,道:“不需要吗?”

“哎呀,这就麻烦了。”张贵拍了拍脑瓜:“你也不早说,老子昨晚都没睡过,现在哪有时间去准备什么礼物?”

郭平便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一个晶莹透彻的玉镯,在张贵眼前晃了晃。

张贵眼睛都大了:“这个不错?你怎么会随身带着?”

“什么不错?”郭平怒瞪了张贵一眼,道:“峰贴峡寨的茹鲜姑娘在城内开了一家店铺,店铺里头买的都是珍宝,听说这玉镯,是玉中最精品,能换三匹好的骏马。”

“俺的亲娘啊。”张贵叹气,道:“这个可赚钱啊,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怎么想到的。这小娘子死活要跟老子来均州,老子就觉得不妥,敢情是过来赚咱们大宋百姓的银子来了。”

郭平无语,道:“你要还是不要?”

张贵点头,道:“要,要,不过银子方面?”

“还什么银子?”郭平笑了笑,道:“这是茹鲜小娘子让末将带给大人的,你可能还不知道,小娘子现在还是均州军的女提辖,负责训练训练大军。”

张贵两眼一条黑线,拒绝道:“不行,千万不能收。”

“还有,茹鲜既然是均州军官员,也不能经商。”张贵严词拒绝,官商,他绝对不能容忍,贿赂,更加是绝对的绝对不能容忍。

郭平笑了笑,道:“末将早已替你付了银子。末将还不知道你的规矩吗?还有,店铺也只是茹鲜小娘子身边的人开的,小娘子平素也不插手,要不然陆大人也不会同意啊。”

“嘿,吓了老子一跳。”张贵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容:“不过这玉镯的银子,老子要等月中拿了饷银才有钱还给你。”

“这个。”郭平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武节郎、均州招讨使、均州团练使、均州军节度使竟然没钱。

“是没钱。”张贵有点纳闷的看着郭平:“老子连家也没有了,更不用说银子,当时老子也就认为没命回来了,不是把房子也买了吗?想不到还能混到今天。”

“好了,好了。”郭平把玉镯塞到张贵的手中:“还不快走,二虎他们就要走了。”

樊城城门。

一顶精致的轿子摆在小娘子身边。

“姐,要不再等等?”二虎有点不安的看着小娘子,道:“郭大人说过要来送俺们的。”

小娘子情绪有点低落,基于个人原因她不得不离开均州返回京城,希望有人能够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不用等了。”小娘子失落道:“再不走的话就赶不上住宿了。”

身边的轿夫笑了笑,道:“小娘子放心,能赶得上,能赶得上。”

“姐,你看,叔叔都说能赶得上了。”二虎笑了笑。这些轿夫都是杜浒应小娘子要求派到京城的助手,他昨晚听到郭平说起这件事,就觉得不简单,连忙抽调了窥私营中最精锐的密探。

窥私营成立之初,张贵就强调,凡情报有关的事,杜浒都可以先斩后奏,再说张贵守孝七七四十九天还没有到,杜浒也就暂时不告诉他。

“就你多嘴。”小娘子瞪了二虎一眼。

又过了半个时辰,张贵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到小娘子一瞬间,张贵又有点迷茫了,自己对小娘子的好感无疑是存在的,而且小娘子应该也能够心灵感应,怎么小娘子就没有一点表示?

他老人家也不想想,小娘子好像是女孩子嘢。

二虎见张贵到来,埋汰道:“大人怎么这么迟才过来。”

“嘿嘿,迟到总比不到好嘛。”当然,这是张贵的心里话。

小娘子盈盈行礼,道:“妾身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唯把祖传的药方送给大人,期望大人日后战场多立新功,同时注意安全。”

“哦。”张贵愕然的看着一脸娇嫩的小娘子:“这个,救命之恩何来?张某愧不敢当。”

小娘子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无瑕的贝齿:“妾身本是京城临安人士,被困樊城五年有余,若不是张大人相救,妾身与弟弟二虎说不定早已丧命樊城。”

“这个,张某实在愧不敢当。”张贵一脸惭愧:“樊城之战,将士死伤无数,张贵怎敢将他们的功劳揽到头上。”

小娘子摇了摇头,低声道:“张大人是否会怪妾身辞别?”

张贵一愣,想不到小娘子问得这么直接,连忙摇头道:“小娘子要离开均州,自然有理由,且小娘子来去自由,张贵何能干涉?”

“你,你……”小娘子瞪了张贵一眼,跺跺脚走向小娇。

郭平远远听到张贵这话,恨不得把张贵踹倒地上,再踹上几脚,见小娘子要离开,连忙跑到张贵身边,低声道:“大人,玉镯,玉镯。”

“什么玉镯?”张贵看到小娘子无缘无故的上了轿子,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二虎,还不走。”小娘子显然是生气。

二虎屁颠屁颠的跑到张贵面前,认真道:“大人,你惹怒了俺姐,你以后麻烦大了。”

“哪有?”张贵无辜的看着二虎。

郭平已着急得不行,推了推张贵:“大人,玉镯。”

张贵这才反应过来,但脸皮却突然薄了,喃喃的不动身。

郭平看得着急,眼看小娘子就要走了,连忙大声道:“小娘子,等等,大人有一份薄利。”

“哼。”小娘子娇斥:“还不起轿!”

轿夫也不想得罪小娘子,日后到了京城还需要小娘子照顾呢?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轿子就走。

二虎跺了跺脚,连忙追了上去。

张贵这才拍了拍大腿,大声道:“小娘子,我要送你一个玉镯!”

一旁的郭平,差点晕倒地上,这是什么话呢?有你这么直接的吗?

“妾身可不稀罕,大人留给自己用吧。”轿子传出一阵冷冷的声音。

张贵彻底愣住了,正当张贵以为从此以后与斯人天各一方时,突然轿夫慢了下来,小娘子探出头来,突然笑了笑,道:“大人,奴家王清惠。”

“王清惠,王清惠。”张贵看着轿子越行越远,突然把玉镯交给郭平,道:“郭西夏,老子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玉镯送到王小娘子手上。”

第二章 经营均房(2)

所谓祸不单行,又或许是桃花运连连,刚送走王清惠,张贵又迎来了一个久久不见的人物,此人正是和张贵一起进入房州的猥琐大叔任平生。

“任老辛苦了。”张贵早已从杜浒身上知道任平生在万山大营立下的功劳,对任平生也给予足够的尊重,要知道当年自己也没抱什么希望,想不到任平生却在万山大营和虎头山大营做出了如此之大的贡献。

“大人,任某愧不敢当啊。”任平生连忙扶住张贵:“任某最终却还是暴露了身份。”

“呵呵,”张贵拉了任平生坐下来,才道:“暴露就暴露了,有什么所谓,这次张弘范累得也够呛了,估计有一段时间不敢动手。”

“咱们的事也到此了,剩下来的就看朝廷了。”张贵感叹不已,自己苦心挣扎,总算是暂时保住了襄樊,幸好有高达和范天顺,再者有范天顺带进去的打量援兵和物质,蒙古军应该会平息一段时间吧?

“大人,”任平生迟疑了片刻,道:“有件事,任某想了很长时间,觉得还是要跟大人说一下。”

“任老,有话直说,你我也算是共度患难,有什么话不好说呢?”张贵摇头,道:“任老那就不当矮张是自己人了?”

任平生最终还是认真道:“其实,张青青挺喜欢大人的,真的,真的。”

“停,停,停。”张贵赶紧大声道:“张某也不否认对青青兄弟有好感,但张某却没有断袖之交的爱好,再者我两人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什么断袖之交?”任平生奇怪的看着张贵:“难道大人不知道青青姑娘是小娘子吗?”

“难道大人不知道青青姑娘是小娘子吗?”

“嘭”的一声,张贵的大脑如爆炸一般,一个巨大的漩涡在大脑中盘旋。

“大人真不知道?”任平生傻了眼?一个活生生的小娘子,跟你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你竟然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老子知道个屁。”张贵怒道:“你怎么不早点说,老子都憋坏了?”

汗,憋坏了,憋坏了?这是什么话,任平生反应不过来:“开始时青青小娘子不让说,后来任某就忘记了,任某还以为大人早知道了呢?”

“奶奶的,陪老子的青春。”张贵大怒。

张贵躲在军营中,还是忙过不停。

这样又过了十几天,张贵终于守孝满七七四十九天。

躲在军营中这么长时间,人也疲倦得不行,第二天一早,也不通知其他人,一个人溜达着走出了军营。

虽然生于斯长于斯,但张贵再次走出大营时,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完全的归属感,这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整洁有序的街道,街道两旁的店铺重新开了起来,均州,这个曾经遭受残酷杀戮的城市,不过三个月时间,又重新燃起了它的激情。

均州,这个地位不重要,地理不重要的小城,以他独特的味道,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但无论是谁,都知道,均州,它的主心骨叫张贵。

无论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欢喜的与张贵打招呼,小孩叫叔叔,大人叫张兄弟,老人叫矮张,然而,就没有一个人叫大人。

是的,在均州。张贵不是某一个人的大人,张贵是均州的种子,是均州所有人家的家人。

老黄头的酒馆重新开了起来,酒馆上写着四个字:大宋英雄。

他的勇气,激起了均州满城百姓的反抗,他的坚韧,让朱天昌及时赶到。

他是大宋的英雄,平民英雄。

老黄头的儿子,同样是一个沉默无语的年轻人,然而手艺却一点也没有拉下。

张贵叫了几个小菜,然后要了一壶小酒,独自一人坐在一角慢悠悠的喝了起来,他刻意低着头,也不愿意其他人看到自己。

看着热闹的街道,看着人来人往的欢喜,张贵禁不住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一会儿,酒店竟然响起了一阵吆喝声。

“老张头,该说了吧。”人群中响起了一个中年人的吆喝声。

张贵转头看起,只见酒馆前方摆了一张案几,案几上仅一把尺子、一个茶杯、一个盘子而已。

只见老张头咳了一下,苍老的声音却带有几分磁性:“今日所说,正是这酒馆主人老黄头之事。”

“众所周知,老黄头,人老实,不苟笑。”

约莫半个时辰后,老张头终于说道:“正因为老黄头,才激起了均州百姓的血性,老黄头是我大宋英雄。”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贵此时也喝得差不多,见老张头说完,不由自主站起来,大声道:“一个老黄头倒下来,矮张相信,将会有更多老黄头站起来,我大宋,千百万人的大宋,永远也打不垮。”

“你们,”张贵指着酒馆的人,大声道:“都是我大宋英雄,都是我大宋的骄傲。”

即兴的发言,酒馆热闹起来。

等众人冷静下来,张贵摸了摸,没带钱,其实好像貌似也没钱带,他所有的饷银,都分给了下面的弟兄。

见小黄头走过来,张贵尴尬道:“小黄头,我没带钱,能不能下次再给?”

小黄头笑了笑,指着酒馆角落的一个影子,道:“那边有人帮张兄弟付了。”

角落的人显然是听到了小黄头说话,站起来拱手道:“在下张世杰,特意过来见一下名震天下的矮张。”

“嘭”的一声,张贵差点没摔倒,偶的娘啊,张世杰,陆秀夫,南宋末年最重要的一文一武都在均州,不行,老子赶紧把陆秀夫叫过来才行。

“张大人。”张贵连忙还礼,道:“张大人这不是笑话矮张吗?矮张能有什么名气?倒是张大人,乃我大宋栋梁,矮张敬仰万分,今日得见张大人,实属矮张之荣幸。”

两人坐在一起,张世杰苦笑,道:“什么朝廷栋梁,张某只不过乃一介武夫,可有可无而已,若不是丞相,张某还不知道京城哪个角落喝酒呢?”

张贵这才想起,张世杰现在还没达到后世的高度,只好委婉道:“张大人时日未至而已,矮张相信,张大人正如雄鹰一般,总有一天会在天上翱翔。”

“呵呵,”张世杰笑了笑,道:“矮张为人,果然妙趣,也不费张某白跑这一趟,来,喝酒,喝酒。”

两人喝了半宿,到了下午,张贵也喝得差不多了,又让人把郭平、杨不及、文漳、朱天昌、张顺等一众将领叫过来,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把张世杰灌倒。

“郭西夏,别忘记了结账。”张贵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倒了下去。

次日,张贵头痛得厉害,想不到张世杰久却像是一点事也没有,普一见面,拉着张贵又继续喝,两人喝了半天,张世杰终于有事要离开。

两人星星相依,约定日后彼此照顾。

张贵用力甩了甩头颅,也不想呆在军营,头重重的信步走出军营,均州是他张贵的天下,张贵的安全梁顾自然也不用放在心中,而且更可恨的是,张贵最讨厌有人跟在身后,如此几次,梁顾也不管他了。

张贵晕头晕脑的也不知走到哪里,直到有人喊他,抬头望去,原来自己心走到了纪念堂,只见张娘子尴尬的看着自己。

张娘子见张贵看来,低声道:“大人,妾身叫了你很多次了。”

张贵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张娘子,矮张早上喝多了几杯,却没想到走到这里。”

张娘子摇了摇头,看到张贵走路有点晃悠,担心问道:“大人,小心点,要不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也好。”张贵点头,道:“矮张也很长时间没陪弟兄们一起了。”

“这是朱大长,”张贵轻轻的抚摸着盒子,低声道:“朱大长,人长得强壮,一身蛮力,数人难敌,话却从没停过,像女人般啰嗦。”

“这是杨波,水性天下无双,不喜欢说话。”

“这是陈昂,喜欢读书,喜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

“大人,有件事妾身要跟你说一下。”张娘子看到张贵过分悲伤,怕他影响身体。

“张娘子有话不妨直说。”张贵这才站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张娘子拿出一张纸,递给张贵,道:“这是,这是鞑子将领张弘范留在壁画下的墨迹,妾身担心影响不好,找人誊写出来后抹掉了。”

张贵莫名其妙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归枕蓬莱漱弱水,大观宇宙真蜉蝣。”

后面又用小字写着:十年鞍马是非场,虚名半纸多几张。驾战车,游世界,驭飞马,遨长空。人生何求,天理何在。

张贵看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张娘子低声道:“大人,妾身认为,那人是看了壁画之后所产生的感触,且妾身能看得出那人对壁画颇感兴趣。”

“哦?很好,很好。”张贵话刚说完,突然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可怜他一大早就陪张世杰喝酒,今天都还没吃过东西。

张娘子捂嘴笑了笑,道:“大人若不嫌弃妾身手艺,妾身给大人熬点稀饭。”

第三章 经营均房(3)

均州城,三十里外,群山之间,山麓之下,清泉叮当。

晨曦的阳光温柔的笼罩着这个弥漫着青烟的小村落,袅袅青烟升起,给这个冷落的小村落增添了几分生气。

一座青色的大院,在满是泥草房屋的小村落中显得鹤立鸡群。院子虽大,但院子里房间并不多,在院子的后方是三间青瓦大屋,在大院左边,是两间低矮的房子,其中一间正冒着青烟,显然是有人在煮饭。

而右边又是两间高大宽阔房屋,屋顶却是尖顶建筑,在村落里看起来非常显眼。

葛老头睁大眼睛,看着满仓的粮食,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愉快,方圆十里,谁不知道他是打粮食的能手,去年多得老天爷的照顾,家里打的粮食比往年都多。

葛老头醒来的时候,还是丑时刚过,人老了不比以前,昨晚还不到日落就想睡觉,但看到一大堆猪草还没割,儿媳又要赶在为集市的布店赶工,自己硬撑着割了一半,最后实在熬不过了才迷迷糊糊的爬到屋子里睡了。这不,睡到半夜,却被肚子咕噜的声音炒醒了。

葛老头揉了揉饿得慌的肚子,也懒得起床去找吃的,其实是怕吵醒东屋的儿媳,儿媳一个人也不容易,儿子死得早,儿媳说什么也不肯改嫁,一个人拉扯着孙子,又给家里盖起了大房子,还囤积了满仓的粮食,不容易啊。

葛老头卷了卷被子,粮仓是一定要通风的,去年大丰收,好不容易打下了这满仓的粮食,葛老头说什么也要从西屋搬到这里,为的就是看着这满仓的粮食,粮食收了起来,老鼠多得很,少看一眼又不知道会被糟蹋多少粮食,儿媳好说歹说才给他铺了一张木床。

这人老了,身上的毛病就出来了,葛老头皱了皱眉头,这腰骨脚跟的都不比往常了,这饿着肚子,晚上又吹了一些风,身上的一些旧伤又隐隐作痛。

今天就是春耕的第一天,葛老头连忙给自己鼓起,一定要赶早才一个好头,半年的收获就看今天的了。

没想到葛老头下了决心后,反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小孙子葛起耕的叫声,才把迷迷糊糊的葛老头吵醒。

“阿翁,阿翁,日头都晒到屁股了。”葛起耕今年刚满六岁,长得虎头虎脑的看起来让人喜欢,可惜自己儿子死得早,要不然肯定还要给自己多抱几个孙子。

儿媳葛氏低声吆喝道:“牛蛙,别吵阿翁,阿翁昨晚累坏了。”

葛老头被叫醒,心里还惦记着春耕之事,自然也不肯再睡,大声回了一句,却发现腰间痛得不行,昨晚辗转睡了一夜,睡姿又不好,再有这腰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葛老头用右手撑床,左手扶住腰,终于坐了起来,穿好布鞋走粮仓,日头虽没晒到屁股,但也能看得清天色,葛老头看了看日头,约莫估计着还能赶上时间,不过还是埋汰一下自己:“哎呀,怎么睡这么迟了。”

葛起耕坐在门槛上算着数,见葛老头出来,高兴道:“阿翁,阿翁,牛蛙数到十了,牛蛙数到十了。”

“牛蛙真聪明。”葛老头扶着门槛,打算抱一下自己的孙子,却发现腰还是很痛,只好作罢,转而表扬代替:“牛蛙真聪明,以后一定会中秀才。”

看到儿媳还在灶膛里忙前忙后,葛老头连忙走进灶膛,看了一圈,见儿媳已准备好猪食,是昨晚的一些残渣和割好的猪草。看一下木桶,竟然漂浮着一些白花的米饭和一些菜叶子,葛老头不由有点心痛。

“阿爹,让奴家来吧,都让爹爹昨晚早点睡,爹爹偏是不肯。”葛氏长得粗手大脚,当初大郎要取新妇时,葛老头还曾经犹疑过。

“还有,”葛氏有点不悦,道:“阿爹昨晚怎么不起来用餐,这些米饭和菜叶子到今天都变味了,吃了会坏肚子。”

儿媳声音有点沙哑,葛老头知道儿媳昨夜肯定又熬夜赶工了,大郎死后,儿媳照顾小孩,还帮忙打粮食,又要织布换钱,比男儿不知厉害了多少,这些年儿媳也累啊,葛老头看在眼里,埋在心底,默默的帮忙干活。

葛老头摇了摇头,提了提木桶,感觉上比昨天要重了不少,但还是咬紧牙关,提起猪食走到后院。

院子用简易的木头搭了一个棚子,棚子里围了一个大圈,里头养了两头肥嘟嘟的小猪,这小猪是今年年初领的,往年葛老头也想着喂两头猪,可是粮食不够啊,去年粮食丰收,多收了三五斗,儿媳也说了,无论如何也要领两头小猪。

小猪看到葛老头来了,哼哼的叫了起来,葛老头把猪食倒在一个盆子里头,但若要把猪食准确的倒在盆子里,却要用力把猪食提高,送过木栏,还要弯腰。

葛老头先是用左手扶住腰间,然后用右手吃力的把木桶提上来,猪食很重,再加上昨晚没吃东西,身上没几分力气,正觉得提不动之时,却觉得手上一轻:“阿翁,牛蛙帮你,牛蛙帮你。”

葛老头笑了笑,道:“牛蛙再过两年才能帮阿翁呢,等牛蛙长大了,就可以提得动了,就可以帮娘亲喂猪了。”

“牛蛙长大了,不要喂猪。”牛蛙鼓起嘴巴,大声道:“娘亲说今天要送牛蛙去进学呢?”

“今天?”葛老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自家的儿媳,向来把农耕当作性命的儿媳,竟然要在春耕的第一天送牛蛙去进学。

“是呢,娘亲都给牛蛙安排好了,还给牛蛙做了新衣裳呢?”牛蛙可高兴了:“等一会用完餐后,牛蛙就穿给阿翁看。”

葛老头不吭声,在牛蛙的帮助下,终于把木桶的猪食倒了进去,小猪也哼哼的叫了起来,小猪吃得欢快,葛老头也看得喜欢,今年还期望这两头小猪存点银子呢。

去年丰收,家里也打了不少粮食,可是葛老头也舍不得大吃不喝,去年朝廷的秋税,还没收,听说襄樊要打仗,官吏都没有时间。

反正也不管,粮食能放在自家多一天,葛老头就高兴几分,但想到大部分的粮食都要交给朝廷,葛老头又有几分心痛。

去年的春税又比往年多交了十分一,听说还是打仗的事,该死的鞑子,也不让人好好过,希望秋税不要再涨了,要不多收的三五斗就白费功夫。

等回到大厅,儿媳已煮好了早饭,今天的早饭不简单,儿媳煮了一大锅大米饭,然后又煮了两个鸡蛋,再加上一盘油炒的青菜,嫩滑青绿的菜心,看起来非常诱人。

葛老头洗刷完毕,儿媳已盛好饭,并把鸡蛋剥开,孙子一个,给自己一个。

葛老头迟疑了片刻,道:“新妇,你存点鸡蛋也不容易,爹上个月时还吃了一个,这个鸡蛋爹就不吃了,你也不容易,还是你吃了吧。”

葛氏摇了摇头,道:“阿爹吃,奴家最近长了不少肉,吃了也浪费。”

葛老头熬不过儿媳的好意,这才细细把蛋白剥开,然后把蛋黄给牛蛙,牛蛙连忙捂住碗:“娘亲说,牛蛙只吃自己的一个,阿翁吃。”

葛老头瞪了一眼牛蛙,道:“牛蛙正在长身体,吃一个怎么行。”

葛老头牙齿不好,慢吞慢咽的刚吃完一碗饭,儿媳葛氏已吃完,然后向葛老头道了声歉,再把鸡蛋壳洗干净,然后细细打碎,放在铁锅里炒黄,最后碾成粉碎,等葛老头吃晚饭,再给葛老头倒了一碗水,把粉碎的鸡蛋壳交给他。

葛老头向来心口痛,葛氏也不知道去哪里要了这个偏方,葛老头吃过一次觉得很有用,葛氏就留意每次煮鸡蛋都把鸡蛋壳留下来,往日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一个鸡蛋,自从葛老头觉得有用后,每隔一个月总有一个。

葛老头还没把鸡蛋壳碎粉喝完,门外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葛老爷子在家吗?”

葛老头应了一声:“谁啊?进来坐一会。”

院子的木门只是轻轻扣住,来人推开木门走了进来,爽朗笑了笑,道:“葛老爷子好福气啊,啧啧,这房子,这院子,一般人可住不起啊。”

葛老头这才听出来,是集市的张屠夫,张屠夫为人爽朗大方,葛老头一年跟他打交道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但对张屠夫也不反感,笑了笑,道:“这哪儿的话,不过是有瓦遮头而已,什么房子院子的。”

张屠夫非常熟悉乡人的醇厚,也笑了笑,道:“前几天你家小娘子说要些好肉,准备送到学堂去,给牛蛙拜师,葛老爷子好福气啊,啧啧。”

话刚说完,葛老头就看到张屠夫手中提着一大条水嫩嫩的肥肉走了进来,看起来约莫有三四斤。

“奴家见过叔叔。”葛氏盈盈行了一个礼,然后走进西屋拿钱去。

“四斤八两,绝对的好肉。”张屠夫炫耀般拍了拍猪肉:“绝对是好肉,张屠夫杀了十几年的猪,没遇到这么肥的肉,牛蛙进学的事,葛老爷子就放心了。”

葛老头看着白花花耀眼的肥肉,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道:“这倒是劳烦张爷了。”

“这何来劳烦之事,都乡里乡亲的。”张屠夫拍了拍胸口,大声道:“牛蛙进学之事,还不是张某之事,他日牛蛙光宗耀祖,张某脸上也有光。”

此时,葛氏也走了出来,手中捧了一把铜钱,放在饭桌上再细细数了数,然后才道:“叔叔数一下看够不够?”

“数什么数。”张屠夫大手一挥,把铜钱分了一小半出来,笑道:“这个就够了。”

葛氏有点吃惊,道:“这都是好肉,价格要高一些才对,叔叔刚才只收了四分三的钱,还不够。”

“够了,够了。”张屠夫笑了笑,道:“你们去年才起了的房子,也不容易啊,多出来的就算是叔叔给牛蛙的见面礼。”

“那就多谢叔叔了。”葛氏感激的把铜钱收起来,拉了拉牛蛙,道:“牛蛙还不过来谢过张叔叔。”

“张叔叔,”牛蛙人小鬼大,认真道:“张叔叔家的肉,真香。”

第四章 经营均房(4)

张屠夫收了钱自然要离开,葛老头这才心痛道:“真让牛蛙进学?牛蛙再长两年,也能帮上忙了。”

“阿爹,”葛氏低着头,道:“奴家想过了,相公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希望牛蛙能进学,考上秀才,奴家再苦再累,都要把牛蛙送到学堂。”

“可是,学堂这么远,”葛老头担忧道:“牛蛙年纪还小,老头也不放心。”

“阿爹,”葛氏显然是早有准备,道:“奴家早就问过了,现在的学堂里可以住人,还可以在学堂用餐,一个月还有三天时间可以回家。”

“那,那不是要花很多银子?”葛老头吃惊的看着葛氏,不知道她怎么知道。

“这个,奴家倒没问清楚。”葛氏呐呐道:“牛蛙还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应该花不了多少银子吧?”

“别要很多银子。”葛老头有点不舍,道:“去年的秋税还没收呢?交了秋税就没多少粮食了。”

“那新妇打算送牛蛙到哪里进学?”葛老头考虑到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这方圆十里人家不多,学堂倒也有一个,但没听说出过什么秀才。

葛氏咬了咬牙,道:“阿爹,奴家打算送牛蛙到均州进学。”

“什么,均州。”葛老头脸色变了变,道:“没听说吗?去年均州遭了大难,鞑子杀了很多人,不行,绝对不行,牛蛙是咱葛家最后的根了。”

葛氏迟疑了片刻,才道:“奴家前几天上集市,听说均州的张大人打了胜仗回来,均州有张大人在就不会有事。”

“还听说均州有大学堂,咱们均州的大官人陆大人还经常到学堂里讲学。”葛氏谨慎说道:“陆大人是朝廷的进士,奴家思量,牛蛙要是能进了大学堂,说不定能达成他爹爹的愿望,奴家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葛老头听到儿媳说起自己的儿子,心又软了下来,这些年来儿媳起早摸黑拼死拼活劳作,去年又新修了大房子,就是要为死去的儿子争一口气。

现在拼着命要把牛蛙送到均州的大学堂,也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叹气,道:“新妇都已决定了,老头也没有什么话说。”

葛氏有点惊恐,连忙问道:“阿爹这是怪奴家不与阿爹商量吗?”

葛氏聪明,能干,而且为人踏实,葛老头向来对她颇为放心,听到儿媳的惊恐,葛老头连忙道:“新妇勿要担心,老头只是不忍心看到新妇这样劳苦。”

葛氏这才放下心,道:“这是奴家应该做的。”

葛老头见儿媳这样说,也不好再说话,张罗着帮牛蛙收拾东西,葛氏这几天都在张罗着这件事,东西早已收拾好,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也就是几件破烂的旧衣服。

葛老头想了片刻,回到西屋,从破旧的木箱底下摸了一个玉佩出来,递给葛氏道:“新妇,老头知道家里也没什么银子,这个玉佩你带着,万一到了均州钱不够,你,你就找一家当铺把它当了,也好换点钱解解急。”

“阿爹,这万万不行,万万不行。”葛氏连忙摇头,这是葛家的家传之宝,听说传了几代人,自己相公死后,葛老头又把这玉佩藏了回来,准备等牛蛙大了交给牛蛙。

“拿着。”葛老头难道威严一次,道:“均州不比村里,事事都要用银子,你不准备一下,到时牛蛙进不了学堂,还不是白跑一趟。”

葛氏这才接过来,仔细的用一个洁白的布包好,然后放在怀里。

葛氏收拾好之后,又把肥猪肉带上,想了一下,又跑到房间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用布包好放在包裹里。

“新妇,这均州少说也有三十里路,这一天不知能否来回,要不撵些烧饼带上?”葛老头建议,看到自己儿媳和孙子挨饥受饿,他老头子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再说自己儿媳也就跟自己儿子去过一趟均州:“要不老头子也跟着去?”

葛氏摇头,道:“阿爹不知道,集市里现在有到均州带路的小吏呢?”

“这个是什么回事?”葛老头倒是郁闷了,平素这小吏不是专门收税?现在怎么管上带路了?

葛氏解释道:“今天是进学堂的日子,奴家前几天去集市时,刚好有官府的官文下来,说今天有小吏在集市等,若有到均州上学堂的孩子,都可以跟着一起上去。”

“这是不是真的呢?”葛老头有点不敢相信,不是说朝廷现在跟鞑子在打仗吗?怎么还有精力管这些事情。

葛氏点头,道:“如果没有,奴家就带着牛蛙去,奴家也去过均州,路很好认。”

牛蛙有点依依不舍,葛老头把他们两母子送到门口,村西的黄老头正抬着一把锄头经过,见到葛老头,奇怪问道:“老葛,今日是春耕日呢?您老也不早点出门啊。”

“正准备着呢?正准备着呢?”葛老头笑了笑。

葛氏愣了一下,惭愧说道:“阿爹,奴家不知道今日春耕呢?要不奴家迟几天再去。”

这几天葛氏为了牛蛙进学堂的事,整天提心吊胆,又要为集市的布店赶货,忙得昏头昏脑,都忘记了这个大日子。

“去,去,去。”葛老头挥了挥手,道:“老头子还行,你们一路上小心就是了。”

葛氏这才带着牛蛙向集市走去。葛老头直到看不见孙子的身影,这才回到院子里,然后急忙拿起锄头就往田里跑。

等到了地里,地里已全是人头,地里的人见到葛老头,都纷纷打招呼,葛老头本是村中打粮食的能手,儿媳又是能干,去年又盖了大房子,在村里头威信可不低。

葛老头哪里还有时间跟他们胡扯,急忙来到地里,现在儿媳带牛蛙去进学,平白少了一个绝对的劳动力,自己一个人希望能来得及。

不过就看那可怜的腰痛不要出来折腾就是了,想年轻时,自己一个人一天也能照顾两三亩地,这几十年过去了,人也老了,干活不行了。

葛老头憋着气,一口气干到日中,葛老头总算是把地平整好,把秧苗拔好。现在也不敢拔太多,只能将就着先干一些,能干多少就算是多少了。

葛老头忙得昏头昏脑,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喘息,却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大群人,领头的正是乡里的村正,村正后面跟着三五个后生,葛老头眼睛不是很好,看得不是很清楚。

唉,估计要开始征收秋粮了,想不到还是逃不掉。葛老头有点不甘心的想着,想到家里头那金灿灿的粮食将会少一大半,葛老头就有点心痛。

葛老头摇了摇头,轻轻锤了锤腰,又俯下身去,插秧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要弓着身体来回不停走动,葛老头的腰又不是很好,这半天下来已觉得这腰不像自家的腰一般。

“葛老爷子,休息一下。”葛老头刚低下身子,一个亲切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刚开始葛老头自然不当一回事,地里这么多人,凭啥子就叫自己呢?

自己也没什么好让别人挂念。

直到村正再叫一次,葛老头总知道这是叫自己的了:“葛老哥,休息一下吧。”

葛老头直起腰杆,看到三个后生正看着自己呢?领头的后生长得一脸和气,身体却是异常的强壮,看起来绝对是一身好庄稼汉。

“张老哥,”葛老头有点不开心,敢情这些人都袖手好闲拿自己开玩笑,不赶紧把秧插好,待明天地里的水干了,又是白忙乎一趟:“秋粮在家里放着呢?现在忙乎着,等明儿再拿去交。”

村正尴尬的看了看后生,见后生笑了笑,道:“葛老爷子,地里的活不慌,先吃点东西再干。”

葛老头一听,这是什么骗人的话,他葛老头活了一大把年纪,哪有人干活干了一半还吃东西?这不是跟自己肚子作对吗?撑着肚子怎么干活。

葛老头虽然怒他乱说话,但又畏惧他的身份,见村正不说话,只好道:“老头子刚吃过了,地里的活可要抓紧干,要不过了时辰就麻烦了。”

“这个好办。”后生笑了笑,道:“葛老爷子要是着急,矮张给你帮个手。”

“哪敢劳烦官人。”葛老头笑了笑,觉得这后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这地里的庄稼就像是怀里的孩子,一般人能伺候得了吗?

后生也不说话,卷起了裤脚,把靴子脱了一把迈进地里,捡起其中一把稻秧就插了起来,动作竟然非常熟悉。

葛老爷子也不敢生气,连忙道:“官人这不是让老头折寿吗?这万万不能,万万不能啊。”

葛老头喊得着急,其实是怕后生弄坏了稻秧。

后生也不说话,决定用事实说话,三下两下就插完了一把秧苗,葛老头看得眼睛都花了,不深不浅,横式成线,简直比自己这个干了几十年的老田头还要好。

葛老头忍不住赞道:“官人好手艺啊。”

后生笑了笑,道:“人年轻,白长了些力气而已。”

旁边的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后生叫了起来:“头,我怎么办?”

“给老子去弄点吃的去。”后生吆喝了一声:“别在这里晃眼。”

葛老头注意到村正正想说话,就被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后生拉住了,葛老头心里不由有点害怕,但看到帮忙的后生一脸和气,再加上一手好手艺,倒也放松了不少。

第五章 经营均房(5)

两人刚坐下来,其中一个高大的后生也回来了,提着一个大篮子,满面笑容:“头,好东西啊,好东西啊。”

高大的后生也毫不迟疑的坐过来,揭开篮子,只见一只烤得金黄的乳猪飘着莫名的香味。

葛老头忍不住咕噜吞了一下口水,尴尬的看了一眼后生,想不到后生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先是用匕首割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皱了皱眉头,怒瞪了高大的后生一眼:“这烤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调料放得不够,火候也不够,还有乳猪也老了,没有乳味”

高大的后生讨好,道:“头,这不是时间不够嘛?今晚老郭还留了一手呢?”

后生也不看他,仔细的割下一条后腿,递给葛老头,道:“葛老爷子,来,尝一下,这小子手艺不行,将就着吧。”

葛老头哪敢接,这烤乳猪虽然也看过,不过这都得用白花花的银子才能买到:“不敢,不敢,老头肚子还没饿,还没饿。”

话越说越轻,见鬼的没饿,一大早就起床,现在都日中了,早已饿得肚皮贴后脊了。

后生也不管,直接把乳猪腿塞到他手中,道:“葛老爷子就当给点面子矮张,陪矮张将就吃一些吧,可怜矮张,今日一大早就出门,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葛老头见后生说得平易近人,连忙道了谢,颤抖的接过乳猪,一种带着鲜草的香味飘到鼻子里头,突然,葛老爷子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乳猪:“这,这……”

这正是他家里养的那两只小猪,当初葛老头领回来时就发现其中一个小猪后退有一块胎记,现在虽然被火烤得金黄,但胎记还是隐约可见。

“葛老爷子,实在不好意思。”高大的后生笑了笑,裂开大嘴,露出几个大门牙,把葛老头看得心中发毛:“老子找了半天,也只有在你家找到两只小猪。”

“你,你们。”葛老头被气得不行,之前还想着这后生挺好的一个,莫不是贪图自家的粮食来了:“你们不能抢老头子的粮食啊。”

“谁抢你家的粮食了?”高大的后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头:“真小气,吃你两只小猪又怎样了?”

后生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向葛老爷子道歉,老子就废了你。”

“看来你小子出来就牛了啊,回去给老子炒一百遍军纪。”

高大的后生苦着脸,连忙抱住葛老头的大腿,呜呜道:“葛老爷子,你就说句话吧,这小猪,当是老子向你买的好不好。”

“你看,这是十两银子。”高大的后生讨好般把手中银子递过去,道:“看到了没有,这里还有官府的印记,不会是假的。”

葛老头被两人搞得快要疯了,现在其中一人竟然要给自己十两银子,买的就是他家里养的两只小猪。

这小猪年前领回来,只不过用了他十个铜钱,现在一下子涨了一百倍,也是去年,他修建了这个一栋大房子,也不过用了五两银子,然而这五两银子却是他与儿媳起早贪黑存了好几年的积蓄。

葛老头哪里敢接,抱住猪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生脸色更黑了,狠狠瞪了高大的后生一眼,柔声道:“葛老爷子,这都怪矮张御下不严,给您老添麻烦了,你看这银子能不能顶得上这小猪的加钱,不够的话矮张再让那小子多给。”

“不,不用。”葛老头被后生刚才的威严吓坏了,哪里还敢要银子,怕能保住自己一条性命也就好得不行了。

后生柔声说道:“葛老爷子不用担心,在下乃均州军头张贵,这是张贵的部下梁顾,矮张御下不严,葛老爷子若是不收下这锭银子,梁小子回去是要重重处罚。”

“你就是,就是均州那个张大人?”葛老头想起早上时儿媳曾经给自己说过,隐约有些印象。葛老头赶紧双脚跪下去,但手中却舍不得烤得金黄的乳猪腿。

“哦?葛老爷子还听说过矮张贱名?”张贵赶紧把葛老头扶住,心中却觉得奇怪了,这偏僻的小山村,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

葛老爷子这才缓过气,心里也没这么害怕了,道:“今个儿早上刚听家里新妇说过。”

“那就好,那就好。”张贵乐了,连忙把银子交给葛老头,抱歉道:“矮张部下,不经葛老爷子同意,就杀了葛老爷子的小猪,实在是矮张的错,这锭银子还请葛老爷子收下。”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葛老爷子连忙摆手,道:“老头子不知道是张大人,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人情归人情。”张贵笑道:“可是数目要分明,不用看在矮张面上。”

梁顾见机行事,也求饶道:“葛老爷子,求求你收下吧,再不收下,梁小子回去可就活不成了。”

葛老爷子还是摇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再说这小猪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那值多少钱?”张贵问道:“葛老爷子你算一下。”

葛老爷子迟疑了片刻,道:“大人若真要付这钱,老头倒有件事,想求求大人。”

梁顾赶紧扑上来,道:“老爷子尽管吩咐,就算是天下的月亮,老子也要把他摘下来。”

“去,给老子滚远一点。”张贵大脚把梁顾踹开,这才尊敬道:“葛老爷子请说,张贵必将尽力。”

“在下有一个孙子,今日他娘带他去均州进学,大人,大人若是方便,能否通融一下?”葛老爷子这辈子没求过人,但今日为了葛起耕,硬是鼓起勇气把话说完,脸上却像发烧一般。

张贵笑了笑,道:“矮张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均州不是下了官文吗?凡六岁以上的孩童,都可以到均州进学。”

“这,这。”葛老爷子显然是被这个天大的馅饼砸晕了。

张贵笑了笑,道:“葛老爷子,咱们赶紧吃点东西吧,待会把秧插好,这天快黑了。”

葛老头这才想起还有一半的田还没插完秧苗,既然知道了张贵的身份,葛老爷子说什么也不敢让张贵帮忙。

张贵也不跟他争吵,三下两下的就插了一大半,葛老爷子见拿他没有办法,也只好拼了老骨头,加快了速度。

虽是这样,但也到了临天黑时才插好。

张贵帮忙收拾了一下,笑道:“眼下已是天黑,不知道葛老爷子能否让矮张留宿一晚。”

“大人……”

葛老头还没说完,张贵打断道:“矮张可是微服出行,为了矮张的安全,葛老爷子还是直接称呼在下矮张或张小子就可以了。”

葛老头哪敢,也幸亏他难得脑筋这次转得快,道:“张公子,葛老头家里寒酸。”

“什么寒酸。”张贵笑了笑,道:“我看挺宽敞的嘛,住我们三个人绝对没问题。”

见葛老爷子还要说话,矮张连忙道:“葛老爷子不是想让矮张露宿街头吧?这可不是葛老爷子你的待客之道吧。”

“放心,矮张到时会给老爷子算上银子的。”

葛老头大窖,搞得自己是为了银子才肯让张贵住宿一般,不悦道:“老头并不是看在银子份上,只是家中尚有儿媳,老头子儿子早死,寡妇门前多是非,留宿不便,怕有闲人闲语。”

“呵呵,矮张还以为什么事。”张贵笑了笑,道:“老爷子放心,葛娘子今天赶不回来了。”

葛老头半疑半信的回到家,果然有一个小吏在等着,见葛老头连忙拱手道:“恭喜老爷子,令孙葛起耕正式被均州学堂录用,葛娘子今天不便回来,特意让在下过来通知一下。”

葛老头还没回过神,小吏就已告辞,张贵笑了笑,道:“学堂开学,肯定会有不少人,葛娘子还有协助办一些手续,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来。”

葛老头这才安下心来,想张贵大官人,也不用骗自己一个小民,但心底毕竟还是为儿媳和孙子担心。

等两人分清主次坐好,又是一桌丰盛的酒菜,另外一个年纪较大的后生不好意思,道:“老爷子,实在不好意思,郭某找不到招待的酒菜,就从您老这里不打自取,这银子已算好,你收一下。”

葛老头见这后生说得客气,又得知孙子已进了学堂,这心甜得就像喝了一大杯蜜糖,自然不肯收郭平的银子。

郭平苦笑,道:“老爷子这不是逼郭某犯罪吗?均州军有令,不取百姓一针一线,一丝一毫。老爷子这要是不收,郭某也就没胆回均州了。”

葛老头这才收下,旁边的梁顾这下来了勇气,也不知道怎么弄出了一些眼泪,呜咽道:“老爷子收了老郭的银子,再不收梁小子的银子,梁小子也不敢回均州了。”

葛老头好说歹说,才暂时收下那一锭烫手的银子。

不但菜肴丰富,就连酒也是葛老头从来没有喝过的好酒,葛老头在郭平和张贵的联手之下,很快就醉倒,就连梁顾,也是迅速倒下。

临倒下前,梁顾这小子还唧唧哇哇的胡说话。

第六章 经营均房(6)

次日一早,自然有郭平帮忙准备好早饭,也不管梁顾还在呼噜大睡,张贵屁颠屁颠的跟在葛老头身后,踏着朝霞去了地里。至于郭平,跟往常一样,准备好造反后就不知跑到哪里练箭去了,张贵虽说不上懒,但至少没有他的耐力。

“张公子,您事多,老头子不敢劳烦你了。”葛老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一个老头,竟然有幸跟均州最大的官人在一块,还跟他喝了酒?要是这事给儿媳知道了,非说他人老了胡思乱想,这日后在孙子面前,也算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啊,逢年过节在老伙计面前也能长不少面子啊。

“事不多,不多。”张贵笑了笑,道:“矮张空闲得很呢?均州的事都有陆大人他们看着呢?矮张整天打仗容易吗?现在空闲下来,到处走走,到处走走。”

葛老头忍不住笑了笑,谁都不会想到,眼前的这个调皮的后生竟然就是冲锋陷阵的将军:“张公子打仗是不容易。”

“是啊,是不容易啊。”张贵看着唯美的小山村,想起那些长眠在地下的弟兄,感慨说道:“葛老爷子,大家都是不容易啊,不过熬过了这几年,矮张相信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张公子既然这样说,就一定会好起来的。”葛老头尴尬看着张贵,鼓起勇气道:“张公子,有件事老头子不问,这几天都没睡好。”

张贵知道乡下人淳朴,常常为了一点小事睡不好,鼓励道:“葛老爷子有话尽管问,矮张又不是欺负人的主,您老随便问。”

还不欺负人?葛老头为梁顾感到委屈:“张公子,去年的秋税一直没收,老头子这些天辗转反复一直睡不好。”

“秋税?”张贵恍然大悟,他一直没有纳税的好习惯,上辈子因为工资低,还没到纳税的上限,这辈子是个混混,好像也不用纳税吧:“老爷子,这事矮张给你说说,襄樊战乱数年,去年鞑子大军大肆攻城,幸得我均州军出了不少力,朝廷准矮张收税三年以资军费。”

“那,那什么时候收?。”葛老头紧张的看着张贵,害怕这个年轻的后生,嘴巴一张就回要去他大半的粮食。

“嘿嘿。”张贵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还在跟陆秀夫等人争吵,按照张贵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免了再说,再穷也不能穷百姓,这是他的为人准则。

陆秀夫也同意减税,但不赞同免税。一来均州财政未见得有好转,虽有李庭芝、贾似道和刘家等几大势力在背后支持,但朝廷既然准许张贵自己收税,自然就不管士兵的饷银朝廷;还有官员的福利,朝廷虽给官员发工资,但这几年经济不好,偶有拖欠,最终还是要靠地方补贴,大宋的官员是出了名的刁,福利好,假期多,工资还不能拖欠,要不就要罢工。

还有学堂的补贴、孤老院等各种福利体系的补贴,算下来绝对是一笔大得不能再大的费用,更重要的是均州城扩张的费用。

自从去年均州军救援襄樊,拒敌城外,诱敌城内,把鞑子逗得团团转之后,北归的汉子,南上的勇士,有血性的百姓,还有更多是有眼光的商人,都不约而同的涌入均州,乱世之中,一个能保卫一方安宁的军阀势力,甚至要比朝廷跟得人心。

均州城就显得不够用了,扩张是唯一的选择,拿什么来扩张?自然就只有用钱了。

卢方的商队虽能补贴一些,但限于均州的粮食都让张贵送去襄樊,粮食不足,酿酒就不足,酿酒不足,卢方商队的收入何来?能维持个半死不活已非常重要了。

“老爷子,现在要交多少税?”张贵认真道:“老爷子实话实说,均州没人敢得罪老子。”

葛老头看着一脸自信的张贵,鼓起勇气道:“正常的税一亩地原本只需交两斗”

按理来说,一亩地能打两旦,十税一,已经很高了,但这还是正常的情况。

“不正常的呢?”张贵脸色变了变。

葛老头暗中掐了掐拳头,道:“不正常的变化就多了。交税时,要多交米谷入仓后被老鼠、麻雀吃掉的损耗部分,这叫做加耗,均州还好,交纳一石田赋,只需多交一斗三升,其他地方都收到两斗以上了。”

“除了加耗外,尚须交头子钱,每一石田赋需要另交头子钱七文,但还不止这个,另有丁口之赋,是按人丁征收的人头税。老头今年已经五十有八了,尚要交300文。”

“那葛老爷子,你家的一共需交多少税?矮张问的是秋税。”张贵脸色有点不自然。

葛老头看张贵平易近人,又没什么架子,心里早已把他当成自己的后生:“老头家有良田五亩,其他旱地就不说了。秋税一亩需交两斗,算下来五亩就是一旦了,然后一旦田赋需另交头子钱十文,现在米价不算高,一旦米也只能换一贯银子,算下来就需要一升米了。”

“又有加耗一斗三升,丁口之赋300文,又是三升。”

“那葛老爷子一共需交一旦一斗七升?”张贵粗略算了一下。

想不到葛老头摇头,道:“唉,要是这样,老头也算还能接受吧,又有水税,建房子要交建房子税,卖猪仔要叫卖猪仔的税,乱七八糟的真让人算不过来。”

“老头这一年下来,春税与秋税,合下来差不多要交四旦。”

“那葛老爷子一天需花费多少?”张贵决心要算一笔清晰账。

“老头跟儿媳还有孙子,一天大概需吃掉三升粮食,其他能省也就省了,算下来一年的粮食至少要12旦。”葛老头黯然道:“这些粮食仅能维持温饱,平素要想扯点布、买点肉、租借一头老黄牛,那是绝对不敢的。”

“那葛老爷子去年收成几何?”张贵曾经看到一份文献,说大宋普通老百姓一天需要花费约100文钱,算下来就是1斗米了,老头家里省吃俭用的,已经把生活需求降到最低。

“去年老天爷给了面子。”葛老头作了一个尊敬的手势:“每亩收成约莫两旦。”

“那,那也就是说一共收成二十旦,除了四旦税,只有十六旦,尚不能保持温饱。”张贵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脸膛黝黑的老汉。

老头须发张扬:“这还不是,要不是儿媳她起早摸黑的为集市的布店织布和做衣裳,不要说起了大屋,能不饿肚子已经很好了。”

“均州地窄人多,算下来每人不足五亩地,老头家里实在干不了这么多,儿媳又把其中五亩租给了邻居,都是邻里乡亲,大伙过得也不容易,儿媳也不肯收租,但求把地税交了就算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贵不由叹气。

“葛老头,这税,你认为订多少合适呢?”张贵干脆做一个调查。

葛老头犹疑了片刻,道:“老头也不要求多少,能把一些不该收的份子钱免了,这些地税老头还是交得起的,只是有些人家,人口多了,地却不多,总不能混得温饱。”

南宋少说也有五六千万人,成熟的土地几乎开垦完毕,现在又不像后世,有成熟的杂交技术,能养活这么多人,实在不容易啊。

张贵问了一些平常的问题,两人也就到了地里。

葛老头的这块,虽然不是地理位置最好,但由于常年精耕细作,再加上合理的施肥,土地肥沃反而较其他地里位置更好的水田要好一些。

“这都是老头一把汗一把锄头开垦出来的土地啊。”老头用力捏着丰润得黑呼呼的泥土:“老头是江陵人士,大人可能不知道,江陵很多土地都种了棉花,地租贵得很,老头当年实在没办法,只好跟随大伙流落到了均州。”

“然而,好的田地早就没有了,老头就来到这山林里。”葛老头满是唏嘘:“算下来都好几十年了。”

张贵一边陪老头说话,一边加快速度插秧,还不到日中,两人竟干了一大半。

张贵突然想起,以前在中国南方的一些农村,有一种叫做抛秧的技术,听一些老农说这种技术不伤水稻的根系,回阳非常快,而且分蘖非常多,水稻也就自然更加高产。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技术不用弯腰辛辛苦苦插秧,直接那种秧苗抛在地上就可以了。

当时张贵觉得有趣,毕竟插秧技术在中国流传了不知多少年,有这抛秧技术的出现,对一些用不到高科技的丘陵地带,好处自然一目了然。

“葛老爷子,矮张心里有个想法,跟你商量一下,你帮忙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成。”矮张把葛老头拉到大树底下,躲开中午的烈日,顺便骂一下郭平和梁顾。

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葛老头也不怎么畏生,道:“张公子人中天骄,老头能帮上什么忙。”

“呵呵,这个忙还真只有老爷子才能帮上。”张贵擦了擦脸颊的汗。

葛老头奇怪,道:“老头一个老农?只会种地,能帮上什么?”

张贵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矮张想,能不能做很多很多小格子,小格子里放些好泥,然后把稻种播种在小格子中。”

“等稻种长成秧苗后,再把小格子拿开,这样秧苗下有泥土,”张贵饶头只好胡说:“葛老头你腰不好,这带了泥土的秧苗,就可以直着腰,把秧苗抛在水田里。”

张贵顺手做了一个模型:“因为秧苗上带了泥土,这样秧苗也不会倒。”

葛老头仔细看了半天,囔囔道:“若是能行得通,这样秧苗就不会伤根,而且分蘖必然也要快很多。”

又看了一会,葛老头眼睛亮了:“这秧苗还不能太大,太大了就会倒秧。”

“不伤根必然长得快,不伤蘖自然就长得好,长得好收成自然也就更好。”葛老头越想就越觉得张贵这个法子妙不可言。

“葛老爷子,你认为怎样?”张贵看到葛老头的样子,知道有戏。

葛老头眯着眼:“妙啊,秒啊,张公子果然是天神下凡,可惜这春耕已过,不然老头还真想试一下。。”

张贵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偷盗者,只好道:“这春耕过了,不是还有秋耕吗?不过这技术还不成熟,得多试一下,才能正式推广,要不然百姓会有大损失。”

“还是张公子想得周到。”葛老头赞叹。

第七章 经营均房(7)

葛氏带着儿子葛起耕忐忑不安的来到集市,远远看到一个长得高瘦的士兵在集市路口东张西望,见葛氏带了葛起耕,连忙走过去,拱手作揖道:“在下陈大举,奉命前来接应各地学子前往均州进学。”

葛氏哪里见过如此好声好气的小兵,心中感觉有点害怕,又担心受骗,但见小兵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又不是坏人,鼓起勇气,道:“奴家听说大人身上都会带有文书证明。”

陈大举拍了拍头,道:“哎呀,忘记了,让婶婶见笑了。”

陈大举虽在火攻万山大营中立了大功,也生了小官,但年少好动,又自幼生在山区,翻山越岭脚力又快,这几天均州放假,官员都到乡下劝农去了。

陈大举也忍不住,自告奋勇来到这偏僻的小地方,本想图一个好奇,想不到这山区贫瘠比起老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陈大举也失去了兴趣,只想早点带人回去均州后自己快活去。

陈大举从怀里掏出均州户曹开的文书,上面还签了张贵和陆秀夫的大名,葛氏虽不认识字,但却谨慎的接过来装模作样仔细看了一遍,还偷偷观察陈大举的表情。

看到鲜红的大章,又见陈大举一脸坦然,才略略放心,把文书交还给陈大举,不好意思道:“大人,奴家多心了。”

迟疑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些铜钱,尴尬道:“大人,路程遥远,这些小钱还请大人收下,换点小酒。”

陈大举夸张的往后跳了一大步,摇头道:“婶婶这不是要害大举吗?均州军有规定,不得拿百姓一针一线,一丝一毫,这要是让大人知道了,大举这双手可不能要了。”

葛氏看到大举的举措,展颜笑了笑,道:“大人不收下,奴家实在过意不去,现在天色还早,要不然奴家请大人吃些早饭。”

陈大举早已摸清这个小集市的底细,哪里能找到吃的呢?

“别,别,别。”陈大举摆摆手,道:“大举这次是因公出差,有差旅费,银子用不完。还有,婶婶你看大举年纪还小,就别叫我大人了,怪难听的。”

“奴家不敢越礼。”葛氏初次独自出门,毕竟有点担心,但她常年为集市的布店织布做衣裳,也算是接触了不少人,胆子又要比其他人要大,若是平常民妇,哪敢独自带一个小孩就出门?

陈大举苦着脸,为这称呼的问题饶头,只好一再强调,道:“反正婶婶就不能叫大人了。”

葛氏暗中想了片刻,才尴尬道:“大人若是不介意,奴家就叫大人为大举兄弟。”

“好,好。”陈大举也不管什么,反正不要听到大人两个字就放心很多了,这人还没长大,就要被叫大人了,实非他所愿。

“大举兄弟,”葛氏犹疑道:“奴家为布店织了些布和做了些衣裳,奴家能不能去一趟布店?”

“同去,同去。”陈大举耐不住寂寞,能有一个人聊天高兴得不行了。

“可是,大举兄弟不用在这里等吗?”葛氏有点担忧,要是有其他人要过来,她又觉得过意不去。

“不怕,”陈大举拍拍胸口道:“不是大举自夸,大举眼睛厉害得很,这集市能有多大,大举一眼就可以看两个来回。”

葛氏笑了笑,拉了拉身边的葛起耕,道:“牛蛙,见过叔叔。”

葛起耕见的人少,有点害羞躲在娘亲身后,见娘亲把自己拉了出来,没有办法,只好低声道:“牛蛙,牛蛙见过小叔叔。”

晕,叔叔就是叔叔,怎么就变成小叔叔了,不过陈大举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他计较,从怀里变戏法的掏出一个用纸包住的四四方方的糖果,递给葛起耕道:“牛蛙是吗?叔叔请你吃糖。”

这种糖却是均州军专用,张贵用米粉和蔗糖一起熬成糊状,然后凉成块状,再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由于蔗糖紧缺,均州军也只有每次出征,每人才可以分两块,在急行军或伏击敌军时能够补充体力,提醒精神,非常有用。

平常陈大举都舍不得吃,现在为了充当叔叔的面子,也咬牙出血本了。

葛起耕哪里敢接,虽好奇的看着糖果,但却躲在葛氏身后,陈大举尴尬的看了看葛氏,道:“这是糖,甜的,甜的。”

葛氏也没吃过糖,摇头道:“大举兄弟,奴家心领了,牛蛙没见过生人,实在太失礼了。”

陈大举哪里肯放过小葛起耕,他小孩子玩心心喜,故意板起脸,道:“牛蛙,你要是不拿叔叔的东西,叔叔便要怒了。”

葛起耕和葛氏都吓了一跳,葛起耕更是不停的眨着眼睛,差点没掉眼泪。

陈大举饶头,还真是没办法了,只好把糖果收起来,讪笑道:“吓着婶婶了,走,咱们去布店吧。”

一个小布店,小得可怜。

经营布店的是一个老头,见葛氏到了,连忙迎上来:“恭喜葛大婶了。”

想必张屠夫已把葛起耕要去均州求学的消息传开了,也不管能不能求得上,先恭喜了肯定不会错。

葛氏连忙还礼,道:“谢过掌柜,这些年要不是有掌柜的照顾,牛蛙求学之事,奴家想也不敢想啊。”

两人唠叨了一下,葛氏却看到陈大举在仔细看着布店里不多的衣裳,眼睛冒着火花。虽然都是粗麻粗布做出来的衣裳,但做工精细,手艺精良,款式虽然老土,但结实耐用。

其实集市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也不多,布店哪有什么生意,平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年时扯些布自己缝,能买衣裳的也是一些家里没有婆娘的汉子。

陈大举身上的衣裳不太合身,看了几件都觉得非常满意,看店里衣裳不多,想了一下,干脆全部都买了下来。

“大,大人。”布店的老头虽说见过不少人,但见陈大举一下子把店里的衣裳全部买断,还是有点紧张,估计是怕他不给钱,也不太敢收钱,对方年龄虽小,但毕竟是官,民不与官斗,中国几千年来的观点。

“掌柜放心。”陈大举知道老头担心的事:“在下不缺钱。”

陈大举刚领了饷银,还没和兄弟们喝酒用完,看了一下,刚好是十套衣服:“一共是多少银子?”

“三贯,哦,不是,老头算错了,应该是两贯。”老头说的显然不是实话,一匹布都要800文了,做成衣服,十件还买两贯,那绝对是大亏本。

陈大举拿了一锭银子,大概有三两重,道:“你看一下这个够了没有?”

老头虽见过银子,但哪里敢拿,更不用说称重之事。

陈大举苦着脸,道:“在下的饷银每个月是15两,一共有5锭,这里应该是3两,也就是3贯,应该够了吧。”

掌柜连忙道:“有多了,有多了。”

陈大举摇了摇头,道:“不多,不多,这衣裳做工这么好,值这个钱。”

掌柜大喜,这往常一两个月也不开张,现在一下子给陈大举包完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陈大举不但包完了,还给了银子。

哪里敢多收,连忙道:“大人,老头说有多了就有多了,平常最多也不过是两贯。”

“没关系,没关系。”陈大举对银子不敢兴趣,他老爸是寨主,他叔叔是债主,再穷也不能穷寨主的儿子和寨子的侄子啊。

“大人,”老头坚持,道:“多收银子买贵货物不是老头的为人,要不你再拿两匹布吧。”

陈大举苦着脸,道:“大举只有两只手,哪里能带得了这么多东西。”

想不到老头爽快道:“老头看大人是骑马过来,要不把布和衣裳驼在马背上。”

旁边葛氏也帮忙道:“大举兄弟,你就收下吧,掌柜是不会贪图你的银子,要不收下,说不定掌柜连衣裳也不肯卖给你了。”

陈大举只有牵过战马,任凭老头折腾,自己却从包裹里取出两个烧饼。

“牛蛙,好香的烧饼,要不一起吃一点?”陈大举仿佛是跟牛蛙较上了劲。

牛蛙闻着烧饼的香气,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道:“牛蛙今天早上吃了鸡蛋,不饿。”

“吃了鸡蛋?”陈大举看着一脸骄傲的牛蛙,自己每天早上几乎都可以吃一个鸡蛋,也没发现鸡蛋好吃啊。

从均州城到这小山村虽只有30里路,但陈大举一早出发,到现在还没用早饭,自然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烧饼,却看到牛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

陈大举故意拍了拍肚皮:“哎呀,吃得好饱啊,吃得好饱啊。”

“牛蛙,还有一个烧饼呢?”陈大举故作不在乎道:“叔叔已吃饱了,牛蛙不要的话叔叔就扔了。”

牛蛙怯怯,道:“娘亲说过,不能浪费食物,叔叔是坏人。”

陈大举惋惜,道:“叔叔也不舍得啊,要不牛蛙帮叔叔吃了,这样就不浪费食物了,叔叔也不是坏人了?”

陈大举见牛蛙有些意动,连忙把烧饼塞到牛蛙手中,害怕牛蛙不要似的,连忙道:“牛蛙不要的话,就是牛蛙浪费食物了。”

牛蛙毕竟人小,哪里有陈大举的计谋,接过烧饼后却不舍得放开手了,这不是简单的烧饼,牛蛙还看到烧饼里夹杂了不少肉糜。

这时葛氏也帮老头绑好布匹和衣裳,走过来看到牛蛙拿着烧饼,抱歉道:“大举兄弟,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大举兄弟莫要见怪。”

“娘,好香,娘先吃。”牛蛙很懂事,闻到烧饼的香味和看到其中的肉糜,却不肯自个一个人独吃。

葛氏摇头,道:“牛蛙吃,娘早饭吃得饱,现在还没饿呢?”

牛蛙脾性很犟,用力扯了一块,递给葛氏,道:“娘不吃,牛蛙也不吃。”

葛氏看了一眼陈大举,却见他故意装着在伺候战马,心里有些感动,只好接过来咬了一口,面粉磨得很细,劲儿也非常大,很有弹性,再加上其中夹杂的肉糜和香油的味道,更是让葛氏忍不住咽口水。

这下葛氏更舍不得吃了,把烧饼喂给牛蛙,道:“是很好吃,娘牙齿不好,牛蛙也吃。”

牛蛙见葛氏吃了,自己也猛吃起来,小孩子没有定性,一下子就停不了口,直到烧饼吃完了还忍不住吮吸几个手指。

第八章 经营均房(8)

30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葛氏常年劳作,脚力不错,陈大举更是翻山越岭的能手,唯有葛起耕一个屁大小孩,走到一半就实在走不动了。

不过小孩心性强,一直强忍不说,到最后实在走不动了,葛氏才发现他脚下已起了泡泡。

葛氏心痛,教训牛蛙:“你这个娃,怎么不早点说。”

“哎呀,你怎么不说?”陈大举有点心酸,把葛起耕抱上战马,战马虽然驼了不少东西,但葛起耕一个小孩,能占什么位置?

葛起耕一下子不敢动了,陈大举笑了笑,道:“抱好了哦,要是掉下来叔叔可不管你。”

“娘,牛蛙怕。”葛起耕委屈道。

陈大举故作凶狠瞪了他一眼,道:“牛蛙,你是家中的男丁,怎么可以说害怕,以后怎么照顾你娘,还有你阿翁。”

牛蛙被陈大举瞪了一眼,不敢说话。葛氏听了陈大举的话,知道这是为牛蛙着想,于是也强忍不管牛蛙。

陈大举让战马走慢一些,纵使这样牛蛙也怕得死死抱住马脖子不敢乱动,这样走了半程,牛蛙终于放松了一些。

“好玩吗?”陈大举突然问道。

牛蛙不注意,随口道:“好玩,好玩。”

“娘,牛蛙骑大马了。”牛蛙愉悦的喊了起来,葛氏一阵心酸,想当年相公娶自己进门,也是在地主老财家里租了一匹马,当时还是一匹又老又瘦的病马,相公小心伺候,最后还是花了三斗米的价格。

“相公,你看到了吗?”葛氏把对相公的思念压下来,低声对陈大举,道:“大举兄弟,谢谢你了。”

陈大举笑了笑,道:“看到牛蛙高兴,大举也高兴。”

“牛蛙,坐好了。”陈大举拉了拉战马,快步走了起来。

等三人来到城门,却看到人头涌涌,接踵摩肩,其他村落的人比较近,早已到了均州,他们三人算较远的了。

守城的士兵显然跟陈大举认识,见到陈大举大声道:“陈吊眼,你是不是娘们啊,兄弟们都回来等你半天了。”

“去,去。”陈大举瞪了那几名士兵一眼,双眼还真像吊在一起:“看来你们空闲得很哦,轮值后给老子跑十圈校场。”

这几个正是他的小兵,他平素和小兵一起无拘无束,也不把自己当领导,现在要在葛氏和葛起耕眼前长长威风,自然要灭一下他们的志气。

众人一听,眼睛都傻了,其中一个反抗道:“头,这不公平,张大人都说了,不允许体罚士兵。”

“老子的话对你们自己兔崽子来说,就是公平。”陈大举瞪了他们一眼,从马背下解下一匹粗布,扔过去道:“给老子分了,回头给老子算钱。”

几个小兵一看,脸上马上堆起了笑脸:“什长大人果然是英明,轮值后咱们几个马上去跑十圈,谁他妈的要是不去,老子帮大人教训教训他们。”

“狗屁。”陈大举笑了笑,也不管他们,把葛氏他们领去纪念堂。

张贵去年援助襄樊,考虑到襄樊被困数年,物质缺乏。把均州附近所有的布匹和成衣都搜索一空,可怜这些士兵,手中虽有银子,却落到没钱买衣服的份上。

朝廷自然是有军装盔甲,问题是总不能整天穿着盔甲?平常不训练时,总不能整日穿着盔甲到处走?

葛氏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拉住牛蛙跟在后面,传说均州城遇了大难,百姓死伤无数,但葛氏却看不到任何大难的样子?

街道两旁酒肆林立,教坊众多,还有米店,杂货店,铁器店,家具用品店,除了这些,两旁空隙的地方还有不少小摊子,有吹糖人的、有捏泥人的、有耍技艺的、有拉琴的,还有训猴的,看得葛氏眼花缭乱,旁边的牛蛙更是开了眼界,磨磨蹭蹭不肯走。

“娘,牛蛙喜欢这里。”葛起耕低声道。

葛氏默然,这城市里头,并不是她们能住得起的,她一年的收入,说不定还不够在这里生活一天。

牛蛙看到葛氏难过,道:“娘,等牛蛙长大了,一定帮娘赚好多好多钱,再给娘亲买一栋大房子,娘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

走到半路,陈大举却来到了一家布店门口,葛氏也想看看城里的布店和集市的有什么不同,探头看去,却见里头空空而已。

店里的伙计看陈大举停在门口,连忙迎出来,堆起笑脸,道:“欢迎光临,这位官爷真有眼光,店里有大衣、有小衣、有棉布、有丝绸,这位官爷想要什么,尽管给小的说。”

葛氏忍不住想发笑,店里明明什么也没有,这个小伙计摆明是张开眼说谎话。

小伙计拍了拍头,道:“哎呀,官爷,店里现在虽然什么也没有,但等三五个月后,店里货物就充足了,官爷进来量一下身体,到时保证官爷满意。”

陈大举瞪了他一眼,道:“把你们掌柜叫出来,老子有些货物要转手。”

这时,小伙计才看到,战马驮了布和衣裳,脸上的笑容更加动人了,连葛氏看得也起了鸡皮,连忙道:“官爷,请进,请进。掌柜马上就到,掌柜马上就到。”

葛氏疑惑的跟着陈大举走进布店,小伙计的动作很快,已给陈大举和葛氏倒了茶,一边还说过不停,反正就是表示歉意的意思。

葛氏比较谨慎,虽闻着茶香,但却不敢喝茶。不一会,出来一个中年人,此时小伙计已把布和衣裳拿到了柜台上。

“让官爷久等了,官爷请见谅。”中年人表示歉意,也顾不得失礼,细细检查起来。

“手艺是好手艺,布和衣服也结实,就是用料不好,还有款式有点老了。”掌柜一口定音:“官人这些布和衣服要全部卖给小店的话,最多也就折合五两银子。”

转手就赚二两银子,葛氏不由心动。这比得上她一年辛辛苦苦的收入了,而陈大举要做的只是有三两银子当成本,然后走三十里路,自己若有三两银子也能做到。

却想不到陈大举连眼睛也不睁开,只是低头细细品茶,葛氏感到有点尴尬。而身边的葛起耕更是连动也不敢动。

掌柜都成了人精,原以为陈大举年纪不大,葛氏又像是初次出门的民妇,还准备坑一笔,想不到陈大举以前也是道上混混,哪里不知道他们的伎俩。凡是货物,不管好坏,先找坏的说。

掌柜再次试探,道:“最近货是比较缺,不过襄樊战火已熄,从荆湖过来的布也很快就可以运到,要不六两,六两是最多的。”

陈大举悠悠,道:“鞑子是被打了一通,但不代表鞑子就怕了。”

其中的意思,很多人都明白。葛氏心中更加明白了,她原本头脑就比较灵活。均州由于战火的原因,货源本来就少,再加上张贵搜索一空,哪里还有剩余的货源?

掌柜咬牙,道:“六两五,实在不能多了,官爷要是不肯卖的话,只能另谋出售了。”

“去年,大人大量收购物质,我记得你这一件衣裳都卖到800文了吧。”陈大举淡淡说道:“就算平常,这衣服也要600文吧?还有这匹布呢?”

“八两银子,要就要,不要就拉倒。”

陈大举一口价,直把葛氏说得心跳。转手就是赚5两银子,而且还不算另外的一匹布。

“好,成交。”陈大举话刚落笔,掌柜连忙喊道:“伙计,给官爷拿钱。”

“不行,万万不行。”陈大举连忙摆手,道:“这布是这位大婶托我拿过来卖的,掌柜你又不是不知道,均州军士卒不得经商,掌柜难道想给老子下套不成。”

“哪有,哪有。”掌柜堆起笑脸,对葛氏道:“这位大婶好手艺,这布织得不错,衣裳手工也好,日后再有货,随时拿过来,一定给大婶最高价格。”

葛氏已被这巨大的馅饼砸晕,一边傻笑的看着掌柜不知所措,陈大举瞪了掌柜一眼,道:“还不快点把银子拿来。”

掌柜连忙拿了银两过来,陈大举才对葛氏道:“婶婶还不快点拿好银子。”

“这个,这个。”葛氏才醒过来。

掌柜也懒得怀疑陈大举这是不是借鸡生蛋,走得是暗中生财的路,对他来说,有货充店才是他占领先机的最大法宝。在均州所有布店都没有衣裳和布匹出售时,他有就代表他牛逼。

“拿好了。”陈大举提醒道:“再不走就错过了牛蛙的报名时间。”

葛氏这才接过银两,在掌柜的一片恭维中出门。

“大举兄弟,这个,这个银两,奴家实在不能收,不能收。”葛氏坚定说道。

她虽然看到三两变成八两的过程,也得知这钱赚得太容易,往日她辛勤一年也存不了一两银子,要获得这五两银子,她至少要辛劳五年,但对于这些不是自己的银子,她怎么也不能收,她虽然人穷,但却有志气,她相公早逝,她却默默的担起了这个家,而且起了大屋,现在又送儿子来均州求学。

陈大举俏皮笑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均州军将士不得经商,大举这样做已违反军纪,再收钱的话,估计就只有背包袱回家了。”

“均州不同乡下,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得很呢。”陈大举感触道:“牛蛙虽乖巧,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学堂虽有饭吃,但毕竟不比自己吃得很。”

“不行,不行,奴家万万不能收。”葛氏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

陈大举挠挠头,想了片刻,才道:“要不把银子退给布店,咱们把布和衣裳要回来。”

“这个。”葛氏又有点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在手中,说什么也舍不得放手。

第九章 经营均房(9)

陈大举死活不敢收,葛氏死活不肯收,于是也只好采取折中的办法,先把这件事放在后头,赶紧给葛起耕报名去。

街道上人很多,但有陈大举在前面开路,一路上也算是淡定,远远听到一阵杂乱声,待得两人赶到纪念堂广场,陈大举脚一软,差点没晕倒过去:人,太多了。

人山人海已不能形容人多的境界,偌大的一个广场,举目望去除了人之外还是人,显然均州大量招收学子的信息传递得很好,陈大举相信,整个均州境内所有适龄儿童都已来到了均州。

适龄儿童,这是张贵的说法,一个月前,张贵提议:再苦也不能哭孩子,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决定在均州城内建立一所大学堂,一所名留青史的书院,招揽均州境内所有的超过6岁的儿童进学。

由此提出了适龄儿童的定义:凡满六周岁,适合进学并接受教育的孩子。

陆秀夫保留了意见,千百年来,百姓对知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朝廷也多采取愚民教育,精英教育,认为百姓掌握了知识就会造反,从来没有人尝试像张贵这样大规模传达知识。

但陆秀夫这段时间服从张贵的命令已成为习惯,陆秀夫用行动支持张贵的适龄儿童应该受到教育的说法,运用自己的人际关系从朝廷各地招揽了大批学者,同时命令小吏把这个通知下发到每一个小山村,这也是葛氏能听到这个消息的原因。

大批的知识分子的到来和学堂开办的准备,造成费用开支大增,均州财政极度困难,甚至到开不了锅的时候。

张贵把刚到的一批300匹战马,再从之前的战马中挑选出700匹蔺弱的战马一起打包卖给朝廷,当然这个超级大买卖由李庭芝的牵线,贾似道丞相点头,当时战马价格普遍在30贯到40贯之间,有些好的蒙古战马更是超过了50贯,吐蕃战马虽然说不上好马,但按照最低的30贯计算,这一千匹战马仍然获利三万贯。

李庭芝和贾似道两人愿意帮忙,这与朝廷的困境离不开,贾似道更是大度的不用任何回扣和贿赂,因为买回一千匹的战马这个功劳已足够他在朝廷上被歌颂数个月。

三万贯看起来很多,但像陈大举这些基层干部,每个月需领15贯饷银,底层的士卒也要八两,均州军一直不敢扩张的一个原因就是饷银不够,再加上各级官员、各种福利机构,加上来一个月的开支竟然需要10万贯,这也造成了静塞骑即使有战马也不敢增加人数,只好狠心把战马卖给朝廷。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可怜自己想法设法才搞出来的三万贯银子,说什么也要专款专用,从今以后,均州设立专款专用的制度,这也是张贵之前没有想到。

三万贯银子,看起来貌似很多,但若没有收入,估计均州学堂也支持不了一个月。

张贵这些天看起来在外无所事事,其中有一个任务就是想法设法为均州财政扩张财路。来自于后世经验所得的高度酒证明了它可观的市场,但粮食制约了高度酒的发展。张贵需要的是重开另一条商路,为均州的发展打开瓶颈。这单靠均州和房州两地的税收,是远远不够。

“头,头,借力,借力。”陈大举还没从人头涌涌的热潮中反应过来,不远处一个声音大喊起来。

陈大举看去,却是自己底下的一个小兵,小兵见陈大举看过来,大声道:“头,帮忙救命啊。”

小兵苦着脸,只见他身边有一大批人围在身边,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争吵不停,然来当时文漳派到各地接应的小兵,不仅仅要把他们接到均州,还要负责帮他们报名和安排好,最后还要把他们送回原地。

然而,当时没有考虑完善,每一个地方只派去了一个小兵,像陈大举这种只接到一户人家,而且这户人家只有两个人前来,这种情况算是少得可怜了。

数千年对知识的畏惧和渴望,一旦这种热情被激发出发,那还得了?孩子,还是孩子的爹娘,孩子的爹娘的爹娘,反正还能走动的都跟着小兵一起过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些地方人口较多,多的地方有七八个小孩,但跟在小孩身后的大人却有三四十人,少得也有三五个小孩,但算下来大人也有十多人。

这些小兵又没经过特殊培训,纪念堂人又多,即使有均州军和官府小吏在维持秩序,但还是乱成一团糟。

这个小兵的队伍来迟了,排到了人群后方,看到人这么多,怕到时报不了名,一个劲儿的往前涌,但前面的人也不是吃素,见后面的人涌上去,也纷纷往前挤,这样纪念堂越加乱成一团了。

此时,围在小兵身后的乡亲见小兵向陈大举求助,以为陈大举是何方神圣,又满怀希望向陈大举围了上来。

陈大举从小就有权势,处理这些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都挤什么挤,给老子排好了,要不然老子把你们撵回去家。”

乡亲们自古都是欺善怕恶,民不与官斗,见陈大举大怒,也不敢围了上来,但还是有些求学心切的人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官人,咱们不挤也行,只是孩子报不上名就白跑了一趟了。咱家出来一趟容易吗?”

“慌什么慌?”陈大举大声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迟了就报不上名?”

“那官人是什么意思?”乡亲里有人问道。

陈大举转眼看了一圈,大声道:“张大人说过了,凡是适龄儿童都可以进学,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在均州求学。”

“那,那什么叫做适龄儿童?”百姓都被这新生词语吓住了。

陈大举看了说话的那个乡亲一眼,道:“只要你愿意把小孩留下,小孩又不用奶娘喂奶,都可以。”

乡亲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还是拥挤,但毕竟心淡定很多,也有了秩序。

“陈吊眼,可以啊,威风耍得不错啊。”正当陈大举洋洋得意时,身后一个调侃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还真叫陈吊眼?葛氏拉着葛起耕不敢回头,紧紧跟在陈大举身后。

“头,是你。”陈大举脸上堆起了笑脸,让葛氏见识了什么叫做两面三刀,来到他身后的正是魁字营副指挥使文漳,他的直属上司。

文漳在均州保卫战中立了大功,后来与朱天昌一起,更是袭击了万山大营,在任平生的配合之下一把火把张弘正烧到了一字城,成了促使张弘范退兵的一个重要因素。

文漳已确定是内部提拔的了,但由于均州军规模一直还没来得及扩张,张贵只好把他留在身边,平常自己出去时,就让他暂领魁字营。

“你小子,悠闲得很啊。”文漳看着一脸笑容的陈大举,瞪了他一眼,道:“看来你小子太悠闲了,还有时间去贩卖布匹啊,老子忙得前脚踢后脚的,你小子也不过来帮忙。”

陈大举愣住了,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消息传得也实在太快了,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心中竟对窥私营的杜浒产生了几分畏惧。

不过陈大举这次还真冤枉杜浒了,杜浒现在精力都放在临安和襄樊,哪里来得及管他屁大的小事,说来也巧合得很,均州学堂的山长谢枋得正是文漳大哥文天祥的同年,谢枋得之所以来均州,也是文天祥的牵线,谢枋得来的时候走得急,路上又受到了惊吓,包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文漳身为后辈,自然要照顾谢枋得,可惜他寻遍了整个均州,也没找到哪个布店有衣裳,只好善用职权,向这些布店下了命令。

没想到刚才有布店的掌柜找上门了,送上了几件衣裳,这些衣裳虽款式较老,布料也不是很好,但总算将就着充当后背,免得谢枋得老人家面临没有衣服更换的尴尬。

文漳觉得奇怪,问了一下,掌柜就把陈大举的事给揭发了。

“头,冤枉啊。”陈大举那是打死也不敢认:“这不是替大婶带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掌柜的可恶,当初连张大人的也敢叫高价,老子这不是为大婶多争取争取。”

“别找借口,”文漳看了看身边的葛氏和葛起耕,其实事情他也明白得很,知道陈大举不敢犯这些事,但还是要点醒他,免得以后犯了规矩,浪费了一个大人才:“这次是老子知道了还好,要是让杜大人知道了,你就洗白屁股准备挨板子吧。”

陈大举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杜阎王那就好说。

“头,大举就知道头会疼人。”陈大举赶紧拍马屁。

文漳笑了笑,道:“老子要不是帮你,早就踹你几脚了,这件事就算了,你回去写一份千字左右的检讨,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交代一下。”

“头,”一个凄惨声响起:“您大人有大量,还是踹我几脚吧。”

文漳也不管他,带着魁字营的士兵上前维持秩序。

“大举兄弟,”葛氏不好意思,道:“给您添麻烦了。”

陈大举苦着脸,道:“婶婶,就当大举求你了,这银子你千万就不要再说了。”

葛氏点点头,但心中却下了决定,日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这银子交还给陈大举。

第十章 经营均房(10)

有了文漳率领的魁字营的加入,纪念堂广场上的秩序一下子好了起来。文漳把广场上的队伍分成两段,后排的乡亲和学子在张娘子的带领下先去下馆子,填饱肚子。

自来到均州,葛氏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满地的银子随手可拾,熙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看着一脸和气的张娘子,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感慨。

“这张娘子可不得了。”陈大举看着葛氏,一脸敬仰:“张娘子可是均州纪念堂的铁嘴,能言善语,能够把均州义勇到均州军所有牺牲的兄弟的事迹讲出来;当初均州大难,张娘子率领乡兵支援,誓死不退,甚至亲手杀死一名蒙古汉军。”

“现在纪念堂扩大了很多,负责管理纪念堂的人手也多了起来,但张娘子无论再忙,还是坚持每天为慕名而来的乡亲讲解。”

“大举兄弟,这纪念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葛氏忍不住问道。

陈大举脸色暗了很多,沉重道:“当年,还是均州义勇军统领的张大人,用自己突击蒙古鞑子丞相大营的功劳换取朝廷的同意,同意在均州为死去的兄弟立碑,让死去的兄弟们能够名留青史,永垂不朽。”

“大举兄弟,你能给奴家说一下这张大人的事迹吗?”葛氏好奇问道。

陈大举一脸敬意,提高声音,道:“当然,张大人在均州,每一个人都认识。”

等得陈大举把张贵所谓的英雄事迹说了一遍,三人也到了酒馆。

酒馆里摆了无数条长凳,长凳前放着长桌子,长凳和长桌子摆满了酒馆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摆出了路边,来得早的人已经坐在长凳上。

葛氏跟在陈大举身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张娘子满头大汗,大声道:“乡亲们都坐好了,饭菜很快就可以了,请乡亲们不要急,稍等一下。”

一个声音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这位女官人,不知道这饭菜要多少钱?”

张娘子捋了捋额头边上的头发,爽朗道:“乡亲们放心,这都是不用钱的,大家放心吃就可以了。”

排在后面的乡亲多是来自较远的贫穷的地方,听到不用钱的东西,倒放心不下,还是刚才那个声音疙疙瘩瘩道:“女官人,你就别哄老头开心了,这世上哪有不用钱的饭菜。”

张娘子脸上陪着笑意,道:“老爷子,您尽管吃,要是收钱了,您问奴家要。”

张娘子人长得清秀,虽然有了妞妞,但古代人结婚都较早,算下来也不过是二十六七岁,当然这个年龄在古代是比较大的了。

张娘子不算漂亮,但显得成熟干练,再加上脸上一团和气,她这么一说,众人议论纷纷起来,倒也相信了九成。

葛氏暗中佩服,这女官人办事利索,说话有理有节,比起汉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均州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毕竟女人负责这么大的事,在葛氏看来已是不可思议。

不一会儿,长凳上已坐满了人,葛氏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小女孩说话声。

“小弟弟,你是过来均州进学的吗?”小女孩却是对牛蛙说话。

牛蛙没见过什么世面,早已被这个情况吓得像鹌鹑一样。听到身边有说话声,差点吓了一跳。

“小弟弟,你怎么不说话呢?”妞妞奇怪的看着牛蛙,自言自语说道:“娘亲说,不回答别人的问题是不礼貌的。”

牛蛙听不懂,谁知道礼貌不礼貌是什么意思,估计也就只有妞妞懂了,但为什么不说话倒是听懂了。

只可惜牛蛙见识少,实在说不出一个究竟来,倒是身边的陈大举,笑嘻嘻,道:“然来是妞妞大人来了啊,这是牛蛙,你日后可要多关照关照哦。”

“大举哥哥,给妞妞带东西了没有?”妞妞不怕,拉了拉陈大举,扁起嘴巴道。张娘子负责纪念堂,妞妞常常去纪念堂找她,几乎来过纪念堂的人都知道这个精明能干的张娘子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陈大举苦着脸,从怀里掏出之前要给牛蛙的糖果,依依不舍道:“这是最后一颗了,妞妞拿去吧。”

“哼,小气鬼。”妞妞看也不看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剥开一个放进嘴巴,含糊道:“妞妞才不稀罕呢?”

哪里来这么多糖果?敢情走的后门。张贵前段时间为均州遇难百姓守孝,后来一次机遇中无意吃了张娘子煮的稀饭后,更是有事无事往纪念堂跑,妞妞早已和他混得熟。

妞妞剥开一个糖果放进嘴巴后,又剥开一个塞进牛蛙:“小弟弟,来,姐姐给你糖吃。”

汗,调教小萝莉。妞妞太狠了,也太聪明了,张贵教了她一堆别人听不懂的话。

或许是同一个年龄段的小朋友容易交流吧,牛蛙怯怯的看了葛氏一眼,见她没有反对,鼓起勇气接过糖果放进嘴巴,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葛氏担忧的看了一眼牛蛙,不会是糖果有什么问题吧:“牛蛙,你怎么了?怎么了?”

牛蛙呜呜的不敢出身,怕嘴里的糖果含不住掉到地上,头却像小鸡吃米般点不停。

葛氏不放心,追问道:“牛蛙,不要吓娘亲啊,你怎样了啊。”

牛蛙小心翼翼用舌头压住糖果,含糊不清道:“娘,好吃,好吃。”

葛氏这才放下心,尴尬的看了看妞妞和陈大举,却见两人也不注意自己,才放下心来,告诫自己待会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张。

“这里不是小山村。”葛氏暗中警戒。

陈大举郁闷的收回自己的糖果,眼睛看着妞妞手中的糖果出神,突然,心中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张大人对张娘子有意?”

这念头一出来,便疯长起来,张贵向来明确要求均州军以及均州各级官员公事公办,不能苟私,明确反对均州将士经商,不能与民争利。

现在妞妞小丫头,手中竟然拿着只配给均州军将士的糖果,这绝对不可能的事,当然除非张贵自己拿出来。陈大举越想,心里就越开心,他倒不是因为张贵贪婪了多少糖果,无论张贵自己要拿多少糖果他都觉得是自然之事,要知道即使均州军,也是张贵一手建立起来,更不用说这些糖果就是他发明,而是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妙不可言之事。

“均州最高负责人,大宋最年轻的建节者,竟然要处对象。”陈大举为这个八卦感到兴奋。

“大举哥哥,请你吃一个吧。”妞妞良心很好,见陈大举盯着自己的糖果,以为他想吃:“这是新口味,还没出来呢,是张叔叔亲自制作。”

然来如此,陈大举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这原来还没生产,是张大人为了泡妞自己亲手做的。

“哦?我也有。”陈大举故意吃惊般接过。

嗯,果然是新味道,不像以前的糖果单纯只有一个甜字,这种糖果不是很甜,但却有一种水果的滋味混杂在里头。

妞妞想了一下,又剥开一个交给葛氏,道:“婶婶,你也吃一个。”

“婶婶不用了。”葛氏努力保住脸上的笑容:“婶婶不饿。”

“这不是肚子饿才吃的。”妞妞小丫头坚持道:“婶婶就吃一个吧。”

“这位大婶,妞妞既然给你,你就接下吧,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葛氏正犹疑间,刚才的女官人已来到身边,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葛氏愣了一下,道:“多谢女官人了。”

张娘子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看着陈大举,笑道:“大举兄弟,看来你带来的布匹和衣裳赚了不少银子吧。”

晕,陈大举差点没一头摔倒地上,这怎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张娘子,这都是葛大婶的,大举只是帮忙而已,帮忙而已。”陈大举无力挣扎。

张娘子笑了笑,对葛氏道:“葛大姐手艺不错,有时间可要教一下奴家。”

葛氏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既为嘴里的糖果惊叹得不敢说话,又为张娘子的风度所折服,只好拼命点头。

张娘子说了声抱歉,把妞妞抱走,妞妞向牛蛙挥了挥手,道:“小弟弟,再见,以后学堂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说你是妞妞的人。”

“嘭”的一声,陈大举一头栽倒桌子上,再也起不来,张贵这个老流氓,老混混,都给单纯的可爱的妞妞教了些什么啊。

等了片刻,一群小兵从酒馆后院鱼贯而出,由于乡亲们的秩序不错,这些小兵动作很快,不一会儿,葛氏面前就摆了一个奇怪的盘子。

这个盘子有不少小格子,最大的那个小格子上放了一大团米饭,而放米饭的格子上又有两个小格子,一个小格子放在一些嫩绿的青菜,另一个小格子上却放了一大块酱马肉,马肉用了不少材料去炖,而且炖了好长时间,把香味炖了出来。

在放米饭的左手旁,却又有一个小格子,小格子上放了一个大腕,碗中盛了一碗老火汤。

香喷喷的米饭,热腾腾的老火汤,再加上冒着香味的酱马肉和嫩绿的油晃晃的青菜,葛氏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身边的牛蛙,却又有所不同,青菜和汤几乎都一样,但肉却不一样。

牛蛙放酱牛肉的小格子上放在几块鸡肉,在放汤的小格子上又放了一大块鱼肉,鸡肉用香菇清蒸,鱼却用菜油仔细煎过,金黄的鱼肉冒出一阵香味。

平常百姓什么时候能吃上这么丰盛的菜,一下子都看呆了。

张娘子抱歉道:“诸位乡亲,慢慢吃,米饭管饱,但肉却不多了。”

见大家都不敢动手,张娘子满脸笑意的看着葛氏,道:“葛大姐,你先吃。”

葛氏刚吃完糖果,鼓起勇气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张娘子笑道:“怎样,味道还可以吧,乡亲们,都吃吧,待会吃完后还要去为娃娃报名呢?”

张娘子这样一说,大家也只好开吃。

葛氏却泪流满面。

第十一章 经营均房(11)

惭愧,竟然睡着了。白天有朋友过来,今晚开始码字,竟然趴在桌子上睡了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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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枋得有几分疲倦,但兴致却很高,此时正是前一批学子报名完毕,后一批学子还没到来之际,众人忙里偷闲,抓住这短暂的时间休息,连文漳说要给他们弄些饭菜也省了,毕竟吃惯了一天两餐,现在一天三餐甚至四餐在逼着吃,肚子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

“君直,累坏了吧。”周密比谢枋得小六岁,算是谢枋得的晚辈。他虽出身望族,但无意仕途,一生中大部分时间为平民,可以说是一个职业江湖雅人。不过周密还是曾经在浙西帅司幕官,两人相交深厚,谢枋得要过来均州书院当山长,一张纸把他从杭州叫了过来。

周密轻轻揉了揉谢枋得的后颈,他从小爱好医院,写过不少医书,对治病疗疾的验方效剂颇有研究,一些减轻疲倦的小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枋得忍不住暗地呻吟一下,说不累那肯定是骗人,谢枋得从小活得就很累,伯父谢徽明抗元战死,父亲谢应琇因得罪贵官被冤枉死,谢枋得由母亲桂氏教养,自幼颖悟,“每观书,五行俱下,一览终身不忘”。宝祐四年与文天祥同科中进士。这样的经历能不累吗?不过纵使是累,谢枋得得到文天祥推荐后,却是二话不说从临安赶来。

半路又受到了不少惊吓,连包袱也不知道丢哪去了。不过他纵使累,却无悔。他伯父抗击蒙古而死,他对蒙古也算是有深仇大恨了。

“公瑾,你也歇着吧。”周密善诗词,能书画,更是善于医术,均州学院专门为他开了一个医学科目,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但究竟要干什么,谢枋得也不是很清楚。

周密停下手,眼珠转了一圈,发现方回从门外探头进来,连忙把他喊住:“万里,学子回来了没有?”

方回小谢枋得一岁,但他个人的名气却远远比不上周密和谢枋得,不过他曾是魏克愚明己公的幕宾,宋景定三年才中的进士,和众人的关系搞得都很好。

“公瑾,歇着吧。”方回摇头道:“赵大人还在和乡亲们交代事情呢?”

“赵大人连这些事也要忙?”周密经常混迹江湖,对各地官吏比较熟悉,别说一个州的通判,就算是一个县的小吏,也不会和百姓打交道。

方回点头,道:“这还不是,好像在劝农呢?”

“赵大人看来雅兴不低啊。”于石年纪最大,比谢枋得还要大十岁,但他为人自负身高,貌古气刚,一般人不愿意得罪他。于石出入诸家,豪拓激发,气骨苍劲,望而知其为山林旷士,常以寺僧为友。

“呵呵,”方回为人较灵活,点头道:“这还不是,别说赵大人,连陆大人和张大人都下去了。”

“在其位不谋其职,尸位素餐。”于石冷冷道。

众人有点动怒,但却忍住不说,反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刘将孙,道:“按照介瓮先生的说法,张大人、陆大人应该做什么?”

“君直、公瑾、万里莫不是一时人物,他们来到均州,竟然见不到正主,难道一帮老农,比在座的诸位更重要不成?”于石满肚皮脾气:“别说他张贵只是一介武将,一个小小的节度使,当年李庭芝李大人想留住君直,君直也不曾愿意。”

“介翁,言过了。”谢枋得见于石把火烧到自己身边,连忙摆了摆手,道:“介翁不要跟后辈一番见识,尚友,还不向介翁公谢罪。”

刘将孙却不吭声,他是濂溪书院山长刘辰翁的儿子,自幼多才多艺,颇得父亲夸张,李庭芝原来时准备推荐刘辰翁为均州书院山长,只可惜刘辰翁丁忧在家,才让文天祥请出谢枋得。

“尚友小友,会孟公可好。”谢枋得见刘将孙年少气壮,少年心性,连忙说道,意思是提醒他不要丢了自己父亲的面子。

刘将孙脸色缓了缓,拱手道:“多谢君直公关心,家父这几年还好。介翁公,小子失礼,请勿要责怪。”

于石只是自负甚高,但人性未泯,为人也没有什么狠毒,要不然也会千里迢迢过来均州,而且知道均州是军州,鞑子随时都会攻击均州,也没有半分推搪。

“诸位教授,请准备一下,下一批学子要进来了。”文漳揭帘而入,见气氛有点尴尬,连忙拱手道。

谢枋得点头,站起来大声道:“诸位准备一下,请同君直前往。”

谢枋得是均州书院的山长,自己身份又高,名声又大,他开了口众人也没什么话可说,于是重新坐好,仔细接待来自各地的学子。

均州书院虽是一个大杂锅般的书院,但张贵引入后世班主任的做法,把来自各地的学子分成几批,每一批又分成几部,来自各地的教授一齐考验学子,挑选自己喜爱的学子进行负责。

这一批学子和先前的又有所不一样,前一批学子多是来自附近,即使没有进学,但多半已开始启蒙,即使没有启蒙,说话也比较流利。

但这一批学子,多是来自较远的山村,若不是均州学院,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学到知识,学到在他们眼中神圣的知识。

“你叫什么名字?”谢枋得眼睛一亮,平常的学子都是三五人相陪,但眼前的小学子却只有娘亲陪伴。

众人来均州也有了几天,对女子在均州的地位并没有感到意外,接待他们的除了文天祥的弟弟文漳后,还有一名叫做张娘子的女子,此女人把他们几人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而没出任何差错。

葛氏心里虽紧张,但经过一个早上的磨练,胆子也大了不少,鼓起勇气道:“民妇亡夫姓葛。”

说完,赶紧从包裹里拿出那块肥肉和几个鸡蛋,拉着牛蛙跪下,道:“这是小儿的束修,若是不够,奴家再尽力筹措,还请夫子能收下小儿。”

葛氏说完,赶紧给谢枋得他们磕头,牛蛙虽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也跟在磕头,心里却有几分害怕。

刘将孙也不吭声,他父亲所收的学子,最差的也准备十条腊肉,现在一大块肥肉和几个鸡蛋,要是父亲,说不定早已把他撵出去。

只是这里是均州,这里是求学不用束脩的均州,而且还包吃包住,月底还给回家的银子,这是他来均州前李庭芝给他父亲说过,所以他父亲才派他过来均州看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谢枋得暗中摇摇头,他最喜欢的是充满血性和灵性的学子,对于像牛蛙这种胆小的拘谨的学子,他不是很喜欢,于是在他名字前打了一个小叉叉。

葛氏眼睛很好,看到谢枋得表情不一样,头嗑得更响了:“夫子,请收下小儿,束脩若是不够,奴家一定尽力筹措。”

刘将孙不忍心,道:“这位大婶先起来,均州书院是不用收任何束脩,只要大婶把小孩留下就可以了。”

葛氏只是隐约听到不收束脩,以为葛起耕没有了希望,眼睛不由流了出来:“可怜的牛蛙啊,你父亲死得早,娘亲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愿以为可以送你进学,完成你父亲的遗愿,可怜的牛蛙啊。”

“娘,别哭。”牛蛙突然大声道:“牛蛙不要娘哭,牛蛙不要进学了。”

“啪”的一声,葛氏一大巴掌刮在牛蛙脸上,自己却陶然大哭:“该死的孩子,你说什么?娘亲把你养大容易吗?你怎么说这些话。”

“娘亲不过想你读点书,也好让你父亲高兴高兴。”

牛蛙愣了一下,却忍住不哭,想起陈大举曾经说过的话,鼓起勇气,道:“娘,牛蛙不要进学,不要娘哭。”

谢枋得突然把叉叉划掉,然后又在旁边打了一个勾,身后的于石却大声说道:“留下。”

谢枋得暗中笑了笑,想不到这个自视甚高的于石老头,还是一个软心肠。

见葛氏还没有反应过来,笑了笑,道:“葛娘子,凡均州籍适龄儿童都可以在均州书院求学,葛娘子请放心,这些肉和鸡蛋,还请葛娘子拿回去吧。”

“夫子愿意收下牛蛙吗?”葛娘子有点不敢相信。

刘将孙看了一集闹剧,也为他们母子情深颇有感触,点头道:“小子早就说过了,都收,都收。不过这次你还真得多谢于夫子。”

刘将孙少年心智,喜欢仇恨来得快也去得快,指着于石道。

葛氏又连忙磕了几个响头,提起肥肉和鸡蛋,囔囔道:“这个,这个,不成敬意,还请于夫子收下。”

于石难道笑了笑,道:“葛大婶,你把孩子留下就可以了,肉和鸡蛋都拿回去吧,你们也不容易。”

“不,不,”葛大婶连忙摇头,道:“还请于夫子收下,奴家,奴家心里也有个寄托。”

于石想了一下,这倒也是,如果自己不肯收下这些肉,葛氏怕是回去了也不得安心,于是点头,道:“那就留下吧。”

等葛氏带着葛起耕出去,于石才尴尬笑了笑,道:“民妇不晓理,要是不收下这些肉,她回去后反而更加担心。”

众人想了一下,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刘将孙叹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是介翁公考虑周全啊。”

第十二章 经营均房(12)

等葛氏出门,陈大举已笑盈盈的在门外等候,葛氏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陈大举,低声道:“于夫子招了牛蛙。”

“恭喜葛大婶了。”陈大举笑盈盈道:“走,葛大婶,大举带你们去找学舍?”

“学舍?”葛氏知道自己来自山村,诸事不懂,而且这半天的见识,又让葛氏长了些胆量,尴尬问道:“大举兄弟,这学舍是怎么一回事?”

陈大举笑了笑,道:“这学舍就是供学子住的地方。一间学舍能住好几个学子呢,大伙一起也好结个伴。”

葛氏担心问道:“那,那其他学子会不会欺负牛蛙?”

牛蛙见识不多,胆子又不是很大,刚才在见夫子时已吓了她一身汗,幸好于夫子已收下了肉和鸡蛋,要不然她还真放心不下。

陈大举摇头,道:“均州又不大,大家的身份都差不多,有钱的学子都在各地书院求学呢?他们怎么会欺负牛蛙,别忘记了牛蛙还有妞妞看着呢?”

“小孩子说笑话,大举兄弟也当真了。”葛氏笑了笑,不过总算没这么担心。

陈大举一路给她说些注意事项,不一会儿就把葛氏带到了纪念堂旁边的书院里,书院看上去规模很大,房间非常明亮。

“葛大婶,这就是均州书院了。”陈大举骄傲,道:“大举敢说,整个均州都没有这么好的书院了。”

葛氏也点头,家里的房子修建得都非常矮,但书院的房子修得不但宽阔,而且非常高,日光把宽阔的房间照得清清楚楚。

葛氏不由探头去看了一眼,却觉得奇怪,只见房间里摆了三十四张小桌子,小桌子下有一个抽屉,然后每张小桌子下又有一张小凳子,小凳子有靠背,坐起来应该很舒服。

房间的前面,又有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几个小盒子,小盒子旁边放了一团布头,桌子前摆一张凳子,凳子上却放了几个垫子,看来就非常舒服。在桌子前方白色的墙壁中间,却不知道用什么涂料涂成黑色,在黑色的墙壁上写着一行整齐的白色的大字,葛氏虽感到兴奋,自己却是也看不懂。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陈大举看葛氏好奇,把黑色墙上的字仔细念出来:“葛大婶,这是《三字经》,牛蛙以后就要学了。”

牛蛙蠢蠢欲试,陈大举好奇,问道:“牛蛙,你会念。”

葛氏还没等牛蛙开口,尴尬,道:“大举兄弟,不怕你笑话,葛家没有一个人认识字,所以亡夫才想牛蛙求学,能够认识自己的名字,也算是对得起葛家的列祖列宗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习相,习相……”牛蛙憋着脸,断断续续的把陈大举刚念过的三字经说了一半。

陈大举大惊,疑惑的看了一眼牛蛙,只见他憋得脸颊发红,显然是以前没有读过。

不过还是问道:“牛蛙,是谁教你读的?”

牛蛙摇了摇头,道:“小叔叔刚才念的,牛蛙觉得很有趣,就跟着读了一遍,牛蛙是不是很笨,后面的忘记了。”

陈大举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认识的这几个字,还是被文漳逼着学了几个月的效果,这小子张口就会背,还说背得不好,这不是取笑自己吗?

陈大举为了免受再次打击,只好略过。两人又走了几步,却是一个小庭院,庭院上却摆了不少巨大石雕,石雕是头悬梁锥刺股的人物。

这些人物用整块大理石雕刻而成,等三人来到学舍,陈大举找了半天才找到葛起耕的名字。

学舍门口里站有两个小兵站岗,只是这两个小兵也是大字不认识半箩筐,陈大举也只是认识了半箩筐,中算是勉强可以找到葛起耕的名字,也真难为他了。

学舍的其中一间房间,房间很长,木床对面并排,一共摆了四张木床,中间留了一条小路通行。在木床前面,却又有一个柜子,柜子里头放了一张被子,一个木枕头,然后还有一条毛巾,一些刷牙用的柳枝和青盐。

“这些,这些都是牛蛙的吗?”葛氏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太敢相信。

“当然。”陈大举把被子拿出来,囔囔道:“质量真好,比均州军将士的还要好。”

葛氏不敢相信接过被子,入手柔软,用手捏了一下,正宗的棉花,非常暖和。木床竟然用的是上好的木板铺垫,木床非常坚固,葛氏用力推了几次都推不动。

葛氏看了一下四周,都是蓝色的被子。只是其他人要不是还没有回来,就是已出去,学舍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陈大举接过被子,把被子铺平,对牛蛙道:“牛蛙,你要记住,每天早上起床后,一定要把被子铺平叠好才能出去,要不然学舍的监事会处罚的,知道吗?。”

陈大举见牛蛙点头,把被子慢慢的叠一次,道:“看好了吗?”

牛蛙点点头,他虽人小,但被子也不是很宽,很快就在陈大举的指点下把被子叠了一次。

小孩子进书院,并且要独自开始生活,这是前所未有的尝试。很快就有学舍的监事过来,吩咐每一个学子可以留一个人家陪同几天,待得学子学会独自生活为准。

其他的家长要当天离开书院,于是众人在依依不舍中道别,哭声,叮嘱声混杂成一遍。

“大举兄弟,”葛氏迟疑问道:“家中尚有阿翁,怕阿翁担心。”

陈大举连忙道:“大婶放心,大举早已派人前往通知葛老爷子了,葛大婶尽管放心。”

让葛氏感到惊讶的是,在房间尽头,又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头有一条空心竹杠,叮叮当当的流着水,水流到下面的一个大木桶里,木桶里还有一个大瓢泼。

“这里是茅厕和淋浴的地方。”陈大举笑了笑,道:“日后牛蛙要上茅厕和淋浴,都要在这小房间里头。”

“茅厕呢?”葛氏奇怪的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东西。

陈大举指着边上的一个小坑,道:“嗯,那个就是,上完茅厕之后,记得要倒些水冲一下,要不然会发臭的哦。”

葛氏看了一眼,这个小坑竟然是用陶瓷做成,小坑中间有一个小孔,葛氏能想象得到这个小坑就是所谓的茅厕。

陈大举见没有大事,先告辞而去,约定明天再过来看他们两人,葛氏自然感激得说不出来。

学舍很快就只剩下四个小孩和四个家长,葛起耕这间学舍,不约而同的都是做娘亲的留下来,至于老爷子回去有没有饭吃,估计为了孩子的前程,也只好不吭声了。

众人都是来自各地的学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葛氏谨慎的等了一会,一个笑嘻嘻的监事过来,每个人发了一个木牌给他们,道:“这个都是你们以后用餐的凭证,千万不要弄掉了。”

众人连忙应是,监事才把他们领去饭堂吃饭。

吃饭的地方更为宽阔,里面摆满了长条的凳子和椅子,大堂最里头开了一个个小窗,小窗里些人在里面,他们到的时候,小窗前已排了好些歪歪斜斜的队伍。

“跟在队伍后面排好了,到的时候把牌子给小窗里面的人看一下,自然就会有人把饭菜端给你。”监事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诸位乡亲都认识回去的路吧?”监事问道,得到众人的肯定之后便道:“诸位乡亲用完餐后,不需要理会这些餐具,回去学舍等其他监事的通知呢。”

“对了,吃饭还是不需要钱,乡亲们放心吃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才排到葛氏,只见小窗里的人都穿了白衣服,还带着一个布帽子,葛氏依言把牌子给小窗里面的人看了一眼,穿着白衣服的人便递过来跟中午一样的小盆子。

但是菜和肉又和中午的有不一样的地方,除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老汤之外,青菜却换了品种,葛氏仔细尝了一下,肉竟然换成了羊肉。

看了一下牛蛙,其他的都一样,但多了一个鸡蛋。

葛氏看了一圈,发现其他人吃的都差不多,特别是小孩的小盆子上,都放着一个煮好的鸡蛋。

葛氏不由暗暗吃惊,这得要多少银子啊,均州书院,费这么多银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等吃完饭回到学舍,竟已天黑。回到学舍,却发现一个监事在等他们,手中拿着四个木桶,见他们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道:“这些木桶都是各位学子用来淋浴和洗衣服的,诸位乡亲都教一下各学子,有不懂的可以问一下。”

监事等了片刻,也不见有动静,只好问道:“怎么了?不用淋浴吗?”

葛氏不好意思,道:“奴家的牛蛙,上旬才淋浴,现在不用。”

监事看了一下,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只好道:“书院有规定,日后每隔三日便要淋浴一次,不能超过三日,要不然还要处罚。”

“明日就会有夫子教你们书院的规矩,今日好好歇着吧。”

第十三章 经营均房(13)

若有所思的葛氏,花了三天时间在没有任何人的陪伴之下游遍了整个均州城,最后才急急忙忙的回到小山村,家里的几亩良田,不知道年老的阿翁照料得怎样,一年的收成,就要看这春耕能不能开一个好头。

在经历了三两变八两的财务神话后,葛氏曾经一度怀疑种田的重要性,俗话说人穷则生变,她性子好强,当年没米下锅时她凭借一股意气,下田种地,织布做衣裳,拼死拼活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挺起腰杆来做人。

现在一个巨大的机遇摆在眼前,她舍不得放手,但想起年迈的需要照顾的阿翁,她又有些茫然。离家三天,这是她前所未有经历的事,不知年迈的阿翁,过得还好吗?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葛氏大吃一惊,只见自家阿翁正悠闲自得的坐在大堂里,眯着眼睛打着盹,嘴里还哼着一些小调。

“难道阿翁怒自己不帮忙?放弃了春耕?”葛氏不安心,连家也不敢进,偷偷的跑到地里看了一下,绿油油的秧苗却早已插好。

“这倒是辛苦阿翁了。”葛氏埋怨一下自己,明知道这么重要的日子,那段时间自己就怎么昏了头忘记了呢?

等葛氏再次回到大屋,葛老头却已醒来,看到葛氏,问道:“新妇你总算回来了,不知牛蛙怎样了?可把老头担心坏了。”

“招了,招了。”葛氏说起牛蛙进学,觉得这是自己的最大功劳,欢喜道:“牛蛙被一个老夫子收了,老夫子还收了奴家的肉和鸡蛋呢。”

“收了就好,收了就好。”葛老头有点担忧道:“不过,牛蛙还这么小,怎么能照顾得了自己呢?也不知道张后生是怎么想的,把一大堆娃娃弄到均州干嘛呢?”

“要是在集市盖一间书院,那该有多好啊。平日里老头也能见一下。”

葛氏抿嘴,笑了笑,道:“阿翁,集市才有多少人呢?总不能为了咱家牛蛙盖一间书院吧。”

葛老头埋汰,道:“新妇又不是不知道,哪个娃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谁又狠心把娃娃送到这么远,娃娃又还小,谁能照顾得了自己?要是在集市盖一间书院,人这不是多了吗?”

“唉,”葛氏摇头,道:“阿翁,你那天不是说,娃娃再过两年又可以帮忙了吗?但娃娃到了书院,就什么也帮不了了。”

“乡亲们连肚子也填不饱,哪还有余力把娃娃送到书院。”

葛氏有点奇怪,往日阿翁都不理会这些事,只是一心扑到地里,如今说话竟是有条有理,怕是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事:“阿翁,都是奴家不对,这些天怕阿翁饿坏了吧。”

君子远庖厨,葛老头虽斗大的字不识半斗,但毕竟传承了数千年的习惯,男主外女主内,让葛老头进灶房,只有打烂碗的份上。

“新妇不用忙了,”葛老头笑了笑,道:“灶房里还有些昨天的剩饭剩菜呢,你把饭菜热一下,将就对付一下就行了。”

葛氏好奇的走到灶房,打开盖子,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一盘白米饭粒粒晶莹,半只烤乳猪金光灿灿,还有其他一些杂菜,看起来也是可口。

“阿翁,这个,这个。”葛氏还以为葛老头受了什么刺激,但想到这些饭菜也不是葛老头能做出来,好奇问道:“阿翁,这些饭菜谁帮忙做得?”

葛氏倒也不是责怪阿翁一个人吃得这么好,她这两天在均州也算是享受了糜烂的生活,只是心痛这些好饭菜不知要花掉多少银子,而且更不知道葛老头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么多银子。

“新妇不要急,先把饭菜热一下,阿爹有话跟你说。”葛老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默寡言,说话也沉稳了很多。

葛氏连忙道:“阿翁请稍等,奴家先把小猪喂了。”

葛老头摇头,道:“没小猪了。”

“什么?”葛氏大吃一惊,知道葛老头平日把这两个小猪看得慎重,现在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有了呢?

葛老头迟疑了片刻,从怀里啰嗦的掏出一锭银子和几个碎银,艰难道:“新妇不知道,这两个小猪买了,买了这些银子。”

“啊!”葛氏虽也是身怀八两银子的巨大财富,但和葛老头掏出的那一锭相比,却差了更多。

葛氏也把那八两银子掏出,一个个摆在案几上。一个赤贫的家,突然有了耀眼的光芒,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突然变成了吃喝不愁的富翁,这教人家怎么能够适应。

“阿爹(奴家)有话要说。”两人异口同声说起来。

葛老头笑了笑,道:“新妇先把饭菜热一下,咱爷俩一边吃一边说吧。”

葛氏压下心中的疑惑,把饭和烤乳猪热一下,两人坐下来。

葛老头夹了一些烤乳猪放在葛氏碗中,才道:“新妇,你吃点,这可是葛家从没吃过的好东西啊。阿爹遇到贵人了。”

葛氏故作端起碗,却把一些肉重新放回碟子里,道:“阿翁若不是遇到贵人了,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葛老头点头,道:“新妇,阿爹给你商量一件事。”

葛氏自然同意:“嗯,奴家,奴家也有一个打算,不过请阿翁先说一下。”

“阿爹,阿爹要当官了。”葛老头不敢相信似的把这句话说出,自己也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

“啪”。葛氏的下巴差点没掉,但这几天的历练,也使得葛氏更加沉稳,不动声色道:“阿翁请说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也好让奴家高兴高兴。”

阿翁把昨天剩余的米酒抿了一小口,把心中的慌张压下来,才道:“这事还是要新妇参详参详,这话得从新妇走的那天说起。”

葛氏插嘴道:“奴家不孝,让阿翁辛苦了,这么多地,也不知道阿翁是怎么才能忙过来。”

葛老头笑了笑,道:“新妇先听阿爹说完。”

于是,葛老头把张贵帮忙插秧的事说一遍,葛氏又忍不住插嘴道:“阿翁说的那个后生,难道就是均州的大将军张大人。”

“不是张大人还有谁?”葛老头心情非常好,也不怒葛氏插嘴。

葛氏张大嘴巴几乎说不出来话:“张大人帮阿翁插秧了?”

“不但插秧了,张大人还有两个部下,一个高壮的后生比较粗暴,非要用十两银子买一个小猪,另外一个年老的后生比较沉稳,做得一手好饭菜。”葛老头一脸得意道:“新妇不在,可不知道那个高大的后生,被张大人训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葛氏笑了笑,也道:“看来张大人可是好人,插秧还能插得这么好,可是奴家也没听谁说过张大人以前也是插秧的能手啊?”

“可不是,”葛老头感触,道:“阿爹听说有一种人生而知之,却不知道张大人是不是这种人。”

“也说不定呢,吉人自有天相。”葛氏想起在均州城内得到的好处,对张贵也是赞不绝口:“爹爹刚才说的要当官了,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葛老头神秘道:“张大人任命阿爹为均州户曹荣誉参军,每个月可以拿八两银子,以后咱葛家就不用担心再挨穷了,新妇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是享一下福气了呢。”

“八,八两银子。”葛氏差点说不出话来,往年辛劳一年,也没见到一两银子,现在突然发现,家里的银子几乎已数不尽,银子怎么就突然不值钱了呢?

“这户曹荣誉参军是怎么一回事?”葛氏对一个月能够拿八两银子的大官颇感兴趣。

葛老头想了片刻,才道:“张大人说过,这荣誉参军,其实也不算什么官,朝廷也不当承受,但待遇却跟户曹参军一样。而这荣誉参军,也不用老头真要去做什么,只是每年春耕或秋种,让老头定下一个规矩,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再教教乡亲们怎么才能获得好收获,平常时也就是帮忙总结一下,也不用下田种地。”

“就这样?”葛氏想不出有什么区别,阿翁是村里的庄稼汉,打粮能手,平素乡亲们也爱跟阿翁的步伐走。现在这不是白拿八两银子。

“也不是,”葛老头尴尬摇头,道:“张大人说过这两天会有些人过来帮忙,给老头打下手。”

“啊!”葛氏不敢相信的看着葛老头,这还是以前的葛老头,现在看起来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葛老头这才想起,葛氏好像也有话要说,问道:“新妇,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跟阿爹说吗?”

葛氏迟疑了片刻,才提起勇气,道:“阿翁,奴家想去均州城内开一个布店。”

“什么?”纵使葛老头这两天算是经历了大事,遇到了他前所未有遇到的大事,但听到葛氏的话,还是大为吃惊。

“阿翁若是不同意,奴家不去就是了,还请阿翁勿要动怒。”葛氏连忙把葛老头扶住,让葛老头小心的坐好,惶恐道:“奴家不去就是了。”

葛老头忍不住再抿了一杯小酒,才压下心中的惊讶,道:“新妇为什么想去均州开一家布店呢?咱葛家虽然得了不少意外之财,但持家难,新妇不能因为有了这些意外之财,就忘记了咱葛家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还有新妇这些银子是怎么来的,阿爹虽然明白新妇你的为人,不过今日阿爹还是想问清楚。”

葛氏诚惶诚恐的把陈大举的事说一遍,最后才道:“大举兄弟的义举,奴家何尝不明白。只是,只是奴家实在推搪不过,奴家口纳言,实在说不过大举兄弟。”

“不是咱葛家的银子,咱们绝对不能收。”葛老头斩钉截铁道:“新妇要想在均州开一家布店,阿爹这些银子新妇拿去。”

“阿爹,奴家也是这个意思,”葛氏摇头,道:“不过奴家却找不到机会把这银子还给大举兄弟,奴家想的是再过些日子,大举兄弟若是有什么喜事,奴家就寻些机会还给他就是了。”

“至于阿爹的银子,奴家实在不敢要啊。”

葛老头摇头,道:“新妇所作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葛家,大儿死得早,这些年你的辛苦,阿爹看在眼中。”

“不过听说开一家布店不容易,新妇知道怎么回事吗?”

葛氏点头,道:“新妇这次送牛蛙进学,看到均州书院虽好,但娃娃都还小,新妇就想着若能留在均州照顾牛蛙就好了。”

“大举兄弟说起奴家织布的手艺不错,衣服做得又结实,就建议奴家在均州开一家布店。”葛氏尴尬道:“阿爹也是知道,新妇哪里有这等本领。”

“可是昨天,女官人张娘子找到奴家,想跟奴家学手艺呢?奴家自然不敢有所保留,于是细心把手艺教给张娘子。”

“女官人后来问起,奴家手艺这么好,可以在均州城内开一家布店,专门为人家做衣服,这样说不定能赚点小钱,又能照顾牛蛙。”葛氏看了一眼葛老头,低声道:“奴家,奴家就心动了。”

“奴家问起开店的事,张娘子又把奴家带到衙门,帮奴家找了一个小吏,这小吏脾性也好,仔细的把开店的事给奴家详细说了一遍,奴家觉得还可以应对。”

“不知阿翁意下如何,阿翁若是同意,奴家就去,若是不同意,奴家就不去了。”

葛老头点头,道:“阿爹有什么不同意,新妇这都是为了咱葛家,为了牛蛙,阿翁再不同意,就天理难容了。”

“只是,只是阿翁日后怎样过日子?”葛氏担忧问道。

葛老头自豪,道:“没看阿翁现在可是官人了,张大人还说好了派人过来帮忙,阿爹的事,新妇就莫要担心了。”

第十四章 经营均房(14)

终于把这个烂坑补好,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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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亲舍不得离开娃娃,离开乡亲的娃娃生活又不能自理。”张娘子脾气向来甚好,难得有一次嚣张:“现在书院乱成一团,大人想当然举办均州书院,让均州适龄儿童都能求学,现在看来未免有点过于急于求成了。”

所谓三个女人一条街,两个女人就成了大半条街了,茹鲜也帮忙道:“均州书院,这三天以来,病倒的学子占了三分一,病倒的大人占了一半,张大人你这不是折腾人吗?茹鲜倒认为,大人这是无事找事白折腾。”

古人难离乡土,有一个最大的原意就是容易产生水土不服,而且这些天,书院里大鱼大肉伺候,这些人都摊开肚子大吃大喝,更容易吃坏肚子。

陆秀夫看着一脸疲倦不堪的张贵,不忍心道:“张大人之所以把学子都集中在均州,无非是均州各地学塾不够,乡塾不足,夫子缺乏,把这些学子集中起来,就能够让更多的学子进学。”

“把这些学子集中起来,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刘将孙教育世家出身,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人多便于交流学术,学子进步必然会更快。”

“均州人少,若要在每个地方修建书院,会造成巨大的浪费,还会造成教书的夫子不足。”刘将孙谨慎道:“而把这些学子集中起来,就能省下了一大笔费用。”

张贵突然灵犀一动,道:“此时确实是矮张过与鲁莽,在此矮张向各位道歉。”

看着一脸平静的谢枋得、于石和陆秀夫等人,张贵认真道:“矮张有一个想法,说出来给诸位参详一下。”

“矮张认为,可以以朝廷的名义在各地建立一些义塾,这些义塾可以叫做小学,与京城的太学和书院有所不一样。”张贵把后世的马上小学,帐篷小学等偏远地区的小学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道:“这些小学可以根据各地学子的多少,增派一些夫子或从当地聘请一些夫子教学。”

“小学还是暂定六岁进学,而各地的小学只进行蒙馆教育,重在识字,到完成蒙馆教育后,然后再把这些完成启蒙教学的学子集中到均州学院,这样既可以便于各地学子交流学术,又便于集中师资力量培养更多的学子。”

“均州书院,日后应以培养经馆学子为主,争取成为整个均州的学术中心,这样诸位先生也不用这么辛苦,不知诸位认为如何?”

陆秀夫最佩服张贵的就是这一点,有错不但能改,而且还能迅速想出另一个办法代替,点头表示称赞。

刘将孙眼睛一亮,建议道:“一些地方,少则两三人,多则三五人,夫子也可以前往教学,一个月去一趟,预定一个时间。”

张贵点头道:“这就是所谓马上小学和帐篷小学的来历,小学随着马走,搭起帐篷就是一个小学。”

“而且,诸位先生也可以首先预定蒙馆的内容,模仿科举考试,每年测试各地学子的水平,能达到水平的就可以进一级,然后一直到完成启蒙,早完成启蒙教育,就可以早过来均州书院进行经馆学习,以应对科举考试。”

“妙,妙,妙。”谢枋得要拍手道:“张大人果然大才,君直佩服。”

张贵尴尬摇头,道:“张贵一时鲁莽之举,为谢老及诸位添了这么多麻烦,还请谢老勿要见怪。”

谢枋得摇头,道:“张大人为民分忧,为民求学,老夫幸运还来不及,当初听文同年说张大人有一颗为民的拳拳之心,老夫还不敢相信,现在看来,张大人知错能改,大善也。”

“老夫观书院所立的一切,皆是我等前所未见之物,然而却皆是实用之物。可惜不知道是谁发明,要不老夫非要代书院感激一番。”

陆秀夫笑了笑,指着张贵,道:“君直,发明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谢枋得愕然,尴尬抱拳,道:“张大人大才,君直不及也。”

周密向来自认为“江湖雅士”,对张贵发明的吃饭用的盆子、茅坑和写字用的黑板和粉笔敬佩万分,连忙插嘴道:“均州有张大人,乃大幸也,公瑾想破了头脑,也实在想不出这等小巧之物,那换做粉笔之物,实在是再精巧不过,张大人乃天人也。”

张贵连忙摇头,道:“诸位先生不要再赞矮张了,矮张有多少斤两还不是都摆在这里了,诸位认为眼前之事应当如何处理。”

于石高声道:“老夫认为这一批学子去留自愿,再说当地的小学还没开始修建,若让他们都回去,又要耽搁上一年。”

在座的谢枋得等人不由暗中偷笑,于石老头招了一个叫葛起耕的学子,这小学子虽说不上资质过人,但过目不忘,却是博学强记的人物,听说还惊动了均州里最神秘的窥私营的老大杜浒。

方回目前处理书院各种关系,对书院的情况比较了解,迟疑片刻,道:“介翁公说得不错,万里看来,虽是遇到了不少挫折,却还是有不少学子愿意留下来。”

“但还是那个问题,”方回摇头道:“学子太小,生活不能自理,而且水土不服,生病的人不少。”

“现在有各自父母陪同都这样,万一没有父母陪同,情况将会变得更加可怕。”

“唉,都怪矮张,考虑得太过于鲁莽了。”张贵一再悔恨责怪自己。

陆秀夫一再劝道:“还请大人不要责怪自己,年前十月,刚结束战争,现在三月就做出了这么多事情,对还是错,我相信均州的百姓都看在眼里。”

“至于均州书院的处理,”陆秀夫作为均州仅次于张贵的领导者,下了定论:“老夫建议,把明年在各地开办小学的消息给乡亲们说明白,还是那句话,去留自愿。”

这场轰轰烈烈的均州书院事件传到扬州的李庭芝耳边时,已到了四月份。

“真是胡闹。”李庭芝笑骂道:“孩童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还读什么书?”

范友信笑道:“友信相信张大人乃是善意之举,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幸好这小子还是均州节度使,要不然朝廷追究下来,非判他一个扰民之罪。”李庭芝狠狠道:“这小子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呢?难道吃一堑还不能长一智吗?”

施忠也点头,道:“孩童的教育确实是一件难事,均州又是贫穷,族塾也就不管了,但义塾却一直发展不起,也难道张大人心急。”

“是啊。”李庭芝也点头道:“各地义塾远远不够,更不用说贫穷的均州,张贵想把各地学子招揽一起,无非是想让更多学子接受教育而已,无非是想让均州用最少的财力办最多的事。”

“是啊,”范友信也感叹道:“张大人是不容易啊,平常将领莫不是死死把战马控制在手中,张贵却无奈要买马。”

“张大人,从何来这么多战马?”许文德奇怪问道。

众人却低声不语,许文德尴尬笑了笑,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之事:“樊城之战,张大人浴血奋战,与弱敌强,最后火烧樊城,据说蒙古军撤退时连战马也顾不得收拢,还有均州之战,张弘范仓皇而退,史揖战死均州,据说也留下了不少战马。”

“只可惜均州、房州乃小地,要不然按照张大人的脾气,肯定是要组建骑兵的了。”

“应该养不起。”李庭芝对均州的熟悉,比张贵更加熟悉,只因为他有一个好幕僚,每隔几天就给李庭芝写信:“均州财政现在是入不敷出,朝廷见襄樊保卫战成功之后,又把均州丢一旁了。”

“除了襄樊,”李庭芝担忧道:“我扬州也是鞑子的第一目标啊。张贵非忘恩负义之人,他日扬州有难,说不定还是要靠他解围啊。”

“张大人义薄云天,必然不会忘记大人提拔之意。”范友信点头道:“均州军的壮大,对扬州,对襄樊,对大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大人有心相助,友信倒有一个方法。”

“哦?友信说来听听?”李庭芝对范友信颇为倚重,要不然也不会调任扬州也把他带到身边。

范友信想了片刻,才道:“当年大人知扬州,扬州遭受战火之灾,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凋敝。”

“扬州是以盛产食盐出名的,百姓也大都依赖产盐来获利。大人为了发展扬州盐业,下令全部免除扬州百姓所欠的赋税,同时借钱款给百姓重建家园,待百姓居舍建成后,又免除其贷款,这样不到两年,扬州又恢复了生机。”

“友信所言,可是一个字。”李庭芝看着范友信,若有所思。

“盐。”范友信点头道:“大人知道,盐获利之大,乃非常人所想,友信观均、房两州所用盐皆从四川运来,路程远不说,价格还贵,只要大人能够与张大人打通盐道,均州必然获得重利。”

“而且,”范友信不好意思,道:“友信知道张大人有一种酒,此酒只得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待得扬州打通盐道,均州的美酒又可以运到扬州、甚至京城。”

“友信的想法虽好。”苗再成皱着眉头,道:“只是扬州与均州相隔千里,中间又有襄樊隔绝,不知范大人可有办法打通盐道?”

第十五章 经营均房(15)

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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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来朝廷推行经界,本为富家多置田业,不受租产;贫民业去税存,枉被追扰。所以打量步亩,从实均摊,即无增添分文升合。虽是应役人户日下不免小劳,然实为子孙永远无穷之利。其打量纽算之法,亦甚简易,昨来已印行晓示,今日又躬亲按试,要使民户人人习熟。春耕以后,依此打量,不过一两月间,即便了毕。”

陆秀夫一篇朴实的《均州房州劝农文》,在均州、房州两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高潮,但均州、房州两地刚经战火,民多流失,人力多有不足,张贵抓紧时间,召开了均州、房州史上第一次农业经济会议扩大会议。

“初时,老夫巡行均房二州,见早稻如云雨,然而稻田尚有荒地无算,”在均州、房州农业经济会议扩大会议上,陆秀夫首先发言:“老夫怪而问之,有一个老农回答留以种麦。”

“种稻而后种麦未晚,然而留其田以种麦,使变成荒芜,则一年之事废矣。”

“大人,”葛老头拿八两银子一个月,人也变得大胆起来,不在其位谋其政,他才会觉得不白拿这八两银子:“乡亲非懒惰也,乃认为一年两季,地会越种越薄,地失去了肥力,则非一年没有收获,往后数年收获也有限。”

“葛老爷子认为事当如何?”对于聘请这些专家,陆秀夫开始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但诸多的专家上位,马上给他提供了多种平时完全接触不到的知识,让他对均州、房州两州的情况观感起来。

“均州、房州有老天爷照顾,完全可以推广稻麦连种,又或许春秋两种水稻,若照料得很,收成绝不会低。”葛老头肯定道。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均州、房州当地的气候条件,完全有可能推广稻麦两熟,加大复种指数,而且收成不低。

“那所谓越种越薄之虑?”陆秀夫虚心请教。

葛老头刚开始算是鼓起勇气,但现在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说话一下子也利索了不少:“平常乡亲麦田一耕便布种,坐待来岁之收;稻田一耕便立苗,坐等收入。然而须知治田之法,欲深耕浅种,深耕则地力厚,浅种则发动疾,但深耕需投入更多人力、畜力。”

“具体来说,麦田应深耕细耙,做好垅沟,以便排水,而稻田应采取移秧育苗的栽种方式,这也能够合理安排茬口、种植稻麦两耕。”

“人力、畜力之事无妨,”张贵摆手道:“均州可借鉴屯田的经验,农忙时以帮忙种地代替训练,拉紧军民关系,至于畜力,有一批受伤的战马,原本打算杀了制作酱马肉,但郭平这小子死活不肯,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大人仁心,马匹最好不过了。”葛老头开心道。

张贵灵犀一动,随手在面前记录会议的纸上画下了几个简易的图案,张贵没有想到的是,这简单的几个图案,被后世誉为近代生产力革命的开始。

“至于肥力之事,粪壤之力,不可少亏,人畜粪秽可以肥田,老头认为,村市并建井厕,男女皆如厕,这样便可积攒肥力,地便不会越耕越薄,而且更能增加收成。”

“特别是城市。”张贵干脆道“大规模建立公厕,既可以避免秽臭不可言,暑月灾疫,又能够为农田积肥,何乐而不为。”

“均州目前已有百姓两万余,又有均州军六千,这些都是活生生的肥力,浪费可耻。”

陆秀夫感到恶心,“呃”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这公厕是何物?又如何维持?”

张贵沉思片刻,道:“这公厕跟澡堂差不多,也就是公用的井厕而已。”

“矮张见城内有不少游手好闲之徒(非贬义,指下岗人员),”张贵想了片刻,说道:“选人流繁多之处,修建公厕若干,门外置一张桌子,贩卖些草纸、干净卫生之物以添加生计,岁积越多,粪秽便可以若干钱出卖,当然这要过些日子,等百姓发现粪秽之好处,再言其利。”

众人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张贵想钱真的想疯了,做生意都做到这里了,不过张大人不是说过了吗,钱财乃万恶之首,果然没说错。

张贵继续道:“照看公厕之人,可选家中贫瘠、身体蔺弱不能勉强生计之人,给银钱若干,责令其负责卫生,若有不干净者,则处于重罚。”

“大妙。”陆秀夫抚掌,道:“君实认为,公厕附近当值种树木若干,以遮盖公厕,去其味道。”

张贵大汗,想不到宋朝的环境意识比自己的还要好。

“宅不毛之地,四周应载桑麻、果木。”葛老头继续建议道:“桑麻容易生长,随意栽种便可,均州的蜜桔,更是名震天下的贡品,可补贴生计。”

陆秀夫点头称善:“今日方知农事。”

利用宅基四周的空闲田地,栽种桑麻、果木、蔬菜等经济、园艺作物,不仅可以自给有余,还能提供农产商品,以增加收入,一举二得,何乐而不为。其二,倡导多栽桑麻、果木等,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并举,农副业并重,这都是已经证实了代农业发展的必然之路,张贵自然不会反对。

“均州虽临汉水,又有青泥河流域其中,但不少地方,水力不足,特别是偏远地区,水力更为缺乏。”葛老头见张贵等人这么好说话,早已将内心中的那种畏惧抛之脑后:“老头认为,若有足够的水力,当增收十分一。”

“水利一定要搞,而且大搞。”张贵肯定道。

“大人,那去年秋税之事?”葛老头虽已算洗脚上田,但对于家中的满仓粮食,心中惦记得很。

“三十一,”张贵点头道:“其他税一概不收。”

陆秀夫紧皱眉头,有点不安道:“均州开支入不敷出,现在还要减少税收,若再得不到朝廷援助,恐怕熬不到下个月,将士与官吏就发不出饷银了。”

张娘子苦着脸,道:“最近务农令发出后,大批百姓从各地迁入,北归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单是接待和帮助这些百姓恢复生产,已花费了将近十万贯,预计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花费更多。”

方回不是均州学院的山长,但对均州书院的熟悉比谢枋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昨天刚从张娘子手中接过账目,脸也拉成了苦瓜:“均州书院这些天花钱如流水,三万贯专项用款,已经用得差不多,再过半个月估计大伙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停。”张贵脸色发青:“这三万贯银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方回扳指算到:“吃饭、学子用品、学舍修建、书院修建这不都是银子吗?还有很多账目还没结呢?”

“小黄头的酒馆,接待乡亲及各地学子超过两千余人,现在一分钱也不给。”方回尴尬道:“小黄头的酒虽好,可均州书院诸位夫子,谁还敢去喝酒。”

谢枋得不安道:“万里,原来我等屡请不去,书院还欠小黄头一大笔钱啊,老夫日后也不敢去了。”

“就是,就是,”周密也赞同,道:“老夫去了几次,小黄头说什么也不肯收钱,还说什么均州官府迟点会跟他们结账,然后咱家白吃白喝了这么长时间。”

陆秀夫尴尬,道:“非也,非也,诸位不知,官府是跟小黄头签了签约,只是小黄头一直没过来要钱而已。”

刘将孙摇头,道:“均州财政枯萎,官府没钱,书院的投入是不是大了点?我们好酒好肉伺候,学子们也是好肉好菜,尚友听说有不少学子正因为吃得太多了,身体不舒服而生病。”

“不行,这个断定不能改,”小孩是大宋的花朵,小孩是均州的希望,小孩是未来的栋梁,决不能缺乏营养,张贵保持原则,道:“均州学子的事,不用再说了,矮张一定会保证专款专用。”

“均州财政,危也。”陆秀夫趁热打铁,道:“还有刚才说的均州水利计划,君实预计花费达到十万贯左右,这还不算人力。”

“钱,钱,钱,谁给老子钱,老子就卖身。”张贵痛苦呻吟。

“卢方,你小子给老子一个交代。”张贵瞪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卢方,恨不得扑上去喝他的血。

卢方要死的心都有了:“大人,你还是杀了卢方吧,卢方身上还有点肉,多少还能换点银子。”

“均州有什么?均州有什么?”卢方大叫冤枉:“除了可以拿出手的酒之外,有什么?大人倒好,一口气把粮食和酒都提走,我拿什么去挣钱,我拿什么去挣钱。”

“看来你这个商队队长当得也不耐烦了。”张贵大怒:“你小子就不懂互通有无吗?”

卢方委屈,道:“我要是不懂,商队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大伙都喝西北方去了。”

“好,老子就让你见识一下,钱是怎么赚的。”张贵大怒,拍案而起。

“大人,君子无戏言。”卢方怕张贵后悔,赶紧道:“诸位大人请为卢方作证。”

陆秀夫是个大好人,连忙劝道:“卢方,你也不是不知道,大人这几天都愁坏了头,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第十六章 经营均房(16)

春耕还在进行,均州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大事。

去年的秋粮,平均下来只收三十一,一分也不多,什么加税之类,提也不提。

收税的各级衙门,受到来自均州军的小兵监督,听说还有窥私营的密探,若查出有半个贪婪之小吏,断然重办。

乡亲们小心翼翼交了秋税,满心欢喜的看着满仓的粮食,然而,过了几天,一个巨大的消息彻底把他们打晕了头。

“每斗米两贯,白花花的银子或铜钱随便挑。”无论各级的衙门,还是均州城门前的告示,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还盖了陆秀夫的知府大章和张贵的节度使大章,还有小吏在一旁大声说明。

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小兵,这些小兵在征收秋粮时已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言苟笑,但却公正廉明。往日大斗进小斗出的现象再也没有发生,不过听说有些不知生死的官吏欺负小兵不懂事,被均州户曹荣誉参军抓了一个正着,这些瞒天过海的小吏最后怎样处理乡亲们也不知,反正就再也没发现小吏有贪婪之事。

“两贯银子,两贯银子。”山村集市,一个老农啧啧有声,仿佛这两贯银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并已装进口袋,安安稳稳。

“老张头,如今官府少收了几斗,你家里至少能余出三石吧?眼看春耕已过,听说官府今年要大修水力,今年怕是丰年吧,这粮食再筹措,你老张头至少能卖出五石,啧啧,十两银子,谁见过,谁见过?”

“嘘,小声点。”老张头连忙摇头,仿佛怕别人听到:“老于,你疯了不成。”

“这官府说的事,能有一个准头不?今日说得好好的,明日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来害人呢?”

“我看能。”老于不服气,道:“没听说吗?均州节度使张大人,乃天下杀神下凡,凡有贪婪贿赂之官,全部都杀了,剥了皮,里面塞稻草,做成人皮稻草人,就挂在均州城门。”

“呸,你这是听谁说啊。”老张瞪了他一眼,道:“再说,天灾人祸的谁也不敢保证,这年头,谁家里不想方设法给家里留点余粮,以前是没有办法,如今官府只收三十一的税,这余下的粮食不留下救急,谁舍得买?”

“你都说了,现在的官府好,那是有均州杀神张大人在照看,若哪天张大人升迁,这官府小吏该怎么做还不是怎么做?

“唉,只不过这两贯一石的粮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啊。”老于于心不甘,道:“听说去年均州军打了胜仗,不过也消耗了大量的粮食,待今年丰收后,这两贯钱一石的粮价,估计就再也没有了。”

“是啊,是啊。”老张头也颇为惋惜,但却忍住不动。

“乡亲们,麻烦让一让,让一让。”两人不住叹息,身后传来一阵喘气的声音。

陈大举气喘吁吁的推着一个独脚车,车板上堆满了粮食,他身后跟着一个老头,老头不好意思道:“大举,又为难你了。”

“这是什么话,衙门派大举过来,就是帮忙收购秋粮。”陈大举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珠,大声道:“都死了吗?来一个人,帮老子搬。”

“黄老,这些,都卖了。”老张头和老于不敢相信的看着一大堆粮食,两人知道黄老头家里人口多,不说遇到荒年,即使是平常年份,也常是吃不饱,现在竟然敢买粮?

黄老头人老了,走路也喘气,点头道:“正是,正是,去年不是丰收吗?老头斟酌了一下,还是可以均一些粮食出来。”

“再说,官府虽只收三十一,但咱们做人不能忘本啊,该交的还是要交,只是官府给咱们银子,那敢情更好,敢情更好。”

两个老头有点不好意思,老张头尴尬道:“黄老说得对,这年头的官府对咱确实不错,确实不错,我回去跟孩子他娘商量一下,至少也能均出一石。”

“呸,”老黄唾骂道:“全村就数你老张最为狡猾,谁不知去年村里就数你打的粮食最多,别说一石,至少五石。”

人老鬼精灵,老黄一下子击中了老张头的软肋。

“听说官府要大修水利。”老黄突然问道。

老于点头道:“已经开始修了,村里要从青泥河引一条水道进来,我昨天还看到葛老带着一帮小兵在到处看呢。”

“这年头啊,兵荒马乱……”

老张话还没说完,老于拉了拉他袖子,指了指前面的陈大举。老张吐了吐舌头,幸好话还没说完。

“呵呵,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打点粮食也不容易,是吧。”陈大举笑了笑,回头看着老张,认真道:“别的地方大举不清楚,但均州,老子就算是死,也要保得这方土地的安宁,大举相信,均州军上下六千将士,也是跟大举一个想法。”

老张和老于不敢抬头,老黄笑了笑,道:“大举,你言重了,在均州谁不知道均州军不是孬种,张大人不是孬种,你陈大举也不是孬种。”

“老张啊,老于啊,别说老黄不提醒你,均州将要治理汉水和青泥河,官府已放出风声了,到时整理出来的滩涂,一贯银子一亩地,只要是均州、房州百姓,都可以买。”

“什么?”老张大吃一惊:“这好地一贯银子一亩?”

水力充足,肥力也不错,平常年份三贯银子也买不到,土地是百姓的根子,谁要是没有一个三长两短缺钱用,谁会把命根子卖掉?

“而且自家开出来的地,三年不用交税,三年后也只交三十一。”老黄叹气,道:“可惜老头没这个福气,只能均出三石,老头打算在青泥河附近买三贯好地,让阿大去分支,也算是给咱黄家光宗高祖了。”

“你老张,家里也总不能靠着那几亩地吧?”老黄苦心说道:“你三个娃娃,阿大也该成亲了,干脆买几亩地,把他轰出去,也算是一个福。”

“这个,这个……”老张迟迟下不了决心。

老于谨慎问陈大举:“这位爷,黄老说的可有其事?”

陈大举点头,道:“怎么不是呢?官府这两天正要贴通告呢,只是山村远,还没到而已。”

“大人,我买三石。”老于咬咬牙,大声道。

陈大举笑了笑:“行,不过还要等两天,等告示出来后。”

均州,明里暗里涌出了一阵波涛。

均州城内,一间普通的民宅内。

“刘掌柜,你倒说句话啊。”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不住的擦着脸上的汗滴,这中年人姓黄,叫黄浦,是均州的粮商之一,当年均州大难,他跑得快,不久前看到均州又繁荣起来,甚至有更加繁荣的迹象,他又偷偷回来。

“对啊,刘掌柜,兄弟只要刘掌柜一句话。”说话之人长得高高瘦瘦,脸上没几分肉,叫朱民,也是均州三大粮商之一。

当时张贵大肆收购粮食,他害怕战火遭殃,也跑得远远的。

刘掌柜,叫刘志。是均州最大的粮商,刘志一直留在均州,就算是均州大难时,也只是跟着去城外避难。

刘志慢吞吞说道:“去年襄樊之战结束后,这粮价其实一直在涨,两贯钱一石虽然高了一点,但刘某认为,最快到年底,粮价就会涨到这个加钱。”

“为什么?”黄浦更加不明白:“这战火熄了,粮价应该往下掉才对啊?怎么反而就升了呢?”

“刘某问一句,去年年初,均州可有朝廷士卒不?”刘志问道。

黄浦摇头,道:“均州去年中,才有了三千义勇,现在都已六千人了。听说张大人还在招兵买马,估计要到一万人。”

“一万人,那得需要多少粮食?”刘志低声说道:“刘某也曾与鞑子打过交道,鞑子不事生产这事众人皆知,如今北方大旱,今年的歉收已成定局,刘某若没猜错,今年年底,还会有一场大战。”

“这战火一起,粮价能掉吗?”

“战火起,粮价确实不能掉。”朱民眼睛发亮:“再说,均州、房州与京城、扬州两淮隔绝,就算其他地方粮价掉了,均州影响也不会很大。”

“其实你们都猜错了。”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爽朗的笑声,只听到咯吱一声,房门被强力推开,只见一个高壮的后生走在前面,后面跟在一个笑意盈盈的后生和一个黑着脸仿佛别人欠他几百两银子的年纪略大的后生。

笑意盈盈的后生拱手道:“在下矮张,想必诸位都认识吧?矮张今日不请自来,三位不会责怪吧?”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你都来了,难道我们还敢把你轰出去不成。

“梁顾,你到外面守着,没有老子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张贵大喝,把梁顾撵出去,才道:“这是杜老大,好些人也称他黑老虎,老子看也像。”

三人也不敢吭声,不过有这黑老虎,找到他们三人也就不奇怪了。

张贵见三人没有吭声,自言自语道:“黄掌柜、朱掌柜回来也不把店开了,矮张那是望眼欲穿啊。”

刘志鼓起勇气,问道:“大人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张贵像玩魔术一般从杜浒手中接过一坛酒,笑道:“矮张今日前来,别无他事,只求喝酒,喝酒。”

三人如线上的木偶,谁也不敢吭声。这酒他们也喝过,但均州产量特少,三人平素得了一坛,也是如宝贝般珍藏起来,听说这酒早已卖完,想不到张贵还有私藏。

“怎样?这酒味道不错吧。”张贵给三人满斟了一杯。

刘志也算是经历了生死之人,鼓起勇气喝了一杯,忍不住点头道:“这酒,真不错。”

“不错,确实不错。”黄浦和朱民两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说实在话,”张贵突然认真道:“这一坛酒,值多少银子?”

“年前就已买到了十两银子。”刘志沉思片刻,道:“现在是有价无市,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

“是啊,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张贵叹息道:“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襄樊被困,现在虽然暂时渡过了难关,但鞑子拦截汉水,粮食仅从陆上输入,远远不够啊,均州、房州土地贫瘠,粮食向来不足,现在又有均州军数千,粮食就更加紧张了。”不亏是均州最大的粮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十贯钱一坛酒。”张贵眼睛睁得很大,很明亮:“可只需一斗粮食就可以酿成,一石粮食两贯钱,一斗粮食才200文,200文能赚十贯钱,老子又不是疯了,这钱能不赚吗?”

“所以,老子说了,两贯是最低价格。”张贵提高声音道:“只要三位有办法找到粮食,要多少老子就收多少。”

三人不由意动,还是刘志出面,问道:“这汉水、青泥河的滩涂?”

“一贯一亩。”张贵抚掌,道:“手快有,手慢没,动作快的话还可以赶上秋种,即使土地生,按照老农的说法,至少也能打一石五的粮食。”

“半年白赚一亩地和两贯银子。”

第十七章 经营均房(17)

嗯,今晚还有一章,在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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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州城外,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帐篷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旗帜,旗帜上写着几个大字:均州务农处。

张贵穿着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服,用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大声吆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好的良田,只需一两银子一亩。”

“没钱也不要紧,只要你有力气就行。都过来看看,过来瞧瞧了,大好的良田,只需一两银子一亩,没钱不要紧,只要有力气就行。”

张娘子强忍笑意,烈日顶着头上,也觉得温柔起来,捂住嘴,道:“大人,哪有人像你这样喊的,人也没一个,喊了也白喊。”

张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揉了揉发酸的脸颊,不服气道:“什么叫什么人,大伙不都是人吗?你看梁大个子和大旗,摆得姿势多威风啊,还有三伢子,不都是人吗?”

“咦?三伢子呢?三伢子呢?”张贵愣了一下,才发现他的团队少了一个人。

“叔叔,还有我呢?”妞妞拉了拉张贵,表示自己的存在,今日是均州所谓的逢七,均州书院放假。

“对,对,对。”张贵满心欢喜的抱起妞妞,道:“看到了吧?连妞妞也说你的不是了。”

“是奴家不对,奴家说不过你。”长时间的无聊,张娘子忍不住伸了伸拦腰。

凸凹有致的身体,展示了她成熟的魅力,差点把张贵看呆了。张娘子见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声音更加销魂,张贵都忍不住想犯罪了。

“大人,奴家给你倒杯茶。”张娘子见张贵火辣辣的眼神,突然有些心慌,连忙把身体扭过去。

这才把张贵惊醒,张贵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再偷偷看了看梁顾和大旗,只见两个肌肉男只顾在展示身上的肌肉,也不看自己,只有妞妞这个小屁孩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幸好妞妞什么都还不懂。张贵暗中拍了拍胸口,却听到妞妞说了一句:“叔叔,你为什么这么认真的看着娘亲,还流口水了呢?”

张贵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地上,见张娘子身体也不由抖了一下,张贵连忙转眼视线:“三伢子,三伢子,狗日的跑哪里去了。”

“三伢子,三伢子。”声音是那么的凄惨和怨念。

一个瘦小的身子远远飞奔过来,大声道:“大人,你叫我?”

“工作开小差,那是不对的。”张贵严肃道:“三伢子,你如实报告,都跑哪里去了。”

“大人,你刚才不是让三伢子去前面观察情况吗?”三伢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张贵。

张贵发扬打死不认错,至少不再张娘子面前认错的本领,板着脸道:“别找借口,回去好好反省,现在情况怎样了?”

“嘿,大人,还真有情况。”三伢子忽略了好好反省的处理结果,高兴道:“等了半天,还真让老子等到人了。”

“有人?太好了。”张贵突然兴奋起来:“都干活了,是你,说的就是你,梁大个子,还有大旗你们两人的姿势给老子摆好一点。”

“对,表情要温柔,温柔,懂吗?”张贵着急的指正他们两人的表情和动作:“不懂?笑,给老子笑。”

“大旗,你跟老子作对是吗?老子让你笑,你咧这么大嘴巴干嘛?”张贵恨铁不成钢:“大个子,你捏紧拳头干嘛?又不是打架,大刀不用拿在手上,就背在背后,多有型。”

张贵着急的让梁顾和大旗摆了半天姿势,张娘子脸红红的拉了拉张贵,低声道:“大人,人都过来了。”

“谁?谁过来了?”张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娘子无奈的只好重复一遍,道:“来人看起来比较迷茫,可能是北归,不过,不过这人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你自己看一下。”

张贵这才反应过来,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小队人蹒跚而来,领头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老汉,而他身后却跟了三个病怏怏的后生和一个面无表情的妇人。

“来者都是客。”张贵拍拍屁股就迎上去。

“大叔,一路辛苦了。”张贵堆起了自以为是最亲切的笑脸:“张贵代表均州所有的父老乡亲们对你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欢迎,并致以崇高的敬意。”

“官爷饶命啊,老汉身上真的没钱。”老汉惊慌的看着张贵背后,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害怕,他身后的三个病怏怏的后生,也怯怯的看着张贵。到时老妇人,不知道是不是到了看淡生死的年龄,却能够淡然处之。

张贵愕然,转头看去,只见梁顾和大旗两人正咧开嘴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仿佛要吃人一般。

两人算是张贵的贴身侍卫,自然要保护张贵的安危。老汉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毕竟是来自敌人占领区,谁知道会不会是假装?

“滚。”张贵强忍怒意,把两人打发,又堆起笑容,好声好气,道:“大叔,一路辛苦了。请问大叔来自哪里,准备往哪里去?”

“官爷,老汉只是路过而已,并不打算进城,老汉身上没钱,官爷请放过老汉一家一条活路吧。”老汉“噗通”跪了下去,连同身后的三个后生和老妇人,也跪在地上。

“大叔请起。”此时,张娘子已来到身边,轻轻扶了一下老汉,柔声道:“大叔请起,我们不会收大叔的钱,大叔请放心。”

“是啊,爷爷,不收钱,不收钱。”忸怩也过来帮忙。

老汉糊里糊涂的看着这几人,又是妇孺,又有官爷,又有壮汉的,不过听到张娘子说不用收钱,倒也放松了不少。

“大叔,”张娘子细声道:“这里是官府设立的务农处,不会收乡亲们任何钱物的,还请大人放心。”

见老汉终于放松了一些,张娘子趁热打铁,道:“大叔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还请大叔到茶馆休息片刻。”

见老汉有点犹疑,张娘子继续道:“茶馆不收任何费用,还有奴家看三位小兄弟和大娘都已非常疲倦了,再不休息一下,一定会累坏身体,大娘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这位小娘子,”老汉尽量不看张贵和他身后的两个大汉,谨慎道:“再辛苦也没所谓,老汉急着要赶去均州。”

“大叔,这里就是均州。”张贵委屈啊,自己一脸笑容,还给大叔误认为是坏人,实在是不服气,凭啥呢,你说凭啥呢?

老汉哆嗦了一下,张娘子连忙肯定道:“大叔,这里正是均州,这里是均州务农处,所有北归的百姓乡亲,都可以在这里报名。”

老汉突然转身,噗通跪在老妇人眼前,痛哭:“娘,孩子终于到了,娘。”

“二狗。”老妇人虽是一脸疲倦,但还是劝说道:“二狗别伤心,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老汉抽搐了一会才站起来,不安问道:“小娘子,北归之人,真有良田吗?”

“还真是北归?”张贵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之所以大力招募北归之民,却有一个重要原因。

要知道南宋失去北方百余年,对北方之事简直是两眼抹黑,张贵想了解一下北方的情况,但杜浒的窥私营还没有精力发展北方密探,就算是北方密探有所发展,很多情况也不是说一下就可以了解。

虽然有卢方商队提供的零散消息,但往北的大名府、甚至草原,究竟发生什么事,却一点也不清楚。他在后世知道,北方一直不稳,汉人百姓没有任何地位,生不如死,总不能没有任何义军活动吧?

忽必烈定都大名府,周边山区是否还残存抗元义军?或者说抗元义军的残部或者他们的后人是否有可能依托太行山山脉开展山地游击战?又比如红袄军或者他们的后人在山中坚持斗争,是否有可能转化为偷袭过路的小规模元朝军队,劫官济贫,落草为寇?

另外,从王大超口中得知,李璮被杀后,很多部下落草为寇,当然王大超就是其中一人,除了他之外,是否会还有其他人?有没有残部退进山区坚持抗元斗争?继而几经辗转,撤退到大名府周边的山区,特别是现在平谷区熊儿寨,大华山一带的山里?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贵不在乎北方有多少义军在活动,他在乎的是他手中没有任何一张可以反映北方具体情况的情报和地图,若有了这些情报和地图,杜浒的密探就可以到蒙古军最薄弱的地方活动。

这就是张贵一直以来想进行而未来得及进行的敌后战争,王大超、李成等这些北归之士,张贵一直放在身边培养,就想这有一天这些人能够返回故地,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敌后战争,把战场引到大元朝,把战火烧到忽必烈的屁股后。

“未来进行决定这场战场胜负,不是我张贵,而是你们这些北归之士。”这是张贵曾经说过的话。

第十八章 经营均房(18)

嗯,好吧,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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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娘子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把老汉一行人哄好,张娘子的个人魅力比张贵厉害得多。在交谈中得知,老汉姓杨,来自遥远的真定府,他的女儿前些日子被元朝的官员无辜羞辱,最后惨遭杀害,杨老汉也不敢声张,夜里带着老娘和三个儿子跑了出来。

一行人拼命往南逃,一路上挨饥受饿,终于到了泸州边界时,又听说均州颁布了务农令,招募来自北方的百姓,杨老汉半信半疑,抱着一丝希望来到均州边界,果然听到均州还在招募百姓,又有言有良田出售,这样一来杨老汉更是不敢歇,直奔均州。

“大叔,过来登记一下。”张娘子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张贵对自己的魅力表示怀疑后,也乐意帮张娘子打下手。

“这良田,真的,真的是一贯钱一亩吗?”老汉不安问道。

张贵抓紧机会表示自己的存在:“大叔,请相信官府。”

张娘子瞪了他一眼,凤眼飞舞,把张贵迷倒在一旁,柔声道:“大叔,这官府是下了公文,断然不会修改的。”

“那,那老汉卖三亩地可以吗?”老汉紧张得声音也发抖。

张娘子笑了笑,道:“大叔不要紧张,大叔是北归之人,均州官府可以免费奖励五亩,三位小兄弟每人也有两亩。”

看着老汉不敢相信的表情,张娘子认真道:“当然,大叔若觉得这地不够,还可以多买些,大叔不用出钱,官府先借给你。”

“不用,不用。”老汉连忙摇头,道:“老汉有,有三贯银子,可以,可以多买三亩地。”

“大娘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吧。”张贵插口道:“大叔你放心,官府借出的银子,不收大叔任何一分钱利息,大叔身上若真有钱,不若先留下来买点肉,让大娘修养身体为好。”

“官爷,官爷,那,那税是多少?”老汉有点意动,连他身边的老妇人也是眼睛发亮。

“三十一,”张贵对于自己这个决定,非常坚持:“其他一文钱也不增收,届时有所收获,两贯银子一旦粮食,朝廷直接收购。”

“两,两贯银子。”老汉双手有点发抖,看着张贵肯定点头,心中涌起了波涛。

张娘子给老汉倒了一杯茶,细声道:“大叔,先喝一杯茶。”

老汉哪里敢喝,囔囔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娘子只好追问,道:“大叔,还需要多买些地吗?”

“要,要,要。”杨老汉低声道:“老汉家中四个男丁,多少也能帮忙。”

“三十亩,三十亩应该没问题。”杨老汉也不是狮子开大口,若平常汉子,一个人耕作十亩地那是没问题的,三个孩子年龄不算大,只好折中。

“好,杨大叔果然是豪爽之上。”张贵敲定,马上张罗安排,杨老汉简直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

此时,杨老汉身后最大的后生低声道:“官爷,俺想参加均州军。”

张贵一愣,六千人兵员已补充完毕,再多的话自己暂时也养不起,只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想参军。”

后生胆怯的看了一眼杨老汉,见杨老汉有点发怒,呐呐不敢说话。

张贵鼓励,道:“说一下怎么回事?”

后生鼓起勇气,道:“俺叫杨震东,俺要为阿姐报仇,俺要杀光鞑子,俺要为阿姐报仇。”

后生的仇恨很深,说起这话时双拳紧握,牙根咬紧。

“均州军目前兵员已满,还不到扩张的时候。”张贵沉思片刻,道:“这样,你先参加乡兵训练,到时均州军扩军时,你就可以加入均州军了。”

“官爷,俺可以吗?”后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年纪虽不小,体格也还算大,但长期缺乏营养,造成身体蔺弱,偏瘦,看起来并没有他实际年龄这么大。

“当然。”张贵笑了笑,道:“对于任何有志打鞑子的同志,均州军随时欢迎。”

“当然,震东你可要养好身体,才能更好打鞑子。”

等记录好杨老汉一家的信息,张贵让大旗在这里值守,然后带着张娘子和杨老汉一家走进了均州城内,他们需在均州城休息一晚,然后第二天再作安排。

“阿爹,这里好热闹。”小儿子杨震平年纪还小,看到熙熙攘攘的均州城,高兴叫了起来。

杨老汉打心底松了松,他们一路上小心翼翼,既怕碰到鞑子的巡逻兵,又怕碰到蒙古汉兵,还有北方山贼居多,可以说他们一路上能平安走到均州,一半是靠运气。

张贵先把他们领到小黄头的酒馆,一顿热饭下来,把杨老汉一家吃得眼泪纷飞,不过酒馆内却没有人觉得奇怪,小黄头这成了官府的接待酒馆,这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杨老汉一家是知道的,可是当张贵说这是免费的午餐时,杨老汉有点不敢相信,他还准备狠下心来用三百文银子吃一顿好的,也算是庆祝劫后余生吧。

压低心中的疑惑,杨老汉一家跟从张贵来到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已住了不少人,见到张贵过来,都纷纷打招呼。

杨老汉一家才稍微放心,张贵安排他们住下来,约定明天一早见面。

“终于够了。”张贵叹气,道:“老子总算招够十户人家了。”

张娘子笑了笑,道:“你这些天净是找借口,陆大人他们可是忙得前脚踢后脚了,奴家看整个均州官府里,数大人最空闲。”

“这是什么话,”张贵不服气,道:“矮张就不辛苦啊,看看,嗓子都哑了,容易吗?容易吗?”

张娘子笑了笑,道:“奴家知道,大人刻意逃避,无非是想以身作则,贯彻什么军政分离的原则,可大人又是均州节度使,这均州、房州两地的百姓日子过得是好还是坏,终究是大人的职责呢?”

“张娘子做得莲子羹很好喝。”张贵没有回答张娘子的话,突然笑道:“我今日喊了一天,嗓子也哑了。”

“娘,”妞妞大声道:“妞妞也要吃莲子羹。”

张娘子看了看妞妞,再看一下找借口的张贵,突然,心“噗通噗通”猛跳起来。

次日,张贵心里惦记着杨老汉一家的事,起了一个早床,却发现郭平把他堵在了门口

“大人,这魁字营你还管不管?”郭平一脸委屈,张贵当甩手掌柜习惯了,连魁字营也丢给了郭平,可怜郭平既要训练踏蓝军,又要训练誓言军,张贵还把魁字营扔给他帮忙训练,这还让人活吗?这还让人活吗?

“怎么回事了?难道这帮兔崽子不听话?”张贵疑惑的看了看郭平,郭平箭术很好,马术又是数一数二,所谓能者多劳嘛,张贵对他可是万分信任。

郭平看着没心没肺的张贵,道:“这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张贵推开郭平就要往外后,想不到郭平却纹丝不动。

张贵疑惑看了看郭平,道:“那怎么回事呢?”

“魁字营有人认为,单纯的训练已经不够了。”郭平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说出。

“这帮狗日的。”张贵恍然大悟,敢情他们想打仗了,奶奶的,没有一个坚固的后方,怎么去打。

“拉练。”张贵马上想起峰贴峡寨的陆秀宗:“让吕武和李成两人带头,每一旬去跟陆秀宗换防,出了问题,让他们拿命去拼。”

原本承诺每个月与陆秀宗轮换,但接连的战火使得计划不断推迟,到现在已足足半年了。

把郭平打发后,张贵来到大院子里,却发现张娘子已经提前到来。

“张娘子,早。”张贵偷偷看了一眼张娘子,却发现她满脸红光,穿着一声青色的紧身裙子,看起来更是动人。

“大人,早。”看着张贵贼头贼脑的,张娘子心中暗暗窃喜,今日妞妞却是到了书院,张贵也把大旗和梁顾两人打发走了,两人你眼看我眼,倒也是从容。

很快,大院里响起了热闹的杂乱声。

“官爷,早。”杨老汉一家,早已整饬整齐,在等着张贵到来。

张贵这才回过神,道:“人都到齐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张贵道:“日后你们十户人家就是邻居,就是亲人。”

见众人不吭声,张贵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与鞑子有仇,但是报仇的方式不单是上战场,不单单是与鞑子拼命,还有更多的事可以做。”

“你们也可以在均州,多打粮食,将士上战场,你们就在后方打粮食,粮食足够了,将士无忧,不是替咱们杀更多鞑子吗?”

“打粮食,杀鞑子。”杨老汉被张贵的话折腾糊涂了,不过听到多打粮食,跟多杀鞑子有联系,心中涌起了几分激动。

张贵一番动员,最后把他们带到衙门,领了一匹瘸马,还有一些必须的工具和粮食,当然,这些都是免费。

杨老汉一伙激动的跟在张贵身后,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了一处滩涂边缘,杨老汉举目望去,远处就是飘渺的汉水,数不清的乡民和小兵在修葺堤坝,在滩涂上,同样有数不清的百姓在开垦。

张贵把众人带到一处简易的一排茅房,抱歉道:“诸位乡亲,实在不好意思,时间太过于紧迫,只能先建一些茅屋防身,日后等空闲下来,再建一些大房子。”

“这土地,大伙也看到了。”张贵指着一望无尽的滩涂,道:“以前的不敢说,但等着堤坝修好,大家加把劲把地开好了,老农说了,一亩地秋粮至少能打一石五,也就是说,一亩地能打出三贯银子,除了还给官府一贯银子外,还有两贯银子是你们自己的。”

“幸福就在眼前,乡亲们,均州就看你们的了。”

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这是希望。

有希望就好。

“大人,你真会说话。”张娘子看着豪气万丈的张贵,心里甜丝丝的想着。

第十九章 经营均房(19)

既然打定了主意,葛氏在家就再也坐不住了,于是也不等葛老头回来,一个人收拾好包裹就去均州。

虽然刚经过了战火,但均州总算还是平静,葛氏算是有惊无险来到了均州。葛氏并不想麻烦仅认识的张娘子与陈大举两人,也不去书院看牛蛙,却是忐忑不安的找上了衙门。然而,当葛氏看着户曹司里的官人和小吏,忍不住又有几分退缩。

此时的户曹参军却是李成的发小高句,此人原本想靠李成的关系进魁字营,张贵把李成臭骂一顿后,高句再也不敢提这事,后来在突破张弘范的汉水防时立了大功,只可惜也伤了左手,遗憾的退出水师。

襄樊战争的持续,使得均州、房州被朝廷升为军州,然而在均州军没有成立之前,均州、房州两地大小官员都已找借口告老还乡,即使还不到三十岁的小吏也上书把自己说得惨兮兮的,言家里有娘又有爹,自己忠孝不能两全,只好舍大家为小家,把父母奉养到老,发扬大宋以孝治国的光辉。

张贵主政均州、房州后,在李庭芝和贾似道的默认之下,提拔了好一批在战争中立过功劳、受伤后自愿从政的人员,比如刘青山就是最明显的代表,虽是均州军的都虞候,但由于得了战争综合症,只好遗憾复员。

均州毕竟是刚恢复元气,北归高潮又过了,高句也算是忙里偷闲,见到葛氏在门外晃悠,眼前一亮,知道自己的功劳来了,他虽不曾跟张贵一起,但虽让李成是他的发小呢?通过李成,张贵的习惯和爱好都是一清二楚。

高句从李成的臭嘴吧里得知张贵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宠女人,特别是能干的女人,你看纪念堂的张娘子,虽不曾安排过什么职位,但张娘子在均州说话可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吧。

还有就是吐蕃的茹鲜,那更不得了,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女子的拥有这等地位在均州外基本看不到,在均州内却渐渐成了习惯,均州百姓也认同了他们的存在,茹鲜姑娘与张娘子,也用他们的功劳得到了百姓的认同。

“大嫂子,你好。”高句拱手行礼,礼貌道:“在下均州户曹参军高句,请问大嫂子是要找户曹办事吗?”

“这个,这个。”葛氏有点紧张,说话不是很自然,葛老头本来想跟着过来,至少他老人家还是户曹荣誉参军呢。不过葛氏等了两天,葛老头率队去修水力了,一时半刻也没回来,自己惦记着这事,也就过来了。

见高句如此热情,刚开始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失掉了,她一直残存的想法就是官对百姓越好,官就越想从百姓身上剥夺更多的利益。

高句心中有数,知道葛氏应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段时间这种人也见得多了,特别是许多北归之民,见到大宋官员掉头就跑。于是,堆起自认为是最好的笑容,道:“大嫂子,是想开店吗?”

“嗯。”葛氏见高句左手有点不方便,知道他原来应该是均州军的士兵,想到陈大举,倒也淡定了不少:“奴家见过大人,奴家想开一家裁缝店。”

“行,行。”高句心中暗喜,这功劳怕有九成了,要知道这均州,所有的店铺都是男掌柜,现在出来一个女掌柜,张大人还不狠狠夸他一顿。

“大嫂子,别怕。”高句微笑道:“张大人说过,官府就是为百姓帮忙的仆人,你先进来坐一下,我们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葛氏鼓起勇气,跟着高句走进了衙门,身边马上有小吏给她到了一杯好茶,现在均州狠抓经济建设,这些可都是不可得罪的财主。

葛氏道了声谢,接过来却不敢喝,捧在手中又怕摔了,放在茶几上又怕倒了。

高句摊开本子,然后沾了些墨水,问道:“大嫂子贵姓?”

“奴家姓葛。”葛氏自豪说道,阿翁是户曹荣誉参军,儿子是均州书院的学子,自己怀里又揣着十几贯银子,俗话说有钱就有尊严,这话还真有道理。

“姓葛?”旁边一名小吏皱着眉头,突然拍了拍头颅,高兴道:“高大人,负责粮谷的荣誉参军不正是姓葛吗?还真巧。”

葛氏尴尬,道:“正是奴家阿翁。”

高句笑了笑,道:“然来还是自家人,葛葛娘子怎么不早点说呢?也好让咱们尽些晚辈的礼仪。”

高句见葛氏有点尴尬,也不再说话,在本子上认真做了笔录,最后问道:“葛娘子现在可找到店铺了吗?”

“没,没,没找到。”葛氏有点慌张,自己一心想开一家裁缝店,却从来没想过其他事情,别说店铺,还有客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高句安慰道:“葛娘子,这没关系。你稍等一下,我帮你查一下看官府是否还有没租出去的店铺。”

“那麻烦大人了。”葛氏有点不安。

高句笑了笑,道:“葛娘子不用担心,即使官府没有,在下也会帮葛娘子找的。”

高句又拿起了另外一个本子,翻了一下,才道:“有一个地方,不知道葛娘子合适不合适,这样吧,我先带葛娘子过去看一下。”

“合适,合适。”葛氏哪有什么意见,只要说有就行了,她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先住下来,这样至少能照顾牛蛙。

高句摇了摇头,吩咐小吏接班,然后才道:“还是先看一下,开一家店铺也不容易,位置非常重要。”

葛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路上说些感激的话,却偷偷的从袖中摸出了一锭碎银,约莫有半钱重,心中虽然不舍,但还是咬紧牙,等机会来了就给高句。

走了半路,葛氏却发现高句带着自己竟是往书院方向走去,高句怕葛氏乱想,一路上给介绍均州书院的事。

“就是这家。”离均州书院半条街的地方,高句终于来到了一个窄小的店铺门前,附近非常安静,旁边似乎是平常人家居住,但也有些开了店,买些字画之类。

高句尴尬道:“葛娘子,就是这里了,你看一下,位置不是很好,而且铺面也未免小了一点,你看要是不合适,在下再与葛娘子去多看几家。”

葛氏却是高兴的,毕竟离书院近,等书院放假后自己还可以把牛蛙接回来,至于做生意赚多少钱,葛氏倒一时想不起来。

“大人,奴家想进去看看,不知道可以吗?”葛氏颇喜欢这个位置,毕竟离书院较近。

“那是自然可以。”高句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进门却是一个四方的大厅,空荡荡的里面什么也没有,但却是窗明几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卫生。

高句颇为尴尬,道:“这里原本是字画店,但均州大难时,这店铺的掌柜带着伙计一起逃难,到现在也不见回来,根据官府的规定,这店铺可以收回来重新出租了。”

大厅不大,一眼可以看清楚,葛氏有点失望,原以为就这样,却看到高句走进来,然来大厅后方角落竟然还有一个小门。

高句推开小门,葛氏眼前一亮,里面涌出一阵清晰的空气。

“这里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葛葛娘子进来看一下。”

葛氏听言走进去,只见大厅后是一个小四合院,院子中间种有两棵茂盛的小树,院子的地板都是用石头铺起来,虽有些落叶,但却显得很干净

院子的左角落,有一个小井,小井的井圈很高,井圈旁边竟然还有一张石桌。

“葛娘子,请走这边。”高句若是落在后世,绝对会被评为优秀推销者,房地产从业者:“这里是灶房,虽然不大,但却还算整洁。”

葛氏走在高句身后,却担心这房子的租银不知几何。

葛氏看了一下,灶房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却摆放整齐,灶房的角落垒了不少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石炭,可以当柴火之用。”高句笑着介绍。

“右侧是小房,后面还有一个小厅和两个小房间,葛娘子自己先看一下,在下在大厅等你。”高句把时间留给葛氏,抱拳而出。

葛氏等高句出去后,心活动起来。推开右侧的房间,里面虽有些尘灰,却有一张木床摆在中间。木床看起来不算大,但却还算新鲜,葛氏心中暗喜:“这里给牛蛙住,牛蛙应该会很高兴吧。”

葛氏美滋滋的想着,然后走到小厅上,小厅布置得也非常简单,仅一张四方桌和四张凳子罢了,但正中央却挂了一幅画,画中聊聊几笔,是一副青山图,即使葛娘子什么也看不懂,但依然觉得很舒服。

小厅旁两间房间,布置跟院子右侧的房间差不多。

“阿翁若有时间,也可以来这里住了。”葛氏心中有几分惭愧,自己离开年老的阿翁,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让人责骂。

“房子却是很好的了,只是不知道这租银怎样?”葛氏颇为担心。

“这里因为位置不是很好,而且门面比较窄小。”高句见葛氏一脸愁容出来,还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所以官府的定价是三两银子一个月。”

见葛氏脸色变了变,连忙道:“不过葛娘子是女子身份,按照张大人定下来的惯例,却只收一半租银,也就是说葛娘子每个月只需交一贯五的银子就可以。”

“一贯五的银子,说多不多,但说少又不少,若平常年份在家,一年也赚不了一贯银子。”葛氏心中有几分顾虑,但想到日后能够照顾牛蛙,再想到三两变五两的赚钱神话,咬咬牙就要答应下来。

第二十章 经营均房(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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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娘子是均州第一个女掌柜,按照官府的规定,还可以免除前三个月的租银。”张娘子还没开口,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只见门外走进一男一女两个人。

“奴家见过张娘子。”葛氏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跟自己学过裁缝手艺的张娘子,均州的大红人之一,张娘子脾气很好,自己对她也非常感激。

“小兵高句见过大人与张娘子。”高句非常激动,自己辛辛苦苦的功劳,终于让张贵抓了一个正着。

葛氏大惊,想不到在均州得万人敬仰的张大人,长得竟是如此平凡,穿得竟然如此不起眼,“噗通”一声就跪下去:“奴家,奴家见过张大人。”

张贵皱了皱眉头,向张娘子努嘴,示意张娘子把她扶起来,然后笑着道:“葛娘子不必如此客气,矮张与你家阿翁还是忘年交呢?你家阿翁干得非常不错,官府正准备给他涨银子呢?”

“大人,万万不可。”葛氏谨慎道:“阿翁什么也不懂,能得大人看得起已是天大的恩情,再说奴家家里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

“算了,葛姐姐。”张娘子亲热的拉住葛氏,笑哦道:“不要理会他,谁也不知道大人心中的想法。”

高句满头大汗,估计均州也就只有张娘子敢这样说张贵了。

“葛姐姐是想在这里开一家裁缝店吗?”张贵这段时间每天都赔在她身边,张娘子心情特别好,对自己这个师傅也颇为亲热,其实她身上穿的这套紧身的衣服,还是张娘子指导自己改修的呢?

“这里位置正好,不但安静,而且人流还不错呢?书院里有不少夫子,正不知道去哪里找手艺这么好的裁缝呢?到时奴家一定帮葛姐姐介绍。”

葛氏想不到乱打乱撞,还碰上了一个好地方,但她是诚实人,连忙道:“这店铺是高大人帮忙找的,奴家其实什么也不懂。”

高句满脸兴奋,恨不得给几锭银子张娘子当推荐费,果然,听到张贵说道:“高句,你心中打的小九九,李成早就告诉老子了。”

“你不就是想回均州军吗?”张贵出卖了李成:“老子告诉你,现在没门。”

高句强忍一脸的失落,道:“在下知道,左手不成了,拉不了弓了,回不了均州其实早就知道,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而已。”

“不过,有一个地方,你小子到可以去尝试一下。”张贵突然道:“过了这段时间,新增的汉水、青泥河两地百姓,将会组建乡兵,如果你小子愿意,可以去哪里呆着,不过军中比不上衙门舒适,你小子可要想好了。”

“在下愿意前往。”高句激动得要跳了起来,随后叹气,道:“只可惜在下现在是半个废人。”

“谁他妈的说你是废人了。”张贵最看不得子自己部下垂头丧气,怒瞪了高句一眼,道:“谁说废了左手就不能射箭,你只是伤了左手,但并没有断,就算是断了有怎样?**的还有嘴巴,还有牙齿呢?用嘴巴也能拉弓放箭。说不定那天,你小子把箭重新练好了,老子允许均州军给你来一个特招。”

“大人,真,真可以吗?”高句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

张贵肯定道:“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人即使残废了,但心还在,希望就还在。”

把高句骂了一顿,却看到张娘子与葛娘子两人低头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什么,等张贵训完高句,张娘子才道:“大人,你帮葛姐姐想一个字句(就是名字)。”

“有啥好想的。”张贵挠了挠头,道:“不如就叫葛氏裁缝店,拉风得很。”

张娘子笑了笑,道:“有你这样的吗?这是葛姐姐开的店铺,葛姐姐手艺这么好,总要起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

“要不均州裁缝店如何?”张贵想了片刻,实在没有那个缘分:“这名字一般人老子还不允许他用呢?要知道均州如今在朝廷,名声可不低,就算是鞑子听了,也要吓得半夜睡不着。”

张娘子懒得理会张贵,低头又跟葛娘子商量了一下,最后却决定用“葛氏裁缝店”。

“对了,大人,你到时帮葛姐姐写一面幌子。”张娘子最近没留意,她跟张贵说话的语气和语调,并不是请求而是吩咐,张贵听起来没觉得什么,但葛氏和高句已晕了头。

“啊!”张贵一声惨叫,差点摔倒地上,让他写毛笔字啊,还不如让他去跳汉水来得爽快一些:“我找老陆帮忙,老陆的字不错。”

“张娘子,奴家不敢。”葛氏连忙阻止。

“有什么不敢的。”张娘子拉了了葛氏,道:“你是咱们均州第一个女掌柜,官府一定会大力支持你的,你就别担心了。”

“我倒有一个主意。”张贵笑了笑,道:“不若找木匠,帮忙刻两个木头人,一男一女,然后再给木头人做一套合身的衣服,白天时就放在门口摆着。”

“这样既显示了葛娘子的手艺,又让均州百姓图一个新奇,人自然就更加多了。”

“葛姐姐,这个主意倒不错。”张娘子也欢喜起来。

“这里应该摆一张大桌子。”张娘子指手画脚的,仿佛这小店是她自己开的一般:“这里修些柜子,日后放些布,还有一些成衣也要放在这里。”

“这里应该隔开一个小间。”张贵指着角落道:“让人可以试穿衣服,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马上修改或更换。”

“若是有一个大镜子,那该多好啊。”张贵忍不住叹气。

“是铜镜吗?”张娘子好奇问道。

张贵摇头,却不说话,可恨自己为什么就不是选化学专业呢?

“十万。”卢方看着一脸得意的张贵,不敢相信的看着在座的人。

陆秀夫、刚从房州赶回来的房州新任知府赵咨、和张贵刚从葛氏裁缝店回来的张娘子,还有新任命的房州通判梁山、均州通判刘青山,窥私营老大杜浒、均州书院的方回,觉得自己的头脑已不够用了。

陆秀夫嗓子沙哑,这一个月来连续忙不停,他却觉得满身精力怎么也用不完。张贵的种种主意,陆秀夫觉得自己的大脑远远不够用了。

“三十万良田。”陆秀夫欣慰,道:“这十万银子,还除开了八万两修葺水利的银子,还有就是借给百姓的五万银子,最后就是收购粮食的五万银子,最后两万是各级官员务农的花销。”

“这还不算,”陆秀夫脸上的笑意跟浓了:“在可以预计到的秋粮,均州至少还可以收入五万两银子,还有就是三十万亩良田。”

刘青山到底是军转政,呆在均州军,他总会想起死去的弟兄,他刚从赵咨接手不久,目前一切还在学习,叹气道:“十万银子看起来虽多,但也仅是均州一个月的开销罢了。”

“那算下来不是白忙乎了一趟?”方回也算是官场之人,陆秀夫有意把他拉出来帮忙。

陆秀夫摇头,道:“数可不能这样算,万里知道这次招了多少百姓吗?”

“多少?”方回颇感兴趣。

陆秀夫伸出两个指头,感叹道:“两千户,约一万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北归之士。”

“这么多啊。”方回不敢相信,百姓最难舍乡土,若不是生活不下去,也不会想着背井离乡。

“综合各方的消息得知,去年以来,北方大旱。”张贵心情有点低落:“再加上大元朝在襄樊之战中,造成了大量蒙古汉军的伤亡。”

“听说忽必烈要征召十万蒙古汉军,北方的百姓实在活不下去,唯有逃亡。”张贵解释道:“在汉水北岸,杜老大放出了密探,动员北归的百姓投奔均州,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跑均州来。”

方回恍然大悟,再看一眼沉默不言的杜浒,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幕后英雄。

“十万两银子确实不多。”张贵苦笑,道:“所以,从今日开始,矮张带头减少饷银,从这个月开始,矮张只支五成饷银,一直到均州财政好转。”

其实他对银子没多少感觉,领到的饷银,一般都是第一时间让弟兄们分掉,要不然就是与身边的兄弟大吃大喝用完。

“当然,这全凭自愿。”张贵连忙道:“你们都不用着急表态,把这个消息发下去,也不用说什么,到发饷银时再让他们自己决定。”

陆秀夫点头,道:“这倒是好主意,即使是朝廷,也常有拖欠饷银之事,不过大人既然不许讨论,君实也不好说。”

“不过君实支持大人的决定。”陆秀夫连忙道。

“过税改成百分一,可否?”均州、房州毕竟是张贵的节度州,他嘴里说不管,其实还是惦记着。

商人携带货物经过某一税物关卡,要交过税,税率百分之二,即货价1000文,抽税20文。均州、房州既不是重要关口,又不是发达城市,过税多收少收一点其实影响不大。

陆秀夫点头表示同意,借着道:“但往税,老夫建议还是按照百分三。”

开设店铺的商人,或商人把货物停在市场上出售,要交住税。住税的税率为百分之三,即按货物的价值,每千钱抽税30文。

第二十一章 生财有道(1)

随着春耕完成,滩涂的开垦也走上了正路。往日清闲的均州城,突然热闹起来。手中揣着比往年都多的银子,满怀希望的从均州各地赶往均州城,还没来得及平整的官道上,偶尔有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往房州方向去,那里有莽莽的原始森林,传说当年炎帝神农氏在此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教民稼穑而得名神农架。

均州城直街,人头涌涌、接踵摩肩,酒馆里的香菜,街边的小吃,随处都可以看到高声呼喊的人群。往日恨不得把一文银子瓣开两半的庄稼汉,高兴的拉着自家的小孩,一文钱一块的糖果,三五文钱可以交易的面人,还有那红当当的糖红果,串成一串串插在用稻草做成竹把之上,小伙子卖力的叫卖。

突然,繁荣的街道上涌进来一群妇人,只见她们手中拿着一大叠纸张,在大声吆喝:“衣服好不好,要看裁缝佬,衣服合不合,要看身衣着,书院街有葛氏,心善手又巧,裁缝衣服顶呱呱。”

见街道上的行人围上来,妇人也不害羞,卖力大声吆喝,整齐的韵调更是吸引了不少人。

“均州第一女掌柜,手巧心灵裁缝衣,穿得衣服身光鲜,开张之日打九折。”妇人明显是经过培训,声音又清脆,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众人好奇,都忍不住围上来。妇人见行人围了上来,然后挑选一些看起来似乎斯文秀才,把手中的纸张发过去。

一边还大声吆喝道:“均州小事,无事找事,有事找无事。都过来看看,都过来瞧瞧,均州第一女掌柜,葛氏裁缝店开张之日九折优惠,不容错过。”

一个知晓文化的小秀才,接过纸张后却忍不住笑了笑,却是一份印刷精良的小报。小报顶头写了四个惨不忍睹的大字:均州小事。

然后旁边写着几个小字,第一期。

接下来是一篇小文章,题目叫做:均州第一女掌柜,秀才粗略看了一下,说的是均州女掌柜葛氏怎样开裁缝店的故事,最后言:世上女子与男子并无区别,为何独重男儿而轻女子?

小秀才笑了笑,再看下来,却是一些关乎均州大小事情的概括,言数月之间便有数十万良田开垦,又言数月之间有北归勇士一万多人,同时也说到这些北归之士的安顿情况,特别指出这些北归之士,无论何时,只需找到衙门,就会有人帮他们安顿好,最后还说了一下朝廷最近的大事。

翻开另一面,却又是几个大字:均州铁器,为你丰收添嫁衣。里面无非说的是均州铁器铺,有各种铁器出售,铁器又是多么好,款式又是多么新。

小秀才原以为也就这样,相对临安的小报来说,这份小报简直就没有半分吸引力,再往下看时却是几幅画,画寥寥几笔,无论是线条还是画工,都是简单之极。

然而小秀才只看完第一幅画,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画中画了一只小老鼠正和一只猫对峙,小老鼠明显是占了劣势地位,猫蠢蠢欲试,准备扑向小老鼠,各色神态,生动之极。

小秀才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然来说的了一只可爱的小老鼠和一只总想捕捉老鼠的猫共同住在一个妇人家里,刚开始是小老鼠偷吃了猫的食物,猫自然追杀小老鼠,但小老鼠最后却躲进了老鼠洞。

猫想尽办法要抓到老鼠,又是下毒又是装机关,反正就是想尽办法,后面接下来几幅,都是猫和老鼠不停斗法,文字很少,但即使只看图画,也能从中看到笑意。

数不清的恶作剧和幽默,让小秀才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天真。

“哈哈,”小秀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长时间对自身涵养的注重,使得他很快就闭上了嘴巴,尴尬的看了看身边。

“刚中,这小报在临安不是常见吗?你怎么会看得如此入神?”小秀才姓陈名孚,是浙江台州临海人。

“贡父,”陈孚尴尬的把小报递给说话之人,道:“贡父请看,这小报却是和临安的有所不同。”

说话之人叫梁曾,此人却是燕人,只是不知为何跑到了均州,还与相隔数千里的陈孚认识。

梁曾接过小报,刚开始看到“均州第一女掌柜”、“均州铁器”和一些小事新闻时,倒也不觉得怎样,但当他看到写着“猫和老鼠”的画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孚此时才十五岁,梁曾要比他大一倍,他自小生于北地,对童年的回忆比“少孤,事母孝,朝夕依膝下,食必亲馈,寝必亲视,事无巨细必禀命而行”的陈孚更加艰辛,此刻看到这些充满童真、充满幽默的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曾少时好学,日记书数千言,却想不到今日会为几幅画而大笑,连陈孚也觉得奇怪。

陈孚年少不知愁滋味,却不知道年龄越大,怀念也就越多。

等梁曾笑过之后,自己也发现不妥,不好意思把小报收了起来,摇头道:“刚中,大哥失礼了。”

陈孚笑了笑,道:“这画,确实可笑得很,却不知谁人所画,贡父所读诗书古画要比刚中多得多,不知何曾见过此等画?”

梁曾摇了摇头,道:“这画看起来笔力幼稚,显然不是善者所画,但无论神情还是姿态,都模仿得极像,这老鼠与猫都是尔等平素常见之物,却想不到竟然被此人画得如此可爱。”

“就是,”陈孚也忍不住接话,道:“譬如这硕鼠,平素所见,刚中亦恨不得把它打死,现在看了这画面,却觉得这小老鼠可爱至极。”

“唉。”梁曾再看了看小报,突然不敢相信的看着陈孚。

陈孚不好意思抹了一下脸颊:“刚中失礼了,昨晚睡得太迟了,今日仓促起床,也来不及洗漱。”

“噗嗤”梁曾忍不住笑了笑,陈孚虽是博学之才,但毕竟年幼,再就是陈孚本是极孝之人,前些日子若不是老母动了家法,他也不愿意出来走动。

“刚中,你看一下,这署名之人竟然是张贵。”梁曾吃惊的看着图画边上写着几个小字:张贵著。

“张贵?”陈孚摇头,道:“这何人啊?没听过。”

“你这个呆子。”梁曾苦笑,道:“你今日所来均州究竟为何事?”

“文状元在家乡讲学,说起均州张大人正招募忠义之士,听说刚中故交文漳文天瑞也到了均州,所以……”陈孚迟疑一下,把原因告诉他。

梁曾郁闷的看着陈孚,戏谑道:“难道你不知道均州张大人,姓张名贵,只是此人以前是江湖上的混混,被人叫做矮张而已。”

“不会吧?”陈孚大吃一惊:“这张贵就是均州的矮张,均州军的军头,大宋最年轻的建节者。”

梁曾苦笑,道:“不是他又是何人。”

两人面面相觑,想不到一个前锋杀敌的英雄,竟然能画出这样的画,世上难道真有天赋过人之才?

梁曾从怀里掏出一本破烂的小书,上面赫然写着:三十三勇士斗鞑子。

“一个月前,”梁曾低声道:“贡父在家里发现,余细读之,满腔热情,愤然而出,于是只身南下,才得以在临安与刚中相识。”

“贡父,”陈孚不敢相信的看着梁曾,也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书:“刚中于家中细读诗书,文状元却派人送来此书。”

“这书,难道也是这均州张大人所著?”两人更加奇怪,宋朝向来重文轻武,武将中亦有不少文武双全之人,但像张贵杂学之人,倒更加少见。

“看来,这张大人还真值得我们一见。”梁曾看着陈孚,认真道。

陈孚也点头,道:“那还不走。”

两人倒也直接,直接找上衙门,接待他们的却是方回。方回年纪比他们都大,还是江西诗派的重要人物,两人虽没见过,但对他却是敬仰已久。

“万里前辈。”陈孚接触人物虽不少,但基本的礼仪却不敢少:“今日得见万里前辈,乃后进末学陈孚之幸。”

方回笑了笑,他对现在的工作和生活非常满意,书院的工作很少,他又是耐不住寂寞之人,有事没事往衙门里跑,挂着的一个身份却是均州荣誉参政知事。

方回善于处理各种麻烦事情,沟通能力又强,上至陆秀夫,下至平民百姓,他左右逢源,简直就是衙门润滑剂,书院和衙门的生活,对他来说是鱼水之乐。

“万里前辈,后进末学梁曾拜见。”梁曾也不敢失礼,上前拜见,文学讲究的就是一个辈分。

方回笑了笑,道:“什么前辈后进的,老夫都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了,咱们平辈相称就是了。”

两人自然不敢,待得上了茶,三人聊了一会,梁曾才说出来意:“贡父在街上收到这份小报,内容却是平淡,但这几幅小画,不知是否张大人亲笔?”

直到现在,梁曾还是怀疑猫和老鼠的来源。

方回却是看了好几遍,笑道:“不是大人还有谁,却不知大人为了画这几幅小画,把君实缠得快要疯掉了。”

陈孚与梁曾只有无奈笑了笑,无论是张贵还是陆秀夫,都不是他们可以评价得起。

“两人寻到衙门,莫不是想见一下张大人?”方回见两人面面相觑,问道。

梁曾点头,道:“正是,贡父闻张大人乃是慷慨之士,素来敬仰,还往万里前辈指引。”

“呵呵,”方回笑了笑,道:“这张大人,可不用任何人指引,谁要想寻他,倒也容易得很。”

“万里前辈言笑了,张大人乃均州军都指挥使,又是均州节度使,领均州、房州军政事务,张大人军政事务繁多,一般人恐怕不容易寻得吧?”梁曾苦笑道。

“他军政事务繁多?”方回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走,老夫带你们去见一下这个军政事务繁多的张大人。”

第二十二章 生财有道(2)

此时的张贵,正满头大汗卖力吆喝:“衣服好不好,要看裁缝佬,衣服合不合,要看身衣着,书院街有葛氏,心善手又巧,裁缝衣服顶呱呱。”

粗一看去,比平常人还不如,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张贵是城里头的混混呢?张贵出面,这面子可就大了,不一会儿身边已围满了人群。

“矮张,你再说一下这猫和老鼠的故事?”人群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叫道,仿佛叫的是他家的邻居,而不知名震襄樊的均州军都指挥使。

张贵一脸无奈,吆喝道:“我说图大牛,你这图的是啥意思,老子让你过来帮衬裁缝店,你让老子讲故事,这小报上不是画着吗?”

图大牛笑了笑,道:“矮张,你吆喝了这么多人,也没看一下这葛氏裁缝店,哪里还能挤进去?”

张贵扭头看去,俺的娘啊,葛氏裁缝店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几乎要把小小的裁缝店挤垮了,一眼望去,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堆人头。

要不是张娘子与茹鲜,均州两个有头有脸的女头领在维持秩序,恐怕这葛氏裁缝店非要被人群拆了不可。

张贵拍了拍头颅,自己一心想宣扬葛氏,好让这均州的商业好好发展,这次恐怕过火了点。这人群非要分流才行,若不然还会引发围观者的怒气,突然灵犀一动,用手中小报卷起小喇叭,吆喝道:“诸位乡亲,不慌又不急,矮张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可好。”

图大牛挤得满头大汗,早已耐不住,扯着脖子道:“矮张,快说,快说。”

张贵吆喝道:“诸位乡亲,不要急,今日矮张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来,先将就的把位置坐好。”

张贵哪里有位置给别人,来人听张贵这样说,一来是对张贵颇为信任,张贵既然说了物有所值,自然不会贬值,二来实在也是站得累人,都忍不住跟着张贵蹲了下去。

张贵才道:“今日,矮张给乡亲们讲一个猴子的故事,这故事有点长,大伙先将就着听一下,若有不满,可以提出来。”

“好。”乡亲们本来也就图一个高兴,来葛氏裁缝店的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是要做衣服,只因为这均州第一女掌柜,实在是让人产生了兴趣。

张贵装模作样的咳了一下,才道:“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缯而万物否矣。”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娘子和茹鲜姑娘突然觉得裁缝店里的人群一下子少了许多,两人奇怪的看了一下,只见裁缝店不远处,一个年轻后生正在手足舞蹈的说着什么,而在他面前蹲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乡亲百姓,人人如痴如呆,面带喜色。

张娘子仔细听了一会,却听到:“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旁,乃是个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

茹鲜姑娘因为没听开头,见张娘子听得入迷,连忙问道:“莹姐,这人又在胡说什么?”

张娘子笑了笑,道:“奴家也没听清楚,像是说一个猢狲的故事,哦,也就是猴子的故事。”

“这猴子的故事有啥好听的。”茹鲜不解的看了一下说得性起的张贵,摇头的把张娘子拉进裁缝店。

葛氏这几天算是见识了城市的繁荣,见张娘子和茹鲜姑娘,连忙拱手道:“多谢两位妹子。”

葛氏身边却是帮忙的小家伙陈大举,陈大举身边又有捣乱的葛起耕,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带着一个不小不大的小孩,实在让人看得可笑。

“葛娘子不用客气。”张娘子笑了笑,见店内已没有人,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才问道:“今日怎样?”

“要不是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帮忙,奴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葛氏鼻子微微发酸:“奴家什么也不懂,却是麻烦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帮忙,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恩义,奴家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葛姐姐,这又有什么恩义。”茹鲜快人快语,拉了拉葛氏的手,亲热道:“葛姐姐要真报答茹鲜,就教茹鲜裁缝好了。”

葛氏点头,道:“茹鲜妹子放心,奴家一定会教。”

茹鲜大喜,可是脸一下子又暗了不少:“茹鲜心手不巧,往日织一面手绢也是手忙脚乱,都不知日后怎么才能嫁出去。”

她是吐蕃的女儿,虽说来到均州后收敛了不少,但这嫁娶之事,还是说得平常普通。

葛氏、张娘子结过婚,自然不当一回事,反倒是身边的陈大举听得满脸通红,葛氏低声笑了笑,道:“茹鲜妹子这么好的女孩,还不知道哪位公子有福气娶到妹子呢?”

张娘子也插话,道:“原来茹鲜妹子有了心上人,奴家才想茹鲜妹子的手向来是舞刀动枪的,现在怎么就拿起绣花针了呢?”

“莹姐,你好啊,帮着葛姐姐取笑茹鲜,茹鲜不依,去告诉张大人,说莹姐欺负我了。”

却见张娘子脸色微红,嗔怒道:“茹鲜妹子,看你都说什么了?张大人前程如锦,奴家乃不祥之人,千万不要因为奴家而坏了张大人的名誉。”

茹鲜吐了吐舌头,却不敢说话。

葛氏连忙道:“两位妹子都口渴了吧?院子里熬了清凉茶,同去喝一碗。大举兄弟,你也去吧。”

陈大举虽是见识不少,但要跟三个女人一起,还不如让他去面对三个元兵,摇头道:“我再帮葛姐姐看一下店。”

张贵说得抑扬顿挫,幼时父亲逼自己熟读《西游记》的情景情不自禁涌上心头,恍然间却不知道人群中多了几个人。

梁曾博学强记,听了一会却还真让他听出了点头绪,此刻,却紧皱眉头,道:“这故事此中,貌似与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取经有关,但这孙行者,像是在哪看过,却比不上大人所说的精彩。”

梁曾自言自语,却见陈孚和方回两人听得如痴如呆。梁曾也只好耐下心听下去,这一来却发现,张贵所说的远远不止玄奘法师西行取经的故事,却说到这孙悟空寻求长生之道,独自漂洋过海,历经八九载,在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拜须菩提为师。

孙悟空得道之后,名利熏心,入地府销死籍,上天宫盗蟠桃,目中无人,故此受到五百年五行山压身,吃铜丸喝铁水之劫难,却是“恶贯满盈”。

“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正是──妖猴大胆反天宫,却被如来伏手降。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天灾苦困遭磨折,人事凄凉喜命长。若得英雄重展挣,他年奉佛上西方。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此时的书院街,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现象,街道里人非常多,但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而唯一站着的人,却不住喘气。

好一会,张贵嗓子沙哑,大声吆喝:“诸位乡亲,天色已晚,矮张说了半天,诸位乡亲行行好,放矮张走吧。”

没有动静?张贵苦着脸,看着葛氏裁缝店门口,张娘子正端着一碗清凉茶在有滋有味的喝着,说不出的悠闲和媚态,忍不住凄声道:“诸位乡亲,行行好,天色已晚,还请乡亲们回去吧。”

还是没有动静。此时,张贵终于忍不住,怒喝:“图大牛,给老子起来。”

“啊?!”图大牛才回过神,莫名其妙道:“大人,这不是要听下回分解吗?”

“分你个头,都说了下回分解,下回懂吗?”张贵不愿意得罪其他乡亲,但对图大牛可不客气,谁让他现在有事求自己呢:“**的看一下天色,都什么时候了?”

图大牛这才恍然大悟,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大惊,夕阳已经西落:“哎呀,这可怎么办。”

张贵笑了笑,道:“老子管你怎么办?老子讲了半天故事,这茶钱也没收到几文。”

“乡亲们,这故事还不错吧。”张贵堆起笑脸:“有钱捧一个钱场,没钱捧一个人场,可怜矮张讲了半天,多少也给几文辛苦钱吧。”

梁曾也听得入迷,他这才想起,以前在北方看过一本叫《蟠桃会》的小人书,倒有上天宫盗蟠桃的故事,但正是由于看过《蟠桃会》,才更加觉得这故事更加动人。

第二十三章 生财有道(3)

梁曾以为张贵说着玩,想不到却真的兜起前襟,吆喝道:“诸位乡亲,有钱捧一个钱场,没钱捧一个人场,可怜矮张讲了半天,连茶钱也没赚上几文,若被人说起来,矮张的面子可都让你们丢光了啊?”

“那个,”图大牛着急问道:“下回分解,这下回在哪?何时何日?”

“先给钱。”张贵瞪了他一眼:“就你最多话。”

图大牛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讨好道:“下回分解,下回分解。”

围观的乡亲见图大牛掏钱,也不由自主的摸出几个铜钱,这猴子的故事听得实在太过瘾了,往日在茶馆里听,一来没有这等好听的故事,二来茶馆都是气人的货,往往说了不到一个时辰就下回分解了,哪里有张贵厚道,一说就是两个时辰有余。

于是,这么一想,倒觉得惭愧了,银子也纷纷往张贵的衣襟抛去,张贵乐得笑开了花,他常年处于赤贫的状态,口袋里从来没有过夜的银子。

围观的百姓一边往张贵衣襟扔钱,一边问道:“矮张,下回分解,下回分解。”

“够了,够了。”张贵看到衣襟里小铜钱不少,偶尔还有一两锭银子,连忙收起来,想了片刻,才道:“下回分解在下个礼拜天,在均州铁器门口的街道,乡亲们记得准时到场哦。”

众人这才散去,图大牛不安的揣着手,囔囔道:“大人,实在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滚。”张贵笑盈盈的推开图大牛:“滚回去照顾好你的均州铁器,若是出了差池,老子找你麻烦,你小子可要记得,这个广告位只是第一次免费,日后可要给银子。”

张贵把图大牛撵走,随后走进了葛氏裁缝店,梁曾想了一下,却拉住方回,摇头道:“万里前辈,张大人劳碌了一天也疲倦得很了,不若明日再见吧。”

梁曾以为,均州与襄樊战场相连,又是新立的军州,到了夜里自然会寂静很多。然而到了晚上,却发现均州城内的热闹虽比不上临安,但却比去他所在的燕地要繁荣千倍。

日落后的均州,别有一番滋味,当夜色笼罩整个均州时,一盏盏牛油灯、火油灯如萤火虫般接二连三亮了起来。

梁曾和陈孚都是久读之人,夜里自然不会早眠,方回作为均州的半个主人,白天没有来得及好好招待,晚上见梁曾和陈孚没有睡意,也就把他们拉了出来。

两人留宿的地方安顿在书院的夫子学舍内,这里原来是一片平民居所,后来修建书院把这些百姓迁到其他地方。书院位置不是很好,这些百姓自然也愿意,再说张贵不仅把他们迁走,还安顿了房子,最后又给了钱。

整个书院内灯火辉煌,有一些学舍或学堂内,还可以看到学子用功的身影,不时传来小声的朗读声,在夫子学舍内,也是多数学舍燃起了牛油灯。

在书院的广场中央,广场中间竟然有一堆篝火在熊熊燃烧,篝火附近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演讲,有人在争辩,也有人在诵读,但这在梁曾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和谐。梁曾笑了笑,也不去凑热闹,跟在方回身后走出了书院

书院前是书院街,书院街居民居多,但也有不少店铺还开门,其中就包括没有了白天热闹的葛氏裁缝店,也不知裁缝店里囔囔什么,反正梁曾远远就听到了笑声。

想起白天听到的西游记,来了兴致,道:“万里前辈,张大人白天所讲的故事,贡父仔细想了半天,觉得这实在是开天辟地的一本巨作。”

方回点头,道:“故事是好故事,只可惜白话文为主,虽其中兼有赞赋诗词,音调韵律铿锵,朗朗上口。”

“但说书人口吻太重,只适合高声说出或者唱出,平话、弹词、戏曲脚本痕迹很重,仿佛说书人或者戏台就在你面前,失去了文学的味道。”

“万里前辈说得对,”陈孚也拱手道:“白话文虽诙谐有趣,间或有狡黠、奸猾之处,颇有西域语趣;大量赞赋诗词,大量华丽绮靡辞藻铺陈堆砌,描绘出华丽富足、祥和自由的神仙风光、妖魔洞府;刻画出形象毕俏的神仙形象、妖魔形象等等。让人满眼珠光宝气,玉宇琼枝,如梦如幻,恍入仙境,然而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于糜烂了。”

陈孚愕然,想了片刻,鼓起勇气,道:“刚中总觉得,这猴子的故事,并非,并非张大人所写。”

“张大人以国为家,与鞑子不死不休,并不是这等腐朽之人,没有切身的体验,刚中实在想不出一个人会写出这些糜烂之作。”

“就是不知后面的情节如何?”陈孚惋惜,道:“希望有所转折。”

书院街不宽,庭院的门口、家门口或房间里,燃起了不少灯火,一段距离后,又有一个大缸,大缸里架起了不少木头,熊熊的大火照得街道一片通明。

走出书院街,再绕过一条小巷,就到了均州直街。

虽然街道上燃起了灯火,但走路的人还是提着各色的灯笼,远远看去,像是整个街道都在闪烁着光芒。

热闹的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响彻了整个城市,梁曾慢悠悠的走在直接上,“瓦子”、“勾栏”等百戏伎艺竞演,许多人围在一起观看。

还有就是茶馆和酒肆,不但没有关门,反而更加热闹起来,座无空席,说书人,唱戏的,耍猴的凑在一起。

卖果子糖、卖卦人穿插在街道上,偶尔停留下来,这又是一笔交易。好不容易才把直街走远,远处却是一片宁静。

“那是军营。”方回指着城西的一角:“天黑后,若没有特殊情况,将士都是不能出营,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却要出营,先是沿均州跑一圈,然后再训。”

“只有这些军营的宁静,才能换取均州的繁荣啊。”梁曾感叹道:“那些夜里寂静的人,才是均州的守护,才是均州的英雄。”

逛到半夜,梁曾、陈孚与方回三人,再到酒馆喝了一杯水酒,然后三人才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梁曾却被悠闲的琴声吵醒,仔细听去,琴声在温柔中却带有几分暗潮涌动,让人忍住不再睡下去。

陈孚毕竟年轻,年轻人渴睡,梁曾喊了好几次才把他喊醒。

“贡父,你有没有发现这床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陈孚揉了揉眼睛,道:“这床睡起来特舒服。”

梁曾其实早就发现,笑道:“这有啥不一样的,还不是底下铺了下木板子,然后再垫一些棉花,睡起来柔弱一些罢了。”

陈孚也笑了笑,这是一间住所改成的房间,考虑到梁曾和陈孚初到均州地理不熟,方回给他们安排在一个小的四合院里,四合院仅有前厅后厅,两个小房间而已。

陈孚出去转了一圈,然后皱着眉头回来:“贡父,这茅厕在哪?”

梁曾却也是苦着脸,道:“不但没有茅厕,连夜壶也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两人没有办法,又是人生地不熟,只好憋住不动,又等了片刻,才见方回慢悠悠的过来。

“万里前辈,这茅厕在哪里?”陈孚实在忍不住,只好问道。

“哎呀,”方回拍了拍头颅,不好意思道:“你看我这记性。”

“这就是?”两人不敢相信的看着一个陶瓷做成的坑,坑中央还有一个小孔。

方回肯定点头,道:“这就是,方便之后,麻烦从捅中倒水冲干净便可,既没有异味,又方便舒适。”

等两人清洁好个人卫生,方回抱歉道:“都怪老夫,忘了把这件大事告诉你们。”

两人自然不敢责怪,方回笑了笑,道:“走,咱们去食堂,老夫今日请你们大吃一顿。”

“不过去食堂前,你们倒要跟老夫去一个地方。”

两人看着方回神神秘秘的样子,也起了好奇心。跟着方回来到一个大广场时,却发现广场里站满了学子,有启蒙的小学子,有经纶的秀才。

这些学子排成一列列整齐的队伍,每一列队伍前都有一个小兵,肃然认真的小兵,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两人跟着方回来到队列后面,原来此地却是书院的夫子,有年迈的,有青年的,有中年的,梁曾甚至看到队列中还有老农模样的夫子,说不出的怪异。

众人见方回,也是点头示意,却没有说话。

梁曾和陈孚两人,见方回不说话,他们两人自然不好说话,只好把疑惑留下,约莫过了一刻钟,广场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快的琴声。

伴随着音乐,领队的小兵整齐的齐声喊起来:“第八套养生术,现在开始。”

梁曾正愕然,却听到小兵继续喊道:“第一节,伸展运动。准备,开始。”

随着小兵声音完毕,小兵先是双臂前举,掌心相对,然后左脚向前一步,身体随着前移,右脚尖点地。

随着音乐,无论是学子还是先生,都跟着小兵一起动了起来。梁曾看了一眼方回,却见他也是笨拙的跟着运动。梁曾看了一会,觉得挺有意思,也跟着学了起来。接下来又是胸部运动,又是踢脚运动,又是侧腰运动,几乎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涉及。

音乐声时而激扬,时而顿挫,时而轻快,时而优美。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音乐终于停了起来,梁曾好不容易跟着把动作做完,全身骨头竟然有几分酸痛,但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然觉得全身有种说不出的放松的感觉。

方回伸了伸懒腰,看着两人笑而不语,梁曾实在忍不住,问道:“万里前辈,这养生术确实不错,不过在下倒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这养生术为什么叫第八套呢?难道之前还有七套?”

方回愕然,良久才道:“这养生术听说是张大人所传,这个问题倒要问张大人了,走,老夫与你们用餐去。”

第二十四章 生财有道(4)

梁曾再次见到张贵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一家柴火店里,一个满身黑尘满手黄泥的张贵,一脸认真的说着什么,一边说话一边手舞足蹈。他旁边显然是柴火店的掌柜,也是一脸认真听着,就算是被张贵手中的黄泥巴摔到脸上也不知道。

“矮张,你说这究竟行还是不行?”柴火店的掌柜有些担忧。

张贵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老子都说了,要是成了,赚的钱得分老子十分一,胡掌柜要是舍不得就拉倒。”

“哪里,哪里?”胡掌柜连忙道歉:“在下不过说说而已,说说而已,矮张你乃天神托生,说能成自然就能成。”

胡掌柜眼睛较好,转头看到方回三人,连忙道:“三位请稍等。”

“张大人。”方回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贵这才转过身,看到是方回,连忙道:“胡掌柜,你帮忙招待一下,万里先生难得有空,是不是想买点柴火?”

“不过万里先生可以迟点再买,矮张保管给你做一种更好用的柴火。”

万里尴尬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先忙,我们等一下。”

梁曾也不见外,约莫知道张贵就是那种不拘小节之人,三人寻了地方坐下来,看这个节度使、均州军都指挥使、招抚使竟然要干什么?

只见张贵拿了一个大铁盅,里面装了不少小石炭,张贵又拿了一个大铁杆,狠狠的把这些石炭锤击成粉末,这显然是挺费劲的一件事,幸好张贵臂力还不错,捶打了一刻钟,就弄了一大堆黑色的粉末。

然后又找了些木屑,还有木炭,继续放到铁盅里锤成粉末,最后却是一些黄泥,还是放在一起,锤成粉末。

梁曾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却看到他最后把这些东西都混合在一起,然后放水和成泥巴状态,只不过这泥巴却是黑色的泥巴。

接下来却见张贵拿出一个铁皮做成的原形的约一个拳头大小的长罐子,然后把这些泥巴放进罐子里,压实,定形,然后再敲出来,一个比拳头略大,中间有十多个小洞的长条体就做成了。

张贵连续做了将近一百个,竟然用去了一个时辰,梁曾暗暗佩服,此人为人处世不知怎样,单凭这一份专注,就必然不是普通人。

“这以后就叫做蜂窝石炭了,当然也可以叫张贵石炭,不过若是要用老子的名字,就要多分一成利润给老子,胡掌柜你看怎样?”

胡掌柜苦着脸,道:“大人,这成与不成还两说呢?”

“胡掌柜,别急。”张贵摇头,道:“这蜂窝石炭还需要专门的炉灶配对才好用,到时老子把炉灶做出来再说。”

“不过胡掌柜可要想好了。”张贵笑了笑,这才抱拳,道:“万里前辈,两位仁兄,矮张失礼了。”

方回早已知道张贵的性子,也不见怪,笑了笑,道:“大人想法巧夺天工,实在让老夫汗颜,这位是燕地的梁曾梁贡父,这位是台州的陈孚陈刚中,两人倒是找你两天了。”

张贵连忙伸出手,但很快又缩了回去,满手黑炭黄泥的,也怪不好意思道:“两位仁兄,矮张失礼,实在是失礼了。”

三人客气了一会,梁曾研究了半天,终于好奇问道:“大人制作这个所谓的蜂窝石炭,却不知何故?”

张贵笑了笑,道:“雕虫小技而已,矮张见各家各户所用柴火甚多,而且堆放起来实在不方便,燃烧起来又是浓烟滚滚,实在让人讨厌。”

“贡父可不要小看了这种蜂窝石炭,用专门的炉具,燃烧起来可比平常的柴火要猛烈很多,而且最主要的是占地方少,烧起来又没有烟,也没有臭味。一次放两个,就可以做好饭,实在是方便得很。”

梁曾有点不敢相信,张贵自然是知道,笑了笑,道:“过两天,等蜂窝石炭干燥之后,咱们再过来看一下也不迟。”

等张贵再次换好衣服,四人来到小黄头的政府接待酒馆,张贵要了一桌好菜,道:“两位远道而来,实在是矮张之乐,矮张先饮为敬,敬两位贤达。”

梁曾和陈孚连忙说不敢当,张贵笑道:“贡父好学,日记书数千言,实乃我读书之人的典范,矮张远不及也。”

“还有刚中你事母孝,朝夕依膝下,食必亲馈,寝必亲视,事无巨细必禀命而行,两人如此,难道不是我辈之贤达吗?”

两人以为一直没见到张贵,却不知张贵这两天早已把两人的底细摸清楚,为的就是想把两人留下来。

均州若要发展,最重要的还是人才,张贵借助李庭芝和文天祥的关系,一方面拉拢大量被贾似道贬黜出朝廷的人才,一方面又利用奎祀军,把一些均州的宣传资料送到他们手中,让他们自投罗网,实在是可恶。

陈孚毕竟年少,有点吃惊的看着张贵,道:“刚中名不出台州,张大人为何对在下如此熟悉。”

“难道刚中忘记了,文漳那小子不是在均州吗?”张贵笑了笑,道:“文天瑞在矮张面前说了好几次,说起刚中的大才,文漳也是多有佩服,言刚中虽幼,但达者为先,足以为吾师也。”

陈孚哪里是张贵的对手,被张贵忽悠得晕头昏脑。

四人吃喝了一通,梁曾借着酒意,道:“大人,贡父有个不清之求,昨日在书院街曾听大人说到的那个猴子的故事,贡父想整理出来,他日若有机会就刻印,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故事。”

张贵眼前一亮,连忙道:“有贡父帮忙,这敢情最好,他日刻印之时,还望把矮张的名声打上,最后赚的银子,咋两平分。”

一旁的陈孚冷汗猛滴,只可惜张贵脸皮厚,打哈哈就过去了。再过了片刻,却是出操时间,街道上突然热闹起来,一队队整齐的均州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经过,嘴里还吆喝着歌声,陈孚仔细听了一下,却是均州军歌。

一切行动听命令;不拿百姓一针一钱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要和气;买卖要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民妇;不虐待俘虏。

陈孚暗中吃惊,若均州军真能如歌声所唱,那岂不是比朝廷任何一支部队都要强很多?怪不得均州谁临襄樊,又遭受大难,但却繁荣至此。严密的军纪,奋不顾身的作战,视死如归的将领,确实能够让百姓安心。

最后,张贵认真道:“矮张代表均州,代表均州所有的百姓,恳求两位能够留下来,矮张相信,这里一定会让两位满意,这里一定会让两位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四人暂时散去,因为到了张贵轮值的时间。

“万里前辈。”梁曾借着酒意,道:“张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好钱财了。”

方回看着远去的张贵,摇头,道:“贡父,刚中,你们都错了。”

“张大人非好钱财,乃却钱财也。”

见梁曾和陈孚疑惑的看着自己,方回鼻子有点酸,低声道:“两位知道去年秋税,均州收税多少吗?”

“三十一,三十一。”方回自问自答:“两位知道今年均州官府收购百姓粮食多少钱一旦吗?”

“两贯,两贯。”

方回继续说下去:“均州、房州境内,所有的水利大规模修整,用银就达到十万贯,变滩涂为良田约三十万亩,平常官府,还不把这些良田买一个好价格?”

“然而张大人,仅以一亩地一贯银子的价格卖给均州百姓,北归之士,壮丁每人分得五亩,平丁每人也有两亩,还有诸多工具、粮食都是不收任何一分钱就发给他们。”

“没有钱也不要紧,只要打一个欠条,就可以从官府手中平白得到这些良田,只需秋收时还给官府便可,一亩新地,多少也可以收上一旦五,卖给官府值三贯银子,除了还给官府一贯外,也就是说百姓能平白得两贯。”

“均州书院,”方回喝了一杯浓茶,怕自己忍不住醉倒:“所有学子、先生的食宿不收任何一分钱,每个学子还发一套衣裳,每个月还发10文小钱。”

“至于书院的夫子,除了官府规定的所有饷银外,还有诸如课时补贴,节日补贴等数不尽的待遇,就如老夫,除了是书院的先生外,还是衙门的荣誉参政知事,每个月到手的银子超过30贯,还有老夫的家人,粮食每个月送到家里,若不够还可以申领,但书院的食堂又对老夫及家人免费开放。”

“食堂的饭菜若吃腻了,还可以到这里,免费吃喝,到时签一个字便可。”

“然而,即使不愿意教书也可以,官府会为你安排住宿,你若是作画,给你宣纸,你要写诗,给你磨墨,每个月还能从官府中领十五贯银子,只要你有拿出手的本领,官府都会无偿接待,并把你养起来。”

“据说,张大人所领饷银,从来不装口袋,不是发给贫穷的部下,就是分给均州城内贫穷的人家,当初张家在均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然而张大人眉头也不皱,毁家纾难,变卖家产招募义勇。”

“张大人不是贪钱,而是缺钱啊。”返回忍不住叹气:“据说张大人到现在,在均州没有任何一处房子,现在每天都住在军营。”

第二十五章 生财有道(5)

嗯,今晚太困了,先一章,另外一章明天一早继续。@@@@@@@

“北方来的消息。”杜浒脸色有点发青,低声道:“蒙古大汗忽必烈三月下令,征十万蒙古汉军入伍,并计划在蒙古骑兵中抽调五万大军南下。”

张贵看了看卢方,卢方点点头,道:“商队从京兆府传来的消息,确实是证明了鞑子正在大规模征兆汉军,已造成不少地方动荡不安。”

“流亡的北归也证明了这一点。”杜浒强调,道:“在下相信这些汉军和骑兵正在进行训练,只需等到天气变冷就会再次南下。”

“襄樊或许又要面临一场必不可少的战争。”杜浒担忧,道:“朝廷虽已输送了不少物质,也有张天顺大人率领的援军驻守樊城,但襄樊地区的总兵力还是要少于蒙古军。”

张贵摇头,道:“蒙古军知道襄樊戒备森严,又要前车之鉴,樊城又有张天顺,要知道张天顺乃范文虎的唯一侄儿,范文虎没有儿子,他老老人家若不想绝后,舍了命应该也会保住樊城。”

“我倒为李庭芝李大人的扬州担心。”张贵手指拐向扬州道:“襄樊守军只能守城而无进攻之力,鄂州的范文虎虽有进攻之力但却胆小如鼠龟缩鄂州。”

“蒙古军一旦绕过鄂州,战船便可以直扑南下。”张贵担忧道:“更可怕的是吕文焕此人。”

“吕家在宋军中威信很高,沿江不少守军都是他吕家的部下或亲信,一旦吕文焕认真为鞑子卖命,蒙古大军不用半个月就可以直达扬州。”

“那临安?”杜浒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杜老大,”张贵拱手,道:“还请你密切留意,看大元朝派过来的是哪位将领,若是伯颜的话,咱们均州军怕是呆不住了。”

杜浒疑惑的看着张贵,张贵苦笑,道:“你也不用问我怎么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伯颜此人在西域长大,估计长得比较伟岸,而且此人说话直爽,办事能力极强,再难办的事也三言两语能搞定,若此人到来,恐怕兵锋所指就是扬州了。”

杜浒苦笑,认为张贵除了奎祀军之外另有情报来源,张贵也看得出杜浒心中所想,但却没有点破,转移话题,问道:“张弘范哪里,最近怎样了?”

“练兵,拼死练兵,张弘范把这襄樊战役当成是耻辱,不但加强了水师的训练,还有蒙古骑兵和蒙古汉军都要加强训练。”

“那两幅画给了他没有?”张贵暗暗担心,此人一日不死心,不论均州还是襄樊都没有任何安全感。

“给了。”杜浒点头,道:“任平生在张弘范大营中还有不少信得过的细作,把画放到了张弘范的大营之中,可惜又损失了不少人。”

“以后张弘范大营的细作不要再动了。”张贵咬牙,道:“此人是一个疯子,老子斗不过你,还躲不过你吗?”

“不过听说张弘范对这两幅画非常入迷,每天都看一次才能入睡。”杜浒皱着眉头,道:“我说矮张,你画里头竟然是画了什么,竟然如此神秘?”

张贵笑了笑,道:“杜老大你也看过的,还有卢方也看过。”

“啊?”杜浒和卢方忍不住大吃一惊。

“就是刻在纪念堂里面的两幅画。”张贵笑了笑,道:“你们可是见过吧。”

“矮张你小子行事,果然是出其不意。”杜浒摇头,道:“老子早就觉得那两幅画有蹊跷,就是看不出什么?”

“看来张弘范这老小子比老子强多了。”

杜浒有点愤愤不平,至于卢方,那就更是只有惭愧的份上了:“在下虽没仔细看过,但即使看了,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是张弘范比你强。”张贵笑道:“而是张弘范比杜老大你走的路要多,总有一天,等探子把各地情况汇集起来,矮张相信杜老大必然会另有一番感受。”

杜浒见张贵故作神秘,也不好追问。

“对了,卢方,这次之所以找你过来,除了要加强各商队随行密探部署之外,还有就是商队最近收入如何?”

“幸不负大人重托。”卢方脸色有点得意,道:“自从开辟了与扬州的商道之后,李大人扬州所产食盐延绵不断,我均州商队已有能力把货品贩卖到利州东路,利州西路。”

“单是食盐,”卢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看了一下,道:“五月份获利达一万七千贯有余。”

“还是少了?”张贵皱了皱眉头,养兵费钱这是张贵早已知道的事,却没想到差点就拖垮了均州财政。

“大人。”卢方苦着脸,道:“陆上商队运力有限,再加上四川也产盐,若不是四川商队不敢出川,利州哪里会有我们的份?而且利州人口少,又是吐蕃族人较多,能获利一万七千贯,卢方也是费煞苦心。”

“老子当然知道你的劳苦功高,”张贵无奈,道:“但你也看到了均州目前的情况,均州军扩军势在必行,而且破在眉头不能再拖,没有银子可以吗?”

“那均州酒呢?”张贵对均州烈酒可是满怀希望。

“上个月才出酒。”卢方苦着脸,道:“大人以为是水啊,上个月出酒后,马上运到蒙古的南京路和京兆府,销量供不应求。”

“但商队人数不足,而且产量也不足,上个月满打满算,也不到五万贯,这个月相信会好一点,但也不会超过六万贯。”

“目前来说已是均州酒的最高产量,如需扩大生产,只有等三十万良田开垦出来了。”

“也就是说五月份商队收入不到七万贯。”张贵眉头皱得更加厉害:“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粮食,需要大量的粮食。”卢方摇头,道:“只有大量的粮食才能酿出烈酒,只有更多的烈酒才能获得更大的收入。”

“四川。”张贵用手指了指四川,道:“你派人到成都,直接收购当地的水酒,然后再运回均州。”

“生产烈酒的技术。”张贵严肃,道:“没有老子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在任何地方生产。”

“那样成本就大很多了。”卢方有点担心道:“再说人力也不够?”

“人手不够就多招。”张贵认真道:“烈酒不但能够为均州换来收入,更重要的是等烈酒在鞑子扩散出去,必然会影响蒙古军的战力,这才是重中之重。”

“还有四川火油产量很大。”张贵对这种粗制滥造的燃烧弹非常钟情:“商队要大量购买,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自己采挖,想必你也知道火油对均州军的意义。”

卢方点了点头表示清楚。

张贵认真的看着杜浒与卢方,道:“均州军成败,尔等两人,大宋兴亡,尔等两人,矮张不才,还请杜老大、卢方助矮张一臂之力。”

过了六月份,好消息终于在坏消息前来临,卢方的商队,收入终于超过了七万贯,达到了七万一千三百贯的高度。春粮的丰收,又给均州带来了一片喜悦,水利的大规模修整,农家肥的大范围使用,使得均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丰收。

“良田每亩收获超过三旦,合计三旦五斗,平素的旱地,也因为水利的修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丰收,收获也接近两旦。”葛老头乐开了花:“至于一共收获多少粮食,老头就说不出来了。”

众人笑了笑,为葛老头的憨实而感动,就是这个拿着八两银子一个月,而一直不愿意加薪,还在均州财政最困难的时期,如均州绝大部分的官吏一样领着一半饷银的老农,为了均州的粮谷增收,几乎每一天都在外面跑,他家里的五亩良田,由于没有时间管理几乎荒废,把葛老头痛得几天睡不着觉,但老人依然东奔西跑,均州第一女掌柜葛氏都说了他好几次。

陆秀夫笑了笑,道:“预计均州粮食产量将会达到一百二十万旦左右,也就是说春税还是按照三十一,将会达到四万旦的一个高度。”

张贵对数字有些感冒,他在乎的是他有多少钱。

陆秀夫笑了笑,道:“六月商税收入达到一万三千贯,其中过税是四千一百贯,往税是九千九百贯。”

“也就是说,目前均州收入,除了春税外,六月份是八万四千贯银子?”张贵苦笑,道:“官吏及均州军等其他一切开支合计却达到九万三千贯,也就是说六月份还亏空将近一万贯银子。”

陆秀夫摇头,道:“朝廷上个月下赏钱五万贯,除了损耗外,这个月还有四万三千贯到达均州。”

“奶奶的,谁敢吃老子的空饷。”张贵脸色发青。

陆秀夫苦笑,道:“这都是朝廷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没有人敢吃大人的空饷,所以总算还有四万三千贯,其他人怕是连四万贯也没有。”

“那还好,总算还剩下了一些。”张贵算了一下。

陆秀夫摇头,道:“均州军的定员万人,扩张已定下来,这些银子也没剩下多少了。”

第二十六章 生财有道(6)

“不过还有一笔收入是属于大人你自己的。”陆秀夫看着张贵笑了笑。

“蛤蟆?”张贵高兴得跳起来:“还有属于老子的钱?”

陆秀夫点头,道:“六月份均州柴火店销售张贵石炭获利三百七十贯,大人曾经与柴火店掌柜协商,占其获利十分二,即七十四贯。”

看着张贵一脸激动,陆秀夫继续,道:“另有梁曾早已把《西游记》誊写出来,至今销售达十万册,获利接近万贯,大人分五成利,也就是五千贯。”

“不过,大伙已说好了,会议后到小黄头哪里吃饭,估计要用掉四贯,也就是说大人还有五千零七十贯收入。”

“老子好不容易存点钱容易吗?容易吗?”张贵看着陆秀夫,高兴说道。

“不过,大人知道张贵石炭和《西游记》所获利都由官府代领吗?”陆秀夫突然问道。

张贵隐约想到了一件事,但不敢肯定,只好摇头,道:“请君实明说。”

陆秀夫脸色有点不自然:“大人曾经三申五令均州军及均州所有大小官吏不准经商,今日为何却以身涉法?”

“这个?”张贵有点迟疑,他当初之所以贪图那一两分钱,只是想给百姓竖起一个观念:就是发明可以赚钱,现在看来自己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大人身为均州节度使,掌管一方军政事务,这些小事老夫原不应该说,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君实看到大人以身涉法,心中如鲠在喉,不说实在难受的很。”

张贵连忙拱手致歉,道:“君实言之有理,此事矮张之错也,君实实话实说,矮张之乐也。”

陆秀夫捋了捋胡子,尴尬道:“老夫言重,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张贵考虑了片刻,才道:“矮张愿罚一年俸禄,所有收入用于设立发明馆,奖励和资助发明家。”

陆秀夫迟疑片刻,问道:“老夫得知,东方神鸟二曰发明,即智、信、仁、礼、义,然而大人所说何为发明?”

张贵不由出了一声冷汗,陆秀夫还真是熟读诗书,博学强记,想了片刻,小心斟酌了一下词语,才道:“所谓发明者,做出前人所没有之物,或提出前人所没有的方法。”

陆秀夫恍然大悟,道:“就比如说张贵石炭,以前虽有石炭,但如张贵石炭这样的做法,却是没有?”

“又比如《西游记》。”张贵点头,道:“在下无论是发明张贵石炭,又或许是创作《西游记》,这种过程中付出的劳动和艰辛,是否应该得到一些回报?”

“也没见多少艰辛。”方回低声道。

张贵忽略了方回,继续道:“矮张之所以与梁曾、石炭争利,并非与民争利也,乃想保护这种发明的创造。”

“比如说,君实你创造出一首诗歌,可以拿到发明馆。”张贵想了片刻,才道:“发明馆可以付给你费用奖励,然后再把诗歌出版或出售,获得钱财可以对半,亦可以按照协商解决。”

“矮张还记得,三个月前葛老头改良了翻车,这也可以拿到发明馆登记,发明馆先是付给葛老头一笔费用以作奖励,然后由发明馆联系生产,获利还能分一份。”

“这样既可以保证了发明馆的资金,又可以使得发明者获利。”

众人想了片刻,刘青山才道:“如何才能保证这种发明的东西不让其他人使用?比如说张贵石炭,除了均州柴火店外,已经有不少地方生产,别人生产出来的东西总不能分一份给你?”

张贵摇头,道:“朝廷为保证食盐,所以用了盐法,朝廷要获利,所以有了酒法,茶法。”

“凭什么我们付出努力发明出来之物,要无偿供给别人使用。”张贵叹息,道:“只是无法可依,只能任凭他去了。”

陆秀夫想了一下,也摇头。均州虽是军州、节度州,但没有朝廷的立法,均州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求这些发明之物能获得头啖汤。

解决了目前的资金问题,张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均州军扩展满员之时了。他能等得,但大元朝虎视眈眈的数十万大军不能等得,大元朝虎视眈眈的数十万大军能等得,但作为叶密克、伊犁河流域、喀什噶尔的主人和察合台诸王的宗主海都也不能等得。

有人说宋朝是忽必烈的终生对手,但明显错了,正如忽必烈是东亚的可汗一样,海都这个真正的中亚可汗,才是忽必烈的真正对手。

满心欢喜的回到军营,想把这个好消息尽快与众人分享,张贵却见到了一个不敢相信之人。

“牛大人。”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牛富,从樊城撤出,牛富身负重伤,被宋度宗下旨前往朝廷复命,后来一直也没有消息,想不到现在竟然出现在眼前。

牛富受了伤,脸上被烧坏了不少,宋度宗不是很喜欢,于是打发过来给张贵,也算是圆了他们同以战壕出来之情:“下官牛富见过张大人。”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张贵连忙把牛富扶起,道:“牛大人这不是折腾矮张吗?”

牛富认真道:“朝廷已下旨,任命牛富为均州节度副使兼节度判官,说白了,老子可是过来监督你的哦。”

牛富誓死保护樊城,最终更是以命相博,才导致毁容,宋度宗虽然好色,但并没有昏聩,对这种忠义之士不用,那才叫真正昏聩。

特别是在吕文焕降元的对比下,牛富的忠义更加显得可贵,所以宋度宗能够派他过来牵制张贵,也不是没有道理。

“还有,老子把徐麟也给你带来了,徐大人一把年纪了,朝廷任命为节度推官,看来朝廷对你小子不是很放心哦。”

张贵翻了翻白眼,他虽然早就被任命为均州节度使,可是身边的幕僚和属官一个也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才来了两个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在宋朝当官,张贵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朝廷要是给你派人过来了,反而是信任你,要是不派人,那你就要好好想想了。

次日,张贵召开均州军会议,把朝廷的任命给众人说了一遍。

“牛大人,委屈你了。”张贵尴尬,道:“还请牛大人勿要见怪。”

牛富摇头,道:“若不是你矮张,牛某这条命早已没有了,如今别说让牛某当一个副都指挥使,就算是让牛某去当一个小兵,牛某也是愿意。”

郭平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都虞候,不过却兼任骑兵指挥使。

“大人,要郭平当都虞候也可以,不过平恳请增加骑兵编制。”郭平看着从峰贴峡寨来的骑兵,不断出售给李庭芝和朝廷,心痛得要骂娘:“蒙古骑兵游骑天下,均州军若没有骑兵,永远只有挨打的份。”

张贵点头,道:“骑兵要扩大,那是必须的,均州军目前只定员一万人,再者均州、房州小地,赋税收入有限,若再想扩大非常困难。”

看到郭平有点着急,张贵笑了笑,道:“所以,骑兵目前最多只能扩大到三千人,再多就没有办法了。”

“你说什么?”牛富等人愣住了,大家都知道骑兵肯定会扩充,但却没想到张贵竟然狮子开大口,要知道养一个骑兵,足可以养三个步兵了。

“大人,那是水师要缩减编制吗?”杨松着急的看着张贵,张顺虽不敢说,但眼神也有几分焦急,若不是身边有人,他一定要发脾气了。

张贵瞪了他一眼,道:“谁说水师要缩减编制了?水师三千人,一个也不能少,若有机会,水师再多老子也不会反对。”

“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了,水师依然是主力,依然是均州军的最最主力之一。”

“长矛兵暂定为一千人。”张贵看着刘义和唐全:“刘义,矮张知道目前是委屈了你。但要知道,长矛兵目前是我均州军最紧缺的一环,他日我军不仅仅是要狙击敌人,甚至有可能需要守城,届时长矛兵就是主力,就是保证我均州军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刀斧兵定员一千。”张贵看着杨不及和张兴祖两个莽汉,道:“刀斧手与长矛兵同属,日后负责狙击与守城。”

“至于弩弓兵,定员为两千人,郭平不再担任弩弓兵的指挥使,由副指挥使莫雄升迁,唐林为副指挥使。”张贵看着莫雄,还有唐林,这个在与史揖军作战中立下大功的小兵,绝对是一个神箭手,虽然比不上郭平的随意,但狙击固定的目标百发百中。

“唐林,日后你多听莫大哥的话。”

“窥私营退出编制,所有人员不再从属均州军,均州军全体上下,自我以下,全不得过问窥私营之事。”

“至于魁字营。”张贵笑了笑,道:“魁字营乃我的护卫,自然不算入均州军编制。”

牛富等到最后,才忍不住道:“朱信之才,想必矮张你也有所闻,为何独轻朱信?”

“朱信原来可留在禁军,至少也是副指挥使,但却与老夫同来投靠,大人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了。”

朱信连忙道:“牛大人,不敢,在下全凭大人吩咐。”

张贵笑了笑,道:“朱信独领指挥使,唤炮火兵,定员两千人。”

“什么?”牛富有点不敢相信,道:“这炮火兵是什么回事?”

“我均州与樊城守军,之所以能战胜蒙古军,凭借的是什么?”张贵说道:“非弩箭之锐利,非大刀只锋利,乃土罐子之威力,最后火烧樊城,更是火油立了大功。”

“还有,”张贵认真,道:“从樊城拼死拉出来的火炮,日后更是对付蒙古军的锐器,朱信为人谨慎,细心,照料这些东西最合适不过。”

“大人,”徐麟谨慎道:“均州军定员不过万人,现在算下来已有一万二千人?不知合适否?”

“当然不合适,”张贵笑了笑,道:“所以朱信更兼均州团练使,负责训练两千厢军。”

牛富眼睛一亮,拍了拍大腿,道:“好啊,你这小子,然来早已有了准备,还让老子白担心了一场。”

张贵看了看被惊呆了的朱信,道:“子恒,炮火兵对均州军之重,想必你已非常清楚,在下认为,炮火军不应局限土罐子或火油,凡是能够对付蒙古骑兵的火器都可以加以改造和运用,比如说朝廷的突火枪就很好,只是还需多改良。”

牛富点头,道:“朱信,你小子身上担子不轻啊?均州军是胜是败,全托付在你身上了啊。”

第二十七章 生财有道(7)

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炎热。春收已过,家里的五亩良田,因为长时间没有照料,收成比往年少了一些,听葛老头说这还是因为抛秧技术而增产了,但葛氏并没有后悔。

在书院街的这间小小的院子里,她享受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人生乐趣,她接触到了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往日不敢想象生活,现在却真实的发生在身上,有时候她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怕梦想时分自己又再次回到以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所以春收过后,葛氏便与葛老头商量,要把良田让给邻里,只要他们帮着照看税收便可,葛老头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看着好好的良田收获不高,心中有几分可惜,于是也同意葛氏的想法。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院子时,葛氏缓缓的睁开眼睛,伸了伸腰,揉了揉眼睛。揭开身上厚厚的棉被,虽然寒春已过,但葛氏还没有来得及重新置换薄的被子。

由于盖了厚厚的棉被,昨晚出了不少汗,喉咙有点干燥,揭开被子歇了一会,让发热的身子凉了下去,才下了床,先是到院子右边的房间看一下儿子牛蛙。

这是六月月底,牛蛙有三天假,现在第二天。虽是假期,然而于老夫子为人严肃认真,即使是假期,也布置了不少功课,昨晚牛蛙借着明亮的牛油灯一直温习到接近子时,可没让葛娘子心痛。

“这孩子,又踢被子了,看来要尽快换一床薄的被子才行。”葛娘子心痛的把重新盖在牛蛙身上,然后才把门拉上,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径直走进灶膛。

灶房已重新改造过,灶膛的右边,是一个新修建的炉灶,新修的炉灶还带有砖头的痕迹。由于保管得很好,炉灶看起来非常新亮,其实葛娘子知道,是使用的时间不多。

在炉灶旁边是两个圆桶般的新型炉灶,这种炉灶在均州柴火店,只要你购买一贯钱的张贵石炭,就可以免费赠送。

冲着张贵这个名字,这种石炭刚推出,葛氏一下子就购买了两贯钱,因为是第一笔生意,柴火店掌柜亲自带人把炉灶和石炭送到她的小家,甚至还带人帮她改造了灶膛,这虽是一件小事,可是当时还上了均州小报呢。

现在灶膛看起来宽阔了不少,而且更重要的是干净了很多,张贵石炭虽也是黑色,但几乎没有石炭渣滓,即使用手拿也不会搞得很脏,况且柴火店还送了一个铁钳子。

左边的角上整齐的叠放着一层张贵石炭,葛氏自从到了书院街开了裁缝店后,就很少自己做饭,一来时间实在不够,二来平常一个人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小黄头酒馆店有一种叫做便当的饭菜,用陶瓷做成的盒子装着饭,再配上几个小菜,有三十文钱一份,也有五十文钱一份,至于那一百文钱的便当,葛氏也没吃过。

因为是可以预定,到了中午就会有小伙计送过来,然后晚上送过来时再要回中午的陶具,一般是到了月底结账,葛氏吃不了多少东西,一般是要个三十文钱的便当。

有时候葛老头也回来均州小住,当然他仍然是很忙,葛氏心痛都叫了几次,但葛老头却乐此不彼,精神反而要比以前好了。

葛氏取过旁边的铁锅,走到灶膛外的院子旁边的水井,水井旁边有一个大木桶,木桶装了不少水,陈大举这个义弟,担心自己打不起井水,每隔几天就过来帮自己打好水。

葛氏常年劳作,怎么会打不起一桶水呢?而且打水的木桶又特别小,但陈大举有这份孝心,自己也管不了,由他去吧。听说他又升官了,现在是均州节度使张贵张大人身边精锐魁字营的副都头,陈大举家远在福州,一个大孩子的来到老远的均州当一个小兵,也算是可怜,征得葛老头的同意后,在张娘子的主持下,葛娘子也就答应了认陈大举为义弟,当时在均州城也算是一件小事,又登上了均州小报。

葛氏把铁锅刷干净,然后装了点水,再把铁锅拿回灶膛。

回到灶膛,葛氏在铁桶底下放了些松木火种,这种火种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用利刀削成一片片的木屑,然后再用钳子夹了一个石炭压住火种,最后用火绒把火种点起。

松木燃烧很快,再加上张贵石炭也是易燃之极,比一般石炭要好烧很多,很快一股热气就直扑上来。葛氏连忙把装好水的铁锅放上去。

葛氏再次来到水井,把昨晚买回来的馒头从井底拉上来,六月的均州已有几分炎热,把馒头放在井底的水面上,就会保证不坏。

这些做好的馒头也不贵,这种里里面夹着肉的馒头,算下来也只是三文钱一个,偌大的馒头,平常人吃两个已饱得不行。

葛氏是很少用早饭,她还是维持了以前没有用早饭的习惯,即使牛蛙说了她几次,她也忘记,还是忙。

她不愿意跟其他店铺一样招聘伙计,像均州柴火店,均州铁器店,单是伙计都已十来个了,但官府是不管的,不但不管,反而有鼓励的样子。

张娘子也已说了好几次,甚至均州节度使张贵也说了她几次,但葛氏考虑到自己一个寡妇,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

俗话有,寡妇门前多是非,她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先是把馒头用碟子装好,然后打开铁锅,水已烧开。这种特制的铁锅,不像砂锅般笨重,是均州铁器店新出,葛氏也算运气好,赶在第一天买了回来,还打了一个大折扣,算下来还不到50文钱,就算是砂锅也不值这个数了。

先是往铁锅里放进一个小巧的铁架子,然后再把装好馒头的碟子放进去,再盖上盖子。盖好盖子后,葛氏再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想了一下,再拿了一个出来。

刚站起来,想了一下,又拿了一个出来。现在生活要好了些,她不吃,牛蛙不吃,牛蛙不吃,阿翁也不肯吃。

最后才来到院子的水井旁边,打了半桶水上来。葛氏先是用青盐漱口,再用毛巾擦了把脸,六月的天,井水很清凉,凉得透彻,葛氏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娘。”一个清脆的声音把葛氏吓了一跳,脸色微微发红,想不到牛蛙这么快就起床了。

葛氏看着牛蛙用手擦着眼睛,埋汰道:“牛蛙,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牛蛙摇头,道:“娘,牛蛙睡好了,现在不困,就是肚子饿了。”

牛蛙在书院习惯吃早饭,现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饿得比较快。不过葛氏开心的是,牛蛙这小半年以来已经比以前长高了一个头,年前的衣服已不合身了。

葛氏连忙把水倒掉,再打了半桶水上来:“牛蛙,娘给你蒸了肉馒头呢,洗刷一下就可以吃了。”

牛蛙应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小声道:“娘,牛蛙忘记跟娘说了,今天妞妞过来玩呢?”

“哦。”张娘子点头,妞妞是均州书院的特殊例子,别人一个月有二十七天要呆在书院里,但她随时可以进出,也没有夫子难为她,反而好像每个夫子都喜欢她,就连自己,也隐约喜欢这个性格开朗的妞妞。

“还有其他学子,他们的家都在城外,”牛蛙瓮声道:“牛蛙跟他们说了娘煮饭好吃,要留了他们用午饭。”

“你这个娃娃。”葛氏笑了笑,道:“你也不怕丢娘的脸?”

牛蛙高兴道:“那娘是答应了呢?牛蛙就知道娘会答应。”

葛氏摸了摸牛蛙的头,柔声道:“娘怎么会不答应呢,只要牛蛙莫要嫌弃娘的饭菜做得不好吃。”

“好吃,好吃。”牛蛙猛点头,道:“书院里的饭菜牛蛙都吃烦了,连先生也说书院的饭菜比不上小黄头酒馆的饭菜好吃。”

“什么小黄头,没礼貌。”葛氏瞪了他一眼:“叫黄叔叔,黄叔叔的爹爹是均州的大英雄。”

牛蛙吐了吐舌头:“娘,知道了。”

“去,看一下阿翁睡醒了没有?”葛氏走进灶膛,铁锅已咕噜的冒着烟了了。葛氏打开铁锅,用一块烂毛巾包住手,然后拿出碟子,再把洗干净的四个鸡蛋放进水中,用筷子翻了翻,免得水太热了会把鸡蛋煮烂。

“没叫阿翁吗?”葛氏看鸡蛋煮好,然后把馒头和鸡蛋一起拿出来,却看到牛蛙正蹲着洗脸,问道。

牛蛙摇头,瓮声道:“阿翁还没睡醒。”

“牛蛙,谁说阿翁没睡醒。”牛蛙刚说完,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院子的小厅响起。葛老头最近常常和小兵打交道,声音也响亮了不少。

“阿爹。”葛氏连忙行礼,道:“阿爹辛苦了。”

葛老头确实是辛苦,牛蛙一个月还有三天假期,但葛老头就不同了,葛老头从不主动给自己放假,若今日不是牛蛙回来,说不定葛老头回不回来还两说呢?

“新妇才叫辛苦呢。”葛老头摇头。葛氏确实是辛苦,她得张贵帮助,生意实在太好了,但她又不愿意请人帮忙,白天忙到夜里,一天也没三个时辰睡觉。

“和以前比起来,这能有什么辛苦的呢?”葛氏摇头,道:“倒是阿翁年纪大了,奴家不能照顾阿翁,阿翁要注意身体。”

“好了,都别说了。”葛老头笑了笑,道:“吃完早饭,老头要出去一趟,不过晚饭可要陪牛蛙一起吃。”

“真的吗?”葛氏高兴问道:“阿翁真的回来吃晚饭。”

“嗯。”葛老头点头,道:“咱们一家子都很长时间没一起吃饭了,老头今日就当给自己放假,早点回来。”

“好,好,好。”葛氏鼻子酸溜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二十八章 生财有道(8)

假期,免不了的应酬,免不了的朋友,疲倦,疲倦,还是疲倦。欠下的章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呢?实在是抱歉得很,感激一直支持蝶兰的读者,感激投票的读者,你们是蝶兰一直坚持下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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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洗刷完毕,葛氏已捞起了鸡蛋,用碟子装好。

“早饭来不及给牛蛙做好的。”葛氏惭愧道。

牛蛙摇头,高兴道:“只要是娘做的,都好吃。”

葛氏拿起一个鸡蛋,仔细敲开,把鸡蛋壳剥掉,再放在葛老头碟子里,然后细心把鸡蛋壳收拢起来,虽然葛老头的胸口痛好了很多,但葛氏相信只要坚持吃下去,葛老头的胸口就会完全好起来。

牛蛙也敲开一个鸡蛋,放在葛老头面前的碟子里。葛老头笑呵呵的又把其中一个放到牛蛙的碗中:“牛蛙,你吃,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长得更高。”

“娘,你吃。”牛蛙撒娇的把鸡蛋放回给葛氏:“娘不吃,牛蛙也不吃。”

“你这个孩子。”葛氏笑了笑,接过鸡蛋。

牛蛙吃完一个鸡蛋,突然问道:“娘,昨晚教给娘的字,娘都记得了吗?”

葛氏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昨晚实在是太困了,记到一半时就已睡着了,尴尬道:“牛蛙,娘年纪大了,有些字记不住。”

“先生说记不住就要打手心。”牛蛙瓮声道:“牛蛙昨晚才教了娘十个字,牛蛙一天要学一百多个字呢?”

“那牛蛙不是很辛苦吗?”葛氏担忧道:“娘十个字,也就记住了三个,牛蛙要记住一百个多,那不是很多?”

牛蛙摇了摇头,道:“牛蛙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觉得很容易,要不是于夫子不让牛蛙多学,牛蛙还能学更多呢?”

“娘也要努力呢?”牛蛙大声道:“书院的山长让我们回去都教爹娘认字呢?听说是张叔叔提倡的哦。”

“张大人连书院的事也管啊?”葛氏有点吃惊。

牛蛙点头,道:“张叔叔都管,听于夫子说张叔叔会经常过来书院呢?于夫子说是张叔叔那是怕有人偷懒没照顾好书院,还有就是担心食堂里的饭菜分量不够,学子吃不抱呢。”

“张大人可真是一个好官,要是张大人能永远留在均州就好了。”葛氏忍不住道:“我们葛氏一家可受他恩惠不少。”

葛老头牙齿毕竟不是很好,好不容易吃完一个馒头,然后喝了半碗水,突然道:“牛蛙,阿翁,阿翁想问你一个字。”

牛蛙和葛氏惊讶的看了看葛老头,牛蛙惊喜,道:“阿翁,你也要认字吗?”

葛老头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阿翁经常收到官府的公文,这个总不能麻烦别人啊,多认识几个字,能把简单的公文看懂就可以了。”

“可是阿翁经常不在,牛蛙一月份也只有三天时间。”牛蛙叹气道,显然是把教葛老头识字当成了大事。

葛老头笑了笑,道:“阿翁现在已跟他人在学,只是刚想起一个字,就想问问牛蛙。”

“哦,太好了,阿翁这厉害。”牛蛙雀跃,搂住葛老头的右手,道:“阿翁要问哪个字呢?”

葛老头沾了水,然后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坝”字,牛蛙连忙道:“阿翁,这个是坝字,就是用石头或土挡住水的意思。”

葛老头点点头,自言自语道:“难道张大人要修大坝?”

葛老头从怀里摸索出来一份公告,上面写着一行大字:关于修建丹江口大坝的臆想。

等吃完饭,葛老头就要出门了,牛蛙也回到房间,拿出一个厚厚的小人书,葛氏和牛蛙打了一个招呼,提起一个竹篮子走了出去。

离书院街不远,有一个巨大的菜市场,凡青菜、肉类、鲜活的大鱼都可以在这里买到。一路上遇到不少老熟人纷纷和葛氏打招呼,葛氏虽来自山村,但她脾气好,性格又好,人也善良,虽仅仅几个月,可是跟书院街的邻里认识了不少。

“葛娘子,等等。”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喊道。

葛氏停住脚步,回头道:“唐大姐,慢点走。”

唐大姐是书院街的老街坊,听说书院还没开始修建时就已住在这里,听唐大姐说原来的书院街并不是叫做书院街,只是后来修建了书院之后才这样叫了起来而已。

“唐大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啊?”葛氏往前挽住方大姐,好奇问道。

方大姐笑了笑,道:“今日书院放假,学子回家就餐,不早点的话恐怕就买不到菜了。现在的人都有银子了,那像以前找个地方买菜也没有,谁舍得吃啊。”

“还不是,”葛氏想起以前过的苦哈哈的日子:“现在可好了,菜市场里什么都有,想吃什么都能买到,娃娃念书也不容易,难得回来一趟,多买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可不是,你方大姐要不是赶早一点,恐怕什么都买不到了。”方大姐故作生气。

葛氏打心底笑了笑,道:“怕是今日唐林兄弟回家吧?听说均州军最近很少放假,方大姐,你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唐大姐摇头,道:“咱们民妇,操心这些事干嘛,天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呢?再说张大人是天上杀神下凡,又能打仗,葛娘子你也不用担心。”

“嗯,”葛氏点头,道:“听说唐林兄弟可当上大官了,恭喜唐大姐了。”

“唉,这个混小子能有什么出息。”唐大姐满脸笑意,道:“也就是张大人看得起,他一个小兵也不是,张大人也敢一下子给这么一个大官给他。”

“唐林兄弟箭术无双。”葛氏认真道:“前些日子张大人与张娘子在小店无意中还说过了呢,说什么高帅也向他推荐过。”

“可狠狠的把唐林兄弟赞了一番呢?”

唐大姐嘴里虽说混小子,其实心中早就像喝了蜜糖一般:“对了,葛娘子,你与张娘子接触得较多,唐大姐问你一件事,张大人是不是喜欢张娘子了呢?”

晕倒,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八卦?

葛氏摇头,这个可关于均州大事,道:“这个奴家就不知道了。”

“唉,”唐大姐叹息,道:“张娘子可是一个好人,只可惜是个不祥之人,要不然跟张大人可是天造一双。”

两人各自说着八卦,转过一条小街就来到了均州菜市场。

虽说时间还早,却已有不少人在吆喝,讨价还价声不断。

“葛娘子,牛蛙又回来了啊?”一个相熟的卖鱼的掌柜远远看到葛氏,大声吆喝了起来。

葛氏其实还没想到要买什么菜,但见卖鱼的掌柜这么热情,连忙道:“胡掌柜,今日给奴家要一条大一点的鲫鱼,阿爹也回来了呢?”

“好咧,你稍等。”胡掌柜笑了笑,他这人有一个特点,就是特认人,上个月约莫也是这个时间,葛氏在这里买了一条鱼,还说起她家里的娃娃在书院上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

胡掌柜就把这个事记住了,估计着时间应该也就是今天了,所以一直都留意,想不到还真让他做了一笔生意。

“鲫鱼一尾,净重三斤八两。”胡掌柜身手非常利索,不一会就把鱼杀好:“鲫鱼二十文一斤,一共是八十六文,葛娘子拿好了。”

葛氏付了钱,身边的唐大姐看了一下,道:“这鱼看起来不错,鱼掌柜弄得也挺干净的,麻烦也给我弄一尾。”

胡掌柜眼睛都笑了起来,道:“大娘,你稍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两人在市场转了一圈,各自都是满载而归,唐大姐毕竟年纪要大些,葛氏也就帮忙提些东西,一直把唐大姐送到门口才告辞回去。

还没到家里,远远的听到了热闹的笑声,葛氏笑了笑,想必是牛蛙的小伙伴过来了。于是把篮子里吃的东西放在上面。刚走进院子,只见五个小孩在热闹的嬉戏。

葛氏看到院子的空地上用白色的石头画了几个四方的框框,小伙伴在有顺序的跳着呢,一边跳一边叫:“跳飞机,跳飞机。”

妞妞首先看到葛氏,连忙行礼,道:“葛娘,妞妞过来打扰你了。”

旁边的小伙伴也纷纷行礼,葛氏把吃的东西都放在水井边上的石桌子上,笑道:“傻孩子,怎么能说打扰呢?妞妞能过来,葛娘可高兴了。”

跟孩子们打过招呼后,葛氏先把东西放好,也不打扰牛蛙他们玩耍,走到大堂,拿出一个本子,葛氏现在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张大人给她设置了一个记账的方法,葛氏总算是能把账目记得清楚。

今天是这个月的倒数第二天,后天就会有户曹参军的人过来收税。葛氏要赶在这一天前把账利好,然后算出利润。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葛氏终于把账理好,六月份一共收了一百二三两七百二十文的生意,除了成本,铺租外,获利三十八两,然后按照十分一交税,也就是要交三贯八百文的银子。

第二十九章 生财有道(9)

嗯,今晚就这一更,明天尽量补上,多谢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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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小人书,给你看。”葛氏刚算完账,牛蛙递过来一本小人书,所谓小人书,乃均州张大人首先提倡,原意是给小孩子看的书或画,但没想到这种充满童真和幽默风格的书籍一旦出现,很快就在小孩子和大人之间流行起来。

甚至大人更加猖狂,因为他们从小人书中得到了童年的记忆,得到了幽默的童真,很快,小人书的创作迅速发展起来。

无论其他地方出再多小人书,但均州小报却是小人书公认的基地,每次均州小报一出,必然会燃起抢购的热潮,一些有眼光的商人,已大规模收购均州小报,送到城市高价出售。

无论再多的小人书创造者,然而均州小报《猫和老鼠》的连载,永远是他们迈不过的坎。

葛氏颇为惊讶,接过来翻开看了第一页就已被吸引住了,里面虽没有几个文字,但图画得生动、惟妙惟肖,说得正是《猫和老鼠》的故事。

“娘,好看吗?”牛蛙见葛氏没说话,不依问道。

葛氏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小人书,点头道:“嗯,牛蛙在哪里要的呢?”

“葛娘,是张叔叔送给妞妞试读的。”妞妞一蹦一跳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高兴:“这是张叔叔的原稿,都登载在均州小报上呢,不过这是最新一期,连均州小报也还没有。”

“张叔叔让妞妞先看看,如果妞妞看得懂就不修改了。葛娘,你觉得这本小人书好看吗?”

葛氏一愣,想起那个不把自己当大人的张大人,不由有几分惊讶。很多在他们看起来不可思议或很普通很平常的小事,以前也不会想到怎么修改,但一旦适应之后却又觉得方便。

比如说这算账的方法,又比如说那个张贵石炭。以前虽也有不少人烧石炭,但却从来没有人会想到做成这个样子,而且火烧得非常旺盛,比原来块状更加耐火。

“好看,好看。”葛氏连忙点头,要把书还给妞妞,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葛娘要是弄坏了怎么办呢?”

“不怕,葛娘,你看。”妞妞像大人般拍拍胸口,大声道:“要是弄坏了,让张叔叔再画就是了。”

葛氏微微笑了笑,还是忍不住继续看下去,里面说的猫和老鼠的恩恩怨怨,动作有点夸张,但即使葛氏认识的字不多,也能看得出其中的幽默和笑意。

“姐。”突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葛氏吓了一跳,葛氏转头看去,只见陈大举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姐,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啊。”

“没,没看什么。”葛氏连忙把小人书往后收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道:“大举,你今日也放假了吗?”

“咦,姐,你怎么知道大举今日放假?”陈大举故作惊讶看着葛氏:“难道姐是天上观音下凡,能预知未来?”

随着西游记在说书人和文人之间流通,外来的神仙逐渐流传出来,书院街是西游记的发源地之一,曾经有好书之徒把书院街称为《西游记》的孕育之街,从各地过来膜拜。

“看你说的。”葛氏嗔怒道:“姐都一把年纪了,还说什么天上神仙下凡,今日姐出去市场,碰到了书院街的唐大姐?”

“哪个唐大姐?”陈大举好奇的看了一眼葛氏,经过几个月的熏陶,葛氏再也不是刚出来时晒得发黑的皮肤,由于营养充足,葛氏的脸色也有了几分红润,但经常熬夜和过于辛苦的工作,使得葛氏双眼发黑,眼影特别重,红润的脸色中还隐藏几分病态。

葛氏见陈大举看着自己,尴尬的低下头,道:“街坊传言,唐大姐的儿子唐林在魁字营当大官?”

“哦?”陈大举见葛氏的举动,想自己盯着葛氏看实在是不好意思,摇头道:“唐林吗?大举知道,不过唐林已不是魁字营了。”

“不过确实当了大官。”陈大举笑了笑,事关军事秘密,连忙转移话题道:“姐,今日大举可是过来蹭饭的哦。”

陈大举说完,拿起了一个布袋子递给葛氏,道:“大举可不是来白吃白喝的,还给姐带了东西。”

“你这个孩子。”葛氏忍不住抱怨,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费这个钱干嘛呢?”

“嘿嘿,大举不正是钱用不完吗?每个月也不能出来一趟,有钱也没地方用。”陈大举笑了笑,道:“姐,你就听大举的话,请几个伙计帮工,再这样下去,姐也熬不住啊,就算是为了牛蛙,姐也要保重身体啊。”

葛氏不吭声,想的自然还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姐,大举知道姐顾虑什么?”陈大举认真道:“大举的族人,女子多是擅长针线,如果姐不介意,大举去信给阿爹和叔叔,让他们帮忙留意,若有合适的就让她们过来?”

“多谢大举。”葛氏摇头,道:“福州偏远之地,过来均州不容易,就是她们愿意过来,也是背井离乡,徒增几分惆怅。”

“要不姐就在均州牙市找几个?”陈大举建议。

葛氏迟疑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毕竟人不相熟,姐又是妇人,这个,这个。”

说到底还是小农意识作怪,不敢扩大生产,又怕一个女子不好管理雇工。

陈大举一下子明白过来,摇头道:“姐,你太谨慎了,别说阿翁他是均州司户荣誉参军,又有张娘子照应,甚至张大人也把姐的裁缝店作为均州城内的重点栽培。”

“你给钱,她们出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说还有大举呢。”陈大举好声道:“姐到牙市请几个帮工,也算是行一件大善事?”

葛氏微微心动,见陈大举说得离谱,好笑道:“看你说的,姐请几个帮工,怎么就说是一件大善事呢?”

“姐,这确实是一件大善事。”陈大举肯定道:“自古女子多不如男子,其中原因无非男子养家糊口,女子生儿育女而已。”

“但姐请几个女子当帮工,既补贴了这些女子的家用,又可以为这些姐妹们争口气,也好让男子知道,女子也可以养家糊口。”

“姐不知道,”陈大举举例道:“在福州、在泉州,很多织布的工场,都以女子为主,大举思量,张大人一直在扶持葛氏裁缝店,莫非不是为了女子多找一条出路?”

“这个?”葛氏听到陈大举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心动,又听到陈大举说起张大人大力扶持均州裁缝店的原因,又有几分惭愧,若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愧对了张大人一番心血。

“姐,就这样说定了。”陈大举见葛氏有几分意向,连忙帮忙下了决定,道:“明日大举还有假期,就陪姐去一趟牙市,反正牙市也就在附近,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有合适的就找几个,没有合适的话就慢慢再找。”

葛氏也不再反对,任凭陈大举做主,说到底这裁缝店还有陈大举当初的几两银子呢,想到这里,张娘子把账本递给陈大举,道:“大举,你看一下,这个月收入又增加了不少。”

陈大举摇头,道:“姐,这可不关大举的事,裁缝店里赚再多钱,也是姐一手一线缝出来的血汗钱。”

葛氏还是不依,依然认真道:“这个月赚了三十八贯银子,上个月时三十二俩。”

陈大举突然道:“这个月春收过后,百姓身上有钱了,均州肯定会热闹一段时间,找帮工的事,还是要尽快。”

葛氏来到均州城已经几个月,不过对于经营之事一直是半懂不懂,而陈大举毕竟是寨主的儿子和寨主的侄儿,经营观念要强很多。

“应该多准备一些成衣,做好的衣裳。”陈大举继续道:“有不少外来的农人,他们没有时间在均州停留,往往试着合适就买了。”

葛氏点头,道:“大举既然这样说,姐明天就去找人。”

葛氏这么说,总算是下定了决心,陈大举见葛氏下定了决心,于是也不再说这些事,挑了些军中的小事给葛氏说了一下,也就到了中午时分。

“咦?”陈大举眼睛贼亮,原来葛氏不小心把刚才看的小人书放到了柜台上,陈大举一把抢过来:“原来姐看的就是这个吗?”

葛氏尴尬的点头,道:“这个是妞妞带过来的。”

陈大举翻了两下,忍不住说道:“啧啧,果然是妞妞厉害,这小人书应该还没有出版,也还没有刊登在均州小报上吧,厉害,厉害,不服不行啊。”

葛氏满头大汗,差点晕倒。

“大举哥哥,你才知道妞妞厉害啊。”妞妞坏笑的看着陈大举,陈大举认葛氏为义姐,妞妞跟牛蛙同辈,却又叫陈大举为哥哥,这辈分乱得像一团海草。

陈大举无奈道:“妞妞的厉害,在均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是当然。”妞妞抢过小人书,道:“大举哥哥怎么来了?”

“我过来蹭饭吃。”陈大举没想到这个大麻烦也会来这里,要不然他可要好好想一下。

第三十章 生财有道(10)

“妞妞,娘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门口突然响起一阵不悦的声音:“娘给你怎么说的?难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张娘子板着脸看着妞妞,怒道:“娘怎么给你说的?”

妞妞父亲死得早,两人相依为命多年,妞妞毕竟还是有点怕张娘子,囔囔道:“娘让妞妞要乖,不要盛气凌人,不要欺负人,要和人好。”

“看你跟大举哥哥说的话?”张娘子板着脸,道:“还不向大举哥哥道歉。”

“大举哥哥,小人书你拿去看,妞妞知错了,还请大举哥哥原谅。”妞妞使出可怜兮兮大法,一下子把陈大举的心都哭软了,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事,只不过张娘子颇得张贵以及均州官府大小官员看起,又负责均州纪念堂大小事务,在均州也算是一个人物。

妞妞被众人宠惯了,无意之间也露一些得宠的姿态,张娘子是谨慎之人,自然对妞妞更加严格。

“妞妞,别怕。”陈大举抱起妞妞,道:“大举哥哥陪你去玩,不用管你娘。”

妞妞偷偷看了一下张娘子,张娘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之人,见妞妞认了错,也就不忍心再去责怪他了,然后被陈大举抱进了院子里头。

“莹妹子,”葛氏亲热的拉住张娘子,欢喜道:“莹妹子今日怎么会有空过来?”

张娘子笑了笑,道:“难道妞妞能来,奴家就不能来了吗?妞妞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连做饭也没心情,就过来凑饭吃了。”

“看你说的。”葛氏嗔怒,道:“莹妹子能够过来,奴家都不知该多欢喜呢。”

“莹妹子,这几个月多亏了你的帮忙,这个月收入又涨了六两银子。”葛氏见人就说,仿佛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心中的感激之情和多收了六两银子的喜悦:“奴家初来均州,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有莹妹子的帮忙,恐怕奴家都不知道该什么办。”

张娘子摇头,道:“奴家说了多少次,让葛姐姐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上个月三十二贯,那这个月不是三十八贯了?”

葛氏点头,道:“正是,除了三贯八百文的往税外,还可以存下三十四贯二百文钱。”

“这可都是你的赚的辛苦钱啊。”张娘子忍不住道。

“这世上哪有不辛苦的活?”张娘子笑了笑,道:“比起以前的辛苦,现在算是轻松了,对了,莹妹子,大举兄弟让奴家明日到牙市去请几个帮工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张娘子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哎呀,你看奴家差点忘记了,奴家昨日还想到这件事呢?邻里那户人家合约到期了,要搬到其他地方去。”

“奴家想问一下葛姐姐,如果你想一起租下,奴家就把它留给葛姐姐。”

葛氏想了一下,这间房子免租期已到,一个月就要交一贯五百文的租金,说起来也不贵。再加上另外一间,也不过是三贯钱,这个月就赚了三十多贯,三贯银子的租金还是可以负担得起。春收过后,来均州裁缝店做衣裳的人将会越来越多,到时到牙市雇佣一些帮工,接下来的一个月,说不定还能多赚一些。

“能否两间打成一间?”葛氏不好意思问道:“这间大堂有点小,若碰到假期时,人多的时候实在有些方便。”

“当然可以。”张娘子肯定道:“那间房子跟这边的布局也是一样,葛姐姐可以把两间大堂打通,院子就不要打通了。”

“不过,”张娘子迟疑,道:“打通大堂,要付一些银子给官府,毕竟哪天姐姐不租,官府也不能白白损失。”

“那是要付多少?”葛氏有点紧张,虽然知道张娘子说的也是道理,但一想到要付银子就有点紧张。

张娘子想了片刻,才道:“这个要根据重建的情况,如果不打通院子,估计也就是三贯银子多一点。”

葛氏有点不舍,自己在乡下,盖一间大房子也就只需要五贯银子而已,现在仅是打通一面墙,就要给这么多银子。

但想到日后请了帮工,可能还需要提供住宿的房子,于是咬牙,道:“张妹子,葛姐姐就要下了。”

两人叽叽喳喳的开了一会玩笑,正准备往院子里走去。

“葛姐姐,茹鲜也过来混饭吃。”一个清脆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

张娘子埋汰道:“你这个小娘子,神神秘秘的想吓死人啊。”

葛氏笑了笑,今日的热闹实在让人高兴,她也忍不住开玩笑,道:“过来奴家这里吃饭,可是要付钱的哦。”

“早已准备好了。”茹鲜说完,还真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透彻的玉钗,在葛氏眼前晃了晃,道:“葛姐姐,这个玉钗可是茹鲜好不容易才找到,今日就拿来换一顿饭了。”

葛氏看了一眼就满心欢喜,但还是摇头,道:“你这丫头,姐姐只不过说说而已,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拿出来,快收好,快收好。”

茹鲜摇头,道:“茹鲜送出去的东西,可从来没有要回来,而且这玉钗与葛姐姐正合适,葛姐姐要是不要,茹鲜就把它砸碎在你眼前。”

葛氏愣了一下,知道茹鲜这人脾气暴躁,说得出做得到,但要平白拿茹鲜的东西,却又是不愿意,迟疑道:“茹鲜妹子,要不你看一下多少银子,奴家给你算。”

茹鲜生气,道:“葛姐姐再三推搪,难道是嫌弃茹鲜的东西不成?”

葛氏连忙道:“好了,好了,姐姐要了还不成吗?真怕了你了。”

茹鲜马上笑了起来,把玉钗插到葛氏的头发上。

“真好看。”张娘子赞道:“茹鲜妹子这玉钗价格可不低吧?”

茹鲜郁闷的看了一下张娘子,道:“怎么连姐姐也开始笑话茹鲜了。”

三个女人一条街,这下子三人凑在一起也算热闹了。三人有说有笑的来到院子,却见陈大举和牛蛙他们正玩着游戏。

三人也不管他们,直接往灶膛去。

“姐姐这灶膛真干净。”茹鲜咂咂有声赞道:“茹鲜看了这么干净的灶膛也忍不住想下手露几手,也不知道张大人怎么能想出这么多鬼主意。”

张娘子一声冷汗,道:“茹鲜妹子,你就别害人了。什么叫做鬼主意,这种石炭难道不是很方便吗?”

“什么叫做出来害人。”茹鲜可不乐意了,大声道:“茹鲜在族中,可是鼎鼎有名的祭司。行了,行了,就会帮着张贵,茹鲜不说了还不行吗?”

“好了,好了。”葛氏笑了笑,道:“要想吃饭,快点帮忙吧。”

众人手忙脚乱刚做好饭,葛老头回来了。

葛老头见到张娘子,愣住了,直到葛氏咳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葛老头连忙行礼,道:“葛老头见过赵大人。”

“赵大人?”葛氏和茹鲜奇怪的看着张娘子,张娘子脸色难得发红,低声道:“葛老爷子,这里又不是衙门,不用客气。”

葛老头还是尊敬的行礼,然后才解释道:“赵大人昨日被任命为户司参军,也就是以前的户曹参军。”

“妹子当大官了。”葛氏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平淡的张娘子,囔囔自言自语:“女子当官,女子当官,可不得了啊,可不得了啊。”

茹鲜不服气,道:“奴家还是军中的后军参军呢?女子当官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莹姐熟悉均州粮谷、户口、税收,谁要是不服气,让他过来跟茹鲜单挑。”

“葛姐姐还不是咱们均州第一女掌柜。”茹鲜得意洋洋道:“咱们三人,可是均州的三朵金花,奴家倒要看看谁敢得罪。”

“奴家也怕力不能逮,屡次推搪却不得。”张娘子叹气,道:“女子当官,虽说不上前无古人,但毕竟是异类,幸好均州百姓还能容忍。”

“妹子,”葛氏连忙摇头,道:“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奴家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而已,张大人真是天人。”

众人吃了饭,到了下午,张娘子和妞妞等人都分别告辞,陈大举与葛氏约了时间,也回去军营。

等葛氏收拾好东西,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葛娘子,您好。”来人尊敬道:“在下乃均州小报主编陈孚,今日贸然过来拜访,还请葛娘子原谅。”

葛氏见葛老头还在家,然后把葛老头请出,才问道:“这位陈小兄弟,不知过来小店有何事。”

“在下乃均州小报的主编。”陈孚再次强调,道:“在下想写关于葛娘子开店的事,以鼓舞均州百姓,还请葛娘子能够同意。”

葛氏尴尬说道:“奴家也就开了一家小店,没有什么好写的啊?”

陈孚认真道:“在下之所以要写,就是要鼓励均州数千妇人,让世上男子知道,他们能做到的事情,天下的妇人也可以做到。”

“实话说,这也是张大人的一个想法,葛娘子若是同意,在下就动笔,但葛娘子要是不同意,在下也不会胡写的,还请葛娘子放心。”

“阿爹,你认为怎样?”葛氏问身边不吭声的葛老头。

葛老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入神,被葛氏叫醒,迷糊道:“新妇认为可以就可以。”

葛氏迟疑了片刻,才道:“奴家想考虑几天,陈兄弟能不能过几天再过来。”

第三十一章 生财有道(11)

日,又涨了贷款利率。

白天实在太忙了,昨天欠下的那一章,有时间再补上,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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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葛氏给牛蛙做了早饭,陈大举也早早过来,也一起吃了早饭,再和葛氏去衙门交税。两人到了衙门,果然看到张娘子喘上官服像模像样的坐在衙门里头。

张娘子找到葛氏裁缝店的文书,仔细看了一会,欢悦道:“葛姐姐,你已经连续交税超过十两银子,按照规定可以返还一两银子,这就做返税,只有连续交税的人才能得到的奖励。”

“哦?”葛氏也满心欢喜,虽然一贯银子现在对她来说也算不上大数目,但能省一点毕竟是好,她向来节俭惯了,多出来一两银子,也足够她用上十天八天了。

“连续交税有奖励,但如果不交税,让官府查到,不但要交十倍的税,甚至还要取消经营的资格呢?”张娘子耐心解释道。

葛氏交了三贯八百文的税收,然后又领到了属于她返税的一贯银子,最后又和张娘子签下了租赁隔壁那间房屋的契约,然后交了银子,张娘子虽是新官上任,但对其中流程也算是熟悉,不一会儿就办好。

“葛姐姐到了牙市,不如找一下牙市的牙人,把要求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帮忙找就是了。”张娘子吩咐道。

葛氏自然答应,和陈大举出了衙门后,找了一家木匠,吩咐做了几样家具,到时帮忙送到书院街的葛氏裁缝店,又找修房子的工匠,叫他们安排人赶早过来打通两间大堂,最后回到书院街,买了些纸墨笔砚,然后让牛蛙写了一张由于装修暂停营业的牌子,以备后用。

这时已到了中午,葛氏随便做了些饭菜,再和陈大举来到牙市。

牙市竟是非常热闹,虽然均州安定也有些时日了,但由于经济迅速发展,从各地过来均州做帮工的人却不在少数,再者又有不少均州百姓,也喜欢上均州的繁荣,过了农忙后也想到均州城赚点小钱用来补充的家用,倒是均州城内百姓,做帮工的却不多。

两人正摸不清头脑,一个胖乎乎的满带笑容的牙人迎了上来:“这个小哥,这位大姐,在下张胖子,请问两位是过来找帮工吗?”

陈大举哪里不知道这些人的本性,直接道:“正是,我们想找几个帮工,年纪不用太多,但仅限制妇人,懂得裁缝者最好,但不懂也没关系,人工自然有分别。”

“行。”张胖子见的人很多,一眼就看出陈大举应该是军中人,也不罗嗦,道:“眼前倒有几人合适,不过佣金方便。”

“按照市价,我们也不会赚你便宜。”陈大举板着脸,道:“不过张胖子你也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葛氏裁缝店想必您老也知道,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想在这里混了。”

“大举。”葛氏拉了拉陈大举,不悦道:“哪有你这样跟张兄弟说话的。”

葛氏向张胖子行礼,不好意思道:“张兄弟别担心,奴家这位小兄弟不会说话,张兄弟该收多少就多少。”

张胖子吸了一口冷气,均州城内有谁不知道葛氏裁缝店的女掌柜?均州军张大人亲自为此宣传,户司参军赵大人是她的姐妹,后军参军茹鲜姑娘还要叫她姐。

张胖子连忙道:“能为均州第一女掌柜效力,是张胖子荣幸,请跟在下来。”

葛氏说了声不敢,与陈大举跟在张胖子身后。想必张胖子在人群中多少还是有点威信,见张胖子带了人过来,其他牙人倒也不凑上来。

三人在牙市走了半圈,其中有出卖苦力的壮汉,有出卖笔力的苦难秀才,也有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农人,反倒妇人,虽经张贵大力提倡,但人还是不多。

“到了。”张胖子突然喊住两人,葛氏抬头看去,却见张胖子身边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妇人双眼无神,表情呆板,看不出任何懂得裁缝手艺的样子。

张胖子苦笑,大声喊道:“方大嫂,方大嫂,这是葛氏裁缝店的掌柜葛娘子,要找一名熟手的裁缝。”

张胖子叫了两声,方大嫂也不说话,只好苦笑,道:“葛娘子,张某失礼了,听说方大嫂是从泉州逃难过来,只是路上她相公与儿子不幸溺水身亡,方大嫂人从此以后也就迷糊了,醒过来时就来到牙市,迷糊过去后就乱跑,来到牙市也一段时间了。”

葛氏心有几分凄凄,拉过方大嫂的手看了一下,只见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之间厚厚一层老茧,左手上却满是针眼,一看就是熟手。

陈大举不开心,他脾气本身就有点暴躁,一把拉住张胖子,怒道:“张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俺姐是什么人?”

张胖子尴尬挣扎了一下,想不到陈大举双手力气很大,一下子把他的衣襟扯破了。身边的方大嫂仿佛是受到刺激一般,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根针线,三下两下就拉着张胖子破的衣襟缝了起来,张胖子哪里敢动,方大嫂的动作非常灵敏,双手穿梭,一下子就把破衣襟逢得看不出任何痕迹,一边还低声道:“娃娃,以后莫要再弄破了,再破的话娘就不帮你缝了。”

张胖子尴尬的看了看葛氏,却没看到陈大举眼睛闪亮,连忙道:“葛掌柜,请了,请了。”

葛氏点点头,拉住方大嫂的手,轻声道:“方大姐,以后你就跟奴家一起,有奴家的一天,奴家就不会再让你吃苦。”

也不知道方大嫂能不能听懂,反正就是笑了笑,收好针线。

张胖子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俗话说心宽体胖,张胖子虽是牙人,但并没有牙人的狡诈,反倒心地非常善良,整天看到方大嫂在牙市忍饥挨饿,于心不忍。

迟疑了片刻,道:“还有一妇人,也是不错,但,但……”

“怎么啦?”葛氏看着张胖子,奇怪问道:“不错就行,难道有什么事吗?。”

张胖子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三人又在牙市找了一会,张胖子才把葛氏和陈大举带到了一个妇人身前,这个妇人穿着倒是非常朴素,看起来也是善良之辈,见到张胖子连忙打招呼。

只是妇人身边却带了两个小孩子,陈大举有了教训,这次却是怎么也不说话了。

葛氏轻声问道:“姐姐是哪里人?”

妇人先是行礼,然后道:“奴家乃汉水之北的京兆府之人,去年跟从相公逃亡均州,相公参加了均州义勇军,去年中旬,为国效忠。”

竟然是忠烈之后,陈大举疑惑问道:“均州官府对忠义之士的亲人不是有恤金吗?每个月还有三贯钱的赡养费?难道官吏敢有贪污之人?”

妇人连忙道:“多谢官人吝惜,多谢官府照料,相公的名字能够永远刻在纪念堂上,也算是名留青史了,只是奴家还有人有脚,白拿官府之财心中有愧,奴家想凭借自己的手艺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

“娘子大义,奴家不及也。”葛氏叹息道:“敢问娘子怎样称呼?”

“奴家相公姓朱。”妇人还是一脸温和。

“难道是朱大长大哥。”陈大举大吃一惊,看着妇人惊讶道。

妇人微微意动,拱手行礼,道:“正是奴家相公。”

看着张娘子疑惑的眼神,陈大举叹息道:“朱大哥是均州军第一批为国效忠之士,他们的英雄事迹,张大人每每挂在嘴边,朱大人为人忠义,实在让人唏嘘。”

“多谢张大人,多谢这位小兄弟。”妇人眼睛微微发红,道:“奴家相公也多次提到张大人为人重情重义,是可以效死之人,当年奴家与相公逃亡均州,也多得张大人资助,才生存下来,相公为国效忠,也算是报了张大人恩义。”

几人交谈了一会,朱娘子毕竟来自金国,手艺算不上灵巧,但基本的手法也算是有眼有板,葛氏自然又把朱娘子和她两个孩子带上。

众人绕了一圈,再找了一个熟手的妇人,这个妇人倒是均州人,只是乡下孩子较多,生活比较艰难,于是抱着一丝希望来到均州想碰一下运气,想不到就碰到了葛娘子,一路上自然对葛娘子感激不尽。

回到葛氏裁缝店,张娘子已派人把邻居的钥匙送过来,张娘子打开房门,布局完全跟葛氏裁缝店的一模一样,于是把三人安排了一下,约定今日休息一下,第二天便开工。

到了下午,把方大嫂、朱娘子等几个人叫过来,众人合力做了一炖丰盛的晚餐,几个人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也算是完成了葛氏裁缝店扩张的第一步。

朱娘子的两个孩子跟牛蛙差不多大,都是在均州书院求学,众人吃了晚饭,一起把三个娃娃送到书院。

方大嫂安定下来,又吃饱了饭,终于回过神醒悟过来,对葛氏的收留自然是万分感激不已。

第三十二章 生财有道(12)

次日一早,泥水工匠就来了。来的应该是一对父子,年纪较大的应该有四十岁,但不愿意说话,脸色也黝黑发亮;年纪小的还不到二十岁,但很愿意说话,一见面就唧唧哇哇的说过不停,两人把房子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还低声交谈了一会,不过多半是儿子说话,父亲点头或摇头。

年纪小的工匠才道:“这堵墙是承重墙,不好完全打通,只能打开一半,而且还要用横梁加固上面的房顶。”

葛氏有点迟疑,葛老头不在,陈大举没空过来,张娘子自然还在衙门,她一下子也没了主意,朱娘子犹疑了一会,低声道:“可以把墙打开,加固屋顶,再用几根柱子顶住,然后在顺着后墙隔开几间小房子用作试衣服,还可以承重,不知道东家认为怎样?”

葛氏犹疑了片刻,想象了一下房子改造后的样子,确实不错,也很方便,于是把朱娘子的话说一遍,小工匠眼睛一亮,然后又和老工匠低头说了一会,最后还起了不少争吵,良久小工匠才站起来,道:“阿爹说了,这工程量大了很多,需要多收三贯银子。”

之前陈大举帮忙谈好了价格,现在竟然要涨价,算下来改造这两间大堂就要花费七两银子了,在乡下不要说一间大屋,就上是一间大屋加上一间小屋也做好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但要给两个大小工匠七两银子,还需给户司参军七两银子备案,预防葛氏拍屁股走人时没人修复原状。

朱娘子尴尬道:“东家,想不到给你添麻烦了。”

一下子多了几两银子,朱娘子觉得自己有心帮忙办坏事的感觉。

葛氏摇了摇头,咬牙道:“好,就按照这样修,不过麻烦修快一些。”

小工匠面露喜色,点头道:“掌柜的请放心,慢则旬日便可,快则几天,还请掌柜收拾一下,在下与阿爹马上开工。”

几人虽是妇人,但都是操劳贯的人,力气也不小,就算是迷糊的方大嫂,力气虽然小了一点,但也比平常妇人大很多。众人齐心协力把大堂的布料和成衣搬到后院的小厅,反正现在牛蛙和葛老头也不见踪影,葛氏也不嫌弃堵路。

朱娘子不好意思看了一下葛氏,见她没说什么,建议道:“如今大堂要修整,不若我们就在院子里做些衣裳,奴家听说今年均州又是大丰收,下个礼拜日说不定人流非常多。”

有这样好的属下,葛娘子肯定很开心,因为朱娘子能言善道,为人又是大方得体,葛氏眼看也到了日中时分,于是让朱娘子去市场卖点菜回来。

因为牛蛙与葛老头都不在,院子里也是空荡荡,葛娘子搬了些椅子,然后做起衣服来。

均州的妇人姓张,年纪有点大了,葛氏想了片刻,计划按照张大娘的身体先做几件,再按照方大嫂的身体做几件,至于其他的到时再想办法。

一旦开工,马上可以看得出三人之间的差距,方大嫂虽是迷糊,但对于裁缝手艺却是潜意识熟悉,看到标志和数据,随手拿出布料挑选一下,也不用葛氏说话就缝了起来,速度之快连葛氏也远远赶不上。

葛氏就不用说了,中规中矩,但胜在步骤熟悉,但张大娘就跟不上了,步骤也很乱,葛氏不得不经常停下来指点。

“东家,老身给你添麻烦了。”张大娘尴尬道,她年纪较大,又是担心葛氏看她不是熟手要解雇她,说话比较谨慎。

“看你说的,”葛氏摇头道:“大家都是姐妹,张大娘这样说就见外了,慢慢来,总会熟悉的。”

朱娘子回来,方大嫂已缝了一半,朱娘子也没买什么,只有一些青菜,葛氏埋汰道:“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就买这些东西回来。”

朱娘子笑了笑,道:“够了,够了,往日连大米饭也吃不饱,现在有大米饭,已经足够了。”

张大娘也是点头,今年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每餐大米饭也是吃不上,都是往里面添些杂粮。

“现在不同往日。”葛氏摇头,道:“该吃的还是要吃,也省不了那些钱。”

朱娘子笑了笑,也不再说话,葛氏见状,只好等下次自己去买菜时再说。

大堂的声音虽然很大,灰尘却很小,葛氏在做饭期间偷偷出去看了一下,却发现小工匠非常聪明,每次要拆开时都要往那个部位喷上一些水,这样就没有灰尘。

“东家,是不是吵着您了。”小工匠眼睛很厉害,看到院子里探头出来的葛氏。

葛氏不好意思,摇头道:“没有,你们继续。”

因为张贵石炭燃火非常好,还有就是炉具也非常方便。不一会儿就已煮好饭,香喷喷的白米饭,冒着香味,还有绿油油的青菜,散发出清香,一下子把众人食欲勾引起来。

由于第一次要煮这么多饭,再加上朱娘子和方大嫂的饭量小得很,等他们吃完后锅里竟然还剩下一半,难得人多,葛氏也比往日多吃了半碗,但锅里还剩下一半。

“咦,停工了?”朱娘子奇怪的向院子外看了看,葛氏潜意识走了出去,只见房顶上已拆了一个大洞,老工匠和小工匠正蹲在一个角落啃着馒头。

“怎么吃这个东西?”朱娘子有点不忍,看着老工匠被干渴的馒头咽住,双眼泛白,连忙让朱娘子帮忙打点水过来。

小工匠道了声谢谢,然后才把水小心翼翼的放在老工匠嘴边,老工匠迫不及待的喝了半碗才放手,难得开口道:“多谢东家。”

葛氏摇头,低声吩咐朱娘子把米饭拿来,道:“你们怎么不回去用饭?”

小工匠摇头,道:“俺们不是在城内,现在赶在空闲进城赚点小钱,还请东家莫要见怪。”

此时,朱娘子已把饭拿出来,葛氏摇头,道:“这又有什么好见怪的,奴家以前也不是均州城内。”

“嗯,这里,这里还有些饭,如果你们两人不介意,唉,实在不好意思。”葛氏想到这些剩饭必然会有些尴尬,再联想到老工匠的尊严,两人肯定会拒绝。

果然,小工匠连忙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已吃得很饱了。”

说完,还故意拍了拍肚子。

葛氏也就不说话,把剩余的饭拿回去,不过却建议,道:“如果两位不介意,奴家晚饭是多做点饭。”

小工匠看了老工匠一下,道:“东家,不用了,实在不用了,我们带了馒头,今晚还够。”

“呵呵,奴家可是为了房子着想。”葛氏笑了笑,道:“两位吃得饱,房子自然就修得快,眼看就是下个礼拜日,奴家还想争取下个礼拜日弄好呢?”

小工匠一愣,拍拍胸口,道:“东家放心,就算小子丢半斤肉,也一定帮东家把房子尽快修好。”

葛氏正说话间,一个年轻的头颅探进来,见到葛氏,双眼露出喜悦的光芒:“葛娘子,在下均州小报主编陈孚。”

葛氏笑了笑,此人还真有毅力,想到昨天把这件事给张娘子说的时候,张娘子建议她接受陈孚的拜访,争取在大堂完工重新开业时把葛氏裁缝店再次打响名头。

葛氏虽不是很明白其中意思,但想到均州小报开业时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于是也有点心动,正想着怎样找陈孚呢?想不到陈孚就过来了。

连忙把陈孚请进院子,反正院子里有几个妇人,也不用尴尬,没想到朱娘子与陈孚还认识,上个月陈孚也专门拜访了朱娘子。

有了朱娘子认识,事情就好办很多了,陈孚远远的找地方坐下来,拿出一支轻巧的笔和一个小本子,然后问道:“葛娘子,听说您在乡下有一栋大房子,又有良田十亩,却不知为何舍得离开,来到均州?”

葛娘子自己其实也有些疑惑,良久,才道:“奴家相公死得早,仅有儿子葛起耕是奴家的寄托。牛蛙在均州求学,奴家实在是放心不下。”

陈孚点头,道:“当初决定小学子在均州书院求学,确实是鲁莽了些,不过后来官府已决定,在各地举办小学,葛娘子也是知道的吧。”

“嗯,”葛氏点头,道:“不过牛蛙好不容易才上了学,奴家怕一旦回到家里又会发生变故,于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要知道,当初来到均州求学的小学子,剩下不到十分一,是什么使得你坚持下来?”陈孚继续问道:“葛娘子不但坚持了下来,还把葛氏裁缝店开得红红火火,实在让小生佩服。”

葛氏逐渐谈开了,觉得陈孚的拜访也没想象中可怕,道:“奴家当初想到的只是牛蛙能够好好上学,却是没想到后果,所谓坚持不坚持,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朱娘子在身边笑了笑,觉得葛氏说得都是实话,所谓坚持不坚持,大家都是身为妇人,不过是咬咬牙罢了,当初自己相公过世,自己还不是一样。

陈孚在本子上写了一会,然后才问道:“葛娘子,在下想问一下,葛氏裁缝店这个月获利应该不小吧?是什么促使你雇佣了几个帮工,然后又租下了另外一间房子?”

葛氏想了片刻,犹疑道:“大举兄弟曾说过,奴家请这些姐妹帮忙,不但可以帮自己,自己还可以帮到姐妹们,再说奴家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耽搁了不少人取衣裳。”

“之所以租下另一间房子,只是觉得这房子有点小,奴家算了账,觉得自己可以租下来。”

第三十三章 生财有道(13)

陈孚离开葛氏裁缝店时已是日落,他着急的走向菜市场,然后买了些肉和菜。他现在是均州小报的主编,书院的客座教授,每个月拿到手的银子有二十三贯之多,而且更难得的是官府每个月都会发给他吃不完的大米,但没有肉菜。

官府对他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除了大米外,每个月还按时发刷牙用的青盐、洗澡用的皂子,甚至连毛巾,用坏了也可以申领。陈孚心中有几分惭愧,总觉得自己就做这些小事,就能得到官府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陈孚觉得自己一定要付出更多才能补偿这份照顾。

陈孚乃是至孝之人,与梁曾担任书院的夫子不一样的是,他选择担任均州小报的主编,再兼任书院的客座教授,原意为的就是能有更多时间孝顺老娘,但现在时间反而却更加少了。

陈孚不停的责怪自己,到了均州后,照顾老娘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自己自愿担当均州小报主编这份工作,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菜市场的人已不多,但不少菜农都认识这个孝顺的陈孚,纷纷打招呼。陈孚埋汰自己,想不到给葛氏的事耽搁了,不过自己最终还是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他相信几天后均州小报必然会再次引起轰动。

陈孚也住在书院街,不过却是在葛氏裁缝店的另一头,卖完菜后不由加快了脚步,虽然老娘身体尚可,但比较是人生地不熟,自从上个月接老娘过来后,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陪老娘到处走走,实在是惭愧。

陈孚暗中下了决定,等下个礼拜日,一定要陪老娘走走,让老娘也看一下这个正在蓬勃发展的城市,说不定也是自己日后生活的城市。

天,黑得很快,越是着急却走得越慢,渐渐的街道两旁的房子都点起了一盏盏牛油灯,在灯火的摇曳之下,陈孚越发为家中的老娘担心,一再责怪自己。

远远的看到家中点起了牛油灯,陈孚才暗中放下心,暗中责怪自己下次一定要准时回来,让老娘担心的事实在让陈孚觉得惭愧。

然而,当陈孚走到院子前时,却听到老娘的笑声。陈孚一愣,好长时间没听到老娘的笑声了,老娘搬到均州也将近一个月了,可也没听说老娘在均州城认识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爽朗的笑道:“老夫人可真有福气,你看矮张的牙齿就不行了,看看,看看。”

老夫人呵呵笑道:“别是老身自夸,老身最满意的还是这牙齿,想当年老身连最硬的骨头也能啃得精光,这些年毕竟老了,牙齿也松落了不少,要不是小伙子你做得一手好饭菜,老身也吃不了这么多。”

“啊?”那个熟悉的声音故作吃惊:“老夫人这也算老啊,那矮张也老了。”

“小滑头,真会说话。”老夫人笑得更加乐了:“对了,小伙子,你说你是咱家刚中的朋友,老身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呢?”

那个熟悉的声音笑道:“矮张对刚中兄弟的敬仰可是如大江之水延绵不绝,又如黄河之水浩浩荡荡,可算是神交已久,现在刚中兄弟来了均州,矮张得以和刚中兄弟认识,也算是了了心愿。”

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忍不住发笑,接过话道:“老夫人有子如刚中,实在是老夫人之福气也。”

哪个娘亲不愿意听到别人赞扬自己的孩子,虽然老夫人嘴里说着不敢,但心底却早已乐开了花。

“张大人,赵大人,”陈孚忍不住推开门,脸上发热,想不到平素还算正经的张贵竟然说出如此赤裸裸拍马屁的恶心话:“刚中见过张大人,见过赵大人。”

“娘,”陈孚转头跟老娘道:“这是孩儿跟娘常说的均州张大人,还有就是户司参军赵大人。”

“哎哟。”老夫人连忙要跪下,一边惊慌道:“看老身糊涂了,大人请勿责怪老身不知礼。”

“老夫人,万万使不得。”张贵连忙扶住老夫人,道:“矮张是后辈,老夫子这不是要让矮张受后人取笑吗?”

“再说,矮张今日能与老夫人畅谈,实在是舒心,老夫子不嫌弃矮张啰嗦已是矮张的福气。”

“张大人真是一个好官。”老夫人感慨道:“不但没有架子,还能做得一手好饭。”

老夫人想必是和张娘子聊得很开心,也不害怕张娘子是户司参军的大人,忍不住拉住张娘子的手,怜惜道:“想不到女娃子还是官府的大人,老身可算是开了眼界。”

“老夫人说笑了。”张娘子笑了笑,道:“咱均州可有不少事保管老夫人没见过呢?下次奴家早点过来陪老夫人出去走走。”

老夫人乐呵呵,道:“女娃真是好人,张大人能娶到这样的夫人,可真有福气。”

“娘,”陈刚中偷偷看了一下张娘子和张贵,却见两人没有什么表情,特别是张贵,说得好像不是他一样,难道没有听到老娘说话?陈孚尴尬的叫了一声,道:“刚中给娘做饭去。”

“刚中,”张贵这才上前,道:“老夫人已用过餐了,灶房里还剩了点饭菜,我陪刚中再吃点饭,如何?”

老夫人笑道:“刚儿,这饭菜都是张大人做的,张大人手艺可好了,可比刚儿的要好。”

老夫人年老得子,对陈孚颇为宠爱,只不过陈孚早年丧父,与老娘两人相依为命,老娘好不容易把自己拉扯大,但却落下了不少毛病。

老夫人平常也多得陈孚照顾,不过家中贫穷,过得是饱一餐饿一餐的生活。自从来到均州后,虽说不上大鱼大肉,但香喷喷的大米饭总会有的,这也是老夫人心情逐渐转好的原因。

陈孚知道张贵找自己有事,连忙点头,道:“刚中能与大人共餐,实在是福气。”

张娘子拉了拉老夫人,道:“老夫人,小女子陪老夫子到后院走走。”

待得张娘子把老夫人扶去后院,张贵帮忙的把饭菜端出来,道:“刚中请勿要拘谨,这里毕竟还是刚中的家呢?”

陈孚点点头,知道张贵向来平易近人,心中也没多少害怕。

张贵给自己倒了些水酒,然后陪着陈孚有一口没一口吃点小菜,陈孚也早就饿了,见张贵陪自己用餐,又见老娘心情开朗,自己也就放开肚子吃,再加上饭菜也做得确实是爽朗可口。

等陈孚吃得差不多,张贵给陈孚倒了些酒,才道:“刚中辛苦了,均州小报的事,让刚中费心了,若耽误了刚中,还请刚中原谅。”

张贵知道陈孚是至孝之人,心中有几分担忧。

陈孚摇头,道:“大人,刚中辛苦倒没什么,只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心中惭愧,愧对大人的信任。”

“只是,只是老娘年纪已大,身体又不是很好,刚中颇为担心。”

张贵迟疑了片刻,才道:“养济院就在书院街不远,刚中若是担心,可以把老夫人白天送到养济院,养济院有不少老人作伴,再者有人照料。”

“大人,万万不可,那是刚中不孝也。”陈孚第一时间反对。

张贵这才想到,养济院在宋朝,是专门负责收留鳏、寡、孤、独、穷而无依靠者。陈孚向来是至孝之人,自然不肯把老娘送去养济院。别说这个时代,就算是后世,把亲生父母送到养老院,都会让世人说为不孝。

张贵想了片刻,道:“这样,我给刚中配两个副手,这些副手就叫做编辑,然后再请一些人专门收集奇人趣事,还有就是各地有用的大小事情,又或编写一些故事,这种人叫做记者。”

“最后再邀请各地有名望之士发表他们的诗词文章,这叫做特邀撰稿人,比如我在上面一直刊登的猫和老鼠,所以我也算是特邀供稿人。”张贵小心翼翼道:“刚中要负责的就是严格审稿,不能有对官府、对朝廷不利的消息,主要文化研讨和奇人趣事还有就是朝廷的大小通报便可。”

“当然,这些编辑、记者和特邀供稿人,均州小报都需要付给他们一定的酬劳。”张贵斟酌道:“就如雇工一般,至于给多少,再根据具体情况斟酌。”

“那,那均州小报不是需要官府投入大笔银子才能维持下去。”陈孚有点担心。

张贵摇头,道:“均州小报如今发行有三四千份,其中一大部分流通到京城,小报上也一直为均州的一些店铺或商户宣扬。”

“刚中可以立一个规矩,如果日后这些店铺或商户需要在均州小报宣扬自己,就需要交一定的银子,这样下来就算不赚钱,多少也能补充一些。”

“这个,这个行得通吗?”陈孚有点担心。

张贵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咱们不都是摸石头过河吗?只好见步行步了,反正也不期望能赚多少银子。”

陈孚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才把葛氏的情况介绍一下。

张贵想了片刻,道:“刚中,你知道我为什么大力支持葛氏裁缝店,一而再再而三宣扬吗?”

陈孚摇头,道:“大人必有深虑,刚中岂敢猜测。”

张贵笑了笑,道:“想不到刚中年纪轻轻,说话怎么像老夫子般。”

“其实很简单,裁缝店的发展,必然需要大量的布匹,布匹的发展将会促使更多人种植棉花,种植棉花的人赚了钱,又会购买衣裳或给自己做一件衣服。”

“商业的发展,是促进其他方面发展的最重要一步。”张贵也不管陈孚能不能听懂:“不单裁缝店,其他店铺也是一样。”

“葛氏乃均州第一女裁缝,无论其个人勇气还是魅力来说,都将会促使更多人来到均州,在均州开店,店铺多了,人也就更多,人多了,经济也就更加发达,这就是良性的循环。”

“大人,刚中愚昧,实在听不懂大人所言。”陈孚双眼迷茫,看着张贵。

张贵笑了笑,站了起来,笑道:“哈哈,听不懂就行,老子走了。”

若干年后,经济学家看到陈孚的文漳,看到张贵的这段话,都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数百年前的张贵,怎么会对经济如此熟悉。

第三十四章 生财有道(14)

今日是春收后的第一个礼拜日,礼拜日是均州特有的节日,意思是说没逢七天就会放一次假,均州百姓也明白所以,既然官府说放就放吧。不过乡里的百姓,哪里会有放假不放假的观念,但在小学求学的孩童,却是满心欢喜的蹦蹦跳跳跑回家,缠着自己的双亲要到均州游玩。

黄毅昨日刚卖了两旦粮食,他是第一批在青泥河买地的人,当时陈大举在他们山村收购粮食之时,父亲老黄头相应,卖了三旦粮食,然后再给自己卖了六亩地。

自己和媳妇两人,拼死开垦,终于赶在春耕尾巴中上了粮食,原本以为没什么希望,却想不到竟然出人意外的收获了将近六旦粮食,黄毅给自己留下了四旦,自己也算是独立门户了,总不能还往家里要钱,于是咬牙卖掉了两旦,换了些铜钱放在家里应急。

“这是四两银子,你拿好了。”衙门的小吏笑盈盈的把闪亮的银子递给黄毅,道:“小哥,你看还有哪家有粮食的,让他们赶早过来,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官府可从来没亏过咋百姓。”

同是山村的老张的儿子张发,当时卖了十亩地,也如黄毅拼命辛劳,最终也收获了将近十旦粮食,可以说他们两人是最早搬迁到青泥河的两户人家,当他们收获春粮时,别人还在开垦良田呢?

黄毅美滋滋的揣着银子来到张发的家,两个家庭都是用泥巴糊起来的简易房子,黄毅打算趁着有闲,请人帮忙修两三间小屋,既可以存放粮食,又可以免收风吹雨打,想不到张发的意思跟他一样。

黄毅扭不过孩子的纠缠,和张发一合计,干脆把孩子和媳妇一起带上,浩浩荡荡的往均州城走去。

宽阔的官道,被均州军平整过,有些地方还铺上了碎石头,踩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走起来非常舒服。

因为害怕迟了回来,两家早早就出了门,家里的粮食是不用担心的,新修建的村落,十户为一什,有什长安排人轮流巡看,倒也是安全。

天还很黑,两人走到村头,却发现村头燃起了一堆火,火堆旁有一辆崭新的马车,马车前面有一个中年男子正眯眼睡觉。

像是听到了黄毅等人的声音,眯眼睡觉的中年男子一下子惊醒起来,看着黄毅等人,堆起笑容道:“两位小哥可是要去均州城吗?”

黄毅借着火光,看到中年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又发现中年男子身上的衣服比较奇特,看起来非常熟悉,想了一会才想起去年陈大举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难道是均州军士兵?

“请问老哥是不是均州军士兵?”黄毅犹疑片刻,问道。

中年人脸色有些黯然,不过很快笑道:“小哥眼睛真好,在下曾是均州军士兵,只不过受了伤回来了,现在属于均州厢军。”

“两位小哥是否前往均州呢?”中年人追问道。

黄毅点了点头,道:“在下几人正想去一趟均州。”

中年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拱手道:“在下王磊,现在从属厢军后军马车行,在下愿意带两位小哥走一趟均州。”

此人却正是当年吕武介绍的均州城城东的王磊,吕武当年介绍他进魁字营不成,后来跟了郭平的骑兵,只是在一次战场受伤,退役回到厢军。

“这个,不知跑一趟均州需要多少银子?”黄毅有点担心问道,自己和张发两人还好,只不过又有孩童和妇孺,如果能坐上马车,速度确实快很多。

不过马车向来是官老爷和地主老财才能乘坐,自己一介老百姓,凭啥坐马车呢?这白花花的银子,都是自己用亮晶晶的汗水换来。

王磊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不用钱,不用钱,两位兄弟随便坐,到时给在下写一个证明就可以了。”

“真不用钱?”黄毅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崭新的马车:“不用钱把我们带到均州?”

“不但把你们送到均州,而且还要把你们接回来。”王磊笑了笑,道:“从卯时到酉时之间,在下一个时辰跑一趟,只要需要都可以免费乘坐。”

“青泥河是其中一站,路上还有几个地方呢?两位小哥要想走,就赶紧上车吧。”

黄毅看了一下张发,张发点点头,均州军给他的印象很好,两人带着媳妇和孩童爬上了马车,只见马车非常宽敞,马车里上面修了固定的长凳子,黄毅看了一下,约莫可以坐十五人左右。

黄毅的小孩黄培从来没有乘坐过马车,自然高兴得跳来跳去,别说黄培,就算是黄毅和张发以及他们的媳妇又何尝不是第一次乘坐马车?

“两位小哥,坐稳了。”王磊喊了一声,把防风灯挂上,然后大声吆喝:“走了,均州免费接送,均州免费接送。”

王磊每到一个村落,就大声吆喝一会,黄毅见真没问他们要钱,也跟着附和吆喝几句,不一会儿车上就坐了不少人。

“阿爹,你看。”黄毅的儿子黄培挥了挥手中的小报,高兴道:“阿爹,里面的画真好看。”

黄毅有点担心,道:“培儿,别弄坏了车上的东西。”

王磊大声道:“这位小哥别担心,这些均州小报就是给你们看的。”

黄毅不认识字,黄培刚上了几个月小学,认识的字也不多,只是看这画儿开心,车上其中有一人听到还有均州小报,接过来念了起来。

其中篇幅最大的正是关于葛氏裁缝店的介绍,也算是免费为葛氏裁缝店打了一个广告。

“这葛娘子不就是咱们那葛老头的儿媳吗?”张发目瞪口呆的听着,看着黄毅说不出话来。

黄毅也点头,道:“葛娘子向来好强,想不到竟然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听说葛老头还是户司参军的荣誉参军,每个月拿八两银子呢?”

“是啊,葛老头可是打粮食的好手啊。”张发对葛老头的八两银子却看得很淡:“要不是葛老爷子帮忙,咋两新开的地别说能打粮食,能不能长还是个问题呢?”

黄毅想起葛老头的好,也点头道:“确实,这抛秧就很不错,六亩地啊,平素哪里能来得及耕种,但葛老头发明的抛秧技术一下子就解决了。”

两人低声说话,伴随读报声,马车缓缓走向均州。

“嘘,”随着王磊一声,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往日走路需要两三个时辰的路程,竟然不用一个时辰就来到了均州。

此时,天已放亮,黄毅这才看到,然来王磊脚上受了伤,走路一歪一拐的,王磊看着黄毅,笑了笑,道:“奶奶的,老子真不服气,给鞑子弓箭咬了一口,不过老子也不亏,杀了好几个鞑子呢?”

“现在老子一个月拿着六两银子,比均州军那帮兔崽子还要多。”王磊自豪说道:“老子现在是不愁吃不愁喝,现在厢军开了马车行,还说要给老子算工钱呢?”

“六两银子。”黄毅想了片刻,自己现在有六亩地,秋粮收成应该会好起来,就算是一亩地收两旦粮食,当然这是最保守的估计,或许有三旦也不一定。

六亩地一共可以打十二旦粮食,二两银子一旦,也就是二十四两银子,半年能赚二十四两银子,算下来也就是四两银子一个月。

但如果是张发十亩地,算下来就有接近七两银子一个月了,不行,回去跟阿爹商量一下,咬咬牙再买几亩地,反正现在有葛老头的抛秧的方法,算下来也不是很辛苦,而且也快得很。

黄毅打定主意,然后与张发和王磊告辞后,朝着不远处的均州城走去。

“阿爹,好热闹啊。”刚走进均州直街,黄培忍不住叫了起来。

黄毅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周边,却也有不少百姓也是如自己东张西望,想必也是和自己一样初次进城。

黄毅和张发两人也不敢乱走,怕迷失了路,顺着均州直街慢慢往前走去。

走到半路,却发现一家铁器店铺生意非常好,人流把铁器店铺围得水泄不通,不过也很正常,来均州城的有不少都是乡下的百姓,他们不围着铁器难道去其他地方。

“均州铁器店。”黄培看着店铺上面的招牌:“爹,这正是那个均州小报上写的均州铁器。”

黄毅这才想起,当时听那个读书人读报时,不正是有读到这家店铺吗?于是也好奇的挤上去钱,只见店里的人拿着两把菜刀对砍着。

“过来看看,都过来瞧瞧,正宗的均州铁器。”一个小伙计吆喝着,手中两把菜刀对砍,两把刀“砰砰”响。

“叮”的一声,其中一把刀被砍出了一个缺口,小伙计挥了挥完好的菜刀,吆喝道:“都看好了,这把菜刀仅需300文,仅需300文。”

“小伙,你这刀也太贵了吧,别家菜刀才卖两百文呢?”其中一人吆喝道。

小伙计不慌不忙拿起缺了口的菜刀,道:“两百文的后果就是这样,孰赢孰软不是一眼可以看到吗?别说小子说坏话,俺们这把菜刀,用到您孙子也用不坏。”

第三十五章 生财有道(15)求收藏

黄毅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用500文钱买了一把锄头,而张发也看中了一把耙,这把制作精良锋利的耙用掉了他600文,但张发却觉得物有所值。

两人用稻草绑好,然后放在身后的背筐里,看了一下天气还算早,两人决定再走一会,但两人却不敢乱走,只是顺着直街一直往前走,却又看到一个人头涌涌的店铺。

“均州柴火店。”也不知道黄培怎么认识这几个字,黄毅和张发等人哪里见过这么热闹,也纷纷挤进去。

等黄毅满头大汗挤进去,却看到一个特别制造的炉具,里面放着一个奇怪的石炭,只见柴火店的掌柜提了一锅水,大声吆喝道:“乡亲们,都看好,这可是一锅冷水,绝对的冷水。”

“嗯,这位小哥,你摸一下。”黄毅好奇的看了一下掌柜,却发现掌柜正对着自己说话,于是不由自主伸手摸了一下锅,冷冷的。

“怎样,这位小哥。”掌柜脸上对着笑脸:“绝对是冷水吧。”

黄毅点点头,道:“不错,是冷水,是冷水。”

掌柜接下来,道:“诸位认为,若要烧开这么一大锅水,需要多长时间呢?”

黄毅想了片刻,提高声音道:“烧开这么一大壶水,只要也要两刻钟吧。”

身份的人也纷纷附和:“若是柴火好还能快点,碰到柴火不好时,别说两刻钟,就算是半个时辰都有可能。”

晕,半个时辰,汤也熬好了,你小子是托儿吧,也不用这么明显啊。

柴火店的掌柜拍了拍胸口道:“今日在下就非要让乡亲们见识一下,这壶水只需要一刻钟就烧得滚烫。”

“就凭着这几个石炭?”那个托儿大声吆喝。

掌柜肯定道:“不是几个,看好了,这是一个石炭,这种石炭只需要一文钱可以买到十个,也就是在下不用十分一文钱就可以烧开这壶水,而且还要有剩余。”

“掌柜的,你让大伙怎么相信你呢?掌柜的,烧吧。”托儿演戏演十足。

柴火店用手拿了拿炉具中的石炭,然后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表示这石炭也是没烧热,然后放了些引火在炉具里头,吆喝道:“乡亲们,都看好了,看好了哦。”

“啪”,随着引火迅速点燃,石炭也被引燃,还不到半刻钟,一股热浪把围在旁边的人冲开,那个托儿大声道:“好火力,好火力。”

身边的人自然也随和,事实上也真是这样,石炭烧开的热气再加上六月的天,众人热得满头大汗,大声喘气。

果然,还不到一刻钟,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托儿大声道:“开了,开了,真开了。”

“果然是神器啊,这一文钱可以买十个,那一贯钱不是可以买十个一千个石炭了,我的天啊,这得多少啊。”

柴火店掌柜大声道:“乡亲们,可否知道这种石炭如何称呼?”

“这石炭难道还有名字不成?”托儿尽职尽责,演得非常到位。

“不错,不错。”柴火店的掌柜大声道:“别家的石炭或许没名字,但咱家这石炭,还真有名字。”

“话说当年,哦,也就是上个月再上个月,咱们均州军张大人过来小店,看着这石炭沉思了一天一夜。”

“突然,那天夜里,一道金光在小店中升起,在下以为小店失火,拼命跑回去打算抢救,却看到矮张双手捧着一块石炭,傻兮兮笑道‘成了,成了’,却正是这石炭做出来了。”

“这石炭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柴火店的掌柜摇头道:“别说在下说不出来,就连张大人在此,也说不出一个究竟来。”

“这种石炭能够做出来,非人力而能为也。但张贵却是天上神仙托生,造出了这造福千家万户的石炭。”

“所以,这石炭,又叫张贵石炭。”掌柜惭愧道:“为了对矮张大人的辛劳略表歉意,在下决定,只要诸位买够一贯钱张贵石炭,在下就给均州书院捐赠十文钱。”

“诸位都是有孩子之人,”掌柜卖力推荐道:“要知道进入均州书院求学之学子,官府可曾收过一文钱,学舍、用餐,官府又可曾收过一文钱?”

“夫子、先生可收过一文钱?没有,都没有,而这一切都是官府免费,免费。”掌柜有点入戏,嘶声道:“所以,只要诸位买够一贯钱张贵石炭,在下便送一个特制的炉具,还捐赠十文钱给书院,以助我均州学子早日成才。”

“好,好,好,”托儿也感动了:“掌柜的大仁大义,给老子来两贯钱。”

黄毅也有些意动,只是摸了摸口袋的钱,却最终舍不得,摇了摇头走出。

“这炉具真不错,”张发可惜道:“只可惜携带不便,要不然我还真想买一个回去,不知道黄兄看到没有,这掌柜用手拿着这石炭,手竟然一点不脏。”

“嗯,确实是好东西。”黄毅点头,道:“张兄弟要是有意,不若问一下掌柜能不能送到青泥河?”

“这个,应该不会吧?”张发犹疑了片刻。

黄毅笑道:“不问一下又怎么知道?”

于是,张发与黄毅再次转回去,不一会儿响起了掌柜的吆喝声:“诸位乡亲,这是青泥河的张兄弟,青泥河知道吗?”

“离城里总有两三个时辰路程吧。”托儿没想到掌柜会来这招,只好继续配合。

掌柜点头,道:“正是,若是平素走路,至少三个时辰,当然现在有厢军的马车,但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然而,正是这青泥河的张兄弟,要买一贯钱张贵石炭。”掌柜故作迟疑,大声吆喝,道:“这怎么办呢?”

“对啊,这么远的路程,这该怎么办呢?”众人为难道,有些路程比较远的百姓,也不由叹息。

掌柜目光转了一圈,大声道:“今日,在下承诺,只要诸位家在均州,在下就送上门,而且不多收诸位一分钱,不多收一分钱。”

“而且,因为张兄弟是第一个城外的客人,今日只收他一半,只收他一半。”掌柜挥手道:“也就是说张兄弟,只需要500文钱,就可以获得一贯钱的石炭,当然还有赠送的炉具。”

“除了这些外,还有什么?”掌柜显然是最好的主持。

“十文钱。”托儿喊了起来:“捐赠给书院的十文钱。”

留下来地址,张发终于能够脱身,两人出了一身冷汗。

“咦。”黄培好奇道:“这路边上怎么还挂着字呢?”

黄毅虽不懂字,但还是抬头看去,只见一根木桩上有几块小木板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箭头,箭头下写着几个字,黄毅顺着箭头看过去,却是一个岔口。

“均州纪念堂,均州纪念堂。”黄培大声道:“阿爹,是均州纪念堂。”

“啥糖?”黄毅好奇问道。

黄培认真道:“爹爹,这均州纪念堂里摆放的为均州牺牲的义士英雄的遗物,让人缅怀。”

“这样啊,那咱们去看一下。”黄毅也曾经听陈大举说过,均州大难死伤无数,数次进攻襄樊,又有不少义勇将士牺牲。

“要不是有这些为均州而牺牲的人,均州会有今日的安定安宁吗?”陈大举当年说得有点落陌。

黄毅拉了媳妇和黄培,张发也拉了媳妇跟上来,两人顺着人流,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所谓的均州纪念堂,纪念堂广场中央有一个后生拿着一张铁皮卷起的圆圈,声音却被扩大了很多:“今日,在下要讲的是三十三勇士斗鞑子的故事。”

“好。”处于礼貌,黄毅也大声吆喝起来,广场上不约而同的响起了整齐的喝彩声。

“话说当年……”张贵饱含感情的声音在纪念堂广场回荡,那忠义的朱大长,那水性无双的杨波,那勇猛的王福,还有豪气的刘青山,在樊城外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歌曲。

“当年的人,一去不复还,但今日的人,除了缅怀他们外,更应该发奋图强,我们努力耕种,就是为将士提供粮食;我们开店铺,就是为将士提供财富。”

“面对强敌时我们不屈,面对困难时我们鼓起勇气向前。”

“面对美好的生活,我们努力追寻,但若有人过来抢走它,打断它,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每个人都在心中自问。

“怎么办?”黄毅暗中沉思,自己好不容易才卖了六亩地,打了十二旦粮食,自己要怎么办呢?

“赶走他们,消灭他们。”张贵大声道:“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财富。”

黄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淡下来,等张贵说完,身边一个中年人感慨道:“张大人果然是豪气之辈。”

“这,这就是均州的张大人?”黄毅有点不敢相信:“我们的张大人,竟然在纪念堂说他当年的故事,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真实的事。”

“怎么不是呢?”中年人瞪了黄毅一眼,道:“小哥若不相信,就到纪念馆里看一下吧。”

良久,黄毅与张发从纪念馆走出,心情变得特别沉重。

“努力生产,打好粮食,这就是你们对均州忠烈的最大敬意,这就是你们对均州军最大的支持。”张贵看着黄毅和张发,认真的道:“你们,将会是均州军保护均州每一寸土地的最后防线。”

第三十六章 生财有道(16)

整个七月,仅四个礼拜日,葛氏裁缝店收入比往日收入超过一倍,连带七月的其他日子,葛氏裁缝店收入竟然超过了往日的两倍,合计获利达到了前无所有的一百一十四两银子,直到库存的布料全部用完,这也是葛氏裁缝店开店以来第一个超过一百两银子月份,从此记入了葛氏裁缝店发展史的史册上。

均州户司参军张娘子通过盐道,利用卢方的商队从江陵、京城、泉州等地运来大量的布料,才使得葛氏裁缝店能继续营业下去。

一百一十四两银子,单单往税就达到了十一贯四百文钱,这哪里是葛氏以前可以想象得到。葛氏也明白葛氏裁缝店之所以能获利巨增,除了春收过后,百姓卖粮身上有钱外,还有就是几个姐妹的功劳。

看着这个月来起早摸黑的几个姐妹,葛娘子满心感激,他们不单是自己的雇工,更是自己的姐妹,几个姐妹的相陪,使得自己日子过得更加愉悦和轻松。

“方大姐,这份是你的月钱。”葛氏将一个布袋子放在方大嫂手里,轻声道:“若不是方大嫂带来的新技术,葛氏裁缝店就不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妹子感激你。”

由于在葛氏裁缝店的融洽相处,再加上众人的开导,方大嫂的精神也好了不少,掂量了一下重量,足足有十两重:“妹子,这个,当初不是说好了一个月月钱五两吗?”

“这个是姐姐应得的。”葛氏看了看其他两人,问道:“两位觉得呢?”

朱娘子和张大娘也点了点头,方大嫂的功劳他们两人自然一清二楚,葛氏笑道:“当然,这不仅仅是姐姐这样,朱娘子和张大娘也是各涨一倍。”

朱娘子是八两银子,张大娘也拿到了六两,葛氏这才道:“三位姐姐,妹子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也在这说明了,可不是每个月都能拿到一倍月钱哦。”

“妹子,看你说的。”朱娘子感激道:“妹子就算是按照当初的契约,姐姐们也是感激万分,更不用说现在多拿了一倍月钱,姐姐心中有愧啊,看着妹子这样辛苦却帮不上忙。”

张大娘眼睛红红的,也搭话道:“妹子,老身惭愧,这个月来妹子可没少指点老身,老身给妹子添了这么多麻烦,却拿了一倍的月钱,实在惭愧。”

“好了,都是姐妹哪里来得这么多拘谨。”葛氏笑了笑,拉了拉方大嫂道:“方大姐,你可是拿了大份的月钱,不若今日咱们就不做饭了,到小黄头的酒馆吃一顿。”

“这样,行吗?”方大嫂犹疑了,自己一介女子身去酒馆用餐,也幸亏葛氏想得出。

“怎么不行。”葛氏理直气壮说道:“张大人不是说了吗?男子能做到的事,咱们女子不是也可以做到吗?同去,是不是姐姐舍不得出这几个钱哦。”

葛氏开玩笑,方大嫂囔囔道:“去就去,谁怕谁。”

朱娘子原本胆子较大,要不然也不会跟朱大长逃离京兆府来到均州;而方大嫂更是反抗强权的代表,在逃离泉州后更是失去了相公与孩子,但她依然坚持了下来。

葛氏是提倡者,也只好硬着头皮了,张大娘胆子要小很多,而且年纪也相对较大,最后以留守照看葛氏裁缝店的借口硬是当了逃兵。

三朵金花热闹闹的出门,自然是轰动不少,三人都是当娘亲的人,但何曾如今日般轻松,葛氏赚了钱当然要高兴,而朱娘子和方大嫂两人领了月钱,眼看这美好的生活触手可及,自然也心情愉悦。

葛氏在书院街声誉渐起,就连均州城内也有不少人听过她的名字,但见过她真人的也只有些老客户。

一路上认识的人好奇的跟她打招呼,不认识的人也奇怪的看着三位辣妈,毕竟三个辣妈一起走到街上的情况并不多见。

“葛妹子,怎么了,后悔了吧?”朱娘子看着一路上躲躲闪闪的葛氏,挪揄道。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葛氏硬着头皮道:“朱姐姐,谁怕谁。”

方大嫂笑了笑,她来均州时间虽然不短,但总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这一个月总算是恢复了不少记忆,虽然悲伤依旧,但有几个性子善良的妹子相陪和开导,心情算是好了不少。

均州城想不到的热闹深深打动了方大嫂,虽然没有泉州那么富足,但繁荣并不落后于泉州,况且有几个意气相投的姐妹,让方大嫂经常忘掉悲痛。

小黄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酒馆的生意却越发热闹起来,前不久刚把邻里的店铺买下来,又多请了几个伙计和厨子。现在除了官府的接待依然是小黄头亲自下厨外,其他的客人多数都交给了请来的处置。小黄头虽然纳言,但他心怀感激,他父亲用生命捍卫均州,捍卫了均州死里逃生的百姓,而均州也让他看到了值得父亲用生命捍卫的地方。

夏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有几分松软,小黄头有些疲倦,现在是中日之后黄昏之前,酒馆里的生意自然有伙计照看,此时的小黄头,正躺在后院的竹椅子上,悠闲的眯着眼看着阳光。

每天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他最放松时间,伙计也知道,所以很少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他的清净,愿以为今天就这样,等自己睁开眼睛,然后接待熟悉的朋友。

“掌柜,外面来了三个人。”店里的老伙计低声把小黄头叫醒,老伙计是父亲留下来的帮手,虽然年老了什么也干不,但小黄头依然最信任他,别人不敢跟他说的话,老伙计可以,别人不敢打扰小黄头的休息,他可以。

“叔,是不是官府上的人?”小黄头也不责怪,也不愤怒。

“不是。”老伙计神情有点奇怪,道:“店里来了三个小娘子。”

“什么?”小黄头有点吃惊,这年头什么事都有,不但张娘子当上了官府的户司参军,茹鲜当上了均州军的后军参军,现在竟然连小娘子也大大方方下馆子?

小黄头一下子来了兴致,问道:“叔,这都是什么人呢?”

老伙计摇头,道:“不是张娘子,也不是茹鲜姑娘,掌柜的是否要出去看一下。”

“当然,当然。”小黄头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起来:“叔,我出去看一下。”

小黄头想到一件事,均州自从矮张大人主政后,对女子参与大力提倡,前有张娘子,中有茹鲜姑娘,后有葛氏裁缝店,莫非今日来的是葛氏裁缝店的葛氏。

小黄头想到这里,越发心动,低头在老伙计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慢悠悠走了出去。

“在下小黄头,见过三位小娘子。”小黄头虽不喜说话,但今日毕竟是大事,开创酒馆以来的大事。

葛氏虽然是始作俑者,但应对这种场景还是要靠朱娘子出面:“请问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咱姐妹上几样。”

朱大长是个豪气的人,朱娘子跟了他几年,估计都养成了这个脾性。

葛氏一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哦?连忙道:“黄掌柜,我三姐妹听闻黄掌柜手艺精良,厨艺不凡,今日乃发月钱之日,所以特意过来品尝,还请黄掌柜不要责怪。”

方大嫂也接话道:“小女子三姐妹,吃不了多少东西,黄掌柜随便做几样合适的便可。”

小黄头沉思了片刻,才道:“在下倒是有几样小菜,就是不知合几位胃口。”

见三人不说话,黄掌柜直接说道:“第一样却是胖鱼头汤,这种鱼却是荡波湖所产,鲜美可口而且没有任何腥味,浓香清幽入口即化。”

“第二样却是蟹粉炒花儿,此菜别致,风雅。又称化作春泥,味道清淡,清新而带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吃起来更是齿间留香。”

“第三样便是五珍水晶脍,凡芹菜茎、鲜蘑、瘦肉馅儿、娃娃菜、连根菜等一起,味道独特,却是清幽可口。。”

“第四样唤作江瑶生,以麻油先熬熟,冷,并草果、茴香、砂仁、花椒末、水姜、胡椒俱为末,再加葱、盐、醋共十味,入蟹内拌匀,即时可食。又有言江瑶贵一柱,嗟岂栋梁质,乃小店的拿手好菜。”

小黄头点头,道:“嗯,暂时就这几样菜,再上几个小菜便可,不知三位小娘子可另有吩咐?”

三人暗中吃惊,想不到下馆子还有这么多学问,朱娘子有点不安,低声呐呐问道:“请问黄掌柜,这顿饭吃下来要用多少钱?”

小黄头低声想了一会,才道:“这菜也便宜,算下来也不过是三两银子,但现在又不是用餐时分,本店规矩还可以打八折。”

两贯四百文。葛氏第一时间算出了账,不由暗中惊讶,这一顿饭吃下来就用掉了平头百姓两年的积储,倒也太狠了。

方大嫂倒没有什么想法,她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有什么记挂,反而是朱娘子有些不安,想不到这菜竟然这么贵。

小黄头继续说道“但三位第一次光临小店,也有八折优惠。”

一贯九百二十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处,葛氏倒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下个月发月钱时暗中还给方大嫂就算了。

朱娘子也松了一口气,她自己还带着两个小孩,虽然今日发了月钱,而月钱之多也出乎他意料之外,但让她大吃大喝实在是吃不下去。

“最后就是官府曾规定,凡女子参加社会活动第一人,都需要打五折,这样算下来,也不过是九百六十文而已。”小黄头叹了一口气,这顿饭算下来是亏定了。

葛氏这才笑开了脸:“好,好,好。”

第三十七章 生财有道(17)

哈哈,还来得及今天的更新,码字用了三个小时,修改却用了两个小时,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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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均州小报上正面大字写道:均州第一,葛氏领三娘子下酒馆,吃得食客目瞪口呆。

这篇小文章用轻松的文笔介绍了葛氏带领三娘子下酒馆的原因,无非是领了月钱,其中更点出了方大嫂作为葛氏裁缝店的首席设计师,月钱达到了十两之多。

最后还用很长的文字介绍了三人所吃的菜谱,期间更是狠狠的赞美了小黄头酒馆的几样小菜,说得这几样菜天上没有,人间也是独此一家。

最后才提出:男子能下馆子,为何独轻女子。

世人再也没想到,女子的权利之争始于今日,始于这份小小的报纸,当然这要等均州小报流传道京城,这个争执才算正式开始,然而小报还是在均州城引起了轰动。

首先,小黄头苦心积虑,又是打折扣,又是亲自接待,又是亲自下厨,最后让老伙计请来记者,就是想为自己打一下广告,而且,他也达到了这个目的。三位小娘子当初所点的几样菜谱,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成了小黄头酒馆里的畅销菜。

其次自然就是葛氏裁缝店再次在百姓心中燃起了一阵亮光。三位小娘子打破了男子下馆子的权益,虽然引起了一小撮人的不满,但更是得到了妇女届的大力支持。葛氏裁缝店的客源主力又以女子居多,谁让她是均州第一女掌柜呢?

最后还有一点没想到的是,均州官府曾规定,凡女子参加社会活动第一,都需要打五折,从此以后女子才真正参与到社会各种活动,这倒是张贵当初没想到。

正是葛氏的巨大成功,使得其他裁缝店和布店也开始模仿,在均州小报上投放了大量的广告。也给葛氏裁缝店增添了不少压力。

“刚中兄弟,”经过一个月地狱般的磨练,葛氏也利索起来,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同样是位于书院街的家兼均州小报办公室:“奴家有件事想请教一下刚中兄弟。”

自从张贵帮忙雇佣了所谓的编辑和记者还有特邀供稿人之后,陈孚的工作变得更加轻松起来,他每日只需要做的事就是和两个编辑一起,收集记者和供稿人送过来的稿子,又或许是由两个编辑去联系供稿人取诗词文章,剩余的时间就是在房子里陪老娘。

然而,让陈孚郁闷的事,自己算是抽出时间来了,可是老娘却没了时间,自从张娘子把老娘带去了养济院一次后,老娘有事没事都会往养济院跑,几乎是把白天所有时间都泡在了里面。

陈孚放心不过,跟着老娘过去,发现养济院并不简单是孤老院,并不简单是收留孤寡老人的场所,其中陈孚看到还有不少年轻的妇人、小娘子在帮忙料理。

更重要的是养济院的活动是在太精彩了,有四个人一起玩乐的叶子戏,也有数人一起游乐的牙牌,又有热闹之极的纸牌,还有简单易懂的一种叫做飞行棋的游戏,养济院每逢周三又有勾栏过来表演,有杂剧及讲史、诸宫调、傀儡戏、影戏,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就算是不合群的老娘,此时也与数人蹲在一个角落旁边,陈孚过去看了一会,却是围棋。陈孚有点郁闷的看着沉迷的老娘,看来老娘算是把自己这个儿子丢一旁去了。

陈孚看了一会,发现这些老妇人的棋艺还不错,问了原由,原来张大人也经常到养济院,往往一待就是一天,不是陪老人走围棋,就是和老人下象棋,甚至飞行棋、纸牌、牙牌无一不懂,无一不晓。

陈孚在养济院陪老娘约莫一个时辰,一阵悠扬的琴声把他吸引住了,却看到老娘和几个老妇人,虽然围棋正是最紧张时刻,但还是停住了手,然后有秩序的走到一起。随着琴声不断响起,陈孚看到几个照料老人生活的小娘子,竟然领头翩翩起舞,陈孚看了一下,暗暗吃惊,竟然有点熟悉。

“难道是太极?”陈孚熟读诗书,看到小娘子舞的招式隐约有陈传老祖所创太极的痕迹,但招式更加自然,更加和谐,连陈孚也忍不住跟着妇人耍了起来。

随着悠扬的琴声,耍着自然之极的太极,陈孚身心舒坦无比。

一个早上,每隔一个时辰,耍了两次太极,又有一次却是其他招式,这次陈孚却看不懂了。

“现代舞。”老娘怒瞪了陈孚一眼,责怪他打扰自己练习,陈孚看了一会所谓的现代舞,发现其中节奏感非常强,招式却很美观,这次可把陈孚看晕了头。

“这是张大人所创。”等琴声落笔,老娘得意道。

陈孚可真没有了主意,张大人、张大人为什么都会呢?

“娘,孩儿已煮好饭菜,得回家用餐了。”陈孚看了看天色已到了日中,担忧道。

“去,去。”老娘举着白子,不知道往哪里放。

陈孚至孝,见老娘不急,自己也不敢吭声,约莫隔了片刻,却响起了一阵钟声,老娘笑了笑:“姐姐,可算到时间了。”

对阵的老妇人,囔囔道:“不算,不算,这局非要斗下去,除非妹子自己认输。”

陈孚知道老娘是爱面子之人,决然不会认输,果然老娘摇头道:“姐姐这话就不对了,我两人相持,妹子也没落后几个子,凭啥要妹子认输。”

“那就要继续下。”老妇人不服气道。

老娘自然会奉陪,陈孚有点着急,眼看到了吃饭时间,老娘争执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完,要是饿坏了老娘的身子,自己可就心中惭愧了,正想拼着被老娘责骂也要把老娘劝回家用餐,身边来了一个朴实的小娘子,轻声道:“两位老夫人,用餐时间到了。”

老娘是聪明人,故意不吭声,老妇人见老娘不吭声,也不吭声,两人仿佛没听到小娘子的叫声,继续下棋。

想不到小娘子倒是顽固之人,见两位老人不吭声,提高声音尊敬道:“两位老夫子,用餐时间到了。”

陈孚不由有些担心,见两位老人赌气不吭声,又有些尴尬。只见小娘子低头想了想,然后向后招了招手,只见另一个小娘子拿过来一个大盖子。

小娘子抱歉道:“两位老夫人,得罪了,根据均州养济院第三章第四条第五例,若因游乐原因不按时用餐者,小女子可以授权封锁两位老夫人游乐时间一天。”

说完,也不等两位老人说话,直接把大盖子轻轻的放在棋局上,严肃道:“这盘棋局会保留到明日申时,两位老夫人休息过后才能解封,而在这段时间,两老除了观看之外,不能接触任何游乐游戏,还请两位老夫子自重。”

“都怪你,”老娘依依不舍站起来,埋汰道:“姐姐,你看这次可好了。”

老妇人苦着脸,道:“小娘子,这次就放过老身吧?还望小娘子看在老身是初犯。”

小娘子笑盈盈道:“两位老夫人,用餐时间到了,还请两位跟小女子走。”

两人这次可真没了法子,官府把他们照顾得体贴入微,自己总不能发脾气吧。只好乖乖跟在小娘子身后,陈孚眼睛都直了,老娘的脾气自己最清楚了,何尝见老娘如此听话?

不过也为小娘子的手段感到惊讶,有理有节,大方有度,不得不让人心服。

两位跟在小娘子身后,来到一个大食堂里。陈孚之前也在书院的大食堂用餐,但老娘来后自己每天都陪老娘用餐,就再也没到去过大食堂。

不由自主的把怀里的书院教授的牌子拿出来,看这里能不能通用:“不知道这个牌子可以在这里用餐吗?”

想不到还真让陈孚蒙对了,陈孚把牌子拿出来后,食堂的伙计看了一眼,然后又连忙把牌子交给另外一人,这个明显是食堂老大的中年人看了一眼,连忙拱手道:“然后是陈夫子,这牌子可以用。”

“劳烦了。”陈孚越加为牌子的巨大力量而感到惊讶,牌子的作用虽大,但据说拥有牌子的人非常少,除了书院的夫子,官府的荣誉参军外,甚至传说连张大人也没有,原因竟然是不够资格不能佩戴。

街坊传言,陆秀夫陆大人有一次还感叹,自己若不是挂了一个均州书院客座教授的名义,自己也拿不到牌子。

不过陈孚却知道还有一个人很特殊的人拥有,那就是葛氏裁缝店里葛氏的阿爹葛老头有一个,制作得比自己的更加漂亮。

养济院的饭菜和书院的又有略有不同,老火高汤飘着浓香,还有就是饭菜松软可口,平日自己哄半天才吃饭的老娘,现在竟然吃得比自己还要快。

等吃中饭,老娘和几个老人来到养济院的大院子慢慢散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养济院再次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一个小娘子来到陈孚面前,脸蛋红红的,轻声道:“陈夫子,现在是养济院午休时间,为了保证老夫人的休息,闲杂等人都要出去,还请陈夫子跟小女子走。”

“娘。”陈孚尴尬叫了一声,道:“娘要跟刚儿回去吗?”

“去,去。”老娘囔囔道:“这里睡得可好了。”

陈孚这可无语了,向来把自己当成孝顺老娘的主力,现在可一下子失去了劲儿。小娘子见陈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道:“陈夫子酉时过后再接老夫人回去就可以了。”

第三十八章 生财有道(18)

蝶兰是做旅游,工作时间较为自由,但有时候挺忙的,昨天又才出了些问题,竟然控制不了情绪,实在惭愧,惭愧,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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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娘子,请坐。”陈孚把葛氏请进院子,为了避嫌也不把她带到书房,然后给葛娘子倒了一杯茶,对于在均州城声誉如日中升的葛氏,陈孚佩服她的勇气,佩服她的志气,也佩服她的敢做敢为。

葛氏道了谢,然后才道:“刚中兄弟不用客气,奴家就直说了,奴家想咨询一下,均州小报上那个,那个广,广告是什么价格?”

广告是一个新词语,葛氏想了一会才想出来。均州裁缝店、布店看到葛氏的生意越来越好,虽然自己的也不错,但毕竟不服气,于是联合起来抵制,幸好葛氏裁缝店有官府照顾,要不然说不定其他手段也能使出呢?

之所以要学其他裁缝店一样在均州小报打广告,无非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别人打自己不打,那很多人就会认为自己是不是不如他们?

“葛氏裁缝店,昨天不是刚露面了吗?”陈孚疑惑的看着葛氏:“葛娘子怎么又想着打广告了。”

葛氏点头,道:“昨日虽是上了均州小报,也是多亏了刚中兄弟的帮忙,可不能每次都劳烦刚中兄弟,接下来又是秋耕了,生意肯定会少一些。”

“奴家只想为姐妹多招揽一些活儿,也好让姐妹们过得好一些。”葛氏有点迟疑,道:“官府不是说了吗,凡女子参加社会活动第一,便有五折优惠,这个,奴家在均州小报上打广告,会不会是第一次呢?”

陈孚笑了笑,暗中也佩服葛氏的果断和眼光,随着均州小报的影响越来越大,广告的价格自然会越来越高,葛氏如此果断出手,身后会不会是有高人指点呢?

“那葛娘子想打那种广告,有一旬,有一季,也有一年。”陈孚把价格报出来:“当然也还要根据位置的,有首页,有背面,也有中缝,价格都不一样。”

葛氏显然早已有了准备,拿出一张旧的均州小报,道:“奴家想在背面的小人画前打广告,不用很长,只需要写上一些字。”

“哦?”陈孚倒没想到还有这种方式,之前的广告也一向是独立的,好奇问道:“葛娘子打算写什么字呢?”

“就几个字,”葛娘子不好意思道:“是昨天姐妹们一起想出来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刚中兄弟是有学问之人,请勿要见怪。”

陈孚摇头,道:“张大人曾经说过,事世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葛娘子不妨直说。”

“奴家想在小人书前面写道:葛氏裁缝店,一切皆有可能。”葛氏迟疑了片刻,还是很认真说道:“张大人建议奴家把葛氏裁缝店的店名改成什么耐克,奴家想了几天没想明白,决定暂时还是不改了。”

“葛氏裁缝店,一切皆有可能。”陈孚念了几声,点头道:“很好,简单容易熟记,而且也跟小人书的意境相似,不用张大人点头,刚中自己就可以决定了。”

“那价格方面。”葛氏迟疑问道。

陈孚想了片刻,才道:“葛娘子暂时签一年契约,怎样?”

葛氏点头,道:“可以,那就麻烦刚中兄弟了。”

“一年的契约,十一个字,这个地方又是第一次上广告,葛娘子只需三十六贯银子便可,打了五折之后,张娘子仅需十八贯银子,不知道葛娘子是按照每旬给,还是一齐付呢?一齐付的话还可以算九折呢?”

“这么好?”葛氏有点不敢相信,总不会是看在自己的面上,故意给自己便宜吧,若是这样倒不好。

陈孚点头,肯定道:“嗯,均州小报早有这个规定,并不是刚中私自优惠给你,还请葛娘子放心。”

“拿好,奴家现在就付。”葛氏爽快的掏出一个钱袋子。

陈孚摆了摆手,先是拿出一份契约,再给葛氏念了一下,无非是说此契约在公正公平,双方同意之下签订。

葛氏也接过契约,看了一下,虽然认识的字还不多,但却也能看得出一个朦胧,然后提笔签下了自己大名,看得陈孚目瞪口呆。

葛氏尴尬,道:“让刚中兄弟见笑了,奴家平日无事,跟犬子牛蛙认识了几个字。”

“牛蛙?莫不是葛起耕?”陈孚有点惊讶。

葛氏点头,道:“犬子学名正是葛起耕。”

“喳喳,这小子可不得了。”陈孚还是书院的客座教授,又有梁曾在给他通风透气,对书院的大小事件都熟悉得不得了。

“怎么了?”葛氏有点紧张,牛蛙虽然每个月都准时回来,但很少跟自己说学院的事,自己虽然也觉得牛蛙越来越懂事,但却从来没往深一层考虑。

陈孚笑了笑,道:“葛娘子勿要担心,牛蛙在书院可是了不得的小人物,三个月熟读启蒙,现在于老夫子专职教他呢。”

“多谢刚中兄弟。”葛氏心中暗喜,心想这个月牛蛙回来,一定要好好问一下他,不过牛蛙读书辛苦,一定要给他做两顿好吃的饭菜,还有要把阿爹叫回来,让阿爹也高兴。

陈孚摇头,道:“非刚中功劳也,葛娘子要是有空,那得谢谢于老夫子,于老夫子为了葛起耕的前程,放弃了很多,现在专职教导葛起耕,也怪辛苦的。”

葛氏猛点头,想自己过来均州时就只有几两银子,要不是多得众多人关照,自己怎么可能栖身均州,人还是要有感恩之心。

葛氏告辞回去,越想心中越有愧,悄悄躲进房间了,算了一下这几个月以来赚的银子,咬咬牙从中拿出八十两,想了一下,又放了十两回去。

但还没走出门口,又摇头把其中二十两放回去,这才用布袋子装好,然后又在裁缝店里挑了一件好看的儒生服饰,细细回想了一下于老夫子的身材,这才看了看时间,估计于老夫子现在也已用过餐。

葛氏知道平常人不能随意进去书院,于是来到书院门口,找到书院门前卫士,请他叫于老夫子到会客室见面。

“你是于老夫子什么人?”书院门前卫士谨慎问道。

葛氏认真道:“奴家乃于老夫子座下弟子葛起耕的老娘,有事请求见一下于老夫子。”

书院门前卫士其实也认识葛氏,见有这种关系,又有心通融。于是让葛氏稍作片刻,然后让另外一人过来值班,这才去寻找于石。

原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想不到于老夫子听到之后就答应了,门前卫士总算是想到了一个词语:爱屋及乌。

等于老夫子来到会客室,葛氏把儒生服饰连同一封五十两的银子递过去,尊重道:“听闻老夫子为犬子葛起耕劳心劳苦,奴家心感惭愧,葛家无以为报,恳请于老夫子勿要见怪。”

于老夫子原本还以为葛起耕忠厚老实,老娘自然也不差,想不到见面就来这一手,他平生觉得教书育人乃人生最纯洁之事,当年收下了葛氏的肥猪肉已觉得难过,若不是看在葛起耕的份上,早已把葛氏骂了出去,怒道:“你,你当老夫如何。”

葛氏心中惶惶,不知哪里得罪了老夫子,颤抖道:“于老夫子请勿生气,奴家一点心意,还请老夫子收下。”

“算了,”于老夫子突然想到,自己何必跟一个妇人生气,又想起葛氏给自己生了一个好弟子,看那儒生服饰做得也确实精细,点头道:“这衣服你就留下吧,老夫对起耕也算是费心,收下一件衣裳也心中无愧。”

“至于银子。”于老夫子摇头,道:“葛娘子赚点钱也不容易,银子还是拿回去吧。”

葛氏摇头道:“奴家在书院街开了一家裁缝店,也算是衣食无忧,还请于老夫子收下,也算是奴家一点心意。”

于老夫子摇头,沉思了一会,道:“葛娘子既然有心,要不就到书院募捐处,把这些银子捐给书院,让更多人受益?”

“葛娘子认为怎样?”

“全凭于老夫子吩咐。”

于是,于老夫子把葛娘子带到书院的募捐处,书院募捐处却是由刘将孙负责,今日刘将孙没课,正好在募捐处值日,见到于老夫子连忙拱手道:“尚友后辈见过介翁。”

刘将孙曾经和于石闹过矛盾,但后来两人相处还不错,刘将孙原本是抱着过来考察的意思,想不到却是乐不思蜀,他老爹刘辰翁来了几次书信,却一日一日拖了下来。

于石把葛氏的事给刘将孙说了一下,刘将孙点头,道:“葛娘子心怀书院,尚友代表书院学子感谢葛娘子的慷慨。”

“葛娘子请稍等一下,尚友给你开一个证明。”

“哦?”葛氏疑惑的看着刘将孙。

刘将孙笑了笑,道:“葛娘子知道官府曾有规定,凡是所捐钱财皆不用纳税,也就是说葛娘子给书院捐了五十两银子,这个月就有五十两是免税的。”

葛氏愣了一下,敬佩道:“也不知道是何人想出如此策略,实在是非常人也。”

刘将孙笑了笑,道:“这还有谁,还不是张大人。”

第三十九章 生财有道(19)

黄毅从均州回家后一直坐立不安,辗转难眠,他媳妇揉了揉朦胧的双眼,嗔怒道:“孩子他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睡啊。”

黄毅摇头不语,努力的迷上眼睛,却还是没能睡着,朦胧中又说着胡话,他媳妇实在是受不了,问道:“孩子他爹,怎么啦?”

黄毅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婆娘,我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竟然能让给你睡不着?爹爹借了两贯银子给咱们,又给咱们买了四亩地,奴家想过,这青泥河的地也越来越少了,再不买就没有了,奴家还想着今年秋耕辛苦点,争取抢种一些粮食,白天累死累活的,晚上还有空折腾。”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黄毅笑了笑,道:“就凭咱们两人能种多少地?就十亩地也已经足够咱们折腾了,你不看张发他家里就没有再买地。”

“他不买是他的数。”黄氏有点不开心了:“咱们存一年,争取明年买一条黄牛,不过听说牛犊子现在也贵得很了,要十贯钱还不一定能买到好的呢。”

“我说你白折腾这个干嘛?”黄毅郁闷道:“队里不是有一条黄牛和一匹马吗?咱们将就着先过了这两年再说,再说爹也老了,身体不好,我还想过了年接爹爹他老人家过来呢?”

“这房子,接爹爹过来不是受苦吗?”黄氏不愿意了,其实是不愿意接过来还是不愿意照顾老人,黄毅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就想着过了年,就修一下房子,现在手里还存了三两多的银子就留着救急。”黄毅细细安排,道:“这么多年了,也没给你做一件好看的衣服,这次到均州可算是见识了,今年非要给你做一件好看的衣服,就跟城里人穿的一样。”

“看你说的,”黄氏捏了捏黄毅的手表示亲热:“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对奴家这么好过,是不是嫌弃奴家人老珠黄了。”

“我黄毅要是有这样的想法,就天打雷劈不得……。”黄毅发誓道。

黄氏连忙捂住黄毅的嘴巴,嘴里还“呸呸”说了两句,两人情浓之时,自然便是一场风雨,等风雨过来,黄氏才问道:“对了,孩子他爹,刚才你还想什么呢?奴家还听到你说什么发明馆了?”

“孩子他娘,”黄毅沉思了片刻,才道:“在均州我听到一件事,其实这件事婆娘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用的抛秧技术,听说是葛老头发明的。”

黄氏点头,道:“是啊,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啊。”

“但婆娘并不知道,葛老头发明的抛秧技术,官府有一个叫发明馆的地方,奖赏了葛老头三百两银子呢?”

“这个,这个,你听谁说的?”葛氏有点惊讶,三百两银子,这要是在以前,自己就算是努力奋斗一辈子也存不了这么多银子,现在算是好了一些,但一年若是能剩下十两银子也算是顶天了,三百两银子,够自己多少辈子了啊。

“在纪念堂广场时,”黄毅低声道:“你当时还在听张大人说书呢?”

“这个就刻在纪念堂里,培儿念给我听的呢?我在想咱家老爷子不是自己做了那个义刀和推镰吗?根据培儿念的话,我想也算是发明呢?”

“这个,应该不稀罕吧。”黄氏担忧问道:“再说这发明馆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

“什么不稀罕,”黄毅认真道:“这义刀可是老爷子辛苦打出来的,有了义刀,咱开垦这些荒地,割除这些芦苇不是很快了很多吗?什长不是也赞咱家的义刀好用吗?”

“还有这推镰,用木做成横架及长柄,并安上小轮进行收割,不是也要比一般的镰刀快好几倍吗?而且这青泥河良田一望无际连在一起,这个推镰更加适合呢。

“孩子他爹,你不是真想拿到那所谓的发明馆去吧。”黄氏见黄毅说得坚决,他们都是一辈子没见过官老爷的人,心中有几分害怕。

“怕什么。”黄毅拍了拍胸口,大声道:“张大人那天还跟我说话,问我话了呢?”

“看把你美得。”黄氏故作嗔怒,紧紧抱住黄毅的腰,为有这样的相公感到骄傲。

次日,黄毅早早起,连地也不开了,用一些烂布把义刀和推镰谨慎的包了起来,之前是磨了又磨,擦了又擦。

“孩子他爹,真的不等礼拜日了?”平日却是没有马车接送,只有所谓的礼拜日才有,所以黄氏倒是学了一个新词。

黄毅摇头,坚定道:“不等了,孩子他娘也不用担心,现在均州平静得很呢,听说张大人乃天上杀神下凡,可保得均州平安。”

“嗯,那快去快回。”黄氏把撵好的烧饼递给黄毅,有点担忧的看着黄毅远远走开,心中虽有几分期望,但更多的惦记,这种子虚乌有的发明馆给出来的奖赏,在黄氏的严重还不如多开垦一亩良田实惠。

黄毅一路上风尘仆仆,往日需要走三个时辰的山路,竟然两个时辰便已到了均州城。黄毅喘息了一会,但却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次只是走了均州直街,却没有去过衙门。

黄毅一下子没了意见,在城门附近不停踱步,不一会儿,一个长得高大威猛的城门卫士走过来,问道:“这位小哥,不知为何在城门走来走去?”

黄毅心中念了一句“张大人还跟我说话,问我话呢”,然后鼓起勇气,抱拳道:“官爷,在下想找衙门发明馆,不知道应该怎样走?”

“哦?小哥要去发明馆?”城门卫士看着黄毅,有点不敢相信:“小哥要去发明馆,可是有什么发明?喳喳,那发明馆的钱可真好赚,听说有一个老农发明了一个鸡窝,可以让老母鸡更好孵蛋,发明馆就赏了那老农十贯银子呢?”

“这个,这个。”黄毅有点犹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毕竟这些都是自己的心血,万一这个开起来高大威猛的城门卫士要抢自己的发明,自己恐怕打不过他。

“哎呀,你看我真是多嘴。”城门卫士拍了拍头颅,道:“小哥不用说,请稍等一下,在下交代一下就带小哥过去。”

“这个,怎么好意思麻烦官爷。”黄毅有点害怕:“官爷请指点线路,在下自己前往就可以了。”

“呵呵,小哥就不用推搪了。”城门卫士很快向身边的卫士交待了一番,然后领头走进均州城。黄毅一路上说了些感激的话,城门卫士也不语,脚步却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衙门。

“李成,你这小子又要搞蛋了?不好好去看你的城门?是不是又想被罚了。”黄毅看到一个朴素但娇媚威武的小娘子笑着挪揄城门卫士,然而城门卫士却不敢反对。

李成低着头,拍马屁道:“赵大人,这小事就不用麻烦赵大人了,再说在下这次可是要立功了。”

这段时间,张贵不要命的训练,李成又是耐不住性子的人,犯了几次错误,被打发去守城门,非要让他立了功才能回来,均州又不是前线,城内有找不到半个闹事之事,把李成郁闷得都要跳城墙了,现在看到机会来了,说什么都要把握住。

“哦?”张娘子看了看李成身边的黄毅,拱手道:“在下司户参军赵莹,不知这位小哥要找谁?”

“赵、赵大人。”黄毅尴尬的叫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男子的官他也没见几个,更不用说女子的了。

噗嗤,李成笑道:“赵大人,这位小哥是要到发明馆。”

“哦。”张娘子眼睛一亮,张贵的收入越来越大,由于张贵所有的收入都捐赠到发明馆,发明馆的资金自然也越来越充足,又有各种发明之物逐渐生产出来,现在发明馆可是财力充沛,张娘子盼不得有更多的东西发明出来:“小哥请进来坐。”

黄毅看到张娘子看起来亲切,于是也鼓起勇气走进了衙门。

张娘子拿了一个本子,先是仔细的看了一下义刀和推镰,然后又让身边的小吏把义刀和推镰画了出来,最后才问义刀和推镰的来历。

“这义刀和推镰是阿爹做出来的。”黄毅老实道:“在下代阿爹过来。”

“嗯。”张娘子又把黄毅的话详细记录下来,才道:“这义刀和推镰需要司农容易参军的葛老头等人鉴定后才能确定价格,还请黄小哥先回去。”

“这个?”黄毅自然有点不放心。

张娘子笑了笑,道:“黄小哥请稍等一下,我开一个证明给你。”

黄毅没有办法,又不敢反对,只好拿了张娘子开出来的证明回家,一路上情绪低落有气无力,走了三个多四个时辰,知道天色已晚才回到家里。

到了傍晚,黄氏终于看到黄毅唉声叹气的回来,连忙问道:“怎样了?怎样了?”

黄毅摇头,道:“唉,官府说要找葛老头回来,还有一些司农荣誉参军,才能定下价格呢?说过两天才能给我答复,我思量,这莫不是客气话而已,恐怕是没有希望了。”

黄氏安慰道:“孩子他爹,咱家又不是缺那几个钱,虽然有会更好,但即使没有,咱家熬过这两年,还不是一样会好起来。”

“唉。”黄毅终究是心中记挂,唉声叹气。

第四十章 生财有道(20)

嗯,今天就一更了,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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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天,黄毅都是无精打采的,就算是地里的话也干得没有劲儿,往日新垦的土地,一天至少也能弄出半亩地,现在竟然连三分一也开不了。如斯混沌的过了两天,终于知道饭还是要吃,水还是要喝,于是也把这件事置之脑后,与黄氏一早就下了地。

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正当黄毅抛弃成为发明家的梦想重新做一个修理地球的农夫时,邻里的张发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声道:“黄大哥,快跑,黄大哥,快跑。”

黄毅有点紧张,丢下锄头就跑,然后刚跑两步,黄氏一把拉住黄毅:“孩子他爹,你跑什么?”

黄毅这才停下来,看着张发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张发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刚才我看到有很多衙门的人过来找你,所以跑过来通知你一下。”

晕,敢情是以为自己犯了错误不成?莫不是发明馆的事有了着落,还没等自己回神,那个叫做李成的城门卫士大声道:“恭喜黄兄弟,贺喜黄兄弟,黄兄弟的义刀和推镰在发明馆都已经得到通过了,今日赵大人特意过来告诉黄兄弟这个好消息。”

来人正是张娘子,看着一脸紧张的黄毅,笑道:“黄兄弟真不错,葛老头和其他几个司农参军对义刀和推镰都赞叹不已,发明馆决定奖赏黄小哥七十银子以作表彰。

“这次奴家过来,却是要代表发明馆和黄小哥签一份契约,双方预定若义刀和推镰生产出来后,获利和黄兄弟平分,若黄兄弟没有问题,现在就签下契约?”

“七十两银子……”黄毅差点没晕倒过来,身边的张发,更是说不出来,想不到平日这个寡言的黄大哥,竟然干出了如此大事。

黄毅哪里还有什么问题,只顾得不住点头,还是李成把黄毅从地里拉了上来,道:“黄兄弟,发钱了。”

黄毅讪讪笑了笑,张娘子从身边的侍卫接过一个大布袋子,递给黄毅,道:“黄小哥请数一下,这里是七十两银子。”

黄毅差点没接稳,往日习惯握锄头的粗糙的双手,现在要他一下子拿住这么多银子,也实在有点紧张,张娘子笑了笑,道:“这以后就是黄兄弟的银子了。”

“对了,还有契约,奴家给你念一下。”张娘子见黄毅没有反对,于是大声把契约念了一遍,黄毅哪里能听得明白,只好不住点头,张娘子耐心道:“这份契约,主要说得是这义刀和推镰,以后由发明馆代理生产,生产出来后获利黄兄弟可以获得一半。”

“如果没有意见,黄兄弟就按一个手印,奴家也不打扰你了。”

黄毅糊里糊涂安了手印,怀里揣着七十两银子一动也不敢动,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拉了黄氏发疯就往老家里跑去。

“孩子他娘,”黄毅气喘吁吁道:“我想过了,这两样东西都是阿爹发明的,我们之前也没给阿爹说过,说到底这些银子还是阿爹的呢?咱们总不能贪墨了阿爹的银子。”

黄氏虽然眼红这么多银子,但想到这也是实话,万一日后争吵起来,自己被邻里乡亲指着后脊骂也实在是难过,再说现在生活逐渐变得越来越好,七十两银子在以前虽是一笔天文数字,但现在却是在自己可以想象的未来中,点头道:“孩子他爹,奴家听你的。”

等两人气喘吁吁跑到老家,阿爹正要出门,见到黄毅大吃一惊,赶紧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要知道黄毅去了青泥河后,黄老头心里却是挂念,现在见黄毅和新妇气喘吁吁跑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黄毅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糊里糊涂说着:“水,水,水。”

这七月的天本来就非常闷热,青泥河与山村老家又远,黄毅与黄氏足足跑了机会一个时辰,几乎支撑不住了。

等黄老头给黄毅打了一桶水,黄毅咕噜的喝了半肚子,这才喘过气来,又等黄氏喝了一些水,才低声道:“阿爹,小二和小三呢?”

“到地里去了。”黄老头奇怪的看着黄毅,只见他一脸紧张,莫不是真犯了事?黄老头有点紧张,黄毅向来为人沉稳,自己对他也颇为放心,但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青泥河又是新迁地区,什么人都有。

“阿大,怎么了?有事一定要跟阿爹说啊。”

黄毅却说不出话来,摇头道:“孩子他娘,你把小二和小三叫回来。”

黄氏答应而去,黄毅这才掏出怀里的银子,哗啦啦的倒了出来,闪亮的银子一下子把黄老头惊呆了。

“你,你这个孽子。”黄老头大怒,“啪”的一个老大巴掌刮在黄毅脸上:“你这个孽子,你这个孽子。”

“阿爹,怎么啦?”黄毅被老头一个巴掌刮糊涂了。

黄老头指着银子,怒道:“孽子,孽子,这银子,这银子究竟是怎么来的。”

“阿爹不是常常跟你说吗?人穷不要紧,要活得有志气,不要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这么多银子,该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天啊,我黄老头怎么就犯下了这么大的罪,生出你这么一个孽子啊。”

黄毅还来不及分辨,自己两个弟弟也回来了,却被桌子上一堆银子晃了眼,就连黄氏也走不动了,这些都是小的不能太小的小平民,要他们一下子接受自己成为富翁的感觉实在有点为难。

小二和小三愣了一下,又看到阿爹在跺脚痛哭,连忙抱住黄老头:“阿爹,阿爹。”

黄毅这才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黄老头还没容得黄毅说话,哭兮兮道:“大儿啊,你给爹爹磕头也没用了啊,这么多银子,该是犯了多大的罪啊。”

这时,黄氏才知道黄老头误会了自家男人,连忙磕头道:“阿爹,这银子是官府的。”

“好啊,好啊。”黄老头不哭反笑,笑得却是很凄凉:“还是官府的银子,这次非得死罪啊。”

“大儿啊,这事该怎么办好呢?”黄老头思维难得灵敏:“大儿啊,你赶紧收拾一下,咱们黄家在浙东路还有一门远亲,虽然也是多年没有往来,但看在祖宗的面上,想必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你,你赶紧逃难去吧。”

都什么跟什么了?黄毅苦笑,道:“阿爹,这银子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官府赏赐的。”

黄氏也连忙跟着重复说了一遍,黄老头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啥来的?”

“官府赏赐的。”黄毅肯定道:“大儿不孝,没有经过阿爹同意,把义刀和推镰拿到官府发明馆了,这是官府赵大人赏赐的。”

黄老头这才有点相信,问道:“大儿,你再说一遍,这银子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

黄毅把话再认真说了一遍,然后又把发明馆的事细细给老头说了一遍,老头不敢相信问道:“也就是说,这义刀和推镰卖给了什么发明馆,官府给了这么多银子。”

黄毅苦笑,道:“阿爹,不是卖,不是卖,是在发明馆登记,官府发明馆日后要生产义刀和推镰,还要付给银子呢?”

“不是卖?就是拿过去让那个什么馆登记一下,然后官府就发给你这么多银子?”黄老头有点不相信:“大儿啊,你说官府凭啥子要对你这么好啊。”

“大儿啊,你总不会是骗阿爹吧。”

黄毅磕了几个响头,然后道:“葛老爷子,阿爹也是认识的?”

见黄老头点了点头,黄毅继续道:“黄老爷子不是搞出了一个抛秧吗?爹爹用得也认为挺好吧?听说就是这抛秧的办法,官府给了葛老爷子三百两银子呢?”

“多少?”黄老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黄毅。

“三百两。”黄毅肯定道。

“青天大老爷啊。”黄老头眼角有点湿润,呐呐道:“老头活了五十多岁,从来没有听过有这样的官府啊。”

“阿爹,这银子?”黄毅看着桌子上的一堆银子,道:“这银子,全凭爹爹吩咐。”

黄老头揉了揉眼睛,松树皮一般苍老的双手颤抖的轻轻抚摸着闪亮的银子,这是一辈子都不能而且也不可能赚到的银子,如今却活生生的摆在自己眼前。

这是在做梦吗?

“大儿,你掐一下爹爹的手。”黄老头还是不敢相信,他害怕梦醒的一瞬间,就是这堆银子消失在他眼前的瞬间。

“阿爹。”黄毅有点哭笑不得,刚才还要喊打喊杀的,现在却又装糊涂:“这银子是阿爹发明的义刀和推镰赚到的,至于银子要怎样用,还请爹爹吩咐。”

黄毅有点依依不舍的把银子往黄老头面前推过去,道:“阿爹,这银子请阿爹收下。”

黄氏心头一阵生疼,这简直就是她一辈子的梦。

黄老头却不吭声,但谁都可以看到他手中青筋暴露,他的紧张从他紧皱的眉头上清晰的显露出来。

“大儿,你怎么想?”黄老头严肃问道,仿佛在决定一家子的命运和前程。

第四十一章 生财有道(21)

人的惰性非常恐怖,再加上最近工作确实很忙,今晚还是一更。明天尽力两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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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是阿爹的,自然由阿爹做主。”黄毅看着黄老头,又看了看小二和小三,道:“二弟和三弟,你们说呢?”

“自然是爹爹做主。”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财富,小二和小三虽也颇为心动,但见大哥没有任何居心,若有一丝私心的人,都会把这银子私吞,而阿爹也不会发现,然而大哥并没有这样做,自己心有所动,只会更加惭愧。

“小二和小三的年龄也老大不小了。”黄老头沉思了片刻,道:“原本打算今年就给小二成家,小三再等明年,但现在看来小二和小三倒也可以凑在一起。”

“爹爹把这件事完成了,也算是给你们死去的娘亲有一个好交代。”

“爹爹说得极是,二弟和三弟也该成亲了,都该大哥没用。”黄毅惭愧道:“只是今年不同往年,均州百姓口袋里多少也攒了一些银子,现在谁家里取媳妇不是要修一间房子呢?没有房子,那个大闺女愿意跟你?”

黄老头点头,道:“所以阿爹还想在青泥河多买二十亩地,修几间房子,也算是咱们黄家风光一场。”

小二和小三大喜,连忙感谢黄老头和大哥,正是由于黄毅的无私,他们才得以成家立室,日后对黄毅更加尊敬。

黄毅暗中算了一下,道:“二十亩地,需要二十两银子,青泥河滩涂和荒地已卖出了一大半,可以预想在以后的日子里,青泥河的水利修整只会加强而不会减弱,也可以想象得出这些新开垦出来的良田,粮食产量必然会越来越高,这二十两银子说什么也值得出。”

“不过现在修房子价格也高了,不若咱们暂时修一间大房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搬进去,不过修一间大房子,算下来至少需要十二三贯钱,再搭配一些门窗、衣橱、凳子、桌子,没有十七八贯钱也搞不定。”

黄老头点点头,表示同意黄毅的说法,今年以来,均州百姓手中赞了不少钱,都忙着修房子呢?

黄毅继续道:“阿爹也知道,如今均州不同往日,二弟和三弟的聘礼也见涨,要取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没有五两银子也不好意思拿出手,这样算来又是十贯钱。”

“那是自然,这个钱再多,咱们也要出。”黄老头肯定的点头。

黄毅越算就越心慌:“二弟和三弟娶亲,自然要摆上几桌喜酒,没有五两银子哪能搞定?”

“就是,邻里乡亲的,不请客怎么可以。”黄老头表示同意:“不但要请客,而且要大请客,也要让乡亲们知道我黄家如今也不同往日了。”

黄毅没有反对,老人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赚点面子吗?原来以为七十贯钱很多,但算下来才发现,七十贯钱,其实也很少,这样一想,不由为早上的疯狂觉得可笑。

“大儿,你把这些杂乱的钱算一下,看最后还能剩下多少钱?”黄老头看着黄毅,又看了看身边有点黯然伤神的黄氏,突然问道。

黄毅有点奇怪,不过还是回答:“阿爹,银子所剩不多了,不过十七贯钱而已。”

“十七贯,够了,够了。”黄老头认真道:“大儿,你留下十贯银子,找时间买一条黄牛,剩下七贯银子,你抽空给新妇的娘家送去。”

“阿爹。”黄氏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黄老头,犹疑道:“爹爹千万不可,奴家也是黄家的人,怎么可以这样。”

黄老头摇头,道:“这几年你过来我黄家,也吃了不少苦,黄家这些年也多得你操劳,新妇又为我黄家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子,阿爹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只是这些年能吃饱肚子也不容易,哪里会想到有今日。”

“如今既然有了这个条件,爹爹自然要补上往日的这份聘礼,小二,小三。”黄老头看了看两个孩子,道:“你们两个也不用嫉妒,就算是你嫂子家多下两贯钱,也是你嫂子应得,你们哪个不是嫂子带着长大,你们哪里少受嫂子的恩情。”

“阿爹,孩儿不敢。”小二和小三齐声道,黄氏为人善良,脾气又好,又能吃苦耐劳,黄家能支持在今日,黄氏确实出力不少。

“嫂子辛苦了。”小二向黄氏拱手表示尊重。

黄氏再也忍不住,眼泪稀稀拉拉往下流,她并非均房人士,当年正是因为贫穷才远嫁均州,熬了几年的日子,原以为没有了希望,却想不到还有今日。

“爹爹,奴家多谢爹爹。”黄氏尊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黄毅再次回来青泥河,先过去拜访了张发,对他所谓的通风报信表示感激。

“都是自家兄弟,黄大哥说得都是什么话呢?再说我差点帮倒忙了呢?”张发摇了摇头,他这个人有点与世无争的做派:“倒是黄大哥走了运气,小弟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黄毅把怎么去发明馆,怎样把义刀和推镰的事详细给张发说了一会,才道:“今日的官府,确实与往日不一样啊。”

张发自然表示同意,他在均州城内买了石炭和炉具,实在方便得很,小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既然定下了银子的用途,黄家一家全体动员,因为是均州人士,黄毅首先用银子为二弟和三弟买下了二十亩荒地,眼看秋耕就在眼前,修房子的事不得不延迟,只好由黄老头去为两个弟弟求亲,自家四口人没日没夜的开垦良田。

幸好黄毅很快就买回了一头壮年的黄牛,开荒的速度才加快起来,等四人把地粗略开垦了一遍,等到家里的茅厕清空到了地里肥田之后,秋耕的日子也就到了。

由于有了抛秧的技术,只需要把地打好,接下来就简单得多了。四人都是种地的能手,再加上黄老头也还能帮上不少忙,虽然加上老家的十亩地,黄家足有四十亩地,但却是村里的第一。

等忙完地里的话,黄毅决定先抽空和黄氏回一趟娘家,适好黄培的假期,三人准备回一趟娘家,也好给岳母一个惊喜,邻里都知道黄氏老家远,听到黄氏要回家,竟然都聚在一起。

张发大声道:“黄大哥,幸好今年你家的黄牛啊,要不然咱们折翼什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了秋耕。”

青泥河新垦区,以十户人家为一什,十户为一村,完全是均州军的建制,每个什有又起了不同的名字,有文化的就起一个动听的,没文化的就随便起叫阿猫阿狗。

黄毅倒有点不好意思,道:“这牛怕生,可没少给乡亲们惹麻烦。”

什长也点头,道:“黄毅兄弟实在是爽快之人,今年咱们折翼什人口也多了,地也多了,要是靠折翼什的老黄牛和老马,不知道折腾到何年何日呢?”

“什长,这都是自家兄弟,当初我们刚来青泥河,还不是你的帮忙,才使得我们安定下来。”黄毅连忙道:“要不是有这样的官府,黄某何来银子能买得起牛?所以说,在下只不过是尽自己一份力而已。”

“就是,就是。”什长是老兵,身体受过伤,但还是均州官府的忠实支持者:“张大人真是好官啊,听说这发明馆也是张大人提出建立的,用的还都是张大人自家的钱呢?”

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什长把《西游记》和石炭的事给众人说了一下,众人更是佩服。

什长看时日也不早了,才把那匹脚上受过伤的老马牵过来,此时的老马已装上了马鞍,全身上下洗刷一新,这匹平日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老马此刻却焕发出几分精神,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威武。

“黄毅兄弟,”什长看着黄毅,道:“你们一家去一趟娘家也不容易,还有就是小黄培,走这么远的路更是艰难,今日我就代替官府,把这老马借给你们三人,也好路上给你们增添一些助力。”

“这个……”黄毅心中虽然是万分愿意,但想到这老马是折翼什的公共财物,不知道这样合适不合适。

张发大声道:“黄大哥,你能把黄牛无私借给咱们,咱们又岂是小气之人,快牵了老马,和嫂子去娘家吧。”

众人大笑起来,黄毅和媳妇脸红彤彤的牵了老马离开青泥河。

黄氏的娘家在房州过去不远,是属于所谓的神农架的深山老林,距离不是很远,再加上今年以来,均房两州的官道也得到官府维修,只是山路难行,到了山区后更是羊肠小路盘旋,实在是费脚力得很。

进入山林,他们就发现这匹老马的可贵之处,黄培毕竟年纪还小,脚力不足,幸好有老马的助力,黄氏归家如箭,恨不得一步当两步,黄毅也能体会媳妇的心情,三人走得飞快,竟然赶到日落时分来到了深山老林的黄氏娘家。、

黄毅算是第二次来到这山村里,第一次还是要娶亲时过来下聘礼,但当时哪里什么聘礼,无非是几百文小钱罢了。

第四十二章 生财有道(22)

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这个隐藏在深山老林的小山村并没有任何变化,不但没有变化,山村的子却变得更加破烂了,虽然是日落,但并没有任何的炊烟袅袅。

看着熟悉的只不过是更加破烂的娘家,黄氏忍不住陶陶大哭起来,她离家远嫁均州数年,也只是今年情况转好一些,才能回家。

“娘。”黄氏紧紧的抱住越发年老的白发苍苍的老娘,泪水如滴。

“妞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老娘老眼昏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浑浊的眼泪不住往下流,那个孩子不是娘亲的心头肉,当初若不是实在贫苦,也舍不得黄氏远嫁他方。

“姐,是你吗?”弟弟希奈好奇的看着姐姐,犹疑问道,黄氏离家时他年纪还小,对姐姐印象已开始逐渐模糊。

“大弟,是你姐,是你姐。”黄氏眼泪忍不住又要往下流,希奈虽已是十八岁,但由于营养不良,身体矮小,脸色不振,只不过可以看得出希奈性子很好,为人活泼好动。

不一会儿,村里的人听到黄氏回家的消息,都聚拢起来,说是村子,其实也不算大,只是百十人,十来户人家,村里的人多半是以打猎为生,是翻山越岭的能手。

因为早已有了准备,黄毅也狠下心在均州买了不少小吃,把大人和小孩都高兴得不得了。

“喳喳,姐,这就是马吗?真好吃。”希奈嘴里吃着水果糖,却摸着老马眼露精光。

“希奈,这是折翼什的老马。”黄氏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几年不见的弟弟:“什长知道我们要过来山村,所以把马借给你姐夫。”

“姐夫,那希奈能不能骑一下呢?”希奈满怀期待的看着黄毅,显然是对老马非常感兴趣,希奈虽已是十八岁,在平原早已到了成亲娶妻之年,只是山村贫瘠,营养不良,与外界联系不多,希奈性子毕竟是单纯。

黄毅有点紧张,这毕竟是折翼什的马,又知道希奈没有骑过马,既怕他骑马摔着,又怕他弄伤了老妈不知如何向什长交代,一时没有答应,黄氏赶紧接过话,道:“希奈,你没骑过马,这畜生发起性子来不得了,等你多接触几天,再骑就是了。”

“嗯。”希奈很懂事,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听从了这个数年不见的姐姐的话。

一夜无语。次日一早,当黄毅将七贯钱迟来的礼金交给老岳母时,自然又引起了一阵唏嘘,老岳母对黄毅的感激之情自然不提。老岳母的强力挽留,黄毅一直在山村里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因为黄培小朋友要回去准备上学,才依依不舍离开小山村。

“娘,这些干货你留着自己吃。”黄氏不安的提着一大布袋干货,其中有蘑菇,有木耳还有一些腊肉,都是老娘家春天里存下。

“傻孩子,”老娘不舍的拉着黄氏,道:“姑爷给了这么多银子,娘收下已是非常迫不得已之事,若不是你弟到了年纪要娶亲,娘说什么也不能丢这个脸。”

“你要是不带点东西回去,说不准让亲家笑话呢。听娘的话,娘有了银子,就可以给你弟取一门亲,到时就会好起来了。”

“再说,现在也方便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常回家看看。”几年不见,老娘仿佛有说不尽的话。

“娘,姐姐再不回去,小培儿就要耽误了明天的上学了,再说山路不好走,再不走就要摸黑赶路了。”希奈拉了拉老娘。

“嗯,走吧,走吧。”老娘依依不舍的让黄毅一家离开。

路上,黄毅听了黄氏的话,看着一大袋子的干货,也不由感触良多,他在老岳母家中住了几天,知道老岳母家中的贫瘠,这些干货几乎是他们一年所得。

“孩子他娘。”黄毅安抚了一下黄氏,低声道:“日后条件好了起来,咱们一定要好好报答岳母。”

“嗯。”

三人一路无语,急着赶路。一直到了日落才回到青泥河,黄毅原本打算把带回来的干货分一些给乡亲,但最后不知道想什么却没有了动静,连黄氏也觉得奇怪,她知道黄毅并不是吝啬之人。

不过还是对什长表示了一番感激,三人也实在疲倦,早早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黄氏隐隐觉得黄毅起床:“孩子他爹,天还没亮呢?”

路程的疲倦,黄氏睡得糊里糊涂。黄毅笑了笑,道:“没事,没事,你睡吧,今日是礼拜日,我上一趟均州城。”

“哦?”黄氏因为实在太过于疲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黄氏不知道又睡了多长时间,才被儿子黄培叫醒。

“你爹呢?”黄氏好奇的看了看家里,一切都没有动过,连农具也整齐的摆在一起,再过几天就要修新房子了,此时黄毅怎么还有心思往外跑。

“娘,爹爹上均州城了。”黄培大声道:“娘,培儿要上学了。”

黄氏这才想起夜里黄毅还真是对她说过这件事,于是只好先把黄毅抛之脑后,然后服侍黄培穿好衣服,然后送到学校。

黄毅一早提着那个装着干货的大布袋子坐上了马车,马车上的人越发多了起来,秋耕忙过之后,百姓又空闲起来,均州城又成了他们最好的去处,今年的情况越发好了起来,眼看这未来的一年又是一个红红火火的日子,手里揣着的钱多少也敢动了一些。

黄毅也算是轻车熟路,来到城门却没看到之前的那个城门卫士,于是沿均州直街一直走到直接尽头的一个广场,广场很大,在广场的周边,此时已经摆满了无数小摊子。

黄毅怯怯的来到广场入口前的一个简易的档口前,看着威严的小兵,还有官府的小吏,蠢蠢不敢动。想不到小吏眼睛很好,一下子看上了他手中的那个大布袋,欢喜道:“这位小哥,可是要到广场摆小摊子。”

黄毅愣了一下,结巴道:“官,官爷,是,是的。”

“这位小哥,别慌。”小吏温和道:“在广场摆小摊子都是不收任何费用的,只有卖掉东西后才需要交一成的过税。”

看着黄毅犹疑,小吏极力推荐道:“这位小哥,你别看一成的过税高,但你看这人群,喳喳,均州城内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的人流,你要是在其他地方摆,可不容易把东西卖掉,而在这里摆摊,在下担保小哥不用一个时辰就可以卖掉。”

黄毅并不是怕一成过税,这干货是老岳母家里送的,自己拿过来只不过打算是碰一下运气,但即使卖不掉对他影响也不大,他想的是老岳母家辛辛苦苦攒些干货也不容易,能换回一些银子就算是一些,。

“官爷,在下愿意交一成过税。”黄毅想到这里,点点头。

小吏颇为高兴,高声道:“好,很好。不知这位小哥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干货?”黄毅看到广场摆着各色东西,就是没有干货,不知道能不能进场。

“能不能打开看一下?”小吏虽然高兴,但还是按照规矩做。

黄毅连忙道:“可,可以,官爷相中了什么,尽管说。”

敢情黄毅以为小吏是想贪墨点小便宜。

小吏脸色瞬间变了变,偷偷看了看身边不远处的小兵,连忙摆手道:“这位小哥,你这不是要害我吗?我要是看中了,自然会花钱买。”

小吏把花钱买这几个咬得非常响,仿佛怕不远处的小兵没有听到。

黄毅尴尬的看着小吏,小吏可不敢再纠缠下去,记下了黄毅的名字,还有相貌特征,连忙给黄毅一个小牌子,然后把黄毅引领到广场边上的一个地方,附近的小摊子也是摆些各地小物品之类,也不知道他们就怎么知道广场可以买卖东西,估计是官府有意思引导,把均州城内一部分的小摊子引导到了这里。

“黄小哥。”小吏嘱咐道:“卖完东西后就回到档**税就可以了。”

黄毅连忙点了点头,等小吏走开,黄毅像身边的小摊子一般,把其中一些蘑菇、木耳、腊肉等都摆出来,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干货究竟会不会有人要买。

身边的一个老头,明显是其中高手,指点道:“这位小哥,这些干货真不错,不过可以把他们分开买,然后还可以将其中好的和次品一些的分开来,这样可以买一个高价呢。”

黄毅见他买的是一些金银玉钗等饰品,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对老头的无私帮助,黄毅还是感激道:“多谢老爷子指点。”

老头笑了笑,道:“小哥是第一次过来吧。”

“是啊,”黄毅点头,道:“六月时曾经来过一次,看到广场摆了不少小摊子,觉得这主意挺好的,家里有些吃不上的干货,这不就拿过来碰一下运气。”

“对了,老爷子来了很长时间吧。”

“那是当然。”老爷子摆弄了一下胸前挂着的牌子,道:“看到了吗?这可是张大人亲自给老头做的牌子,特许经营,官吏不得收一分钱税呢。”

“以前老头穿街走巷的,辛苦不说,还赚不到钱,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无赖地痞,损失可就大了。”老头高兴道:“这里好啊,人多不说,看到了没有,那些小兵可厉害得很。”

黄毅点点头,道:“老爷子真好,这牌子也很好。”

“那是。”老爷子自豪道:“当初没有一个人愿意到这里摆摊子,张大人亲自找到老头,给老头弄了一个牌子,还打包票说一个月下来若是赚的钱比以前少了,就由官府赔偿。”

“那现在呢?”黄毅有点心动的看着老头。

老头神秘的笑了笑,道:“这个就不好说了,不过这小摊子好啊,既可以遮挡日头,又可以挡雨,比起以前穿街走巷可要舒服得很。”

黄毅鄙视看了一眼老头,也跟着打起来哈哈。

第四十三章 生财有道(23)

黄毅的运气很好,还不到一刻钟时间,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跟前。

中年男子在广场的人气很高,认识的人都叫他黄掌柜,但也有不少人叫他小黄头,黄毅仿佛听过一个关于小老黄头的故事,但不知道是不是眼前之人。

黄毅有点紧张,只见小黄头径直来到自己的小摊子钱,蹲下来仔细翻了翻干货,又用鼻子闻了闻,折腾了好一会才点头道:“嗯,这些干货晒得不错,没有经过梅雨,这位小哥,这干货是你晒的吗?”

黄毅有点紧张,结巴道:“老岳母家拿的,老岳母家拿的。”

“家中可还有?”小黄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语气很平稳,让人听起来很顺心。

黄毅也轻松了一些,摇头道:“家里没有。”

不过却想到了一件事,鼓起勇气,道:“不知道老岳母家里是否还有。”

“哦?小哥媳妇是哪里人?”小黄头颇有兴致,一般人可没眼前之人这个灵活,也有心给他一个机遇。

黄毅见小黄头也实在是朴实,没有一般掌柜的威严,自己心态也平稳了不少,道:“老岳母家在神农架的深山老林里。”

“哦,怪不得这干货不错。”小黄头恍然大悟,于是放心的点头道:“这样吧,这些干货我都要了,你开一个价格,看合适不?”

“在下不知道是多少。”黄毅无辜的摇头。

“呵呵。”小黄头看黄毅也实在老实,沉吟片刻,道:“这些干货也不少,给你两贯七百文钱,小哥看可以不?”

“嗯,多谢黄掌柜。”黄毅压抑心中的喜悦,恨不得高兴得跳起来,两贯七百钱,虽然不久前曾经见识了七十贯的诱惑,但平白轻易得到两贯多钱,心中还是忍不住高兴。

小黄头看着黄毅高兴,也笑了笑,道:“你帮忙拿一下,跟我回酒馆拿钱,可好。”

黄毅点点头,犹疑了片刻,道:“黄掌柜,在下想预支点钱,给婆娘买一支玉钗。”

“哦,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儿郎。”小黄头笑了笑,也帮忙挑了一个价格适中,看起来品质却不错的玉钗,老头冲着小黄头的面子,只收了四百文钱,也算是价廉物美了。

黄毅连连道谢,把干货重新收拾起来,提着干货乐颠颠的跟着小黄头身后,小黄头再买了些小物品,带着一溜人回酒馆。

黄毅又预支了两百七十文钱给了过税,最终竟然还赚到了二贯钱余六十文。

“黄小哥,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日后你若有这些干货,不妨先拿过来小店。”小黄头道:“本店虽说不上是大地方,但些许干货还是可以吃下。”

黄毅自然答应,眼看已是晌午,却不舍得花钱吃饭,撒腿就往城外跑,刚好碰到王磊回去的马车。

“黄小哥,这么早就回去了,也不多逛一下。”王磊乐呵呵说道,他脚受了伤,但现在还有机会赶马车,虽没有往日的威风,但迎风的感觉实在爽快,王磊也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黄毅想不到自己一个念头,竟然白赚了些小钱,乐呵呵道:“王大哥辛苦了,也不能太迟回去了,家里婆娘担心。”

王磊看人都到齐了,时间也到了,挥动了手中的马鞭。

一个时辰后,黄毅在地里找到了家中的婆娘,看着忙碌的婆娘,有点不好意思道:“孩子他娘,我,我……”

黄氏笑了笑,自从搬到青泥河后,生活日渐好了起来,人活得总感觉有力:“这不是给咱家的黄牛准备些料草,也没啥事。”

黄氏收拾了一下,然后跟黄毅回家,给黄毅把饭菜热了一下,黄毅一大早出门,肚子也实在饿了,狼吞虎咽的差点咽着了。

黄氏有点心痛,道:“怎么想着去城里了呢?也不把奴家叫醒给你撵些烧饼。”

黄毅也不说话,喝了一些水,然后把饭菜吃完,然后帮黄氏把草晒开,秋耕过后日短夜长,黄毅早早的关了门,难得一次点起了油灯。

“孩子他爹,这天还没黑,怎么就点起了油灯,蛮浪费的。”黄氏揉了揉眼睛,被油灯的灯光晃得有点沉。

黄毅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那支花了四百文钱买回来的玉钗,轻轻的摆在油灯前。

“这个,这个。”黄氏吃惊的看着在油灯下闪着亮光的玉钗,不敢相信的再揉了揉眼睛。

“孩子他娘,这是送给你的。”黄毅深情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媳妇,柔情道:“这些年来,我没送过你一样东西,让你受委屈了。”

“孩子他爹。”黄氏鼻子酸酸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黄毅有点心慌,道:“孩子娘,不喜欢吗?”

黄氏摇了摇头,羞赧的整理了一下衣襟,再把玉钗插到头发上,低声道:“孩子爹,好看吗?”

“好看,好看。”黄氏虽然说不上漂亮,但长年的劳动使得身体健美,健康结实,凸凹有致的身材在灯光的摇曳之下,显得清秀可人。

“孩子娘,你真美。”黄毅呐呐道。

两人情到浓时,自然便是一番风雨。黄氏也羞赧的配合,两人都是长年辛劳之人,身体好得不行,两人折腾到大半夜,黄氏才喘气道:“孩子爹,你真好,奴家还要为你生一个胖娃娃。”

“嗯。”黄毅看着脸色微红的媳妇,又是蠢蠢欲动。

终于,等两人都安分起来,黄氏才想起问道:“孩子爹,这玉钗多贵啊,实在是太浪费了。”

黄毅笑了笑不说话,只是簇拥着黄氏。

黄氏见黄毅不说话,自己也安然入睡。

次日一早,黄毅才把家里的干货拿去均州卖掉的消息给黄氏说了一遍,黄氏感叹道:“想不到这干货也能卖到钱啊。”

“就是,”黄毅点头,道:“黄掌柜说了,均州现在有钱人家不少,大伙吃肉也吃腻了,想换一下口味。”

“孩子爹。”黄氏犹疑了片刻,想让黄毅分一些钱给娘家,但最终却没说话,她现在毕竟是黄家的媳妇,不再是娘家的女儿。

黄毅笑了笑,道:“这些干货是老岳母家送的,赚的银子自然要分一半给老岳母,不知孩子娘是否同意。”

“同意,同意。”黄氏高兴道:“不过分一半是不是有点多了。”

黄毅摇了摇头,道:“孩子娘,我想趁着现在是闲时,再去一趟老岳母那里,看能否向其他山民收购一些干货,然后拿到均州卖掉,你觉得可行吗?”

“这个,应该可以。”黄氏没有什么主意,赞同道,但又怕其中风险:“若是收上来的干货卖不掉那怎么办呢?”

“应该不怕,黄掌柜既然答应了,想必他这么一个大店子,应该不会反悔才对。”黄毅想了片刻,才道:“我看到老岳母那山村,粮食缺得很,不若我顺便带些粮食过去,到时要银子要粮食,也随便他们。”

黄氏感激道:“孩子爹,真辛苦你了。”

“那有什么。”黄毅摇了摇头:“这既能赚些小钱,又能救济一下岳母,我再辛苦一下又怎样?”

说行动便行动,于是嘱咐黄氏和二弟还有三弟与爹爹负责修建大房子的事,自己却不好意思再要折翼什的老马,赶着自家的黄牛,驼上粮食再次前往老岳母的小山村。

黄牛走路自然要比老马要慢,不过幸好的是黄毅一个人,也方便得很。等黄毅再次来到小山村,已经是半夜时分。

黄毅不敢进村,找了一棵大树,然后和老黄牛将就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进村。

再次见到老岳母,又是一番景象,由于有了黄毅给的银子,老岳母决定修一间房子。黄毅找到老岳母和希奈,把卖掉干货的事给他们说了一遍,最后给了老岳母一贯钱多三百文。

老岳母自然不愿意收,收了七贯钱的定金,已经让老岳母开心得不行,现在还要收他的钱,老岳母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的:“大儿,老身都说了那些干货是给你的,就是你的,怎么好再收你的银子。”

黄毅见老岳母说得坚定,怕伤了感情只好作罢,想了片刻,又道:“岳母,我打算再收购一些干货,然后拿到城里出售,希奈现在也没事忙,不若让希奈帮我一把。”

“若届时赚了银子,我跟希奈平分,可好?”黄毅建议到,希奈从小好动,对山村及山村附近的村落颇为熟悉,若有希奈的帮忙,黄毅相信自己会赚更多银子。

“不成,不成。”老岳母把头摆得厉害。

“娘。”希奈倒是蠢蠢欲动,见老娘不同意,不由急了。

“希奈,你姐夫可帮了家里不少,你怎么还好收姐夫的银子。”老岳母没有什么经济想法,只有血缘念头:“再说,帮你姐夫的忙,那是天经地义。”

黄毅摇头道:“岳母,话可不能这样说,希奈日后总要娶亲,生孩子,再说希奈帮忙还会耽搁家里不少事情,一定要分银子才行。”

老岳母只是摇头,不过黄毅还是坚持,两方僵持不下。

希奈忍不住道:“娘,姐夫,你们就别吵了,到时赚了银子,希奈只拿一半银子的一半,你看这样行不行?”

希奈这两天看到了一辈子也没看到过的银子,心中早就蠢蠢欲动,见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肯放弃,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再说黄毅是他的姐夫,找他帮忙摆明了是给他赚钱的机会,希奈自然不想错过机会。

老岳母尴尬道:“贤婿请见谅,希奈实在是不懂事。”

“这样也好,只是为难希奈了。”黄毅连忙把话敲定。

第四十四章 生财有道(24)

嗯,今天一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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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毅的再次到来和收购干货,给小山村带来了一阵轰动,愿意要银子的就给银子,愿意要粮食的自然给粮食,粮食不够的话下次再给,银子不够的也先欠账,幸好小山村只有十来户人家,大家都是邻里乡亲,也信得过希奈一家,再说平日只能填饱肚子的干货能换到粮食和银子,这是他们一直不敢想象的好事。

山村贫困,不事耕种,很多山民一年到头都是吃些干货、山果果腹,平常难得吃上一回大米饭,那就是一年中的大喜事儿了,现在黄毅带来了白花花的大米,在小山村引起了一阵轰动。

于是山民纷纷把家里的存货掏出来,宁愿欠账也把干货赊给黄毅,黄毅斟酌着质量,和老岳母家里的质量差不多的就按照市场价格一半的价钱,自己留下一半利润,好一点的给七成价格,差一点的自然要给少一点,算下来自然大家都欢喜。

十来户人家并不多,黄毅和希奈两人忙到日落,终于把各家的干货收购完毕,黄毅带过来的钱和粮食远远不够,幸好山民淳朴,又是买卖心切,都是欠账欠人情先欠下来。

“姐夫,收了这么多,到时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希奈有点担心。

说实在话,黄毅也担心得很,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看到山民满怀希望的眼神,黄毅总是忍不住拒绝。

“应,应该可以吧。”黄毅有点担心。他毕竟是没做过生意,况且这些干货粗略算了一下,仅是要给山民的银子就达到20贯钱,算下来确实是一笔大生意。

况且除了质量好的干货,还有部分质量一般的,当初小黄头说的要保证质量,实在是一件让黄毅担忧的事。

“实在不行,就让爹爹先不要修房子,再把黄牛卖掉,总不能让山民失望。”黄毅暗中给自己打气,这是他有生以来做出的最大的决定,这个决定将会影响他的一生。

“希奈儿,这果脯要不要?”黄毅看过去,只见一个老妇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红色的果脯,果脯晒得很好,仅是皮看起来有点皱,但果脯的颜色却很光鲜。

黄毅看了第一眼就觉得这果脯非常好吃,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一定可以卖得出去。

“谢大娘,你怎么过来了,叫人通知一下希奈过去不就行了吗?”来人在村中地位很高,多年守寡,靠着邻里相帮,一个人艰难的活下去。

“呵呵,大娘腿脚还算灵活,听说希奈儿在用粮食换一些干货,大娘这果脯也吃不完,你看一下若喜欢就拿过去,值钱的话就给大娘换点粮食。”

“你大娘都很长时间没吃过大米的味道了。”谢大娘笑了笑,干枯的脸上露出一朵朵如花般的皱纹。

“大娘,你也看到,希奈现在也没有粮食了。”希奈艰难说道,其实他是摸不准黄毅的心思,这果脯能不能卖钱他也没把握。

黄毅接过话,道:“大娘,这果脯非常好,我们要了。”

“不过,现在粮食不够了,您能否宽容在下几天时间,到时一定给大娘送粮食过来。”

谢大娘笑了笑,裂开嘴巴露出几颗孤零零的牙齿:“黄小哥说怎样就怎样好,有大伙照顾,也饿不着大娘。”

大娘非常善谈,现在又已是日落,黄毅也不着急,跟着大娘聊了半天,直到看不见天色,才和希奈回去。

次日一早,黄毅和希奈山上砍了一些藤子,然后在老岳母的帮忙下编制了几个大笼子,把干货一股脑装进去,这样折腾下来又是一天,只好留在山村多待一天。

直到第四天,因为害怕赶不及回去,黄毅起了一个大早,老岳母怕山路不好走,把希奈叫上,让他和黄毅一起回去,也是打发他出来见见世面的意思。

黄毅自然没有反对,这次收购的干货有点多了,黄牛身上驼上满满的几个笼子,笼子用树叶子塞住,干货也露不出来。就算是自己也要背上几个大包,希奈身材虽然略显矮小,不过力气却是有的。两个人轮流背着干货,点起了火把就往回赶。

幸好起了一个大早,两人累得一团糟时终于回到了青泥河,把黄氏担心都快要哭了起来,要不是黄老头相陪,估计黄氏都要踏上了千里迢迢的寻夫之路。

“孩子爹,你怎么一去就这么长时间。”黄氏把身边的希奈主动忽略,他们两人结婚几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黄毅尴尬的笑了笑,道:“幸好希奈帮忙,要不然今日还赶不回来呢?”

希奈一路上算是长了见识,见到黄氏,调气的做了一个鬼脸,大声叫道:“姐。”

黄氏脸红红的跑开了,黄毅见过老爹,这几天已寻到修房子的工匠,就等黄毅回来就开工了。

“大儿,”黄老头一辈子也没做过生意,看到黄毅拉了一大堆干货回来,不由有几分担心:“这能行吗?”

黄毅抱歉道:“孩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

于是把上个礼拜日的情况跟黄老头说了一次,最后才道:“爹爹,这次虽然多了一点,但孩儿相信一定能够卖出去。”

“那就按照大儿的想法去做。”黄老头点头表示支持,他虽然没有做过小贩,但是黄毅用义刀和推镰换回来的银子还揣着口袋里,热乎乎的呢。

“爹爹,倒是让你费心了。”黄毅知道黄老头向来胆小,现在能鼓起勇气支持自己,实在是不容易:“若是这次能够成功,咱家也算是能过上几天美日子了。”

“给小二、小三娶亲的钱,爹爹就先压下来了。”黄老头沉吟片刻:“反正也不着急一时。”

“也就这两天功夫,”黄毅狠狠点头,道:“明天一早,孩儿马上去一趟均州,是好是坏怎么也要看这一次了。”

“凡是小心为甚。”黄老头安抚黄毅,道:“莫要慌,莫要急,赚钱是一门大事儿。”

“嗯,大儿一定听爹爹的吩咐。”黄毅收敛了一下自己,暗中叮嘱自己莫要被银子冲昏了头脑。

到了夜里,黄氏又免不了责怪了一番黄毅,黄毅只好赔礼道歉,又是许诺下次出门一定要尽早赶回来,再说这次也是为了老岳母争脸,看在老岳母的份上,黄氏就原谅了他,让他折腾了一会才睡去。

原本计划次日一早就出门,后来才想起再过一天就是礼拜日,黄毅耐下心来,把干货按照种类分开,然后又按照质量分成不同三个档次,以免混杂在一起,让黄掌柜看了不喜欢,小黄头也已经说得很清楚,要达到之前的质量才行,自己做人得要诚实。

希奈是个闲不住性子的娃娃,自己一大早就溜了出来,到了晌午才回来,被黄氏逮住狠狠骂了一顿,过了晌午,请过来修房子的工匠也先过来勘察情况。

来的却正是当初帮葛氏裁缝店改修房子的两父子工匠,一大一小,还是由小工匠出面。

“老爷子,您家这算下来也是四户人家了,要不小子给你修一座四合院。”见黄老头有点疑惑,小工匠在地上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正面前是一个大厅,大厅左手是一个巨大的粮仓,大厅右手是一个独立灶房。

而大院子右手边是一进独立的房子,房子正门进去就是一个小厅,小院子周边有四间房间,左手的布局跟右手的一个样。

到了后院,又是由两座小院子组成,黄毅住一座,老黄头住一座,小二和小三分别住在大院子两侧的小院子里,这样一家人既有自己的空间,又有公共的院子,黄老头不由自主点头,就连三个孩子也没有什么意见。中国自古的传统习俗就是好以家为重,黄老头一家也免不了受到影响。

“价钱方面?”黄老头谨慎问道。

小工匠看他们满意,仔细低头算了一下:“这大房子可要建不少时间,加上材料费就算三十贯钱吧。”

“三十贯钱。”黄老头说得有点艰难,这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算。

小工匠认真道:“老爷子,三十贯钱不多了,这么大的房子,都四倍平常人家的房子了,单是材料费至少也需要十贯,我两父子至少也要忙乎好几个月呢。”

黄毅插嘴道:“小师傅,若是我们帮忙,这又怎么算。”

“这个就好办多了,”小工匠笑了笑,像是早已有了准备:“若我两父子只负责砌墙架房,只需人工十贯,再加上材料费二十贯钱也将就能够完成。”

“老爷子若嫌贵,也有法子。”小工匠看了看犹疑的黄老头,道:“若房子没修这么大,比如只修几个房间,一个院子,这样估计十贯钱都不用。”

黄老头有点心动,黄毅咬了咬牙,道:“要修就修大房子,小师傅,就按照你说的办。”

“好咧,包你满意。”小工匠笑眯眯道:“后天开工,麻烦到时老爷子准备一下,我两父子必全力以赴,包管不会误了老爷子的秋收。”

第四十五章 生财有道(25)

次日,黄毅和希奈起了一个大早,因为干货太多了,黄毅也不好意思乘坐马车,让黄牛驼了干货就往均州去。

想不到半路还是碰到了王磊的马车,王磊大声叫道:“黄小哥,这么早啊?你也不等一下。”

黄毅笑了笑,指着希奈牵着的黄牛,道:“那不是不方便吗?”

王磊看了看黄牛,点头道:“黄小哥说的也是,不过黄牛速度也太慢了,回头在下给小哥介绍一辆马车,日后也方便。”

黄毅道了谢,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一路上,没见过世面的希奈自然是大呼小叫,对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指指点点,黄毅也简单的说了一下,一心想着加快速度,虽是如此,当两人赶到均州时,天已经大亮。

由于这次带的干货太多,刚到了城门就有小吏过来登记,这次和上次有所不同,城门附近的卫士也多了不少,但黄毅也不害怕,毕竟自己和官府已打了几次交道,知道官府的小吏守规矩得很。

“这些干货运到城内出售,是要交一成过税,黄小哥知道吗?”一个年纪略大的小吏,拿着一个本子,在上面写着什么。

黄毅连忙点头,道:“清楚,清楚。”

“那就好。”小吏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牌子,然后写上黄毅的名字、特征还有货物,交给黄毅,道:“小哥把这个牌子挂在脖子上,城内的小吏自然不会再次收税,等货物卖完后出城门,然后再交税便可。”

黄毅点了点头,带着希奈牵着黄牛沿均州直街往前走,走了一会希奈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夫,官府的小吏怎么不问姐夫要钱,希奈听说官吏都是很凶的,怎么这些小吏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黄毅笑了笑,道:“这个你可不知道,均州的张大人乃是天上杀神托世,哪个不长眼睛的官吏敢问百姓要钱。”

“嘿嘿,这张大人真厉害。”希奈笑了笑,道:“不过那官吏又不知道姐夫把这些干货卖了多少钱,姐夫到时随便报一个数字,不是可以少交一些过税吗?”

黄毅一愣,好像确实可以这样,不过转眼一想,若不是有这样的官府,自己怎么会有今日?若不是有这样的官府,自己的生活怎么会越过越好,而且官府不但从来没有占自己的便宜,还把农田税收降低到不敢相信的地步,自己怎么就想着占官府的便宜呢?

自己这不是恩将仇报?自己这不是想着撬自己的墙脚,坏自己以后的活路?官府农田税本来就低了,过税再蒙骗贪婪,官府怎么过呢?自己这样想,实在不应该啊。

瞪了希奈一眼,严肃道:“希奈,你要记住,没有这样的官府,就没有我等今日的生活,做事跟做人一样,一定要诚实守信。”

“若是日后被姐夫发现你有这种坑蒙的行为,莫怪姐夫不念你姐姐的恩情。”

希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他最终还是单纯,看到均州直街两旁的热闹,一下子又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带了黄牛,一路上走得不快,磨磨蹭蹭慢慢吞吞的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走到了小黄头的酒馆。

“这个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小黄头店里的伙计看到黄毅两人牵着黄牛,以为是路过的客官,连忙迎了上去。

黄毅迟疑了片刻,道:“在下想见一下你们掌柜。”

“哦?”伙计看了看黄毅和希奈,实在想不到自家掌柜有哪方面会和这种人产生交集,犹疑了片刻才道:“客官请稍等一下,在下马上去禀告,对了,不知小哥贵姓。”

“在下黄毅。”黄毅道。

酒馆后的小黄头,正愁眉苦脸,干货的销售比想象中更好,前几天张大人过来酒馆发现了这些干货,自创了几个菜式,却是比自己做的更好。

均州小报报道了这个消息,冲着张大人的名字,食客来势汹汹,还不到一天就把干货吃得一干二净,这不,小黄头正愁眉苦脸。

“掌柜的,”老伙计劝道:“大伙只不过是吃一个新鲜,冲着张大人的名义才过来而已,过了些时日,这干货自然淡下去。”

“那可不一定。”小黄头摇头,道:“你没听张大人说了吗?这干货是什么绿色食材,是健康的食材,是贵族的食材,是山珍海味中的山珍极品。”

老伙计茫然不知所措,只好拱手道:“小的不懂张大人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懂。”小黄头也点了点头,道:“张大人天赋过人,能懂天下人不懂之事,我等凡夫俗子望而生畏。”

“均州小报的主编陈孚、均州书院的山长谢枋得、葛氏裁缝店的葛娘子等等,”小黄头列举了一大堆名单,道:“都已点名要这些干货做的食材,这几个人吃过之后,自然又会引起令一阵风暴,看来那个黄小哥再进城,非要让他多送一些过来才行。”

“唉,都怪在下一时疏忽,也忘记了问那个黄小哥住在哪里,今日又是礼拜日了,希望这个黄小哥还有这些干货。”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货源供应并不充足,若不是特意要求和安排,这种比较缺乏的食材,是想买也买不到的。

“掌柜的,店外有一个叫黄毅的小哥找您。”小伙计探头进来,看到唉声叹气的黄掌柜,连忙禀告。

“黄毅,莫不就是那个黄小哥。”小黄头抚掌大笑:“哈哈,果然是说到就到。”

小黄头把黄毅迎进门,吩咐厨子弄了些小菜,先饮为敬:“黄兄弟啊,上次多得你的干货,可让在下的小酒馆长了不少威风。”

“嘿,嘿。”黄毅也鼓起勇气喝了一小杯,酒很烈,很纯,道:“那是黄掌柜有眼光,黄掌柜有眼光。”

黄毅和小黄头你一杯我一杯,你来我往,身边的希奈就不客气了,可怜他一辈子哪里吃过这些好东西,抓起肉啊,菜啊就往嘴巴里送,搞得黄毅踢了他几脚,他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呢?

黄毅尴尬的看了看小黄头,却发现小黄头的想法并不放在这里,想起了自己的干货还绑在牛背上呢?于是也不喝酒,道:“黄掌柜,在下上个礼拜日回去后,想起黄掌柜吩咐下来的事,于是再次到了老岳母村子里,代黄掌柜收购了些干货,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要不然黄掌柜先去看看?”

小黄头早已耐不住了,听黄毅一说,连忙道:“也好,只是不知道黄兄弟吃饱了没有?”

“够了,够了。”黄毅拉了拉希奈,见他没有起来的意思,于是尴尬道:“这就是在下的内弟,没见过世面,还请黄掌柜见谅。”

“年轻后生,能吃就是福气啊。”小黄头笑了笑,大声吩咐道:“来人,再给这位小哥弄几样拿手的小菜。”

“要不得,要不得。”黄毅大惊,平日自己也舍不得在外面吃饭,就是担心价格奇贵,上次坐马车时听到读报,说葛娘子带着两个帮工在这里吃了一顿,用了将近一两银子,还是算了折扣下来的价格,像希奈这样吃下去,不把自己吃穷了?自己赚点小钱也不容易,希奈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啊。

小黄头也看出了其中的滋味,笑了笑,道:“黄兄弟请尽管放心,这都是小店免费招待的,咱们去看了干货后,黄兄弟再回来陪这位小哥吃一顿。”

黄毅讪讪笑了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果然,小黄头虽干货紧缺,但却保持精而不滥的想法,对中上以上的干货都要精光,最后算了一下银子,竟然值52贯钱,而且还仅是五分四的中上品干货。

“这,这价格有点不对?”黄毅潜意识中觉得多了很多,因为他收购这些干货用了不到20贯钱,现在五分四中上品的干货竟然就值52贯,除了五贯钱二百文的过税,20贯钱成本,这一趟下来竟然赚了将近27贯,即使分给希奈四分一,他还纯赚20贯钱,七天的时间,赚20贯钱银子,这对他来说已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是一笔想也不敢想的财富。

小黄头摇头,道:“黄小哥不知道,这几天干货虽卖得好,但干货毕竟是小众食材,吃得人不算多,这个价格也不算低了。”

黄毅尴尬的摇了摇头,道:“黄掌柜,在下是说这些干货是不是太贵了,黄掌柜给的钱怕是有点多了。”

小黄头一愣,自己还以为黄毅狮子开大口呢,想不到黄毅这么老实,倒时为自己的误会脸红,摇头,道:“黄兄弟,干货卖得不错,张大人还亲自下厨自创了几个菜式,这价格一下子就上去了,若不是小店财力有限,这价格应该还要往上涨呢?”

“够了,够了。”黄毅连忙点头。

小黄头又把黄毅拉到酒馆,又陪他吃喝了一顿,建议道:“黄兄弟,这些剩下的干货可以拿到广场去试一下,应该还能卖不少银子。”

第四十六章 生财有道(26)

黄毅拿了银子,终于把埋在饭菜里的希奈拉了出来,一边埋汰道:“希奈,你怎么可以这样,太丢人了。”

希奈打了一个饱嗝,道:“姐夫,希奈是不是很丢脸。”

“去。”黄毅忍不住骂道。

两人拉了黄牛,带下剩余的干货和果脯,来到广场。又是上次那个小吏,见到黄毅连忙迎上去:“黄小哥,今天又带了干货过来吗?喳喳,黄小哥可不知道,张大人亲自下厨,自创了新菜式,可引起了不少轰动。”

想不到小吏记忆力这么好,黄毅只好点头,道:“劳烦官爷了,在下已去了一趟黄掌柜的酒馆,这次剩下了点品质一般的干货,打算在这里便宜卖掉。”

“哦?便宜卖掉。”小吏眼睛一亮,又看到黄毅脖子上的牌子,点头道:“黄小哥自然已在城门登记,现在就不用登记了,走,先把黄牛放好。”

“麻烦官爷了。”黄毅知道这个小吏性子不错,道了声谢,于是两人跟着小吏来到一处院子,只见院子里头也有不少黄牛、老马,于是也放心的把黄牛寄放在这里,最后跟小吏来到上次的那个地方。

“黄小哥,恭喜了。”身边的老头普一见面就恭贺,想不到干货还真是在均州城内闹起了不少轰动。

不过黄毅知道,这其中既有自己的机遇,又有张大人推介的功劳,谦虚道:“这都是些小生意,小打小闹而已,老爷子见笑了。”

老头“呵呵”的笑了笑,道:“黄小哥不送到黄掌柜哪里吗?”

黄毅又把其中的缘由又说了一遍,最后才道:“这剩下些品质差一点,想到这里碰一下运气。”

“好,好,那给老头来一份,看要多少银子。”老头看着黄毅和希奈把干货摆了出来,看了看其中的品质,虽然比起之前的是差了点,但自己又不是招呼客人,又不是什么高贵之人,也不过是想尝尝新鲜而已。

“看您老说的。”黄毅连忙道:“在下诸事不懂,幸亏老爷子帮忙,老爷子若喜欢,尽管随便拿。”

两人推搪了好一会,老头才道:“那既然小哥不收钱,老头给你挑一个玉镯子。”

黄毅自然不允许,老头生气,道:“小哥又不收钱,又不要玉镯子,那老头也不要了。”

黄毅只好答应,挑了一个老式一点的玉镯子,然后给了老头包了大包干货,两人都开心不少。

刚处理好老头的事儿,一个小娘子急急忙忙来到跟前,黄毅也学着老头的模样,拱手道:“这位娘子,请了。”

小娘子低声道:“这位小哥请了,请问这干货什么价格?”

黄毅思量了一下,这干货品质虽然差了一些,不过既然有了名声,价格自然也不能太低了,要不然有拆小黄头的台的意思,于是尝试报了一个价格。

小娘子点头,道:“那给我来一份。”

一份也就是约莫一斤的说法,黄毅也没有称,将就着拿了一包给了小娘子,小娘子美滋滋的拿着干货回去了。

干货卖得很快,再加上价格也容易接受,这一年以来,官吏贪污的事少了很多,但饷银极大的提高,众人口袋里都有了些银子。

不一会儿,干货已卖得差不多,剩下些果脯黄毅却舍不得卖掉,他可是另有打算。于是收拾了一下,暗地里算了一下,刚才那些干货,竟然卖了将近十贯钱银子,也就是说这些干货一共卖了62贯钱,利润确实是不低。

“黄小哥,这就回去啊。”小吏领着黄毅来到院子取黄牛,指着院子里帮忙照顾黄牛的小娘子,道:“这是咱家婆娘。”

这不是第一个买干货的小娘子吗?黄毅不好意思道:“官爷,小的不知道这是你家夫人,这银子,银子之事。”

小吏严肃道:“小哥,千万可不要这样说,在下一个月可以拿九贯钱,婆娘也可以拿三贯钱,又有粮食补贴,算下来也不缺钱用,小哥日后万万可不要这样说,在下可不想丢了这份工作,就是其他官府之人,收入比在下只多不少。”

黄毅拱手,道:“倒是在下失礼了。”

黄毅想了片刻,道:“在下还想去一趟书院街,不知黄牛可不可以放在这里寄存。”

“当然,当然。”官吏点头,道:“小哥记得路,到时回来取就行了,还有就是把牌子拿好。”

黄毅道了声谢,然后带着希奈往书院街去,途中又问了几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小兵,最后来到了书院附近。

今日恰逢一个月的三天大假,黄毅和希奈来到书院时已有不少小摊子摆在附近,黄毅见状,也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把果脯摆了出来。

希奈耐不住性子,看着书院好奇,想进去看一下,然而很快就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不进去罢了。”

书院有不少学子,特别这几个月来,书院通过均州小报的专栏,已经在各地引起了不小轰动,谢枋得、于石、周密、方回都是一时无二的大儒,来自各地求学的学子也越来越多。

到了晌午时分,从书院出来的学子和夫子多了起来。见到黄毅鲜红可爱的果脯,嘴巴里都冒出一股酸意,忍不住过来买一些。

黄毅如法炮制,把果脯分成一份一份,也不买贵,就一百文钱一份,各地来的学子都不是普通人,口袋里银子可不少,一下子就买三五份,忙的时候希奈也只好帮忙收钱。

“这位小哥,给老夫来五份。”黄毅总算是闲了下来,果脯卖得也差不多了。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风骨偏偏的老头站在面前,身边的学子纷纷让开了位置,怪不得突然闲了下来。

黄毅连忙挑了几个好的果脯,站起来递给老头道:“老夫子,您尝一下。”

此人却是于石,于石自从收了葛起耕为弟子后,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均州书院环境舒适,又有不少学者沟通,于石性子竟然无意中变化了不少。

见到鲜红的果脯实在诱人,忍不住过来想买一些回去,说不定到时还可以哄哄葛起耕,逗一下谢枋得。

于石接过来尝了一下,酸中带了一丝甜味,非常清淡,又能提神,仿佛连这个炎热的夏季也变得清爽了不少。

“嗯,不错,不错,干脆给老夫来十份。”

众学子敢怒不敢言,你老头要了十份,估计我们就没多少了。

黄毅迟疑了片刻,鼓起勇气道:“求老夫子几个字,这些果脯在下无偿奉送。”

若是以前,于石说不定发脾气走人了,但自从经历了上次葛氏送礼之事,于石脾气可是收敛了不少,并不再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哦,你说一下为什么想求几个字?”于石好奇问道,一个摆摊子的老农,用一贯多钱求自己写几个字,难道均州的老农,竟然富裕至此?

黄毅不好意思,道:“在下修房子,想求几个字挂在大堂。”

“哦?修房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可用了不少银子吧?”于石突然对黄毅很感兴趣,他很想知道,均州一个摆摊子的农夫,凭啥修房子。

黄毅也老实,把义刀和推镰的事给他说了一遍,又把干货的事给他说了一下,最后才道:“眼看这生活越好起来,在下也希望犬子能考一个秀才,求老夫子几个字,也好让乡里知道,黄家也算是耕读世家了。”

“哦,然来小黄头酒馆里的干货就是小哥带过来之物。”于石笑了笑,道:“这就好办了。”

“这样吧,今日老夫就帮你写几个字。”于石也挺高兴:“下次你过来均州,带点干货过来,老夫帮你找谢夫子,他老人家的字比老夫珍贵得多。”

“多谢老夫子,多谢老夫子。”黄毅有点语无伦次了,想不到自己的冒昧之举竟然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早已有好事之徒从字画店里借来了笔墨纸砚,又抬了一张桌子过来,于石也不客气,沉思了片刻,挥笔写道:诚持家,信为人。

然后签下了日期和自己大名,他没带刻章,只好签名代替,若干年之后,世人才发现,这张随手写下来的字画,是于石老人唯一一张没有盖章而签字代替的字画。

黄毅让希奈小心翼翼护住字画,然后把果脯一股脑收拾给了于石,于石摇了摇头,道:“小哥,老夫并不是看着果脯面上给你提的字,你的诚实才是让老夫动笔的原因。”

“嗯,这里是一两银子,你收拾十份给老头,若再推搪,老夫可就把字画拿走了。”于石故意板起脸。

黄毅连忙答应,收拾了十份最好的果脯给于石,于石给了银子,鼓励了黄毅一番,这才离开。

“喳喳,这个小哥,你真是好运气。”身边一个学子羡慕道:“这位小哥若愿意,我愿意用五两银子卖下这幅字。”

“我出十两。”另外一个学子大声叫起来。

“于老夫子的字,别说十两,就算是二十两三十两也寻不到。”身边的学子叹气。

黄毅虽惊讶这幅字画的宝贵,但却没有丝毫转手卖出去的意思,只是更加珍惜起来,刚才热心之徒帮忙把字拿到字画店里,让掌柜裱起来,然后又把笔墨纸砚还给字画店,黄毅自然付了银子。

第四十八章 秘密出兵(1)

今晚尽力还更新一章。如果更新不了,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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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很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树梢一动也不动,就算偶尔有一丝风,吹过来的分却更加闷热,让人抓狂,小黄头酒馆前的大狗,趴在门口喘气,酒馆里人不多,小黄头也清闲的坐在摇椅上休息。

烈日之下,均州城也没有了往日热闹,但纵使这样,街道上依然有不少人在游荡,特别是均州直街,往返走动的小摊子,依然是有一声无一声的吆喝,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颇为突兀。

突然间,无精打采的大狗叫了起来,随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在街道上响起,小黄头奇怪的探头看去,只见一队约莫十人的骑兵迅速的在街道上奔驰。

领头的是一名小将领,嘴巴上的小胡子稀稀拉拉的看起来很淡,但胯下的战马却是高大雄壮,来人马术精良,战马的速度在他手中随便变化,端得是出神入化。

“难道是他?”小黄头有点奇怪。

“老陆,慢点,慢点。”身边的另一名小将不由提醒道:“现在是城内,要是让头知道你在街道上跑马,说不定又把你撵回去峰贴峡寨。”

“老吕,”领头的将领苦着脸,道:“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了是日中午时就是日中午时,哪怕是超过了一刻钟,也是要受罚的。”

“都怪那些不长眼睛的鞑子。”陆秀宗咬着牙狠狠说道:“老子回来一趟容易吗?他奶奶的鞑子过来凑什么热闹。”

“君诚,你说鞑子会不会是准备攻占峰贴峡寨了?”吕武担忧道。

“哼,”陆秀宗大声道:“他们早就想重新占领峰贴峡寨了,可这该死的鞑子要有这份力量才行啊。”

“鞑子兵虽多,可若大规模在吐蕃用兵激怒了吐蕃人,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如今峰贴峡寨成了吐蕃的交易中心,从均州输送过去的粮食、衣服、食盐都成了他们必不可少的物质,鞑子要想重新占领峰贴峡寨,可要好好考虑一下吐蕃人的感受。”

“如今峰贴峡寨算是半公开的秘密了,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打算?”吕武好奇问道:“这次把老陆你大老远叫回来,你说会不会有点什么事发生?”

“奶奶的,老子都大半年没动手了,这手痒痒的。”陆秀宗奸笑,道:“老子正恨不得有点事发生呢?”

由于直街上的人不多,战马的速度不慢,马脖子的铃铛远远的散开,因均州士卒早就有训练的习惯,百姓见得也多了,陆秀宗和吕武合同侍卫十余人,虽然有点鲁莽,但大伙也算是见识贯了,只会把他当作日后的话题而已。

“奶奶的,老子不过是半年没回均州,就给头搞成这样了?”经过半年的苦练,陆秀宗的马上的功夫非常不错,反倒吕武有点跟不上。

“是啊,老陆你没看到,这半年来,均州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均州了。”吕武想起这几个月来均州的变化,也不由感慨,从那个一穷二白到现在均州军极力扩张,那简直是不能同日而语啊,拿到手中的白花花的饷银,一下子下来怎么折腾也用不完,不知从哪里来的盔甲武器,几乎把魁字营所有将士都更换了一遍,这些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堆积起来。

“喳喳,那就是酒馆吗?那就是酒馆吗?”陆秀宗看着三层高的均州酒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人说了,日后那就叫做酒店。”吕武笑了笑,道:“能喝酒,能住店。”

“啊?”陆秀宗愕然:“奶奶的,还真合适。”

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曾经白嫩斯文的书生,变得粗口连天,连吕武也不由暗中叹息,时间还真能锻炼人。

吕武凭借箭术颇得张贵喜爱,眼睛非常锐利,远远看到直街不远处有几个颇为熟悉的人影,急忙叫了起来:“老陆,快停下来。”

陆秀宗皱了皱眉头,眼看张贵定下来的时间已到,自己半年来第一次回大营,丢了自己的脸还好,总不能让张贵看扁了自己这批在荒蛮之地混日子的兄弟。

陆秀宗看着眼前围了一堆人群,还是不由放慢了步伐,撞坏了人麻烦可就大了。

“君诚,下马。”陆秀宗一愣,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声音却有几分愤怒,又有几分严肃和溺爱。

“哥,是你。”陆秀宗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下马,随后一个灵巧的步伐,竟然穿过了人群,一个熊抱把陆秀夫紧紧抱了起来。

陆秀宗力气很大,抱着陆秀夫转了几圈,陆秀夫挣扎了几下却挣扎不懂,心中不由有几分感触,以前的陆秀宗随时被誉为文武双全,可手上的功夫还是比不上军中的将士,现在看来手上的功夫也跟了上来。

陆秀宗面不红气不喘,把陆秀夫放下来,又是狠狠的拍了拍陆秀夫的后背,高兴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秀夫也非常高兴,见到自己的弟弟终于成长为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将,不过还是严肃道:“官府不是规定了吗?不允许在城内策马?”

陆秀宗装了一个鬼脸,道:“大哥,官府不是另有规定,说均州军将士视情况危急时,可以响铃策马吗?”

“你小子,能有什么急事。”陆秀夫瞪了他一眼,道:“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身边人很多,陆秀宗看了一眼,除了一身官服的张娘子外,自己竟然没几个认识之人,不由更加感慨均州变化之快。

“嘿嘿,过得还不错。”陆秀宗看着陆秀夫,只见他情绪颇高,脸色红润,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也不错。

“老陆,再不走就要跑校场了。”马上的吕武高声喊道,见陆秀夫看过来,吕武连忙拱手道:“见过陆大人。”

“走啦,走啦。”陆秀宗再次拥抱了一下陆秀夫,三下两下就翻身上马,漂亮的动作引来一场轰动,众人纷纷叫好。

陆秀夫看了看身边同僚,有几分尴尬,道:“君诚,今晚你抽时间回来一趟。”

陆秀夫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陆秀宗,双眼有点迷茫。张娘子感情较为细腻,轻声道:“大人,半年不见,君诚大人身上的将种越发明显了,他日君诚大人必将又是我大宋的一员大将。”

陆秀夫笑了笑,有几分自豪。

“好你一个陆君诚,半年不见,你小子怕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吧。”大营门前,张贵手执荆条,黑着脸看着一脸讪讪发笑的陆秀宗。

半年了,是啊。半年的时间仿佛很长,但却很短。

然而,半年不见,昔日白嫩的陆秀宗,早已被荒蛮之地的风霜洗刷得毫无踪影,此时的陆秀宗,脸膛发黑,除了轮廓相视之外,哪里还有昔日的影子。

“头。”吕武探进头来,解释道:“头,不知蛮子就怎么知道了老陆要回来,骚扰了几次。”

“还不滚进来。”张贵瞪了一眼吕武,突然丢开手中的荆条,狠狠的抱住陆秀宗:“奶奶的,老大远回来,也不给老子带点礼物。”

陆秀宗愕然,看着灰溜溜的吕武,笑了笑:“大人,皮囊上还有几个鞑子的头颅呢?也不知道大人合不合意?”

“滚,都给老子滚。”张贵狠狠的锤了几下陆秀宗,对每一个进门的侍卫都来了一个熊抱,很多年之后,这些久战幸存的老兵,说起这个熊抱,都是满脸的自豪:那是充满了爱意的熊抱,那是充满了兄弟之情的熊抱。

“兄弟们,你们都辛苦了。”张贵的声音非常熊亮,非常亲切,让这些如游子一般的侍卫,感同身受。

在大营的一个角落,是独立出来的魁字营的地盘,在营地的中央,一字排开的烤羊,烤得金黄冒着香味,魁字营座下一千五百人缺陆秀宗指挥使三百人,整齐的站在烤羊后立着正步。

“兄弟们,想吃不?”张贵等吕武和陆秀宗两人跑完了校场,烤羊也烤得差不多了。

“想。”立正步的魁字营将士,正不知道怎样找借口放松一下早已麻木的双脚,见张贵把机会送上来,还不大声呼喊,借此跺了跺脚。

“想。”大旗的反应慢了半拍,等众人喊完之后,他才喊出来,众人想发笑,但却不敢,别看吕武、陆秀宗都是指挥使的人了,可大人让他们跑校场,还是要乖乖的跑校场啊。

“老子也想吃啊。”张贵就站在烤羊前,手执铁皮喇叭:“奶奶的,可有人不让老子安心吃啊。”

“老大,谁这么大胆,老子帮你凑他。”没有经过先前的排练,梁顾和张贵相处已久,心有灵犀。

“对啊,头,谁这么大胆啊。”慢半拍的大旗,也和梁顾相互呼应,现在他与梁顾都是张贵的贴身侍卫,可不能丢了身份。

“他奶奶的,还有谁。”张贵大声嘶喊:“还不就是那些狗日的蛮子,奶奶的,兄弟们说该怎么办啊。”

“凑他,凑他。”梁顾大声喊起来。

“凑他,抽他。”大旗也不甘落后。

“凑他,凑他。”校场里魁字营的将士,都跟着嘶喊了起来,大半年来的训练虽然辛苦,但充足的饷银,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再加上思想动员不断,这些将士都憋了一口气,恨不得与鞑子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

“凑他,凑他奶奶的。”陈大举有点二,不但步伐乱了,还搞乱,虽然他也是魁字营的四大金刚之一,可就是不懂配合。

魁字营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一千五百人设五个指挥,每个指挥三百人,除了张贵自领其中一个指挥外,其余由陆秀宗、文漳、吕武、陈大举带领,李成为张贵所率副指挥使,也算是红了不少人眼睛。

第四十九章 秘密出兵(2)

七月的夜,无数的虫豸纷纷扰扰,让人充斥了不安和烦恼。在魁字营大营的作战大营中,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若是有心人看到这个沙盘,非会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个沙盘不但把汉水、大江沿岸所有的大小城镇都标示出来,甚至一条小路、一座小山、一个小湖泊都清晰可见。

“奶奶的,鞑子好大的手笔。”陆秀宗吐了吐舌头:“二十万蒙古汉军,五万蒙古骑兵,来势汹汹,来势汹汹啊。”

“杜大人,请问朝廷知道这个消息了吗?”文漳好奇的看了看杜浒,只见他板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杜浒没有任何反应,淡淡说道:“上个月就以大人的名义上书朝廷了,现在看来没朝廷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会当作不知吧。”

文漳皱紧眉头,宋廷的情况他略知一二,要不然他哥文天祥,大名鼎鼎的状元,也不会解甲归田。

“鞑子的目标究竟是哪里呢?”陆秀宗看着沙盘,自言自语说道。

“是伯颜。”杜浒突然说道。

张贵一愣,捏紧拳头,狠狠的敲了敲桌子:“奶奶的,老子就知道是他,鞑子是不是任命这蛮子为左丞相了。”

伯颜在西域长大,旭烈兀派他去朝奏事,忽必烈见他长的很雄伟,说话很直爽,就留下为自己处理国家的一些事情。张贵大声叫他为蛮子,也算是不亏了他。

“大人料事如神。”纵使杜浒遇事不惊,也被张贵吓了一跳:“贵卿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杜浒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毕竟除了窥私营外,还有卢方的商队,据说卢方的商队已渗透到大元朝的中都,也不知道消息可靠不可靠。

“嘿嘿。”张贵笑了笑,道:“不用看了,这老小子的目标是临安。”

“京城!”包括陆秀宗、文漳、陈大举、吕武、李成、杜浒在内的魁字营将领,都惊呆了,即使是襄樊被困几年,但谁也没想到鞑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胃口,想一口把偌大的一个国家吃掉。

“樊城之战,虽然我军残胜,但鞑子兵力损失不大,现在又征二十万蒙古汉军并五万蒙古骑兵。”张贵指着地图,道:“鞑子控制鹿门山大营,顺汉水入大江,老子听说鄂州下游有一个叫黄家湾的地方,想必鞑子会从这里绕过鄂州范文虎大军。”

“沿黄家湾、沙洋堡、新城一路进军,最后直达扬州。”张贵指着地图,画了一条直线。

“朝廷沿江尚有十几万水师,鞑子即使能够绕过鄂州,也不容易攻破诸城吧?”文漳沉思片刻,道:“再者襄阳有高大帅主政,樊城又有范天顺范大人戒严,鞑子岂敢轻易出兵。”

“唉,老子后悔死了。”张贵苦着脸,道:“若是范天顺这小子在鄂州,说不定鞑子还要考虑一下后果,但这小子被困樊城,守城有余进攻不足啊。”

“襄樊,有张弘范、史天泽、阿里海牙困守,别说出兵,就连喘气也不容易。”张贵后悔得要自杀,自己怎么就把范天顺这小子忘记了呢?有范天顺在,鄂州十几万大军才有用啊,没有了范天顺这小子,范文虎就算是明眼看到鞑子绕过鄂州,也不敢轻易发一兵一卒,至于高达,年纪大了,守城有余,攻城不足啊。当初年轻时,也是给鞑子打得没了襄樊。

还有就是张弘范,这老小子给自己胖揍了一顿之后,明里是修生养性勤加苦练,可暗地里谁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啊?这老小子又岂愿意丢脸,这脸不找回来,他张家也不要在大元朝张狂了。

“沿江是有十几万水师。”张贵指着大江的沿江城镇,道:“可都别忘记了,这些大小将领,都曾经是谁的部下。”

“吕家。”杜浒板着脸,一股怒气。

“吕文焕,他敢。”文漳最容不得的就是这种叛国贼,凶狠狠的捶着桌子:“他敢。”

“他吕文焕既然敢降了大元朝,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这老小子怕是早已不把自己当宋人了,这老小子投靠了新的主人,若不出点力怎么行。”

“大人怎么就知道鞑子要攻扬州?”陆秀宗迟疑道:“况且李大人早些年经营扬州多年,鞑子即使兵临城下,也不容易吧?”

张贵指着地图,苦着脸道:“鞑子若是攻健康,后背有庐州的夏贵大人,又有扬州的李大人,两淮士兵向来精锐,鞑子岂敢腹背受敌。”

“但若攻下扬州,大元朝山东路的东路军可以迅速南下,与伯颜会师,合军强攻健康,健康下,则京城危也。”

“京城尚有禁军数十万……”文漳不服气道。

张贵打断他的话,道:“京城即使有百万大军又如何?临安之地,平坦如草原,蒙古骑兵来去如风,一旦蒙古大军围城,整个大宋乱成一团,京城凭什么坚守?”

“贾似道、陈宜中这些滑头吗?能守住临安的将领,天瑞给老子说一个出来?”张贵训导:“将是兵之骨,没有主心骨的士兵,即使再多几十万又如何?”

“这个,大宋朝深得人心,届时朝廷一声令下,天下忠义之士起兵勤王……”文漳说不出话来。

“嘿嘿,起兵勤王。”张贵笑了笑,道:“若是天下忠义之士都起兵勤王,当年高宗皇上又何必南迁,嘿嘿。”

“那大人认为我军应该如何?”陆秀宗问道:“还有峰贴峡寨,鞑子蠢蠢欲动,末将怕鞑子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不用管峰贴峡寨。”张贵挥手道:“鞑子浪费不了时间,忽必烈的老对手海都虎视眈眈呢,现在说不定在拉拢他的堂兄弟们准备取忽必烈的老命。”

“鞑子抢走了峰贴峡寨不是更好吗?”张贵低声道:“吐蕃人现在用均州的武器和盔甲、吃均州的粮食和盐、穿均州做的衣服和鞋子,难道鞑子抢下了峰贴峡寨,还能提供这些东西给吐蕃人不成?吐蕃人就愿意回到以前?”

“大人,这不好吧?”陆秀宗有点不忍心,他在峰贴峡寨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愿意功亏一篑:“末将还请……”

“不用了,君诚你就别想让老子去拼死拼活自己享受了,让后军参军茹鲜回去,让高句领一千厢军过去帮忙,打赢了就守,打不赢就回来。”

“高句?”吕武迟疑道:“高句兄弟不是废了一只手吗?”

“吕武。”张贵严肃看着吕武,道:“高句是废了一只手,但是他还有一只手,还有一个不屈的心。”

“如果没有不屈的心,就算两只手都齐全又能怎样?”

吕武愣了一下,拱手道:“大人,吕武受教了。”

“大人。”陆秀宗有点死心眼,还是追问道:“峰贴峡寨离不开末将啊。”

“奶奶的,你小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张贵对陆秀宗可真没了办法:“难道一个峰贴峡寨就比得上大宋的安危了吗?你小子动一下脑子好不好。”

陆秀宗迟疑不敢说话,张贵也只好先压住他,众人既然商定了计划,于是耐下心来等茹鲜和陆秀宗换防,等陆秀宗本部回均州再出发。

“鞑子灭我之心不死啊。”许文德狠狠说道,迟疑了片刻,问道:“大人,您认为张大人的猜测有几分可信。”

李庭芝不说话,看了看姜才,姜才是难得的猛将,也是一名谋将,李庭芝到了扬州后,姜才提了不少好建议:“范大人畏战不假,但不代表鞑子就胆敢兵出汉水吧?”

“况且襄樊还在大宋手中,又有高达、范天顺等名将镇守,难道鞑子就不担心我大军断他后路?”

范友信沉思了片刻,此时也接过话,道:“高帅和范大人限于供给,兵力不足,只能坚守而不能进攻,鞑子只需一部,仍然可以封锁襄樊,所以说襄樊对鞑子的威胁并不大。”

“那均州呢?”李庭芝指着襄樊上游,问道。

“张大人正是其中的变故。”范友信点头,道:“所以末将认为,鞑子大军中,万山大营张弘范部并不会出兵,就连史天泽大军也不会动,阿里海牙应该还会封锁汉水。”

“如果张大人没有说错,那伯颜和阿术,恐怕就是这次进攻的主力。”范友信担忧道:“又有吕贼相助,沿江诸军,多受吕家恩义,末将担心吕贼兵临城下之时,就是他们投降之日。”

“难道吕家的恩义,就比得上朝廷的恩义。”苗再成大怒:“这帮小子若是胆敢如此,老子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取他性命。”

李庭芝安抚了一下老将苗再成,问道:“友信认为,张大人兵出何处?”

范友信摇头,道:“张大人行事周密、用兵如神,端得是出神入化,末将不敢想。”

施忠也点头,道:“张大人乃忠义之事,必然不会看到鞑子乱我大宋而无动于衷。”

苗再成也赞道:“张大人是一条汉子。”

第五十章 秘密出兵(3)

嗯,蝶兰的工作时间是每年的4月份到10月份,所以这段时间会比较满,不过至少会保持每天一更,当然会尽力两更,人有惰性,蝶兰不想因为惰性慢慢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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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依然是酷热无比,梁顾和大旗,背着大包挥汗如雨,此时已是日中,从夜里开始急行军,到现在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整整十二个时辰,只是在路上吃了些昨晚省下来的饭团。

魁字营一千五百人分批行动,张贵与文漳一队,陆秀宗带着其他人跟在后面。由于是秘密行动,张贵下了命令,白天休息,夜里行动,这样折腾了将近好几天,才来到黄家湾附近。

黄家湾虽说是湾,但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奶奶的,好多水啊,都比得上荡波湖了。”梁顾看着眼前的大湖,感慨道。

大旗最近与梁顾斗嘴斗得厉害,也跟着大声喊起来:“湖光十色,好美啊。”

张贵大步跨前几步,和梁顾、大旗两人划清界限,看着文漳,问道:“天瑞你熟读诗书,可知道眼前这湖叫什么名字?”

文漳皱了皱眉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地图看了半天,迟疑道:“眼前应是黄家湾,难道这湖却是阿丑湖?”

“阿丑湖?”梁顾与大旗两人差点没跳起来,梁顾怪里怪气问道:“文秀才,你小子总不会是胡扯吧?这山清水秀的还叫阿丑?老顾我虽斗大的字不会半斗,可也不会起这么一个坏名字吧?”

张贵瞪了他一眼,奸笑道:“然来梁大个子上了半年的夜校,斗大的字竟然不会半斗,看来这夜校是白上了。”

“喳喳,老子可真白费了一番心机啊,喳喳。”

大旗暗中得意,告状道:“头,大旗可以作证,梁大个子迟到、逃课、课堂打瞌睡,还要拉俺一起搞蛋,幸好俺坚持原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你一个大旗,能比老子好到哪里去了。”梁顾不敢得罪张贵,但大旗是后来人,可不给面子,砂锅大的拳头就要砸过去。

“不懂了吧。”文漳淡淡说道:“诸葛丞相的婆娘认识吧。”

梁顾停住脚步,好奇问道:“诸葛丞相老子倒听说过,但他婆娘就不认识了。”

“没文化,没记性。”张贵敲了一个爆栗,道:“丢老子的脸了,诸葛丞相他老婆叫黄月英,是出了名的丑女,所以又叫阿丑,长得跟猪头差不多了。”

“那老子不是比她英俊多了?”梁顾一愣,陷入了沉思。

“黄月英?”文漳起了疑惑,道:“大人,天瑞看这个典故时怎么没看到诸葛丞相的老婆叫黄月英?”

“这个你就别管了,老子蒙的。”张贵理直气壮道:“黄小娘子常年在这里洗浴、浣纱,世人就称这里为阿丑湖了。”

八月的天,日头就如火把一般,前几天都是夜里行军,虽然是累了一点,但却没有现在的炙热,梁顾擦了擦脸上的汗滴,讨好道:“要不咱们就在这湖色之中休息一会再走?”

“头,您老就休息一下吧。”大旗也是满头大汗,喘气道:“头,你看这阿丑湖,金光闪闪,波光粼粼,美呆了。”

“好,很好。”张贵笑了笑,道:“你俩就下令,命令将士原地安营扎寨,记住,要以临阵的阵型,不得有半分疏忽。”

梁顾和大旗愣了一下,想不到张贵竟然这么好说话,疑惑的看了一下,见张贵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两人放下包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反倒是文漳,好奇问道:“大人,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有现在天还没黑,大人前几天拼命赶路,现在怎么停了下来?”

“此地有一个故人。”张贵笑了笑,找了一个树影底下坐了下来。

“故人?”文漳见张贵没有明说,只好一脸糊涂的坐在张贵身边,这黄家湾确实是一个好地方,阿丑湖非常大,一望无际的阿丑湖远处,隐约是高耸入云的山峰,湖中隐约可以看到不少小岛,又有芦苇长满了整个湖泊。

“天瑞,这黄家湾地方不错吧?”张贵突然问道,此时他手中拿着一个铁皮水壶,喝的不知道是酒还是水。

“不错,不错。”文漳虽然经验尚缺,但毕竟是大宋培养出来的精英,知识分子嘛,想法总比别人要多一些。

“说说看,怎么不错了?”张贵有意要培养文漳,继续追问道。

文漳一愣,仔细想了一会,才道:“王家湾虽大,但水波不荡,又临大江,适合当港口。”

“嗯,不错,不错。”张贵自言自语道:“若是有几个胆大包天的水匪隐藏在这,不是更好吗?”

“你看这阿丑湖。”张贵指着远处,道:“依山傍水,朝廷派过来的官兵少了,水匪就依靠这芦苇、小岛和朝廷官兵捉迷藏;来的官兵要是多了,水匪就干脆弃船躲到山上,等朝廷官兵退出黄家湾后重新下山。”

“头,难道这黄家湾有水匪?”文漳突然紧张起来。

“慌什么?”张贵瞪了他一眼,道:“我们隐蔽行军,又是急行军来到这里,就算是有水匪,难道他们都是天才,反应会这么快。”

“去,把老子的旗帜打起来。”张贵挥手道:“让弟兄们做好准备,都穿上潜水服,老子今晚带他们去抓人。”

“头,还真有水匪啊。”文漳突然高兴起来。

张贵慢悠悠道:“有没有,今晚就知道。”

“均州节度使、均州招抚使张。”桃花岛上,义匪马宣听着探子回报。

二当家马邑是个鲁莽的家伙,听了探子的回答,立马拔刀大声吆喝道:“大哥,今日是大哥的生生辰,让俺过去砍几个人头过来为大哥庆祝。”

二当家杀敌勇猛,也有不少拥趸,也大声呼喊起来:“大当家,这些杂碎还真不知死活,让老子过去砍他一番,也好让这些杂碎知道咱们黄家湾义勇的厉害。”

敢情他们为了面子,还把自己叫做义勇?

马宣摇了摇头,问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怎么之前没有消息。”

探子点头,道:“大当家,小的绝对不会看错,小的也问了其他兄弟,都说这伙官兵像是突然冒出来一般,前几天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那会不会是路过的呢?”马宣谨慎问道。

探子摇头,道:“都安营扎寨了,应该不会是路过?”

二当家马邑实在忍不住,囔囔道:“你小子说了半天,俺就问一句,杂碎的官兵来了多少人?”

探子挠了挠头,道:“大概有五六百人?”

“呸。”马邑唾了一口,怒道:“你小子是不是讨打,几百个杂碎也好意思在老子面前吱吱哇哇,去,去,给老子滚出去,扰了老子的兴趣,老子砍你的头。”

马宣沉思了片刻,问道:“对方武器装备怎样?”

探子知道马邑的性子,也不跟他急,见大当家问话,连忙回话道:“开始时没怎样?后来安营扎寨时,都披上了盔甲,营寨扎得也顺眼,看起来非常牢固。”

“均州节度使?”马宣看了看聚义堂,提高声音问道:“诸位弟兄,大宋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节度使来了?”

众人见大头领问话,也不喝酒了,良久,一个小水匪低声道:“大当家,莫不是在襄樊跟鞑子打了一架的官兵?”

“哦,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马宣问道。

这小兵却是逃兵,见马宣问,连忙道:“大头领,小人也没亲见,只不过听说鞑子在攻打樊城时吃了大亏,损失惨重,最后被迫退兵。”

“带领官兵的将军就是姓张,听说以前是一个江湖上的混混,叫什么矮张,小的也没弄明白。”

“矮张!”马宣大吃一惊:“难道是他。”

“大哥,你认识他?”马邑好奇的看了马宣一眼。

马宣点头,道:“二弟不记得了吗?当年咱们两人逃难时,不是跟两个姓张的混混打了一架,老子事后不服气,找人问了一下,然后是均州的好儿郎,哥哥好像正是矮张,弟弟貌似叫什么竹园张。”

“这个,难道他们是公报私仇来了?”马邑有点紧张问道。

马宣摇头,道:“看他们不像这种人,不过当年咱们做得也实在有点过分了。”

“呸,”马邑不服气,道:“咱们两人当年正是逃难之时,老子还认为他是朝廷的鹰爪呢?”

“再说,凭他们几百人,就算是过来寻仇又怎样?老子还不把这几百人看着眼里呢?”

“二弟,可不能这样说。”马宣摇头,道:“听这位兄弟的说话,此人倒不是小心眼之人,若是寻仇,也不会仅带这么些人吧?”

“对了,可否看到大江有陌生的船只?”马宣突然问道。

探子想了片刻,道:“没有,官兵就像是突然出现。”

马宣想了一下,还是让探子加派人手,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回报。

第五十一章 秘密出兵(4)

嗯,今晚碰到一件麻烦事,一个客人从西宁坐火车上西藏,给列车长劝了下车,因为他感冒还没完全好,蝶兰十一点才处理好,所以感冒的兄弟们,前往不要上西藏。蝶兰正努力码字,今晚只能更新一章,再次感谢投票的读者大大,你们是蝶兰坚持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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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一声令下,手下的兄弟马上把桃花岛附近水域围得水泄不通,桃花岛不仅仅是黄家湾水匪的窝,还是这些水匪的家,他们的家人其中有一大部分安置在这里。

若说这些水匪,其实多半也是可怜之人,若不是在家乡熬不下去,就是从襄樊战场逃走的逃兵,襄樊戮战数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面对惨淡的死亡,人有私欲,便有贪生怕死。

“小子,给老子放亮些眼睛。”一个小都头揉了揉眼睛,瞪了一眼正在发呆的小水匪。

“头,”小水匪委屈喊了一声,道:“今日不是大当家生辰吗?哪个不长眼睛的官兵敢过来,若是扰了二当家的兴致,他们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都头扒开水葫芦,喝了点小酒,八月的黄家湾热得让人昏昏欲睡,喝点小酒不但可以提神,还可以驱赶水汽:“你懂什么?没听大刘说了吗?来的官兵是在樊城战胜鞑子的那伙,而带头的正是那个杀了无数鞑子的矮张。”

“啧啧,”都头饶有兴趣,道:“当年老子跟高大帅一起时,就知道了鞑子的厉害,想不到鞑子也有今日。”

“叔,”原来这小水匪却是都头的侄子,小水匪叫了一声,道:“叔,当年俺爹爹就是被鞑子打死的,是吗?”

“这个,你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都头摇头,道:“咱们就不骚扰他了,放亮点招子,别让矮张混进来,扰了大当家的兴趣,咱们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叔,”小水匪不屈,问道:“为什么每次说到俺爹爹,叔你就找借口推搪,侄儿只想问一下,爹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叔当年为什么又把孩儿带到黄家湾。”

“小声点,小声点。”都头连忙安抚了一下侄儿,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水域,奇怪道:“咦,小子,你帮叔看一下,那里有什么在动?”

小水贼郁闷的顺着都头的手看过去,湖水静得如一块明镜,在月华的照耀之下闪着一丝光亮,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由责怪道:“叔,你又找借口了。”

都头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子眼花了不成?”

“大当家让你别喝这么多酒,你就偏不听。”小水匪责怪道。

此刻,水底之下,张贵狠狠瞪了一眼梁顾,刚才这小子不知道起了哪门的心思,看到水底的水草中有几条鱼,眼疾手快,竟然用一个袋子把这鱼抓住了。

鱼在袋子中不断挣扎,梁顾力气较大,双手紧紧捏住袋子,鱼竟然很快就停止了挣扎,不知道是死还是活,梁顾看了看张贵,不由吐了吐舌头。

张贵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上了岸再收拾他。领头的是窥私营埋在黄家湾水匪中的一名细作,正是晚上说出张贵身份的那个所谓的逃兵。

杜浒在鄂州时就曾听说黄家湾这伙水匪,马宣兄弟虽然落草为寇,但难得的是马宣两人并没有一般盗匪的凶狠没有良知,反而劫富济贫之事也常做,在黄家湾甚至汉水都颇有名誉。

而且马宣此人又颇有几分心计,官府屡次派人过来围剿也拿他没有办法。

杜浒自然不会放过这伙人力,在征得张贵同意后,杜浒派了得力助手假装是襄樊的逃兵,混入黄家湾,等的就是今日。

桃花岛上,马宣表面上与众人同乐,但私下却颇为担心,嘱咐值夜的小水匪每隔半个时辰就回来禀告一下。

“大,大哥。”二弟马邑是个马大哈,除了喝酒外就只会打架:“今,今日是大哥的生辰,谁若是扰了大哥的兴趣,二弟就是拼了命也要取他狗命,为大人贺寿。”

“二弟,别得胡说,弟兄们都高兴呢?”马宣道:“再说桃花岛外水域有弟兄们看着呢?难道官兵还真长了翅膀,从天上飞过来不成。”

“难道就只有长了翅膀才能飞过来吗?”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马宣疑惑的看过去,但众人喝酒猜拳的,却看不说话之人是谁。

“不从天下飞过来,难道还能从水中钻过来?”马宣有点尴尬,那人真不会做人,这不是要下自己台丢自己的脸吗?

“马大当家果然英明,在下正是从水中钻过来。”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敦实的汉子,夜色中看得迷糊,但却依然能感受到来人的稳重。

“这位兄弟,好胆子,请上来一聚。”马宣也不害怕,他对自己的防线颇有信心,以为对方只不过是先前混入黄家湾的细作,现在出来吓唬人而已。

水匪也不把来人当一回事,大当家还没叫打,二当家醉得糊里糊涂,自己也乐得清静,也就当喝酒看戏罢了,对方只有一个人,等大当家怒了再出手也不迟。

张贵提着梁顾抓到的几条鲜鱼,一边走上前一边道:“大当家才叫好胆子,在下均州张贵,江湖人称矮张也,故人前来拜访,大当家欢迎还是不欢迎?”

马宣这才有点担心,来人若真是张贵,那他是怎么到得了桃花岛,他是一个人到了桃花岛,还是所有的官兵都上了岛?但为何不见探子回报?

“大当家,故人来访,难道大当家就是这样欢迎在下的吗?”张贵笑了笑,道:“矮张来得仓促,只在水中抓了几条鱼,略表心意。”

“对了,听说马大当家今日生辰,在下也没什么可送,但有一物,想必马大当家定然会喜欢。”

马宣这才看清来人模样,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贵又是何人,想不到几年不变,张贵相貌虽然变化不大,但却更有威严。

“数年不变,马兄弟风采依旧,矮张贸然来访,有扰大人清净,实在是不应该。”

其实,底下的水匪也发现了不妥,不由放下手中的水酒,拿起了身边的大刀,这些人常年喋血,以刀为命,常年是刀不离身。

马宣突然笑了笑,挥手示意让众人不用理会,道:“张大人是否太小气了吧,就凭几条小鱼就想喝老子的生辰酒?”

“岂敢,岂敢。”张贵把手中的潜水服递过去,道:“马大当家与水为伍,想必这个东西正合适,矮张正是凭借这东西,在水中擒鱼,这鱼这新鲜得很。”

张贵说完,一手掏出袋子的鱼,一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剥了起来。

张贵的动作,把马宣吓了一跳,见张贵还真毫无拘谨,于是也故作不知,仔细看了看手中潜水服,也看出了其中的细微之处,不由有几分惊喜,要知道马宣落草黄家湾,凭借的就是水中的功夫,此物看起来不透水,想必可以在水中潜伏更长时间,又看了看张贵手中的鲜鱼,不由相信了几分。

马宣不动声色,沉着气,道:“几年不见,想不到张兄弟还能记住我马某人的生辰,马某人何德何能,敢劳烦张大人牵挂?”

马宣一边说话,一边向身边的水匪打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巡视一下桃花岛情况。

“马大当家就不用挥手了。”张贵淡淡说道:“黄家湾七百三十四户人家,桃花岛上也有三百二十六户人家。”

“现在岛上有三百六十六名兄弟,水上还有七百三十三名兄弟,喳喳,马大当家还挺看得起在下,夜里也不容易,马大当家不若让弟兄们回来休息。”

“张大人好算计。”马宣突然笑了笑,道:“想必之前替大人说话的兄弟,就是大人派过来的细作吧。”

张贵一愣,想不到马宣反应这么快,看来此人能在黄家湾混得有声有色,想必也不是简单之辈。

“马大当家英明。”张贵还是一边弄着鲜鱼,一边道:“此人正是在下兄弟,不过细作之语,未免有点伤人心了,这位兄弟,只不过是在下派过来联络之人,何有细作之语。。”

“呵呵,那张大人率领官兵到黄家湾,现在又到了桃花岛,是不是也让有点伤人心了呢?”马宣竟然也不动怒,慢条斯理跟张贵辩论。

张贵摇头,道:“马大当家这话就不对了,你我两人相识数年,今日是大当家的生辰,张某路过黄家湾,过来拜访也是人情所在,难道矮张就这样不受马大当家欢迎?”

“路过黄家湾,我看未必吧。”马宣冷笑,道:“听说张大人晌午就到,为何不过来拜访,如此要等到夜里?”

“唉,”张贵苦笑,道:“马大当家又不是不知道,矮张如今是官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矮张又何曾不愿意正大光明的过来拜访,只是……”

“那这样说,张大人还真是苦心过来拜访故人了。”马宣看着张贵,只见他有条不紊的用一条木棍把鲜鱼串了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烤。

张贵不停的翻动手中的木棍,向身边的小水匪招了招手,道:“去,给老子拿点调料过来。”

小水匪偷偷看了看马宣,只见马宣也点头,这才跑到一个地方,抱来一大堆调料,张贵也不看马宣,等鲜鱼烤出了香味,这才招呼马宣道:“马大当家,坐下来吧,试一下矮张的手艺如何。”

马宣也不知道张贵打的是哪门子注意,莫名其妙的坐了下来。

“怎样,味道还不错吧。”张贵笑了笑,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递给马宣,道:“来,尝一下咱均州的烈酒。”

马宣输人不输阵,沉着气接过酒瓶,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怎么,不错吧。”

“张大人好手艺。”马宣不得不赞叹,鱼烤得皮焦而肉不老,烈酒纯而香,入喉如烈火,果然是好酒。

第五十二章 秘密出兵(5)

嗯,今晚还是一章,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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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咸淳十年,元至元十一年,九月二十日,宜出行。

荆湖行省左丞相伯颜、平章政事阿术等率领十万蒙古汉军,五万蒙古骑兵,战船三千艘,兵出鹿门山大营,以降将吕文焕为先锋,准备一路劝降吕家原来的部将。

荆湖置大使范文虎十余万大军困守鄂州,不敢应战。伯颜大军把鄂州围住,只待时机,便下汉水,直捣黄龙。

黄家湾,魁字营精锐已兵合一处,一千五百人,人人双马,看得义匪马宣口水直流,不过义匪马宣,现在要改名了,改成义勇马宣了,义匪千余人,重组为黄家湾义勇军,马宣自领统领,马邑为副统领,张贵暂时不派任何人加入义勇军。

张贵能够招降马宣,只因他身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名头,招抚使。招降马宣,只会给他记功,而绝对无过。

“大人,”马宣依依不舍的回过头,讨好道:“魁字营这马也蛮多了吧?浪费啊,浪费可耻,不若送几匹给在下,大人也看到了,在下千余兄弟,现在什么也没有?”

就连一身肌肉的马邑,也羞赧道:“大人,咱们弟兄可是真心跟你混了,大人你总不能搞不公平待遇吧。”

“去,好好混你们水师这份有前途的工作多好啊。”张贵紧皱眉头,他知道历史上张世杰镇守鄂州,伯颜不能破,后得知鄂州下游有黄家湾堡,堡西有沟渠,深阔数丈,南通藤湖,趁淋雨水涨,可拖船入湖,转而入汉。伯颜一面耀兵鄂州,围而不攻;一面暗遣总管李庭、刘国杰攻拔黄家湾堡,继而遣兵修治平江堰,破竹为席铺地,拖船入湖,迂回入汉。

可是张贵招降马宣后一直找不到黄家湾堡西的沟渠,只是找到了所谓的黄家湾堡,黄家湾堡破烂不堪,只有几名老弱兵卒,于是他很怀疑史书上记载有误。

“马大当家,你再想想?”张贵苦恼的看着阿丑湖,黄家湾面积甚大,张贵已在黄家湾耽搁了将近两个月时间,眼看伯颜已大军围困鄂州,范文虎虽不能战,但毕竟十余万大军固守鄂州,伯颜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也不容易。

但伯颜此人,肯定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自己苦心积累的招降马宣,就是想堵住鞑子大军南下的道路,自己虽然兵力甚微,但只要处处赶在伯颜行军前方,设置陷阱,累也要把元朝大军累死,再者张世杰已率领援军从京城出发,夏贵和李庭芝等将领又已做好了准备,伯颜若还想如历史一样三年灭掉大宋,恐怕也不容易了吧。

现在最大的变故就是吕文焕,此人不投降元朝之前是宋朝的忠臣,投降后又成了元朝的忠臣,实在是可怜又可恨。

大江沿岸多是吕家部将,只要吕文焕上去劝降,历史上有一大半所谓的宋朝名将一兵不发就降了大元朝,大元朝水师越战越强,兵力越战越多,和吕文焕有很大的关系。

“矮张,马某真的没听说过,是不是大人搞错了?”马宣皱着眉头,道:“马某落草黄家湾数年,对黄家湾的每一处地方都了如指掌,从来没听说还有沟渠连通黄家湾。”

“大人,大人。”一个小兵骑着快马迅速向张贵靠近,大声道:“鞑子数骑侦察,刚好和我军相遇,陆大人抓到了鞑子几个骑兵,可惜的是让鞑子的小将逃走了。”

“哦,好。”张贵只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高兴道:“走,咱们去看一下。”

然而,还没有走到半路,一个小兵又来到了跟前,尴尬道:“大人,鞑子的小将杀了一个回马枪,我骑兵抵挡不住,被对方救出了鞑子骑兵。”

“什么?”张贵愕然,要知道魁字营倾注了他无尽的心血,精锐的武器,坚实的盔甲,还有一人双骑,竟然连鞑子一个小将也挡不住?

张贵不由加快脚步,来到军中,只见陆秀宗左臂用布包住,隐约可以看到白布被血染红,着急道:“君诚,你没事吧。”

张贵不由更加担心,看来自己苦心训练的所谓精锐,连鞑子一般探子也挡不住,现在连陆秀宗也受了伤,看来以后的还会更加艰难。

“多谢大人关心,用过了药,没事了。”陆秀宗惭愧,道:“末将无能,竟然让鞑子杀了两个来回。”

“怎么回事?”张贵沉声道。

陆秀宗情绪有点低落,低声道:“我军正在进行常规的训练,却没想到鞑子探子数骑闯了进来。”

“我军人多欺负人少,很快就把除了小将外的鞑子骑兵抓住了,正想好好庆祝一下,想不到,想不到鞑子小将竟然杀了回来。”

“就一个人吗?”张贵有点奇怪,魁字营的战斗力并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

陆秀宗更加惭愧,道:“正是,对方只有一人,但手中一把长矛却非常娴熟,我魁字营人数虽多,但被鞑子小将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乱成一团,竟然被鞑子闯了进来。

“末将无能,见几名兄弟都是对手,上前试图拦住鞑子小将,想不到鞑子小将凶狠,末将一招不着,竟然被伤了手臂,魁字营的兄弟见末将受伤,更乱成了一团,就这样被鞑子小将救出了他的骑兵。”

“他奶奶的。”张贵骂了一声,魁字营训练虽然不错,但一旦真正对敌,反应就差了很多,不过鞑子上了战场,向来不拘阵型,也难怪陆秀宗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若是真上了战场对敌,应该不至于如此:“那几个鞑子往什么地方去了。”

“正是往鄂州方向去了。”陆秀宗指着西面,道:“末将认为鞑子是有目的而来,末将担心鞑子发现我魁字营后,会派大军过来。”

“梁顾、大旗。”张贵吆喝了一声,大声道:“你们跟老子走一趟。”

“大人不可,”此时文漳也赶了过来,拦住张贵。

张贵摇头,道:“不妨,既然鞑子找上门来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老子也就过去看看情况。你和君诚守住军营,老子去一下就回来。”

“张兄弟,马某对黄家湾较为熟悉,请跟大人走一趟。”马宣自告奋勇。

马邑也不甘落后,道:“大人,我也去。”

“好,同去,同去。”张贵提了提马缰,率先跑了起来。

数骑跑到半路,马宣看了看痕迹,道:“张兄弟,马某知道有一条小路,不若我们走小路过去,看能否把这些鞑子堵住。”

数人又跑了一会,最后却从一个山谷中拐了出来。

“大人,鞑子。”马邑为人虽较愣,然而反应并不慢,然来他们刚好绕到了鞑子的前面,后面的鞑子在身后已经不到一里路。

后面的鞑子显然也发现了情况,举刀冲了过来。

“奶奶的,谁怕谁,跟老子冲。”张贵二话不说,抽出马刀就往鞑子方向冲了过去,梁顾和张贵配合习惯了,第一时间跟着冲了过去,倒是大旗,反应有点慢,至于马宣兄弟两人,哪里会想到张贵说打就打,基本没有反应过来,还愣在后面。

“他奶奶的。”马邑大叫了一声,也跟着冲了过去

鞑子比张贵还要多一个骑兵,然而张贵并不畏惧,无论梁顾还是大旗,都是均州军中数一数二的猛人,虽然马术可能比不上鞑子,但勇猛决定不会落后,自己手上的力气也不错。

至于马宣和马邑,马邑一看就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马宣在黄家湾能快活这么多年,手中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

“杀!”眼看已可以看到鞑子的样子,张贵突然大喝一声,左手竟然抽出了一把手弩,说时迟那时快,弩箭应声而出。

梁顾和大旗虽然是一个神经大条的猛人,但骑兵配手弩早已是魁字营的常规装备,这种战术也经常训练,两人见张贵如此,也立刻反应过来,抽出了胯下的手弩。

“倏”的一声,弩箭破空而去,当年张贵刚开始使用手弩袭击张弘范时,要不是张青青的惊喊,连张弘范也被张贵射下马,可见张贵对手弩的情有独钟,然而想不到的是,对方的小将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间侧身翻去。

“嘭,嘭。”连续两声,对方小将虽然躲开了张贵的弩箭,但身边的小兵并没有这么好运气,被梁顾和大旗射翻地上。

“杀!”双方怒吼,张贵紧握大刀,向对方小将砍去。

“嘭,嘭,嘭”几声,除了刚才被射翻的两个小兵外,双方竟然打了一个平手。

张贵等人孟勇有力,但对方是正宗的鞑子骑兵,马术精良,各有优势。

双方一旦分开,却并没有马上脱离战场,战马迅速转头,像是约定一般,张贵双脚狠狠踢了踢马肚子,也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眼看就要和鞑子小将交战,张贵突然大喝一声,身体竟然向右侧身翻去。

“啊”一声惨叫,掩盖了战马的奔腾,张贵锋利的大刀,竟然把其中一个鞑子小兵砍成两半。

马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眼睛,张贵兵行险着,自己虽然得手,但也要面对对方小将的雷霆一击,想不到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梁顾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长矛伸了过来,险险的挡住了对方小将的长矛。

“好。”马邑忍不住喊了起来,这是何等精巧的配合,这是何等忠诚的信任,双方只要有一丝差池,张贵就有可能受伤甚至被对方杀死。

双方再次分开。

对方小将这时才有些担忧,脸色发黑,张贵哪里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调转马头又冲了过去。

“嘭,嘭,嘭”响了几声,张贵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又把其中一名鞑子骑兵砍死,如此一来,对方仅有一兵一将而已。

“监战大人,小的把他们拦住,大人先离开。”小兵眼睛爆红,想不到刚才还是被大人欺负的宋兵,突然变得勇猛起来。

这几个宋兵的马术并比不上自己,但招式毒辣,又不畏惧性命,更可怕的是对方无论是双手的力量还是手中的武器,都要比自己强很多,所谓一力降十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监战谒只里摇了摇头,道:“对方有弩箭和弓箭,拼命吧。”

第五十三章 秘密出兵(6)

偶也,70万字了。不是借口,真是忙,现在在码第二章,估计今晚更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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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朝监战谒只里,被大宋朝节度使张贵长矛横扫,落地一刻开始,就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大宋将士从不堪一击到勇猛无敌,中间仅是一个时辰不到,自己从威风凛凛到如落水狗,也仅仅不到一个时辰。

谒只里是女直人,大父昔宝味也不干,登金朝进士第,是金朝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金朝被蒙古灭掉后,儒家思想的明哲保身便成了他投降的最好借口。

谒只里小时候就非常聪明,记忆力超强,一本书只需要看过几遍就能把它背诵出来。然而生不逢时,也狠不生为南宋人,只好弃文从武,在忽必烈还没有当上大汗时就当了他身边的侍卫,傍上了大款,要不然忽必烈也不会派他过来监战。

“嘿嘿,想不到总算是抓到了一条大鱼,”张贵笑得非常淫荡:“梁大个子,刚才都听清楚了吧?刚才的鞑子骑兵是怎么说的?监战大人,监战大人。”

“大元朝谁有资格监战,除了忽必烈那个老贼的身边人外,谁有资格呢?”

看着张贵淫荡的模样,梁顾和大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表示不认识这个人渣,陆秀宗和文漳也捏紧鼻子表示这个人俗不可闻。

马宣饶有兴趣,道:“大人,这蛮子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看你凭啥子撬开他的嘴巴?”

“唉,马大当家,不是老子说你,你当了几年水匪,怎么头脑也迟钝了?”张贵悠闲道:“对付这些蛮子,不用这么鲁莽,看老子给你导演一场戏?”

“啥戏?”马宣疑惑的看着张贵。

张贵安稳的坐在大营,吩咐道:“陆秀宗、文漳、吕武、李成、梁顾、大旗你们几个给老子过来一下,老子今日就好好给你们上一堂课。”

陆秀宗等人也颇有兴趣的看着张贵,看他究竟能有什么办法撬开这蛮子的嘴巴,众人都知道,蒙古人和大宋将士乃是世仇,不死不休,鞑子哪里会轻易就范?要鞑子投降,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爽快。

“大人,这么多人打他一个,是不是有点残忍了?”梁顾发扬国际主义精神,好奇问道。

大旗跟他秤不离砣,也发扬了国际友人的和平精神,道:“大人,要打架,我大旗一个人就可以了,用不着他们出手帮忙。”

李成怒道:“大旗,你这是什么话?头不是刚带你去干了一架,说什么也轮到我了吧。”

陆秀宗、文漳和吕武三人比较稳重,马邑砂锅大的拳头却已忍不住要杀上前了。

张贵连忙喊停,瞪了马邑一眼,道:“谁让你们动手了,不能动手,打伤了打傻了你拿什么赔老子。”

众人哑然。

张贵好好劝导了这些用拳头说话的猛男,这才小心翼翼说道:“别这样,动手动脚对大家都不好,君诚,你给老子修一间结实的屋子。”

“大人,这军营不好吗?”陆秀宗疑惑的看了一眼张贵,好奇问道:“大人不是向来住在军中?怎么才想起修房子了?”

“老子知道了。”梁顾这个最没头脑的莽汉恍然大悟,高兴道:“大人要取媳妇了,所以才让陆大人帮忙修房子,头,其实这件小事不用麻烦陆大人,让老子去修就可以了。”

“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张贵无奈的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部下,凶狠道:“先听老子说明白。”

“君诚,你给老子修一间石头屋子。”张贵比划了一下,道:“大一点也没所谓,但有一点要记住,这房子只能开一个拳头大的窗户,屋顶要用坚固的木板封结实,不能有任何空洞。”

“反正这石头屋子修出来后,人在里面白天跟黑夜差不多就行了,对了,还有一点就是房子要修厚实一些,里面尽量听不到声音。”

众人不知道张贵要演哪出戏,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张贵挥手,道:“快去快去。”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石头屋子就修好了,张贵检验了一番,评了一个及格的分数,这才把谒只里提出来,一字一顿说道:“老子知道你会听,你杀了老子四名兄弟,老子恨不得一刀把你捅死,不过觉得这样又便宜了你。”

“所以老子要好好折磨你,为老子四名弟兄讨回公道,若你受不住了,胆怯了,没胆子了,就自己杀死自己,别丢了你们女直人的脸。”

谒只里双眼发红,狠狠的瞪着张贵,突然问道:“老子是大元朝的勇士。”

“你老爸昔宝味也不干是女直人,你是女直人的种,赶紧自己把自己杀死吧,别丢了蒙古人的脸。”

谒只里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的瞪着张贵,任凭梁顾和大旗两个肌肉男拉住。

“很好,很好。”张贵笑了笑,道:“梁顾和大旗,你们好生把咱们的贵客关进房子里,可别让贵客受委屈了。”

没有皮鞭、没有杖、没有夹棍、没有火钳,什么都没有。

随着“当啷”的一声,屋子里完全黑了下来。

谒只里感觉到房子很宽,他可以坐、可以睡、可以练拳、可以打跟斗,但谒只里总觉得有点不妙。

静,太安静了。厚实的石墙,把一切声音都阻拦在外,静下来的时候,谒只里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心声,他从来也没有发现,自己心跳声竟然会这么响。

很快,他发现另一种声音比心跳的声音还要响,就是自己的呼吸声,他很想屏住呼吸,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就只能大口喘气,喘气的声音产生了回音。

除了静之外,很快谒只里又发现了另一个不妥的地方,就是石头房子太黑了。

平常的房子是不会这么黑,但不知该死的汉人用了什么材料,竟然把房子修得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谒只里试了几次,却发现睁开眼和闭上眼都是一样的结果,黑,浓得如汉人的墨水一般,稠得化不开。

谒只里突然很想说话,虽然他平日的话也不多,但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想说话,但他不知道说什么,他的心里有点堵,就像堵住了的水流不通。

于是,谒只里开始背书,他小时候记忆力很好,会背的书很多,其中有汉人的诗歌文章,有金国的诗词歌赋,也有蒙古人的天诵。

但谒只里很快就背不下去了,心情越来越难受,只因为他很想说话。

“阿爹。”谒只里还记得小时候,他问父亲:“阿爹,我们是汉人、还是金人、还是蒙古人?”

阿爹昔宝味也不干是金朝的进士,懂得知识很多,然而阿爹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阿爹,孩儿不想读书了。”谒只里淡淡说道:“宗王忽必烈招募侍卫,孩儿要去从军。”

阿爹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这么多年来,忽必烈当上了大元朝的大汗,自己也当上了监战大人,这是大汗对自己的至高信任,就连阿里海牙大人也没有这份信任。

“有人吗?”谒只里突然大声喊了起来,然而除了回音外,什么也没有。

“有人吗?”谒只里好像哭。

“有人吗?”谒只里低声哭泣。

“有人吗?”谒只里陶陶大哭。

“怎样了?”张贵不得不佩服,在黑屋子里关了三天,谒只里还没有疯狂。

“太惨了。”梁顾这个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杀人狂,此刻却不忍心道:“大人没有听到鞑子的叫声,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悲伤,老子都差点忍不住想跟他说几句话了。”

大旗拍了拍胸口:“奶奶的,原来一个人不说话也这么难受,老子要珍惜这个机会。”

“头,你说呢?”

“应该差不多了吧?”张贵淡淡说道。

于是,石头房子再次打开,谒只里没有任何的反抗,没有任何的挣扎,梁顾和大旗把谒只里提到张贵面前,张贵淡淡问道:“谒只里大人,请问您想说话吗?”

“哇”的一声,谒只里陶陶大哭,抱住张贵的大腿,鼻涕也流了出来:“想说话,我要说话,我有好多话要说。”

“很好,很好。”张贵点头,道:“老子也有很多话要说。”

然而,让张贵愤怒的是,谒只里是很想说话,但无论张贵问什么,谒只里都只是说了一些无用的话,若张贵问道伯颜的计谋,大元朝的计划时,谒只里不是装作不知,就是避重就轻。

张贵淡淡笑了笑,道:“谒只里大人,我知道你说的不是心里话,不过没有关系,老子现在也不关你黑屋了,老子就让你说过够。”

“梁顾,你先开始。”张贵吩咐道:“你好好陪谒只里大人聊天,好好侍候大人,不能让大人闲下来不说话。”

“两个时辰后再换大旗,然后就是李成,马邑,吕武,陆秀宗和文漳。”张贵拍了拍屁股,道:“老子先去睡一会,等谒只里大人有话要跟我说时再把我叫醒。”

可怜的梁顾,哪里有什么话要跟谒只里说,对着这个可恨的鞑子,梁顾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妈贵姓。”

第五十四章 秘密出兵(7)

伯颜与阿术率领大军南下,以翟招讨将一军趋荆南,千户唆都将一军入淮,伯颜与阿术率水、步军由中道循汉水取鄂州。二十日,师次盐山,距鄂州20公里。鄂州城位于汉水东,依山而筑,以石建城,矢石皆不能近,无法强攻。

宋军又于汉水西面筑新鄂,两城间横铁绠,锁战舰,密植木椿于水中,阻断舟楫往来。荆湖置大使范文虎统兵十余万固守鄂州,范文虎虽然怯战,但十几万大军把鄂州抱成一团,以水军扼江面,步军阵于两岸,配以炮弩,元军难以接近江岸。

“谒只里大人还没有回来吗?”左丞相伯颜环视了一圈,谒只里乃大汗的亲信,南下大军的监战,若有什么差池,自己倒不好跟大汗交代。

见众人摇头,阿术低声道:“谒只里武力超群,又有精锐部将跟从,应该不会有事吧。”

刘整也插话,道:“沿江的宋军听到我大军南下后,都龟缩在城堡之内,就连范文虎十余万大军都只能固守鄂州,谒只里大人怕是走远了吧。”

伯颜皱了皱眉头,道:“现在是战事紧要关头,谒只里大人又不是不懂轻重之人,怎么会不返回大营,老夫担心的是谒只里遇到了大队的宋军。”

知印百家奴是大元朝的猛将,与谒只里是至交,不服气道:“就算是遇到了大军,谒只里也能七进七出,杀几个来回。”

“百家奴,禁言。”伯颜瞪了他一眼,伯颜毕竟是新到,虽然忽必烈大汗信任自己,但阿术等人毕竟与宋军对敌数年,资格也比自己老很多:“别的不说,那均州军的将领,就是大宋朝的猛将。”

“哼。”知印百家奴不服气道:“那又怎样?若是光明正大的对阵,老子非把他的头砍下来喂狗。”

阿术摇头,道:“百家奴,莫要嚣张,此人还真有可取之处,只可惜这次不能和此人对阵,否则当是人生一大乐事。”

刘整也点头,道:“据张大人的探子回报,均州军一直躲在均州训练。”

此时,身边侍卫回报,然来是李庭、刘国杰回来了。

“大人,大喜。”李庭拱手高兴,道:“大人,找到了水道。”

伯颜却问道:“你们的大人谒只里呢?”

刘国杰拱手道:“回大人,谒只里大人继续南下,说要为我大军南下探路。”

“乱来。”伯颜怒道:“南下探路乃是探子职责,他一个监战凑什么热闹。”

李庭和刘国杰不敢说话,伯颜想了一会,吩咐道:“李庭,刘国杰,兵贵在神速,你们两人马上整兵出发,攻拔黄家湾堡,继而遣兵修治平江堰,破竹为席铺地,拖船入湖,迂回入汉。”

“遵命。”

泉子湖,古称石城。

十月十五日。

“头,那个蛮子说的话可信不可信?”梁顾气喘吁吁,胯下战马已换了第二匹。

“你说呢?”张贵瞪了他一眼,魁字营一千余人累得只有喘气的份,他倒好,竟然还有气吱吱哇哇说不停嘴。

“应该不是谎话吧。”梁顾想起这几天谒只里受到的折腾就感到害怕,梁顾偷偷看了一眼张贵,想不到张贵竟然能够想出如此残忍的办法,在黑屋子里困了三天,然后又几天不能睡觉,梁顾自认他一天也不能熬下来。

如果谒只里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说谎,那他就不是人这么简单了。想起谒只里被折磨的不像人样,梁顾心中就有几分害怕,日后看来还是要多讨好张贵,免得他想办法整自己。

大旗狠狠道:“都怪那个蛮子,奶奶的,好说不说,这么迟再说,咱们现在赶过去会不会迟了呢。”

然来谒只里率领部将李庭、刘国杰绕过鄂州,找到了通往黄家湾水道的位置,谒只里让李庭、刘国杰回去准备,自己却率领几名骑兵,准备为大军南下探路,想不到碰到了张贵的大军,落入张贵的手中。

“大人,”陆秀宗也靠过来,道:“鞑子数十万之众,就算我们魁字营能赶上又能怎样?还不够鞑子塞牙缝呢?”

文漳也好奇的看着张贵,道:“对啊,我魁字营不过千余人。”

张贵大声吆喝道:“事,贵在做与不做,非在成与不成,还不做就怎么知道不成。”

众人肃然,策马奔驰。

泉子湖。

李庭、刘国杰攻拔黄家湾堡,继而遣兵修治平江堰,破竹为席铺地,拖船入湖,迂回入汉。

伯颜、阿术率领进百骑精锐殿后。

“丞相大人,”阿术向身边的侍卫招了招手,道:“将士们都走远了,咱们也走吧。”

“鄂州十余万大军。”伯颜凝神的看着远处的新鄂大营,道:“难道就没有任何一点反应吗?”

“都等了一个时辰了。”阿术摇头,道:“若是均州的矮张,说不定还能奋力一击,范文虎早已被我大军打怕了,罢了。”

“呵呵,想不到一个混混,竟然能得阿术大人如此赞赏,实在不简单。”伯颜似笑非笑的看着阿术。

阿术苦笑,道:“此人,真他妈的是个天才,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又常出奇招,实在让人憋气。”

“若不是大汗有令不得节外生枝,老子先把均州屠了再说。”

“大人谨言,”伯颜摇头,道:“大汗出兵前曾责令我等仁义先行,戒杀戮,再说北方的海都虎视眈眈,南人虽懦弱,但送上前阵累也能把海都累死。”

言下之意:南人都是替死鬼。

“咦?”知印百家奴突然看着鄂州方向,颇有兴趣道:“大人,宋军难道要过来送死?”

伯颜转眼看去,只见新鄂方向,一队骑兵气势汹汹向着伯颜方向奔驰,卷起了一阵尘埃。

“大人,”阿术不但年纪较自己要长,由于宋军对峙数年,伯颜对他颇为尊重,道:“我军兵少,还是先撤吧,跟上大军为好。”

“不慌,”阿术眯着眼,突然问道:“百家奴,对方有多少人?”

“约莫两千人骑兵吧?”知印百家奴看了片刻,道:“想不到这伙宋军胆子可不小,莫非是看着我等人少,想捡便宜过来了?”

“丞相大人,”阿术拱手,道:“宋军骑兵只有其貌不得其神,不妨我等回军迎击,杀他一个爽快。”

阿术为人勇猛,樊城之战让他面子丢尽,范文虎又像乌龟一样龟缩在鄂州里,现在不怕死的宋军竟然敢追上来,到嘴的肥肉不吃,可不是阿术的性格,再说现在可是挽回面子的重要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伯颜此时还不到四十岁,虽多得到大汗重视,但以前还从来没有独立领兵,阿术为伐宋的领头羊,伯颜自然不愿意丢他的脸,自己也有心试一下宋军骑兵。

“就听阿术大人所言。”伯颜下令,与阿术、知印百家奴等人率领不足百骑竟然调转马头,向后面的宋军冲了过去。

来人却是鄂州副都统赵文义、范兴,还真如知印百家奴所言,他们两人确实是看到伯颜殿后不到百骑,所以打起了他们的主意。

赵文义看到对方回击,不惊反喜,大声道:“弟兄们,看到了没有,穿盔甲的就是鞑子的将军,兄弟们,立功报国、升官发财的机会到了,跟老子杀。”

范兴跟赵文义情同手足,身后又有两千精锐,一下子被立功的心思蒙蔽了眼睛,策马向知印百家奴冲过去。

“杀。”知印百家奴手执长戟,人未到声音已到,长戟所过之处,宋兵纷纷坠马。

阿术也不过四十七岁,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光,阿术大小打了一百多此战斗,未尝败衄,端得勇猛,手中大刀如百炼一般,身边宋军竟是血贱纷纷,形成一片血花。

伯颜是蒙古八邻部人,身材高大,武力非凡,双手剑左右开花,也是厉害非凡。

赵文义一看,心生怯意,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狠下心向着杀伤力看起来较低的伯颜冲过去,鼓气道:“兄弟们,给老子杀。”

伯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见赵文义手执长矛冲过来,竟然也不躲闪,只见伯颜双手剑往前一架,竟然把赵文义长矛架在眼前,赵文义大喜,右手用力往下压,却不能把伯颜双手剑压下半分。

此时伯颜双手剑用力一挑,赵文义一个不察,手中长矛竟然脱手飞去,赵文义大惊,连连后退,然而胯下的战马却跟不上他的想法。

伯颜看赵文义胸口大空,双脚狠狠的踢了一脚马肚子,战马心有灵犀,向着赵文义冲过去。

“噗嗤”一声,赵文义不敢相信看着长剑轻易的穿过自己胸口,血,飞溅出来。

“呼呼”,蒙古骑兵齐声大喊起来。

范兴见赵文义一招就被鞑子将领砍下了马,心中早生退意,然而对阵的知印百家奴哪里会轻易放过他,见他一时疏忽,手中长戟狠狠的把他拍下马。

知印百家奴翻身下马,长戟对准范兴的喉咙,大声道:“降还是不降。”

“不降。”范兴暗喜,心想自己咬紧牙关熬过这一关,到时鞑子跟自己谈条件时再降也不迟。

知印百家奴皱了皱眉头,手中长戟轻轻用力一扎,带起了一片血花,再也不看范兴一眼,自言自语道:“奶奶的,这等货色降了老子也怕麻烦。”

范兴死不瞑目,他很想问知印百家奴:“奶奶的,你怎么不三顾茅庐,老子只想把自己吊高起来买。”

赵文义、范兴一去,宋军两千精锐立马散去一半,鞑子趁乱乱杀一通,竟然杀了五百多人,俘虏数十人。

第五十五章 秘密出兵(8)

“丞相大人,这些俘虏带着也是碍事,不如祭旗吧?”知印百家奴不屑的看着屈膝投降的数十名宋军,他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没有脊梁的胆小鬼。

伯颜摇头,道:“老夫出征前,大汗再三叮嘱,要我军仁义先行,不得杀戮。”

知印百家奴偷偷看了一眼阿术,只见他脸色也呈现厌恶之情,知道他多半也不想留下这些俘虏碍事,于是故作点头道:“丞相大人仁义,不过依照大人意思,这些俘虏应该怎样处置。”

伯颜沉思了一会,道:“吕参政大人乃我军前锋将军,不若把他们带给吕大人,听候吕大人吩咐。”

“尔等能否遵命?”

这些胆小的投降分子,跪下去的那一瞬间就早已把自己的祖先卖给了妖魔,哪里还有什么主意,纷纷点头称赞伯颜的仁义。

“大人,”阿术一时倒不好反对,上前问道:“如今我军虽击退了宋军的追兵,但为了大军能够顺利南下,我等还应加快速度,与大军汇合。”

“阿术大人所言极是。”伯颜考虑到大军绕过鄂州已有一段时间,自己殿后的任务也算完成,于是吩咐众人准备启程。

“大人,”知印百家奴上前道:“丞相大人先走一步,这些宋军俘虏的战马不知跑哪里去了,末将需要准备一下。”

“这个,”伯颜哪里还没有看出知印百家奴的心思,但他是顾全大局的人,却不会为了数十个俘虏而与知印百家奴翻脸,迟疑片刻道:“那好,你尽快赶上大军。”

知印百家奴脸带喜色,点头道:“丞相大人请放心,末将很快就会赶上。”

待得伯颜和阿术离去,知印百家奴带着数十部将留下来,知印百家奴翻身上马,大声道:“今日,丞相仁义,决定放你们离开,都走吧。”

“大人,小的愿意回归大元朝,小的原是大元朝的子民。”一名宋军恬不知耻说道。

不过更多人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不是说鞑子杀人不眨眼吗?一个小兵惊讶的看着知印百家奴,问道:“大人,真让我们走吗?”

“都走。”知印百家奴点头,道:“尔等失去了战马,带着你们也是浪费,我元军乃仁义之师,决定放你们回去。”

小兵给知印百家奴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大人开恩,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唯有下次再为我大元朝效忠了。”

小兵说话,一步三退向鄂州方向走去,众人等了片刻,见知印百家奴也不阻拦,于是越来越多的宋兵往鄂州走去,鄂州是他们的家,有他们的娘亲儿子。

待得宋兵都走开了,知印百家奴突然大喊起来:“来人,该死的宋狗逃跑了,给老子追,杀,杀,杀。”

蛮子骑兵嗷嗷的抽出马刀,追了上去。

“大人,你答应让我走的。”小兵死不瞑目。

知印百家奴呸了一声,道:“老子答应了,但老子又反悔了,你咬我啊。”

小兵这才瞑目,或许他终于明白,和蛮子讲道理,那是绝对讲不清的,蛮子杀人不眨眼,这绝对是真实的。

瞬间,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宋兵在前面盲目逃跑,蛮子轻快的刀收获人头,收获愉快,收获激情。

“大人,”身边一个侍卫把刚砍掉一个宋军头颅的知印百家奴喊住,大声道:“大人,好像又有宋军来了。”

“又来了?”知印百家奴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身边的侍卫:“在哪里。

小兵用手指了指西南方向,大声道:“大人,小的听到了,是宋军的精锐骑兵,人数约莫有一千多人。”

“哼,这又有什么可怕的。”知印百家奴笑了笑,道:“你小子的钱是不是赚够了?老子还要拿几个人头回去换几瓶烈酒呢?奶奶的,那酒喝起来真是爽快。”

“奶奶的,迟到了。”张贵隐约听到远处的杀戮声,快马加鞭:“魁字营,给老子跑起来。”

“大人,前面有人?”梁顾狠狠踢了几下马肚子,赶在张贵面前,张贵抬头看去,只见零星一些骑兵在前面迟疑不前,看起来非常慌乱。

“是友军。”陆秀宗比较稳重,一眼就看出是禁军的服饰,提醒道:“应该是朝廷的禁军?”

“禁军,难道是鄂州出兵了。”张贵跟在梁顾身后,迅速来到了这几个散兵前。

散兵也认出了魁字营的盔甲,要不然早就没命逃走了。

“大人,请为赵大人、范大人报仇。”散兵直奔主题,道:“鞑子绕过鄂州,进入汉水,赵大人、范大人看到鞑子使诈进入汉水,带领部将奋不顾身在所不辞,誓要狙击鞑子数十万大军,但终究寡不敌众,赵大人、范大人死于马下。”

“啪。”张贵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散兵身上,大声道:“老子是均州矮张,狗日的敢骗老子?快说鞑子究竟是多少人?”

“不,不到百人。”散兵大惊,樊城之战,矮张的名字算是名震襄樊两淮。

“那你们呢?”张贵狠狠瞪着散兵,只等他一说谎就开打。

“两、两千人。”散兵吓得连哭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张贵这样,刚才一见面就跑路好了:“大人请饶命,赵大人、范大人和鞑子将领刚见面,就被对方砍杀,我等小兵见机不妙,只好逃跑。”

“奶奶的,还带卵子不。”梁顾不耐烦道:“两千人打不过不到百骑的鞑子,咱们大宋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

“对方都是什么人?”张贵心中有几分暗喜,连忙追问。

散兵原本就是跟在后面的小兵,哪里知道这么多,纷纷摇头。

张贵只好先冲上去再说,反正按照散兵说了,对方不过百骑而已。

“让弟兄们准备。”张贵马上下令:“文漳、吕武,你们率领本部骑兵攻击,用标枪,君诚跟老子一起,伺机行动,大举你率领本部绕过去,动作要快。”

陆秀宗等人纷纷答应,身边的几个小兵看到张贵等人二话不说就要杀回去,其中一个小兵鼓起勇气道:“大人,请准许在下跟从,老子要为赵大人、范大人报仇。”

“就凭你。”大旗不屑的看了一眼。

散兵着急了,大声道:“都是吃朝廷饷银的兄弟,大兄弟可别话说死了,若不是赵大人、范大人刚碰头就被鞑子杀死,老子也是敢拼命的。”

“好了,不拍死的就跟在老子身边,别挡了老子的去路。”张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大声道:“文漳、吕武,还不出发,等赏是吗?”

魁字营这才纷纷出发。

知印百家奴脸色变了变,对方来得非常急,而且战马奔跑起来非常整齐有力。

“弟兄们。”知印百家奴高举长戟,大声道:“跟老子再杀一场。”

刚才的一阵毫无意义的杀戮,刚好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怒火,知印百家奴又是军中的猛将,鞑子向来不把宋军看着眼里,挟着刚才的胜利,竟然举刀向着张贵的魁字营冲了过去。

文漳、吕武不断的调整阵型,标枪阵传自鄂王,经过郭平等人改良,最终被魁字营学了七八成。

“来得好。”文漳手中的标枪在空中划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大声道:“兄弟们听令。”

魁字营算是军中精锐,又有不少来自北归的汉子,马术虽比不上长年累月与马作伴的鞑子,但比起起来宋军要好得多。

知印百家奴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但他不能退缩,左丞相伯颜、平章政事阿术两人刚脱离不久,这伙宋军奔跑整齐、阵型散而不乱,明显是老手。

“杀。”知印百家奴手中长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亮光,怒道:“杀,杀,杀。”

长刀上还沾着血的蒙古骑兵,盔甲还没来得及擦亮的蒙古骑兵,眼里的凶残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蒙古骑兵,以为对方又会像刚才一样一冲即散。

“杀。”虽只有几十人,但蒙古骑兵配合习惯,不约而同呼喊起来,声势竟然盖过了魁字营一千多人的声势。

文漳暗中笑了笑,突然双脚用力,战马长啸,不由加快了步伐。双方的骑兵越是接近,知印百家奴就越是心慌,虽然他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虽然他对蒙古骑兵还是充满了自信,但一种不妙的念头却一直缠绕他。

突然,知印百家奴一个翻身,身子竟然翻到了马肚子下,随后延绵不断的“倏、倏”声音,划过天空。

蒙古骑兵手中的大刀还没有来得及舒展,三尺多长的标枪,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标枪借着战马奔跑的速度,来得非常快,当标枪插进他们的胸口,穿过他们的后背时,他们才清楚的看清了漆黑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标枪。

知印百家奴躲过标枪,立刻从马肚子上翻身上马,手中长戟在身前舞起一片影子,锋利的长戟刃头,把满以为早已把鞑子杀光的魁字营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文漳、吕武部迅速穿过,只剩下知印百家奴面对张贵、陆秀宗两个指挥使六百余骑兵。

知印百家奴双目爆红,即使面对数百名宋军,竟然没有一点害怕。

“老子均州矮张,不杀无名之辈。”张贵恨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砍杀魁字营数名兄弟,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取他狗命。

知印百家奴大笑:“老子就是知印百家奴。”

“好,好。”张贵突然想起一件事,笑道:“看来伯颜、阿术刚离开不久吧。”

“你。”知印百家奴大惊,阿术主帅还说此人不会出征,现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自己身边,阿术大人曾说此人不可忽视,自己还不以为然,看来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知印百家奴咬紧牙关,即使死也要死得光荣,指着张贵怒道:“狗日的汉人,可否敢与在下一战。”

“战你个头。”张贵大怒,摘下胯下的手执,大声道:“还不动手,等通知吗?”

梁顾、大旗等人笑了笑,手中弩箭对准了知印百家奴。

“杀。”知印百家奴手中长戟舞动。

“噗嗤”,一支准确的弩箭射中了了知印百家奴的脑门,陆秀宗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奶奶的,死就死,还浪费老子时间。”

“留下十人打扫战场,其余兄弟跟老子追。”张贵赞赏的看了一眼陆秀宗,想不到半年不见,这个嘴里向来说着仁义的谦谦君子,现在也变成了杀人狂。

这绝对是一件好事,难道不是吗?

第五十六章 秘密出兵(9)

“阿术,知印百家奴怎么还没有赶上。”伯颜心情有点不安,知印百家奴是他从大都京城带过来的亲信,现在都过去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说也应该赶上来了。

阿术倒没想到这个问题,刚才知印百家奴示意要屠杀这些碍手碍脚的战俘,自己也是赞同,摇头道:“估计这些该死的俘虏不听话,百家奴费了不少时间。”

“大汗再三叮嘱,让我等少杀戮,这些宋兵以后都是咱们的兄弟,都是咱们的子民了。”伯颜苦口良心劝说道。

“少杀戮,不见得吧?大元朝的偌大江山,就是凭借勇士们的马刀杀出来。”阿术心中诽谤了一句,道:“大人,这些宋军都是胆小的主,汉人所谓杀一儆百,就是这个意思。”

阿术突然勒住战马,迅速翻下伏下身体,脸色变了变:“大人,后面有骑兵追上来。”

“会不会是知印百家奴赶上了?”伯颜看着阿术,谨慎问道:“再说有知印百家奴殿后,宋军哪敢轻易追上来。”

阿术迅速上马,大声招呼身边的侍卫,这才急忙道:“大人,来不及了,先走再说。”

伯颜见阿术说得严重,知道他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只好踢了踢马肚子,战马也迅速奔跑起来。

阿术紧跟在伯颜身后,却又十几个骑兵殿后,伯颜看着阿术,道:“兄弟们没跟上来吗?”

阿术摇头,道:“大人,大量的骑兵,绝对不是知印百家奴,骑兵奔跑有序,末将认为是宋军的精锐。”

“那,那百家奴不是有危险?”伯颜这才有点慌张,知印百家奴率领数十骑兵殿后,竟然没有一点声音就被对方杀光?想起刚才两千所谓宋军精锐,不到半个时辰就被自己不到百骑冲乱,那该死的宋军到底来了多少骑兵?

“恐怕见长生天了。”这话阿术当然没说出来,知印百家奴是伯颜带过来的亲信,对伯颜言听计从,阿术嘴里虽然没意见,但心中对他依然有几分不爽,安慰道:“大人勿要担心,百家奴是我大元朝猛将,勇不可挡,宋军想要困住他不容易,可能是宋军绕过了知印百家奴。”

阿术找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借口,宋军绕过知印百家奴?难道宋军未卜先知,知道伯颜和自己在前方不成?然而很快又把身边的侍卫分出了一半,低声交代了几句话,最后又追上来。

伯颜见阿术如此谨慎,苦笑道:“阿术,事情是不是非常严重,我们离大军还有多远。”

阿术故作镇定,笑了笑,道:“只不过宋军人数较多而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些准备也好,大军离开有一段时间,估计是进入黄家湾堡了,不过末将认为刘整、吕文焕等并不知道我们遇到了追击。”

开什么玩笑呢?南下大军除了伯颜就是自己了,两人若是给宋军一锅端,那南下大军中就只有以吕文焕、刘整为首的韩军将领,这些汉军将领若听话还好,若是有些其他想法,自己就是大元朝的罪人了,想当初自己为什么就要听伯颜的话,率领侍卫殿后?难道自己心中而已认为宋军不敢出兵?

“快,给老子再快一些。”张贵像是打了鸡血,恨不得让战马腾云驾雾飞起来。

文漳、陆秀宗等人莫名其妙的跟在身边,陆秀宗更是大声道:“大人,兄弟们急行军将近一天了,再不休息恐怕就有些兄弟们会掉队了。”

“大人,”文漳伏低身体,前面的风很大,吹得脸颊生疼:“前面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大人不顾一切?”

“给老子追,若是追上来了,这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劳。”张贵也不多说,一句话打消了两人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突然,梁顾和大旗率领的先锋传来一声惨叫,只见前方一处高地之上,突然出现十几个蒙古骑兵,手执强弓,瞄准先锋骑兵不停放箭。

魁字营虽是急行军,但平素训练也有这个内容,遇到袭击也不慌,迅速的向两边散开。但纵使魁字营反应再快,然而蒙古骑兵的弓箭也不算慢,还是有两个小兵倒在地上。

“都给老子散开,围上去。”梁顾怒道“大旗,跟老子上。”

梁顾说完,翻身下马,提起巨大的盾牌,弯腰冲了上去,梁顾跟从张贵已久,从来没有见过张贵如此焦急,此时梁顾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为大人扫清去路。

大旗反应也不算慢,听到梁顾喊话,也取下盾牌向着小山坡冲上去。

蒙古骑兵想不到梁顾和大旗两人竟然敢弃马冲上来,十几支强弓对准了梁顾和大旗的盾牌,却想不到两人的盾牌是特别制作,只听到弓箭叮铛的响了十几下,竟然连一支也插不进去。梁顾和大旗两人身材高大,手力又好,蒙古骑兵虽然箭无虚发,但问题是弓箭不会长眼睛,也不会绕弯绕道盾牌身后的梁顾和大旗身上,正当蒙古骑兵拿梁顾和大旗毫无办法时,魁字营已把蒙古骑兵围了起来。

“冲。”领头的蒙古骑兵,见拿梁顾和大旗两人毫无办法,自然也不等梁顾和大旗上来,反冲下去,想借助战马的冲力把两人撞死。

“大旗,给老子小心了。”梁顾大喝一声,竟然向着蒙古骑兵冲上去,眼前就要撞到战马之时,右脚用力一蹬,竟然绕到了骑兵的左边,手中的盾牌微微一侧,“嘶”的一声,锐利的盾牌竟然划破了战马的马肚子,血如喷泉般喷出来。

“嘶嘶”一声惨叫,战马向前奔跑两步,竟然勒住了马步,倒在地上。

马上的骑兵被抛了出来,梁顾大喝一声,两步上前,手中的盾牌轻易的划过想努力站起来的蒙古骑兵的头颅。

“铛”的一声在梁顾后脑的头盔响了起来,一支弓箭竟然准确的射中了他的头盔,幸好他和大旗的头盔都是经过特殊改造,弓箭没能射穿,然而梁顾还是感到双眼一阵迷糊,眼前冒出了一堆星星。

“啊”的一声惨叫,梁顾隐约中觉得一个骑兵倒在自己面前,又觉得有人在身边叫喊自己,勉强睁开眼睛看起,只见张贵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张贵抓住梁顾的双肩用力摇晃,大声喊道。

梁顾用力晃了晃头颅,总算醒了过来:“奶奶的,鞑子的手劲太大了。”

“都脑震荡了。”张贵瞪了梁顾一眼:“奶奶的,胆子还真不小。”

“头,你不是说这盔甲能挡住鞑子的弓箭吗?”梁顾满不在乎道:“这些鞑子挡住了去路,老子看着讨厌。”

张贵虽有意把梁顾、大旗两人往人肉坦克方向培养,但见梁顾如此信任自己,心中倒有几分惭愧,道:“以后不允许这样了。”

梁顾傻乎乎的点了点头,才发现鞑子身上插满了标枪。张贵见扫清了道路,于是再次上马追了上去,这样的情况路上又遇到了两次,张贵越发肯定追的人就是伯颜和阿术了,自己的到来虽然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但历史还是顽强的按照原来的方向滚下去,直到滚不动的那天,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量把方向改变。

“大人,这伙宋军来得非常快。”阿术大声道:“还请大人为末将报仇。”

伯颜大惊,道:“你想干什么?”

“大人。”阿术苦笑,道:“末将留下来,倒要看一下对方是何方神圣。”

“说什么昏话,要走咱们一起走。”伯颜有几分勇气:“要留就一起留,老子倒也想看一下,这宋军难道就长了五头六臂不成。”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想不到自己手握数十万大军,竟然被所谓的懦弱的宋军追得如丧家之犬。看来自己是太过于自大了,也太过于忽视宋军的骑兵精锐了,自己满以为大宋除了躲在均州的那个人外,再也看不起任何人。

阿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伙宋军不但战力惊人,就连战马的耐力也比自己的要好,难道是那个不成?阿术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战意。

“咦?”阿术眼睛突然一亮,看着前方,大喜:“大人,你看。”

很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来到伯颜和阿术身边,拱手道:“末将刘整见过两位大人。”

伯颜、阿术这才安下心来,阿术喘气道:“武仲,你怎么过来了。”

刘整拱手道:“丞相、大人,我军已安置在黄家湾堡,末将见两位大人迟迟未到,所以才出来接应,末将是不是来迟了。”

伯颜苦笑,道:“不迟,不迟,刚刚好,武仲再不过来,在下就成了宋军的刀下魂了。”

“怎么回事?”刘整大惊。

此时,不远处一个小山头上,张贵狠狠的看着蒙古骑兵已把伯颜、阿术、刘整三人围了起来。

“奶奶的,这老不死的还真谨慎。”张贵眼睛爆红,都要冒出火了:“都给老子认准了,那个身材高大的就是伯颜,蛮子的左丞相,这次蛮子南下大军的老大,此人满脑子想灭我大宋,日后再有机会,老子非炖了他不可,还有那个老头不用老子说了吧?”

“不就是刘整吗?这老头在咱们大宋算是有名了。”陈大举蔑视道:“不用说剩下的那个就是阿术了。”

张贵苦笑,道:“这下你们知道老子为什么要追上来了吧?若不是刘整这斯谨慎,带了这么多骑兵,老子都想杀进去了。”

“狗日的,你说你过来就罢了,还带了上万骑兵,**的是出来接应还是出来打仗。”文漳也嚷嚷道。

“大人,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陆秀宗看着不远处奔跑着的蒙古骑兵,担忧问道。

“怎么办?凉拌。”张贵狠狠瞪了前方一眼,道:“君诚,你把地图拿出来看一下。”

“沙洋堡。”张贵指着地图,斩钉截铁道:“鞑子一定会攻沙洋堡。”

第五十七章 秘密出兵(10)

沙洋堡,堡内往日的繁荣与热闹早已失去了踪影,从得知蒙古大军绕过鄂州后,沙洋堡就开始收拢附近百姓,然而蒙古骑兵来得太快了,还没等王虎臣做好准备,挟着奔雷之势的蒙古骑兵已开始把沙洋堡围困起来。

“大哥,边都统已安全前往新城。”王大用满脸忧虑,来到城墙上王虎臣的身边。

“大用,要不你也过去吧?趁蒙古骑兵的大军还没有完全合拢。”王大用并不是他亲弟弟,两个人是族亲,王虎臣看着王大用,想起家里的老娘亲,心一软,道:“大用,你去新城,万一、万一实在抵挡不住,你回去帮大哥照顾家里的老娘。”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王大用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王虎臣,指着城墙上的守军,道:“大哥,你看一下,这三千名弟兄,他们家里何尝没有老娘,何尝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亲朋好友,但他们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王虎臣惭愧,想不到平时用拳头比用嘴巴还多的族弟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握住王大用的手,道:“大用,大哥受教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希望老娘能够体谅孩儿一片忠心。”

“吾皇在上,臣王虎臣以死效忠,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王虎臣面朝南方,跪了下去。

王大用“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宝剑,高举怒喝:“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大人,”此时,城门卫士迅速过来,道:“大人,城下有使者求见。”

“大哥,见还是不见?”王大用见王虎臣有些迟疑,问道:“大哥,不若让小弟去打发他。”

“哼,”王虎臣冷冷说道:“见一下有何妨。”

约莫等了不到一刻钟,王大用奇怪说道:“大哥,使者带上来了。”

“杨仁风,竟然是你?”王虎臣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杨仁风曾与他是同僚,都在都统边大人身边同事,想不到他竟然当了蒙古人的俘虏。

杨仁风为人飘逸,不随大流,是难得的清流之辈,王虎臣真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投靠蒙古,襄樊战役之时,沙洋堡也做好了救援的准备,王虎臣当时就想把杨仁风带上。

“虎臣兄,正是杨某。”杨仁风拱手,道:“吕家对我家有恩,杨某今日乃报恩也。”

“哼,说得好,吕家对你杨家有恩,难道朝廷对你杨家就没有恩了吗?”王虎臣不屑说道,他想不到杨仁风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杨仁风愣了一下,严肃道:“虎臣兄,大元朝奉天承运,蛟龙出生,我等理应顺应天意,为天下万民保得残生。”

“当今朝廷奸臣当道,昏君糜烂,正直臣子得不到重用,天下万民如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杨某投得明主,乃杨某大幸也,杨某不才,现在是大元朝断事官。”

“这是我大元朝左丞相让杨某送给虎臣兄的黄榜、檄文,而这个盒子里装的则是赵文义的人头,丞相让杨某问虎臣兄,虎臣兄要选哪样。”

鄂州副都统赵文义鲁莽出兵,被伯颜砍于阵前,也不知道伯颜逃命之时怎么就能保住赵文义的人头。

“很好,很好。”王虎臣已说不出话来,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如此无耻的,想不到这些所谓的儒家风流,一旦下定了决心投降,竟然能说出如此的大道理来。

“想必你的丞相大人还说过,选择黄榜和檄文就能生,选择赵大人的人头就要死。”王虎臣冷冷说道。

“城下,数万大军。”杨仁风一点也不畏惧,指着远处道:“黄家湾尚有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在那遥远的北方,无尽的勇士如天上的繁星。”

“大元朝有长生天的保佑,”杨仁风表演非常投入,大声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小小沙洋堡难道还能挡住大元朝前进的步伐。”

“沙洋堡或许不能保住,”王虎臣笑道:“不过沙洋堡却能取你的人头。”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量你也不敢。”杨仁风不屑笑道:“沙洋堡下数万大军,只需杨某一生令下,就算是一人射一支弓箭,也能取你性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还不如早日降了大元朝,日后咱们汉人的事终须汉人处理。”

这倒是说出了杨仁风的心里话,汉人的事终究须汉人处理。

“哈哈,”王虎臣突然笑道:“两军交战?老子只不过把那些鞑子当作会咬人的狗而已,要和老子交战,就那些蛮子也配。”

“大用,给老子绑着,老子今日就代朝廷砍他的头。”

王大用一愣,大声道:“遵命。”

随后,身边的侍卫如狼似虎,迅速把杨仁风绑了起来。

“王虎臣,你敢。”杨仁风怒道:“丞相大人说了,你要是敢杀我,必屠你王家九族。”

“哈哈,天下还有老子不敢的事。”王虎臣笑得有点苍凉:“老子既然敢站在这里,早已经是王家不孝之人,王家九族数千人的性命,换取一个汉贼的头颅虽不知道,但历史终究会证明,王虎臣也他妈的是朝廷的忠臣。”

“王大人,饶命。”杨仁风见王虎臣像疯子一样,突然心中害怕起来,脚一软,竟然跪了下去。

“迟了。”王虎臣突然拔刀,刀光掠过,一个还带有惊恐的眼睛的人头落在城墙上。

王虎臣提起杨仁风的人头,大声道:“如敢言投降者,如此人。”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带血的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沙洋堡响起了隆重的声音。

吕文焕看着沙洋堡不吭声,只是指挥将士把沙洋堡围困起来。如此过了一天,等到第二日,伯颜率领终于后军赶到。

“丞相。”吕文焕尊敬道:“王虎臣并没有投降的意思,杨仁风已殉国。”

“为杨大人记功。”伯颜看着吕文焕,道:“听说王虎臣曾经是你大哥的部将。”

“正是。”吕文焕犹疑了片刻,不敢说话,等伯颜吩咐。

伯颜沉思了片刻,道:“王虎臣也算是一名猛将了,猛将不应该葬身此地,你再去说一下。”

吕文焕点头,自从投降之后,他早已有了这个准备,时刻为大元朝捐躯的准备,时刻不把自己当作人的准备。

吕文焕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沙洋堡城门附近,大声道:“王虎臣,你客还曾记得当初襄阳城内,吕帅对你的栽培之恩。”

王虎臣提起杨仁风的人头,用力向吕文焕扔去,大声道:“吕帅若能活到今日,想必早已被气死,老子恨不能代吕帅清理门户,以免让吕家蒙羞百世。”

吕文焕让侍卫捡起杨仁风的头颅,黯然离去。

“很好。”伯颜是一个果断之人,见王虎臣没有招降的希望,立刻下令:“忙古歹活万户,把金汁炮推上来。”

吕文焕觉得奇怪,自己虽降了蒙古,但伯颜对他还是颇有戒心,很多计划都不让自己参与,见伯颜现在没有防备自己,吕文焕认真的观察起来。

很快几架巨大的投石机推了上前,只见随同的蒙古士兵取来了很多陶罐。在大亚美尼亚的西部,毗邻着摩苏尔、马里丁两个地区,北部和格鲁吉亚接壤。这里的边界地区,附近有一口喷油的井,每天都会从中喷出很多油,这种油不能食用,只能用来制成一种药膏,医治人畜的皮肤病和其他疾病,还可以作燃料,所以又被时人称作猛火油。

张弘范看到张贵把火油运用到攻城之中,就想起了这种猛火油,伯颜南下之时,带着他们的驼队,带来了大量的猛火油。

张弘范把猛火油装进陶罐,用皮革封号口子,扎紧,陶罐外面再绑上一团浸满油的麻团,一个金汁炮弹就做好了。

炮弹运到前线,只需在发射之前,由士兵将绑在外面的麻团点燃,炮弹抛出去,触地碎裂,猛火油四溅,引发熊熊大火,成百上千颗这样的炮弹一时齐发,沙洋堡霎时变成一片火海。

“头,我们是不是来迟了。”当张贵率领魁字营赶到沙洋堡附近,沙洋堡已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梁顾担心问道。

张贵黯然,即使自己知道历史又能怎样,难道凭借自己一千多魁字营,就想冲击大元朝数万大军不成。

“咦?”大旗奇怪的叫道:“头,城内还有人。”

张贵看过去,只见满是浓烟的沙洋堡西门城墙,竟然看到十几个宋兵鬼鬼祟祟的爬出了城墙,蒙古人虽已把沙洋堡围了起来,但由于浓烟和大伙,蒙古军向来纪律又是散漫,竟然远远的躲开了。张贵只是在马宣的帮助下,走水道才能穿过蒙古骑兵的包围圈。

“李成、文漳,你带领部将跟老子上去。”张贵行事向来果断,见到沙洋堡围在担心,立刻下令道:“君诚,你率领余下兄弟为我们警戒。”

还没等陆秀宗、陈大举和吕武回过神,张贵已率领梁顾和大旗借着浓烟,走向沙洋堡的城西,幸好现在是漫天浓烟,鞑子竟然没有发现张贵潜向城西。

张贵等人来得非常快,原本打算率领十七名水军投降的副将傅益竟然被堵了一个正着。

“大人,我是过来投诚的。”仓促间,傅益竟然来不及分辨来人。

“很好。”张贵冷冷道:“杀了。”

魁字营动作非常迅速,在大元朝的金汁炮声中,竟然不到一刻钟就把十几人杀得精光。

“大人,怎么办。”李成舔了舔大刀上的血迹,兽性大发。

“进城。”张贵二话不说,大声道:“文漳,你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老子快半个时辰、慢者也只需一个时辰就出来。”

“到时把这段城墙给老子炸了。”文漳听令。

张贵迅速接过飞爪,这些都是熟门熟路的功夫啊,三下两下就爬了上来,此时城内熊熊大火燃烧,浓烟滚滚,张贵等人竟然没有被蒙古骑兵发现。

第五十八章 以卵击石(1)

张贵带李成和本部士兵进入沙洋堡后,才发现堡内已乱成了一团,巨大的陶罐从天而降,燃烧的火球犹如天雷一般,落在木头修建的房子上,房子迅速燃烧。

沙洋堡内的建筑已被火烧成一团,不知所措的老百姓跑到街道上,然而巨大的陶罐却从天上而降,有些不幸运的小百姓,被陶罐砸了一个正着,大火瞬间把他吞没,连惨叫声都没有,有些幸运的小市民,被砸在地上的猛火油溅到身上,猛火油引起的剧烈燃烧,却使得他们生不如死。

“大人,是猛火油。”身边一个侍卫大声道。

“奶奶的。”张贵有点后悔,自己用火油做武器,现在被鞑子模仿,竟然用猛火油充当燃烧弹,这猛火油就是后世的石油,不但比火油要便宜,而且燃烧更为激烈,也不知道鞑子在哪里找到了这么多石油。

要知道这个世上还没有开采石油这么一种说话,要收集这些石油,唯有一些露天的油井才能取到。

中国境内好像只有新疆才有,难道自己要跑到新疆?

“沿着围墙走。”张贵大声吩咐,梁顾和大旗两人,高举盾牌拼命挡在张贵头顶上,纵使这样,还是有不少火星溅到张贵身边。

“大人,那些老百姓太可怜了。”大旗这莽汉,竟然难得起了仁义之心。

“别出声。”张贵吆喝了一声,低着身体赶路,大宋有数十万、上百万将士,然而有血性的不多,沙洋堡的王虎臣、王大用就是其中两个,张贵无论如何都是要把这两人救走的了。魁字营将士看到了张贵的表态,也只好低着头赶路。

此时,沙洋堡东门,王虎臣躲手执一副盾牌,身体却挡在盾牌之后,仔细的计算着鞑子发射的金汁炮,一些没有盾牌的收兵,则是把身体紧紧的贴着垛口之上,恨不得把身体融入到石头里面。

鞑子的投石机虽然来势汹汹的,但幸好以是燃烧弹为主,燃烧弹再多,但对沙洋堡的城墙也不会有影响。

“大哥,你说边大人会不会派援兵来救我们?”王大用天真问道。

王虎臣伸出头看了一下,也不知道鞑子带来了多少燃烧弹,反正暂时没有停止的意思。

王虎臣摇头道:“新城兵不过三千,百姓亦不过数千,边大人自保尚且不足,怎么能够来救我们。”

王大用笑了笑,道:“大用不也是说说而已嘛。”

此时,身边的侍卫低声道:“大人,城内的百姓伤亡惨重。”

或许王虎臣早已想到这种情况,低声吩咐道:“大用,你带一个指挥的兄弟过去,收拢一下百姓。”

王大用摇了摇头,却吩咐身边的侍卫过去,吩咐把百姓收拢前往城东,至少也要远离鞑子的金汁炮,奶奶的熊,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起了这么一个烂名字,听起来就觉得阔气。

突然,城墙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王虎臣抬头看去,然来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金汁炮攻击,王虎臣侧身看去,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城门前方,密密麻麻的已经成为了鞑子的天下,不过仔细看起,却仍然可以看得出这些只不过是身穿皮甲的蒙古汉兵。

吕文焕板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眼前矮小但却牢固的沙洋堡,内心却觉得委屈,自己虽是选择了明主,但明主并没有珍惜他的意思。

黑杨低声道:“大人,鞑子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好事就让他们自己人去挑,坏事就让咱们去做。”

吕文焕摇了摇头,道:“这是朝廷对咱们的信任,这是咱们立功建业的时候,别说了,好好把这小城攻下去吧,若是耽搁的时间长了,丞相会不高兴呢?”

“鞑子那个金针炮还真是厉害。”黑杨有点羡慕,道:“鞑子攻樊城时怎么不拿出来呢?”

吕文焕愣了一会,才道:“去年均州的那个矮张袭击了鞑子的工场,听说就是把鞑子的投石机毁掉了,听说两个来自遥远的穆斯林修的投石机威力更大。”

“喳喳,这矮张还真是个好儿郎。”黑杨不由赞扬,如今虽然是两个阵营,但对英雄的敬仰却没有界限。

忙古歹率领骑兵,在蒙古汉军后方来回奔驰,一方面是促使蒙古汉军进攻,一方面准备在蒙古汉军打开城门后能够迅速冲进城内。

刚才的金汁炮,忙古歹相信城内已乱成一团,沙洋堡如剥开了衣服的女子,就等自己去取。

沙洋堡是小堡,只有一道小得可怜的护城河,吕文焕驱使大军迅速前进,巨大的沙包扔进护城河内,很快就堵住了河水,垒起了一段通道。

巨大的云梯,缓缓前进,云梯下是一个用牛皮蒙住的巨大的柜子,士兵们躲在柜子里头推动云梯向城内靠近。

“大哥,下令吧。”王大用双手稳稳的握住一把强劲的神臂弩,大声道。

王虎臣点头,接过鼓手的木槌,狠狠的敲打起来,一阵急促的但带有极强节奏的鼓声,瞬间响起。

“杀。”王大用吆喝了一声,手中板扣放开,一支强劲有力的弩箭向着云梯底下的柜子飞去。

“好。”身边的侍卫大声喊了起来,云梯停了一会,但很快就继续往前推去。

“再来。”王大用大声喊道,身边的侍卫连忙帮忙把弩箭装起来,王大用冷冷的看着那架云梯,眼睛爆红。

“中。”王大用心头猛然跳了一下,心有灵犀放开板扣,弩箭划破空气,带起了“嘶嘶”的声音。

“好。”身边的侍卫依然吆喝,不过王大用射得确实不错,云梯又停了一会,不过这次停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然而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云梯继续往前。

“再来。”王大用如输红了眼睛的赌徒,大声嘶喊。

“上苍保佑。”向来不信鬼神的王大用,心中虔诚的祷告。王大用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一股清晰的念头涌现,就在那微妙的一瞬间,王大用板动了板扣。

弩箭,锐利的弩箭,带着金属箭头的寒意,向着云梯飞去。

“好。”城墙上的将士瞬间轰动,只见那架被王大用连续射了三箭的云梯,终于停了下来,远远看去,在云梯底下的箱子旁边,流出了血迹。

然而,一架云梯的停止并不代表沙洋堡守军的胜利,随着云梯的慢慢靠近,战场逐渐转移到沙洋堡的城墙的争夺,城墙上的守军也开始放箭,强劲的弩箭给蒙古汉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嘶嘶”划破空气的声音,“噗嗤,噗嗤”插进蒙古汉军身体取走他们生命的声音,吆喝声,叫喊声汇合在一起,让王虎臣感到几分疲倦。

然而,弩箭虽然锋锐,但蒙古汉军的云梯还是顽强的靠了过来,在被守军摧毁了几架云梯后,蒙古汉军终于踏上了城墙。

“杀。”王虎臣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刀拉出了一道百炼,把刚踏上城墙的蒙古汉军砍成两段。

“大哥,好刀法。”战场虽然惨烈,然而王大用竟然还能帮忙吆喝,只见他双手拿着巨斧,斧头锋利无比,闪闪发光,每次巨斧闪过之时,底下就会是一具尸体。

“杀。”黑杨身为总管,又是吕文焕的亲信,本来不用亲自上阵,然而黑杨向来自视武力超群,眼看城墙上的蒙古汉军越来越多,也逐渐占据了一定优势,黑杨立功心切,竟然也跟了上来。

“噗嗤”一声,黑杨手中的长矛轻松的在宋兵的喉咙上点了一下,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可怜被刺中的宋军一时没有牺牲死去,紧紧捂住喉咙在地上打滚。

“杀。”王虎臣大怒,大刀向黑杨砍过去。

忙古歹有点无语,上万的汉军,攻打屁大的小城,打了半个时辰,竟然还不能打开城门,难道蒙古汉军就不知道城内有无尽的财富,无尽的杀戮吗?

“吕大人,”忙古歹冷冷说道:“看来吕大人不愿意同室操戈吧?”

“忙古歹大人,这是什么话?”吕文焕皱了皱眉头,鞑子的汉语水平让吕文焕觉得莫名其妙,忙古歹虽只是一个小万户,但自己竟然拿他毫无办法,谁让他是蒙古人。

“屁大一个小堡垒,守军人数不过三千,而吕大人兵力数倍于宋军,竟然连一段城墙也攻不下来?”

吕文焕不悦,道:“忙古歹大人说得容易,怎么不见大人上阵?”

吕文焕哪里受得了忙古歹的再三督促,不耐烦说道,他是南下大军的先锋,大元朝的参知政事,职位还在刘整之上,若真计较起来,吕文焕倒不怕他。

“就等你这句话了。”忙古歹再也不看吕文焕一眼,大声招呼本部将士准备攻城。

或许是伯颜看到局势已定,想让忙古歹立功,又或许是伯颜再也忍受不住蒙古汉军和沙洋堡的相持,当忙古歹过来请示时,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王虎臣的本领不错,但黑杨手下功夫也不简单,两人你来而往打得热闹,谁也不吃亏。蒙古汉军兵力虽多,但问题是沙洋堡正门的城墙就只有这么大,蒙古汉军能够上来的兵力也有限。

“大哥。”王大用接下黑杨的长矛,大声道:“鞑子要上来了。”

王虎臣看到王大用接下黑杨,连忙退出战场,只见不远处蒙古骑兵竟然不顾蒙古汉军的伤亡,直接冲过蒙古汉军的大阵,大阵乱成了一团。

看来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王虎臣握紧大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都要坚持,哪怕沙洋堡可以延缓蒙古大军一刻钟,他都要坚持。

突然,王虎臣大惊,只见一队穿着打扮有点奇怪的士兵沿着城墙迅速向城门靠近。

“莫不是鞑子混进了沙洋堡?”此时也来不及阻止这队士兵,王虎臣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队士兵来到城门,幸好的是这队士兵也不管,直接就上了城墙,王虎臣这才看清,然来是是宋军

“城内什么时候还有士兵没上城墙?”王虎臣奇怪的看了看这伙宋兵,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伙宋兵心狠手辣,每次出手必然会有一人倒下,可以用弩箭的时候,他们绝对不用刀,可以用刀的时候,他们有舍不得用弩箭,他们人数虽少,但所过之处,蒙古汉军纷纷被屠,城墙很快就清理出一段空间。

与王大用对阵黑杨觉得有点不妙,打了一个幌子硬是撕开了王大用的巨斧,这才发现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微笑。

“是你。”黑杨连想也不想,一个跃身竟然跳了城墙,把王大用和王虎臣两人看得如木头一般呆住了。

此时张贵才从怀里掏出弩箭,郁闷的探头看了一眼,黑杨这家伙命实在是太大了点,竟然没有摔死。

由于张贵率领魁字营强有力的加入,蒙古汉军的第一波冲击竟然被打了下来。

忙古歹这时才来到城墙下,黑杨崴了脚,拉住忙古歹,大声道:“大人,宋军的援兵到了。”

“何来的援兵。”忙古歹大怒,想要挣开黑杨的手:“整个沙洋堡都我大军围得铁桶一般。”

“是矮张,是矮张来了。”黑杨捡回了一条命,心扑通噗通的响。

“哼,就算是宋军的皇帝来了,老子也要杀一个爽快。”忙古歹大声喊道。

第五十九章 以卵击石(2)

发生了一件极不愉快的事,一个客人在西藏感冒了,处理到晚上十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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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臣目瞪口呆的看着黑杨跳了下去,若不是刚才和他交手,王虎臣甚至以为黑杨是一个懦弱胆小鬼,然而刚才的交手告诉他,黑杨的武力并不在他之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见到这伙人,竟然不顾生命危险直接跳下了城墙。

这简直是天下大笑话。

眼看鞑子兵又要攻城,王虎臣连忙吩咐余生的宋军重新整理,刚才的一轮厮杀,超过一个指挥使的守军兵力伤亡,剩下的宋兵也多是受伤。

“王某多谢大人救命之恩。”王虎臣看到张贵从身后一个简易的背包中取出了几个药膏,然来刚才他不小心被鞑子上了手臂。

幸好伤得很简单,张贵梁顾和大旗的协助之下,很快就把药膏贴上去,这才连忙把王虎臣扶住,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均州张贵,不过这次却是私自出兵,王大人可不要把矮张的名字传出去哦,要是给朝廷知道了,矮张这官就保不住了。”

“你就是鞑子克星张贵张大人,均州节度使。”王虎臣惊呆了,木鸡了。

“均州节度使这话还好理解,可这鞑子克星,谁给起的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听了。”张贵点头,道:“不才真是张贵,什么鞑子克星,那都是鬼话,哪个弟兄不是拿命去跟鞑子拼命,只不过矮张运气好,活的时间长了一些。”

王虎臣实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矮张,竟然是如此好说话,于是也不再拘束,拱手道:“大人冒朝廷不韪,身陷险地,末将敬仰。”

王虎臣只是一个守城将领,职位不过都统,在张贵面前确是可自称末将,张贵摆手,道:“非也,非也。矮张之所以敢冒朝廷不韪,乃是矮张忠心报国,并非私利也。”

“大哥,杀千刀的鞑子又要上来了。”王大用见王虎臣跟张贵聊了半天,要不是鞑子不畏死又要攻城,王大用自己都想过来听一下,在战场上他们有什么话好说的?

“王兄弟,等打退了这伙鞑子,咱们就撤出沙洋堡吧。”张贵淡淡说道,仿佛他眼前的鞑子就像他砧板上的鱼肉一般。

“不可,万万不可。”王虎臣大吃一惊,道:“张大人,请在下难从命。”

“若说和鞑子交战杀戮,在下就算是舍弃了生命也在所不顾,不过若是要撤出沙洋堡,说什么也不可。”王虎臣坚定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张贵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专心指挥魁字营准备战斗。

王大用好奇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魁字营小兵,只见小兵身穿精锐的盔甲,盔甲并不是全身覆盖,只是把重要的地方覆盖起来,这样显得更加灵活的精锐。

小兵从简易的背包中掏出了一个皮囊,皮囊鼓鼓的,在皮囊外有一根引线,王大用觉得奇怪,不过眼看鞑子的云梯又重新推了上来,只好专心用铁钩去推鞑子的云梯。

忙古歹有点愤怒,黑杨把他死死拉住,跟他说什么均州援兵进城,而且这援兵就是让大元朝丢尽了脸的均州的那个张贵,不若暂停进攻,从长计议。

这不是睁眼睛说瞎话吗?别说沙洋堡现在被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是有宋军能够进城,也不会是均州那个杀人狂吧,阿术大人不是说了吗?所有的情报都显示均州那个杀人狂正躲在均州练兵呢。

或许等他把兵练出来之后,所谓的大宋国还在不在倒是一回事。

强劲有力的弓箭,死死压住城墙,蒙古将士的箭术很准,每一个探出头来试图想看清目前的情况的宋兵,都会被他们射穿了头颅,不畏死的蒙古士兵,正迅速的向云梯爬上去。

越来越多的蒙古士兵聚集到了城墙之下,然而守军却拿这些蒙古鞑子毫无办法,在蒙古弓箭控制之下,这些守兵往往还没开始瞄准,就被蒙古骑兵的将士射杀。

王大用突然听到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只见身边的小兵竟然掏出一个火折子,火折子用陶瓷盒子装着,迎风吹了一下,火折子竟然有了火星。

“预备。”那个强有力的声音,穿透了整段城墙,只见小兵用火折子把皮囊上的引子点燃。

“放。”随着声音落笔,小兵把皮囊扔向了鞑子的人群之中,王大用只听到接连不断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城墙下响起。

王大用探头看去,只见皮囊被预先装好的火药炸开,火油四溅,大火很快就燃烧起来。

城墙下的鞑子,一个不擦被火油溅到了身上,有些运气不好的小兵,被皮囊砸了一个正着,剧烈的燃烧起来。

真是现世报,鞑子刚用金汁炮把沙洋堡烧得一塌糊涂,现在却被魁字营的火油烧了回去。

“虎臣兄弟,撤退吧。”张贵见鞑子稍稍退兵,来到王虎臣身边。

王虎臣摇头,道:“王某曾经说过,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张贵叹气,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多固执得可怜的人呢?耐心道:“然来王大人是为了自己的名誉,而置大宋、置皇上于危险之中。”

“大人。”王虎臣拱手,道:“末将不敢,末将试问对大宋、对朝廷、对皇上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不见得吧。”张贵摇头,道:“张某问你一句,沙洋堡有多少百姓?”

“三千九百四十三百姓。”王虎臣对沙洋堡非常熟悉,随口说道。

那大宋呢?

“这个。”王虎臣迟疑了片刻,却说不出一个数字。

“张某告诉你。”张贵认真严肃,道:“大宋有一万万以上的百姓。而他们,正面临着鞑子的屠刀,然而虎臣兄弟却为了自身名誉,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那些千千万万的百姓呢?”

王虎臣还是摇头,道:“沙洋堡是王某的根,是王某的命,沙洋堡没了,末将就活不下去了,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自然有天下人去做。”

“真是一个固执愚蠢的家伙。”张贵不满的看了一眼王虎臣,突然右手迅速化掌为刀。

“你。”王虎臣来不及说话,“噗通”一声摔倒地上,身边的宋军迅速把张贵围了起来,要不是刚才张贵救援他们,还杀了不少鞑子,王虎臣的侍卫还以为张贵是鞑子的细作呢?

“都别动。”张贵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道:“在下均州节度使,沿江招抚使,你们可是想造反不成。”

“大用,你把王大人背上,咱们都走。”张贵吩咐道,他知道城墙的火线挡不了鞑子多长时间。

王大用迟疑的看了一眼张贵的掏出来的牌子,不知所措。王大用是知道张贵的,并且对他多为敬仰,却没想到张贵会直接把王虎臣打晕。

“难道在下没有这个权力吗?”张贵提高声音,厉声道:“都给老子撤退,沙洋堡守住了又能怎样?”

“大人。”王大用谨慎道:“城内还有不少百姓。”

“顾不了这么多了。”张贵摇头,道:“咱们先撤往新城,若新城也破了,整个淮西地区就不稳了,淮西不稳,整个大宋就算是陷入了尴尬之地。”

“保得性命在,哪怕没钱烧?”张贵大声道:“今日之仇,留得他日再报,城内的百姓不会有事的,谅他伯颜也不敢大开杀戮。”

守军这才有所松动,但一些受了伤的士兵自愿留在城墙上战斗,一直到死去。

于是,张贵带领数百人尚没有受伤或只是轻伤宋军,在烟火的迷茫之下,竟然弃城而逃,若是让有心人上告朝廷,别说王虎臣,就连张贵也逃脱不了职责,王大用背着王虎臣,跟在张贵身后。

“大人,怎么走?”王大用疑惑的看着张贵。

张贵也没有在乎,捂住嘴巴吹了起来,此刻城墙对面竟然响起了。

“都退后,一些。”张贵把王大用拉着后退了几步。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城墙竟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此时,新城。

“大人,”任宁有几分恐惧,道:“鞑子太多了,数不清的元军把沙洋堡团团围住,属下认为王大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边居谊初事李庭芝,积战功升至都统制。今年为京湖制置帐前都统,守新城。边居宜居谊善御下,得士心,凡战守之具,治之皆有法。所以新城上下一心,颇有团结。

“虎臣吉人自有天相。”边居宜苦笑,道:“当初老子让他过来新城,他偏偏不听话。”

任宁有点紧张,道:“如今行程将士不过三千,百姓不过万人。新城虽然坚固,但也耐不住鞑子兵多将广啊?”

“哼,”边居宜哪里不知道任宁的心思,厉声道:“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我等为国效忠之时,新城关乎淮西安危,关乎大宋前程,那个龟孙子要是让老子知道他有异心,老子死之前也要砍了他奶奶的头。”

任宁抖了一下,知道边居宜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底子里却是说到做到之人,不由对边居宜更加畏惧。

第六十章 以卵击石(3)

“忙古歹大人,住手,住手。”吕文焕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沙洋堡内,幸存的百姓和守军被气急败坏的忙古歹收拢在一起,想必忙古歹想按照以往的习惯,准备屠杀这些抵抗的不知死活的汉人祭忌死去的勇士。

忙古歹愤怒,刚才的一场大火烧死了他不少弟兄,骁勇的蒙古骑兵,竟然窝囊的死在大火之下,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事,蒙古的英雄,应该死在战场之上,应该死在战刀之下,而不应该死得如此窝囊。

“吕大人莫非要干涉蒙古人的事?”忙古歹阴森的看着吕文焕,若不是他们汉军不作为,用得了自己上场吗?自己不用上场,就不会有这么多英勇的雄鹰坠落南方,白白牺牲在这个贫瘠的小城下,南方那烦嚣得让人心动的京城,是这些勇士的梦想。

吕文焕有点气急败坏,道:“丞相说过,我南下大军应当仁义待人,不得杀戮无辜,忙古歹大人莫不是要违背大汗的旨意?”

“大汗的旨意自然是不能违背的。不过这是无辜吗?”忙古歹指着那些只有眼睛可以动的守军,还有就是怒目相瞪的百姓,道:“他们是刁民,刁民,看到了吗?”

忙古歹拉出一个老头,狠狠说道:“看到了吗?就是吕大人口里说的无辜,用菜刀杀了老子一个侍卫,要不是老子的侍卫挡住了菜刀,他甚至还要把老子都杀了呢?”

吕文焕环视看了一圈,突然觉得有点心虚,勉强道:“大人说的只是个别人而已,大伙,大伙还是顺民,都是无辜。”

“呸,汉贼。”吕文焕刚说完话,那个老头“咄”了一口,大声道:“老子是汉人,老子是宋人,老子不用你这个汉贼说情。”

“老子就算是死,也还是汉人,老子还有面子见祖宗,老子还有根。”老头大声嘶喊,仿佛要把心中的怒气喊出来。

“你,你。”吕文焕这次可真是气急败坏了,大声道:“你这是愚忠,看到了吗?你们的守军跑了,朝廷不管你们了,我大元朝以仁义治天下,我吕某人为了天下大义,何必跟你一番见识。”

吕文焕说这话时,心跳加速,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他投降蒙古后,一直为自己编织一个可笑的理由:自己是为了天下大义,顺应天下潮流。

“呸,汉贼。”老头都懒得跟他说话了,直接骂人。

“汉贼。”底下的百姓也忍不住跟着骂起来,你小子降了蒙古人,做蒙古人的龟孙子也就罢了,还敢出来露面就是你的不对了。

吕文焕脸色一时发青,一时发黑,身边的黑杨拉了拉吕文焕,道:“大人何必跟他们一番见识,不如上奏丞相,让丞相决定吧。”

吕文焕点点头,正要离开沙洋堡,想不到伯颜却在阿术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忙古歹,住手。”伯颜直接下令,道:“先把这些百姓看管起来,日后还有用处。”

日后还有用处,吕文焕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但只要能够救下这满城百姓,吕文焕也就没多想。

忙古歹还想争辩,伯颜厉声道;“照办。”

忙古歹这才委屈的把这些百姓收拢起来,至于受伤的守军和百姓,丞相没有吩咐,他们爱干嘛干嘛去,不过看样子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吧。

吕文焕拱手,道:“丞相仁义,吕某感激不尽。”

边居谊呆在城墙上一整天也没有下来,新城不似沙洋堡一般小气,宽阔的护城河,坚实的城墙,还有相配应的瓮城、女墙,完全是按照大宋边州最高等级修建。

更重要的是新城守城装备充足,边居谊屡立战功,乃军中一名猛将,手下能战之士不少,敢战之士不少。

“大人。”任宁担忧的看着远方,道:“末将晌午时看到沙洋堡方向升起了浓烟,沙洋堡怕是守不住了。”

“大元朝数十万大军……”

“你再扰乱军心,老子就杀了你。”边居谊冷冷说道:“沙洋堡的探子一日还不回来,老子就要在这城墙上等到他回来为止。”

“老子恨不得你在城墙上等死。”任宁有些愤愤不平,不过还是故作尊敬道:“大人教训极是,末将不敢。”

突然,日落之下,落霞之中,一骑至。

过了护城河,进了城,气喘吁吁见过边居谊,道:“大,大人,沙洋堡被鞑子用金汁炮焚烧。”

边居谊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故作镇定,道:“还有呢?”

然而任宁却面露喜色,像是听到好消息,若不是边居谊在身边,他都想大叫一声以示庆贺,王胡扯和他都是边居谊身边的亲信,但只要有王虎臣在的那天,他任宁永远都排在下一位。

“没有了。”探子摆手道。

“混蛋,怎么会没有了呢?”边居谊瞪了探子一眼,大声道:“你小子是干嘛去了。”

“在下看到城破,无数的鞑子涌进沙洋堡,然后就赶回来了。”探子摇头,道:“鞑子包围了整个沙洋堡,小的没看到有人跑出来。”

突然,城墙上响起了一阵局促的鼓声,边居谊右手无意识的握紧了大刀,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队骑兵袭来。

“莫非是鞑子?”边居谊很清楚的知道宋军骑兵的宝贵,除了京城外,其他地方部队要调动如此之多骑兵,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新城内有三千守军,又有厢军若干,乡兵若干,算下来也有接近八千人了,然而就这八千人的大部队,拥有战马只有数十匹而已,而且还多是探子使用,平常小兵想摸一下也不容易。

边居谊非常谨慎,也不急下令备战,毕竟已接近天黑,鞑子就算是再愚蠢,也不会在夜里攻城吧?

“大人,大人,是骑兵。”倒是任宁有点慌张:“不会是鞑子来攻城了吧,大人快下令啊。”

“镇定,再说话就杀了你。”边居谊对任宁的忍耐已达到了一定程度,枉自己之前还信任他,授予重任,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难道在危险之前,人总会露出自己原来的本性。

“大人,是宋军。”身边一个侍卫眼睛较好,远远的看出了来人的盔甲。

“是哪支部队?”边居谊有点奇怪:“难道是朝廷的援兵?朝廷的援兵,什么时候调动这么快?不过就算是再快,京城过来新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啊?”

“莫非是李大人派过来的援兵?”边居谊更加奇怪了,也只有镇守扬州的李庭芝,才有这么多骑兵,就算是泸州的夏贵,也以步卒为主。

边居谊不用猜测很长时间,骑兵很快就来到了护城河,下了战马。等确认身份,放下护城桥,然而让边居谊奇怪的是,只有一部分宋军弃马过了护城河,其他宋军却迅速上马,竟然掉头消失在黑夜之中。

很快,副将就跑了上来,道:“大人,好消息,是沙洋堡的王大人带领部下逃了出来。”

“好,太好了。”边居谊抚掌大笑:“老子就知道这家伙死不了,让王虎臣滚上来见我。”

副将迟疑了片刻,道:“大人,王大人昏迷了。”

“是怎么回事?”边居谊有点慌乱,问道:“难道王大人受了伤?”

副将更加尴尬,拱手道:“大人不妨去看一下王大人。”

“哎呀,就是,就是。”边居谊拍了拍头颅,自言自语道:“老子都昏了头。”

等边居谊来到了王虎臣面前,却看到王大用哭丧着脸,见边居谊赶紧拱手道:“大人,末将弃城而逃,还请大人重重处罚。”

边居谊看了一眼昏迷的王虎臣,知道其中另有原因,于是把身边的随同都叫了出去,这才问道:“大用,怎么回事?还有虎臣怎么了?”

王大用把张贵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这才道:“末将担心王大人的安危,只好听从了张大人的意见,撤出沙洋堡来到新城和大人汇合。”

“末将不战而逃,死不足惜,请边大人念在王大人也是无心之过,饶过王大人一命。”

“老子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你们了。”边居谊叹道:“大用,张大人说得很对啊,当时老子就让你们两人来新城,你们偏不听,如今张大人把你们送了回来,老子还来不及多谢他呢?”

“对了,张大人怎么不进城?”边居谊奇怪问道:“难道张大人对老子有意见不成?”

“不是,不是。”王大用羡慕道:“张大人说还要去骚扰一下嫂子,让鞑子睡不成觉。啧啧,大人没听到张大人说这话时的表情,仿佛就是去做一件很简单的事一样。”

“奶奶的,老子以为自己的胆子够大了,想不到张大人这才叫胆子大啊,怪不得当初他一个人还敢闯进鞑子大营,还杀了不少人。”

“张大人远在均州。”边居谊有点奇怪问道:“然而鞑子绕过鄂州,从黄家湾进攻沙洋堡,不过是这几天内的事情,张大人怎么会这么快到来?”

“就算是骑兵。”边居谊更加奇怪了:“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难道是张大人一早就想到鞑子南下,一定会绕过鄂州,然后进攻沙洋堡不成?”

“老子当初还以为鞑子只是围攻鄂州,虽然李大人下令戒严,但老子还是不敢相信鞑子竟然会绕过鄂州,孤军南下。”

“也不算是孤军南下。”床上的王虎臣突然接话,道:“鄂州是范大人驻防,范大人是不敢出兵的,鞑子只需少数兵力,就可以堵住鄂州。”

第六十一章 以卵击石(4)

“边大人乃军中猛将,大人过门而不入,会不会让边大人有所想法?”陆秀宗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贵。

夜,已深,十月天气虽然有些凉意,但虫豸的叫声反而让空气显得闷热。

身边的小兵打着呼噜,梁顾是老毛病了,不知怎么连大旗也给传染了。呼噜声此起彼伏,让张贵觉得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可贵,那样的美好。

这个世界,若没有战争该多好啊。自己努力一把,取两个老婆,一个暖脚,一个暖手,再多取一个传宗接代,奶奶的,这样就完美无缺,也不枉自己辛辛苦苦来一趟了。

“什么时间了?”张贵并没有正面回答,边居谊是军中军中猛将,此人性格激烈,忠义,史书上曾说:“铁石肝肠死末休,孤城高倚汉江秋。三千血战皆忠义,不效襄阳事敌仇。”

“寅时了,大人不若休息一下,到了时间末将再叫大人起来。”陆秀宗揉了揉眼睛,连续作战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

“不了,还要等探子回来呢?”张贵轻轻的捏了捏大腿,大腿有点酸痛,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被战马摩擦得双腿内侧流血的新兵蛋子。

“鞑子数十万大军南下,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鞑子有灭我大宋之心,只是朝廷至今仅派出张世杰率领供圣军前来救援,难道朝廷就真不担心鞑子攻下京城?”陆秀宗忧心忡忡,他熟读圣人之书,讲究的是君君臣臣,不如张贵,后世生来就是平等的观念。

“呵呵,朝廷之事,自然有朝廷的相公们担忧。”张贵没心没肺笑了笑,道:“眼下咱们要做的事,就是要尽力延迟鞑子的进军速度,让李大人和夏大人做好准备,也好让朝廷的相公们多做争执。”

“鄂州十几万精锐。”陆秀宗愤愤不平:“范文虎不发一兵,朝廷却屡次嘉奖,反倒是均州军,没有朝廷的命令,大人却私自出兵,就算是立功,朝廷也会责怪,甚至会将大人押解回京城。”

“当年十二道金牌……”

“好了,君诚。”张贵皱了皱眉头,道:“军人,当保家卫国,效忠皇上,还是那句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见到国家兴亡之际,也应当奋起抵挡,范大人能守住鄂州,已经是偌大的功劳,咱们不去评说也罢了。”

“更不用说咱们是军人,是铁骨铮铮的军人,是脊梁顶天的军人,是热血奋斗的军人。军人,就应该做军人应该做的事,当国家、当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军人就当奋起,就当用生命去守卫这个国家,用热血去守卫这个民族,用青春是守卫自己的家人。”

“大人,某受教了。”陆秀宗感激的向张贵拱手,道:“一直以来,君诚私以为大人只想保存自己,把战场当作自己的垫脚石,却从来没想到,大人竟是如此无私之人,君诚惭愧,惭愧。”

张贵故作玩笑,道:“那就是说君诚还没把老子看透哦。”

陆秀宗还真没有把自己看透,自己并不是想保住这个皇上,他想保住的是这一方热土,想保住的是这一方故人,这个民族值得自己去奋斗,这个时代值得自己去拼命,仅此而已。

陆秀宗笑了笑,张贵用他独特的方式,掩盖了他与生俱来的忠君爱国,当年在峰贴峡寨,陆秀宗还以为张贵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甚至因此还对他产生了微言。

“嘘。”陆秀宗正要说话,张贵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很快阵地边缘的哨兵对上了口令,不一会儿,一个瘦小的探子悄声走了进来。

“大人,成了。”来人高兴的做了一个手势:“只可惜鞑子太多了,迷药却太少了。”

“好,草上飞,事成之后老子给你记功。”探子名叫草上飞,走路轻巧,身手敏捷,反而真名没人知道。

“呵呵,多谢大人了。”草上飞谢过张贵,他并不是均州军队列,是张贵借杜浒的名义招徕的义士,张贵给他记功,也就是说已承认了他是均州军的一份子,这可是天下义士最高的敬意。这些日子以来,张贵率领的均州军已经为他打下了偌大的名声。

“君诚,把人叫起来。”张贵吩咐道。

“大人,早醒了。”梁顾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老子都等半宿了,就等大人这句话了。”

“干,老子还以为就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大旗满眼幽怨的看了一眼梁顾,把梁顾吓了一跳

张贵转眼看去,李成、文漳、吕武、陈大军都已睁大眼睛,不过张贵却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愫,是更加的尊敬、尊重和爱护。

“狗日的,待会要是没精打采,坏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送回均州养老。”张贵笑骂道。

众人都安静下来,送回均州养老,以后面子就没地方摆了。

“天瑞,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张贵看着蠢蠢欲动的文漳,问道。

文漳脸色有点尴尬,道:“大人所说的炸药包倒是一早就准备好,只是那个铁桶,铁桶。”

“铁桶怎么啦?”张贵奇怪问道,现在鸡蛋都有了,他才说没有油?

“火工头怕老子弄坏了,说什么也不肯借。”文漳不好意思说道:“说什么非要自己在一边看着。”

张贵用铁皮制造了一种简易的炉灶,行军打仗时还能够折叠起来,方便携带。

张贵愣了一下,大脚丫踢过去:“滚,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寻你是问。”

夜,酉时,静得让人发慌。草上飞轻巧的在前面带路,张贵还真听不到任何落地的声音,若不是张贵白天还跟他打过交道,还真以为他是鬼神变化。

“大人,这炸药包成还是不成。”陆秀宗担忧问道。

“什么不成,当年解放军解放……”张贵一时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当年老子的街坊还亲自示意了,威力大得很,就是太浪费火药了。”

“是啊,这一大包火药,估计都十几斤吧。”文漳依依不舍,道:“咱们均州军魁字营,费劲了心思才凑了这么点火药,大人不会真的想一个晚上把他用掉吧。”

“财去人安乐,打仗最终靠的还是人。”张贵肯定道:“今晚老子非让鞑子谈炮色变,教鞑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狗日的,就随便用些金汁炮,就吓唬老子,老子吃了一天的烟火,今日非要让他们尝试一下味道。”

众人蹑手蹑脚走了半宿,草上飞终于停了下来,张贵这才发现众人已到了一个小山坡上,草上飞指着不远处的大营,低声道:“大人,看到了吗?那些哨兵估计有一半要倒了,军营里头估计也倒下了不少。”

“喳喳,都是鞑子的骑兵,一个个长得牛高马大。”

张贵看了看草上飞瘦小的身子,笑道:“鞑子长得牛高马大又怎样了?还不是一样被你草上飞兄弟暗算?”

“喳喳,你草上飞的功夫可真不是白吹的,鞑子身经百战,你小子还是摸了进去。”

“嘿嘿。”草上飞笑了笑,也不说话,张贵对他的奉承,让他感到十分的自豪,他向来不满自己的身体,现在给张贵这么一说,反而对自己的身体又是满意之极。

吕文焕今晚睡得非常不安,不安的原因有很多,首先是沙洋堡的百姓虽然是免受一死,但丞相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考虑,一直把这些百姓关在一起,到了傍晚时才给喝了点粥水,却再也不提放走他们。

吕文焕去劝说,却被丞相一句话顶了回头:“这些人里说不定有宋军的探子,还是等攻下新城再说。”

吕文焕一想,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于是也不再提放走这些百姓的话,不过吕文焕知道伯颜是在推搪自己,虽然大军攻下了沙洋堡,但并没有抓住王虎臣和王大用两人,反而让他们逃了出城,恐怕早就回到了新城吧。

还有一点不安的是鞑子对他的态度。刚开始投降时鞑子对自己当然是尊敬有礼,但现在却越来越是淡薄了,开路攻城的苦事让自己去做,功劳却任由鞑子同僚去抢夺,这些事自己自然不好当面对伯颜说,但吕文焕知道,自己成了鞑子手中的一个棋子,要想保住性命,唯有做一个有用的棋子罢了。

最后还有一点,自己手中虽有几万蒙古汉军,但这些蒙古汉军明显是训练不足,应该是刚成军不久,但就是这些训练不足的蒙古汉军,却成了冲锋陷坚的先锋,经久沙场的蒙古精锐骑兵,竟然成了监军?真是可笑之极。

“黑杨,兄弟们都睡了吗?”吕文焕有点不放心。

黑杨点头,道:“大人,末将刚巡营回来,兄弟们都睡下了,对了,大人,末将发现一件颇为奇怪的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黑杨。”吕文焕叫道:“你我虽是军中,但吕某向来把你当成兄弟,有什么不该说的话?”

现在身边的亲信不多了,能够拉住一个算一个。

黑杨笑了笑,道:“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末将发现鞑子的大营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哨兵也不放一个,莫非是鞑子知道有汉军帮他看守营地?”

吕文焕大惊,问道:“是忙古歹部吗?”

“嗯,忙古歹部就在我军旁边,末将巡逻时看了几次,都不见鞑子军营有什么动静。”

“不妙。”吕文焕突然有点心慌,问道:“此次攻城所用的金汁炮,所有陶罐都放在忙古歹军中,若是宋军有什么计谋,那忙古歹就有危险了。”

“有危险不是更好。”黑杨诋毁了一句,道:“那大人的意思?”

“嗯,我去一趟忙古歹大人的军帐,看一下怎么回事。”

第六十二章 以卵击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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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准备好了!”小山坡上,张贵看着一字排开的土炮,压低声音吆喝,酉时的夜,静得一塌糊涂,就连呼吸声也能听见。

“大人,下令吧。”文漳、李成、吕武、陆秀宗、陈大举,魁字营五个指挥,指挥使和副指挥使各自控制一个土炮,能混得上指挥或副指挥使的都是一方能人,有这些人控制土炮,相信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些所谓的炸药包,几乎用掉了魁字营这次出征所携带的炸药,据说郭平已率领援军过来,但鞑子已封锁了南下的道路,郭平要想绕过这个大圈子可不容易。

况且,均州军不但不能全部出征,反而大军需要留守,第一次均州屠城事件让张贵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不愿意困死一处,但现实只能让他困死一处。

均房两州,经过短短半年的经营,让张贵看到了希望,让他看到了衷心的喜悦,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一番,也有了更多职责,他不能容忍均州屠城事件再次发生。

然而,张贵秘密出征的消息迟早都会传到鞑子大营,谁敢保证鞑子会不会再次出兵均州,炒了他的后路。所以均州军主力只能,而且目前也只能留在均州,以应付虎视眈眈的史天泽部、一直想着报仇雪恨的张弘范部。

“放。”随着一声令下,张贵自己也点燃了引线,“吱吱”的引线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清晰:“卧倒。”

“嘭、嘭、嘭”如天雷一般,在小山坡响起,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炸药包飞向天空,一道道亮光划破夜空,让人看到其中的绚丽。

吕文焕觉得自己就在做梦,做一个很荒唐的梦,梦中的他看到天神下凡。

炸药包落在地上,一道道巨大的火焰升起,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忙古歹的营地冲得七乱八糟,羊皮、牛皮搭起来的简易的军营,被炸药包爆炸时的威力炸得不知飞到何处,就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也在瞬间去见长生天。

不少在梦中的鞑子,那个完美的梦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嘭……”一个更大的响声,随着炸药包响起,吕文焕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今日攻城还没有用完的金汁炮陶罐,被炸药包引起的大火引爆,瞬间响起了比炸药包更加响亮十倍的响声。

“天啊。”张贵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朵黑烟,如原子弹爆发一般,一朵清晰可见的蘑菇云在大火的火光中慢慢升腾。

“奶奶的,又走狗运气了。”张贵恨不得马上给自己奖励几个大红包。,给自己带上一朵大红花。

“呵呵,想不到老子的准头还不错。”李成恬不知耻的夸赞。

“去,我老吕说第一,谁敢认第二。”事关重大,吕武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忽视了李成和吕武两人的争执,张贵看了一眼同样是目瞪口呆的草上飞,好奇问道:“草上飞,这是怎么一回事?”

连续叫了几声,草上飞终于回过神来,敢情他老人家比张贵更加迷糊呢?刚才土炮的威力已大大超出了他的认识,然而接下来的爆炸,更是让他彻底失去了思考的意识,若不是知道张贵还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一个人,那么他宁愿相信传闻中的那句话:张贵乃天上杀神下凡,草上飞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后就跟张贵混了。

“大人,莫不是误中副车?”陆秀宗也禁不住满脸喜悦。

“什么误中副车?”张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别怪他不学无术,后世这个词用到的情况已很少了。

陆秀宗把张良的故事简单的给张贵说了一遍,良久才道:“大人,会不会是炸药包刚好砸中了鞑子的金汁炮?”

“运气不会是这么好吧?”张贵惊讶的看了一眼陆秀宗,道:“这个,鞑子应该把金汁炮藏好才对啊?别咱们真是走了狗屎运吧。”

文漳情不自禁道:“大人,通过这件事,末将认为日后的战争就会和之前的有所不同。”

看张贵被自己吸引过来,文漳这才得意道:“大人,这炸药包不但威力巨大,而且携带方便,不像所谓的金汁炮之类,不但携带不便,而且威力和炸药包相比较,也有所不及。”

“晕?”张贵抹了一下冷汗,虽然知道热火器取代冷火器将会是战争发展的最终进程,但自己又不会造枪造炮的,连火药也是拿了朝廷给的之后再提纯,这炸药包好是好,但鞑子迟早都会相处办法应对。

还有就是炸药包火药损失太大了,均州军通过种种办法收集到的火药,还不够自己打几十个炸药包,实在是败家子。

良久,吕文焕才从中醒来:“还不救人。”

“黑杨,你马上把兄弟们集中起来。”吕文焕欲立新功,既为忙古歹报仇,又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其实就是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关系。

巨大的爆炸声,早已把蒙古汉军吵醒,更不用说此时早已是抱头乱窜的幸存下来的蒙古兵。还不到一刻钟,略显惊慌的蒙古汉军已集中起来,吕文焕带着人就往炸药包落下的方向冲过去。

然而,等吕文焕冲上了山坡,除了浓重的火药的味道,早已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搜,给老子搜。”吕文焕大声喊道:“老子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宋军挖出来。”

直到天亮,小兵终于在草地上发现几个圆形的痕迹,还有杂乱的脚印。

“大人,整个山坡都让兄弟们搜过了,末将敢问大人想要知道什么?”黑杨实在忍不住。

吕文焕细细的趴在草地上,又是用鼻子闻,又是用手去挖,终于还是一无所获:“老子只想知道,宋军用了什么新型武器。”

“不是金汁炮,也不是土罐子。”吕文焕摇头道:“甚至没有发射的痕迹,难道宋军会法术,能够从天上把天雷扔下来不成?”

“都收拾好了吧?”张贵看着一脸笑意的陈大举:“若是留下半点痕迹,老子找你是问。”

陈大举猛点头,大声道:“大人,末将还没试过这么爽,不过鞑子反应也实在是太快了,要不是草上飞兄弟提醒,这次咱们怕是吃不完兜着走。”

草上飞凑上前来,道:“大人没看到鞑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吧?喳喳,就像死了老爹一样,哦,不对,比死了老爹还要生气。”

张贵笑了笑,道:“日后都给老子放亮招子了,鞑子他妈的真难缠,不是包子做的,千万不能因此而得意洋洋,要不然丢了头颅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咱们也不过是占了武器的便宜,不过鞑子很快就会想出对策,甚至有可能仿造出来。”

陈大举有点吃惊,道:“大人,不会吧?末将到现在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不会。”张贵严肃道:“鞑子的金汁炮是怎样发明的?若不是咱们火油和土罐子到处乱扔,鞑子会这么快发明了金汁炮?”

“吕文焕、张弘范、史天泽、刘整这些不都是汉人?阿术、伯颜这是更是鞑子的人精,为什么就要认为,我们能够发明的东西,鞑子发明不了?”

“所以,都给老子记住了,战争,最终还是要靠人。”

“是,大人。”陈大举谦虚受教。

让吕文焕吃惊的是,伯颜竟然没有生气,让黑杨更加吃惊的是,伯颜竟然跟吕文焕一样,趴在草地上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

“吕大人,”伯颜客气请教,道:“吕大人为宋将多年,不知道吕大人对这次袭击可有什么看法?”

“回丞相。”吕文焕谨慎的思考了一会,才道:“末将认为这只是一小伙宋军,用了一种还不知道的武器,袭击了我军大营。”

伯颜皱了皱眉头,知道吕文焕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吕文焕大营和忙古歹大营相邻,凭啥子宋军的火炮就落在忙古歹的大营之中?

不过伯颜也知道,吕文焕降元以后,一直谨慎有加,再说按照汉人的性子,吕文焕是再也没有回头路,所以伯颜对他倒是非常放心。

“莫不是那人?”伯颜想起了一件事:“年初张弘范向大汗献金汁炮,曾经说起这金汁炮是曾借鉴南人的方法,吕大人认为此事与那人有没有关系。”

此事,吕文焕身边的黑杨突然走了出来,拱手道:“末将黑杨见过丞相,在下敢肯定,此事绝对是均州的张贵所为。”

吕文焕大怒,但还是忍住不吭声,黑杨的野心他是知道的,但想不到黑杨竟然如斯大胆。

伯颜却想到南人的本性,想不到这些人降了大元朝之后,彼此之间还是勾心斗角,实在让人讨厌,不是还是堆起笑容,道:“哦,黑总管请说。”

“多谢丞相。”黑杨大喜,连忙道:“末将昨日攻城,曾经与此人对阵,不过此人带了不少猛将,末将不是对手,只有暂时撤退。”

“然而忙古歹大人不听在下劝阻,坚持攻城,中了此人的火油计谋,将士们死伤不计其数,此种恶毒的手法,也只有此人才能做得出。”

“不过忙古歹大人最终还是是攻占了沙洋堡,末将听说此人非常记仇,而且这种毒辣的手法也非常符合此人一贯的做法,所以末将认为,此次大营受袭,肯定是此人报仇来了?”

伯颜皱了皱眉头,但身边的将领却心有戚戚,张贵若真是如此记仇,怕以后轻易不能得罪此人了。

“此次大营遇袭,”伯颜沉思道:“不仅仅是忙古歹大营,还有大营附近的哨兵,不但没有按照规定放置,就算放了哨兵的地点也受到了宋兵的清除。”

“此事暴露我大军诸多问题啊。”

“均州军并不过万。”阿术的消息有点落后,不过兴致却很高:“探子所报,均州城内兵力并没有多大变化,就算是张贵出兵,兵力也不会很多。”

阿术越是兴奋,大声道:“这次说什么也不放过他了。”

“吕大人,新城就交给你了。”阿术越过丞相,直接下令道:“老子将亲自领兵,非取此人姓名,以祭我大元朝死去的兄弟。”

第六十三章 以卵击石(6)

丙寅,伯颜的军队到了新城,命令万户帖木儿和史弼将在沙洋割下宋兵的耳朵陈列在城下,用弓箭把黄榜、檄文射到城中招降,宋派大将吕文焕代表说话。

“边都统,新城一介小堡,我大军南下,可不攻而破。”吕文焕敢怒不敢言,只好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伯颜丞相仰慕边大人武力,我大元朝朝廷重视像边大人这样的英雄,不忍心大人葬身新城,边大人何不以新城纳见,日后必将为大元朝建立不朽的功劳。”

“他日边大人名留青史之时,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吕某今日提拔之恩。”吕文焕还以为自己有多幽默。

边居谊虽是一介武夫,但跟从李庭芝教长,头脑也开窍了不少,边居谊并不生气,道:“吕大人,难听的话老子就不说了,你要是不想丢脸,就回去吧,咱们战场上见,要想老子投降,先问过老子手中的大刀如何。”

“边大人,别怪吕某不提醒你,难道边大人认为,朝廷会有援兵吗?”吕文焕强忍怒气,道:“或许有吧,不过是均州些许兵卒罢了,今日有平章大人阿术亲自追捕,难道边大人还期望均州千余小兵,能躲得过鞑子成千上万的儿郎。”

边居谊笑了笑并不说话,吕文焕见没有办法,只好撤了回去。

身边的王大用已是眼冒金光,骂道:“奶奶的,汉贼。”

“只是可惜了沙洋堡中的那些好儿郎,都怪末将无能。”王虎臣看着满地的耳朵,不忍心道:“大人,这厮端的是什么计谋?”

“哦,虎臣是否看出了什么?”边居谊好奇问道,自从张贵把他从沙洋堡救出后,王虎臣蒙头睡了一夜,最后倒也想开了,或许张大人说得对,一城一池的胜负,并不代表最终的失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厮不是说了,什么平章大人亲自追捕张大人了,”王虎臣分析道:“听说阿术是南下大军的副将,有副将亲自追捕大人,那就更加肯定,昨晚的天雷巨响肯定大人搞出来的动静了。”

边居谊迟疑了片刻,道:“虎臣认为,昨晚之天雷巨响,非天意,乃张大人所为?”

“末将听说,张大人行军打仗往往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能想出别人想不出的计谋,能发明别人不能发明之物。”王虎臣肯定道:“所以末将认为,昨夜之天雷巨响,正是张大人所为,末将还听说张贵有一物叫土罐子,在樊城大战时曾立下大功,或许正是此物?”

“喳喳。”王大用也叹道:“昨夜之天雷巨响,恐怕方圆百里都能听见,若真是张大人糊弄出来,那敢情张大人还真不是常人。”

此时的张贵,却安心的躲在新城不远的山麓之间,要是让阿术知道,张贵一直就潜伏在他们大军附近,恐怕要吐血了。

“头,幸好平日早有训练,奶奶的,这蒙古骑兵也蛮厉害了吧,差点让鞑子寻到了痕迹。”梁顾歇了一口气,阿术敢打下包票亲自最终张贵,必然有他的一套。

“你以为老子平日没事干,就会折腾你们是吧,这次才知道老子说得没错吧。”张贵抓住机会进行战场教育:“老子说了一百遍,一百遍,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次让老子说对了吧。”

梁顾当了一回出头鸟,却不害怕,笑嘻嘻道:“老大那不是高瞻远瞩嘛,我们小兵哪里看得这么远。”

“哎呀,你小子还真有进展啊,连高瞻远瞩也会说,不错,不错。”张贵不由赞赏,梁顾一介白丁,斗大的字不识半斗,想不到半年时间就学了不少文字。

梁顾难得脸红,大旗接过话道:“这小子还不是蒙对了,要是让他写绝对是写不出来的。”

梁顾怒大旗揭穿自己,尴尬道:“老子就算会说,也比你小子强,你小子连说也不会说。”

“老子对老大的敬仰是发自内心的,哪里用得了说出来。”大旗理直气壮说道。

难得在紧张的战场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大伙也发自内心笑了笑,有这两个活宝在,无论多么紧张也能让人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草上飞回来,见过张贵,道:“大人英明,鞑子果然是寻不到路,灰溜溜的回去了。”

“奇怪的是,刚开始时那些牧羊犬走的路一直不错,不过到了分叉路时,牧羊犬突然打了几个喷嚏,然后就叫了起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往前走,就算被逼往前走也是找不到路了。”

“莫不是大人说的贡椒粉生效了?”陆秀宗好奇的问道。

“贡椒粉?”文漳恍然大悟:“就是卢方出高价收购的那种调料?我还以为大人带了贡椒粉是准备弄烤羊犒劳弟兄们呢?”

“去,去,老子是那种人吗?说得老子这么贪吃。”张贵怒道:“这贡椒粉可以让牧羊犬的鼻子失灵,牧羊犬的鼻子失灵后,鞑子又不是神仙,我们都走了半天,鞑子还怎样找我们呢?”

“弟兄们都给老子休息好了。”张贵看着兴致勃勃的陈大举等人,道:“战争刚开始呢?”

战争确实刚开始,次日,元朝猛将缚大用纵马至新城下,大声喊道:“边都统急急投降,我大元朝尚可绕你一命,要不然大祸临头也。”

边居谊都懒得理会这些小兵小虾,反倒是王大用,怒他与自己同名,大声喊道:“缚小子,你这个没有祖宗的家伙,聪明的快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别玷污了老子的名字,要不然老子怒了,非砍下你的头颅。”

缚大用不管,又向新城射了黄榜、檄文,边居谊这才道:“老子只跟吕参政大人说话。”

缚大用虽然有点生气,但自己职位低微,人家不鸟,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好回去禀告。

大军中吕文焕正不知计谋,听到边居谊呼唤,以为边居谊要向自己投降,连忙率领黑杨等人驰马而来,黑杨比较谨慎,带了一队人马,道:“大人,边某人之言不足信也。”

吕文焕摇头,道:“新城已被我大军团团围困,边居谊亦看到我大军南下之意已决,就算是诈降,吕某去一趟也无妨。”

黑杨还是不依,道:“边居谊此人曾从李庭芝,李庭芝为人奸诈,我怕此人用诈,还请大人准许末将率领大军前往。”

吕文焕迟疑了片刻,道:“黑总管率领侍卫便可,凉边居谊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众人前往新城,到了壁下,黑杨又有不安,道:“大人,此地险,万一有宋军埋伏,我等命在旦夕也。”

吕文焕摇头,道:“不妨。”

吕文焕话刚落笔,突然道路两岸弩箭乱发,吕文焕大惊,身上被射中了三支弩箭,幸好他身上盔甲尚好,只是胯下的战马也被射死。

黑杨大怒,但眼下非战之时,只好让护卫把吕文焕保护离开。吕文焕离开壁下,怒道:“吕某不取新城,誓不为人。”

王虎臣看着黑杨保护吕文焕离开壁下,悔恨道:“奶奶的,吕贼命够大了,怎么也射不死他。”

众人安慰了他一番,只好再回新城。然来王虎臣怒吕文焕率领蒙古汉军充当蒙古大军先锋,想设计杀了吕文焕,也好报沙洋堡之仇,想不到黑杨谨慎,率领侍卫扈从,王虎臣才错过了机会。

不过从此也让吕文焕更加死心塌地为大元朝效命,这是后果,尚且不提。

阿术不慌不忙,虽然牧羊犬失效,但阿术相信张贵迟早会再次出现:“张贵率领孤军来援,只要我大军加大攻城力度,张贵迟早会出现。”

刘整有几分担忧:“末将也看了山坡的痕迹,张贵所用天雷威力巨大,我担心他会再次以天雷袭击我军,届时我军军心乱已。”

“汉军中已有不少将士忧心忡忡,敢怒不敢言,如果我们不能很快将此人杀死,若再中此人计谋,怕大军……”

“武仲,你认为张弘范或史天泽会不会再次出兵均州?”阿术问道。史天泽为大元朝中书丞相,又是朝中老人,阿术想让他出兵不是件容易之事;张弘范有张家撑腰,更是大元朝三大汉人世家之一,阿术想让他出兵,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刘整想了片刻,道:“大人军令之下,张弘范和史天泽想必会出兵,然而襄樊今日不同往时,襄阳有高达,樊城有范天顺,两人都是一时智勇双全之大将。”

“张弘范所驻守万山,乃通往襄樊的陆地通道,万一高达趁机占据万山大营,恐怕我军今日之局势,会因此而糜烂。”

“史天泽丞相,”刘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丞相年纪大了,怕是不愿意折腾吧?再说范天顺此人也不简单,鄂州的范文虎又是此人之亲叔叔,若史天泽丞相大军出动,末将担心范天顺与范文虎两军汇合,骚扰鹿门山大营。”

“范天顺是范文虎的亲侄儿,在禁军中素有威信,即使范文虎不敢出兵,但鄂州部将说不定有几个胆大之人。”

“武仲的意思,还是要灭了张贵,均州军最终才能消停?”

刘整点头,道:“末将浅见,还请大人指点。”

第六十四章 以卵击石(7)

第二日,新城发生了一件让边居谊非常愤怒之事,新城总制黄顺竟然挟持赵文平通判打开东门出降,边居谊追到东门,众人担忧赵通判之危,竟然不敢追。

边居谊怒道:“狗日的黄顺,老子算是晕了眼,怎么会相信你这等小人。”

黄顺心中害怕,大刀紧紧架在新城赵文平通判脖子之上,新城通判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可以反抗,黄顺心怯,呐呐道:“老子算是看清楚了,大宋算是完了,边大人有荣华富贵不去享乐,还派人袭击了吕文焕吕大人,咱们新城算是彻底得罪元朝了。”

“老子不愿意跟你边居谊为国效忠,老子还想留下一条性命,他日大元朝横扫南方,老子就是名留青史之时,你边居谊怕是早已命丧地府。”

“我呸,黄顺,你这种小人若是能名留青史,老子只能怨天无眼,别怪老子不明说,他日让老子有机会,非把你这种小人四分五裂。”

“哈哈,等你有机会再说吧。”黄顺大笑,挟持通判而去。

王虎臣大怒,道:“大人,请准许末将一人前往,非杀了这个没有祖宗的忘恩负义的家伙。”

边居谊摇了摇头,道:“通判的性命就在他手中,虎臣追上去也是无谓。”

身边的任宁却更是忧虑,他不过熬了多少年才熬上副都统制这个位置,现在王虎臣回到新城,边居谊和他一起的时间明显比自己要多得多。

等了半个时辰,通判竟然被放了回来,边居谊拱手道歉:“通判大人,末将有罪。”

宋时的文人都有几分气概,虽被吓了不轻,但赵文平依然提起精神,道:“朝廷对我等仁义之至,能为朝廷捐躯,乃我等荣幸。”

“边大人乃新城都统制,当奋起抵御,为国效忠。”赵文平劝导。

边居谊答应,然后让人把通判送回府上。不过却由此加大了对部下将领的防御。

吕文焕得黄顺来降,大喜,连忙咨询黄顺新城城内情况:“黄顺兄弟弃暗投明,乃我军榜样,吕某得黄兄相助,胜算又添了几分,不知新城现在情况如何?”

黄顺暗喜,更加肯定自己出降没有错,尊敬道:“吕大人,末将有罪。”

“新城原有守军三千人,后来王虎臣落荒而逃,又带了将近千人回程。”黄顺显然早已有了准备,道:“城内尚有厢军三千人,乡兵三千人,不过这些兵卒训练不足,不足为惧。”

“不过边居谊此人,城内也有不少拥护之人,其中又以王虎臣、王大用为左右手,对了,日前袭击吕大人的正是王虎臣,此人原来守卫沙洋堡,后来被一伙身份不明的宋军救了出来。”

“不过,新城也并不是一块铁饼,末将看得出副都统制任宁,也有投奔大人之意,只是此人两面三刀,左右逢源,怕是认为时机未到。”

“竖子,老子非杀了他。”吕文焕被弩箭射中了三箭,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幸好身上的盔甲精良,要不然早就命丧黄泉,吕文焕咄咄不休的骂了半天,这才问道:“黄顺兄弟,不知城内武备如何?”

黄顺见吕文焕如此记仇,心中越发得意自己的英明,道:“大人,新城修葺时多费心思,城中武备尚齐,弩箭充足,粮食可供城内百姓一年之用,又有其他守城武器也颇为完善。”

吕文焕皱了皱眉头,新城虽小,但位置极为重要,恰恰卡住了大军南下的道路,如果大军要强硬攻城,凭借自己手中训练不足的士兵,用人命去堆倒也肯定可以攻下新城,但如果能够招降边居谊,岂不是自己大功。

相对于仇恨,吕文焕更为重视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份,自己身份尴尬,正是要用功劳巩固自己地位的时候。

于是吕文焕压下对王虎臣的愤怒,道:“黄顺兄弟对新城了如指掌,吕某想请兄弟再进新城,如何?”

黄顺大惊,想起边居谊今日对自己的狠劲,心中有几分害怕,想不去,又怕落了吕文焕的脸,以后就不好说话了,但硬着头皮要去的话,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犹疑之中哪里说得出话来。

吕文焕知道他心中的顾虑,道:“吕某请伯颜任命黄顺兄弟为我大军总管,为我军大使,吕某亲自率领大军从你之后,为你助威。”

“吕某就此立誓,若边居谊敢对你不利,老子非屠尽新城,为黄顺兄弟报仇。”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黄顺虽有怨言,但哪里敢明说,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多谢大人提拔,末将誓死效忠大元朝。”

“黄顺兄弟言重了,大元朝偌大功劳,还等黄顺兄弟来取呢?”吕文焕敷衍了几句,高兴自己又多了一名替死鬼:“来,来,黄顺兄弟大义,吕某敬你一杯。”

次日,黄顺提起勇气来到城下,却是怎么也不敢进城,让人唤来边居谊,得意洋洋道:“边大人,老子现在也是大元朝汉军总管了,今日授命特来劝告,边大人若是识趣,赶紧投降,老子看在边大人以前的情谊份上,在吕大人面前为边大人美言几句,也能保得大人一世富贵。”

“哈哈,老子今世见过无数无耻之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边居谊大怒:“若欲得新城邪?吾誓以死守此,何可得也。”

黄顺看了看身后不远处大元朝大军,鼓起勇气,道:“边大人就是一头驴子,难道没有看到新城危在旦夕吗?黄某身后,数万大军虎视眈眈,要取新城易而反掌。”

黄顺大声喊道:“兄弟们,今日老子为尔寻得了富贵之路,兄弟们不要为这头驴子卖命了,大元朝的富贵在等着兄弟们呢?”

黄顺说完,城内不少士兵蠢蠢欲动,黄顺的部曲竟然打算用绳子缒城而出,边居谊大怒,让王虎臣全部把他们收拢起来,当门斩杀:“敢言降者,如此人。”

吕文焕见状,挥军而上。

吕文焕有了准备,先是用火具驱赶城墙上的守军,然后大军蚁附而上。边居谊、王虎臣、王大用等人奋不顾身,守军将近四千人,人人奋身肉搏。

幸好吕文焕所率领的汉军,仅是经过一年不到的训练,虽有蒙古鞑子监军,但战力毕竟有限,边居谊率领大军,竟然从早上战到日中。

晌午,吕文焕暂且退兵。

“抬上来。”边居谊大声吆喝自己的部曲,这是他十余年为官所积攒的所有金银:“今日,死战。”

“边某誓与新城共存亡,凡杀敌一人者,赏十两,凡杀敌将一人者,赏百两。”边居谊大声道:“老子如有幸残存,必将上报朝廷,为尔等请功。”

“杀。”城内的厢军、乡兵无一不是不畏死,上前杀敌。

吕文焕杀得有点眼红,然而直到傍晚,新城虽是危在旦夕,然而却依然牢牢的掌握在宋军之中。

城外不远,张贵、陆秀宗、文漳三人指指点点,身后是梁顾、大旗率领的一众侍卫谨慎保护。

“军头,”陆秀宗看了很长时间,道:“蒙古汉军和真正的鞑子比起来,还是欠缺了一点什么?”

“气。”张贵深沉道:“勇气、信心,百战不殆的勇气,战无不胜的信心。”

陆秀宗恍然大悟,道:“鞑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蒙古汉军并没有经过大战,还有不少是新兵蛋子,所以看起来才会缺少了一点什么?”

“不是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丝毫办法。”张贵叹气,道:“鞑子二十五万大军南下,朝廷援兵迟迟不到,我们均州军千余人,有心无力啊。”

“头,你说边大人能守住新城吗?”文漳担忧问道。

“怎么守?”张贵瞪了他一眼,道:“新城小堡,没有回旋的地方,没有藏兵之所,鞑子数十倍兵力于小城,就是一个人吐一口水也把新城淹没掉。”

“那,那大人……”文漳有点吃惊的看着张贵。

“为何见死不救是吗?”张贵打断文漳的话,道:“我们凭什么去救,新城不比沙洋堡,沙洋堡后有新城,而新城过后就是汉口,新城能不守吗?”

“新城能不守吗?”

“那,那边大人必死无疑?”陆秀宗于心不忍:“边大人乃乃我军猛将,死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吧?”

“死得其所。”张贵再也不看,转身离开山坡。

边居谊、王虎臣、王大用真的必死无疑吗?张贵不知道,他想起后世曾经记载,边居谊独力不支,走还第,拔剑自杀,然而死不掉,只好赴火死。

不但如此,吕文焕还将王虎臣和王大用等四人一起杀死了,这也证明了汉贼的定律,凡是投降的汉贼,杀起自己同胞来,比敌人更加厉害。

因为,他们心中的惧意,要用自己同胞的血去填满。

“这里是汉口。”张贵一脸凝重,努力的回想起后世看过的一些资料:“这是阳罗堡和沙芜,大宋的战舰都在沙芜南岸。”

“汉口虽有堤坝阻拦,若大元朝挖开堤坝,将船引入沦河,再入长江,直取沙芜、阳罗堡,那荆湖就危在旦夕,大宋危在旦夕了。”

第六十五章 以卵击石(8)

苦恼,搜狗不知哪里抽筋,字库全部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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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宋军副都统制任宁出降。边居谊早已有所准备,命王大用控制其部曲,边居谊却和王虎臣一起把任宁截住。

任宁见王虎臣虎视眈眈,苦笑道:“边大人对任某早已有戒备,任某也没什么话好说,请动手吧。”

“你这是何苦呢?”边居谊艰难说道:“你我共事多年,老子虽然早知道你有反意,但只要你不降,老子还不是依然不放在心上,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你我共事多年。”任宁不服气,道:“你我共事多年,可大人曾几何时把任某放在心上,王虎臣力主守沙洋堡,但最后包头而窜,大人你又何尝责备,任某只不过是想投降,你却早已有所准备,对任某多有防备。”

“你,你。”边居谊大怒,指着任宁大声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年你流落街头时是谁收留了你,当年你无力供奉父母时,又是谁资助了你,当年你只是一个小兵,又是谁提拔了你?”

“罢了,罢了。”边居谊突然摆了摆手,道:“你走吧,走吧。老子今日也不杀你,希望你好自为之,下次若在战场敌我想见,老子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天下百姓杀了你。”

“这个,这个?”任宁不敢相信的看着边居谊,惊讶道:“大人,你,你真的放属下走?”

“走,走,快走。”边居谊再也不看他一眼,道:“再不走老子就反悔了。”

任宁想了片刻,还是迅速离开,任宁当初流落街头,幸得边居谊收留,更是得边居谊资助,才能让父母安享晚年,得以终老,想不到自己却被权力蒙蔽了眼睛,任宁越想越是惭愧,恨不得马上回过头去。

然而,任宁还是鼓不起勇气,但心中早已下了决心。

王虎臣看着任宁远去的背景,道:“大人,都走远了。”

边居谊叹气,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由他去吧。虎臣,我想让你去扬州找李大人。”

“嘿嘿,”王虎臣笑了笑,道:“大人,说什么这次末将也不会离开新城,要死就死在新城,也要教后人知道,咱宋军也是有汉子的。”

“狗日的。”边居谊大笑:“走,拼命去。”

吕文焕大军围城,新城周围所有堡寨全部陷入敌手,吕文焕令箭传令,言:降者悉免,拒战者皆斩。

然而边居谊仍不为所动,率军以火具、弓弩顽强抵抗,又散尽家财,招募死士,城内无论厢军、乡兵奋不顾身,拼命抗敌。吕文焕攻了一天,死伤无算,再加上依靠的金汁炮又被张贵的天雷毁于一旦,鞑子因为忙古歹大营死伤惨重的原因,更是卷缩在后军,吕文焕只好上奏伯颜,暂停进军,想再次招降伯颜。

“大人,请准许末将再攻一次。”总管李庭暴怒,双眼外凸,几乎喊起来。

吕文焕摇头,道:“李将军稍安勿躁,新城小地,唾手可得。”

“那大人为何屡次三番临门而不破。”李庭怒道。

吕文焕连忙为自己找借口:“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新城虽是小城,不过军备粮食甚足,又有边居谊等敢死宋将,待我困它三五天,等宋军士气全怠,我军一鼓作气,取新城还不是易而反掌。”

“这个……”李庭有点迟疑。

黑杨安抚道:“李总管请勿急躁,新城士气土崩瓦解,已有黄顺等人归顺我军,如此三五天之后,新城士兵逃亡尽怠也。”

李庭闷闷不乐,道:“大人,三五日之后,新城若不降,请准许末将担任先锋。”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吕文焕连忙答应。

此时,阿术一脸疑惑的看着地图,新城、沙洋堡附近除了山区外所有地方都已派出了探子,然而却没有任何张贵的消息,反倒是牧羊犬一进到山区,就迟疑不肯进,就算是被迫走进去,也是摸不清方向。

山区很大,若是要搜索整个山区,那又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大人,”刘整不安,道:“张贵兵不过两千,我军只需派出一两个千户警戒,凉张贵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那倒不见得啊。”阿术苦恼,道:“此人兵行险着,神出鬼没,前日以天雷袭击大军,忙古歹战死,忙古歹大营死伤无数,数千人伤亡。”

“这个,这个。”刘整迟疑说道,忙古歹大营受袭,直接造成了蒙古兵由前锋变成后卫,吕文焕率领汉军人先锋,主攻新城。

要知道二十五万大军南下,正宗的蒙古兵只有五万骑兵,其余皆是蒙古汉军,鄂州十几万大军卷缩城内不敢出,真是因为有这五万蒙古兵的缘故。

“武仲,可别忘了知印百家奴。”阿术提醒道:“鄂州所谓三千精锐,顷刻之间被我军不到百骑冲散,连屠两名将军,杀五百人。”

“然而,张贵仅需一半兵力,就杀了我军中猛将知印百家奴,把老子和丞相大人追赶得差点命丧。”

“此人,可真是我大元朝的敌手啊。”阿术感叹道。

刘整年纪已大,说了一会就困不住要睡觉,阿术好生把刘整送走,又前往丞相大营。却见万户阿刺罕也在大营。

“丞相。”阿术行礼见过伯颜后,这才坐下了。

阿刺罕见过阿术后,这才道:“末将已派出大量探子前往沙芜口、武矶和阳罗城堡,只需几日后探子回报,便可得到准确的消息。”

“很好。”阿术点头,南下的线路是出征前就已有商议,现在看到大军按照计划一步一步走向成功,阿术刚才的苦恼也放松了不少。

“新城还是不降吗?”伯颜有些担心,道:“如此三番,宋朝一旦调整兵力,我南下大军孤军奋战,虽胜尤败,届时兵力不整,教我等如何向大汗交代。”

阿刺罕突然插话,道:“丞相,末将有一计谋,不知当说不当说?”

“阿刺罕万户,有话尽管说,咱们都是蒙古草原上的儿郎,不像汉人一般虚伪。”伯颜鼓励道。

阿刺罕点头,道:“末将知道,沙洋堡不少百姓都是新城宋军的父母子弟,新城之所以迟迟不降,怕是认为我大军野蛮杀戮,心中害怕。”

“我们只需要把这些百姓驱赶到新城之前,命令新城自愿打开城门,这样的守军应该不少吧。”

阿刺罕说得委婉,不过伯颜和阿术都知道他的意思,用沙洋堡百姓的性命,去威胁新城。

伯颜点头,道:“阿刺罕万户说得不错,那就由你去配合吕大人实施,务必尽快取下新城。”

在临安京城到扬州之间,张世杰率领供圣军马不停蹄,恨不得一下子赶去鄂州,和鞑子杀一个你死我活。

突然,前方的先锋跑来一个哨兵,大声道:“大人,前方有一百姓,说是均州张大人的部下,要见大人。”

“哦,赶紧带过来。”张世杰大喜,他虽然率军前来救援,可情况未明。

他一时高兴,却没想到张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下均州军张大人部下草上飞见过张大人。”草上飞连忙行礼,递给张世杰一样东西,张世杰认出正是以前在均州见面时留下的信物。

张世杰亲自把草上飞扶起,道:“张大人让你前来,想必有事交代。

“张大人英明。”草上飞拍了一个小马屁,道:“蒙古大军已到新城,将会突入汉口,大人断定阳罗城堡将会是主要战场之人,所以张大人想请大人先行一步到达阳罗城堡,做好备战准备。”

张世杰愕然,迟疑,道:“蒙古大军虽然来势汹汹,可并还没有突破新城,又有汉口天险,大人怎么就能断定蒙古军会在阳罗城堡和宋军决战。”

“大人曾说过,如果张大人对此有疑问,请大人先让大军前往阳罗城堡,而大人可跟从小的前往见过张大人。”

“如此甚好。”张世杰笑道:“老子恨不得和张大人并肩作战。”于是吩咐副将带领大军先行前往阳罗城堡,自己却率领侍卫跟从草上飞前往。

“大人,请救边大人一命。”任宁跪在张贵面前,哭声哀求。

任宁被边居谊放走后,心中越发后悔,竟然没有投靠鞑子,但是又没有面子回新城。

后来不知怎样,竟然被他混进了吕文焕大军,见到了死里偷生的黄顺,黄顺这小子也算是命大,见到任宁后把他介绍给吕文焕。

吕文焕对投降过来的将领颇为重视,对他也不是非常戒备,反而让他知道了阿刺罕的计谋,任宁心中大惊。

后来又听说张贵的部队在山区里,于是偷偷出营,来到山区里转了半天,才碰到了魁字营的哨兵。

哨兵见他行踪鬼鬼祟祟,把他抓了起来。

“任宁,你就是任宁。”张贵对新城战役记忆很深,因为那次战争后,整个新城就只有任宁和黄顺两个投降分子。

“老子要是没有猜错,你私出新城,早已投靠了鞑子,为何还敢来这里。”

任宁大惊,想不到此人虽在山区,却对外面的情况了如指掌,自己混入吕文焕大军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想不到此人马上知道。

任宁惭愧道:“边大人对我有情有义,在下却把好心当狼肺。”

任宁忏悔了一会,这才把阿刺罕的计谋说了出来,最后道:“鞑子太没有人性了,还请大人救新城数万百姓和数千沙洋堡的百姓。”

第六十六章 以卵击石(9)

“张大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张贵迎上去,张世杰一脸风尘,但精神非常好,可以看得出他心中的斗志。

张世杰苦笑,道:“矮张,老子还真不想这么早见面。”

张世杰到襄樊镀金,回到京城后颇受皇上重视,他又听从张贵的话,开始拍贾似道的马屁,现在官升了好几级,现在出城自然不是时机。

不过他倒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朝廷虽早已得到大元朝南下的消息,可是将相推搪,都不肯出征,张世杰自荐前往,想不到竟然被张贵半路截住。

“哈哈,看来大哥这半年来在京城可是如鱼得水哦。”张贵得知他的情况,历史上也是今年开始被新皇重视,现在贾似道还没挂掉,但张世杰还是按照原来的步伐走上了历史的舞台,所谓禾草盖珍珠,怎么能盖得住?

“唉,别说这个了。”张世杰摇了摇头,道:“你怎么过来了?貌似朝廷并没有让均州出兵吧?”

“老子不过来行吗?”张贵说起就丈几把火:“偌大一个朝廷,就会胡扯,老子早已把鞑子南下的消息送往朝廷。”

“然而朝廷怎么处理了呢?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兵也不派。鄂州的范文虎是早已吓怕了胆。大江天险,能挡住大元朝数十万大军吗?”

“真是小兔崽子买爷田心不痛,这偌大的家业,难道就不是相公们的家吗?”

“矮张,慎言,慎言。”张世杰在京城待的时间长了,说话比较谨慎:“矮张没有朝廷圣旨擅自出兵,虽胜亦是罪啊。”

“现在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张贵苦笑,道:“一旦鞑子突破汉口,顺江而下,朝廷危也。”

“所以你就想让张某在阳逻城堡狙击鞑子大军?”张世杰好奇问道:“为何要在阳逻城堡?”

张贵取过地图,道:“鞑子数千战舰,一旦进入大江,唯有沙芜口的水师可以抵挡,沙芜口后就是阳逻城堡,鞑子若想一举拿下沙芜口水师,必然会袭击阳逻城堡,前后夹攻,到时大宋水师有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大宋水师尽失,大江还不是任由鞑子大军横行。到时我大宋用什么去堵住鞑子数十万大军?”

“鞑子,真要灭我大宋。”张世杰虽然早已心中有数,但还是忍不住确认。

“这个张大人最明白不过来了。”张贵沉吟道:“鞑子野狼之心,天下再大,也难以满足他们的胃口啊。”

“大宋,危在旦夕啊。”张世杰心底中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大宋如金国一样被鞑子亡国。

日暮。

伯颜命新军万户忙兀儿在新城正门架设巨炮12座,准备攻城。

次日,二十八日,伯颜命参知政事吕文焕再次来到城下诏谕,边居谊拒绝投降,伯颜大怒,命诸军发起强攻。

阿刺罕不明,问:“丞相,我军有数千百姓当做筹码,我就不相信新城敢不降?”

“不,还没到时候。”伯颜摇头。

阿刺罕立云梯于东角楼,登城立功,欲夺新城旗帜、矢、衣甲,幸好王虎臣率领守军拼死抵挡,两军杀得天昏地暗,东楼下尸体堆积如山。

忙兀儿也竖起了云梯登城,用火去烧新城楼橹,拔羊角坝,王大勇奋不顾身,率领城内守军伏击忙兀儿,忙兀儿底下将士多是新兵,虽然杀敌奋勇,但毕竟训练有限,两军杀了一个棋逢敌手。

大元朝易州总把巩信,率领勇士五十人,绕过大军,潜入新城,纵火焚城,城内百姓死伤无数,边居谊亲自率领部曲,追击巩信,以牺牲百人的代价,终于砍下了巩信头颅。

伯颜见新城久攻不下,又死伤数名大将,大怒,命吕文焕驱赶数千沙洋堡百姓攻城,城内军民见状,大乱。又有先前架设的12门巨炮攻击新城。

见到沙洋堡百姓,城内有相邻儿子父亲者下城投降,边居谊连杀数十人。吕文焕见新城顽抗到底,命令黄顺杀百姓数百人。

“黄顺,**的狗娘养的,你看一下,你睁大狗眼看一下,这些都是你的乡亲啊。”边居谊大怒。

黄顺冷笑,道:“边贼子,今日数千百姓,皆因你而亡。大汗说了,朝廷将善待百姓,只要你们不要和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一起,大汗可以饶你们性命,还是做你们的百姓。”

“哈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善待百姓。”边居谊指着黄顺还滴着血的屠刀:“杀人者恒被杀,黄顺,你会有报应的。”

黄顺不屑笑道:“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你身后,老子再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

“不降。”边居谊坚定说道。

“杀!”黄顺轻喝一声,手中大刀划过眼前的百姓,这些从沙洋堡押过来的百姓,每天只喝一些米汤,又长期受惊吓,虽眼看就在死亡线上挣扎,却鼓不起任何勇气,动也不动,眼睁睁看着大刀取去自己的生命。(南京大屠杀再现)

“老子再问一句,降还是不降。”黄顺双眼冷得可怕。

边居谊咬紧牙关,嘴唇早咬破,血顺着喉咙流进嘴巴。突然城墙上响起了一阵凄惨的叫声:“爹爹,爹爹。”

却是从王虎臣逃回来的士兵,他爹爹此刻正被黄顺的大刀架在脖子上。

“大汗说了。降者生,不降者,死,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黄顺没有丝毫感情,此时的他,早已不是汉人。

“降,降,我降。”说话的小兵,突然丢弃手中的大刀,竟然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城墙上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小兵跳下城墙,竟然没有摔死。

然而却跌断了双脚,只见小兵嘴里喃喃叫喊,双手吃力的向黄顺爬过去。

黄顺冷笑,挥了挥手,身边两个小兵上前把小兵扶了起来,城墙上的边居谊竟然不敢做出任何举动。

“降者,生,不降者,死。”黄顺冷冷喊道。

突然,沙洋堡的百姓中有人喊起来:“儿啊,爹想你啊。”

新城上的守兵再也忍不住,纷纷丢下武器,所谓兵败如山倒,边居谊默默举起手中大刀。

突然,城门咯吱一声,竟然被打开,城内的百姓、乡兵和厢军涌了出去,城外的百姓也跟着涌了上来。

边居谊还没来得及自杀殉国,突然有几个百姓向他走来。

边居谊疑惑的看着这几个百姓,身边的王虎臣突然大喜,惊讶叫道:“大人,是你。”

来人迅速来到边居谊身边,拱手道:“在下均州军张贵,奉命请大人前往扬州。”

“边某哪里还有面目去见李大人。”边居谊面如死色,看着乱成一团的新城。

“大人,军令如山。”张贵突然大声道:“大人难道就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军人,还是一名将士。”

“张大人,边某很感激你能冒险来救,只是边某说过,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好一个忠诚汉子,然来只不过是一个胆小鬼。”张贵冷冷道:“虎臣,大用,你们呢?”

王虎臣苦笑,道:“边大人不走,在下誓死从之。”

“都他妈的是胆小鬼。”张贵怒道:“老子算是白长了眼睛。”

边居谊有点生气,不过还是压低声音道:“张大人,还请救虎臣、大用两人性命。”

“去死吧,看来大宋就这样完了。”张贵莫名失落,道:“想不到你们为将数十年,连忍辱负重的道理也不知道,新城是没了,可是阳逻城呢?沙芜口呢?扬州呢?鄂州呢?京城呢?”

“都死吧,都死吧。”张贵怒道:“天下的百姓,就他妈的被你们这些胆小鬼害死了。”

边居谊再也忍不住,道:“大人,边某以身殉国,请大人尊重。”

“呸。”张贵怒道:“然来只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混蛋,难道你死了,新城就能保住了吗?你只不过是比大宋千千万万百姓死早一步而已。”

“大宋,有你们这些沽名钓誉的混蛋,何愁不亡国啊。”

“走。”张贵挥手就要退出。

边居谊脸色发青、发黑、然后又是发白,感觉张贵说得话也有一些道理,但毕竟是拉不下脸,身边的王虎臣跟从边居谊十余年,哪里不知道边居谊的心思,连忙喊道:“大人,我们暂且跟你走。”

说得虽不大声,但张贵也不过是故作生气而已,听到王虎臣的声音,连忙回头,赞扬道:“王大人能抛弃个人荣誉,留下残躯为大宋千万百姓奋勇杀敌,大幸也。”

于是,连忙让王虎臣、王大勇换下百姓衣服,边居谊也在张贵的边就边推下换下了衣服,张贵点头道:“大人请勿担心,家中妻儿早已有人去接应。”

边居谊迷迷糊糊的点头,再也提不起半点精神,混混沌沌的跟在张贵身后。

众人在人群中走了片刻,然后走进一条小巷之中。随后走进小巷尽头的一处,打开灶膛的一处角落,竟然是一条暗道。

暗道应该是仓促完成,很窄很小,仅能容一人爬行,张贵的一个瘦小的部下带头,众人边推便拉,约莫一个时辰后,等边居谊走出暗道,天已黑。

“大人,你没事吧。”边居谊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身后的张贵笑了笑,道:“奶奶的,幸好你小子来得及时,要不然老子就没戏了。”

郭平笑了笑,道:“头,还有什么事能够难得了你。”

第六十七章 以卵击石(10)

黄顺死了,新城一片混乱,没有任何人知道黄顺是怎么死的。但吕文焕知道,黄顺是死在自己的人手中。

因为,黄顺的后脑勺上,是蒙古人的强弓。也就是说,自己人用自己的武器杀死了自己人。这话听起来有点拗口,但概括起来就是:黄顺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黄顺死了,没有任何人会怀念他。就如他只是水中的一片浮萍,死去万事空,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吕文焕也不会。

因为,任宁很快就代替了他的位置。

“大人,只余通判赵文平。”任宁尊敬拱手行礼。

吕文焕皱了皱眉头,道:“新城都搜遍了吗?”

“都搜遍了。”任宁点头,道:“边居谊、王虎臣、王大用三人失去了踪影,不过,不过有一件事颇为奇怪。”

“嗯,你说。”吕文焕对任宁一点也不客气,要是说黄顺的到来是投诚,但任宁的到来却让吕文焕觉得是投机。

任宁迟疑了片刻,故作为难道:“边居谊边家所有人都失去了踪影,显然是早已策划好的计谋。”

吕文焕疑惑问道:“难道边居谊竟然是这样的人?”

“嗯,不错,不错。”吕文焕不等任宁说话,突然笑了笑,道:“把这件事通告全城,让新城的百姓看一下这就是他们的好都统,这就是他们的好将领,这就是他们的好官。”

任宁有点迟疑,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伯颜的心思并不在新城,他是大军统领,考虑的是大局的事情,新城战争还没结束,他就指挥忽失海牙、折的迷失等前往汉口,占领汉口大坝,同时派人疏通沦河,一旦新城战场结束,大军马上南下,挖开堤坝,将船引入沦河,再派遣先锋用兵阻塞沙芜口,强迫大宋水师与他决战。

反倒是阿术,对张贵念念不忘:“丞相,在下研究了此人所有战术,莫不是出神入化,屡用奇兵,这次我们取下新城,是不是太顺利了一点。”

“听说新城都统边居谊、统领王虎臣、王大用都临阵逃亡,会不会是被那人所救?”伯颜知道一颗再小的棋子对大局也会有所影响的道理,对张贵的事也颇为重视。

阿术点头,道:“沙洋堡之战亦是如此,新城之战又是如此,此人根本就没有和我大军决一死战的意思。”

“探子没有此人的消息吗?”伯颜疑惑问道:“一千多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难道消失了不成?”

阿术摇头,道:“肯定是躲在山中。只是山中道路迷茫,树木茂盛遮天,不方便大军行动,再者不知道此人用了什么法子,让随军的牧羊犬都失去了方向。”

“派去的探子,不是没有任何消息,就是至今未回,此人真是太可恨了。”

“你认为此人是在等待机会?”伯颜看了一眼阿术,见他情绪有点失控,恐怕是对此人恨之入骨:“就像草原上的狼,等待一击即中的机会。”

“肯定是这样。”阿术点头,道:“上次袭击忙古歹军营就是如此。”

伯颜有点奇怪,问道:“阿术,相信你也看了忙古歹大营的情况,大营像是被巨大的土罐子爆炸所致。”

“这些火药用量之大,足抵得上我大军此次随军携带的火药。据我所知,大宋朝廷火药虽然不少,但管理也严格得很。此人不可能弄到更多的火药,你说这段时间此人消停了不少,会不会是因为火药缺乏的缘故?”

阿术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若正面对阵,此人万万不是我大军勇士敌手,只有屡出奇兵,并用火药、火油等袭击我军,未免胜之不武了。”

可恨的是不仅仅是现在,还有未有。

“郭平,你小子哪里搞来了这么多火药?”此时此刻,当阿术恨不得把张贵剥皮削骨时,他老人家正端坐在汉口附近的一处小山丘附近。

郭平及时赶到,用火药加上人力,硬是用一天一夜的时间,砸开了一条暗道,为的是救边居谊、王虎臣、王大用几人,边居谊等人知道后,更是感激不尽。

“大人还不知道你现在的能耐。”郭平笑道:“刘义这小子想上战场都想疯了,于是跟在下做了一个约定,他说服家里的老头提供了大量的火药,然后出征时把他带上。”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张贵平素最恨不得就是贿赂之事。

郭平委屈,道:“大人,你说句良心话,在下谋了什么私?再说此战关乎大宋前程命运,朝廷援兵又是迟迟未到,你老人家平素不是教我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刘义他也是一颗拳拳为国之心。”

“再说,今日的均房两州,又不是往日的均房,就算刘义跟从在下出征,均州尚有守军七千人,又有厢军上万人,乡兵上万人,朱老三这小子,招兵买马上了瘾,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北方带回来一批精悍的北归勇士,若不是这些日子来均房两州财政尚算充足,就是这些汉子就能把均房吃穷了。”

“这个,刘义这小子用火药引诱你,总是不好的。”张贵摇头想了片刻,郭平确实没有谋私之事,道:“不过看在刘家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多谢大人,末将见过大人。”帐篷外突然闯进一个精悍的军士,正是刘义。

“好你一个小子,原来是早已有了准备。”张贵哭笑不得,道:“来了,就给老子好好坐着。”

“鞑子挖开汉口堤坝,经沦河进大江,这是肯定的。”张贵不容置否划定了鞑子进攻的线路,道:“诸位请出一个主意,老子不想让他顺顺利利进入大江。”

张世杰谨慎道:“鞑子数十万大军……”

张贵摇头,道:“夫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人只是一个因素,再说我均州军亦有精锐五千余人,张大人岂不是长鞑子志气,灭我大军威风。”

张世杰尴尬笑了笑,想不到张贵胆子还真不小,仅几千人就想跟鞑子数十万大军抗衡,鞑子一人吐一口口水,都要把他几千人淹没不可。

边居谊总算是插上话,道:“汉口、沦河皆无险处可守,末将思量鞑子进入大江后,必然会强迫我水师决战,届时阳逻城堡就会成为双方大军争夺的重点。”

“末将建议,不妨率领大军前往阳逻城堡,与鞑子进行决战,势必不能让鞑子顺利南下。”

张贵和张世杰对视看了一眼,张贵暗喜自己救了一个人才,点头,道:“边大人所言极是,阳逻城堡肯定会守,不过不能死守。”

看了边居谊疑惑的眼神,张贵接着道:“边大人有所不知,张大人率领的供圣军已先行一步前往阳逻城堡,供圣军是朝廷禁军精锐,身份地位又高,附近将士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会给张大人的面子。”

“矮张就不行了,私自出兵,均州军成军不久,名声不振,还不如留在阳逻城堡外,寻找机会。”

“有张大人守阳逻城堡,阳逻城堡无忧也。”边居谊向张世杰拱手,说是拍马屁也好,奉承也好,妒忌也罢,边居谊说话有点酸酸的感觉。

张世杰苦笑,道:“这些老爷兵,谁稀罕就谁拿去,我说矮张,你千万不能寄太多希望啊。”

“张大人说笑了。”张贵摇头,道:“沙芜口水师的重要性,想必李庭芝李大人、夏贵夏大人看得比我们更加清楚,张大人只要死死守住阳逻城堡,夏大人、李大人必然会派遣更多援兵前往,甚至朝廷也会派出更多的援兵。”

“向你这样说就好多了。”张世杰笑了笑,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道:“矮张,刚才你说要给鞑子找麻烦,不知道你想出了什么法子。”

“法子倒没有,恶心人的法子倒想出了一个。”

新城既下,伯颜暂且把张贵抛之脑后,专心整军前往汉口。

十二月丙午,蒙古大军抵达汉口。辛亥,将领们从汉口挖开堤坝,将船引入沦河。

沦河虽经鞑子疏通,但河道不宽,水道不深,仅容一艘大船沿中流慢慢行驶。

鞑子骑兵沿沦河河道两旁警卫,附近连一只小鸟的影子也不见。

到了日中时分,行驶在前方的鞑子大船,突然看到有不少东西从水中漂浮出来,船上的将领仔细看去,然来是一个个陶罐。

鞑子将领虽然奇怪,但并没放在心上,然而让他奇怪的是,这些陶罐却是越来越多,慢慢的竟然把战船围了一圈。

鞑子将领有些不安,让战船放慢了速度,然而这些陶罐已附在战船船身上,突然听到岸边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小心,那是宋军的土罐子。”

然而,还没等鞑子将领听清楚,突然一阵巨大的响声,响彻了沦河。

“嘭”的巨响,接连响起,沦河上升起了一道道水龙,待得水龙降下,大船慢慢的向水中沉下去。

“混蛋,没有人,难不成这些火药罐子会自动爆炸不成。”吕文焕老羞成怒,指着任宁鼻子骂道。

黑杨劝道:“大人,这也很难责怪他们,当初在襄樊,末将曾听说均州有一种衣服,穿在身上可以潜行两个时辰之久。”

那就不用想了,肯定是张贵这个恨人,吕文焕郁闷得想哭,怪不得张贵在襄樊一直防着自己,难道早就想到有今日不成?

大船沉也就沉了,但问题是沉了的战船,把航道给堵住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阿术和伯颜竟然也上了船。

阿术毫不客气问道:“吕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吕文焕连忙把黑杨说的话说了一遍,道:“末将无能,还请大人责怪。”

“这也怪不了你。”伯颜充当老好人,道:“这伙宋军神出鬼没,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唯有多加注意了。”

“对了,整理河道要多长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便可以重新起航。”吕文焕这次可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了,谁知道前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六十八章 阳逻城堡(1)

十二月九日,元军自汉口开坝,引船入沦河,转沙芜口,到达长江北岸。伯颜手下的战舰数以万计,接连而至,几千艘停泊在沦河湾口,并且将二十万蒙古、汉军骑兵布置在长江北岸。伯颜的将领们说,“沙芜的南岸,对方的战舰都在那里,可以发起进攻夺取它们。”伯颜便下令修整进攻的器具,进军阳瞿堡。

夏贵率舟师顺流而下与元军交战,不利,子夏松败死。伯颜派人前往阳逻堡招降,夏贵不予答理,并以战舰数千艘横截江面,阻止元军过江。

阳逻堡城内,都统王达乃夏贵亲信,奉命驻守阳逻城堡。张世杰率领供圣军到达阳逻城堡,张贵率领均州军暂时进驻阳逻城堡,以张世杰属下身份补充给养。

“将军,请准许属下为少将军报仇。”王达乃军中猛将,颇得夏贵重视,夏贵之子夏松战败,不幸落水身亡,王达表态。夏贵所率领淮西军好战成性,和其他宋军颇有不同,乃军中战力数一数二强军。

夏贵仿佛老了不少,此时他七十八高龄,想不到却是白头人送黑头人,夏松死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哀伤,但现在更多的是迟疑。

正因为年老,所以才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王达,夏松的仇肯定要报,但不是现在。”夏贵摇头,此时他手中尚有数千艘水师,阳逻城堡也还在他手中,他依靠阳逻城堡,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把元朝水师堵在长江以北。

和性命相比,名誉、权力有时候更加重要。此时的夏贵,正处于功成名就之时,只要把鞑子挡在北岸,甚至赶回汉水,那就是他名留青史之时。

“大人,请节哀。”张世杰代表朝廷过来,想必也有督军的作用,安慰道:“只要我等同心协力,一定能够为会夏公子报仇,他日末将回到朝廷,一定为夏公子请功。”

“岂敢劳烦张将军。”夏贵虽是一方土霸主,但对于率领京师来援的张世杰,他还是要给几分薄面,毕竟张世杰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

“目前,我军最重要的就是要守住阳逻城堡。”张世杰把张贵的观点摆出来,道:“只要守住阳逻城堡,就能把鞑子堵在长江以北,鞑子孤军深入,补给不足,假以时日,鞑子必然退军。”

夏贵沉思了片刻,才道:“听闻宣抚制使朱汜孙已率领援兵出江陵,不知何时能到。”

此时的夏贵,虽然死了儿子,但毕竟还敢战,也有资本与鞑子战,此时鞑子大部分战舰都被堵在沦河湾口,再加上张贵不时派遣“水鬼”袭击鞑子战舰,可以说鞑子虽然已出沦河,但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

又有张世杰率领供圣军到达阳逻城堡,张世杰的到达代表了朝廷,暗地里更有督军的名义,所以夏贵的表现要比历史上好得多了。

“朱将军恐怕没这么快能够到达。”都统程鹏飞接话道:“末将已派出探子前往朱将军大营,把这里的形势告知朱将军。”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决定固守阳逻城堡待援,把鞑子堵在长江以北,等待时机变化。

“矮张,你小子真要离开阳逻城堡?”张世杰虽然得知张贵已下了决定,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夏大人此时也在城堡,你怎么不见一面就走。”

张贵苦着脸,道:“张大人,你又不是不知矮张的身份,矮张在夏大人面前算得了什么?夏大人见与不见还是一回事呢?”

看到张世杰有点不高兴,张贵还是道:“阳逻城堡可守,则守,若不可守,可劝夏大人退往丁家洲。”

“看你小子说得。”张世杰怒道:“什么叫做可守可不守?阳逻城堡就不是我大宋的土地?老子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守住阳逻城堡,一定要把鞑子堵在大江以北。”

“鞑子突破大江之日,就是大宋灭亡之时。”张世杰有点激动,大声道:“张某不知道矮张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阳逻城堡,不过张某也知道你离开阳逻城堡一定有原因。”

“只是希望矮张你保重。”

“大人放心。”张贵勉强笑了笑,道:“鞑子想取老子的命可不容易,一年前矮张只数十人,鞑子也拿老子没有办法。”

“看把你得意了。”张世杰笑了笑,道:“将士们的补给都安排好了吗?你矮张看中了什么,尽管拿去,剩下的事张某和夏大人交代。”

“都带好了。”张贵笑道:“姥姥的,这次够鞑子喝上一壶了。”

夜,张贵率领均州军,手执张世杰军令,出阳逻城堡,消失在黑夜当中。

张贵借着月华,看着身边一众将领,有点黯然,这些熟悉的面孔,又会有多少会埋骨于这片土地之上。

“边大人,李大人在扬州,均州军飘无定所,边大人实在没有必要跟着矮张受苦。”张贵看着一脸严肃的边居谊,有几分郁闷。顺利逃生,边居谊也知道张贵只不过是借李庭芝的命令而已。

“李大人身边众将如云,又岂在乎在下一介小将。”边居谊艰难说道:“在下临阵逃亡,已是无魂之鬼,大人若不收留边某,边某也只有孤身前往沦河和鞑子拼命了。”

“也好让世人知道,边某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王虎臣也接话道:“张大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请准许我等在均州军做一个小兵也好。”

王大用也纷纷表态,无论说什么,归结一句话就是:咱们跟定你了。

张贵摇头,道:“张世杰张大人不是答应你们,让你们留在供圣军吗?”

“供圣军乃京师,阳逻城堡又是重中之重,留在阳逻城堡不是更能够杀敌报国?”

边居谊摇头,道:“大人,边某想过了,留在供圣军虽好,但毕竟不是长宜之计,沙洋堡、新城城破,朝廷一定会追究责任。”

“不是说便某不敢承担责任,只是边某自从新城之战后,只想留下残躯杀敌报仇。”

“边某看得出大人是真心杀敌,并且有心杀敌之人,边某能跟从大人,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想必边居谊早已把宝压在他身上,毕竟敢在鞑子眼皮底下救人的不多,敢跟鞑子打得有声有色的更少,这种人若不死,不升官发财也就没天理了。因为功劳太大了,大得连朝廷也掩盖不住。

张贵苦笑,道:“老子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若是还有办法,鬼才愿意跟鞑子打。”

众人笑了笑,借着淡淡的月华,越走越远。

次日,伯颜亲自指挥万户阿刺罕、新兵万户忙兀儿、忽失海牙、折的迷失等先以步兵、骑兵强攻阳逻城堡,夏贵前来援救。

诸将早已做好准备,又有精锐供圣军协助,鞑子连攻三日,死伤无数,阳逻城堡牢牢掌握在王达等人手中。

宋军士气大振,阳逻城堡位置重要,又是淮西的前头堡,夏贵不但驻守重兵,军粮、物质齐全,又有京师供圣军协助,士气一时振奋,淮西向来养悍卒,供圣军又是京师骁勇,和鞑子打得有声有色,并没有落后太多。

伯颜又和阿术秘密商议,先不攻城堡,建议阿术率领三千铁骑兵,乘船前往上流,采取避实就虚的策略,等待机会渡江攻打南岸。

于是,阿术出其不意率领万户晏彻儿、忙古歹、史格、贾文备四翼军,逆流西上四十里,面对青山矶停泊。

当天晚上天下很大的雪,阿术登上战船,指示将领们一直冲到沙洲,载马的船跟在后面。

“大人,下雪了,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吗?”万户史格为人勇不可挡,是军中猛将,颇得阿术喜欢。

“这不是更好吗?”阿术笑了笑,这些小雪对来自荒原的草原勇士来说,只是小儿科,但是对南方的宋军,却是一场灾害。

“大人说的对。”史格出身于蒙古汉军世家,乃史天泽之子。史揖战死均州后,史格被火速提拔为万户,史天泽年老,史格也算是代父出征了。

夜,雪越下越大。

程鹏飞有点紧张,虽然来自均州的张大人一再强调,鞑子会在今天夜里渡江,但程鹏飞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况且现在又下起了大雪。

“大人,”高邦显轻轻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身体,道:“你说鞑子会不会来?”

程鹏飞也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有点怀疑,道:“老子也不是很相信,不过张大人说得有眼有板的,或许还真有此事。”

高邦显有点不乐意,压低声音道:“张大人也真是的,凭什么就认为鞑子敢夜渡大江。”

“张大人不会骗我们吧?”程鹏飞却又忍不住替张贵说起好话,道:“张大人屡立战功,和鞑子打了很多交道,对鞑子的情性自然比我们更加熟悉。”

“张大人胆子可真不小。”高邦显也赞同,道:“不过张大人又不是神仙,鞑子来不来岂是他能猜测得了。”

“嗯,再等半个时辰。”程鹏飞最终下了决心,道:“鞑子再不过来,咱们就回去,这天蛮冷的,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话还没说话,一个瘦小的身影毫无声息来到身边,有点紧张轻声道:“大人,来了,来了。”

“狗日的,还真来了。”鞑子还没来时程鹏飞又渴望鞑子过来,但鞑子要真过来了,程鹏飞又有几分担忧。

但更多的是渴望,哪个英雄儿郎不希望自己能为国建功,战死战场,裹尸而归?

“奶奶的,都给老子准备好了。”程鹏飞低喝一声:“哪个龟孙子要是丢了老子的脸,老子要他的命。”

高邦显连忙传令下去。

万户史格一军最先渡江,万户史格虽是史天泽的儿子,但并没有史天泽的谨慎,战船刚到岸边,就急急忙忙率领士兵就跳下水,这些新军虽是勇士,但北方之人对水天然有几分恐惧,下了水之后反而乱成一团。

史格也不担心,也不整军,率领亲卫就往岸边冲去。

第六十九章 阳逻城堡(2)

今天有人问蝶兰,《大宋权将》的人物、事件是不是真的历史,蝶兰很认真告诉他,绝大部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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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程鹏飞见机不可失,大喝一声,手中强弩向早已瞄准的鞑子飞去。

宋军在岸边埋伏了一段时间,早已积攒了不少怒火,听到鞑子乱哄哄的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更是使得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强劲的弩箭,带着宋军将士的怒火,如飞蝗一般洒向鞑子,这是两个民族之间的仇恨,这是两个民族之间的怒火,这是生与死的考验。

史格愣了一下,嗷嗷的向前冲去,身边的护卫连忙把史格拖了回来。开什么玩笑,宋军显然是早已有了准备,还送上去送死?

宋军准备充分,又占有有利地形,鞑子被江水冲得昏头昏脑的,一点准备也没有,瞬间死伤无数。

史格见机不妙,只好撤退。

“混蛋。”阿术大怒,亲自率领大军冲上前。此时宋军手中的弩箭也已经用完,见鞑子骁勇,也不害怕,举起大刀嗷嗷冲上去。

“铛”的一声,高邦显一马当先,大刀截住了阿术,然而阿术又岂是容易被欺负,一个闪身贴近高邦显。

高邦显还没完全热身,被阿术贴近,一下子慌乱起来。眼看阿术的大刀就要送自己上西天,一把熟悉的铁枪险险的截住了大刀。

“杀!”程鹏飞大喝一声,接下阿术的大刀,所谓一寸长一寸险,程鹏飞也看到了阿术只可智取不可力敌,只是与他缠斗。

然而,鞑子有史格、晏彻儿、忙古歹、贾文备四个万户,向来又是豪勇,宋军的防线一步一步往后退。

眼看鞑子就要冲上来,程鹏飞不由着急起来,想不到鞑子不但来了,而且率领的还是大军的精锐,早知道自己应该听张贵的话,多带些将士和弓弩。

“大人,鞑子人数太多了,大人先撤退,属下掩护你。”高邦显身上已经多处受伤,就连程鹏飞也被阿术出其不意伤了胳膊。

“混蛋,老子死也不退。”程鹏飞大声吆喝:“要是让鞑子上了岸,大江的防线就完了。”

高邦显知道程鹏飞的性格,只好竭力抵抗这阿术和史格两人的进攻。

夜色,渐渐变淡,隐约中已可以看到朝霞缓缓升起,鞑子运送战马的船只也逐渐靠岸。

不远处的山坡上,张贵一脸凝霜。

边居谊毕竟是新加入均州军,不知道均州军的作战风格,看到程鹏飞等人逐渐抵抗不住鞑子的围攻,不由紧张问道:“大人,程大人怕是抵抗不住了。”

张贵皱了皱眉头,鞑子四个万户,率领数千精锐,兵力虽然略少于自己,但战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战过后,不知道又有多少兄弟埋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头,再不出征就迟了。”反倒郭平非常镇定:“请准许末将出战。”

张贵突然转身,看着整齐肃然的静塞军,三千静塞军如林一般宁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都给老子回来。”张贵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说完,张贵默默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郭平向张贵敬礼,然后轻轻抽出腰间的大刀,在朝霞下,大刀的锋芒蠢蠢欲动,仿佛要用鲜血要染红这闪耀着的光芒。

“静塞军,冲锋。”郭平说完,大刀用力向前挥舞。

“杀。”身体随着战马强劲有力的步伐起伏。

加速,加速,再加速。

郭平一马当先,双脚狠狠的踢在马肚子上。

一里路的路程,在战马的快速奔驰之下,短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带着朝霞阳光的味道,带来了死亡,带来的杀戮。

“杀。”郭平微微侧身,锋利的大刀,带着无惧的嘲笑,划过眼前的带着惊慌的眼神的鞑子。

郭平不知道他是否有家室,是否有妻儿,是否有兄弟姐妹,但此刻,他只是一个死人。

战马的速度很快,一个头颅不足以延迟郭平的速度,战马以固有的惯性向着前方冲过去,郭平娴熟的把身边换到另外一边。

一个鞑子惊慌失措,想躲过郭平锋利的大刀,然而郭平早就把眼前的局势看在眼里,双脚紧紧夹住战马,身体几乎以九十度的角度,大刀划过错乱的身体,拦腰截断。

郭平腰间用力,把身体重新带回战马之上,等他调整身体的角度,眼前已经一空,战马已冲出了战场的范围。

“静塞骑,冲锋。”郭平大刀在空中挥舞,做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战马跑出了一个扇形,再次调整角度返回战场。

此时,战场已乱成一团,无论是精锐的鞑子,还是铁血的宋军,两方都被突然出现的骑兵惊呆了。

“大,大人,是援兵。”高邦显惊慌失措,身上的伤仿佛也轻了不少。

“奶奶的,还说什么,杀。”程鹏飞也受了几次伤,早已准备被命搭在这里,想不到竟然出现了转机。

“杀。”高邦显大喝一声,却带动了伤势,不由弯下腰,程鹏飞只好扶住高邦显。

“大人,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史格大急,拉住阿术就往水中的船只退走。

阿术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还有再战的资本,数千精锐,就算是被骑兵冲散,元军死伤也不过是十分一。

“给老子杀了他们。”阿术大怒,奋不顾身向程鹏飞杀过去。

然而阿术虽是猛将,但鞑子对水有一种天然的恐惧,现在有是清晨时分,鞑子经过一番折腾,力气也失去了一半。

郭平突然从马鞍的皮囊中抽出一支短矛,身后的静塞骑骑兵见状,也纷纷抽出短矛。

“放。”郭平大喝一声,手中的短矛向着岸边的鞑子飞过去,他早已看中了鞑子后军运送过来的战马,想借此把这批战马截住,要知道鞑子的战马比峰贴峡寨的战马要好不少,耐力特别强。

“倏”“倏”“倏”,短矛如飞蝗一般飞向鞑子,程鹏飞没见过这种情况,早已被被短矛惊得失了魂。

“撤。”阿术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大刀用力向着骑兵扔过去,他手中的力量非常强,骑兵离他虽远,但竟然被他扔到了郭平的跟前。

郭平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鞑子骁勇至此,但此时不趁机打狗可不是他的本性。

郭平昂天长啸,一阵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大人,快撤,快撤。”史格心中大惊,宋军不但出奇兵,而且让史格害怕的是,这伙宋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其他宋军。

“追,给老子追。”痛打落水狗的事,这也是程鹏飞最喜欢做的事情,一众淮西的悍卒,看到胜利在握,也嗷嗷的冲了上去。

程鹏飞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竟然让他缠住了史格,史格身边的侍卫看到自己的统领被缠住,也只好舍弃了性命扑上来。

“怎么啦。”张贵看着身边的边居谊,笑了笑,道:“手痒了吧,要不要去痛打落水狗。”

“啧啧,”王虎臣忍不住赞叹:“大人用兵出神入化,怪不得敢和鞑子打。”

“要是老子有这种机会,老子也不会输。”

边居谊瞪了他一眼,道:“大人,虎臣不会说话。”

“呵呵,虎臣说得很对。”张贵笑道:“战争,打的就是情报。”

老子有天机,不用白不用,老子已有了初步的情报,再和现实的情报想对应,想不赢也很难,除非遇到大队的骑兵,要说道奇兵偷袭,还是自己的老本行呢。

“走吧,再不出发连骨头也没有了。”张贵笑了笑,挥手让这帮早已憋不住的魁字营出动。

张贵看了看不慌不忙的陆秀宗,有心教导:“君诚,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下预备队。”

“预备队不是捡便宜,不是痛打落水狗,也不知道不敢应战。”张贵意味深长,道:“反而,最强的部队,更应该留作预备队,预备队在两军对垒时出奇兵,往往是胜利的决定因素。”

“受教了。”陆秀宗尊敬说道。

等张贵来到战场,战场虽还是乱成一团,但鞑子逃亡的逃亡,战死的战死,剩下的都是程鹏飞的宋军和张贵的均州军。

纵使郭平为人稳重,见到张贵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我说郭平,不能骄傲啊,不能骄傲啊,鞑子数十万大军,每个人吐一口口水,都可以把我们均州军淹没啊。”张贵务求在军队中戒骄戒躁。

郭平摇头,道:“大人要是听到这个消息,想必比平更加高兴。”

见张贵一脸不屑,郭平低声道:“大人,缴获了鞑子一百多艘战船。”

“切,老子还以为什么,就一百多艘战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张贵不由叹气,自己的部下也实在是太没控制力了,就一百多艘战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战船上有三千多匹战马,妈的,正宗的蒙古马。”郭平声音竟然有几分颤抖。

“什么?”张贵突然木鸡了。

“三千多匹战马,正宗的蒙古马。”郭平肯定的把话重复了一遍。

“嘭”的一声,张贵竟然从战马上掉了下来,嘴里喃喃说着:“三千多匹,三千多匹。”

要知道他为了凑够郭平的三千战马和自己魁字营的战马,想方设法用尽了办法,现在有人告诉他,竟然缴获了三千多匹战马。

对于三千匹战马,史格的俘虏反而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你就是史格。”张贵悠然自得,其实是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哼,要杀要剐随便,想要老子说半句有关朝廷的坏话就别想了。”史格怒瞪了张贵一眼,刚才撤退时他被郭平的短矛刺穿了右腿,直到现在腿还在流血。

“对了,你父亲叫史天泽吧。”张贵突然问道。

“哼。”

“现在是中统十一年吧。”张贵神秘问道。

史格不知道张贵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他已打定死也不说的念头,也不管张贵说什么,尽管听下去。

“你父亲今年七十三岁了。”张贵说得有点伤感:“你走快点,说不定还能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反正你的脚,就算好了也是残废了。”张贵摇头,道:“走吧,走快点,回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吧。”

“如果可以,告诉阿术,老子就是张贵。”

史格一脸迟疑,张贵竟然让人把他送到北岸,阿术见了史格,也只好叹气,大腿伤成这样,不死也算幸运了。

得知对岸的骑兵竟然就是自己一心想杀掉的张贵,阿术只好把怒火撒在天上。

于是吩咐史格好好养伤,史格想起张贵给他说的话,想着自己就算是养好伤也没脸留在军中,于是告辞而去。

带了几个家丁,一路急急忙忙赶回襄樊的史天泽大营,刚回到军中,就听到了父亲弥留的消息。

史格总算是见到了史天泽最后一面,日后回到大都,退隐归田,总算是保住了史家的一丝血脉。

第七十章 阳逻城堡(3)

阿术垂头丧气返回阳瞿堡,三千多精锐,死伤过半,史天泽丞相的儿子,新军万户史格身负重伤,从此以后远离行伍,更重要的是元军策划从其他渡口突破阳逻城堡防线的计谋被宋军识破。

宋军必然会加固其他渡口的防卫,元军的进攻变得更加艰难起来,阳逻城堡也就成为了元军一个不能不迈过去的门槛。

“该死的。”阿术戮战数十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惨败,在他从军将近三十年道路上,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的耻辱,从樊城到现在,他屡次败在一个人的手上。

“可恶的张贵,并不是只有千余人。”阿术大吐苦水:“数千名训练有素的骑兵,又有英勇善战的将领,骑兵来去如疾风,比起我军精锐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说来,此人心机未免太重了。”伯颜有点愕然的看着阿术,问道:“沙洋堡、新城时不过千余人,现在一下子多出了数千人?莫不是此人从一开始就已设下阴谋,让我军忽视他们的存在?”

“这不是。”阿术凶狠狠道:“某还以为此子不过火药、计谋厉害一些,想不到此人骑兵却更加厉害。”

阿术有点心有余辜:“数千骑兵,数千支短矛,也不知道此人是怎么训练出来。”

“短矛?”伯颜沉思了片刻,突然大惊:“难道是数十年前宋朝岳飞之战法?”

看着阿术疑惑的表情,伯颜把岳飞的骑兵战术给他说了一遍,道:“当年金国大多数将领被此人打得落荒而逃,凭借的就是这短矛,看来此人已成气候。”

“这不是吗?”阿术叹气,道:“现在即使知道此人在南岸,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

“谁说没有办法。”伯颜笑了笑,道:“据我所知,此子忠君爱国,只要我们猛攻阳逻城堡,此子必然不会见死不救,只要我等吩咐探子多加留意,还怕此人不出现?”

丙辰,伯颜指挥将领们急速攻破阳罗堡,王达多有拘谨,屡次陷入生死,张世杰得张贵嘱托,屡次救王达于军中,阳逻城堡军民一致,誓死抗敌,阳逻城堡内外尸体堆积如山,杀戮声远传数里之外。

已末,伯颜派吕文焕、杨任风等去汉阳、德安等城招降城内诸将。庚午,知岳州张晏然、知汉阳军王仪,知德安府来兴国都以城投降,城内有百姓、士卒不降,被屠。

壬戌.伯颜制定新投降官员的品级,撤消宋军编制,分别隶属于诸将。原来失陷于宋朝境内的边民和戍边的士兵,不降者,被屠。

伯颜招其中精锐,立新军,设万户,新任万户任宁、王仪从参政吕文焕。吕文焕率领新军沿大江北岸驻守,扫除北岸大小城堡,招降宋军将士。

大江沿岸将领多受吕家恩义,吕文焕招降大小城堡无数。

鞑子将士越大越多,士兵越战越勇,阳逻城堡死伤无数,数十万军民危在旦夕,又数日,宣抚制使朱汜孙率领将领援兵到达阳逻城堡,张世杰派出供圣军副都统领持皇上圣旨,令朱汜孙率领援兵进城,城内士气大振。

有一日,朝廷送来圣旨,褒奖夏贵抗敌,迁四川安抚制置使、淮西安抚制置使。又令孙虎臣率领七万大军出京城,前往丁家洲接应。

扬州李庭芝又派出苗再成率领水师前往接应,夏贵这才安下心来。

夏贵军士气大振,水师拼命堵住鞑子水师,与元朝水师战于沙芜口,两军战舰覆盖了大江,又有均州军“水鬼”,在两军对垒期间,以火油、火药袭击元朝舟师,元朝水师总管李虎被烧死,水师最终退回沦河湾。

元军只好加大攻城的力度,一面向大都忽必烈大汗请求援兵,如此相持半个月。

伯颜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从突破鄂州、沙洋堡、新城积累起来的信心,也逐渐变得飘渺起来,阿术苦恼道:“据探子所报,此人不但没有在阳逻城堡出现,反而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会?”伯颜奇怪的看了阿术一眼,问道:“吕文焕的蒙古汉军呢?也没有此人的消息吗?”

“都没有,都没有。”阿术摇头道:“现在宋军越打越多,再这样打下去,恐怕大汗会不高兴了。”

“人越多越好。”伯颜毫无意识的笑道:“史天泽这个老贼死了,大汗迁阿里海牙为左丞相,已命阿里海牙率领大军前来支援。”

“那襄樊?”阿术不敢相信的看着伯颜:“襄樊不管了吗?”

“张弘范迁汉军总管统领,率领大军围困襄樊,襄樊有此人,足已。”伯颜对张弘范显然是信心十足,摊开地图,道:“董文炳已攻下正阳,朝廷后勤大部已转移到汉阳,襄樊即使出了问题也不用担心。”

“再者攻下阳逻城堡,宋朝就是我大元朝将士嘴边的肉,随手可得、襄樊、鄂州孤军难撑,城内将领迟早会弃城而逃。”

“董文炳刚取正阳,汉阳局势不稳,难道朝廷不担心宋军反攻汉阳吗?”阿术真的木鸡了。

“夏贵被牵制在阳逻城堡,有东路军的威胁,扬州的李庭芝又分身乏术,大人认为宋军还有谁有胆子去取正阳?”

“这个,这个。”阿术哑口无言,心底暗中说了一句: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但想到此子不外数千人,难道还真有这个胆子敢攻城。

董家是大元朝三大汉族世家之一,董文炳又是家族的佼佼者,阿术即使有意见,也不愿意说出来。

“阳逻城堡。”伯颜用力敲了敲地图,道:“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攻下阳逻城堡,阳逻城堡下,则整个大江中流就是我大元朝的了。”

“宋朝没有了大江天险,拿什么来抵御我大军南下?”

朱汜孙的到来,不但带来了江陵的援兵,更重要的是带来了数不清的火药和火油,张世杰根据张贵留下的法子,用罐子装火药,用皮囊装火油,每次城墙遇险,就派死士携带火药罐子冲向鞑子将领身边,与鞑子共存亡。又用投石机,把火油皮囊投到鞑子后军中,引发战马慌乱,鞑子防不胜防,将领死伤不少,就连万户阿刺罕也受了重伤。

“大人,好法子。”朱汜孙刚开始时被张世杰强令进入阳逻城堡,自然满肚子怨言,不过张世杰此人还真有一套,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征服了包括王达等一众阳逻城堡将领。

张世杰有点不忍,道:“法子虽好,不过可惜了那些好儿郎。”

“儿郎们死得其所。”朱汜孙反倒比张世杰看得开,道:“他们为朝廷而战,为朝廷而亡,某自然会上奏朝廷,言其功,赏此后人。”

“让他们走得放心,让他们名留青史。”

“均州有纪念堂。”张世杰也点头,道:“某一定让他们在纪念堂中留下名字,让他们真正的名留青史,让后世缅怀。”

“大人,鞑子像是拼了老命。”王达受了重伤,现在还没有好的透彻,他倒是光棍,干脆把阳逻城堡的指挥权都交给了张世杰,张世杰是京官,地位比他高了一大截,再说要是没有张世杰三番四次救他,说不定早已报效朝廷去了。

“莫不是鞑子有所顾忌?”张世杰灵犀一动,道。

“鞑子能有什么顾忌?”朱汜孙不明白,道:“夏大人目前虽还能堵住鞑子水师,不过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保上可以,但想威胁到鞑子并不容易。”

“况且,探子传过来的消息,言鞑子的援兵已到,恐怕夏大人也吃力了。”

“阳逻城堡就更不用说了,能保住现在的样子已很不错了,鞑子再攻下去,恐怕阳逻城堡也受不住了。”

“有一个人。”张世杰微笑,道:“半个月前,鞑子强攻青山矶,被程大人和张大人杀了一个大败而逃,诸位难道忘记了吗?”

“程鹏飞要守住诸渡口已不容易,哪里还有余力?”王达疑惑的看着张世杰,突然灵犀一动,道:“难道张大人说的是张贵?”

“呵呵,不是此人又是何人?”张世杰抚掌大笑,道:“奶奶的,老子当初还以为这小子不想留在阳逻城堡,不愿意为朝廷出力,想不到这小子还敢专门去找鞑子下手。”

“干得漂亮啊,干得漂亮啊。”

“大人说的是保卫襄樊的张贵?均州节度使?”朱汜孙大惊,道:“朝廷并没有命令让均州出兵,难道张贵还敢私自出兵?”

张世杰一时失言,笑道:“老子也是猜测而已,猜测而已。”

朱汜孙看着张世杰的表情,哪里还有猜测之言,不过还是配合,道:“唉,可惜了,如果此人出兵,倒是不少助力,老子倒有点嫉妒此人。”

“不过听说均州军不过万人而已,骑兵不过三千,张大人就有如此能耐,逼得鞑子数十万大军强攻阳逻城堡?”

“唉,谁知道呢?”张世杰摇头,道:“鞑子怕夜长梦多,再者攻城之战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势如虎,鞑子一旦力衰,再想攻城就不容易了。”

“所以,诸位同僚,熬过这段时间,鞑子就算想攻城,也是有心无力罢了。”

第七十一章 阳逻城堡(4)

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此时已入冬,百姓无分贵贱,都已入睡,破旧的小茅屋抑或是豪华的大庄园,只余下匀称的呼吸。

即使是被寒风刮得哇哇作响的烂草屋,在土地上劳碌了一天的贫苦百姓,也卷着破烂的棉絮入睡。

就连山村的小狗,也迷糊入睡,在这冷冬,一切都是无精打采,就连天上的月华,也只是露出小半个脸蛋,想必是不愿意看到这万籁皆静的夜。

崎岖的小山村,在战争的暴怒之下,依然保持了往昔的宁静。张贵有点吝惜的看着这份宁静,看着这份安详,等到南方变成杀戮的世界,这里还依然有这份安宁吗?

战马,用棉花包好,同时用马箍勒住马嘴,均州军五千余人,蹑手蹑脚的走在山村中间的唯一一条小路上,山路崎岖,只有穿过这个小山村,希望不会把他们吵醒。

领头的希奈,看着熟悉的小山村,想起了那曾经贫穷的家。自从跟姐夫走出山外,看到均州军士卒后,他就再也不能安心。偷偷瞒着姐夫黄毅报了名,并经过了严格的考验。

军事考官一致认为,他的身手敏捷,反应灵活,头脑冷静,再加上常年在山村长大,拥有成为一名出色的探子的潜力。

姐夫黄毅,经过几个月的发展,已成为均州、房州最大的山货供应商,此时黄毅的两个弟弟也开始帮忙,希奈又是耐不住的家伙,竟然瞒着黄毅报名、考核、并且通过。

大房子修葺完后,黄氏把孤零零的母亲接了出来,只有黄毅收购山货时才回到那个曾经贫瘠但现在却富裕的小山村,山货的畅销,给山村带来了从来没有的改变。

直到陈大举和张娘子亲自把均州军的军牌送到黄家,大家才发现,这个好动的孩子,已成为均州军光荣的一员。

老母亲自然不愿意希奈入伍,再加上他是家中的独子,也有资格不从军。但希奈哪里愿意,死缠烂打的,又把姐夫、姐姐拉出来做老母亲的思想动员。

姐夫黄毅在均州也算是半个小人物了,有他的保证赡养老人,均州军自然也乐意多了一个有潜力的小兵成为其中的一员,张娘子提供了祝福,并且把一张光荣的入伍状挂在大屋子的门前,又交给他一个铁牌,只要有这个铁牌,在均房两州做生意,税收免除一半。

好说歹说,希奈总算是完了自己的心愿。

“怎么了,小鬼头,想家了吧。”陈大举看到希奈举止有些异常,想起自己当年离开家的神情,压低声音轻声问道。

“大人,没有。”希奈尴尬的揉了揉眼睛,道:“只是看到这小山村有点熟悉,一下子走了神,还请大人责怪。”

“看你还狡辩。”陈大举故意板起脸,道:“想家就想家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咱们出来也好几个月了,别说你,老子还不是一样想家。”

“大,大人。”希奈迟疑了片刻,问道:“鞑子又不打均州,你说我们老远跑过来跟鞑子打,这究竟是为的什么?”

希奈一直在山村长大,只知道什么叫家,不知道什么叫国,只知道什么叫亲戚,不知道什么叫朋友,单纯得就像一张纸一样。

陈大举沉思了片刻,才问道:“希奈,还记得你姐夫吗?”

“那是当然,姐夫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忘了姐夫,还有人性不?”希奈肯定说道,要不是姐夫黄毅的帮忙,他能不能入伍还是两说呢?

“你姐夫的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怕是做到房州了吧?还有你小子原来也是房州人吧?那鞑子要过来打房州,假如希奈你现在是军头,希奈出不出兵?”陈大举化身为思想指导工作。

“那是自然,小子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出兵。”希奈迷糊说道。

“嗯,很好。”陈大举笑道:“老子再问你一句,老子平素待你如何?要是老子有危险,你小子会不会出兵。”

“大人对我恩重如山,大人若有危险,老子就算是拼了这个头颅,也要救大人的。”希奈胸口拍得铛铛响。

“哦,想不到你小子还这么有人性。”陈大举继续道:“听说陆大人为人有些严格,但对你小子还可以,要是陆大人有危险,你小子会不会出兵。”

“陆大人教我认字,又教我军法,小子又不是没有情义之人,陆大人若是有危险,小子还是会断头颅也不足惜。”希奈再次把胸口拍得铛铛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的决心。

“嗯,很好。”陈大举很欣慰,一个入伍不到半年的小兵,能有这样的想法,当初自己还这是看中人了:“郭大人箭术无双,马术也顶天,听说教了你射箭和骑马,那郭大人对你也是不错的了。若是郭大人遇到危险,你小子会不会出兵。”

“郭大人待小子如兄弟,又教小子射箭和骑马,郭大人若有危险,小子也不惜牺牲自己生命。”

“老子是漳州人,陆大人是楚州人,郭大人是临安人,还有很大很大将士,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但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都是我们的弟兄,现在他们遇到了危险,难道我们不应该出兵吗?”

“我们应主动出击,要不等到鞑子杀到面前时,就已经迟了。”陈大举莫名感触说道:“当鞑子灭掉金朝时,我不是金朝人,所以我不出兵;当鞑子灭到西夏时,我不是西夏人,所以我不出兵;当鞑子占领京兆路时,我不是京兆路人,所以我不出兵;当鞑子占领山东路时,我不是山东路人,所以我不出兵;当鞑子占领我的家,抢走我的财富和女人,杀死我的父母,我想出兵,但身边已没有人为我出兵。”

“小子,你懂了吗?”陈大举慷慨说道:“有朝廷,才有我们的家,才有我们的家人,才有我们的亲人。”

希奈沉思了片刻,拱手道:“大人,小子不懂事,让大人费心了。”

陈大举笑了笑,拍了拍希奈的肩膀,点头道:“小子,注意安全。”

待得希奈走远,陈大举自言自语道:“奶奶的,当年军头不也是这样跟老子说的吗?看来军头当年忽悠了不少人。”

“看来你小子长翅膀了,会飞了,敢背后说老子的坏话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有笑意的声音。

陈大举连忙堆起笑脸,道:“军头,这是什么话,小子永远你的底下的小兵。”

“算了吧,人都会长大,都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张贵有点伤感,道:“弟兄们都有什么想法?”

陈大举迟疑了片刻,道:“弟兄们没什么想法,就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最近总是躲着鞑子赶路,就算是看到鞑子围攻阳逻城堡也不出兵。”

“兄弟们都说,若是像青山矶那天那样杀敌,该多好啊。”

“屁。”张贵心情有点不悦,道:“还杀敌呢?不被鞑子杀就不错了,老子费尽心机,才抓住这么一次机会,看你们都怂得怎样了。”

“人比鞑子要多,士气比鞑子要强,又是有心算无心,还死伤三百多兄弟,更加离谱的是,很多人都是被自己人刺伤。”

“他奶奶的,平常训练时就撼天较地,以为自己牛得不行,想不到面对鞑子就怂了,白白放走了几条大鱼。”

“都他妈的是大鱼啊,大鱼啊。老子抓住这么一次机会容易吗?容易吗?”

陈大举有点不好意思,魁字营还好一些,毕竟其中有不少老兵,但静塞骑、踏蓝军多是新兵出炉,虽有斗志,虽训练有素,但毕竟是从来没见过血,没有见过血的兵,哪里会是好兵?

再者短矛是那么好用的吗?当年鄂王岳鹏举用了三年时间,才训练出一支攻无不胜的骑兵,自己不到一年时间,有这样的效果已大出张贵意料之外。

还有踏蓝军,虽是打扫战场,但竟然也有不少人受伤,皆因为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看到鞑子受伤倒地,不是往上添一刀,而是大发善心,要救人呢?这样一来,人没救到,反而伤了自己。

但看到这些人伤在自己人手中,张贵又恨不得骂娘。

“奶奶的,日后不补一刀,也要离得远远的。你家里又不是开慈善机构。”张贵还真的骂娘了。

陈大举陪着笑,道:“军头,莫为他们生气,这些小子还不是没经过战火,没见过世面,军头再找机会,跟鞑子打几次,这不就是成了吗?”

“屁,还打几次,再打一次就完了。”张贵信心不足。

“军头,你说我们白天睡觉,夜里赶路,不会又是赶上什么大鱼了吧?”陈大举把话说了回来。

张贵笑了笑,道:“是不是大鱼老子可可不知道,不过这一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或许,这次战斗后,将会失去更多兄弟,大举,说真的,你怕吗?”张贵莫名的有点伤感:“你老爹是寨主,你叔叔是寨主,你是寨主的儿子和侄儿,老子就想不明白你怎么就不呆在家里享福。”

陈大举没心没肺的笑了笑,道:“大人,大举不怕,有大人在,大举一点也不怕。”

“在家里,可没这么好玩。”陈大举得意的笑了笑,一马当先,越行越远。

张贵看着陈大举远去的背影,心中越发安慰,背后陆秀宗颇有感触,道:“大人,大举算是长大了。”

“嗯,都长大了。”张贵提起声音,道:“咱们均州军也要长大了,虽然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但愿战火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第七十二章 强攻正阳(1)

董文炳是大将董俊的长子,十六岁时丧父,少年老成。十七岁以父荫任藁城令,虽年纪尚轻,但明于听断,以恩济威,为属下折服。

董文炳此人,是一个胆大包天的投机分子,当年率部下四十六人赶赴大理从征,备尝艰辛,受到忽必烈的表彰。从此追随忽必烈,“有任使皆称旨,由是日亲贵用事”。随忽必烈中路军伐宋,他率弟文用、文忠及敢死士兵在阳逻堡抢渡长江。

忽必烈即位,他受命宣慰燕南诸道,第二年擢任山东东路宣抚使。忽必烈组建侍卫亲军,他被任命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佩金虎符。忽必烈身边的最亲信之人也不过如此也。后来,忽必烈剥夺世侯权力,唯董氏不予触动。

此时,董文炳迁枢密院判官,行院事于淮西。在长江战役相持不下之时,忽必烈让董文炳率领不下打通南下通道,前往支援伯颜,可见忽必烈对他的重视。

“文用,将士们都安顿好了吗?”董文炳将近六旬,俗话有人生六十耳顺,但他却怎么也顺不了。虽然忽必烈对他的宠爱依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忽必烈羽翼已满,现在是清理蒙古汉人将领的时候,这也难怪大汗动怒,这些人汉人只见夺权争位也太明显不过。

抢占正阳,虎视淮西,夏贵大军又被伯颜牵制在阳逻城堡和沦河之中,按理说董文炳应该迅速整兵南下,与伯颜会师。然而襄樊、鄂州如咽喉的骨头,紧紧卡住了南下大军;一旦董文炳离开正阳,从颍州等地过来的宋军截断了后路,那么大军就成了瓮中之鳖,虽然这个鳖宋军是吃不下的,但如此冒险之事,却非董文炳所为。

这也是董文炳抢占睁眼的一个重要原因,打通正阳之后,北方就和大江有了一条直接的通道,这条通道也担负了南下大军数以万计的后勤补给。

“大哥,都安顿好了。”董文用跟从大哥数十年,知道他为人向来谨慎,而且兄弟几人之间配合也算是默契,往往董文炳没有吩咐的事情,他也会做得很好。

“城内的百姓怎样?”

董文炳十七岁以父荫任藁城令,虽年纪尚轻,但明于听断,以恩济威,为属下折服。当时正值括编户籍,凡敢隐实者诛,籍没其家,他竟使民聚口而居,减少户数,减轻了赋役负担,可以说董文炳治理地方有一手。

然而,董文用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大哥,城内刁民颇多,屡次破坏后军补给,兄弟们抓了不少刁民,但也阻止不了这些刁民。”

“通告没贴出去吗?”董文炳皱了皱眉头。

董文用摇头,道:“通告一早就贴出去了,但是这些刁民就是不识好歹,要不大哥我们把这些不识好歹的百姓赶走,免得大军的补给失误?”

董文炳摇头,道:“不用,这些刁民闹事,无非就是吃不饱而已,你下令让军需官给城内的百姓发一些粮食,让他们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大哥,”董文用有点不乐意,道:“这些刁民本来就不听话了,就算发粮食也未必有用。”

“无妨,你先按照我的说法去做。”董文炳笑了笑,百姓是用来收买的,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这是董文炳数十年从政得到的经验教训。

“文忠,宋军的反应如何?”董文炳问另一个弟弟。

董文忠笑了笑,道:“大哥,宋军没有任何动静,夏贵大军被伯颜牵制,李庭芝大军又是固守扬州,这两人都离不开,颍州、郢州等地的宋军又不敢出兵,无妨也。”

“不得疏忽。”董文炳为人严肃,道:“汉人多谋,宋军表面上虽没有反应,说不定暗地里早已调兵遣将,正阳事关南下大军的成败,文忠要再添几分精神。”

“对了,士选,塔出大人联系上了吗?”董文炳爱怜的看了一眼身边儿子董士选,董士选有万夫不敌之用,常常代替自己出战。

董士选犹疑了片刻,道:“父亲大人,还没联系上。”

“那阿塔海大人呢?”董文炳皱了皱眉头,出征前大汗曾严令两人配合自己,然而这两人自持身份,从来也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这些年来,汉军的身份更比不上以往了。

“也没有。”董士选不服气道:“爹爹何必管他们,就凭我们董家军,守住一座正阳足足有余。”

“混蛋。”董文炳教训道:“他们率领的都是蒙古精锐,如今你爹爹守正阳,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虽然宋军怠战,但正阳四周城池还在宋军手中,四四面环敌,万事小心为重。”

“知道了。”董士选怪他有点罗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董文炳也没有办法,只好再三吩咐众将严守正阳。

次日,下起磅礴大雨。冰凉的雨水伴同冷风,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冰凉起来。

董士选虽然有点埋怨父亲的谨慎,不过心里也知道正阳的重要性,还是披了盔甲,冒着大雨巡视城墙。城墙之上,士兵们罗嗦的卷缩在一起,这些都是蒙古汉兵,若是鞑子的精锐,这些严寒却是正好,也难道父亲要追问阿塔海和塔出的下落。

城门卫士见董士选过来,连忙从女墙中走出来,哆嗦道:“大,大人,末将有罪。”

“去吧,去吧。”董士选从小在军中长大,知道小兵的辛苦,如今自己身穿盔甲,衣服也比他们多两件,还是觉得冷索索:“千万要注意了。”

“大人,现在天寒地冻的,连牲畜也不多见,宋军向来是老爷兵,又胆小怯战,何不让弟兄们回去好好歇着。”城门外卫士想必和董士选较为熟习,恳求道:“如今我大军南下,正是立功之时,让我等身经百战的弟兄们守在这里,未免有点,有点让弟兄们失落。”

董士选也是有点心动,不过还是责骂道:“奶奶的,给老子认真的,万一出了差错,别说你一个小兵,就连我董家也吃不完兜着走。”

城门卫士还是囔囔道:“你们董家家大业大,董将军又是大汗身边的亲信,也不向大汗求情,让我们弟兄们也好赶上这风云际会之时,为下一代立下不朽功劳。”

董士选笑骂道:“好好给老子看着正阳,老子定然向父亲求情。”

城门卫士这才笑嘻嘻领命而去,董士选还真有点心动,眼下正是灭宋之时,自己蹉跎在这小小的正阳,确实是有点郁闷呢,虽是这样,董士选还是坚持巡视了正阳的正门。

正阳虽不大,但大雨之下,董士选也走了半个时辰,回到军营,衣服早已湿透。

“怎样?”正阳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在大树之间,一张张用麻绳编制起来的顶棚,再加上一些树叶,借助大树的遮挡,棚下竟然没有落下半点雨水。

草上飞和希奈早已是全身湿透,换了一件干爽的衣服,又嚼了一大块生姜,距离太远了,均州军是不敢烧火的,草上飞此时嘴里还含着一块姜糖,这才缓过来:“不,不行,鞑子严防得很,虽是大雨,但城墙上的护卫却一点也不少。”

“至少有一千多人。”希奈也无奈的点头,道:“不但如此,还不时有守军到处走动,我们想从过城墙混入城内也不容易。”

“大人。”这是文漳插话道:“这样看来,正阳还真有鞑子重要的东西。”

“那是当然,要不然老子跑这么远干嘛?”张贵苦恼,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正阳现在是鞑子的后军补给的营地,粮食、军备都放在这里。”

“董文炳只等鞑子攻下阳逻城堡,便率领大军携带粮食、军备南下与伯颜汇合,然后兵进临安,灭我大宋。”

众人不由吸了一口冷气,鞑子打仗向来重视的是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却没想到大宋已危在旦夕。

“那也不用这样担心。”张贵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朝政还在贾似道手中,他贾似道想多活两年,一定会拼命调兵遣将。”

“而且,有张世杰大人在阳逻城堡,鞑子要想肯下阳逻城堡,至少也要被折断几根牙齿。”

“不过,这个死人也很难说。”张贵叹了一口气,历史上贾似道还真已是一个死人,就连度宗皇上也死翘翘的了,不过现在襄樊还在手中,又有自己这么一个变故,唯有尽力。

“况且,不是还有均州军吗?有均州军一日,鞑子就别想如意。”张贵肯定说道。

众人眼中也冒出了几分热气。

“正阳恐怕有不少守军吧?”陆秀宗突然问道。

“估计在三万人左右。”张贵迟疑了片刻,历史上曾记载,夏贵率领舟师10万环攻正阳,最后也没拿下正阳,想必人数再少,也有三两万吧?

“三万?”众人不由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撑死了也不过五千多人,还要把刘义的一千人派到颍州,这样就更加吃力了,想凭借自己四千多人攻下一座有三万大军的城池,也亏得张贵敢想。

“怕个鸟。”陈大举囔囔道:“看你们这个怂样,也不怕人笑话。”

“三万又怎样了,三万又怎样了。”

众人纷纷惊讶的看着陈大举,就连张贵也看着陈大举,想不到这小子成熟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现在都熟透了,他心中虽然是有了一些想法,但能多听一个人的意见,不是更好吗?

第七十三章 强攻正阳(2)

“什么办法?”王大用性子急躁,问出了其他人也想问的问题。

陈大举笑道:“小子想不到,但大人既然辛辛苦苦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必心中早就有了计谋,我说诸位何必如此费劲琢磨,问大人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哄然大笑,都不怀好意的看着张贵。

看着众人色迷迷的眼神,张贵连忙投降,苦笑道:“奶奶的,都是一般榆木脑壳,老子都说了多少次,一定要开动脑筋,开动脑筋。”

“边大人,你说一下?”边居谊是魁字营的新人,张贵看他若有所思,赶紧给了他一个立威的机会,好让魁字营原来的小将知道,老边也不是寻常人。

边居谊尴尬笑了笑,道:“大人称呼,边某愧不敢当也,还是叫边某名字为好。”

说白了,他现在是流亡的朝廷官员,朝廷一旦追究起来,他还是一个罪犯,能保住性命已不错,哪里还敢当大人称呼。

张贵笑了笑,却是不吭声。

边居谊只好说道:“综合各路的消息,可以看出鞑子这次南下已抽调了襄樊的阿里海牙大军,董文炳强占正阳,疏通北方通道,显然是鞑子已打算放弃襄樊作为后军补给。”

“也就是说,襄樊的位置变得不再重要,但恰好是鞑子将正阳作为后军补给之地,对我军却更加有利,只要我军截断正阳通往伯颜大军之路,便可以限制伯颜大军作战,但前提是阳逻城堡和夏贵水师一定要把鞑子挡住。”

“只要两军能够相持下去,我军截断正阳补给的作用就越大。所以,我军并不一定要攻下正阳,只要截断正阳的道路就可以了,一攻不如一守,一动不如一静。”

“再者我军仓促而至,又是骑兵潜行,没有携带攻城武器,攻城不利也,而且守军比我军还要多,攻城更是不得作为的最坏打算。”

“老边说得很好。”陆秀宗为人较为稳重,也赞同道:“这样一来,我军只需在正阳通往阳逻城堡的道路上层层截断,让董文炳大军不得南下和伯颜会师,那就使得阳逻城堡压力减少,我军守住阳逻城堡又多了几分希望。”

“不错,不错。我骑兵也可以主动出击,骚扰鞑子的后军补给,延迟董文炳南下的速度。”王虎臣也插话道。

“不妥,万万不妥。”陈大举大声道:“这样一来,我军就被局限于防守不能动弹,只有挨打的份上了,我均州军向来只有攻打鞑子,哪里有鞑子攻打我均州军的份上。”

文漳也接话,道:“大举说得不错,我均州军在成军前的战术就非常明确,不计较一城一池的损失,在没有占据优势之前,不与鞑子拼消耗,层层拦截鞑子虽然不错,但恐怕并非大人之意也。”

张贵见文漳、陈大举、陆秀宗等人争执,就连边居谊、王虎臣等人也加了进来,心中有一丝丝的甜,无论他们说什么,无论他们说得有没有道理,但只要他们说了,张贵就觉得非常欣慰,毕竟他们不再是惟命是从,而是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念头,有了自己的策略。

都成长了,快点成长起来吧。

“大人,你认为怎样呢?”李成这个大嗓门,把张贵从幻觉中叫醒,让他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的甜蜜不得不面对现实。

“大家说得都有道理。”张贵赞扬,道:“不过老子也有一个想法,说出来给诸位听一下,还请诸位指点。”

董士选这两天有点心神不宁,但这种不安来自哪里,他却不知道,大雨连续下了两天,而且还有继续下的样子,不过按照以前的天气,大雨过后就是大雪来临。

然而南下大军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听说大军被堵在沦河和阳逻城堡之前,大汗不久前还命襄樊的阿里海牙率领大军支援,围困襄樊的兵力被阿里海牙抽调之后,襄樊鹿门山大营便有被袭的可能,正阳就成了大军南下北上的一个重要通道,这也是父亲抢占正阳的一个重要原因。

阿里海牙的援军与丞相会师,使得朝廷的兵力占了绝大的优势,但又有消息说汉人也派出了援兵,想必宋廷再愚蠢,也知道此战之后再无天险可守吧?伯颜是一个大胃口的狼,人越多胆子就越大,看来伯颜丞相是想一次性解决南方的问题了?

也难怪伯颜心急,北方以海都为首的诸侯王爷蠢蠢欲动,这一两年还好说,但等海都成了气候,想必草原又要开战了。再者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宋廷仅存的能打仗的将领不足,这是一个难得的时机,要不然再过几年,等汉人缓过气来,想一鼓作气取汉人的京城,也是不容易之事。再说海都能答应大汗吗?草原上的诸侯王爷能答应大汗吗?

大汗,名不正……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也难怪朝廷要派父亲出征,父亲都将近六旬了,希望不要像史家的老头一样,不久前刚命丧军中大营,听说小儿子史格受了伤,不过却能赶在老头弥留之际见了父亲一面,也算是尽了孝子之道,史家老头也算是有人送终。

史家也怪可怜的,先前刚死了史揖,现在史格又受了伤,史天泽老头又熬不过这个冬天。看来三大世候,只有两大世候罢了。

史老头的死,却成全了张弘范那小子。

董士选虽然鲁莽,但对大汗的心思也琢磨得非常清楚,现在董家之所以荣华富贵,但靠的是父亲的荫蔽,万一哪天父亲不再了,所谓的三大世候,恐怕又要少一个吧。

毕竟这是蒙古人的朝廷。

董士选很烦躁,有时候他很想离开这个勾心斗角时时防贼的朝廷,听说大汗当年还不是大汗时,对汉人颇为倚重,现在大汗成了大汗,难道汉人就成了多余的绊脚石了吗?

刘整、吕文焕这些新投靠的宋人将领,反而越发重要起来,听说去年阿里海牙还在和刘整争夺汉人总管统领的位置,阿里海牙是谁?大汗曾经的最贴心侍卫,竟然被刘整一个降将压在头上,教人何以为堪?

大汗,应该还是要念旧情的吧?汉军总管统领最终给了张弘范,阿里海牙又被提拔为左丞相,反倒刘整什么也没捞到,甚至比吕文焕的参政知事更不如?

不过,刘整毕竟年纪大了,听说毛病也多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仿佛来得更早一些。

城内的百姓终于安静了片刻,这或许是天冷下雨的原因吧?董士选率领亲卫,细细的巡视正阳城。父亲说得很对,城内的百姓有了粮食之后,反对的声音少了很多。

大雨,还没停了下来,丞相的消息也还没有到。或许,再等待吧。

正阳。

被大雨堵在家里的百姓,喝着照得出人影的所谓的米粥。

“他爹,”城东的一个角落,破旧的房子里,一个妇人囔囔道:“再不想想办法,家里就没东西填肚子了。”

一个汉子皱了皱眉头,他不善于言词,不过此时却忍不住道:“孩子他娘,你也看到了,别说出城,就连出门也不容易,奶奶的这些鞑子还让不让人活。”

“他爹,小声点。”妇人有些担心,连忙低声道:“前些日子,张嫂子家的男人,听说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就被蛮子抓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再说,人家不是发了粮食吗?忍一忍就过了,咱们平头百姓哪管得头上的官员是谁,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

“呸。”汉人不悦道:“就这些粮食,还不够娘们吃一顿,以前再穷,店里的粮食却从不会缺,就算没钱也能佘一斗回来,现在可好,鞑子来了,连人带店给封了。”

“再过两日,老子看城内迟早会饿死人。”汉人叹道:“狗日的县丞老爷,鞑子还没攻城,他倒好,直接带人降了。”

“奶奶的。”

“好了,好了。”妇人装了一碗稀粥,想了一会又在碗里添了一些米,端给汉子,道:“他爹,你先吃。”

汉子端起碗,想了片刻又放下碗,叹气道:“你跟芽儿也要吃点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喝的都是照得出人影的水。”

“他爹,过了这些日子不就好了吗?”妇人笑了笑,道:“大军总不能待在在小城吧,我看迟早总要走的。”

“唉。”汉子叹了一口气,取过来两只碗,把碗里的稀粥分成三份,道:“都喝一些吧,反正这些日子不用干活,老子就当挺尸了。”

“看你说得。”妇人鼻子有点酸,把芽儿叫过来,三人坐在一起,虽然只是喝着照得出人影的稀粥,但却感到从来没有的温馨。

等三人吃完,妇人收拾干净,然后把芽儿安顿好,最后借着还没完全天黑,缝补一件破旧的衣服。

汉子则从暗处取出一把擦得发亮的硬弓,细细拭擦起来。

妇人连忙把门关上,压低声音道:“他爹,你怎么把它取出来了呢?不是听说了吗?日后汉人就不能有弓箭了,前两天官老爷还带了几个凶狠狠的蛮子过来,把城东所有的弓箭大刀都收了起来,幸好我们家里的弓箭藏得好。”

“呸。”汉子愤愤不平,不过还是压低声音道:“听说鞑子还要把菜刀也收起来呢?这日子教人怎么活。”

“是啊。”妇人也担忧起来:“日后若真不能用弓箭了,那究竟如何营生。”

这家子是猎户,平素靠着到山上打些猎物维持生计。

“奶奶的,大不了老子上山。”汉子囔了一句,但还是用一块布,把弓箭包了起来,现在是下雨天,弓箭一旦受潮就麻烦了。

“他爹,看你说的胡话。”妇人瞪了汉子一眼。

两人又聊了一会,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时,两人才睡去。

第七十四章 强攻正阳(3)

汉子迷迷糊糊总是睡得不安稳,以前倒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又是娘子又是孩子的,自己虽然还存了几两银子,往年省点用,也可以熬一年。

但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看着孩子饿得直掉眼泪,汉子就有点说不出的辛酸。狗日的鞑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呢?

突然,汉子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这就像耗子在打洞的那种声音,饶是他耳朵灵敏,要是别人恐怕是听不到。

“他爹,怎么还没睡呢?”妇人被汉子翻来覆去的声音吵醒,其实自己也没睡安稳。无论谁,遇到这种事也睡不安稳,眼看明天就没米开锅了,让人怎么睡呢?

“嘘。”汉子做了一个手势,低声道:“好像有声音?”

“能有什么声音。”妇人翻身睡了过去,囔囔道:“家徒四壁,难道还有贼不成?”

汉子屏住气,听了半宿,却再也没听到声音。

但汉子不死心,也可以说他睡不着,睁大眼睛数着星星,果然,到了半夜,那种很小很细微的声音再次响起:“难道还真有贼不成?莫不是冲着自己的弓箭来的?”

汉子想到这里,哪里还睡得着,蹑手蹑脚的起床,仔细倾听了一会,才发现声音却是来自大堂。汉人一步一步走到大堂,细细听了一会,却发现声音竟然是来自自己的脚下。

“怎么回事呢?”汉子对自己的听觉颇有信心,他不相信自己会听错。

突然,汉子感觉到脚下一轻,“嘭”的一声掉了下去,纵使他神经已够大条,不过还是忍不住惊呼起来。

一只大手几时捂住了他的嘴。

汉子的身手非常敏捷,对方的大手刚捂上自己的嘴巴,他右手肘子瞬间往后撑过去,想不到对方也不简单,借着昏暗的光亮看到汉子的右肩动了一下,手瞬间改成拉住汉子的衣领,往后用力一拉。

汉子哪里还能控制得住身体,往后摔下去。

“小心点。”汉子隐约听到一个声音,随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汉子的身体,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我们是宋军,请不要出声。”

汉子胆子也大,见对方说话也颇为友善,竟然点头,问道:“正阳的宋军都降了鞑子,你们是哪里来的宋军?”

“里面太窄了,先出去再说可好?”里面那个低沉的声音苦笑,道:“再不出去,闷也闷死了。”

汉人犹疑了片刻,自己在自己的家里睡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挖自己的地基,然后自己还落在那伙来历不明的人手里,现在更不可思议的事,这伙来历不明的人还要自己请他们上去做客?

这简直真他妈的混蛋,然而汉子却答应了。

暗道里实在是太小了,汉子虽然只掉进里面几分钟,但呼吸已觉得不自然了。

“请勿惊扰家人。”汉子担忧的说了一句,对方却爽快就答应了。

“放心,我们都是宋军。”

等众人在大堂坐下来后,汉子借着月华总算是看清了对方的样子,都是清一色的小个子,领头的更是年轻得很,汉子非常怀疑他们的身份。

陈大举苦闷的笑了笑,谁让自己身材是最小的了,爬暗道不是小个子,要大个子干嘛?身边是希奈、草上飞,都是清一色的小个子,身手敏捷,反应灵活,最重要的是钻暗道比较快。

但可别小看了这伙人,在精锐的均州军魁字营能占有一席地位,在身体不占优的前提,其他本领自然要比其他人强得多。

“在下均州军魁字营指挥使陈大举,旁人称呼陈吊眼,不知大哥怎么称呼。”陈大举礼貌十足,在均州城内生活的大半年里,和葛氏等人接触也多了,对平常百姓自然也是尊重得很。

汉子左看右看也不像,不过想到对方偷偷摸摸的花费了不少心思挖暗道,那身份倒可以确定了一半:“均州军?莫不是矮张的队伍。”

“大哥果然见多识广,在下正是矮张属下先锋陈大举,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大哥原谅。”陈大暗中惊叹均州军现在的威信,想不到名声竟然传到了淮西的正阳。

汉人又费了几分精力看了一会,有点不敢相信道:“刚才跟在下交手的难道就是你?”

“正是。”陈大举尴尬道:“大哥身手敏捷,在下不及也。”

汉子这才暗中吃惊,要知道自己长年累月翻山越岭,身手自然比常人敏捷很多,想不到对方一个矮小个子,身手竟然不落自己之下,早就听说均州军只招精锐,现在看来果然不出所料,这才有点相信。

“在下戴宗,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几位恕罪。”戴宗虽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倒也不害怕。

草上飞突然道:“嫂子醒来了,请不必惊慌,我等不是坏人。”

戴宗转眼看去,只见自己的婆娘正惊慌失措的躲在房门,连忙安抚道:“孩子他娘,这都是多年未见的朋友,快来讲过这几位叔叔。”

妇人胆怯不敢进,陈大举连忙道:“嫂子请勿惊慌,在下歇一下腿就走。”

见妇人看着偌大的一个坑,尴尬道:“鞑子不是关了城门,在下行走不便,只好出此下策,不过还请嫂子相信,在下不是坏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戴宗也帮忙说了一会好话,然后让妇人进房间休息,关上房门,这才拱手道:“诸位请勿见怪,婆娘少见生人。”

“是我等的不是。”陈大举连忙道歉。

众人又聊了一会,陈大举才道:“不满戴大哥,此次我等进正阳,却是有任务在身。”

陈大举见戴宗不像坏人,还有就是自己既然打通了这里,总不能再费时间另开一个出口吧?也只好临时把戴宗的家当做总部了,也不知道这里离目标远还是不远,最多以后多补偿戴宗就是了。

戴宗却是一个热心人,闻言道:“不知诸位进城却为何事?”

“这个?”陈大举犹疑了片刻,这毕竟是均州军的军事秘密,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暗道中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戴兄弟,我们进城却是为了鞑子而来。”

说话间,一个敦实的汉子沾了一身泥土走了出来,陈大举连忙迎上去:“军头,你怎么过来了?”

张贵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拱手道:“戴兄弟,在下均州军张贵,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请戴兄弟多多原谅。”

戴宗苦笑,道:“张兄弟能光临寒舍,乐意之极,乐意之极。”

四人笑了笑,等众人安顿下来,张贵竟然拿出一个包袱,里面竟然还有不少卤水肉和一壶均州酒。

陈大举眼睛发光,张贵瞪了他一眼,道:“奶奶的,你小子还不到十八岁吧?滚一边去,还有希奈,看什么看,小屁孩。”

陈大举争辩道:“头,别忘了,咱前天刚过,刚过。”

“滚,刚过也不行,和希奈出去,给老子放哨去,别忘了这是是鞑子的老窝,老是想着喝酒,成何体统。”张贵可不想日后名留青史的陈大举变成酒鬼,控制了陈大举的喝酒,比陈大举的寨主老爸和寨主叔叔还要严格。

“那军头不是也喝。”陈大举囔囔不服气,抢了一大块卤水肉,和希奈跑了出去。

张贵这才张罗着和戴宗喝起酒来,三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喝了半壶,张贵这才道:“其实这次进城,还真有事。”

戴宗喝了从来没喝过的好酒,心中也有了几分醉意,觉得眼前的张贵还真是一个爷们,道:“张兄弟,就凭你这壶酒,戴某不才,能帮上的事尽管吩咐。”

“咱们大宋现在在阳逻城和鞑子打得热闹,老子这是过来段他后路的,这正阳正是鞑子的后路。”张贵斟酌词语道:“不知道这正阳城,戴兄弟熟悉不?”

“这什么话。”戴宗借机又喝了一杯酒,然后才道:“戴某在正阳活了三十多年,那个角落戴某不熟悉?”

“只不过这段时间,鞑子巡视严密得很,巡逻队每天不断,还有,还有就是,”戴宗敲了敲桌子,厌恨道:“还有就是城内告密的汉贼也不少,奶奶的县丞老爷,就是带头降了鞑子。”

“这他妈的该死。”张贵最讨厌的就是汉奸、卖国贼,可以说他是正宗的愤青。

“该死,该死。”戴宗也囔囔说道。

县丞附近的一间小院落,县丞王达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他的小妾小红连忙沾上他身边,哝哝道:“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睡啊?”

“睡,睡,就知道睡。”王达身体肥胖,转身不便,又睡不着,难受得很:“就知道谁。”“呜呜,大人,你怎么这样跟小红说话,难道小红又做错了什么吗?”小红平素颇为得

宠,现在被骂,使出了女人的最大法宝。

王达被小红哭得更加烦躁,但却也不好骂她,只好安抚,道:“好了,好了,爷不是说你,不是说你。”

小红这才笑了笑,又用芊芊玉手帮王达揉了揉脑门,这才问道:“爷,怎么回事呢?”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帮蛮子的事。”王达低声说道:“这帮蛮子也太不知足了,不但搜刮了所有的粮食,还要让老子把明年的税收了,说要全力支持朝廷大军南下,日后老子就是功臣了。”

“我呸,还功臣。”王达不服气,道:“奶奶的,老子不被那帮泥腿子打死就是命大了,还功臣呢?”

小红不解,问道:“那爷当时……”

不说话不代表不说话,不说话代表对方要听的话早已懂。

王达迟疑了片刻,才道:“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第七十五章 强攻正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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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达昨晚服侍了小妖精一晚,一大早又去问候他的鞑子的爹爹,给董文炳擦鞋、拍马屁,哄他老人家高兴,回到家里已是大中午时分了,至于衙门自然是不用去了,现在百姓都被元军控制在家里,不用说衙门,就算是街道上也没几个人影。

王达舒服的坐在那张太师椅,爽爽的伸了一个懒腰,让绷得紧紧的肥肉得到了片刻舒适的缓解,然后倒了一杯热茶,细细品尝起来。

突然在一声巨大的响声把他惊呆了,连手中的茶杯什么时候掉了下来也知道,纵使这套茶杯是传了十数年的珍品。王达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大的响声,当年听到的最响的天雷,也比现在要小得很。

王达完全惊呆了,这时小妖精惊慌的从后院跑过来,一边大喊:“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小妖精小红喊了几声,王达才从中醒过来,小红脸色发白,惊慌说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天魔下凡了。”

“子不言怪力乱神。”王达总算是回过神,瞪了一眼小红,道:“天下哪里有什么天魔,真没见识。”

小红不依,囔囔道:“老爷,天上若没有天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声,小红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过这么大的响声。”

还没等王达回答,门外冲进一个惊慌失措的护卫,见到王达,普通的一声跪了下去,大声喊道:“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混蛋,”王达被小红惹了一肚子火,现在要发出来:“混蛋,好好说话,什么不好了,再坏的事老爷没经过吗?”

护卫平白无端受了骂,低声道:“宋军,宋军请天雷,把城门炸开了。”

“什么!”王达肥胖的身体一下子从椅子上掉下来:“宋军,宋军炸开了城门。”

要知道,宋军若炸开城门,攻进正阳,他这块投降的肥肉,估计第一时间被砍倒十八段。

“是的,很多将士,很多将士被炸成了一块块肉,好惨啊。”护士还嫌弃王达不够恶心,继续道:“小的正在附近巡逻,突然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小的哪里听到这么响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等小的醒过来时,头上,身上沾满了元兵的碎肉,好,好恐怖。”

护士还没把王达吓唬坏,一个鞑子气冲冲的冲进来,大声吆喝,道:“你,快集中汉军,巡防正阳,要是正阳出了半点问题,砍头。”

王达被一个小兵骂得狗血淋头,心中一阵发酸。不过自从他降了鞑子,其实也早有心理准备,唯恐道:“下官马上去办。”

小兵也不看他一眼,把手中的军令扔给王达,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好像不愿意在充满了诗意的庭院呆上半分钟。

三人相视看了一眼,王达怒道:“奶奶的,还不明白吗?把这帮兔崽子给老子集合起来。”

火药的威力,取得了满意的效果,张贵一面感叹魁字营使用火药的手段越发厉害,一面又感叹火药消耗得快,再这样下去,辛辛苦苦存下的火药很快就会消耗完毕,现在打仗,打得还是冷武器啊。

打仗,打得果然还是钱啊。

“老子就是均州军张贵,认准了。”张贵嚣张的呐喊,这个年代的火药威力毕竟有限,虽然城墙却影响不大,但城门已被炸得稀巴烂,,还炸死了不少正在城门巡查的鞑子士兵,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董安士选好不容易才安抚慌乱的士兵,登上城墙,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正门外不远处,一队整齐的骑兵纵横成型,将士军纪严密,人数虽多,但却没有半点声音。

一眼看去,人数约莫有四五千人,但在队伍的远处,仿佛又有骑兵来回走动,董士选实在想不明白宋军何时有这么多骑兵,更重要的是这些骑兵还派到了正阳。

究竟是哪一路呢?张贵,张贵,这么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

董士选不敢做主,想必父亲很快就过来,唯有等老父亲过来做主。果然不到半刻钟,年龄将近六旬的老父亲着急得喘气,见城墙上还挂在自家的旗帜,心中才安定了不少。

等董文炳上了城墙,张贵却还在依依不舍的吆喝:“老子就是均州军的张贵,董老贼你要是识做的话,就乖乖的撤出正阳,要不然等老子率领大军攻进去,正阳就是你们董家的葬身之。”

“怎么回事?”董文炳狠狠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董士选,怒道:“不是说方圆百里都在你控制之下吗?现在宋军已杀到了眼前。”

董士选有点委屈,前些日子雨水稀稀拉拉下得不停,再说正阳方圆百里山区很多,说不定宋军就是躲在山区里,等天气好了才出门。

“父亲,待儿子去取他一命,管他是谁?”董士选想为自己赚回脸,大声道.

“混蛋,张贵的命是这么好取的吗?”董士选大声道:“史天泽想取他的命,却死了侄儿,伤了儿子,想不到自己却死得早。”

“张弘范也想取他的命,但张家军伤亡数万,直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呢?”

“阿里海牙也想取他的命,差点连自己的官也丢了。”

“阿术十几万大军,也没能占领樊城,最后还死伤数万人。”

“那爹爹,咱们就留着他们在门外耀武扬威吗?”董士终于想起了张贵的身份,但却选不服气,道:“弟兄们的士气正隆,我军若要避战。如此下去不是伤了兄弟们的士气吗?”

“仗肯定是要打的。”董文炳怒道:“张贵欺人太甚了。”

“爹爹请下令,末将一定取下张贵的人头过来见爹爹。”

董文炳低头想了片刻,道:“你看城外的宋军大概有多少?”

董士选仔细观察了片刻,才道:“爹爹,大概有四千人,咱们正阳有三万大军,爹爹还请准许末将出战,灭一下那张贵的锐气。”

“说不定末将还能趁机把张贵这人杀了,到时这又是我们董家偌大的一件功劳。”

“四千人?”董文炳沉思了片刻,道:“听说均州军有将士一万人,现在不到四千人出现,是不是有埋伏?”

“爹爹。”董士选大声道:“爹爹怎么怕了起来?我们三万大军,即使是一半人,也比那个张贵多得多,我大元朝勇士都是铁血汉子,爹爹难道就忍心这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雄被那些宋军耻辱吗?”

“好。”董文炳下了决心,道:“你率领五千弟兄,记得不要追得太急了,宋军走远了就不要追了。”

董士选当然很开心的领兵而去,董文炳看到董文用已来到身边,问道:“文用,按照你所知,宋军这次破城的武器是什么?”

董文用早已有了准备,连忙道:“襄樊大战时,襄樊守军使用过一种叫做土罐子的火药,这种火药威力巨大,瞬间可以攻破城墙的大门,甚至连小城的堡垒也能攻破。”

“这么厉害?”董文炳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宋军此次光明正大攻击正阳,会不会阳逻城堡方面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丞相取得了胜利?”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属下认为这帮人只不过是想抢功劳想得发疯的混蛋而已。”

然而,董士选片刻就回到了城墙之下,苦恼道:“父亲大人,宋军走了。”

“什么?”董文炳只好探头看了一下,正门一个人也没有,仿佛他们原来就不在这里一般。

“等末将下了城墙,集合士兵时,对方就先行走了,连一个人影也没留下来。”董士选晦气道。

“宋军打的是什么主义呢?”董文炳疑惑的看着正门。

不远处的山区,边居谊惊讶的看着张贵,想不到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但骂起人来却是花花绿绿,这些话自己实在说不出口。

“大人,我军未战而退,不合官文吧?”边居谊正规军出身,对兵部的那套做法非常熟悉。

“呸。”张贵不怀好意,道:“所谓兵无常将水无常形,用兵当用疑,我们出奇兵,想必现在正阳的董老头还不知道我们打的是哪门主意吧?”

“别说董老头不知道,就连我也不知道了。”边居谊丧气道,以前还觉得自己多厉害,现在看起来自己还真不怎样,特别是和均州军这一伙后生的将领比较,自己前怕虎后怕狼,反而拘谨得很,提出的计谋和方法,也这伙后生有见地。

“老子自己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张贵笑了笑,道:“不过,老子知道,机会还没到,时机还没到,迟早有一天,老子要让董老贼付出点代价才行。”

“这个。”边居谊无奈的看着这个瞬间变成了混混的张贵,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到张贵以前的身份,心中倒不由笑了笑。

这确实是要给毫无心机,值得信任的人。边居谊心中暗暗想着,却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跟张贵混出人头地,好为自己新城大军的退缩而赎罪。

第七十六章 强攻正阳(5)

陈大举无精打采的端着酒杯跟戴宗侃大山,从昨晚开始,戴宗就接受了这伙不速之客,在食物的贿赂之下,戴氏很快就屈服,最后在糖衣炮弹,戴宗的小儿子芽儿也举手投降。

“叔叔,叔叔,还有吗?还有吗?”戴芽儿刚满三岁,少年不知愁滋味,吃到好吃的东西,自然忍不住口。

“我的小祖宗,”陈大举苦着脸道:“别喊叔叔,叫哥哥,叫哥哥就给。”

“大哥哥。”戴芽儿一脸期望的看着陈大举,就连娘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也不管,舔舔嘴巴,甜丝丝喊道。

陈大举有一种吸引小孩的魅力,其实他自己也只不过是处于小孩和大人之间,听到戴芽儿叫得甜,连忙把希奈、草上飞等人身上的糖果全部都剥削过来,一股脑塞到戴芽儿手中,柔声道:“慢点吃,吃完可就没有了。”

戴芽儿应了一声,心满意足的跑回到娘亲的怀抱,戴宗不好意思,道:“大举兄弟,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小子高兴还来不及。”陈大举笑了笑,道:“来,小子胆敢敬大哥一杯。”

戴宗说了声不敢当,不过却满心喜悦的干掉,这样的好酒不喝白不喝,抹了一下嘴巴,又夹了一块卤水肉嚼了一下,这才问道:“大举兄弟,张大人是不是有事?昨夜也不多留一段时间,急慌慌的回去了。”

“嗯。”陈大举也不详细说,只是说道:“戴兄弟放心,张大人都安排好了,等正阳的事结束之后,大人就派人把嫂子送到均州,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敢情很好。”戴宗笑眯眯说道,他其实早已有这种想法,正阳四战之地,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还是会这样,把婆娘送到均州,也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

反倒是戴氏不安说道:“他爹,人生地不熟的,奴家去了也没一个营生的本领?”

“呵呵,嫂子就别担心了。”陈大举笑道:“戴兄弟若真能加入均州军魁字营,每月至少10两银子的饷银那是少不得的,逢年过节还有其他补助,也不会缺嫂子的份。”

“什么?十,十两银子?”戴宗说话有点不自然了,自己辛辛苦苦存了一年半载,也不过是几两银子,而这已经在正阳衣食无忧了,十两银子那是自己将近一年的收入。

“嗯,”陈大举肯定道:“小子不才,现在拿15两银子饷银,要不是在小子军龄尚短,都20两了。”

“咱们饷银虽不少,但均州比咱们银子多的也不少。”陈大举骄傲道:“均州书院的夫子,听说最高的都已经拿到50两银子了。”

戴宗和婆娘对视了一眼,早已经被数不尽的银子吓得惊呆起来,这究竟是什么一个地方呢?

“呵呵,均州还有很多地方不一样。”陈大举笑了笑,道:“那只有等日后过去才知道了,像嫂子这么精明能干,在均州有叫葛娘子者,已经赚下了上千两银子的家产了。”

“这,这怎么可能。”戴氏鼓起勇气,忐忑道:“妇人怎么能赚银子?”

“妇人又怎样?”陈大举不服气,道:“均州第一女掌柜葛娘子、均州司户参军张娘子、均州军后军统领茹鲜,都是咱们均州的女英雄,嫂子可不能把妇人看扁了哦。”

此人,戴宗和婆娘早已被陈大举说说的一切惊呆了,仿佛梦中的另外一个世界。

突然,一声巨响把戴宗从惊呆中惊醒,巨大的声音,犹如天雷一般,不,比天雷更加响,比天雷更加吓人。

戴宗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响的声音,仿佛这种声音非人间有,只有天上才闻。

戴宗吓得动也不敢动,戴氏更是紧紧地抱住芽儿,芽儿却美滋滋的舔着糖果,仿佛比天雷还响的声音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过了片刻,陈大举突然道:“大哥,时间到了,咱们出去走走。”

戴宗略微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大举,陈大举笑了笑,道:“大哥别惊慌,这都是张大人搞出来的动静,咱们趁机行动。”

“张大人搞出来的动静。”一句平淡的话却在戴宗心中引起了无尽的波澜,陈大举不知道的是,这小小的一句话,却是戴宗最终走上战场的最后动力。

陈大举让希奈留下来,却带了草上飞,戴宗看了看门外,这才带着两人走出去。

戴宗对正阳车城果然不是一般的熟悉,带着三人专门往窄小的街巷穿梭,一路上除了偶尔发现一两人外,看到的更多是寂静,若不是知道这房子里还躲着饥饿的、随时颤抖的百姓,陈大举还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戴宗听觉敏锐,刚出门就发现了和往日不同的情况,往日不时巡逻的鞑子不再出现,更让戴宗不安的是,在正阳城的正门方向,他隐约听到呐喊声,起哄声和呼喊的声音,仿佛是两军对垒。

戴宗看了陈大举一眼,只见他那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平静,仿佛没有看出任何不妥,即使正阳是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他眼中却依然充满了可以征服欲望。

突然,戴宗拉住陈大举,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三人连忙躲了起来,很快,只见一个胖乎乎的文官将领带领一大票小弟扬威耀武的走了过来,不过一路上也没人,就不知道他杨威给谁看?

三人自然不愿意在此时得罪他们,等了片刻,这一大票弟兄才走了过去。

戴宗低声骂了一句,道:“那个胖乎乎的就是县城王达,带头降了鞑子,狗日的不得好死。”

陈大举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等完成任务后,咱们去取他人头玩玩。”

戴宗见他说得轻松,但表情却不像说假,心中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点头道:“大举兄弟好魄力。”

“非也。”陈大举却摇头,道:“均州军有神射手,要取这么一个喜欢招眼的不知死活的人的性命简直是易而反掌?”

“神射手?”戴宗心中微微一动,他引以为豪的就是百发百中无虚弦的箭术,现在听到均州军还有所谓的神射手,自然好奇。

“嗯。”陈大举也不妨他,点头道:“军中有一种硬弓,可射六百步,又有善射者,潜伏在敌人出入之处,趁机不被而放箭,箭头又抹有见血封喉的毒药,要取他们性命,易而反掌。”

戴宗吐了一下舌头,内心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传说,陈大举见戴宗惊讶,心中有几分得意,他早就想把戴宗拉到魁字营,看来这个想法已经完成了一半。

戴宗虽有心事,但对正阳城的熟悉却是一般人不能比及,很快三人便来到了衙门附近,正阳城并非军州,鞑子占领正阳后,把衙门当成军营,却把县丞王达赶了出去。

戴宗看到衙门附近鞑子虽少了很多,但还有不少鞑子在谨慎的巡逻,三人看了一会,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今晚过来。”陈大举低声道:“先撤回去,既然知道了地方,也不怕鞑子跑了。”

戴宗暗中惊讶陈大举的胆量,坚定道:“戴某今晚跟你们一起行动。”

三人有惊无险回到戴家,戴氏却是吓出了一身汗。

三人吃了点东西,陈大举却安排众人睡觉,戴宗却是不肯,怕陈大举乘机独自前往,他心中已暗暗下了决定,非要缠住陈大举,以后就是一伙的了,就是冲着那十两银子的诱惑,这也值得了。

戴宗从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名扬四海的希望,看到了富足的希望。

陈大举笑了笑,道:“大哥放心,小子一定会把你叫醒。”

戴宗硬是不肯,陈大举也不劝,到了半夜,城外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有战马的嘶叫声,有进攻的擂鼓声,又有天雷的爆炸声,偶尔还夹着将士们的呐喊声:“董老贼,你的末日到了,快投降吧,老子还可以饶你不死。”

戴宗看了看陈大举,见他还是一脸平静,仿佛城外的声音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戴宗也只好忍下好奇心,很快,城内响起了号角声,戴宗知道这是鞑子的鼓声。

不到半个时辰,城外终于安静下来,戴宗本以为陈大举应该有所动静了,却想不到陈大举依然是端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戴宗考虑是否应该叫一声陈大举,却没想到城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是西门。

正阳城不大,只有东西两门,西门离戴家要远一些,不过静夜之下,声音依然还是很响,这次仿佛城外的宋军发了狂一般,呼叫声喊得更加厉害了,一些骂人的话,也不知道宋军是怎么想出来的,戴宗听了也替被骂的人感到不值。

可想被骂人的心情了。

城中很快又吹响了号角声,仿佛有了约定一般,半个时辰后,城外又恢复了平静。

如此三番四次,一个晚上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再也没有了城外宋军的搞乱,戴宗终于歇了一口气,却发现陈大举似乎睡了一觉,伸了伸大懒腰,道:“奶奶的,大人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但把鞑子吵得发狂了,恐怕城内的百姓也受苦了。”

戴宗郁闷的看了一眼陈大举,显然是早已约定,还累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陈大举见戴宗双眼发红看着自己,尴尬道:“不是让大哥睡一觉吗?”

戴宗想死的心都有了,却见陈大举很快就走开,来到暗道里拿出了几个大包袱,然后示意草上飞和戴宗背上一个,才道:“走吧,再不走时间就不够了。”

三人走出戴家,天还是蒙蒙亮,此时正是一个人最困的时候,戴宗连续打了几个哈欠,陈大举谨慎问道:“大哥,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

戴宗哪里肯,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了,以后名扬四海、拿十两银子就靠现在的机会了,强忍着道:“大举兄弟放心,戴某以前狩猎,几个晚上没睡都能熬过来。”

第七十七章 强攻正阳(6)

三人不再说话,很快就来到了衙门,衙门很大,鞑子占领正阳城后,又把衙门附近的地方民居划为军营,安置士兵。

鞑子遭受了一整晚的折腾,此时早已睡了过去,戴宗非常熟悉道路,在犹如迷魂阵的小巷中穿梭了一会,又躲过了一支巡逻队,最后来到衙门后门附近。

“这里是以前的仓廪,鞑子的粮食和军备应该就放在这里了。”戴宗低声道:“这附近就是衙门的灶膛,以前打了猎物,不时送过来。”

“来的时间多了,也就混熟了,只是没想到,这伙狗日的竟然如此贪生怕死。”戴宗怒道。

突然,陈大举拉了拉走在前面的戴宗,然后向草上飞做了一个手势,戴宗奇怪的看了一眼陈大举,发现他竟然有点慌乱,心里奇怪,这个平素稳重的后生,怎么变得如此不经吓?

陈大举拉着戴宗缓缓后退,戴宗虽然觉得奇怪,但看到陈大举凝重的眼神,还是强忍好奇,跟在陈大举后面缓缓后退,而一旁的草上飞竟然抬起了弩箭,仿佛一触即发的战争就要来临。

戴宗不由有几分紧张,虽然他平素狩猎杀的猎物海去了,不过现在可是生死关头,不是往常的胸有成竹,此时戴宗才想起,奶奶的,鞑子好像有几万人。

自己怎么就突然长了豹子胆呢?戴宗不想还好,想到这里脚都有点软了,被陈大举扶住才能走。

“呼”,等三人退到原理衙门的地方,陈大举吸了一口气,仿佛经过了一场生死历练,戴宗这才缓过气了,忍不住问道:“我说大举兄弟,粮仓就在眼前,怎么撤了回来?”

别看戴宗说得言辞正然,其实心中却尴尬的骂了自己几声。

陈大举摇头,叹气道:“这狗日的鞑子可真不简单,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下了伏兵,埋了诱饵。”

“怎么回事?”不但戴宗,连草上飞这个老人也好奇起来。

陈大举心有余辜,拍了拍胸口道:“要不是月华的反光,小子也没留意,在粮仓附近,至少埋伏了一个指挥的兵力。”

“莫不是鞑子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戴宗好奇了,难道鞑子还真是神仙不成。不过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又微微尴尬。

“谨慎。”陈大举说道:“这鞑子的将领非常谨慎,大人用的是疲兵之计,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鞑子将领也是为了预防万一而已,我想大人再如此三番,鞑子便会放松。”

三人遗憾了的退了回去,不过回去的路上,陈大举非常仔细的询问了戴宗关于正阳城的修葺情况。

衙门。

董文炳一脸憔悴,董士选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晚上来回奔波,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受不了了。他出生军旅,还算年轻,身体也不错,总算没有倒下去。

“王达,昨夜城内是否一切安宁。”董文炳看了一眼猥琐的站在角落的县丞王达,当初自己挥兵南下,这老小子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献城投降,要知道平素董文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没有脊梁的贪生怕死之人,对他自然不客气。

“回大人,”王达怯怯说道:“小的昨夜不敢眠,率领属下部将巡逻城内,没有发现任何不安宁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嗯,做得好。”董文炳强忍心中的恶心,道:“在下自然会向大汉禀告你的功劳。”

“多谢大人宠爱,小的万死报答大人提拔之恩。”王达都快要跪下去了,心中越发觉得自己投靠大元朝是自己的英明。

“好了,你先出去,记住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城内的安宁就指望万大人的了。”

董文炳耐心等王达说完了崇媚的话,差点要吐了出来,等王达走出衙门,董文炳才道:“士选,弟兄们昨夜可有发现不妥之处?”

董士选摇了摇头,猩红的眼睛露出密密麻麻的血丝:“父亲大人,弟兄们潜伏了一夜,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这就奇怪了。”董文炳沉思了一会,问道:“文用,你今日率领五千精锐出城,巡查一下看能否发现宋军的踪迹,到天黑之前回到正阳城。”

“大哥,文用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宋军揪出来。”董文用大声道:“不过,夜里回到正阳,这些该死的宋军又过来骚扰怎么办?还不如让我率领兄弟们守在城外,宋军若有胆子过来,老子非杀他娘的。”

“不必。”董文炳摇头道:“这伙宋军不简单,况且我军人生地不熟,正阳又是山区,不便骑兵行动,暂时忍他一忍,看他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文忠,城内的百姓现在如何了?”董文炳是一个谨慎之人,事无大小必须经手,这几年年纪大了,精力不如往常,所以才渐渐放手,让儿子和弟弟帮忙。

董文忠点头道:“大哥放心,城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是百姓口粮不多了。”

“哦,怎么不多发一些?”董文炳看着董文忠,问道。

董文忠摇头,道:“我军攻占正阳,收缴的粮食并不多,除了部分留下来做军粮之外,剩下的就更少了,若继续分粮给百姓,恐怕就要动用军粮了。”

“还不如……”董文忠做了一个手势,杀人的活他们干得不少,也不在乎这一两次。

“出征前,大汗曾说多施仁政,少杀戮。”董文炳迟疑,道:“还是等大汗决定。”

“不过丞相久不见消息,派出去的探子也没见回来。”董文炳仿佛自言自语道:“我军还不知道要在正阳多长时间,粮食要需慎用。”

“大哥说的是。”董文忠点头道:“这些贱民吃不了这么多东西,饿不死就行了。”

“你去安排吧。”董文炳仿佛有几分不忍,但成大事者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小事,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均州军不会这么简单,你们都放精明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均州军对阵。”

董文用难得领兵出战,但看到大哥颜色的表情,只好强忍不说话,万一宋军要和自己对阵,自己也只有被迫应战了,到时大哥也不会说什么吧?

正阳城外。

“大举,你小子干得不错啊。”张贵看着一脸尴尬的陈大举,笑道:“老子这次真说你好啦。董文炳老贼,他老人家吃米比你吃盐还要多,又岂会轻易让你捞到便宜。”

陈大举挠了挠头,道:“大人,城内的事还是让郭大人去吧?小子怕应付不过来。”

“你小子做得非常好,老子又怎么会换人,再说郭平要跟在老子身边,老子还要靠郭平保命呢?”张贵断了陈大举的念头,道:“不要着急,这老小子也是一时谨慎而已,老子预计,再折腾他三天,就算是铁牛也要被拖垮了。”

陈大举哭丧着脸,道:“再折腾两三天,小子也被拖垮了,小子想了一下,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再挖一条暗道过来,大人认为这样可否?”

“嗯,很不错,你安排弟兄们,不过一定要注意,一定要谨慎,千万不能让鞑子发现了,这次的计谋能否成功,就看你们的计划实施得怎样?”张贵认真道:“我们都是你的从兵,你是主,我们是客。”

“大人,要不得。”陈大举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敢接受。

“放手去做。”张贵肯定说道:“大不了跟鞑子拼刀了。”

听到拼刀两个字,王虎臣、王大用、李成这些肌肉男都忍不住探过头来,就连郭平也笑了笑,道:“难得大人跟鞑子拼刀,兄弟们都给大人长长气,到时别丢了大人的脸。”

“去。”张贵怒道:“拼刀,老子才舍不得呢?你们都是老子的宝,少一根毫毛老子都要鞑子赔偿。”

众人轰然大笑,三三两两说话,不一会儿,一个探子跑了过来,禀告:“大人,鞑子出兵了。”

“哦?多少人?”张贵一脸喜色,仿佛这些不是嚣张善战的勇士,而是送死的送死鬼?

“约莫五千人。”鞑子想了片刻,道:“都是鞑子的精锐,看样子还是董文忠亲自率领。”

“好啊,很好啊。”张贵笑了笑:“要是董文炳这老家伙领兵,老子还不敢怎样,不过董文忠嘛?倒可以考虑。”

想了片刻,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先放过他,机会还没到。”

边居谊这时插话道:“大人,我军是否要转移?万一鞑子发现了,我军被鞑子缠住就不好了。”

张贵摇头,道:“别慌,先看一下鞑子的方向。不过鞑子恐怕还没有胆量进山。”

终于安顿好弟兄们,等了一个时辰,探子终于回来,道:“大人,鞑子往南边去了。”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又三三两两讨论起来,无非就是张贵提出的疲兵之计,等到日落之后,探子又回来禀告道:“大人,鞑子又回到城内了。”

众人相视看了一眼,轰然大笑起来。

边居谊佩服道:“大人料事如神,果然厉害。”

“不知大人今晚可有计谋?”

张贵摇头道:“还是和昨晚一样。”

第七十八章 强攻正阳(7)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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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忠大怒,指着一名沮丧的探子怒吼:“老子养你这帮废柴都是干什么的?整整三天,三天,连一个人影也没找到。”

“老子养你这帮废柴,都是他妈的干什么的?你还好意思让老子回去,老子今日偏偏就不回去,老子要看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他们真的是神仙不成?”

“就算是神仙,老子也要揪出来看一下,这神仙长得是不是就出神入化了?”

暴怒,全所未有的暴怒,让所有人都不敢肯水。董文忠毕竟是董家的大帅的弟弟,朝廷的万户,手中掌握生死大权。

连续三天,扰乱,不中断的骚扰,虽然董文炳还能强忍,但董文忠却再也忍不住了,恨不得立马把对方揪出来,杀他一个人仰马翻。

“大帅吩咐,到了日落时分一定要返回正阳城,大人若一意孤行,小的不知怎样和大帅交代。”副官见董文忠火上心头,本来也不应该劝说,不过董文炳的话又不得不听,说到底出了问题,还是要自己出来背罪。

“大帅说的话是命令,难道老子说的话不是命令吗?”董文忠怒道:“不管怎么说,老子就是不回去了,要回去你小子先回去,老子今晚就守在城外,我就不相信宋军吃了豹子胆不成。”

“宋军若真的是英雄,就出来真真实实和老子打一场,老子若是有半点退缩就不是姓董。”董文忠大声呐喊,仿佛是要把心中的愤怒说给不知在哪的宋军知道。

随行的将士跟董文忠的脾性有几分相似,众人都被神出鬼没的宋军气得二佛升天,恨不得立马就与宋军大战一场,也总比窝窝囊囊被宋军骚扰得整天睡不成好得多。

见副官唧唧哇哇,一个个怒目相瞪,要不是考虑到身份的差异,恐怕都杀上来了。要知道这副官还是董文炳亲自任命的呢?董文炳哪里不知道弟弟的脾气,董文忠拿大刀还行,若说计谋远远不足;而董文忠平常也有几分自知之明,凡大小事务都和副官商量,只是这次怒火上心,也管不了副官的劝说了。

副官见状,哪里敢一个人先回去,估计他日后就不用混了,董文忠说到底是董文炳的弟弟,自己只不过是董家的一个小爪牙而已。

不过拘于身份,还是建议道:“末将建议我军应立坚营,多设防线,多派探子,以防被宋军偷袭,还应该通知大帅,让大帅作出万全之策。”

董文忠也不是一个鲁莽分子,见副官说得也有理,于是让他按照计划实施,但无论说什么董文忠都不愿意进城了,非得亲自守在城外,就要等宋军送上门来。

眼看很快就到了半夜,董文忠几天睡不好,今天熬过了时辰也不见宋军出现,心神一松竟然睡了过去,身边的将士也是一样,都到了往日的时分,也不见宋军出现,以为宋军怕了他们,况且自己睡了,不是也还有守卫的弟兄吗?

于是董文忠五千大军,除了百余人值守的哨兵之外,倒是睡去了一大半。

深夜。

月华渐渐的躲进了云层,仿佛为坑脏的世界感到羞耻。

此时,张贵身后跟在梁顾、大旗、还有郭平等一众精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这些人就是魁字营的精神灵魂,特别是张贵、郭平两人,更是均州军的主心骨,一旦均州军失去了这两人,恐怕也熬不了多长时间。

除了这些魁字营的精锐,还有新加入魁字营的三人:边居谊、王大用、王虎臣,这三人看到张贵等人敏捷的身手,再看看自己三人阻手碍脚的样子,尴尬的摇了摇头。

“大人,我们还是留在营外接应吧?”边居谊艰难说道,他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就算是到了现在的地步,他也不愿意服输,所以他才跟了过来。

张贵摇了摇头道:“老边,别担心,鞑子估计都睡得差不多了。”

“这。”边居谊有点尴尬,自己明显跟不上张贵等人的速度,自己跟上去只会耽搁张贵等人的进程。

“怎么啦?害怕了。”张贵笑了笑。

边居谊鼓起勇气,道:“大人就不担心我等耽搁了大人的行程,暴露了大人的行踪?”

张贵摇头,道:“就凭这些鲁莽的家伙,想发现咱们可不容易,都跟上吧,你们也好帮忙。”

边居谊见状,也只好跟在张贵等人身后,这次显然为了迁就边居谊三人,张贵刻意放慢了速度,众人的身影压得很低,再加上天上只有淡淡的月华,鞑子又怎么可能发现他们的踪影?

很快,众人来到了第一个哨岗之前。

这个哨岗设置在一个土堆上,两个小兵在围在一起谈论说话,仿佛是怕惊醒别人,所以言谈刻意压低了很多。

“小虎,你小子憋坏了吧?这次出来什么也还没捞上。”一个年级较大的老兵笑道。

小兵有点埋怨,道:“还不是,据说丞相的大军都和宋军卯上了,这一趟下来,该能砍多少头颅,换多少功绩啊。”

“就是啊,也不知道这次大帅是怎么想的,不去和丞相大军会师也就罢了,还不让大人寻找这伙宋军作战,这不是摆明了有功不取吗。”老兵也是满肚子怨气。

小兵更气愤了,略提高声音道:“谁说不是呢?大帅腰缠万贯,自己看不上这些小功劳,只是老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更可恨的是大帅还不允许租借正阳城的东西。”

“老子为这些贱民出生入死的,拿点东西又怎样,别拿大汗的话吓唬人,大汗当年杀的人还少吗?”

“唉,小声点。”老兵摇头,道:“当年老子也杀了不少人,大汗还论功行赏,老子过得不知多舒坦,现在大汗不允许杀人了,自然有大汗的打算。”

“呸。”小兵不屑道:“那些蒙古人,背后还不是一样杀人,就算让大帅知道了又怎样,大帅敢得罪他们吗?得罪得了他们吗?”

“好了,好了。”老兵摇头道:“都认真点,别让大人失望了,这伙宋军可不简单。”

小兵不服气,道:“不简单又怎样?难道还能杀了老子不成?老子恨不得这伙宋军就在面前,老子砍他娘的几刀,这些下贱的宋军,害得老子白跑了三天。”

“咦,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小兵吃惊的看着老兵惊讶的表情。

“你的话太多了,也留你不得。”小兵突然发现一只大手随着说话声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后用力一转。

“我今晚是哆嗦了几句。”这是残留在小兵脑海中的最后残念。

边居谊吃惊的看着张贵和郭平,手法干净利落,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更重要的是没有半点声音,没有半点痕迹,若不留意仔细看,还以为这两人是睡着了呢?

对于训练有素而且都是高手的张贵等人,穿越董文炳临时设置的防线简直易而反掌,张贵等人来得时机太好了,也实在是太突然了。

不到半个时辰,张贵已率领众人突入了董文炳大帐附近。

“上不上。”梁顾和大旗蠢蠢欲试的看着张贵,就连边居谊和王虎臣等人也一脸冲动。

“等陆大人和文大人。”张贵压住蠢蠢欲动的几人,低声道:“郭平,你小子眼睛放精灵了,要是走漏了眼,老子唯你是问。”

“都给老子注意了,杀人,突围,谁要是有半点迟疑,老子砍他奶奶的。”张贵压低声音说道。

众人自然点头表示同意,又等了半个时辰,在梁顾快要失去耐心时,突然营外响起了杀气腾腾的杂乱声,不时还有土罐子的响声。

很快,大帐附近的军营都热闹起来,这些无疑都是熟练的好兵,听到响声后不到半刻钟就已经从军营中出来,很有秩序的跟在各自的营官之下,不一会儿传令兵来到大帐,大帐内董文忠已穿戴好盔甲,或许是根本没有脱下盔甲。

“大人,宋军袭营,大量的火药,已经炸开了北面的拒马。”传令兵意简言赅,道:“其他地方暂时没发现宋军。”

“好,奶奶的,终于出现了。”董文忠一把拿起身边的大刀,大声道:“老子他妈的早已等不及了,都给老子放精神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宋军跑了。”

“大人,万万不可。”副官拉住董文炳,大声道:“夜间对阵,分不清敌我,万一这是宋军的诱敌之计,还请大人为大局着想,不要以身涉险。”

“呸。”董文忠怒道:“难道宋军还能摸进我大营不可?难道董家军就真的这样不堪一击,老子相信弟兄们不是这样的孬种,所以老子也不是这样的孬种。”

“大人,不可,万万不可。”副将死死拉住董文忠,大声道:“宋军来者不善,还请大人准许末将代劳。”

“呸,都他娘的给老子闪开,你能代劳老子吗?”董文忠用力甩开副将的手,董文忠一马当先,冲出了大帐,大声道:“都跟老子杀。”

第七十九章 强攻正阳(8)

“滚出去,滚出去,给老子滚出去。”董文炳如疯子一般拳打脚踢,大营内乱成一团,董文忠的尸体摆在大营中央,额头之上,一支锐利的弩箭仅露出半截箭羽。

血,凝固成黑色的固体,董文忠死不瞑目,他想不明白,在他的军营,在五千忠心耿耿的将士的拱卫之下,他竟然被毫不留情的射杀。

将军应当战死沙场,然而今天他却没有这个荣耀。

“都给老子滚出去啊。”董文炳凄凉的嘶喊,身体迅速垮了下来,董文炳毫无意识的蹲下去,紧紧的抱住董文忠的尸体。

董文炳十六岁时丧父,十七岁以父荫任藁城令,幸得兄弟三人相依为命,后来董文炳率部下四十六人赶赴大理从征,备尝艰辛,受到忽必烈的表彰,其中就有董文用、董文忠的功劳。

“大哥,请允许文用为三弟报仇。”董文用紧紧抱住董文炳,双眼暴怒,董家三兄弟常年生活在一起,可谓三人一体不可分开。

“爹爹,请允许末将为三叔报仇。”董士选也上前,董文忠向来自视武力甚高,对董士选多加爱护,现在竟然如此毫无意义的死去。

良久,董文炳突然脱下身上的盔甲,盖在董文忠身上,颓废的坐在地上,低声问道:“江凡,你说一下怎么回事?”

江凡正是董文炳派给董文忠的副官,这次若不是江凡收拢将士,恐怕五千将士就不是仅仅伤亡两千人这么简单了。

江凡为人冷静,谨慎,董文忠的死虽然有几分难过,但并不影响他的思维,江凡想了片刻,道:“宋军用计老辣,算计甚多。”

“先是骚扰我大军不得安宁,然后激怒我大军意志,最后袭击大营。”江凡沉吟道:“大帅,宋军可不简单。”

“虽我军将士卷困,但宋军数人竟可以毫无声息的突入大营,更为可怕的事。”江凡想起昨晚的那场战斗,就觉得有些心寒:“更为可怕的事,这伙宋军武艺之高强、意志之坚强,都是在下从未有见过。”

“三将军被暗杀,弟兄们誓死为三将军报仇,然而宋军仅精锐数人,不但突破了我军的重重包围,甚至在外围宋军接应之下,安然无恙的突出大营,并杀死杀伤我军将士无算。”

“在下观察,这伙宋军不仅火油、火油运用熟练,骑术也不在我军之下。”江凡并没有掩盖的意思:“更为重要的是,对方指挥自如,即使是夜间也不乱,可见这伙宋军将士用命,将领可不简单。”

董文炳细细的听江凡把话说话,踱步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最后才道:“即使他是天上的神仙,老子也决定为三弟报仇。”

“大帅。”江凡颇为紧张,连忙道:“大帅切勿意气用事,如今丞相情况未明,我军担负守卫北上通道的重责,依属下之意,我军当坚守正阳城,等待丞相的消息。”

“士选,不是让你派出传令兵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董文炳皱了皱眉头,江凡说得不错,自己虽死了三弟,但正阳城有失,死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三弟了,董家的荣华富贵,此时却是以小小的正阳联系在一起。

“大帅,肯定是被宋军拦截了。”江凡肯定道:“这伙宋军虽是出神入化,不过依属下之意,躲藏之地莫不是山区也,再派出探子观察我军情况,若有传令兵出城,便进行袭击拦截。”

“士选,你亲自去。”董文炳突然站起来,又恢复了往日几分神采:“你率领所部精锐千人,亲自去联系丞相。”

“父亲大人。”董士选有点吃惊,他从小就跟从父亲南征北战,成年之后就几乎没离开董文炳半步,连忙道:“末将愿意留在正阳城和大帅共同进退。”

“听令。”董文炳严肃说道,对于这伙来历明了的宋军,此时此刻董文炳才想起对方的恶名来:张贵。

袭击史天泽大营、诱击阿里海牙水师、抗击张弘范大军,就连阿术也在他手中吃了亏,自己虽率领精锐守城,然而此人用兵如神,多走偏锋,三弟就是这样被他算计,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至少也要为董家留下一个棋子,留下一个足矣掌握董家旗帜不倒的人,自己年老了,二弟只会杀戮,三弟又死了。

董文炳从来也没觉自己是这样的毫无自信,就算他十七岁那年,他依然敢敢隐实者诛,籍没其家,如今年老。

“是,大帅保重。”董士选大声道:“爹爹保重。”

“张贵,张贵。”董文炳看着董士选离开的身影,囔囔道:“难道你真能以弱敌强?难道你真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难道你真的是大元朝的克星?”

城外。

张贵兴致勃勃的看着向梁顾讨教的王虎臣,不得不佩服他们精力充沛。自从杀了董文忠,突出重围后,自己回到军营倒地睡了足足十个时辰,然而自己醒来时,却发现昨晚跟自己一起突入大营的几个肌肉男都已醒来,并且你来我往在过招。

“大人,不多睡一会?”郭平见张贵醒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关切问道,昨晚幸得张贵、梁顾和大旗三人一马当先,众人才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出了重围。

众人虽没有受伤,但厮杀了将近半个时辰,没有把他们累垮已算是幸运了,不过也幸好陆秀宗等人来得快,再来慢半个时辰,恐怕自己数人就被鞑子的人海战术困死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张贵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早已闹起了革命,咕咕噜噜响不停,张贵苦笑,从随身的皮囊中掏出几把炒面,却发现炒面几乎已到了底。

“探子回报,董士选率领千人南下而去了。”乘着空闲,郭平连忙把这个看起来再也寻常不过的消息告诉张贵。

张贵皱了皱眉头,艰难的咽下了一小把炒面,然后又喝了些水,责怪道:“这么大的消息,你怎么不告诉我。”

郭平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张贵,董士选率领千人出城再也寻常不过之事,张贵怎么会说是大事呢?

此时,文漳、陆秀宗等人见张贵醒了,都围了上来,昨晚的一仗打得实在太漂亮了,全军伤亡不到百人,可惜的是对方有能人在军中,要不然鞑子就不仅仅是死伤两千余人了。

在那种情况下,陆秀宗甚至有把握全歼鞑子,即使他只有四千多人,而对方却有五千人,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是张贵等人冒着生命危险制造出来。

“君诚,先前吩咐做好攻城准备,现在的情况怎样?”张贵突然问道。

郭平大惊,张贵什么时候吩咐陆秀宗做好攻城准备了?难道就凭借四千余人,去强攻一座有三万人的城堡?

却听见陆秀宗点头道:“军头,都准备好了,将士都憋了一口气,早就想实实在在跟鞑子打一场了。”

“戒骄戒躁。”张贵严肃道:“我军还没到和鞑子硬碰硬的时候,一切以多杀伤鞑子为主,不要计较一时的失败和成功。”

“天瑞,大举可有消息。”张贵继续问道。

文漳点头,道:“情况不甚明了,不过在下认为大举兄弟应该已完成任务,就就等大人的命令了。”

“看到了没有。”张贵严肃的看着郭平,道:“这就是机会,不错我们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董文忠被杀,董文炳却派出董士选南下联络伯颜,董家将领如云,为什么要派董士选?”张贵看着众人,引导说道。

“鞑子派出的探子,都被吕武拦截了,董士选是董家能战之士,派出董士选南下也是正常之事。”郭平还是不解,疑惑的看着张贵。

张贵摇头道:“为什么早不去,迟不去,非等董文忠被杀之后才去。”

“莫不是董文炳怕了?”王大用好奇问道。

众人被王大用的话逗笑了,李成笑嘻嘻道:“你怕了,鞑子都不怕。”

“不,”张贵脸色更加凝重了:“鞑子就是怕了。”

看着众人都被惊呆了,张贵这才分析道:“董文炳今年差不多六十了,我想他也不愿意熬不过六十吧?所谓六十而知天命,都他妈的是假话。”

“其实,人越老越是怕死,特别是这种杀得人多的人越是这样。”张贵认真说道:“董文炳虽强占正阳城,但却一直守城不出,甚至连南下的传令兵也是等我军来了之后才派出。”

“很简单的一个原因,董文炳怕南下。”

“很奇怪吧?鞑子论功行赏,况且董文炳又有守城之责,他怎么会担心被伯颜要求南下?”

“鞑子,一个狼的民族。”张贵声音微微颤抖:“只要有一丝机会,鞑子都会一哄而上,阳逻城堡目前虽还在宋军手中,但若董文炳携带军备率领大军南下,阳逻城堡还能守到何时?”

“你们或许会问,正阳城怎么办呢?”

“哼,届时,朝廷还有谁能顾及正阳城?李庭芝吗?夏贵吗?还是范文虎?一旦鞑子突破大江天险,迅速南下,朝廷危在旦夕,勤王号召四方,谁还会顾及正阳?别说正阳城,鄂州、郢州、扬州、甚至健康,都将拱手让给鞑子了,鞑子还需要有人驻守正阳吗?”

“董文炳摆明了是怯战。”张贵肯定说道:“不但怯战,简直就想不战,直到我军出现在正阳城,董文炳自保的信号就更加明确了,我军夜间骚扰正阳,你们何曾见鞑子出兵?何曾见鞑子反击?”

“然而让董文炳想不到的是,我军不但抓住机会,杀伤了他两千多精锐,更重要的是在万军中杀了他的三弟,他心中的惊慌可想而出。”

“你是说董文炳之所以让董士选出城与丞相联系,难道是想为董家保住一根灯火?”郭平恍然大悟。

张贵点头,道:“我军既然能突入大营,那正阳城内?那正阳城的军营呢?”张贵继续道:“也就是说,董文炳开始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在董文炳这个心神不宁之时,我们又有完全准备,为什么不攻城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董文炳毕竟还有三万精锐,他担心自己的性命,恐怕就会对正阳城内的百姓不利,一旦鞑子开始封锁正阳企彻查,陈大举的计划必然受阻,甚至有可能会失败,所以我才说错过了时机。”

“等董文炳再起了胆色就迟了。”

第八十章 强攻正阳(9)

夜,很深。从来没有的宁静,仿佛是长生天的恩赐。

宋军没有了骚扰,董文炳反而睡不着,辗转反复睡到半宿,在床上实在呆不下去,只好起床,披了一件单衣走出帐外。

侍卫见董文炳出来,连忙把他紧紧围住,自从宋军在大帐射杀董文忠之后,鞑子的大小将领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即使在是城内,在帐内,在军中,恐惧也无所不在。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术,古代言传有专杀对方将领的杀手,想不到今日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五千将士中取对方人头,勇猛莫过于此也,但最让这些将领害怕的是,据说,宋军潜入大帐,一点声息也没有。

死得,不明不白。谁愿意这样呢?

所以,鞑子能不害怕吗?

天上没有月华,夜很黑,黑得就像浓黑的墨水一般。

“小虎,出来这么长时间,有没有想家呢?”董文炳轻轻推开前面的侍卫,别让他挡了自己的去路,这是衙门后院的一个小院子,衙门附近有他的精锐侍卫,有他的精锐将士,他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至少对自己的性命还是有信心。

叫做小虎的侍卫有点紧张,迟疑了片刻,摇头道:“大帅,不想。”

董文炳笑了笑,道:“小鬼头,想就想吧,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幸好现在已入冬,要不然南方的天气可够你受的了。”

“大帅,”小虎好奇问道:“我们在山东路不是很好的吗?大汗怎么又让我们出征呢?”

年前,董文炳还是山东路统军副使,现在官迁枢密院判官,行院事于淮西,听说过了年就要拜参知政事,小虎身为一个小兵,可不管董文炳的升官发财,他认为呆在山东是理所当然的事,便直接说道:“山东可不用打仗。”

“咳,咳。”董文炳毫无意义的咳了两下,道:“小虎,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元朝受命于天,必将会统一全国,大汗令我等出征,是一件荣耀的事。”

小虎尴尬的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董文炳的话,他家里还有老娘,年前就答应了老娘今年过年一定回家,眼看就到了腊月,可战火却仿佛刚刚燃起一般。

“那,大帅,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呢?”小虎满怀期望的看着董文炳,希望能够从他嘴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董文炳停住了脚步,看着南方,还是一片漆黑,让人看不透,让人看不穿,原以为对方只不过几千人,自己没必要出兵,南方的战局一旦紧张,对方就只有退兵了。想不到对方不但没有退兵,反而杀了自己的三弟,显然是死了心要跟自己作对了。

董文炳在山东有两年,两年没有战火,已让他渐渐年老的骨头变得生疏起来。

“还要一些时日吧。”董文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伯颜要比自己年轻得多,但却比自己厉害得多,现在伯颜也没有消息,他还真不如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结束战争。

小虎不甘心,追问道:“大帅,小子听说丞相就在南方不远的大江北岸,为何我军不去和丞相汇合?人多了就更加不担心宋军了,再者跟丞相打仗,不是有更多功劳吗?”

小虎想起家里的老娘,老娘都差不多七十岁了,虽年前身体还算硬朗,不过自己若能抢到一个汉人的女子当做包衣,照顾老娘,那自己不是更加可以专心打仗吗?

汉人的包衣温顺,胆子又小,又能吃苦难老,比粗咧咧的蒙古女子好多了,只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兵,大帅又不允许掠夺百姓,自己恐怕也只能多杀几个宋军,然后用功劳去跟蒙古人的将领换取一个包衣了,大汗虽不允许杀戮和掠夺,不过蒙古将领可不把大汗的命令放在眼里,该干嘛还是干嘛去。

“丞相大军局势未明,我军身负重任,不宜轻举妄动。”董文炳耐心说道:“一旦让宋军重新夺回正阳城,那丞相的退路就被截断了,届时不知有多少兄弟战死沙场。”

董文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一个小兵解释得这么清晰,又好像是跟自己在解析一样。

“战死沙场,那是弟兄们的荣耀。”小虎毫无意识说道,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这真话还是假话

“固守正阳,难道真是这样吗?”董文炳不禁怀疑,当初自己率领四十六人跟从大汗作战,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以弱敌强,现在自己三万精锐,却被数千宋军困守在一个小城内,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占领正阳,这已是你莫大的功劳,何必还冒险呢?别忘了整个董家的荣华富贵生死存亡都在你手中呢?”一个声音在董文炳脑海中辩解起来。

突然,一片亮光在空中飞舞,然后落了下来。

“嘭”的一声巨响,从正门方向传出,就连董文炳也感到一丝震动。

暗道中。

陈大举、草上飞和戴宗非常小心的爬行,张贵开始骚扰正阳城以来,鞑子的巡查比往常多了起来,就是县丞王达也变得勤快起来,他本人又熟悉地形人情,有一次差点查了戴家,幸好戴宗以前常常给衙门送猎物,这些原来就是正阳衙差的投降分子多半也认识戴宗,再说戴宗为人豪爽,这些人可不少收戴宗的巴结。

要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处较为宽阔的暗道。

“戴兄弟,想好了?”陈大举看了看戴宗,问道。

“俺家婆娘和芽儿他们真的可以搬去均州?”戴宗不放心问道。

陈大举笑道:“你小子日后就是均州军的兄弟了,嫂子和芽儿自然就是均州人。”

戴宗仿佛不是很满意,继续问道:“那戴某若是光荣了,俺家婆娘和芽儿是不是每个月都能拿到抚恤金?”

“当然。”陈大举严肃道:“只要我陈大举还活着的那天,嫂子和小侄儿就一定不会受委屈,只要张大人活着的那天,抚恤金就一定会传承下去。”

“再说,鞑子虽多,可是想杀死我们可不容易。”陈大举鼓励说道:“我们就是放把火而已,鞑子不至于这样吧。”

“大人,多谢。”戴宗突然说道,他原本只是一个猎户,可是陈大举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尊严,带来了尊重,带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从中感受到激情,感受到斗志。

“粮仓、军备和军营。”陈大举随手画下了一个简单的图,道:“路线都记好了吧。”

“早已经烂熟在心了。”草上飞笑道。

“戴兄弟呢?”陈大举见戴宗只是点头不说话,问道。

戴宗点了点头,道:“大举兄弟别忘了,这里是正阳,是我的家。”

“都给老子记住了。”陈大举严肃道:“完成任务之后第一时间撤回来。”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暗中中的泥土哗啦啦的往下掉。

“嘭”的一声巨响,把希奈吓了一跳,这个年轻的、活泼的、聪明好动的后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咧嘴笑道:“嫂子莫要惊慌,这是张大人的土罐子。”

戴氏紧紧抱住芽儿,身体不停颤抖,不是因为爆炸声,而是因为,他的丈夫,一个猎户,今日却走上了战场。

她央求过、她恳请戴宗看在芽儿的份上,不要去。但往日厚重的丈夫,往日慈祥的父亲,却对她发了火:“老子今日也是英雄好汉了,即使死也死得光荣。”

巨响,代表了战争的开始。

戴氏的颤抖就连怀里的芽儿也能感受得到,怀里的芽儿悄悄的递过来一个糖果,幼稚的声音低声道:“娘,你饿了,娘,糖果。”

“娘不饿。”芽儿的话把戴氏惊醒。

突然,院子的门“嘭”的一声被踢开,还没等戴氏反应过来,一队五个人的小队衙差拿着火把已闯了进来。

领头的一个小头目明显是鞑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希奈,马上抽刀抵住陈大举,问身边的衙差:“都给老子看清楚了,他是什么人?”

衙差多是正阳城内人,对正阳城的人也颇为熟悉,却从来没有见过希奈,刚想说话,戴氏颤抖说道:“大,大人,是奴家的内弟,不久前奴家家乡遭了水灾,奴家内弟没有了着落,只好投靠过来。”

“给老子闭嘴,老子没问你。”一个小头目衙差喝道。

戴氏颤抖说道:“大,大人,内弟是哑巴,不会说话。”

“怎么不过来衙门报告。”小头目衙差大声吆喝道。

戴氏鼓起勇气,道:“大,大人,是刚到,后来正阳城不让出门,奴家一时还来不及报告。”

“哼。”衙差显然不想放过戴氏,转眼问道:“你家男人呢?”

戴氏慌张得连手也抖了,说话自然不利索,“噗通”的一声跪了下去,道:“大人饶命啊,孩子他爹见娃娃饿坏了,出去找点吃的。”

“好啊,看来你们戴家的胆子可不小,把衙门的命令当做耳边风了吧。”衙差想要在新主人面前立功,逼问道:“衙门三申五令不许出城,夜里不许出门,看来你家男人胆子可真不小。”

“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身边的衙差虽然不想惹是生非,这些都是自家的邻居,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戴宗为人豪爽,对邻里也颇为照顾,往日打了猎物吃不完也分给大伙。

但见自己的头要立功,自己也只好违心上前,拉住戴氏和芽儿。

第八十一章 强攻正阳(10)

希奈被鞑子的刀对着不敢轻易妄动,见戴氏被抓住,不由慌张起来,戴氏被抓,以戴宗现在的身份,估计戴氏他们凶多吉少了。

希奈真不知所措,想不到芽儿比较紧张,大力挣扎起来,衙差本来就无心,一个不着竟然被他挣脱了手,芽儿向希奈跑过去,哭叫道:“哥哥,不要让他们抓走娘亲。”

幸好衙差反应也不算慢,小芽儿能跑多快,衙差三下两下就把他拉住,一边骂道:“小兔崽子,看你不想活了。”

“你要是不想活了,可不要连累老子。”这活衙差自然不敢说出来。

领头的鞑子突然眼前一亮,刚才芽儿挣扎的时候,把手中原本要给戴氏吃的糖果掉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头目反应倒也不慢,上前两步捡起糖果递给鞑子。

鞑子接过糖果看了一眼,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们,宋军。”

均州军虽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但在樊城和鞑子交手,双方多少也有一些了解,况且均州军成为鞑子的目标后,元朝也没少向均州派出探子。

张贵的奎祀军发展得很快,但元朝数年前就进行了灭宋的准备,能少往南方派出探子吗

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所以均州军独有的一些装备和配置都被鞑子摸得一清二楚。

鞑子反应很快,见到糖果后,一直没离开手中的马刀向希奈砍去。希奈虽有些慌张,但他自从鞑子进屋后一直在准备应对,见鞑子大刀二话不说砍过来,不但不躲避,反而迎着鞑子向鞑子扑过去。

“动手。”鞑子见希奈反应很快,知道对方也不是善庄,一边退后一边吆喝着衙差帮忙。

这些平常只会欺负小百姓的衙差,哪里会想到有这样的变故,一下子惊呆了。

倒是小头目反应很快,也拔出腰间的刀杀了上来。准备以二敌一,料想希奈这个瘦小的身体板子也受不了吧?

希奈的身体虽然瘦小,但身手非常灵活,见鞑子谨慎的往后退,又见小头目扑上来想赚自己便宜,反手一摸,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鞑子虚晃了一招,右脚用力,竟然瞬间转向往小头目冲过去。

小头目立功心切,又见希奈傻乎乎的扑过来,心中大喜,手中的大刀向前用力,准备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家伙拦腰砍断。

希奈反应更快,这竟然也是虚招,他平素在山中游荡贯了,身体的敏捷性,反应之快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眼看希奈就要撞上小头目的大刀瞬间,希奈双脚一曲,上身向后仰去,竟然躲过了大刀来到小头目脚下。

小头目大惊,准备后退,然而希奈哪里还会给他机会后退,手中锋利的匕首向上一撩,小头目哪里来得及后退,肚子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可怜的小头目只想到立功心切,却没想到立功是要死人的。

鞑子暴怒,怒道:“都给老子动手,杀了他们,你们敢不听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衙差犹疑了一下,鞑子竟然不顾希奈,大刀狠狠的往身边的衙差砍过去:“再不动手,老子杀你娘的。”

衙差这才不敢迟疑,纷纷拔刀。

希奈被小头目血喷了一脸,但他却丝毫不当一回事,当初训练,张贵不知道怎么想出了一个损人的招子,用牛羊血往他们身上晒,搞得他们见到血就恶心,而不是害怕。

希奈回过头,只见抓住戴氏和小芽儿的两个衙差真要拔刀,心中大急,也来不及思量,心中的匕首向抓住戴氏的高衙差扔过去。

他在山中经常拿着石头乱扔,也仍得习惯了,准头跟郭平的箭术有得一比,平素进山若没带弓箭,就算是用石头也能砸死几只兔子。

“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竟然准确的击中高衙差的后颈,插了进去。高衙差愣了一下,竟然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身边的抓住小芽儿的小衙差见到高衙差毫无声息死去,一下子慌了神,也顾不得抓住小芽儿,赶紧跑向鞑子身边。

“给老子杀。”鞑子大怒,在自己面前连杀两人,对方现在身上也没了匕首:“给老子杀,对方没有武器了。”

希奈顾不得看戴氏和芽儿,双手一探,竟然又有腰间摸出了两把匕首,想也不想向着剩下的三人冲过去,一边大喊:“嫂子,快跑。”

戴宗负责的是粮仓,谁让他比较熟悉呢?

走出暗道后,戴宗怀里、背后、腰间挂了好几个火油袋子,陈大举亲自给他做了实验,只要吹亮火折子点燃火油袋子口的棉线,就可以让火油袋子爆炸,然后引起大火。

不过戴宗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担忧。

戴宗腿有些软,白日里的情况已弄得很明白,粮仓驻守了鞑子一个指挥的兵力,足足三百人,而且附近是鞑子的军营所在,随时可以增援三千人,而自己就只有一个人。

当初自己也曾问陈大举,为什么不多派一些人进城,然而陈大举摇头道:“人多反而会误事。”

戴宗身体紧紧铁柱墙,慢慢的想粮仓移过去,只要找到透气口,把火油袋子扔进去,自己就算是完成任务。

不过,真得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吗?

城外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杀戮声惊天动地,但粮仓附近却是一点声息也没有,更为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哪里有鞑子的暗哨,哪里有鞑子的明哨,他只是根据往日的经验,凭借着自己的感觉向着粮仓方向摸过去。

也不知道是戴宗运气好,还是鞑子太过于疏忽了,走了十几步竟然没有碰到半个鞑子,他甚至已想好了对策,一旦遇到鞑子就把火油袋子点燃了,就算是死也要冲进粮仓。

突然,戴宗把身体紧紧的贴进一个角落,这是狩猎十余年给他的感觉,这是一种生与死的感觉,这是一种危在旦夕的感觉,这种感觉救了他很多次。

很快,压低声音的交谈传入了戴宗的耳朵。

“听说了吗?三将军死了,被宋军用天雷杀死的,真恐怖。”一个小兵说道。

“别听这些传闻。”一个苍老的声音教训道:“什么天雷,三将军就是被宋军用弩箭射死的。”

“你老别不相信。”小兵不服气道:“听到了没有?宋军在攻城呢?也不知道大帅能不能守住。”

“大帅肯定能守住。”老兵肯定说道:“大帅有万夫不敌之用,这些宋军用的不过是疑兵之计而已,咱们放亮点招子,别耽搁了大帅的大事。”

“哼,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倒头睡觉,我们就要守门口。”小兵不乐意道:“再说,正阳城里士兵比百姓还多,谁吃了豹子胆敢过来,还想袭击粮仓不成。”

“让你守就守,怎么这么多怨言,到时莫要被百户长送到前线跟宋军打,看你即使有十条命也不够。”老兵骂道。

小兵不服气,道:“哼,小子恨不得去会一会宋军,看他们是否三头六臂。”

两人没玩没了的说着话,戴宗更是不耐烦起来。

戴宗还真想不出办法,眼看时间过得很快,再过不长就要天亮了,正打算拼了性命也要把粮仓烧了。

突然军营处响起了鞑子惊慌的呼喊道:“来人啊,袭营。”

戴宗转眼看去,只见陈大举负责的军营已起了多处火苗,也不知道陈大举是怎么办到,自己要搞定一个粮仓,都等了一刻钟也不见这两个宋兵有什么动静。

“叔,要不要过去帮忙?”小兵欢喜说道。

“给老子好好呆着。”老兵吆喝道:“宋军既然能摸进军营,说不定这里已被宋军围住。”

戴宗眼看不是对路,狠下心摸出一把精致的手弩,这种手弩是当初张贵知道他箭术好好之后送给他的见面礼。

“大人,鞑子人数太多了,攻不进去。”朝霞已探出头来,在南门,城门已被火药炸得稀烂,但鞑子凭借城墙和城门的残余,再者有人数的优势,把城门堵得紧紧的。

“大人,攻不进去,兄弟们死伤很大啊。”郭平快要哭出来了,这些将士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看着他们死在鞑子弓箭之下,眼睛都要凸出来:“陈大举不是完成了任务吗?咱们该退兵了不是?”

张贵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城墙,历史上曾记载,当初夏贵强攻正阳城事,董文炳这老家伙就是在城墙上被射伤,现在会不会历史重演呢?是不是可以凭借郭平的箭术,干脆把这老头射死万事。

董文炳原以为宋军这次也不过是骚扰而已,然而城门卫很快就过来报告情况,宋军竟然用火药把南门炸开,并且派出精锐不断攻门,好几次元军都是靠着人多把宋军赶了出去。

“这伙宋军莫非是吃了豹子胆不成?”董文炳疑惑的看着副将江凡,问道。

江凡迟疑了片刻,突然担心的站了起来:“现在可以确定,宋军的目标肯定是城内的粮食和军备了。”

董文炳疑惑问道:“粮仓、军备都被兄弟们紧紧包围了起来,宋军难道能够插翅膀飞过去不成?”

“宋军肯定有办法。”江凡肯定道:“说不定宋军现在已进入粮仓和军备。”

江凡话刚说话,门外跑进一个传令兵,见董文炳大声道:“大人,不好了,粮仓、军备和军营都已着火了,宋军使用了火油。”

“混蛋。”给副官说对,董文炳有些不自然,大声道:“那火灭了没有?”

城门卫士摇头,道:“宋军用了大量的火油,火烧得很大。”

第八十二章 升官发财

第二卷就这样了,本来大纲还有扬州,但经过考虑,暂时不写下去,免得第二卷又太长了,也不知道怎样,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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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炳死了。

自幼聪慧,善于记泳,伊若成人的董文炳死了。

郭平特制的弩箭,射程超过了500步,正中董文炳的头颅,强劲有力的弩箭,没入两眼之间,董文炳死得不能再死了。

张贵,均州节度使,均州军头领,用将近一千人的伤亡,杀死了大元朝的枢密院判官,未来的参知政事,这个代价,唯有张贵自己知道:值得还不是不值得。

正阳城内熊熊大火,彻底点燃了天空,大元朝援助伯颜大军的物质被大火付之一溃。董家三虎,仅存董文用,从董文炳出征前留下的命令,率领董家军退回山东。

董文炳或许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临上阵前嘱咐道:“文用,士选生死未明,董家仅存尔一人,大哥若不幸,千万不可为我报仇。”

“董家军乃董家生存下去的资本,你率领幸存将士,返回山东,若董士选能幸存,则上书大汗,让董士选承万户,若董士选不复,你就把大军交还给大汗,解甲归田,也好为董家留下一点血脉。”

“大哥,”董文用恸哭:“大哥若不幸,文用誓死为大哥报仇。”

董文炳笑了笑,道:“我军三万大军,宋军不过数千人,大哥也只不过说说而已。”

确实,董家军乃大元朝蒙古汉军中为数不多的精锐,若说董家军数万大军被宋军数千人逼着打,说出去谁也不相信。

不过事实上却正是如此,宋军大规模采用火药、火油攻城,身穿精锐盔甲,奋不顾身,竟然和董家军展开了城墙争夺战。

而在远处,源源不断的援兵不断开来,火把摆成了一条火龙,城墙上董家军将士所见,皆心寒畏惧不敢战。

“大帅。”江凡拉住董文炳,大声道:“大帅,现在敌我未明,大帅不必以身冒险。”

“就是敌我未明,老夫才要出击。”董文炳年少时英勇好战,凭借自己的一双拳头为董家打下了偌大的功劳,现在虽年老怕事,但联想到宋军不顾性命攻城,恐怕是另有依靠,不是宋军的援兵已至,就是丞相大军有变,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董文炳不愿意看到的,而且是董文炳不得不坚守正阳城的原因。

正阳城内城外,大火照亮了整个天空,多年以后,附近百里的人依然记得这个灿烂的夜空,彷如美丽的传说。

宋军打得很聪明,攻城也很顽强,往往是火油、火药开路,把董家军将士逼得不敢探头,才通过一种类似飞爪的简易攻城工具,迅速攻上城墙,宋军战力又强,武器精锐,往往以一敌三,还是游刃有余。

正阳城又不是军州,城墙又矮,对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均州军精锐来说,要登上这种城墙简直是易而反掌。

困难来自,元军人数太多了。

但张贵没有命令,均州军将士唯有拼命,精锐的弓箭手控制元军的反击,善于攀爬的魁字营精锐,迅速登上城墙,等待他们的是战死或杀死别人。

张贵的手不断颤抖,然而他还在等待着那个虚无的幻想,等待着那个奇迹中的奇迹,身边的郭平,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城墙上掉下来,然后死去。

“准备!”犹如来自天堂的天籁,把郭平从中惊醒,一把重达七十斤的改良之后的弩箭被固定在眼前,那支锋利的弩箭,金属箭头闪闪发光,在阳光之下显得特别锋利。

一个略微憔悴但却自信的将军,自信满满的踏上了城墙,踏上了他的不归之路。

朝霞,从山的那边突然跳了上来,突然而至的光芒照得董文炳瞬间睁不开眼睛,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的瞬间,一支闪着光芒的弩箭迎面而来。

“这朝霞真好看。”这是董文炳心中最后的遗愿,他没有遗憾,将军战死沙场,这是他最终的归属,这是他荣誉的终点,他死而无憾,他遗憾的是没有看到董士选继承他的将位。

张贵亲自敲响了退兵的鼓声,用将近一千人的伤亡,仅仅换取元军一名大将的死,张贵不知道这个交易值不值得,但后来的历史证明,这个交易让张贵赚得盘碗碟满,多少年了,大元朝就再也没有职位如此高的将领在战场上被杀死,这是张贵的资本,日后的资本。

董文用没有报仇,他要遵从董文炳的遗愿,被董家军交给董士选。

董文炳对江凡有知遇之恩,江凡率领愤怒的董家军在撤退前屠城,正阳城血流成河,除了为数不多躲起来的百姓,所有的活着的人都成了董家军发泄愤怒的对象。

到了中午,董文用率领董家军仓皇而逃,张贵哪里还有精力追击,然而当他率领均州军进城的瞬间,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陈大举没死,戴宗没死,草上飞也没死,三个负责放火的人一点事也没有,反而留守在董家的希奈死了。

这个身手敏捷,聪明伶俐,活泼好动,纯洁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希奈,死了。希奈用他的死保卫了戴氏,保卫了芽儿。在临时前,希奈用最后的力量把戴氏和芽儿送进了暗道,然后用尸体挡住了暗道口,这也是他们两母女在江凡临走前屠城中能活下来的一个原因。

戴家,整整六具尸体,希奈只是其中一具。以一敌五,仅仅加入均州军不到半年的一个山村小民,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愿意用他的生命去救两个仅相识不到五天的妇孺,但我们从戴氏的口中得知,希奈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死,这已经足够。

希奈,已经足够有资格上均州纪念堂,名留青史。

已成为均州有数的大商贩黄毅,向均州纪念堂捐献了他大部分的财产,他要为均州所有的烈士,修建一座巨大的灵堂,要让所有的烈士,长眠在这里,名留青史。

希奈的老母亲,没有任何人敢告诉她这个消息,三年后,因思念儿子而瞎了眼的老母亲,终于见到了他的“儿子”。

“娘,孩儿不孝。”陈大举长跪在地上,抱着这个可怜的老母亲陶然恸哭,泪流满面。

次日,老母亲死去,临终前,陈大举陪在身边,老母亲死后,陈大举为老母亲守孝七七四十九日。

戴宗和戴氏还有几个仅存的正阳城百姓搬到了均州,戴氏在葛氏裁缝店帮忙,戴宗进入了均州军精锐魁字营,成为最新成立的狙击营一员。

每年清明,他们都会来到房州那个小山村,拜祭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兄弟,让芽儿叫他一声“哥哥”,芽儿进入均州书院求学,结识了葛起耕等人。

“他爹。”戴氏看着绿葱葱的树木,感叹道:“均州,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均州军,这是什么样的一批人啊。”

让张贵料想不到的事,张弘范兵出万山大营,袭击了鄂州,用火药炸开了鄂州城门,丞相伯颜舍弃阳逻城堡,挥军鄂州,逃跑将军范文虎只身一人逃亡,鄂州十几万精锐大军,除了三分一逃亡后,其余降了吕文焕。

高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抢占万山大营,牛富率领均州军配合高达襄阳军,万山大营仅有数百人,不到一个时辰便落入两军之手。

范天顺得知消息,出兵鹿门山,此时鹿门山守军皆被张弘范带走,仅有空军营一个,范天顺得来毫不费功夫,也算是为叔叔范文虎报了仇。

大宋总算是残存下来。朝廷依然是吵得熙熙攘攘,完全没有看到元朝数十万大军驻守鄂州。上可进汉水,下可出大江,虎视眈眈,大宋随时都有被灭的可能。

三个月后,朝廷命令终于下来。范文虎被撤职,不过三个月后重新启用,领军驻守健康。张贵因收复万山大营(牛富率领均州军),收复正阳城,杀死元朝大江董文炳、董文忠,被任命为荆湖置大使,处置宣抚使,节制荆湖地区诸军,仍为均州军节度使。

所有功劳之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杀死元军大将董文炳,要知道宋元自咸淳三年以来,就再也没有在战场上杀死元朝如此重要的大将。

张贵不敢接受,再三上书请辞,朝廷不许,责令张贵即日上任,李庭芝、汪立信、夏贵等人来信,言张贵当为朝廷效力,张贵这才就职,率领均州军前往江陵,自此之后,张贵声誉愈盛。

张贵之所以迅速升迁,这其中有一个人出力甚多,王坚的女儿王家小娘子,王二虎的姐姐,朝廷**女官王清惠。

王清惠偶见度宗,言:朝廷上谁敢私自出兵?忠乎?胆乎?

王清惠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张贵私自出兵,并非不忠,而是太忠诚了,而且胆子太大了。

度宗想到几个月前,鞑子几乎破了阳逻城堡,而满朝文武官员竟然没有半个敢战之辈,于是定下了张贵升迁之意。

张世杰迁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总管禁军统制、训练,均州军派出教练数十人,协助张世杰训练均州,然而数个月后回到均州,禁军水太深了,不是这帮小子可以搞定,张世杰安抚禁军,默默积累力量,等待机会。

第一章 江陵纪事(1)

南宋淳熙间,以城多溃圮,安抚使赵雄奏请修筑,为砖城二十一里,此乃江陵城。

江陵城内点将台附近的一处商铺,地方倒是不小,点将台附近地方也大,商铺也不少,可是远不及开元观附近的商铺热闹。商铺的胡掌柜,艰难的经营着一些红白喜事的物品,只是这生意实在差到了极点。

胡掌柜和老伴两人相依为命,两人既无后人,又无亲属,孤寡过日子将就熬着,等哪天一个走了,另外一个也跟着活不成了。

昨天是端午,老伴在屋后的池塘边,采摘一把新鲜嫩绿流淌着清香的芦叶,用水煮过后,包上雪白的糯米,用水慢慢的熬。煮熟的粽子,沾上红糖,滑软香甜,十分好吃。老头子牙齿不好,所以熬的时间就长了一些,胡老头半嚼半吞,也能吃一个囫囵。

要说胡掌柜一个老头怎么会有这么一大间房子?这故事就长了,这老胡可不是别人,正是韩世忠的部下胡访的后人,当年秦桧秘密逮捕了韩世忠的部下统领胡访,逼他诬告韩世忠谋反。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要是岳飞袖手旁观,“风波亭”的悲剧主角则是韩世忠了。但是岳飞哪能不管,他得知了这一消息,立即派人驰马告诉韩世忠。

韩世忠首先上书请罪,这事也就这样完了。胡访再也没脸见韩世忠,也抱着逃得残生的念头,请辞归田,胡访虽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内心非常惭愧,于是守在昔日韩世忠与夫人擂鼓作战的点将台附近,起了一栋房子,居住下来。

“唉,老爷子,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老太婆年纪虽大,但走路还是很平稳,说话也利索:“这柴米油盐眼看一天比一天贵,再这样下去,活不成咧。”

老胡家当年也算是富贵之家,老太婆也就看着这栋大房子嫁了过来,后来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太婆嫁到老胡家数十年不生蛋,两人可被邻里看低,可这日子不就这样过来了吗?

再后来,人老了,就死心了,当然也就再也没人说闲话了。

“唉。”胡老头终于把粽子吃完,然后喝了半盏茶水,思量着日后再也不吃这个难咽的粽子:“还不是,要不是前段日子打仗,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朱汜孙出兵,有不少好儿郎战死沙场,白事用了不少,胡掌柜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但人死总不能复生,而且死人总不能为难活着的人,不是吗?于是也就狠心赚了些死人钱,挣扎着让活人继续活下去。

“我说老爷子,要不咱们也把铺子买了,咱们也好回乡下过日子。”老太婆头脑还很灵活:“趁着咱们老两口还能走动,再过些年日,恐怕想走也走不了咧。”

老头自然舍不得这份家业,虽然乡下还有几分薄田,这些年也一直租给别人,但毕竟这里是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还有那个高台,虽然自己一辈子没当过兵,但他总觉得这个高台就是自己的归宿。

再说胡老头知道老伴也不过是说说罢了,老伴的人,自己比她还要清楚:离不开热闹,要是真回了乡下,恐怕闷都把她闷坏了。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想买店铺的人怎么就多了起来。”老头奇怪道:“都出高价钱了,往日这点将台附近的商铺想转手也没人要,现在怎么就变成了香馍馍呢?”

“还不是,”老太婆笑了笑,露出光秃秃的牙床,道:“对面的房老头,早早就把铺子出手了,听说现在都后悔了。”

胡掌柜笑了笑:“很好,很好。”

也不知道是说房老头买了一个贱价格说话,还是说自己等到了一个好价格。

吃了一个粽子,又喝了不少水,老头的肚子不是很舒服,一连跑了几趟茅厕,等他回来时,店铺里有几个后生正在指指点点,这些后生看起来都非常结实,但脸色还算和蔼,胡掌柜迎上去,拱手作揖,也不说话,这红白喜事,也不好说,万一别人白事,自己说成红事?万一别人红事,别人说成白事,说得越多,坏事也就越多,这是老头一辈子的经验。

再说,这江陵城,红白事的物品摆在一起买的,也只有他这么一家,别无分店,但他就乐意这样,你也拿他没办法。

“老人家,我向你打听一件事。”一个年纪较大的后生堆起笑脸,道:“听说这里是韩将军和他夫人点将出兵的地方,老人家可曾听说此事。”

胡掌柜平生最得意之处就是比别人更加熟悉其中的典故,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拉住后生就说了起来:“当年金兀术五进中原时,被韩将军大军在镇江打得往北败逃,后来更是被围困在长江之中。”

“客官可知道,这韩将军的夫人梁红玉也位‘巾帼英雄’,当年梁将军一手拿鼓锤击鼓、一手拿令旗指挥大军。由于她登得高,望得远,将士们就根据她手中的令旗指向东就打到东,指向西就打到西,打得金兵无藏身之地。”

“金兀术老贼被吓得既不敢南进,又不敢北逃,以至最后败走死港‘黄天荡’,险些丧了命。而这高台正是韩将军和梁将军点兵出征之处。”

这样一说,胡老头一直说到了日中,直到老太婆出来喊他吃饭。

年轻的后生腼腆的笑了笑,道:“老人家,实在不好意思,耽搁了老人家您的生意,这样吧,你给我们几个挑几份做白事的祭品,我们几人正想去敬仰一下韩将军。”

胡掌柜一听,硬是不肯收钱,囔囔道:“唉,现在像你们这样的后生可少见得很,韩将军若在世,得知有你们这些后生,也是十分爱好得很。”

“这些祭品老头说什么也不能收钱的了。”

年轻的后生压住胡老头的手,道:“老人家,生意归生意,人情还人情,他日小子再过来听老人家说事。”

“这钱还得收下,老人家若不肯收下,可得有人要说我坏话了。”

老头看着后生尴尬的看了看傍边一个戴着高帽的后生,觉得奇怪,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只好收下了年轻后生的银子,更是用心给他们跳了几份好的祭品。

等这伙后生出去,老太婆神神秘秘低声说道:“老爷子,发现了没有?”

胡老头见老太婆故作神秘的样子,奇怪问道:“老太婆,你又发现了什么?”

老太婆数十年八卦,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整个江陵城,无论大事小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些后生中有一个小娘子。”老太婆一脸自豪说道:“若是旁人还真分不出来,不过没有那个小娘子女扮男装能瞒得过我老人家。”

胡老头探头往外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伙后生走向高台,感叹道:“现在能有这样的后生,韩将军死得也不亏了。”

胡掌柜用了餐,正打算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却发现有两个小娘子走了过来。胡老头觉得奇怪,江陵并不是小城,但是小娘子光天白日之中在城内结双走动,也不算多。

老头觉得奇怪,却发现这两个小娘子走向自家的店铺,连忙把她们迎进来,虽然从来没有小娘子光顾他的店铺,不过不代表她们不是啊?

年轻的小娘子见了胡掌柜,柔声说道:“老爷子,生意还好吧。”

自家的店铺,胡掌柜怎么可以说不好,连忙道:“承蒙关照,生意还过得去。”

“这地方真大啊,老爷子真有福气,在这偌大的江陵城有这么大一块基业。”小娘子说话很有礼貌,胡掌柜听得很顺。

胡掌柜笑开了脸,推搪道:“小娘子过誉了,这江陵城藏龙卧虎,大得地方多得很呢。”

“可不能这样说。”小娘子态度尊重起来:“胡掌柜这是百年老屋,别家哪里比得上。”

胡掌柜笑得更欢了,连忙把两个小娘子请到角落的小茶几上,给小娘子倒了一杯茶,道:“小娘子真会说话。”

小娘子道谢,喝了半盏茶,才道:“对了,不知老爷子有没有听说过,这江陵城听说要换主人了。”

“听过,听过。”胡掌柜家里有一个八卦天后,别人知道的事,他不想知道也难:“听说是杀神张贵,这次江陵城可有福气了。”

小娘子捂嘴笑了笑,道:“老爷子可真会说笑,这人既是杀神,怎么江陵反而有福气了呢?”

“这个小娘子可就不知道了。”胡老头发扬老伴八卦的天赋,又说了半个时辰,最后才说道:“听说张大人不但能打仗,而且能治理地方,均州、房州都被张大人治理好了,不知道江陵城会怎样呢?希望张大人早日过来,把将领治好了,老头的日子说不定也过得舒坦了。”

“奴家相信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娘子故作无意说道:“对了,听说均州城有养济院,官府不但给钱,还有人专门照顾,老人家都喜欢住在养济院,不知道张大人到时建了养济院,老爷子乐意过去吗?”

“这个,”胡老头迟疑了片刻,才道:“均州小报倒说过这么一回事,只是不知道张大人会不会修养济院呢?听说这事挺耗银子的。”

“若是修呢?”小娘子追问道。

胡老头迟疑片刻,说道:“这倒是不错,老太婆这人耐不住静,有人陪当然更好。”

“呵呵。”小娘子点头,道:“嗯,肯定会修了。”

小娘子又喝了半盏茶,好奇问道:“小娘子倒是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老爷子喜欢听不?”

胡老头虽然觉得两人奇怪,但见现在也没有顾客,又知道老伴喜欢八卦,现在听一下也无妨,到时还可以给老太婆说一下。

小娘子肃然说道:“听说张大人要在点将台高台修一座韩将军纪念堂,如均州城一样。”

“啊。”胡老头惊讶得差点跳起来,惊讶说道:“不,不会吧。”

“确切无疑。”小娘子前所未有的肯定,道:“小娘子正好认识均州纪念堂的前任解说人张娘子,张娘子现在是江陵的户曹,听说今日过来看了地方。”

胡掌柜突然灵犀一动,问道:“不会是几个后生吧?”

“哦?他们已经来过了?”小娘子奇怪问道:“不是说好了,迟点过来吗?”

第二章 江陵纪事(2)

“呵呵,好你一个葛娘子,竟然打着妹子的旗帜骗人来了。”门外响起了一个清爽的声音:“你要是犯了咱均州公平买卖的条例,可别怪妹子要抓人了。”

来人却正是张娘子赵莹,身边的后生不用问了,自然就是张贵和郭平,张贵跟在张娘子身后还说得过去,只是这郭平闲着没事,怎么就跟上来了呢?

均州军现在可算是人才济济,又有边居谊、王大用、王虎臣三虎将加入,陈大举、文漳、李成、吕武、刘义、陆秀宗等人也逐渐成长起来,老将又有牛富等人照料,郭平反倒清闲起来,这小子妒忌张贵的悠闲,也跟着逃跑出来,甘愿当起张娘子和张贵两人的大灯泡。

至于那两个小娘子,不用说其中一个肯定就是葛氏了,而另外一个则是新人戴氏。芽儿进了均州书院,戴氏清闲得很,也自愿当跑腿了。其实最主要的就是戴氏长得结实,看起来能吓唬一些不怀好意之人。

其实均州城内的商户,不但葛氏、还有铁器的牛大春、酒馆的小黄头、山货的黄毅听到张贵将要入主江陵后,都打起来了江陵的主意,要知道均州城经过一年多的发展,也到了一个扩展的时机。

这些人也算是人精了,知道张贵到了江陵后必然会按照均州城一般修葺纪念堂之类的建筑,细细考察了整个江陵城之后,不约而同的把宝押在韩世忠的点将台,现在看来宝还真押对了。

“妹子。”葛氏主动忽略了张贵的存在,上前牵着张娘子的手,道:“妹子说的是什么话?姐姐是那种人吗?”

“妹子莫慌,先听一下姐姐的说法。”

“那好。”张娘子看着葛氏,笑道:“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别怪妹子不念情了。”

胡老头看得糊涂,见到刚才三个后生又回来了,连忙招呼三人。然而小店平素哪里有这样的热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排。

张贵笑了笑,道:“老爷子别管我们几个,就当权当我们不在这里就好了。”

胡老头尴尬的笑了笑,葛氏才道:“老爷子,不满您说,奴家是葛氏裁缝店的掌柜,想盘下您老的店铺。”

“这个?”胡老头犹疑了,之前虽有几个商人也想盘下商铺,但胡老头终究是没有答应,然而对方是一个小女子,自己又从老伴嘴里听到而来不少这人的故事,自己若是一口拒绝怕是不好,不若听一下条件也好,到时万一真的像老伴说的那样回乡下,也好多一个选择。

葛氏心里有数,连忙道:“老爷子别慌着拒绝,先听奴家说一下条件。”

胡老头点了点头,听一下也好,也不反对。

葛氏想了片刻,才道:“老爷子今年都六十有三了吧?胡大娘比老爷子小三岁,奴家没有说错吧?”

胡老头有点敬佩葛氏的本领,自己的岁数自己也迷糊着呢?

葛氏接着道:“您两老岁数也不算小了,有些事折腾不下来啊。”

胡老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往日一两个时辰能搞定的事儿,现在弄一天也没结果,人有时候还是不得不服老啊。

“大娘又是喜欢热闹的人。”葛氏显然是早有准备,道:“这日子过得实在不充裕啊。”

胡老头叹气,日子过得实在是不充裕,早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银子,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现在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么多年了,也不能让老伴好好过日子,心中倒有几分惭愧,心想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老伴的建议,别到时饿死江陵也没人知道。

“再过几天,张大人就会过来江陵。”葛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这是官府的行文,养济院、纪念堂是早已确定要修建的了。”

“不过老爷子不知道的是,江陵城的养济院还分上养济院和下养济院。”葛氏偷偷看了一眼张贵,见他没有反应,知道他不是很在乎自己借他名义来做生意,葛氏继续说道:“这下养济院就不说了,无非是收容孤寡老幼,无非是比朝廷做得好一点而已。”

“不过这上养济院倒有名堂。”葛氏吊足了胡老头的胃口,才道:“这上养济院是官府主导,由均州城的黄大官人出钱修建,里面不但有舒适的房子,还专门有人照料,人若是住在里面,保管衣食无忧。”

“按照您两老,在上养济院住一间舒适的房子,然后又有人照料生活,平素没事的时候可以跟养济院里的老伴一起看戏、听书、下棋,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日子要过得有多舒坦就有舒坦。”

“更重要的是,上养济院有专人照料,说句难听的话,生老病死都会有人照料。”葛氏一下子击中了胡老头的心窝:“老爷子日后就无忧了,人多了,大娘也热闹了。”

这话还真说对了胡老头的心窝,要知道他们最怕的莫不过是死后没人收尸,现在生老病死都有人照料,也就是说总有一个替自己收尸的人。

“如果老爷子愿意,”张娘子决定帮葛氏一把,道:“纪念堂建好之后,需要一个熟悉韩将军的人帮忙讲解,就是讲故事便可,官府愿意出五两银子。”

“老爷子可空闲下来,有空就过来纪念堂给大伙讲讲故事,不是比现在的日子好得多吗?”葛氏最后说道。

胡老头被葛氏的话吓了一跳,最后才道:“小娘子把上养济院说得这么好,估计要花不少银子吧?”

“不多,不多,”葛氏连忙道:“一个月只需十两银子,您两老也就二十两银子,所需一切都有人帮忙照料。”

“二、二十两银子,还不贵。”胡老头差点晕倒,虽说江陵是一座大城市,只是这红白事之物需要的人并不多,他老人家一年辛苦下来也赚不到十两银子,现在一个月需要二十两银子,估计把商铺和后院买了,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胡老头正想拒绝,葛氏不好意思道:“哎呀,忘记跟老爷子说了,老爷子只要把房子租给奴家,奴家不但帮忙把上养济院的费用交纳了,一个月还给老爷子十两银子,直到,直到……那天。”

葛氏说得含糊,胡老头却听得明明白白,也就是说自己只要把商铺租给葛氏,不但可以住进好像天堂的上养济院,衣食无忧,一个月还可以得到十两银子,这几乎就是自己往日的一年说得。

而更重要的是,葛氏说的是租,而不是买。

不说所谓的上养济院为什么收二十两银子,仅是这一个月十两银子,直到自己死去,这就是天大的财富了,胡老头喃喃道:“太多了,太多了,小店值不了这么多钱。”

胡老头言下之意已答应了,张娘子插话道:“老爷子,您可要想清楚了。这房子只是租给葛娘子,说到底还是你家的房子,只是这契约签了,就不能随便变更了。”

“太多了,太多了,小店值不了这么多。”恐怕胡老头是被喜悦打击得昏了头。

张贵连忙拉住胡老头,大声道:“老爷子,这是你应该得到的,纪念堂的事还需要老爷子您参详参详呢?”

“啊!”胡老头这才醒过来,连忙道:“小娘子是不是给得太多了,小店经营惨淡,估计值不了这么多银子吧。”

“值得,值得。”葛娘子大喜,这么大的房子在江陵也少见,再说这点将台日后肯定是发展的重点,现在能租下来已算是抢先了被人一步:“老爷子若是担心,我们还可以在契约上写明,日后租金可以根据双方洽谈而合理的增加。”

这下胡老头可就更加没意见了,不过葛氏条件说得虽好,只是怎么能够保证呢?

葛氏这些年也不再是普通的掌柜,见多识广,见胡老头犹疑,立马就想到了他的担忧,连忙道:“老爷子莫要担心。”

拉过张娘子道:“这是均州户曹赵莹,而那两个后生就更不得了。”

见张贵脸带笑意,而郭平也满不在乎的样子,葛氏狠下心道:“这是均州的张大人和郭大人,有这三人见证,老爷子可放一百个心,小娘子也不敢反悔。”

“可,可是新任荆湖置大使张大人。”胡老头差点昏了过去,不敢相信的看着葛氏。

张贵这是才拱手作揖,道:“在下正是张某,只是尚未正是上任,不好表露身份,还请老爷子请勿说出去。”

胡老头连忙作势要跪下去,张贵连忙扶住,道:“老爷子不必多礼,矮张私出江陵,不是摆身份。”

这下胡老头总算是放了一千个心,又在张贵三人用私人身份见证下,和葛氏签了一个简单的契约,只等张贵正式上任后就到官府里签下正式的契约。

事情还没最后落实下来,胡老头也不跟老伴说,直到三个月后养济院正式修好,下养济院首先迎来了他们第一批住户。

“老爷子,听说官府修了一个大院子,分什么上养济院和下养济院,里面可好玩了。”胡大娘的眼睛都亮了:“今日俺过去了一趟,这上养济院的大院子,里面修了不少舒适的房子,又有小娘子照料,衣食无忧,只是现在还没有人。这下养济院虽然人多了一些,可是也有小娘子照料,又有唱戏的、下棋的、说书的,可真热闹啊。”

“我说老爷子,要不咱们也把这商铺买了,看下养济院能不能收留咱们呢?”

胡老头暗暗发笑,却不说话。

胡大娘有点急了,道:“你倒说句话啊,来问商铺的人都来了好几趟了,送礼的送礼,送钱的送钱,你倒好,一声不吭。”

胡老头笑了笑,正想说话,却看到一伙人正朝着商铺走来。

胡大娘眼睛好:“咦,这不是养济院的小娘子吗?还有不少雇工?”

上养济院的小黄头,亲自率领了上养济院的小娘子和帮工来到商铺,见了两位老人连忙道:“两位怕就是胡老爷子和胡大娘了,在下上养济院院长黄纪云,请两位收拾好东西入住上养济院。”

胡大娘惊得开不了口,到了晚上,等住进了上养济院后,胡大娘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子,俺还以为你怎么就不急了,原来早就弄好了,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相信,那人就肯定会信守契约?”

胡老头拿出那份简单的契约,感激道:“看到了没有,这里有荆湖置大使张大人的签名,老头能不相信吗?”

很快,张贵以私人身份支持葛氏与胡老头的交易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荆湖地区,引起了江陵的商业前所未有的迅速发展,这倒是张贵等人意想不到的事。

第三章 江陵纪事(3)

张贵三人见事已成,自然告辞而去,然而刚走出门口,却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小黄头黄纪云气喘吁吁,见到张贵脸色却欢喜起来:“我的老太爷,总算是把你找到了。”

“黄总这话说得话中有话哦。”张贵打趣说道,他知道小黄头这人平素不欢喜说话,找自己找得这么急,想必肯定会有事劳烦自己。

果然,小黄头苦着脸,道:“张大人,您老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可怜老黄我都把江陵城找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派人出去找了,想不到您老却躲在这里消遣过来了。”

“哦。”张贵想起了曾经答应小黄头的一件事,小黄头见张贵似乎有了印象,提醒道:“大人,别忘了养济院之事。”

以养济院为首的宋朝福利系统,每个月的开支占了均州、房州两地税收收入的一成有余,虽然这些福利系统也给张贵为首的官府带了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帮助,但长久以往,毕竟会给经济的发展增添不少压力,再说若入主江陵,所遇到的种种的阻力和障碍,必须用更多的银子去扫平,这样一来,银子就显得愈发重要起来。

张贵接受朝廷的旨意后,第一时间就对荆湖许诺:承诺不首先使用武力。宋朝,再也经不起内斗,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内耗,荆湖百数年的发展,地方实力错综复杂,张贵若想在不动这些势力的前提下收拢人心,只有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而不仅仅是武力。

这也是张贵到目前为主还没遇到任何阻力的原因,当然也跟他一早就离开均州城有关,眼不见耳不听嘛,就算有阻力也当无阻力。

“倒是有一个地方。”张贵见小黄头急了,连忙道:“黄总,别急,我们马上去看一下。”

张贵私自来到江陵,并不是什么也不做,这些天来几乎把江陵的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一遍,把江陵有关的人物也细细梳理了一遍,因为张贵恶名在外,江陵虽面临重大的人事变更,但却没有太大的动荡,物价虽有涨,但还算是平稳。

更为难得的是,由于均州小报的功劳,江陵百姓对张贵入主江陵更有一种难得的期待,就算是一些豪绅士族对张贵的到来也没有持太多的反对意见,毕竟乱世之中,一个能够保护他们利益的恶名在外的将军,比一个善名在内但不能保护他们利益的将军要受欢迎得多。

还是那句话:承诺不首先使用武力。

张贵奉行的是低调行事,一行人并不张扬,慢吞吞的走出西门,走了不到一里路,众人眼前廓然开朗,只见青山绿色绿意悠悠,绿水清可见底,更加难得的是青山之下,有一个草殿,草殿外有一块宽阔的平地。

“怎样?”张贵得意洋洋,此地却是江陵著名的景点太晖观,当初张贵旅游到此地,知道这太晖观就位于这太湖岸边,宋元时曾有草殿,直到明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十二子,受封于江陵的湘王朱柏,由于笃信神仙,“善道家言”,遂于此量地造林,营建新殿,至次年落成,经占卜,得未济卦之六五,于是命名为“太晖观”。

张贵想起这么一段故事,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找了一会,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此地若修建养济院,既可以保证不占用江陵城内有限的商业地方,又可以借此契机,把江陵扩张开去。

张贵这些天一直在江陵逛游,绝佳的地理位置,地处长江中游,江汉平原西部,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古称“七省通衢”,江陵城的发展已到了一个局限,若想扩张,只能向外。

以太湖、荆江为依托而扩张,不但可以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还可以大力发展战舰,若想把大元朝完全堵在北方,那定然会是一件艰难之事,但只要把大元朝主力堵在大江以北,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啧啧,还是大人有眼光啊。”小黄头不由感叹,果然是领导有眼光。

“话别说得太满了。”张贵笑了笑,道:“可记得张某对你说的条件。”

听到这里,小黄头苦着脸,道:“大人,你说均州大商人多得很,你老怎么就寻到黄某头上了。”

“谁让你是官府指定接待单位。”张贵充满笑意,道:“做生不如做熟嘛。”

“这个。”小黄头更加郁闷了,想起了这事的由来。

“黄总,你想不想既能赚到钱,又可以名留青史。”张贵神秘说道。

小黄头也有几分愁,虽说自家的酒馆在均州城内已是无敌,但不少菜式都是张贵自创出来,出了均州城这个小地方,到了江陵之后才发现自己要在江陵打响名头,以那些在江陵待了数十年的老字号相比,恐怕也不容易。

见到张贵充满善意的笑容,小黄头不由有几分担忧,不过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路子?还请大人指教。”

“官府的养济院,你知道吧?”张贵保持了职业的笑容。

小黄头心慌得很,连忙点头,道:“养济院好,百姓都说养济院是均州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黄某有闲的时候也去那里逛游。”

“是啊,养济院是均州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张贵感叹道:“可黄总知道这养济院一个月需要用掉官府多少钱吗?”

“肉戏来了。”小黄头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暗想,道却:“张大人太看得重黄某了,黄某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养济院要花多少钱。”

见张贵似乎不相信的表情,小黄头只好继续说道:“养济院有老人一百七十三人,黄某看到养济院的饭菜不错,吃饭再少一天怎么也要用三五两吧?”

“还有,养济院有十八人帮工吧?现在均州帮工酬劳不低,算下来一天怎么也要二十两左右吧?又有其他零星开支,一天恐怕至少也要三十两吧?”

“算下来一个月不过一千两银子,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小黄头难得掉一会书袋,确实,一千两银子对现在的均州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再说,黄某一个月捐款也有十两左右,大人若是觉得不够,黄某还可以多捐一些。”

“六千七百两银子。”张贵一字一顿说道:“一个月六千七百。”

“啊,怎么会这么多。”小黄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愕然道:“难道,难道是小吏吃了?”

“谁敢!”张贵瞪了他一眼,道:“吃饭你算得太少了,只有十分一左右。人员的算法也不对,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帮工,其中有歌姬擅长琴棋书画者,大夫擅长医术者,都是其中高手,这些人的酬劳自然会高得多。”

“那,那张大人这是为何要找到黄某?”小黄头疑惑的看着张贵,一个月六千七百的花费,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实话给你说吧,我想让你和官府一起修建养济院。”

小黄头虽知道张贵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没想到张贵说的话竟然把他吓得半死,小黄头忐忑道:“养济院向来是官府的财物,恳请大人小心,大人,大人手头若紧,黄某这里还能凑出几千两银子。”

张贵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敢情小黄头以为自己成了贪污犯,连忙解释道:“张某谢过了,矮张曾经说过,若贪墨百姓的一两银子,将当着百姓的面砍下一个手指头,若贪墨十两银子,则把两个手也砍了。”

小黄头不好意思道:“大人,黄某多虑了,不知大人计从何来。”

“养济院虽是收容孤寡之人,但江陵的养济院若像均州的一般,一些不是孤寡的老人也愿意来的吧?”张贵问道。

“这个,可不一定。”黄纪云摇头道:“积谷防饥养儿防老,再说家有老人而不孝,哪里是大宋百姓能做出来的事。”

张贵这才想到,原来这个年代的养老院可真不容易,自古以来,孝顺是汉族最优良的传承,把家里的老人送到养老院,恐怕也只有后世才做得到。

不过既然走到了这里,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养老院修建起来再说,灵犀一动,道:“养济院可分上养济院,下养济院,下养济院对孤寡免费入住,但上养济院则需要交纳一定费用。”

“交钱谁愿意?还有谁敢冒着不孝的名义把家里的老人送到养济院?”小黄头还是不肯松口。

张贵狠下心来,道:“今日所谈之事,就是希望你小黄头挂一个头衔,下养济院所有费用也有官府所出,届时上养济院若有盈余,则官府一份,你一份,若要亏本,所亏的钱都有官府去弥补。”

“这个?”小黄头实在看不出养济院还能赚钱,正委婉的想拒绝。

“黄总,张某丑话说了,这事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老子找上门来时就已经敲定是你了。”张贵全所未有的坚定:“三年,三年之后上养济院若还是不能赚钱,老子就放你出来。”

小黄头听到这里,心软了,张贵也不容易啊,这些年来硬是把均州、房州两个小地方搞好,他若是还有其他办法,也不会是这种态度,又想到平素张贵对自己的好,现在酒馆里几个最主要的菜式还是他老人家自创出来。

小黄头想到这里,越发惭愧,拱手作揖道:“大人所托,黄某必将誓死效劳。”

第四章 江陵纪事(4)

张贵又和黄纪云商量了一会,提出了一些在黄纪云看起来是高深莫测但张贵看来普通的在后世长见的理论指导工作。最后拍了拍黄纪云的肩膀,如负重担道:“黄总,养济院以后就靠你的了。”

黄纪云还有什么话说呢?只好拍胸口以示效忠,表达了他敢于拼搏,敢于为政府减轻负担的想法,背后的张娘子却早已笑得花枝招展,不知道是笑黄纪云,还是笑话张贵,反正就没什么好表示。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到了日落时分,三人信步来到一家酒楼,在小二的热烈欢迎之下上了二楼,倚楼而望,建筑层层叠叠,大江卧龙而过,又有太湖一望无垠,四周皆是平地,丰收便在眼前。

“大人,这荆湖地区还真是,真是……”郭平不由感叹,但无奈文化浅薄,说不出一个一二。

“鱼米之乡。”张贵喃喃说道:“稻米香、鱼儿肥,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江陵、荆州,这是一个风流的地方,这是一个让人沉醉的地方,这是一个充满了历史的地方,这是一个充满了智睿的地方。

“若是在西门之处开一条带河,把西北郊天心堰的泉水引入城内,蜿蜒流到北门左侧的豆眼头,注入竹皮河,哦,也就是金虾河。这样一来,整个江陵就活起来了。”张贵忍不住赞叹。

身边的张娘子忍不住笑了笑,嗔怒道:“想不到你矮张仪表不斯文,看起来三大五粗的,连地理风水也懂?”

古代的风水师,并不是现代人的坑蒙拐骗,风水在古代是一门学问,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平素学子,也没几个能懂,所以张娘子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虽然是一时的女才子,但也没有接触风水。

“你知道什么?风水可是一门学问。”张贵理直气壮道:“能懂的人屈指可数,而不幸老子就刚好是懂得之人。”

在张贵的位置不远之处,一个长胡子的半百老人,听到张贵之言,不由眼睛亮了一下,他一辈子居住在江陵,可以说对江陵城的熟悉他说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江陵的风水不能说不好,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七省通衢,但老头久住江陵,总觉得江陵差了那么一点东西,才使得江陵终究不能成大事。

现在听张贵这么一说,顿然开朗。

风水术中有言“吉地不可无水”,所以“寻龙择地须仔细,先须观水势”,又有言“未看山,先看水,有山无水休寻地”,认为“水是山家血脉精,利人害人速如神,龙穴与砂各有用,都于水口定假真。”

“凡寻龙至山环水聚,两水交汇之处,当是结穴处。”堪舆书《水龙经》说是专门讲水系形势与择地之关系,在无山脉可依的平原地区,风水家择地更是注重水,“平地莫问宗,水绕是真龙”,而江陵却刚好是无山可依的平原地区。

而然而江陵的水,并没有围绕江陵城,大江滚滚而下,把江陵城的那股富贵之气都带走了。

老头知道,“水有大小,有远近,有浅深,不可贸然见水便为吉。当审其形势,察其性情,别其吉凶,以作取舍定之标准。”风水家取舍水的标准,主要是以水的源流和形态为依据。

西北郊天心堰的泉水,则是最为宝贵的“金水”,而张贵言语中强调水应该“蜿蜒”注入金虾河,这样就使得水变成了活水,成了“随龙水”,如此一来,水的富贵便有了。

风水有言“有山泉融注于宅前者,凡味甘色莹气香,四时不涸不溢,夏凉冬暖者为嘉泉,主富贵长寿。”

穴前明堂处的水,最重要的是随龙水。随龙水的大小及其流程的长短是分辨龙有力还是无力的主要标志。随龙水长,说明龙长。

张贵一句话,让老头豁然开朗。以前疑惑之处一窍尽通。引入天心堰之活水,使得江陵水活了起来,不再是呆板的“鬼水”,而变成了“贵龙”。

只不过张贵后面说的话未免有点自高自傲了,此人面相颇有富贵之相,想必不是寻常人家,老头虽然隐约知道张贵的来历,然而毕竟还没有最终确认,于是暂且打消了争论的念头,免得打乱了原先的计划。

“客官想吃些什么?”正当张贵感慨之际,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小二的老头来到跟前,想必是张贵三人的相貌引起了他的注意。

特别是张贵、郭平,常年的从军杀戮,使得他们身上有一种隐约可以看得出的气势,虽然他们刻意隐瞒,但别忘了这个不像小二的老头,年纪可比他们大得多了,人老鬼精灵,见的人比他们走的路还要多。

“老先生可有什么好介绍?”张贵也不点破,拱手作揖道,从他说话之间,谁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出生入死的战将。

“要说咱们荆州的食材,就算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老掌柜意味深长道。

张贵眨了眨眼睛,道:“我看这酒馆就有客栈,就算说三天三夜也不嫌长啊。”

两人打着妄语,反倒把张娘子和郭平看糊涂了,特别是郭平,以前虽跟张贵出行,但实在猜不透张贵究竟是怎么一个人。若上战场,奋勇杀敌,若论书生,满腹经纶,若论农经,谈笑风生,若论经商,有头有尾。

老头笑了笑,挥手让一个店小二过来,然后低头附耳说了几句,店小二张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头,直到老头再次点头才离开。

张贵看着眼里,也不说话,笑嘻嘻的拉开凳子,让老头坐下来,老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坐下来,才道:“若说这荆州最出名的菜,这‘龙凤配’也算得上头牌了。”

张贵三人也坐下来,先是给老掌柜倒了一杯茶,然后才问道:“这‘龙凤配’的排上头牌,想必必有一段故事?”

老头有点诧异的看了看张贵,小心翼翼的喝了半杯茶,才道:“公子果然见识不凡,这‘龙凤配’却是讲究得很,不过这‘龙凤配’的来历,却还真有一段故事。”

“哼,混弄你老子来了。”张贵暗中笑了笑,不过还是好奇问道:愿闻其详“”

这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真是不错。这荆州向来是“香山学派”的基地,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像足了那个陆九渊陆象山。

“传说三国时期,刘备招亲以假成真,他偕夫人自东吴返回荆州,诸葛亮为他们摆席接风,席上摆出的第一道菜就是荆州厨师特制的‘龙凤配’。只见一条大黄鳝被做成龙形,蜿蜒于盘中,鳞甲片片,脚踏祥云,昂首张口,翘角垂须呈飞腾之状;鸡形如凤立于龙旁,引颈展翅,羽毛绚丽,头冠殷红似翩翩起舞。”

刘备这老男人,熬了几十年,做梦都想着做皇上,怪不得诸葛亮得宠,看来猜错老男人的心思果然非同凡响。

“这倒是一道好菜,但怕是我们这些平凡人士没福气享受了。”张贵故作叹气道:“荆州虽好,可毕竟不是刘皇叔的地盘啊,刘皇叔就算是吃了‘龙凤配’也没用,不过荆州说到底还是让刘皇叔借了数十年啊。”

老头捋了捋胡子,心中有了打算,就是不远处的半百老头,也点头不语。老头笑眯眯道:“这‘龙凤配’的老师傅也不多了,都在皇宫里服侍皇上呢?不过除了这‘龙凤配’,荆州食材多得很呢?”

两人这么一交锋,老头也知道了张贵的心思,张贵说得很明白,这荆州虽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就算是吃了‘龙凤配’也没用,不过得借来用一下,时间长短可以谈。

张贵等人不由被老头的话挑起了食欲,追问道:“老先生就别引诱小子了,干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上一份可好。”

“哈哈。”老头突然压低声音道:“听说均州的矮张、荆湖置大使张大人嘴巴特别厉害,今日不妨给老夫提点意见?”

张贵却不动声色,摇头道:“张大人?在下归长弓,久闻张大人之名也,不得见,甚憾,不过在下兄弟倒和张大人相熟。”

张贵这话让郭平和张娘子昏了头,这归长弓摆明了就是说自己就是张贵,但却说自己不是?

不过老头却听明白了,先谈条件,谈好了自己就是张贵,谈不好就是归长弓,老头也不用尴尬。

老头颇为感激,也不点破,道:“归公子果然是雅致之人,老夫陆常平,胆敢请公子喝一杯水酒。”

“陆家在江陵果然是地头蛇,自己乔装打扮进入江陵,恐怕早就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了。”张贵暗中吃惊,摇头道:“陆先生礼过了,小子今日得见老先生,乃小子福气也。”

张贵意思摆明了,自己只不过后辈,老头就不用担心了。

郭平倒看出了一些蹊跷,想必是地头蛇找上门来了,于是悄悄看了看,发现楼上仅有四个人坐在不远之处,这四人看起来倒没有什么杀伤力,都是胡子花白的老头。

郭平明白过来了,现在正是晚饭时间,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怕是谈条件的人过来了,这些人怕就是荆州的老大了。

虽是这样,郭平还是往张贵身边移了移桌子,张娘子没想这么多,只是一边琢磨两人说的话。

第五章江陵纪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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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江陵纪事(5)

“归公子,尝一下这‘鱼糕丸子如何?’”说话间,小二已上菜,首先端上来的正是荆州名气仅次于“龙凤配”的“鱼糕丸子”。

张贵也不客气,微笑的夹起一个鱼糕丸子,虽然在后世也曾经吃过不少,只是这个年代没有工业的污染,味道更佳,更加鲜美,忍不住赞叹:“吃鱼不见鱼,鱼含肉味,肉有鱼香,清香滑嫩,入口即熔,归某有幸吃到这举世闻名的鱼糕丸子,不虚此行也。”

看着张娘子和郭平目瞪口呆,张贵连连吆喝:“吃,赶紧吃,这‘鱼糕丸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陆常平眯着笑,也不吭声,直到一大盘子的鱼糕丸子吃完,陆常平才笑道:“公子果然会吃,这‘鱼糕丸子’给你这么一说,老夫倒也忍不住口了。”

张贵尴尬笑了笑,道:“小子无礼,让老爷子见笑了。”

陆常平捋了捋胡子,道:“公子不必如此见外,老夫见归公子说得头头是道,只是不知公子是否知道这‘鱼糕丸子’的来由。”

张贵放下筷子,故作神秘道:“这倒是一段故事。”

陆常平笑眯眯看着张贵,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道:“现在时候还早,老夫就洗耳恭听了。”

张贵连声不敢,见陆常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沉思了片刻,道:“若说这‘鱼糕丸子’,据说起源于楚国。”

见陆常平略微惊讶的表情,张贵心中有了计较,缓缓说道:“当年在楚国都城有一家酒馆,专门做各种鱼菜佐酒。夏日的一天,店家买鱼多了一些,偏偏这天生意清淡,到晚上还剩不少鱼。”

“这店家也不是什么大铺子,平素也就靠着一分几钱银子谋生,眼看这鱼将要腐烂,店家觉得可惜,但一时却想不出办法。”张贵添油加醋,道:“不过嘛,这人倒是急中生智,店家索性把鱼刺全部剔除将鱼肉剁碎成茸,掺进几个鸡蛋,加上一些豆粉,又倒点白酒除腥,然后做成糕点放在蒸笼里蒸熟。”

“第二天把鱼糕切成块装碗蒸热,浇上调料摆案出售,结果大受欢迎。后来鱼糕也越做越精美,店家用鱼和肥膘肉做糕,再用猪肉、山药等制成肉丸。肉丸垫底,鱼糕放在上面,最后以肚片、腰片烹炒盖帽,多菜共碗,恐怕这就是‘鱼糕丸子’的来历吧?”

郭平侧耳倾听,但眼睛却看着不远处的四个半百老头,却发现这几个老头也竖起了耳朵,难道张贵所说的故事,连这几个老头也不知道?

却听到陆常平感叹道:“这‘鱼糕丸子’,说起来历就连最著名的店家也不晓得,老夫也不过是信口开河,想不到公子熟读书史,却不知道公子是在哪一到的呢?”

“听导游胡吹的。”张贵愣了一下,尴尬笑了笑,道:“野史而已,何必当真。”

四人这才不说话,低头猛吃饭,张贵三人这些天早出晚归,肚子的油水少,现在碰到好肉好菜,还不猛吃猛喝?一大桌饭菜,倒是让张贵和郭平吃了一大半,这两人能打能吃,肚子里能撑船呢?

等三人吃饱喝足,陆常平又让店小二泡上好茶,显然是打算不让张贵走人,张贵却突然站起来,狠狠的拍了拍大头,懊悔道:“哎呀,小子贪吃,几乎误了大事。”

张娘子和郭平大吃一惊,连陆常平也忍不住惊讶问道:“公子此言何事?”

张贵恼道:“临出门前,家中娘子再三吩咐,让小子今日一定要赶回家中,若不然就家法伺候。”

“这当如何是好啊。”张贵遗憾道:“小子与陆先生一见如故,恨不能秉烛夜谈,只是家中无奈有恶妇,还请陆先生原谅则个,日后小子自应登门请罪,还望陆先生能原谅小子今日失礼之处。”

“这个。”陆常平木鸡了,张贵的身份,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计划这段不期而遇的机会数日,就是想找借口让张贵摊牌,而且为了堵住张贵,所有的借口都已为张贵想好,只是从没想到张贵竟然拿出家中的恶妇?

张贵家中有恶妇?有吗?没有吗?陆常平百分百肯定是没有,可自己总不能把话摆出去说啊?

“如今荆湖丰收在望,稻谷黄鱼儿肥,不知归公子何时有闲?不若到郊外田庄,品尝这田野美景,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陆常平摊牌,邀请道。

陆常平的意思说得很明白,这郊外田庄,都是老子的产业,你小子要真答应了,就是冲我老头的家业来了,老头也不跟你客气了。

张贵眼珠转了一圈,道:“郊外田野,皆是有主之地,他日有闲,还是这酒馆好。”

张贵的意思也说得很明白,郊外田野就不要了,这江陵还有一家酒馆,让老子歇歇腿就够了。

张贵说完,拱手告辞。待得张贵远去,不一会儿,一个小二打扮的家人上前,道:“老爷,归公子已经付了酒钱,往城东去了。”

陆常平皱了皱眉头,不远处的四个老头,连忙走过来,其中一个微胖的老头拱手道:“这小子跟大哥说了半天的妄语,最后还不肯承认身份,却不知道这小子打得是什么算盘?”

“央宗。”陆常平微笑,道:“这小子倒是诚实之辈。”

杨坚是杨简之孙,平生谨直,但脾气暴躁,忍不住道:“这小子不但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还尽是胡说八道,也说不到一个实处,大哥还说他诚实,央宗不服。”

“束河,你认为呢?”陆常平知道杨坚的脾气,笑而不言,问袁翟。

袁翟却是袁燮的孙子,学足了他老爷谨慎微言的性格,笑道:“束河也看不透。”

见袁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发表意见,陆常平只好把目光转向舒伦,问道:“远志,你怎么看?”

舒伦是舒璘之孙,忠厚耿直,说话直接,道:“此人确是诚实之人。”

傅仪是傅子云之孙,陆九渊当年四大学生的后人,就数他和学识最为渊博,连陆常平也要敬佩他几分,傅仪沉思了片刻,道:“此子乃是志向远大之人。”

“巨鹿,?”这几兄弟中,陆常平对傅仪最为敬佩,傅仪学识过人,杂学学得比自己还要多。

“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到这小子刚开始时说的话?”傅仪犹疑了片刻,问道。

“若是在西门之处开一条带河,把西北郊天心堰的泉水引入城内,蜿蜒流到北门左侧的豆眼头,注入竹皮河,哦,也就是金虾河。这样一来,整个江陵就活起来了。”陆常平记忆很好,一个字也没忘记。

“大哥好记忆。”傅仪轻轻拍了一个马屁,道:“此言,圣也。”

圣也。很好啊,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难道此人还懂风水?”陆常平疑惑问道。

傅仪叹气,道:“不但懂,看来比老夫还高深得多。”

“老夫浸yin风水数十年,自问不在任何人之下,然而劳碌数十年,却解不开江陵这个困局,但是此人仅寥寥数语,便解开了这个百数年来也解不开的困局。”

“仅此,老夫不及也。”

陆常平笑了笑,道:“此人不到而立之年,就算打娘胎开始读书,也不过是略懂皮毛,或许是胡乱解开而已,巨鹿不必为此灰心。”

“那倒不会。”傅仪笑了笑,道:“解开了这个数十年的心结,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夫又怎么会灰心呢?”

“不过此人倒是好大的口气,据他自己所说,江陵不过是他过度之处,就连城内城外的一切,他都没有改变的想法?莫非真如他自己所说:承诺不首先使用武力。”

陆常平捋了捋胡子,笑道:“这样说来,老夫倒越来越喜欢这小子了,对了,朱将军最近怎样?”

“算了立了功了。”傅仪点头道:“听说皇上要把他调走,不过调令却不知什么时候下来。”

朱汜孙在陆常平等人的怂恿之下出兵阳逻城堡,伤亡虽大,但糊里糊涂之际却硬是挡住了元兵的进攻,算了立了大功。

“走了也好,这老小子胃口太大了点?”陆常平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喜欢朱汜孙这人。

舒伦皱了皱眉头,谨慎道:“会不会是前驱狼,后迎虎?”

“远志为什么这样说?”陆常平疑惑的看了舒伦一眼。

舒伦迟疑了片刻,道:“均州、房州人口不过十万,却是养兵万人,是否有点穷兵黩武了?”

“据说均州、房州发展得很好。”陆常平摇头道:“此人的本领不可小看,束河所说之言,老夫平时倒是疏忽了。”

“正是,此人凭什么能够养兵过万?”杨坚有点不服气:“还不是对老百姓刮地三尺?均州、房州看起来虽风光,暗地里老百姓都不知受了多少折腾?”

袁翟难得开口,道:“这个在下倒有些许了解。”

四人都把眼光转到他身上,袁翟平日很少发言,现在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道:“在下有一门远房亲戚正是均州人,以前常常需要本家的救济,只不过去年开始,也没见再来过。”

“几天前过来,老夫却见此人穿着身光颈靓,富态十足,大惊之下,这远房亲戚才告之实情,说他爷两人开了一家什么修房子的店铺,往日就帮邻里乡亲修房子。”

“均州人多经商,官府又高价收购粮食,大伙手中都有了闲钱,所以修房子的也就多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月下来少则能赚十几二十两,多则三五十两也试过。”

“束河,你的意思是说均州以经商致富?”陆常平陷入了沉思,宋朝的经商意识虽不缺乏,但陆常平等人都是耕读世家出身,也没有把心思放在经商之上。陆常平最后追问张贵,就是担心家中的良田被官府收回,想不到张贵一点也看不起,现在看来倒是有原因。

“陆毅,归公子今日都去了那些地方?”陆常平连忙把刚才的小二叫上来。

陆毅是地头蛇,又跟足了张贵一天,见陆常平问道,连忙道:“老爷,小的几兄弟跟足了一天,一步也不敢远离。”

“归公子先是在城东的小摊子上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去了点将台,买了些祭品,然后给韩将军烧了香。”

“最后又回到祭品店,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对了,在此人进入祭品店之前,有两个小娘子进了店,小的若没看错,这两小娘子其中有一人就是均州鼎鼎有名的葛娘子。”

“小的见过葛娘子的画像,虽然有些出入,但肯定是她无疑。”

“后来又有一个富态男子,在归公子出来时把他截住,又去了城外的草殿?”

“莫不是太湖旁边的草殿。”傅仪追问道。

陆毅点了点头,接着道:“只是离得太远,小的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归公子指指点点,仿佛是胸有成竹之意。”

“最后,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杨坚忍不住说道:“大哥,这么一说,老夫倒想起了一件事,前两天无意中听家里的管家说过,点将台最近有很多陌生人要买下我杨家的店铺,还问我买还是不买呢?”

“不能买,不能买,千万不能买。”袁翟拍了拍大腿,道:“听老夫家里那远房亲戚说起,这均州城内最热闹的地方就是纪念堂附近的商铺,这小子既然去了点将台,肯定会为死去的将士修建纪念堂,这样一来,这附近的店铺就值钱了。”

“哎呀,你不早说,我已经交代管家自己处理了。”杨坚忍不住道:“不行,老夫要回家看一下,不能买啊。”

杨坚说完就离开了酒馆,众人看了看,袁翟、舒伦两人也接着离开,只剩下傅仪和陆常平。

陆常平问道:“这太湖旁的草殿,莫不是风水宝地?”

傅仪黯然点头,道:“这绝对是一处风水宝地,所住之人若是老人,能延年益寿。”

“老夫若没猜错,张大人肯定会在此地修建养济院。”

“这不是更好吗?”陆常平忍不住问道:“养济院收容孤寡老人,是大善之事啊。”

傅仪叹了一声,道:“好是好,只是大哥认为,日后的江陵,还会是今日的江陵吗?”

得民心。江陵还是今日的江陵吗?

“呵呵,承诺不首先使用武力。”傅仪苦笑,道:“不首先使用,不代表不会使用啊。”

城外,草殿。

张贵三人坐下来不久门外响起了声音,郭平谨慎的吆喝,道:“谁?”

“开门。”门外一阵严肃的声音,郭平愣了一下,却听话的把门打开,杜浒一脸憔悴的走了进来,均州除了张贵,就只有杜浒敢这样跟郭平说话了。

“老杜,别生气啦。”张贵笑嘻嘻的给杜浒倒了一大碗均州烈酒,道:“这杯水酒,就当是小弟赔礼请罪。”

杜浒苦笑,喝了一大碗酒,才松弛下来,忍不住道:“,这江陵就像一块铁板。”

“陆九渊,”张贵笑了笑:“这江陵不是朝廷的,不是百姓的,不是朱汜孙的,而是他们陆家的。”

陆九渊陆象山,唯一能与当时理学家朱熹齐名的人物,史称“朱陆”。是宋明两代主观唯心主义“心学”的开山祖。到了明代王阳明发展其学说,成为中国哲学史上著名的“陆王学派”,对近代中国理学产生深远影响。被后人称为“陆子”,陆家经营江陵数十年,又岂是一般家族可以比拟。

“陆家、傅家、袁家、杨家、舒家五大世家,占了江陵店铺的八成以上,江陵良田的九成以上,几乎整个荆湖的人,都是他们五大世家的佃户、长工、下人。”

“啊。”张贵虽然知道江陵的严重性,却想不到严重到这个地步,看来当初自己信口开河说的不首先使用武力,还真是用对了地方。

这些人力量不小啊,陆家之弟满天下,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反对,恐怕皇上早早就把自己扔到不知何处了。

“你小子可知道今日酒馆附近,有多少人是他们五大世家的人?”杜浒笑了笑,道:“三百人。”

“,不是比老子还牛。”张贵苦恼。

“若是你错了一句话,有没有命走出那家酒馆还两说呢?”杜浒挪揄道,仿佛最喜欢看到张贵无奈的表情。

“那倒不至于。”张贵自信说道:“陆家还不是这样的人,这个年代的人的脊梁还没有被打断。”

杜浒忽略了张贵的胡言乱语,继续道:“五大世家又以陆家为首,傅家为次,其余三家不分上下。”

“也就是说,搞掂陆常平,江陵就到手了?”张贵忍不住问道。

“搞掂陆常平。”杜浒冷笑,道:“这话也只有你小子能说出来。”

“杜老大,给点面子。”张贵忍不住笑道:“不首先使用武力,再说老子又岂是那种动刀动枪之人。”

“简直就是。”这次连张娘子也忍不住反驳。

“总之就是一句话:江陵不是你家的均州。”杜浒看着张贵悠闲自得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张贵严肃道:“我要江陵干什么,我要的是后方,江陵粮食充足,人口众多,兵员优良,正是抗元的坚实后方。”

“天下大得很,老子要江陵干什么。”

杜浒愣了一下,拱手作揖,道:“倒是在下鲁莽了。”

张贵摇头,道:“我以真心待之,陆家又不是吕文焕之辈,想必不会给老子下绊子,只要驱除蛮子,老子受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说完了大道理,张贵最后却道:“不过,江陵还真是一个好地方,和他们小斗一下,或许有点爽。”

“啊”张娘子,杜浒,郭平赶紧逃离张贵身边,表示不认识他。

“,老子说的都是心里话啊。”更多精彩小说,尽在寻大宋权将推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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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江陵纪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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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江陵纪事

袁翟回到家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潜意识中感觉得到张贵的到来,必然会给江陵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变化是关于哪一方面,他却想不出来。

他性格向来谨慎稳重,心中没有十足的把握都不会去做,但越是这样,心中的念头就越发强大,到了半夜,实在是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走到书房。

袁氏从袁翟数十年,两人一辈子的夫妻,哪里不知道袁翟的心思。于是也起床给他泡了一壶茶,然后才低声问道:“老爷,又睡不着吗?”

袁翟每次遇到犹疑不决之事,总会睡不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袁翟的夫人却是陆家人,能力才干不在袁翟之下,袁翟遇到什么困难,多半也会跟她说:“夫人,累你受苦了。”

迟疑了片刻,问道:“对了,三叔公的那个远房叫,叫什么郭子的人还在吗?”

“哦?”袁氏无意识应了一句,道:“老爷莫不是睡糊涂了,郭子早就回去了,说家里接了一个大工程要修,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袁翟心中更加不安了,疑惑问道:“郭子有没有说是哪里的工程,若老夫没记错,郭子应该是泥水工匠吧?”

袁氏皱了皱眉头,道:“奴家怎么会问这些,或许三叔公会知道。”

“不行,我得马上去问一下。”袁翟站起来就要往书房外走去,袁氏连忙拉住他,嗔怒道:“老爷,奴家说老爷的性子向来是稳重,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毛头了,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三叔公老人家早早就睡下了,你现在过去他老人家还不赏你几个拐杖。”

袁翟尴尬的笑了笑,道:“夫人说得是。”

“对了,老爷今日回来后就没有消停,莫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老爷若信得过奴家,奴家愿意为老爷分担。”袁氏忍不住问道。

袁翟摇了摇头,道:“唉,都数十年了,还有什么信不过,老夫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这才让人折腾。”

见自己夫人也是好心为自己分担,才把白天在酒馆里遇到的事一五一十的给袁氏说了一遍,最后才道:“老夫总感觉到张大人入主江陵后,江陵必然不会再是以前的江陵,若是让老夫说出一个所以然来,老夫却又说不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袁氏沉思了片刻,最后迟疑道:“先前郭子也大概说过均州、房州之事,奴家想问老爷,郭子以前过来,莫不是带走一些旧衣服,索取几两银子度日。”

“此次过来,可有什么变化?”

袁翟拉了拉夫人的手,让他坐下来,才道:“此次郭子前来,不但没有索取银两,带走旧衣服,还带来了不少山货特产,身上穿的虽不是丝绸好面料,但却也整齐。”

“老爷莫非忘记了,郭子此次前来,还曾问过咱们袁家工匠之事。”袁氏笑眯眯提醒道。

“莫不是郭子所说的大工程子,就是在咱们江陵。”袁翟一时说不话来,当时自己还以为郭子想拜师学艺,学他袁家工匠的本领。

“当时,当时老夫是怎么说来着的?”袁翟连忙问道,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他潜意识中感觉到这就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机遇,百年难得一遇的机缘。

“还好意思问。”袁氏嗔怒道:“当初老爷怎么说来着,说什么家中工匠工艺浅薄,手艺不精,怕是耽搁了贤侄的事。”

见袁翟脸都白了,袁氏不忍心,才道:“不过老爷放心,奴家私下跟郭子说过了,家中的工匠闲得很,让他随时过来支使。”

袁翟忍不住亲了一下袁氏的脸颊,美滋滋道:“夫人果然是老夫的好军师。”

“看把你美得。”袁氏啜了一口,道:“人家郭子来不来咱们袁家还不一定呢?”

“呵呵,”袁翟笑了笑,道:“老夫也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去求人,只是老夫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心中的念头特别强。”

“现在看来,郭子无疑是接了草殿养济院的工程。”袁翟数十年也不是白混,再说他很少在人前发言,别人都以为他反应迟钝,只不过他是有些话不想说而已。

看到袁氏疑惑的表情,袁翟又把傅仪的话给他说了一遍,袁氏奇怪的看了一眼袁翟,问道:“养济院?怕只是一个小工程而已,老爷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小工程?谁工程来的?”袁翟奇怪的看了一眼袁氏。

袁氏迟疑了片刻,道:“咱们江陵城内原来不是有养济院吗?只是官府不管就荒废了。”

“啊,在哪里?”袁翟惊讶的看着袁氏,他知道养济院是官府收容孤寡病残之地,却不知道江陵的养济院在哪里,而且还荒废了。

袁氏瞪了他一眼,道:“老爷,江陵的养济院不就是在点将台附近吗?当年我们两人拜祭韩将军时,不是去过吗?”

袁翟这才想起,江陵的养济院就修建在点将台附近,当年江陵还没扩建之时,养济院在点将台附近占据了偌大一块地皮,后来江陵城扩建之后,点将台也有了一点人气,但毕竟比不上开元观附近,也没有人重视,而且说到底养济院还是官府的地盘,也没有人敢抢占。

看来张贵密谋江陵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草殿的养济院修建起来之后,点将台的养济院就顺理成章成成了官府的白地,再加上江陵纪念堂修建,点将台商铺、店铺价格大涨,这一进一出,既赚了名气,又赚了钱。

可怜江陵五大家,苦心积累就是想绑住张贵的手,让他乖乖听话,不要乱了江陵的格局,想不到别人却早已下手,点石为金,江陵所谓的五大世家,却被一个黄毛小子玩弄手掌之中,不过即使被玩弄了,袁翟却没有半分生气。

自己本领不如人,生气也没有用啊。

“老爷,老爷,你怎么啦?”袁氏连连叫唤了几声,才把袁翟叫醒。

袁翟叹气,道:“夫人,我们遇到高人了。你明天一早,赶紧去把郭子请来,袁家所有的人和物,只要他看中哪样,尽管拿去。”

“老爷,”袁氏惊讶的看着袁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袁翟把事情细细给夫人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均州的商家,显然是早已闻出了风声,甚至老夫怀疑他们之前已经和张大人通过气,张大人显然是计划以商业为突破口,看来我们五大家的眼光未免太过于狭隘了。”

“那老爷的意思?”袁氏询问。

袁翟低头想了一会,才道:“小步跟上。”

第二天一早,袁翟早早的前去三叔公住所,先是耐心请安,然后问道:“叔公,郭子那天过来,好像说过他父子两人接下一个大工程?”

“束河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三叔公人老却不糊涂,是袁家的掌舵人。

袁翟小心翼翼继续问道:“不知郭子有没有对叔公说过,这工程却是在哪里修?”

“不是让郭子过去找你了吗?”袁翟笑了笑,道:“那肯定就是在咱们江陵城了,据说官府要重修养济院,也不知道郭子修的是哪门子的福气,竟然就找到了他。”

三叔公啰嗦得很,见袁翟听得入神,继续唠叨:“老夫问郭子暗地里塞了多少钱给官府,你可知道郭子说什么了吗?”

袁翟耐下心,问道:“叔公明鉴,束河却是不知。这么大的工程,估计要给不少吧?”

三叔公故作惊讶,道:“没给,一个铜板也没给。”

看到袁翟惊讶的表情,三叔公继续说道:“官府只是搞了一个叫做什么招标的合同,让各家把工程的图表,用料,还有就是计划花费多少银钱写在里头。”

“郭子不是不认识字吗?”袁翟疑惑问道:“这么麻烦的事,估计郭子也做不出来吧?”

“什么不认识字?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袁家三叔公瞪了他一眼,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人家郭子夜里上什么夜校,可学了不少文字。”

“什么夜校?”袁翟更加奇怪了。

三叔公摇摇头,道:“不清楚,听郭子说跟咱们书院差不多,你到时不妨问一下。”

“郭子做了一份计划,然后就交到了户曹里等消息,郭子他爹让他暗地里塞一些银子,只是郭子这人脾气硬得很,银子在了一圈又回去了。”

“两人等了几天,原本以为都没有什么希望了,想不到过了三天,户曹的赵大人就亲自上门,跟他签订了契约。”

“只是这工程有点大,郭子怕一时完成不了,所以才求到咱们袁家来了,”三叔公笑了笑,露出了几个孤零零的牙齿,道:“束河啊,你不是把人撵走了吧。”

“没,没,没。”袁翟尴尬推搪,然后找借口道:“对了,叔公,郭子有没有跟叔公说这养济院要修在哪里。”

“草殿。”三叔公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官府公布计划之前,会把地点、要求告诉他们,然后让他们根据地形设计房子,最后挑选最满意的计划。”

“喳喳,这想法真不错。”三叔公感叹道:“有几家抢生意,别人又不知道价格,谁也不敢报得太高,谁都只能尽心尽力把房子修好。”

一切都明白了,袁翟突然有几分心灰意冷。张贵,或许早已经在均州暗地里公布了江陵城建设的计划,均州的那些商人,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的生意?修建新的养济院,已经荒废了的养济院重新发展,好一个乾坤大挪移啊。

“束河啊。”三叔公继续唠叨,道:“郭子说了,养济院修好之后,让老头过去小住呢。”

“什么?不行。”袁翟莫名其妙大声叫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您老人家可是袁家的掌舵人,袁家又不是没有后辈,让你一个人去养济院,该是让整个江陵的人笑话了。

三叔公吓了一跳,没想到袁翟反应这么大,确实也是,袁家在江陵毕竟是有头有脸之人,自己过去养济院确实不妥。

袁翟见三叔公没有说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道:“叔公,侄儿不孝,平日疏忽叔公,还请叔公原谅则个。”

三叔公叹了一口气,道:“束河,本家侄子,能做到你这个份上,老夫已经非常满意了,你做得并没有错。”

“只是,老夫年纪也打了,又是孑然一人,虽有众人陪伴,但时日长了,总不免觉得有点闷。”想到郭子的解释,老头又有点心动:“听说养济院有不少玩乐。”

“叔公,养济院的玩乐多得很呢?”说话间,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此人却正是郭子,见过叔公,见过袁翟之后,郭子才接着道:“这养济院里可有唱戏的、对棋的,最重要的是,有十多种张大人发明的玩意,那些小玩意玩起来让人爱不释手啊。”

“叔公、袁叔,台州的陈孚陈刚中听说过吗?”郭子问道。

袁翟想了片刻,道:“莫不是均州小报的主编陈刚中,听说此人是至孝之人,在台州一地颇有名望。”

“袁叔果然是博学之人。”郭子赞叹,道:“陈主编因没有空闲,张大人亲自把他老娘接到了养济院。”

“陈主编是一个至孝之人,自然不乐意,宁愿不做均州小报的主编也要把老娘接回来,于是亲自到养济院里待了一天。”

“第二天就再也不提这件事,只是逢七、哦,也就是第七天和节假日才把老娘接回来。”

“还有这么一件事。”袁翟有点不相信。

郭子笑了笑,道:“这件事均州谁不知道?均州城内不少老头可都乐意往养济院里跑呢?”

“这是江陵养济院的按图。”郭子理直气壮的把手中的一卷纸递给袁翟,道:“袁叔若不相信,可以看一下,里面还有张大人的批语和建议呢?”

“侄儿看来,这养济院修好后,绝对是咱们江陵最好玩的一个地方,叔公主持家事,也只能平日过去玩乐一会了。”

“听说已经有人已经给了钱,要住上养济院了呢?”郭子又爆出了一个大消息:“点将台附近的两个老头,把商铺租给葛氏裁缝店的掌柜,葛掌柜帮他们预定了上养济院的房子呢?只等养济院修好之后就搬过去。”

“莫不是胡家两个老头?”袁翟问道:“他们两人没有后人,说起来也是可怜之人。”

“呵呵,袁叔果然厉害,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郭子傻乎乎的笑了笑。

见三人没话说,郭子把手中的山货、还有一些干货等小玩意都掏了出来,但他这次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

袁翟迟疑了片刻,道:“郭子,前天的事情……”

“叔,”郭子连忙道:“侄儿太过鲁莽,还请袁叔原谅。”

“官府定了日期,说三个月让侄儿完工,这工程实在太大了,侄儿若是从均州运送材料,请帮工,化费未免有点大了,所以侄儿想请叔帮忙照料一下,钱方面,侄儿可以按照比市价高,高一成。”

袁翟连忙道:“郭子,你说这话未免就有点陌生了,袁家所有的一切人和物,只要郭子你看上了,尽管拿去就行。”

“哦,叔公,你说呢?”袁翟不忘请示一下袁家的掌舵人,三叔公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袁叔,这个。”郭子倒是迷糊了,从昨天的被拒绝,到今天自己想拒绝他,只因为对方答应得太快了,虽是亲戚上头,但还是问清楚一点好。

袁翟摇头,道:“你也知道,你表哥袁锋,这小子好吃懒做,郭子若是有时间,不妨带一带他。”

“不敢,不敢。”郭子连忙摆手,道:“三哥乃读书之人。”

“行了,”袁翟打断郭子的话,道:“什么读书之人,你三哥这人脑子笨,一辈子也难考一个秀才了,还不如让他跟你郭子一起,至少也能混一两餐。”

说到这里,郭子不由得不认真考虑了,虽然他来袁家之前,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现在看来,袁翟不但看上了自己的人,而且看上了自己的事业,并且有心加入,自己应该是拒绝还是同意呢?

袁家家大业大,袁翟一旦加入自己的小作坊,恐怕会宾主不分,抢了自己的生意,但袁家加入的好处也是显然意见,一来有更多的钱物和人力,使得自己能够接下更大的工程,二来有袁家当做靠后,这江陵也不会有人为难自己。

虽然自己相信官府会治理得更好,但有地头蛇帮忙,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郭子倒有点心动了,迟疑了片刻,道:“叔,在均州城,所有的事情谈好之后都可以用契约来约束。”

“不知,不知……”

袁翟肯定说道:“郭子,按照你的说法去做,叔都同意。”

“那,那若赚了银子,赚了银子,两家三七分可否。”郭子狠下心道:“叔七,侄儿三,不知,不知可否。”

“三七,很好。”袁翟点头同意,道:“不过是郭子你七,我们袁家三。”

“还有,日后若需要银钱、材料方面,只要袁家有的东西,郭子都可以先拿过去用。”

“叔,这个,这个。”郭子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一下子在袁翟心中的位置怎么会变得这么高。

“若不,我们袁家只占两成?”袁翟见郭子迟疑,追问。

郭子赶紧摇头,道:“叔,你太客气了,侄儿担当不起啊,叔你领一半,若不然郭子也不敢跟叔要东西了。”

两人真是奇怪,一个多给,一个少要,最后三叔公一句话敲定:“郭子,你领工程也不容易,而且又是造福百姓之事,日后我们袁家就领四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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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江陵纪事(7)

第七章江陵纪事(7)

杨坚脾气比较暴躁,一阵风般跑下酒馆,大声就吆喝:“杨大,快,快给老夫过来。”

在酒馆一楼喝着小酒的杨大,差点没打破盘子,三下两下跑到杨坚身边,杨坚在五人中年纪算小,但也老大不小了,只是这坏脾气成了他的标志,杨大是杨府的老人,在杨府待了十几年,对杨坚的脾气比他自己还熟悉。

“老爷,什么事?”杨大估计是跟杨坚时间长了,说话的声音也不

杨坚劈头就问:“管家呢?管家呢?”

杨大苦着脸,道:“老爷,小的只负责跟您身边,至于管家,不是在府上,就是在店里,也没一个准。”

“去,去点将台的店铺。”杨坚说完就往酒馆外跑,也看不出他是一个半百老头。

杨大连忙跟上:“老爷,您稍等一下,轿子马上就来。”

“快跟上,都什么时候了,还坐什么轿子。”杨坚吆喝道:“给老夫放开腿。”

杨大有点奇怪,往日老爷也不是这样,只好追上去,问道:“老爷,是不是店铺里出了什么事?”

杨坚摇头,道:“老夫怎么知道店铺除了什么事?老夫连开了什么店都不知道?”

杨大更加奇怪了,道:“老爷,点将台那边的店子,不是开了一家铁器铺吗?那老爷急急忙忙赶去,为的却是何事?”

杨坚咬牙,怒道:“该死的管家,要把那家店卖出去。”

杨大连死的心都有了,老管家卖店铺,没有您的同意敢乱来吗?不过还是劝说道:“老爷在江陵,大大小小店铺都有几十家,那个小地方,老爷何必为了一家小店生气呢?气坏了身体夫人又要找小的麻烦了。”

“再说老爷那天不是跟管家说了吗?些许小事,莫来烦我?让管家斟酌着处理。”

“看来管家平日没给你开小灶?拿了管家不少好处吧?”杨坚奇怪的看着杨大,怒道:“老夫就怕管家人老了,斟酌不成,处理不好。”

“快,给老夫跑快几步。”杨坚催促道:“你先跑过去店铺里,若老管家要卖铁器铺,说什么也不同意,等老夫过去再说。”

杨大没有办法,只好吩咐其他随从跟上,自己当街跑了起来。

杨坚年纪毕竟大了,等他气喘吁吁的来到店铺时已接近天黑,店铺里大小掌柜、伙计都在等着杨坚的到来。

等杨坚到了店铺,盖头就问:“杨义,管家呢?”

也难得杨坚还记得铁器铺的掌柜,杨府对这些掌柜也算不薄,每年都要和他们见一次面,能记起来也是正常,刚才只不过是气晕了头。

杨义是铁器店铺的掌柜,见杨坚脸色不善,连忙道:“老爷,管家和一个客商去怡和楼了。”

“杨大,你马上过去怡和楼,让老管家不要卖。”杨坚大声吩咐。

“对了,老爷真是要卖掉这家铁器铺吗?”杨义浸yin铁器数十年,还真舍不得这个他一心经营的小店,忍不住道:“小的看到点将台附近很多店铺都卖出去了,老爷是不是也要卖掉呢?”

“谁说要卖了?给金山老子也不卖。”杨坚怒道:“给老夫好好守着,没有老夫的同意,谁敢卖掉铁器店?”

“老管家说了,这铁器店一个月赚不了几两银子,还不如把他卖掉。”杨义小心翼翼说道:“听说那个客商可以出一千两银子盘下这铁器店,管家有点心动了。”

纵使杨坚家大业大,不过听到一千两银子时也不由有点心动了,怪不得管家想卖掉这铁器铺,这铁器铺一个月也不过赚三五两银子,就算生意最好的月份,也不过是赚七八两银子,这一千两银子,足够这铁器铺十几年赚了,这也难怪管家心动。

其实别说铁器铺,就算是所谓家大业大杨坚,一年中富余的钱也不多啊。这一千两银子,实打实的一千两银子,实在让人眼红,怪不得向来吝啬的老管家,竟然舍得跑到江陵第一楼怡红楼。

杨坚想到这里,反而冷静下来,问道:“杨义,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杨义沉思了片刻,道:“老爷,小的虽不敢肯定,但小的可以肯定,对方也是铁匠,而且手艺不在小的之下。”

“铁匠?”杨坚更加疑惑了,一个铁匠,竟然敢出一千两银子,买下一个铁器铺,这是他们十几年的收入。

杨坚越发相信,这些来自均州的商家,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毕竟长时间不理世俗小事,不知道现在江陵的店铺是什么情况,只好继续问道:“杨义,你在铁器铺待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认为对方出大价钱买下这铁器铺,凭什么就认为可以赚到钱?”

“是否有一种,可以迅速能够赚到钱的物品?”杨坚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理由,也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这个,请饶恕小的见识浅。”杨义摇头,道:“铁器铺里卖的最好的就是菜刀和锄头了,一个月最好的时间也不过是十两银子不到。”

“请恕小的无能,不能为老爷赚更多的银子。”杨义沉思了片刻,道:“或许,不开铁器铺,开其他店铺,说不定能赚到?”

杨坚摇头,道:“这怪不得你,不过对方能出这么大银子,必有蹊跷。”

“老爷说得对,小的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杨义也糊涂了:“这世道,别说十几年,就是三五年也说不清楚,对方凭什么就看好江陵?”

鞑子在大江以北,打了一次又一次,上次若不是张大人偷袭了鞑子的后营,说不定大江就守不住了,大江若守不住,这江陵还能守住吗?

杨义有点委屈:“去年刚打完了一场大战,粮食又涨了一半,可是……”

杨义就是一个委屈的小白领,打算跟老板申诉人工低,买房子不容易,连生活也比较苦难,但想到眼前之人是老板的老板,于是半路截住了嘴巴。

“等新粮上来,粮食肯定要降价了。”杨坚难得和下人说这些好话,安抚他们的情绪。

“那可不一定。”旁边一个小工,见杨坚也没有了往日的坏脾气,鼓起勇气道:“小的听说,均州城的三大粮商都已到了江陵,准备大肆收购粮食呢。”

“小瓶,不得胡说。”杨义斥骂了他一句,转头道:“老爷,小瓶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消息,说均州、房州的粮食可以买二两银子一旦。”

“现在荆湖的粮食都已卖到二两了,”小瓶脾气有点犟,不服气道:“是三两,不是二两。”

杨坚挥了挥手,让杨义不要责怪小瓶,好声好气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乡下,现在乡里都知道了。”小瓶呐呐说道。

杨义连忙补充道:“小瓶前几天回了老家。”

“你说一下怎么回事?”杨坚彻底冷静下来,杨坚表面上脾气暴躁,其实底下跟袁翟一个样,无非是借助表面的暴躁掩盖他的智慧罢了。

一个能够在江陵五大世家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世家,虽然有他固有的传承,但没有三分三哪敢上梁山?没有他相对应的智慧,能保证杨家在江陵的地位。

作为杨家的掌舵人,杨坚从年轻时就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用脾气急躁来掩护自己,暗中发展。

当其他世家卖力的去收购土地时,他却把店铺开在了江陵的每一个角落,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举动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但他却固执的认为自己的方向没有错。

如今,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自己的一次机遇。这也是他在酒馆里听到点将台的店铺将会又大发展时,才急躁的跑过来的原因。

“小瓶是吗?”杨坚柔声问道:“你来铁器铺多长时间了。”

小瓶侧头想了片刻,身边的杨义实在忍不住,道:“回老爷,小瓶来了店里差不多三年了。”

“哦,很不错。”杨坚点头赞许道:“三年了,学到了不少手艺吧?”

小瓶这次很快就回答,想必他幼小的心灵还保持了固有的倔强:“回老爷,杨掌柜教的活都会了,就是干不好。”

“呵呵,”杨坚笑了笑,这才问道:“你前几天回家,都遇到什么好奇的事,给老夫说一下。”

“老爷,”小瓶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粮商的伙计到俺家里,跟俺爹娘说只要把粮食卖给他们,他们可以给三两银子一旦。”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杨坚好奇问道。

小瓶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均州小报,递给杨坚道:“小瓶会几个字,平时也看这免费的小报,上面都有均州三大粮商的标志,很好认的图案。”

杨坚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头版就是介绍均州三大粮商,从他们的发展到壮大,然后每个粮商都用彩色印刷了几个醒目的图案,意思到这个图案就是他们店家的标志。

小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就说今年荆湖地区的粮食大丰收,均州粮商不会趁机打压粮价,反而会提高价格放开收购粮食,再多也不怕。

最后还有荆湖置大使、均州节度使、招抚使、均州军军头张贵的发言:均州、房州粮价保护价最低为三两银子一旦,如发现低于此价格收购粮食,则欢迎到均州户曹举报。

举报有奖励。

杨坚揉了揉脑门,他也知道均州小报向来在百姓之间流传,但是他们作为五大世家的掌舵人,自然不会关心这些小事,甚至连均州小报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他们传承了“象山学派”的高傲与尊贵,他们看不起低沉的文化,他们认为文化,向来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才配拥有。

看了一下日期,这份报纸却是早几天就已经。

“小瓶,你还有其他时间的小报吗?”杨坚突然灵犀一动,他还真想看一下张贵对江陵到底有没有野心,他从这份报纸上能看出张贵的态度是非常诚恳。

“老爷,”小瓶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叠小报,道:“这些都是半个月前的小报,因为小报上有识字的专栏,所以小的才保存了下来。”

杨坚看了一眼,很快就发现所谓的识字专栏,在正面的一个角落下,一个画得滑稽的小人,装模作样的念着字。

这一期教的正好是一个粮字,上面用一些很丑的弯弯曲曲的文字标识,杨坚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只好问道:“小瓶,这些怎么回事?”

小瓶愣了一下,尴尬道:“老爷,小的也不知道,不过听到那些粮商的伙计说,这些连在一起就是这个字的读音。”

见杨坚困惑的表情,小瓶继续道:“听说均州书院的小学子,刚进书院就先学这些,学会这些之后就能认识很多字了。”

“那些伙计说均州书院的本子上每一个字都用这些标识呢?用不了三个月就可以把三字经念好了,还劝说小的到时到书院学习呢?”

“什么?”杨坚吓了一跳,说不话来,这些看起来丑陋,突兀的文字,竟然能够使得一个孩童三个月能够认识三字经上的文字?

杨坚突然感到一种无力感,无力的翻着均州小报,上面详细的介绍了均州、房州两地的发展,官府的方向,还有就是关于蒙古人的认识。

“老爷,”杨大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道:“不好了,不好了。”

杨坚正愤怒着呢,见杨大如此鲁莽,大怒:“囔什么囔,成何体统,有话难道不能好好说吗?”

“是,是,”杨大挨了骂,但却不敢发怒,低声道:“老爷请息怒,小的赶到怡和楼,老管家已经不在了,问了怡和楼的人,说老管家笑嘻嘻的和一个陌生人走了出去,小的,小的认为老管家肯定是把铁器铺买卖了一个好价格。”

“说什么不能大声点吗?这么小声说给你自己听吗?”杨坚正在火头上,杨大的话就听了一半,刚好听到老管家把铁器铺卖了一个好价钱。

杨大连死的心都有了,大声小声都不行,只好又重复把话说了一遍,大家都低头不敢吭声了,就连小瓶,也蹲在一个角落不敢出声。

杨坚恼火的把手中的小报无意识中挥舞了一下,最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忍了下来,柔声道:“小瓶,这小报老夫先拿回去了,你明天过来府上取。”

小瓶正想说话,杨义摇头道:“老爷,这小报拿去就是了,还取什么取。”

“什么,难道我说的话都不听了吗?”杨坚见杨义也学着别人家拍马屁,就是一股气。

杨义哪里还敢说话,小瓶忐忑说道:“老爷,小的家里还有一份,这份给老爷,给老爷。”

“这小报怕不便宜吧?”杨坚刚才显然没听到小瓶说的这份小报是免费的话。

小瓶摇头,道:“老爷,这是免费的?”

“免费的?”杨坚以为小瓶讨好他,不悦道:“难道你年纪这么小,也跟着大人说谎吗?”

“老爷,真的是免费的。”小瓶委屈,道:“有时候塞到手中,有些人不要,小的就捡了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呢?”杨坚都快要疯掉了,都怪自己平日只和五大世家来往,吟诗作对,不理世事,现在这么一对比,自己怎么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老爷,这个小的倒听说有这么一回事。”杨大见立功的机会来了,赶紧道:“听说那些商人在小报上登广告是要给钱的,而且价格不菲呢。”

杨坚指着三大粮商,问道:“是这些消息吗?”

杨大点头,道:“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其他很多商人,都在小报上登广告呢?生意可好了。”

等杨坚回到府上,早已天黑。老管家一脸尊重的守在门房,见杨坚走进,连忙拱手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铁器铺……”

老管家年纪大了,说到这里喘了喘气。杨坚一阵抽搐,差点站不稳。杨大连忙扶住杨坚,道:“老管家,你就说快点,铁器铺究竟怎样了?”

“老爷,”老管家忐忑道:“小的没答应卖,不过答应了跟对方合作。”

“嘘。”杨坚吸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然而杨坚毕竟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这一路狂奔,身体也累坏了,听老管家这么一说,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杨坚平素应酬也不少,家人都已吃完饭,可怜杨大比杨坚更加劳累,这样也不分主宾了,两人和一些伙计,三下两下拔了一大碗米饭,杨坚才发现这大米饭怎么就比往常香了几十倍呢?

老管家看得莫名其妙,耐心的等杨坚吃完饭,最后才跟杨坚来到书房,从怀里掏出一份契约,道:“老爷,这事小的越轨处理了,您看一下,若有不明白之处,小的给您说一下。”

杨坚点了点头,示意老管家找凳子坐下,自己细细看了一下契约,里面说起均州铁器铺与江陵铁器铺合作,均州铁器铺提供技术、工艺和产品,江陵铁器铺提供人力和原料,当然还有店铺,双方占比例各五成。

“还好。”杨坚默默的看着这份契约,觉得自己总算是抓住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错过了怕不会再回来。

第八章江陵纪事(8)

第八章江陵纪事(8)

舒伦回到家,粮店的大掌柜正美滋滋的坐在偏房,见舒伦回来,拱手道:“见过老爷,好消息,好消息。”

“哦?大掌柜说来听听?”舒伦因为今日听了太多不好的消息,听到好消息三个字,心情也好了不好。要知道大掌柜掌握了他舒家的大部分经济命脉,他说是好消息,绝对就是很好的消息了。

舒伦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他性子虽然稳重,但当五大世家联合一起要给张贵施压时,他只好同意,不过现实的情况,他总感觉到自己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自己。

“这几天,买粮食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大掌柜乐道:“比往常多了将近一倍,眼看就是新粮上市,旧粮还能买得这么好,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事。”

“还有这回事?”舒伦也感到奇怪,往年这个时候,就是大掌柜皱眉苦脸的时候,事以反常必为妖,舒伦不由担心问道:“你看今年的夏粮,会不会歉收?”

大掌柜摇头,道:“别家的地里小的不是很清楚,但咱们舒家的地,绝对要比往年的收成要好上两成。”

江陵五大世家拥有了江陵大部分的土地,这些土地租赁给江陵的百姓耕种,每年都会给他们交上大量的粮食,然而这五大世家总不能就吃粮食为生吧?于是各家都设立了自家的粮店,吃不完或多余的粮食就拿到店里出售,可以说江陵的最大粮商就是这五大世家,只不过舒家经营得要好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店里的大掌柜不用像均州的粮商一样跑到地头里收购粮食,他们只要待在店里,交租金的老农就会推在独脚车,把大量的粮食送到他们店里头,然后出售,就这么简单。

“其他的粮店呢?”舒伦不放心,虽然五大世家一体,但商场上免不了尔诈我虞,就算是亲人也没面子给,虽然江陵还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但不发生不代表没有?

“老爷,都一样。”大掌柜摇头道:“不少平头百姓,平日只是一斤半两的买,现在也变得大方起来,都是大斗的要。”

舒伦疑惑道:“这买粮食的都是什么人呢?”

大掌柜沉思了片刻,道:“老爷,多是一些进城的雇工,一些老熟客反而不着急。”

“那就更不应该了。”舒伦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要说出一个理由,又是没有头绪。这些进城的雇工往日一分钱都要瓣开两半用,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大方?

“那有没有问他们为何买这么多粮食?”舒伦好奇问道。

大掌柜点头,道:“问了,但都没有一个说实话,不是说家里来了人,就是说店里发了钱,有些更加离谱,说喜欢吃咱们舒家的大米饭。”

“那混小子也不想想,咱舒家的大米饭就他一个吃粗粮的人能吃得起的吗?”

“还有多长时间,新粮就可以交上来了?”舒伦问道,他心中已隐约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不是很成熟。

“半个月。”大掌柜点头道:“往年都差不多一个时间。”

“那现在旧粮还剩下多少?”舒伦琢磨了一会,问道。

大掌柜屈指算了一下,才道:“去年荆湖大丰收,剩余的粮食颇多,虽有朱汜孙将军出征,征收了不少旧粮,但还可以支持两三个月。”

“即使像现在大规模卖出,也可以支持到夏粮上市。”

舒伦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出城,到田庄里看一下。”

“老爷。”大掌柜有点担心,道:“地里路不好走,老爷就不用去了吧?小的去就行了。”

“不是信不过你。”舒伦笑了笑,道:“老夫都这么多年没出城了,出外走走看看也好,再过几年就走不动了,连家里的地也认不出来了。”

大掌柜这才没话可说,约定了明日的时间,才告辞而去。

舒伦确是多年不出城了,一来城内有他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二来有大掌柜帮他打理一切,尽心尽力从来没有欺诈,他所做而且仅需要做的一切,仅是吟诗作对、研究学问。

也就是做学问,做一件耐得住寂寞和耗得起时间的人才能做的事情,特别是在古代,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不能保证填饱肚子,你拿什么去做学问。

古代供书教学,不是一家人的事情,往往是一族人的事情,因为多一个人上学,就意味着少一个人耕种,更意味着需要一个人甚至两个,三个人养活他。

最后,学费、上考的路费这都是一笔超大的开支,没有一族人、一村人的帮忙,谁也出不了这笔钱,当然排除了大地主大士绅。

所以很多考中秀才的学子,当上官员的秀才,都会提拔、携带自己的家人、族人和亲人就是这个道理,他们强调的是不能忘恩负义,这些曾经让他们读书的就是他们的恩人,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环境造成。

次日,舒伦起了一个大早,随意喝了点稀饭,幸好大掌柜也不迟,等他准备妥帖,大掌柜已经在偏房等了一会。

话说大掌柜回到家后,把这事给婆娘合计一番,婆娘担心道:“他爹,你当舒家的大掌柜也将近三十年时间了吧?往日舒老爷对你的事可是不闻不问,现在多赚了钱,怎么就关心起来。”

“唉,我又怎么知道。”大掌柜头都痛了:“本以为这是一个好消息,想不到却让老爷起了疑心,希望这不是老爷的疑心。”

“对了,最近卖粮食的人多,孩子他娘,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大掌柜有点疾病乱投医的感觉,见到人就问。

大掌柜的婆娘,也是目不识丁,不过她属于游手好闲的那种八卦人士,倒听到一些消息:“他爹,前几天奴家和邻里三叔的婆姨去了听书,好像听到老神仙说起这么一件事,也不知道是中还是不中。”

大掌柜等了半天也不见婆娘说话,他还不知道自己婆娘的脾气,讨好道:“他娘,你就说一下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婆娘这才满意道:“老神仙说均州小报登出消息,说什么杀神张大人命令均州、房州两地的粮食收购价不得低于三两,低于三两收购粮食,就是犯了官府的法,任何人都有权利到户曹去举报,然后说什么举报还有奖励。”

“他爹,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世上怎么会有官府还管粮食的事?而且还不让别人低价收购粮食,这样的官对老百姓还真不错。”

均州、房州毕竟方,距离江陵又远,而且大掌柜向来也不看均州小报,也难怪他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算是均州、房州的粮食三两收购,但是从江陵把粮食运输到均州,往日还好,可以直接走水路,然而自从襄樊、鄂州被鞑子占领后,通往均州的水路算是断了。

前段时间听说襄樊解围了,可惜的是该死的范文虎却把鄂州丢了,要不是张大人截断正阳,恐怕鞑子都打到江陵来了。

如果单从陆路前往均州,巨大的路费差异足可抵足粮食的差价,最多也只能赚点脚力,所以大掌柜听到均州、房州的粮食收购不得低于三两,却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江陵的粮食也已经是二两银子一旦,在平日算是贵的了。

不过现在局势不稳,眼看鞑子虎视眈眈,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战争肯定是免不了的了,现在二两粮食一旦粮食,在这个战乱之年来说,也实在算是便宜的了,若是荒年,恐怕粮食的价格都顶天了。

不过既然均州、房州有这个规定,江陵会不会也一样呢?

按道理说应该不会?江陵人多、土地肥沃,养兵十万也不见吃力。不像均州、房州小地方,人口不到十万,却需养兵一万多人,仅是均州军的消耗,已足够让张大人承受的了,也不知道张大人哪里来的本领,能养这么多兵。

大掌柜想到这里,心略安,不过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问道:“那老神仙有没有说到,荆湖地区收购粮食也不得低于三两?”

毕竟这荆湖很快就是他张贵的了,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

“这倒没有。”婆娘摇头,道:“他爹,还是早点睡吧,舒老爷都这样说了,明**可得赶早过去。要不然让舒老爷等就不好办了。”

还真让家婆娘说对了,看到舒伦的瞬间,他暗中感激了一下自家婆娘,一大早把自己弄醒,可惜自己还把她骂了一会,回去后得好好补偿。

“老爷,咱们这就走。”大掌柜询问,眼看天刚亮,路上也没什么人,两人只是带了随从,舒伦也不坐轿子,也不坐马车,就这样往城外走去。

大掌柜让随从、马车跟在身后,快步赶上,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老爷,有件事小的还是要跟老爷说一下。”

“嗯,你说。”舒伦性子本来就比较沉稳,遇事不急,昨晚又细细考虑了一个晚上,也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

“听说,均州小报上登了张大人的命令,说均州、房州的粮食收购不得低于三两。”大掌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舒伦,却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大掌柜这才想起,自己既然知道均州的情况,舒伦不可能不知道。

舒伦很自然说道:“均州养兵上万,又被鞑子隔绝水路,单从陆路进入均州,所耗甚高,均州粮食高一些也算是正常。”

“再说,战乱……”舒伦说到这里,却不说话了。

大掌柜也不敢问,只好跟在舒伦身后闷着头赶路。

出城,时间尚早。

不过三三五五的农夫已经下田,眼看丰收在望,这些熬了小半年的泥腿子,终于找到了乐趣,他们待在地头,看着沉甸甸的稻米,闻着冒着香味的稻米香,听着小河叮当的流水,觉得这就是他们人生最美好的时刻。

奢望越少,追求的东西越少,得到的幸福也就越大。

舒伦慢吞吞的走在乡间央,两旁是金黄一片,朝霞刚从云层中冒出来,一片柔和的光芒仿佛要给这些本来就是金黄的稻田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

新鲜而带有香味的空气,让舒伦不由沉醉,直到大掌柜提醒。

从城外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舒伦在大掌柜的带领之下,终于来到的自家的田地,当然这些田地都是租赁给佃户耕种,他们收获粮食,然后搬运到城内,交给大掌柜,大掌柜再把这些佃户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放在城内的粮店出售,赚了钱给舒家挥霍。

如此往返,一个有一个轮回,大掌柜干这活已经三十年了,他相信再也没有人做得比他还好。

不远处,一望无际的金黄中央,有几个人正在争执。

大掌柜和舒伦忍不住靠过去,大掌柜刚好认出这是舒家的佃户,朱老头。这老头种了一辈子的地,打了一辈子好粮食,是打粮食的好手,往日一亩地总要比别家多收获一两斗。

有几个人围住朱老头,其中一个也是头发花白,但看起来却是身体硬朗,说话的声音也很大:“我说老哥,这稻谷虽快要收获了,可是这水不能停啊。”

“水稻,水稻,什么叫水稻啊。”那个老头继续劝说道:“这水一停,稻米入浆不好,少说也少收一成啊。”

“老哥,”朱老头种了一辈子的地,现在竟然被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不对,虽然对方人数不少,这可关于尊严的事,朱老头憋得脸都红了:“这水不停,稻米就要往下掉了,得浪费多少粮食,再说这水不停,稻米容易发芽,这又该浪费多少粮食。”

“水不能停,而且还要多加水,一定要足量。”老头还是劝说道:“当然,这样才能保证稻米继续入浆,才能保证每一颗稻谷都饱满啊。”

“哼,别耽搁俺们的活。”朱老头不想理会:“不懂就不要乱说,老头伺候了一辈子的地。”

“这位老哥,”旁边有人说话了:“均州房州都已经证实了这个法子行得通,均州小报上还登了这个实验呢?不停水而且加水的稻田确实能多收一两斗,划算得很啊。”

“归公子。”舒伦脸色有点不自然,见张贵说话的时候还偷偷看了自己一眼,只好拱手行礼问好,因为大家都知道,所谓的归公子就是张贵。

这时朱老头才发现身边多了不少人,很快也认出了大掌柜。

“按照归公子的话去做。”舒伦不容置疑吩咐,朱老头只不过是他的佃户,他可不用跟朱老头说什么大道理,吩咐就行,不愿意听话就滚。

朱老头正想发脾气,突然发现说话之人有点眼熟,大掌柜连忙道:“这是老爷,按照老爷的吩咐去做。”

“若是少打了粮食怎么办。”朱老头虽不敢发脾气,不过心中到底不服气,喃喃说道。

舒伦颇有魄力,挥手道:“大掌柜,你吩咐下去,我们舒家所有的地都按照归公子的话去做,少打的粮食算咱们舒家的田税,多收的算他们自己的份。”

大掌柜看着舒伦明显有讨好对方的意思,不过舒伦吩咐下来,自己也只好照办。

张贵也不得不暗中佩服这些世家,办事果断,行事雷厉风行,难怪他们能在江陵数十年不倒。

“在下归长弓,不知老先生是如何知道在下溅名。”张做戏做全套,他仿佛颇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感觉,身边的郭平和张娘子都忍不住笑翻了,江陵五大世家,谁还不认识你?

倒是葛老头觉得奇怪,正想说话,身边的郭平连忙拉住他,道:“老葛,咱们走走,去看一下其他地里,能多收一些就是一些嘛。”

葛老头糊里糊涂的被郭平拉走,舒伦抽了一下,拱手道:“老夫冒昧了,老夫舒伦,与陆常平乃是世家,陆常平昨天说起归公子,说归公子乃是大才之人,今日得见归公子,实在荣幸。”

“哪里来的大才之人,只不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已,小子也不过是亲自去做了,然后得出这个结论,算不上大才。”张贵笑了笑,搬出了后世的吓人的理论。

果然,舒伦重复了一遍张贵说的话,脸上不由更加抽搐了,要知道他们“象山学派”提倡的正是心学,认为我思就是我想,强调顿悟才是明事理的真理。

难道张贵是朱熹一派,那么日后江陵就有难了。

舒伦虽然这样想,但却不敢说出来,苦笑道:“归公子今日可有闲暇?你我相见都是缘分,不若今日老夫做主,还请归公子赏脸?”

张贵笑了笑,正想说话,但却想起舒伦刚才好不争执就同意了自己的话,也算是给了自己的面子,自己总不能欠下不换。

舒伦见张贵犹疑,心里有数,连忙道:“归公子,在下不远有一处田庄,往日也曾让人打扫,归公子若不嫌弃,不若就去坐一会,也好歇歇脚再走。”

张贵看了一眼张娘子,见她无所谓的表情,于是点头道:“也好,归某就不客气了。”

第九章江陵纪事(9)

第九章江陵纪事(9)

往城南方向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清晨,一路走来也不热,除了满眼了金黄,就是渗透在金黄之间的绿色,偶尔之间,青山绿水盘旋,仿佛是给这一个神奇的土地增添几分乐趣。

田野之间的小路,充满了童趣的记忆,就这样顺其自然的,毫不突兀之中,眼前出现了一座矮小的山丘,江陵的山虽然矮小,但却是绿树葱葱。

在小山丘之下,有一块三四十亩的平地,平地上长满了杂草,杂草非常柔弱,风吹之间,偶尔可以看见杂草之间还隐藏了几只黑山羊,半山腰之间,有一处小庄园,庄园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不过还算整齐,应该是经常有人维护。

“咦?”信步走到小山丘之下,张贵停住了脚步,随后在众人的惊讶之中,小心翼翼的蹲了下去,他蹲下去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仿佛他不是均州节度使、荆湖置大使、招抚使,而是农地里一个老农。

舒伦因为知道他的身份,见张贵蹲下身子,自己也顾不得天里地里的坑脏,也跟着蹲了下去,很自然的蹲在张贵旁边。

反倒是两人的随从,郭平警惕的看着小山丘之中的山林,大掌柜脸上却充满了迷茫。

只见张贵双手发抖的扶住一簇幼小的嫩草,嘴里喃喃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见舒伦,声音也发抖了:“舒老,这里以前有没有种过水稻?”

舒伦哪里知道,他已经数十年没有回到这处田庄,稍微犹疑,张贵却追问道:“舒老,这里以前是否种过水稻?”

舒伦听到很紧张的声音,声音中又带有一丝期望,一丝期待,舒伦很想摇头,因为他确确实实不知道。

“大掌柜,还不快把田庄的理事叫过来。”舒伦回头,却看到大掌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心中骂了一声,再看一下郭平,却警惕的查看山丘的一举一动,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

张贵仿佛入了迷一样,直到郭平在他身边叫了几声才回过头,却看到郭平一脸谨慎的站在自己身边。

“少爷,是否需要让弟兄们过来?”郭平与张贵相处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得可以猜得出张贵的想法,若不是很重要的事,他根本不会如此失态。

“暂、暂时不用。”张贵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这如果真是如自己心中所想,并且能顺利成功,这将会是改变这个世界的一件大事。

张娘子见张贵失态,于心不忍,刚想说话,却被郭平拦住,无论是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刻打扰张贵,因为他知道,若不是重要的事情,张贵断然不会这样。

很快,大掌柜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在他身边跟着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家,老人家一看到舒伦,全身发抖:“少,少爷,真的是你啊。”

舒伦有点着急,不过他性子向来沉稳,终于想起这是自己的老家人,当年服侍自己老爹的老管家。

“老管家。”舒伦略微尴尬,自己把老管家遗忘在这里,这田庄当年是舒伦他老爸做学问,隐居的地方,爹爹去世之后,老管家不愿意离开,所以就一直留下来,过年的时分还不时派人送点田庄的特产过去,只是舒伦怎么会知?

“老管家,你想一下,这地以前有种过水稻吗?”舒伦好声好气问道,老管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发生了一点差池,恐怕这地就成了谜。

这时,舒伦也才发现,张贵小心翼翼护住的竟然是一簇不起眼的水稻,说他不起眼,只因为这簇水稻太小了,小的比身边的杂草还要弱

老管家说话不是很利落,年纪大了,耳朵也不是很中用,听了一个半懂不懂:“水稻,家里的地都种了水稻,大伙都不敢偷懒,托老天爷和少爷的福,今年眼看又是一场大丰收,老爷在天之灵若看到这大丰收,该是多么欢喜。”

舒伦哭笑不得,示意大掌柜把话给老管家重新说了一遍,老管家微微颤颤,摇头道:“这地怎么可以种水稻,没有水,地又不平,瘦得很。”

“打从记事起,这地里就没种东西,都是荒地。少爷想要在这地种水稻吗?”

“嘘”的一声,舒伦甚至能够听到张贵因为高度紧张而瞬间松弛下来的喘息,随后,一个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吓了舒伦一跳:“郭平,马上吩咐李成,率领本部兄弟前来,把这小山丘团团围住,没有老子的命令,就算是一只羊、一只蚊子都不能进来。”

“在李成还没有到来之前,你帮老子看好这里,任何畜牲和人都不嫩靠近这里五十米,否则格杀勿论。”

郭平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花,然后用火折子把烟花点燃,一个巨大的声音飞向天空,天空中幻出一片美丽的彩虹。

“没有大人的命令,任何畜牲和人不能靠近,请舒老先生您走开。”郭平很快就实行计划,计划执行得很彻底。

张贵这才站了起来,舒伦见状,也赶紧站起来,只是他年纪毕竟大了,步伐有点踉跄,没站稳差点又要倒下去。

只见郭平迅速靠前一步,右手用力挡住,才把舒伦拦住:“舒老先生,请自重。”

大掌柜有几分愤怒,正想说话,却听到舒老满怀歉意:“不好意思,差点坏了兄弟的事。”

大掌柜这才想起,眼前之人说话的声势绝对不是一般人所为。

张贵待得众人走开,这才向舒老抱拳作揖道:“舒老,想必在下的身份您老是知道的了,此次事出有因,张某有扰舒老之处,还请舒老多多原谅。”

舒伦尴尬笑了笑,挥手让老管家和大掌柜回去饭菜,道:“大人请见谅,老夫并非有心装作不知,只是,只是大人未表明身份,老夫亦不好拆穿。”

“舒老有心了。”张贵略微尴尬,笑了笑道:“在下之所以私出江陵,确实是有不得不为的道理,日后自然会向舒老说明白。”

舒伦连忙道:“大人,不敢,不敢,刚才已耽搁了不少时间,不如请大人到庄里休息片刻。”

张贵看了看郭平,摇头道:“舒老见谅,张某还需等到兄弟们过来才放心。”

“呵呵,老夫索性无事,不如陪大人一起等。”舒伦笑了笑,然后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张贵见状,也只好坐在他身边。

舒伦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大人,此事……”

张贵摇了摇头,不过还是透露了一些消息:“其实在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只是有这个念头而已。”

“不过,这事若成了,大宋日后就不用再为粮食忧虑了。”见舒伦愕然的态度,张贵笑了笑,道:“不过这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之事了,也不知道张某有生之年有没有机会看到。”

“但即使如此,张某还是要去做。”张贵苦笑,道:“无论这是谁的天下,但终究是老百姓的天下,只要有一丝机会让他们吃饱饭,张某都愿意去尝试。”

舒伦心中颤抖,久久不语,他为自己的自私,为自己的私欲而感到羞耻,拱手作揖,道:“大人,某不及也。”

魁字营来得很快,伴随快马奔腾的声音,李成气不喘脸不红的站在张贵身边,大声道:“魁字营第一指挥副指挥使李成,见过大人。”

“休息。”张贵大声道:“弟兄们都到齐了吗?”

“魁字营第一指挥应到300人,实到300人,请大人指示。”李成声音洪亮,仿佛是怕张贵身边的舒伦听不见,说完之后还刻意提高声音道:“大人,请指示。”

“李成,你跟老子多长时间了。”张贵满意的点了点头,经过战火的洗礼,即使是最暴躁的刺头,也会被洗白白。

战火无情,但人有情。

“一年零三个月二十四天。”李成一字一顿说道。

“很好,很好。”张贵连声说了两个很好,感慨道:“陈大举跟老子还不到一年,可知道他的职位为什么却在你之上?说真的,你有没有怨恨老子。”

“大人,末将不敢。”李成眼睛红红的:“末将为人鲁莽冲动,不若陈大人。”

“是不敢,还是不?”

“大人,是不。”

“很好,很好。”张贵拍了拍李成的肩膀,道:“果然是老子的好兄弟。”

“从今日起,你小子就是均州军保密营的指挥使。”张贵严肃说道:“此事关乎大宋的生死存亡,关乎数千万百姓的饥饿温饱,或许老子这样说你觉得言重了,不过老子要说的是,老子这样说还算轻了。”

“从今日起,这个小山丘直接划入禁区,小山丘方圆之内,不得有任何人出入。”张贵说得更加严肃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将会修建成大宋最坚固的堡垒,老子要你用你的生命保证,只要你一息尚存,这里就在你的掌握之中。”

“大人,只要我李成一息尚存,这里永远在大人的掌握之中。”李成双脚并拢,向张贵敬礼。

在他身后,三百弟兄,敬礼。

张贵敬礼,庄严道:“弟兄们,老子知道你们心中有疑问,你们都是魁字营的精英,你们都是均州军的精锐,你们都是杀敌的好手,你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了鞑子的血债。”

“或许,你们心中有抵触,你们希望上战场,你们希望流血,你们希望用血去证明你们的功劳,你们希望用血去充实自己的生命。”

“但老子要告诉你们的是,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战场。”张贵大声道:“或许你们有些人以为这只是老子的一个仓促的决定,但老子要告诉你们,这绝对不是一个仓促的决定。”

“我希望,你们用生命捍卫,捍卫你们的诺言。”

“以我之血,捍卫我的诺言。”李成高声呼喊。

“以我之血,捍卫我的诺言。”三百弟兄齐声呼喊。

李成的动作很快,当张贵与舒伦离开,一个用拒马修建的简单隔离带已经修了起来,郭平这才得以离开这个暂短的岗位。

“郭平,你马上去把葛老叫过来,无论他手中有任何事。”

“舒老。”张贵等得郭平答应而去,满怀歉意,道:“还没经过您老的同意,就把这里划为禁区,还请舒老原谅则个。”

舒伦摇头,道:“大人小看在下一把老骨头了,只要对朝廷,对百姓有益的事,别说一个小山丘,就算是舒家所有的产业,张大人可以随时要去。”

“舒老言重了。”张贵摇头,道:“均州有法规,凡是因官府原因而不得不征收的土地,官府都会按照市价的一倍赔偿。”

张贵指着身边的张娘子,笑了笑,道:“这是均州的户曹张大人,日后赔偿之事就由张大人直接处理,希望舒老满意。”

“大人万不可。”舒伦坚决拒绝,道:“不过一处小山丘而已,就算是整个舒家又怎样?老夫岂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老夫又岂看不出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老夫沾了大人的光,已经是老夫的荣幸了。”

张贵沉吟片刻,道:“江陵以鱼而名,均州发明馆有一种鱼稻共养的方法,已经在均州实验并获得成功,只是均州土地多山,不适合推广。”

“舒老若是能够相信张某,张某就把这种方法转让给舒老,也算是张某能够给舒老您的一些报答。”

“这个。”舒老自然想拒绝,他并不在乎这一出田庄,他在乎的是张贵,他心中已经有了念头,就是紧跟张贵的步伐。

或许,那是自己名留青史的机遇。

张贵拱手道:“舒老别慌着答应,江陵迟点也会有这样的实验,等成功后舒老再答应也不迟。”

舒伦见张贵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知道再说下去就不好,拱手道谢:“大人厚爱,老夫就答应了。”

又聊了片刻,郭平已经把葛老头带了过来,同时过来的竟然还有朱老头。张贵请舒伦和郭平回避,先是问朱老头:“朱老伯,下面张某所说的话非常重要,朱老伯若能信守诺言,张某说也罢,不过……”

朱老头憋红了脸,大声道:“老头虽然贫穷,但这辈子没有说个半句谎话,没有悔过半句诺言,大人若信不过,小的不听也罢。”

葛老头也帮忙说话,两人不打不相识,朱老头刚开始不服气,不过与葛老头交谈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葛老头的本领真真实实的远在自己之上。

然而让朱老头吃惊的是葛老头说的话:“张大人对水稻的本领,远在老头之上。”

朱老头听到郭平请葛老头回去,自己也厚着脸皮跟过来了,一个人种了一辈子的水稻,本以为达到了极限,然而一道新的门却开在了眼前,能让朱老头不眼红吗?

“下面张某说的话,两位能不能理解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按照张某的话去做,去尝试,不怕失败。”

见两人都认真点头,张贵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这里从现在开始已划为禁区,两位从听到张某之言起就是均州军的保密人员,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暴漏身份,出入都会有奎祀军的人员陪同,也不怕告诉两位,暗地你或许还有其他眼睛看着。”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没有了个人自由。”张贵看着两个老头,语气中没有带有任何感情。

“你们的一切,都将属于均州军。如果你们想反悔,还有机会,但张某恳请你们不要把这次谈话说出去。”

“大人,”朱老头拱手道:“老头只想问一下,此事是否与水稻有关。”

看到张贵庄重的点了点头,朱老头噗通一声跪下去,迅速磕了三个响头:“请大人教老头有关水稻的本领。”

“你呢?”张贵把朱老头扶起来,看着葛老头。

葛老头笑了笑,道:“老头都一把年纪了,一生也没什么爱好。媳妇有本领,孙子念书又好,老头实在是没什么记挂。”

“很好,很好。”张贵连续点头,道:“张某说的话或许你们不懂,但不要担心,只要你们按照张某所说的方法去做就行了。”

见两个老头一脸尊重,张贵把后世接触的袁隆平老人的故事详细的给两个老头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这个一个长久的工作,你们要准备打长久战的心理准备。”

“现在的粮食产量也就是三旦左右,再好者也不过是四旦,五旦以上已算是万里挑一。”张贵话里充满了希望,道:“一旦杂交水稻成功,十旦以上,将不再是梦想。”

“十、十旦。”朱老头说话都已颤抖:“十旦。”

“当然。”张贵肯定说道:“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日之事,我只想两位知道,一日不成功,不代表一年不成功,一年不成功,不代表一辈子不成功。”

“失败了并不是错了,只是没有正确而已。”张贵下定决定:“只要张某一息尚存,杂交水稻就一定要搞下去,而且要一定搞下去。”

“好,好,”朱老头须发都有点发抖:“想不到老头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这样的机遇,老头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葛老头也非常激动,他是看着张贵的发展,知道张贵的态度,激动说道:“大人,我们两个老头就交给你了。”

这个简单的基础,为大宋的辉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十章江陵纪事(10)

第十章江陵纪事(10)

象山坡,不知从何时起,绿色已经成为这座小山丘的主调,绿色,聆听风的低语,裹上厚重的大衣,爬满了整座小山丘,那幢矮小的象山书院,就隐藏在这个无人问津的世界里,抬头仰望蓝天,惨淡的蓝,蓝的苍白,似乎担心这样的灰蓝,就如象山书院的辉煌,不再如往日的烦嚣。,

站在象山坡,,极目远眺,蓝色的天空,清朗如镜,彩云飞卷,可谓美景目不暇接。此时此刻,陆常平仿佛入定了一般,或许此刻的他心灵的自由与坦荡,胸襟的宁静与宽阔,灵魂的超然与飘逸,力量的蓄积与暴发,都超越了平日的自己。

走过苍凉的林间小路,两旁曾经的小树,如今早已变成绿意悠悠,多年前的陆九渊陆象山,是否会想到他亲自栽种的树木,记录了往日的岁月的烦嚣。但往日烦嚣的岁月,被剥离得剩下赤luo裸安详。

穿过苍凉的林间小路,很快就来到了一个破旧但却高大雄伟的牌坊,上面用正楷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象山书院。

是的,这就是象山书院,曾经是大宋最富盛名书院之地位甚至一度还在朱熹一手创办的白鹿洞书院之上,从这里出发,激扬文字,遥想当年的“鹅湖之会”,淳熙二年,陆象山应吕祖谦之邀,在铅山鹅湖寺与朱熹展开了有关“心”与“理”的大辩论。

朱熹主张通过博览群书和对外物的观察来启发内心的知识,而陆象山认为应“先发明人之本心然后使之博览”,所谓“心即是理”,毋须在读书穷理方面过多地费功夫。双方赋诗论辩,激扬文字。陆指责朱“支离”,朱讥讽陆“禅学”,两派学术见解争持不下。

当年的陆九渊是那样的意气激扬,“鹅湖之会”后,祖父曾在朱熹主持的白鹿洞书院讲君子小人喻义利一章,听者泣下。就连朱熹也以为切中学者隐微深痼之病。

当年的祖父陆九渊陆象山,是何等的风流人物,还有自己的父亲陆持之,七岁能为文,当年祖父授徒象山之上,学者数百人,有未达,父亲为敷绎之。

其时韩侂胄将用兵,父亲请择僚吏察地形,言:“自古兴事造业,非有学以辅之,往往皆以血气盛衰为锐惰。故三国、两晋诸贤,多以盛年成功名。公更天下事变多矣,未举一事,而朝思夕惟,利害先,愚恐其为之难也。”

俱往矣。

陆常平的步伐有点蹒跚,辉煌如祖父、父亲,如今只剩下自己蹉跎岁月,当年数千人、数百人云集的象山书院,之余聊聊数十人。

“陆山长。”一个胆怯的声音惊醒了情绪低沉的陆常平,往日的陆常平,自己还能蒙蔽自己,只不过昨天见过张贵之后,心中突然有几分忧虑。

陆常平转头看去,却是平素最为看重的学生之一:“时迁,现在是早读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迁尴尬的低着头,不太敢看陆常平,犹疑了片刻,说道:“先生,学生家中有事,唯有向先生告辞。”

“家中有事?”陆常平疑惑的看着时迁,问道:“家中何事,你怎么不早点给老夫说?”

时迁有点慌张,囔囔道:“家中老母亲年纪大了,时迁不敢久离家,乃不孝也。”

“哦。”陆常平突然明白过来,时迁,这个自己曾经最为看重的学生,也要走了,也要离开这个暮气沉沉的象山书院。

因为时迁的家境自己非常清楚,时迁是徽州人,家境颇好,是徽州的大户人家。

而徽州却是朱熹的老家,当年时迁到象山书院求学,已经算是徽州的叛徒了,家中早已来信让他回去。估计是受不了家人的压力。

陆常平苦笑,这几年象山书院越发冷淡了,而白鹿洞书院却更加辉煌,大宋学子,谈必言朱子,学必是朱子学说。越来越多的学子离开象山书院,即使能够坚持留下来之人,也多是江陵人士,或是碍于自己的面子不好意思离开。

“嗯,家有双亲不远游,时迁你回去好好照顾老父母乃是人情。”陆常平细心安抚道:“你学业未成,即使回家也要坚持学业,不得放松颓废。”

“先生。”时迁惭愧道:“先生待学生如此,只可惜学生不能好好伺候先生。”

“好了,好了,”陆常平笑了笑,道:“收拾东西早点回去,不要让老父母担忧。”

陆常平看着时迁慢慢走开,鼻子一酸差点没流出眼泪,别人只知道他在江陵城内的风光,但谁知道他心中的辛酸。

他只想如祖父、父亲一样,重建象山书院的辉煌,他只想将祖父的“心学”发扬光大,仅此而已。

书院很大,但已显得破旧,虽是初夏,却竟然有几分颓废之意。

“父亲。”走到后院的一个小院子,大儿子陆幽连忙向陆常平问好。

陆常平毕竟上了年纪,象山书院并不常来,往日就是陆幽主持,他没想到陆常平今日这么早就过来。

“幽儿。”陆常平在后院之间的一处石凳子坐下,问道:“父亲问你,你实话实说,这象山书院究竟还能不能存下去。”

陆幽连忙道:“父亲言重了,象山书院是太祖、祖父的心血,也是父亲的心血,象山书院一定能够重返辉煌。”

“呵呵,你别骗老夫了。”陆常平苦笑,道:“自从你祖父离世后,象山书院一日不如一日,之所以能残存至今,不过是老夫丢不下脸,不甘心就这样颓废一生罢了。”

“你太祖三四岁时就知道问‘天地何所穷际’,你祖父七岁能文,老夫到了十岁才启智,十三岁才能背诵三字经。人木愚,莫如老夫也。”

“父亲,”陆幽安抚道:“父亲是大儿眼中最勤奋之人。”

“勤奋能有什么用。”陆常平自嘲道:“起五更,睡三更又能如何?你祖父认为治学的方法,主要是‘发明本心’,不必多读书外求,‘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老夫就算是熟读诸子之书又如何?无论老夫怎样勤奋,但始终达不到你太祖的境地,就算你祖父,老夫也远不及也。”

“父亲,”陆幽有点担忧,安抚道:“父亲深得象山学派真髓,只是,只是机缘未至,父亲不得志而已。”

“呵呵,幽儿你就别安慰老夫了。”陆常平有点惋惜,道:“幽儿你一岁能言,三岁能问,七岁能文,老夫以为象山学派的辉煌就在你身上了。”

“只可惜,只可惜象山书院杂事繁多,你自幼又懂事,老是想着为老夫分担,而更重要的是老夫生平所学稀疏,倒是让幽儿学不到真本领,”陆常平充满遗憾说道:“这些年,真的是委屈你了。”

陆幽轻轻的笑了笑,道:“父亲,这都是幽儿自己喜欢做的事,就算是父亲不说,幽儿也要去做,幽儿一定要把象山书院办下去,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幽儿也要让书院办下去。”

“幽儿,你别这样。”陆常平苦笑,道:“就连时迁也过来向老夫请辞,书院还有存下去的意义吗?”

“每个月花费超过一百两银子,就是为了使得这烂房子残存下去?”陆常平自嘲,道:“老夫今日也算是看明白了,朱子学派算是朝廷的栋梁,算是大宋学子的荣耀了,老夫再坚持下去,还不是一事无成?”

“还不如积攒点钱财,好让陆家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

“父亲,如今书院还有三十七名学子,只要象山书院继续坚持下去,一定会越来越好。”

“三十七人?三十七人。”陆常平苦笑,道:“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上个月还有四十五人吧?短短一个月,八人离开,恐怕一个月后,就一个人也没有了吧。”

“爹爹,都是孩儿无能,不能挽救象山书院。”陆幽惭愧说道。

陆常平摇头,道:“不怪你,要怪就怪老夫,数十年来,老夫一直参透不了太祖的学问,一直没有能够将心学发扬光大,老夫愧对祖先啊。”

“世间一切学问,皆在实践之中,陆先生有没有想过,象山前辈的理论本来就有缺陷?”一个清爽的声音,打破了父子两人的沉默。

“你是何人,敢说我太祖的错?”陆幽毕竟年轻,虽还没见到来人是谁,不过依然反驳道:“就算是朱子前辈,也只能说观点不同罢了。”

“朱熹,普通得很。”来人显得非常嚣张。

“是你?”陆常平惊讶的看着来人。

张贵一脸淡然,拱手道:“在下归长弓,见过陆先生和寂然兄弟。”

“归公子?”陆常平不知张贵打的是哪门子主意,问道:“请问归公子为何说象山先生之言有错?”

“象山前辈认为:心即理,不知在下有没有说错?”张贵还是淡淡说道,这正是陆九渊唯心主义的最重要观点。

“那当然,”陆幽骄傲说道:“宇宙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千万世之前,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千万世之后,有圣人出焉,同此心同此理也。”

“很好。”张贵也不生气,点头问道:“请问陆公子,银针是否能够测出毒药?”

“那是当然,银针遇毒变黑。”陆幽迟疑了片刻,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妙。

“那很好。”张贵点头,道:“不若在下给陆公子做一个实验。”

“实验?”陆幽有些疑惑的问道。

“对,这真是在下要说的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非心即理。”张贵为自己盗取后世的话而感到羞耻。

张贵趁着陆幽与陆常平思考之际,吩咐陆幽唤来灶房的帮工,让他们取来一个熟鸡蛋,然后又让郭平去取来一些毒蕈以作备用。

当一切准备好,张贵把陆幽和陆常平两人叫到跟前,先是用银针试探了一下鸡蛋,银针拔出来之后立刻变黑。

陆幽看得脸色大变,正想发怒,却看到张贵微笑,道:“若是按照陆公子之言,此鸡蛋必有剧毒?”

张贵轻轻剥开鸡蛋,然后放进嘴里,张娘子和郭平差点叫了出来,张贵摇头道:“别慌,没有毒。”

在陆幽和陆常平的吃惊下,张贵竟然把整个鸡蛋吃了下去,然后喝了半杯水,忍不住说道:“奶奶的,纯天然的鸡蛋,味道真好。”

“别急。”张贵见陆幽正要说话,又让郭平取出毒蕈,先是用银针探了一下,没有变色,然后用馒头沾了一些毒蕈,最后让老鼠吃下,还不到一刻钟,老鼠口吐白沫,死了。

“实践,也就是‘行’。”张贵淡淡说道:“理,只有用‘行’去检验,而并非用心去检验,很多事情,你心所想,理所当然之事,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有时候,你认为这个理是对的,但是隔了一段时间,这个理又是错的了?所以要追求真理,正确的道理,只有用‘行’去检验。”

“然而,只有‘行’却远远不够,还要有‘思’,思考,用‘思’去指导‘行’,用‘行’去检验‘思’,这样才能真正完成象山前辈所说的心即理啊。”

“只有‘思’远远不够,只有‘行’也达不到标准。”张贵最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把后世上政治课时背的一些理论背诵出来,然后又把自己不知在哪里看过的名言名句念了一些,也不管时对还是错,反正需要检验嘛。

“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其说始于管子。”张贵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他认为有用就行:“古者四民异业而同道,其尽心焉一也,虽经日做买卖,不害其为圣为贤。”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殃莫大于叨天之功,罪莫大于掩人之善,恶莫深于袭下之能,辱莫重于忘己之耻,四者备而祸全。”

“夫学贵得之于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

“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

“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

三人一直谈到午夜,张贵最后才说道:“归某只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陆先生若觉得有用之处,不妨参考。”

“不,归公子。”陆常平摇头道:“公子所言,已超出了老夫的认识,老夫不敢据为己有。”

“不满陆先生。”张贵说道:“有一句话先生可能不知道,人,可以改变世界,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人才,所以,张某打算重建象山书院。”

“均州书院经过两年的发展,时至今日,早已不在象山书院之下。”张贵也不顾陆幽的吃惊,继续说道:“想必陆先生已知道,只不过均州书院毕竟名声不隆,若想继续发展,没有一定时日的积累,是远远不够的。。”

“如今,朱子学派横流,并不是很好的现象,学说之流,最好不过百花争鸣,而能与朱子学派抗衡的唯有象山学派而已。”

“大人,象山书院,还能行吗?”陆常平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张贵认真说道:“就算也是一样,只要先生去完善,去总结,今日张某所说,虽谈不上开天辟地,但自认为亦可当一家之言。”

“在下愿意用这些学说,为象山前辈增花添锦,为象山学说增加几分胜算。”

“象山书院,一定要发展,而且要大力发展。”张贵看着一脸沉思的陆常平和陆幽,继续道:“世间一切皆学问,格物、算术等也无例外,如果陆先生同意,张某打算在书院中增添几门功课,也算是为书院增添几分力量罢了。”

“这个?”陆常平犹疑了片刻,问道:“象山书院没有这方面的先生?”

陆常平,明显心动了。

张贵笑了笑,道:“难道陆先生还要在张某面前装糊涂?均州书院别的先生不多,但这方面的先生还是有不少。”

陆常平这才想起,眼前之人正是将要入主荆湖的主人。

“见过张大人。”陆常平连忙拉着陆幽要行见面礼。

张贵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

陆常平并不知道,这次不简单的见面,给他带来毕生的荣耀,融合了张贵胡言论语的后世唯物主义要领的新象山学说,很快就在大宋引起了滔滔波浪。

陆常平并不知道的是,象山书院的发展逐步偏离了方向,虽然新象山学说在象山书院依然得到了巨大的发展,但以格物、算术等为主的其他学科,逐渐取得了主要地位,并且越发重要起来。

三个月后,修葺一新的象山书院迎来了它辉煌的开始,张贵亲笔题字,用他丑得可怜的字写下了四个大字:象山书院。

这几个大字,也成为了张贵毕生的耻辱。

而在均州小报上,醒目的大字引起了大宋无数人的注意: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日后,也有人将张贵归纳为新象山学说的创始人之就是在这篇文章上找到了依据。

第十一章京城来客(1)

第十一章京城来客

从京城前往均州,往日走水路可以直达,用时也不过数日而已,自从襄樊围城后,均州就成了一个失去朝廷照顾的孤儿,在战场中风雨飘零。后来襄樊解围,然而鄂州却又被鞑子拿下,这样一来从长江沿水路前往均州、房州,甚至更远之处的利州、四川等地,算是彻底被截断了。

这两年来,南北战乱,北方又恰逢大旱,很多活不下去的北方强人,都偷渡跑过来了南方,一些活不下去的壮汉,也冒险南下。

一些运气不错的北归,到了均州等地,成了良民,一些运气不好的北方汉子,只好过上了舔刀子的生活,他们不是第一个被生活逼上活路的人,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幸好朝廷对地方管理还算严格,又有乡兵、厢军等地方乡勇,这些拿着朝廷饷银的地方军,对付北方的骑兵是不行的,但对一些手无寸铁,面黄肌瘦的幸存下来的偷渡客,还是绰绰有余,所以大的动乱几乎是没有的。

但的动乱却免不了,远在绍定二年,汀州就曾经爆了晏梦彪领导的乱民作乱,赣州爆陈三抢和张魔王作乱,江南西路、福建路和广南东路乱民纷纷“截刺字”,起而响应。

这些乱民也没有一个消停,断断续续的和朝廷打,年景好的时候就化为百姓,勤恳耕种,混一顿好饭过日子,年景不好的时候就成了乱民,到处流窜,抢大户,杀户,见到官兵就跑,可没少给地方遭乱。

这些年朝廷杂病丛生,也只好任由地方折腾,托祖宗的福气,大宋,至少还没有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即使是残喘的大宋,也方的百姓活得好一些,听冒险北归的汉人说起北方之事,大伙都是毛病悚然,想着日子还能将就过下去,也就罢了。

这不,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乱民也就少了很多。举目远眺,皆是金黄的稻谷,眼看丰收在望,若不是好吃懒做的家伙,谁愿意过着那些舔刀子口的生活?

王清惠穿着简单的盔甲平八稳的骑在马上,情绪有些低落,从京城出,一路向北,走了将近半个月时间,一路上虽是平稳,但却显得无聊了一些。

“虎,你说的那些不开眼的山贼在哪里来着的?”王清惠心烦,然而生怒,嗔怒道:“出来前你不是拍胸口保证,不平安,好让你跟着护卫,现在倒好,连半个贼头也不见。”

王清惠并不是文弱女子,她原是朝廷大将王坚的女儿,又是朝廷后宫的女官,深得皇太后的宠爱,弯弓射箭、骑马奔腾那是熟悉得不得了,就连护卫的老家人也暗中为她叫好。

不到两年的时日,往日身体单薄的王虎,托京城吃得好睡得好的福气,真成了一只能够打死老虎的虎了,只见虎一对粗眉、国字脸配上大鼻孔,再加上一双大眼,好一个英俊的将军。

如今的王虎,早已能开三石弓箭,举五十斤的石头,吃上三四碗大米饭也不见饱,正是长肉的后生,也是充满了理想的年轻人。

此次王清惠因事出宫,说漏了嘴,给王虎死缠烂打的跟了上来,还不知廉耻的说:“姐,如今虎可以单挑十来个将,他日在路上遇到强人,待虎帮你解决,这样就不用玷污姐的双手。”

虎在宫中困了两年,早已闷得疯,若不是亲姐的武力值太强大了,虎早就出了宫,当了叛徒去。

如今倒好,都走了半个月,连半个强人也看不到,王清惠也从轿子来到了马背,即使使用了美人计,还是没有半个强人给她露两手。

想当年自己也是跟张大哥上战场的英雄儿郎,王清惠美滋滋的想着,脸色却红了几分。

“姐,莫不是又想张大人了。”王虎见王清惠忘记了追究自己的罪行,连忙转移王清惠的注意力:“张大人可不得了了,不到一年,又立了大功。”

“呸,谁稀罕那个没良心的坏家伙了。”王清惠怒道:“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若不是老娘在后宫帮忙说话,就算是立了功,皇上还不是照样把他拉去砍头。”

王虎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侍卫,幸好这些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忠诚家人,若是后头的禁军听到,姐姐可吃不完兜着走。

“姐,”王虎争辩道:“张大人这是英雄作为,大宋可没有哪个将领如张大人这样的英雄儿郎了。”

“哼,死了就最好。”王清惠怒张贵私自出兵,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也没看一下自己有多少斤两,鞑子数十万大军,就算是一人吐一口口水,淹也要把他淹死,只是不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张大人。”王虎不容许任何人挑自己偶像的不是,就算是自己的亲姐也不乐意:“大人这是算无余策,运筹千里,出奇兵,袭正阳,这都成了军部的典范,朝廷还下旨表扬了呢?京城中的禁军,都不知道羡慕得不得了。”

“看把你美得。”王清惠不由笑了笑,道:“还说不是运气好?听说那个时候正阳城内还有三万大军呢?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就几千人,说起来也怪危险的一城内的鞑子冲出来,他可就跑不掉了。”

“对方又是名扬四海的大将军,鞑子大帅的心腹将领,若不心恐怕连一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啊。”

王清惠怕是早上吃了火药,说话都冒着火星,这些侍卫平日跟王虎呆一起,对张贵也多敬仰,现在听王清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不乐意了。

不过谁让王清惠是王家的大女儿呢?又是皇太后眼前的红人,不乐意也只好装乐意了。

王清惠嘴里说得坚持,心中却不由一软:连一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啊。

不由又增添了几分担心,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王虎连忙道:“姐,你这是什么话?对方是名将,难道张大人不是我朝廷的大将吗?姐怎么可以长他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

“张大人善出奇兵,这些意外想必张大人都考虑清楚呢?”

“哼,我偏要说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就是胡乱碰到了狗屎运,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就几千人还充什么英雄。要不是他命大,早就不知道让鞑子给砍成多少段了。”

“要说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运气好,你还不能不相信。”王清惠笑了笑,道:“鞑子的将领也太不走运了,先是给那人砍了一员大将,最后更加奇怪的是,连大将军也给那人射死了,你说是不是碰了运气。”

“姐,”王虎大声说道:“不许你这样说,朝廷的信报,不是说大人设下了计中计吗?哪里就像姐你说得这么轻松,若是这样,大宋随便一个大将军都可以办得到了,为何就只有张大人能够办到呢?”

“哼,朝廷的信报你也相信。”王清惠满怀怨怒,回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也没见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过来问候一下,路途这么远,路上又不安全,不过来也罢了,就连一封书信也没有。

好吧,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封书信,这次可好,竟然是问朝廷的局势,朝上的相公,翻遍了这封信,也没有半句话提到自己。

当初,自己一怒之下,把信给撕了,没良心的家伙也知道自己闯了祸,给自己写了信,恐怕是想自己为他开脱吧?

幸好皇太后宠着自己,自己帮忙说了几句好话,若不然凭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私自出兵,就是死路一条。

这倒好,死罪变成了大功,然后又不知道哪里风流快活去了,恐怕早已把自己丢在脑后了吧?

自己厚着脸,在皇太后面前讨了一个活,拼着脸过来看他,看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有没有话跟自己交代,若真没有,自己也好早点死了这条心,找人早早嫁了,免得成了老姑婆。

“姐,我就相信张大人。”王虎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动摇。

王清惠板起脸,瞪了一眼王虎,怒道:“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两姐弟相依为命,几乎没有红过脸,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争吵,王清惠越想越伤心,眼泪哇哇的忍不住就往下掉:“呜呜,我可是你姐。”

王虎年纪虽然不大,但毕竟是男孩子,看到自己的亲姐哭了,手脚慌张起来:“姐,别哭,别哭,张大人,应该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对的。”

然而王清惠的委屈,加上伤心,使得泪水像暴雨般洒落,王虎这下可真是慌了手脚,手足无措:“姐,是虎错了。”

咬咬牙,大声道:“张大人这次私自出兵,是在是太过于冒险了一点。”

心中却暗中道歉,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得罪女人啊。

不知道王清惠是触动了那条筋,任凭王虎说张贵的坏话也不停止哭泣,王虎正是手足无措之时,突然前锋一个护卫跑了回来,低头在王虎耳边说了几句话。

“姐,”王虎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前面有人欺压百姓,王大叔说打得厉害呢?”

王清惠真是要泄之时,二话不说,也不哭了,策马就往前奔去,王虎连忙追上去,大声喊道:“姐,危险。”

等王清惠来到一处山坳之中,只见两队人马正在对峙,其中一方看起来就是百姓泥腿子,手执锄头、木棒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武器,领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此人一脸怒气,只可惜腿上像是有伤,站的姿势有点奇怪。

而另外一伙人则是人强马壮,大概有三十人左右,人人手执大刀,表情彪悍,领头的摆明了就是一地的地痞。

王清惠的到来,让对峙双方的人都谨慎起来,王清惠最恨不得就是这些欺压老百姓的人,管得他是谁,第一时间吆喝道:“怎么回事?”

领头的地痞,见来人只有王清惠和王虎两人,不悦道:“哪里来得不知死活白痴,敢干涉老子的事。”

“老子再问你们一句,这粮食是买还是不买?”

领头的汉子怒道:“白虎汤,别忘记了官府规定了,均州、房州粮食最低收购价不得低于三两,你白虎汤投了鞑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今日,别说你想用一两银子收购,就算是三两银子也不买,老子就要出这个头了。”

白虎汤冷冷笑道:“今日,你们不买也得买,山高皇帝远,老子就不相信官府还能管到咱们兄弟,兄弟们,给老子动手,先把这外乡人都杀了,出了事老子负责。”

“你敢。”王清惠娇喝一声,由于心急,反而暴露了她女子的身份。

“嘿嘿,来了一个娘们?”白虎汤也不知道吃了哪门子的豹子胆,吆喝道:“弟兄们,给老子动手,不教训一下这些泥腿子,还以为官府就顶天了。”

“今日就要他们知道,在官府之上,还有老子白虎汤。”白虎汤奸笑:“还有,给老子把那娘们抓起来。”

这些爪牙,身强力壮,手执大刀,如狼似虎的扑向农人,领头的汉子手执一把锄头,双手孔武有力,双手一轮,竟然逼退了扑过来的爪牙。

王清惠见白虎汤竟然敢当自己的面杀人,怒斥:“好胆。”

王清惠反应很快,也很果断,见机不妙迅摘下背后的弓箭,王虎见状,也不客气,两姐弟手中弓箭连珠,一下子就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爪牙射了一个大窟窿。

白虎汤见状,不由大怒,吆喝道:“兄弟们,给老子冲上去,若是拿了那个娘们,老子赏银百两。”

赏银百两果然有冲劲,多数爪牙竟然抛开这些农人,冲向王清惠和王虎。

王清惠和王虎可是见过大场面之人,两人轮流放箭,两人箭术又好,又是骑马,还没等这些爪牙冲到跟前,已经倒下了一半。

“乡亲们,把他们抓起来。”领头的汉子见状,大喊一声就率先冲了过去。

他双手的力气很足,手中的锄头又占有武器上的优势,一个爪牙躲避不及,竟然被他锄头砸了一个脑袋开花。

虽是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对方也不是孬种,趁着汉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贴身杀了过来。

眼前对方的爪牙见自己不备已来到了跟前,汉子躲闪不利,只好抛开手中的锄头,准备拼着受伤也要跟对方来一个同归于尽,突然,一支长箭直飞过来,穿过爪牙的脑门,从另一边穿了过去。

汉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子正在马上对自己笑呢?

白虎汤见机不妙,准备溜走,然而还没等他打定主意,一队骁勇的骑兵已经把他们围了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的姑奶奶,的降了。”白虎汤果然是一个人物,能屈能伸,见王清惠的护卫已把他们围了起来,二话不说弃械投降,先保住性命再说。

“都拿起来。”王清惠也不是刽子手,先让护卫的头目把剩下的爪牙和白虎汤抓了起来。此时,被王虎救了一命的汉人来到跟前,拱手作揖道:“在下王磊,见过救命恩人,这个是当地的地痞,其他人应该都是鞑子的蒙古汉军。”

“还请英雄留下这些人的性命,送到官府让均州军审查一下。”

这人真是先前参加过襄樊保卫战的王磊,受伤后回到均州,在均州租了一辆马车跑运输,这次是相中了一个女子,来到老岳父家里求亲,想不到却碰到了这种事。

这王磊可是经过生死,又懂得官府的规定,这是房州的一个村寨,平素受白虎汤欺压成性,这次王磊率领百姓反抗,想不到白虎汤却找来了几十个爪牙,若不是王清惠两姐弟,说不定这些百姓就受大难了。

“两位英雄救命之恩,请受咱们一拜。”这些农百姓看在眼里,又敬仰两人的箭术,都不约而同的向两人行礼。

王清惠和王虎哪里经过这些事,都是手忙脚乱的不知说什么为好,众人也不在意,见两人淳朴,不由笑了笑。

“两位英雄,今日是老头女儿的大喜日子,还请两位英雄赏脸喝一杯酒。”一个老头,微颤颤的走上跟前,邀请两人。

村寨平素难得见到陌生人,老头又敬仰两人的武艺,上前邀请。

“老爷子,你,你肯答应了。”王磊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头,自己费尽口舌说了半天也不见老头同意,这次怎么就同意了呢?

身边一个大婶子笑了笑,道:“胡老头这次是看错人了,兄弟捡到宝了,还不赶紧给你老岳父磕头。”

然来胡老头见王磊脚坏了,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这次王磊带领乡亲反对白虎汤,又表现勇猛,老头也就满心同意了。

王清惠正想拒绝,王虎却从马上跳了下来,笑咧咧,道:“老爷子,子最喜欢喝酒了。”

偷偷看了王清惠一眼,低声道:“姐,都快天黑了,咱们也留一宿嘛。”

王清惠看了看天色,哪里有天黑的迹象,不过看到王虎满心欢喜,也只好点头,吩咐护卫的头目把白虎汤和他的爪牙收容起来,然后也下了马。

村寨都是好客之人,见王虎答应得这么爽快,反正也没有谁受了难,大伙也把刚才的不愉快收起来,众人分工合作,趁着还没天黑,杀猪宰羊,热闹极了。

第十二章京城来客(2)

第十二章京城来客(2)

王磊受伤回到均州后,租赁了均州城厢军的马车,帮忙运送各个村寨到均州城的乡亲,租赁当初已经签订了契约,刚开始三个月官府是全额补贴,厢军直接给钱,王磊每个月可以拿12两银子的饷银。

三个月过后,官府只给一半六两银子,半年后待得线路成熟之后就只给三两银子了。但是允许王磊收费经营,也就是运送一个人收若干银子。王磊虽然脚坏了,不过这人头脑也算灵活,先是找到了均州城内的一些大店铺,请他们做一副较大的广告,贴在马车身上,这样一来,凡是他跑过的地方,坐过他的马车的人都知道了这些店铺的名声,这些银子虽然不多,不过马车可以贴两面,折下来一个月倒是多收了二两银子。

当然,别家也想有样学样,问题是他家的马车生意最好,跑的地方最多,当初还有些人因为这些地方偏僻不愿意去,现在效益出来了想跟王磊抢生意,可这村落的乡亲都已跟王磊熟络透了,往常宁愿多等一刻钟也不愿意坐别人的马车。

久而久之,这条线路就成了他王磊的专线,别人也只有瞪眼红的份上了,用强的吧?可别忘了王磊是均州军出身,均州军向来护短,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够。

车身广告的效果越来越好了,一般的店铺都愿意找上门来,特别是均州铁器铺和葛氏裁缝店这两家金招牌,从乡下上均州的农夫、乡亲除了凑热闹外,顺带卖了铁器,手里踹了银子的还可以扯几块布,甚至买一套合身的衣服。

除了这个大的广告外,还有一些的单张广告,王磊也要了一些放在马车上,在单张广告上签上了他的名字,然后分给这些农夫和乡亲。

这些人拿了他分的广告到了店里,可以凭借广告给一个优惠的折扣,这些店铺最后又根据这些广告的效益给王磊一些回报,虽然不多,但也胜于无。

最大的收入还是来自运费的收入。王磊每天赶早出门,然后在各个村落去绕圈圈拉生意,去程免费,回程自然就要收费了。

经过一年多的展,收费也逐渐变得成熟,再说手里银子多了,也不在乎这些钱。这样一来乘车的人还是不少,王磊的车技很好,再加上均州、房州的主干道的道路已修好。马车跑在路上颠簸很少,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想出去见见世面的也有不少,王磊一个月辛苦跑下来总有七八两银子收入。

上均州城逐渐成了他们的时尚,邻里之间若还没去均州城内,见过世面,倒不好意思跟人说话了。

这样一来,收入不但没有比以前减少,甚至还有多余。王磊倒想扩张一下生意,只是苦于没有熟络的帮手,请一个帮工倒也容易,只是王磊一直担心引狼入室,宁愿自己辛苦多跑几趟,也不敢请人。

王磊车技好,人也善良,一些热心人见他单身一人,就帮忙张罗着他的亲事,王磊孤寡一人,嘴里说得虽然不好意思,但心中却热乎乎的。

毕竟是脚坏了,走路不尽方便,均州、房州的娘子这两年来见识多了,眼界也高了不少,如此拖拉找了半年也没找到一个。

直到有一天,一个热心的大婶子给他介绍了一个远房侄女,也就是胡老头的大女儿胡杏儿,胡杏儿喜欢他的忠厚老实,虽然只见过几次面,却也同意了。

王磊这两年虽然赚了不少银子,可是出生入死的弟兄可不少,他们有些人跟自己一样,因为受伤退役回来,生活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只是到底有些不方便,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也常常聚在一起,王磊比较豪爽,钱化得自然不少。

不过,事关自己终生大事,王磊还是把余下的银子取出来,又找各路的弟兄们凑了一些,这些人听说有喜,恨不得连抚恤也掏精光。王磊把均州城内大特色礼物都买上一些,足足转了两大包袱,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请示两老,心中暗下了决定,只要胡老头同意,立马把婚事办了。

王磊也不请媒人,只是让大婶子帮忙,就这样鲁莽的直奔村寨,两人足足走了两天时间,才来到这个靠近鄂州的村落。

眼看女儿年纪大了,胡老头到底也是有点着急,村寨不同外面,就那么几个人,年轻的后生也就这么几个,胡老头看在心里,却一点也不爽。

不过看到王磊脚坏了,又担心女儿跟着受苦,无论大婶子说什么也不肯同意,王磊心灰意冷,以为缘分就这样绝了。

想不到当他要返回均州时却碰到了意外,这白虎汤吆喝着收购粮食,可恶的是收购价低得很,王磊对官府的文书熟悉得很,明知道官府已规定了收购的价格,想不到白虎汤胆子还这么大。

难道还真以为山高皇帝远不成,王磊自然不服气,于是把官府的通告给大伙说了一遍,并且保证给他们找来粮商,按照最低三两银子的价格收购。

这人都是冲着钱去的,看到价格足足高了几倍,大伙都同意了。

若是往年,白虎汤也能耐下心等王磊走了,才折腾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农,可是今年刚攀上了一棵大树,想要在主子面前立大功,于是找到了自己的主子,要来了几十人准备要挟,想不到王磊胆子这么大,竟然煽动老农跟他作对。

“王磊啊,好事多磨,你也别怪老头谨慎。”胡老头在村寨里有些威信,王磊带来的礼物又多,大伙聚在一起,热闹起来。

“老丈人,婿不敢,”王磊经常泡在酒坛子里,别人都喝得差不多了,自己还是精神得很:“蒙老丈人不弃,婿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杏儿。”

“老丈人若愿意,请跟婿一起到均州。”王磊继续道:“婿以前是孑然一人,在均州有一处房子,每个月也能赚十几两银子,足够咱们一家人生活了。”

胡老头一听,心热呼呼,对王磊就更加满意了,不过却摇头道:“老头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懒得出去,不过你若真有心,把杏儿的三弟胡同带出去。”

“这么大的人了,呆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别到时连媳妇也娶不上。”

王磊大乐,连忙点头道:“老丈人请放心,婿正想寻一个帮手,准备多跑一趟车,三弟若是愿意,我给他张罗好,就等熟悉后便可以上手了。一个月多不敢说,三五两银子绝对可以保证的。”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胡老头眼睛有点湿润了,一个月三五两银子,在他眼中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想不到这个女婿虽然脚瘸了,但心却是热的。

更重要的是能赚银子,能养活自己的女儿,这已经足够,即使他瘸了脚又怎样呢?胡老头心情大悦,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王虎的酒店这两年也见涨了,不过亲姐监管严格,多少还能控制,不过现在机会来了,再加上王清惠也在一旁和娘们聊天跳舞忙乎着呢。王虎还不使劲喝,他毕竟年纪还,喝了一半就倒下去了。

要知道王磊带过来的都是均州的烈酒,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若不是他还有一些关系在均州,可没这么容易买到。

王清惠喜欢这淳朴的民风,大伙吃饭、喝酒、唱歌,最后围着火堆跳舞,王清惠刚开始时还谨慎一些,后来也跟着一帮娘子们跳起舞来。

村寨离鄂州不远,但又远离江边,位于山谷之中,即使山谷闹翻了天,也没有人会投诉,也没有人会报警。

此时,从山丘之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得出山谷之中火光点点,犹如天上的星星。

王清惠在后宫,行为向来端庄,然而她又是一个开朗的女孩,今日混在这无拘无束的淳朴的乡亲之间,算是彻底暴露了她的本性。

突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来到她身边,护卫队头领把她请到一旁,低声道:“姐,外线的兄弟现了不少人向这里包围过来。”

王清惠东西虽然吃了不少,可是她一个女孩子倒没有喝酒,王清惠一路上念念不忘的就是抓拿几个强人耍,一听到还有人敢过来,高兴问道:“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呢?”

护卫队头领头都大了,担心道:“姐,对方大概有三百人,都是手执武器,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士卒假扮的强人,只是对方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行踪,所以毫无忌惮。”

“姐,不如我们趁对方还没有来到,悄悄撤离这里。”

王清惠行事向来果断,她在后宫经过的事也不少,皱了皱鼻子,道:“少爷呢?”

头领摇了摇头,心翼翼说道:“少爷喝酒了,在下没叫醒他。”

“用水。”王清惠有些愤怒:“一定要把他叫醒。”

“姐,你看我们是否离开?”护卫队头领固执的低声道:“对方显然是冲着这个山村来到,而且人数又不少,在下认为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

王清惠刚想说话,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清惠妹子,快过来吃点烤肉,这肉烤得不错。”

女人之间总有无数的话题,经过短暂的相处,王清惠和山村淳朴的村民已打成了一遍,摇头道:“这事说到底咱们也有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天,而且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村民遇险而不救。”

“兄弟们这么长时间刀不出鞘,是否都没力气拉弓提刀了?”

头领明知道是激将法,不过还是憋红脸,道:“姐,大帅临死前曾经让我们誓,一定要照顾你们的安全,在襄樊时弟兄们已经失责,懊悔不已,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姐和少爷的安全。”

“好了,好了。”王清惠摇头道:“叔叔也知道这是侄女的玩笑话,这两三百人,女子还没看在眼里呢?”

“跟过来的那几个禁军,他们怎样?”王清惠问道。

护卫队的头领这才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当不得用处,他们能守住白虎堂这伙人就差不多了。”

“姐,如果在下没想错的话,这些人恐怕都是鄂州过来的蒙古汉军。”护卫队的头领原来也是王坚的一名将,虽然现在有了一定年纪,不过见识反而增加了:“传言北方大旱,鞑子连蒙古骑兵也喂不饱了,只好容忍这些蒙古汉军到处就食。”

“这些想必是鄂州的蒙古汉军,今年均州、房州等地粮食大丰收,他们肯定是联系了当地的粮商或地痞,让他们帮忙收购粮食,然后再派人在夜间潜伏过来把粮食运回去、”

“只是没料到官府还会规定粮食的收购价格,更没料到会碰到我们这些人。”

“姐,少爷带过来了。”说话间,一个中年的护卫来到跟前,在他手中拿的是醉醺醺还没醒过来的王虎,不过王磊却跟在后面,他凭借自己的预感,仿佛知道了有什么事情将要生。

“蒙古汉军来了。”王清惠淡淡说道,说话之时却看了一眼王磊,担心他会害怕得跳了起来。

王磊虽然受伤,但是胆子还在,酒量也还在,听了王清惠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迟疑了片刻,问道:“确定是冲着这山村过来。”

护卫队的头领点点头,道:“约莫还有半个时辰,要不是我的人现得早,恐怕这里早就成了废墟。”

“不过,对方来意非常明显,怕是冲着粮食而来。”护卫队的头领把情况给他说一下,看他如何选择。

“白虎汤已被咱们扣留了起来,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查出来了,也是鞑子的蒙古汉军冒充。”王磊虽是大婚,不过重要的事还是一清二楚:“按照蒙古人的性子,恐怕不会罢休。”

“现在乡亲们又醉成一团,没有喝醉的只有一些妇孺,这该如何是好?都怪王某鲁莽了,这次就算是拼了老子这条贱命,也要跟鞑子纠缠,好让乡亲们逃过这一劫难,他日张大人必然会为老子报仇。”

“王兄弟言重了,”王清惠安抚道:“蒙古汉军人数虽多,可是奴家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你赶紧找几个熟悉地理胆子较大的乡亲过来,奴家有事要吩咐。”

不一会儿,胡老头身后带了一些后生过来,这些人半醉半醒的被冷水浇了一个透。

“女英雄,请救救乡亲们啊。”胡老头大喜变为大悲,眼看就要遭殃:“这些都是胆子大的好儿郎,对附近的地理也颇为熟悉,女英雄有事尽管吩咐,若能保住胡家村,老头就算是命也舍得啊。”

王清惠此时彻底冷静下来,她原本就是一个好强的女子,现在又是众人的主心骨,吩咐道:“胡老爹,你马上带领乡亲们到附近隐蔽的山上去,记住不要出声音,也不要带走任何东西,要不然就迟了。”

胡老头听到王清惠说得严重,赶紧离开。

“王将军,你带领这些熟悉地理的乡亲前往狙击蒙古汉军,记住不要和他们硬碰,保住性命要紧一这些蒙古汉军攻进村寨,也不要理会,就让给他们进村,保住性命要紧。”

“那姐,你和少爷呢?”护卫队头领担心问道。

“呵呵,不要担心我们的安全。”王清惠笑道:“奴家还有贴身的王大叔和王二叔,蒙古汉军想突破王将军你的狙击,恐怕也不容易,就算是突破了,我们两姐弟也不是吃素的,杀几个人还不容易。”

护卫队头领还要犹豫,王清惠板起脸道:“怎么了?难道本姐说话已经没有用了吗?”

“不是,不是。啊。”头领只好告辞而去,王清惠让贴身的护卫扶住王虎,然后在王磊的带领之下来到一间简陋的石屋,守卫这些石屋的是跟从过来的禁军,对于王清惠安排的这项任务早已不满。

不过王清惠毕竟是皇太后的人,他们纵使吃了豹子胆也是敢怒不敢言,再说把这两人伺候好了,说不定回去之后又是大功一件。

“白虎汤是吗?本姐问你一句话,你就给本姐回答一句话。”王清惠看着眼前一脸不服气的白虎汤:“若是有半句多余的话,本姐就要了你的狗命。”

白虎汤冷笑道:“怎么了?后悔了吧?老子忘记告诉你了,将军今晚就会派人过来取粮食,到时若没有粮食,不知道来人会不会怒呢?”

“好你一个白虎汤,果然跟鞑子有勾结。”王清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和鞑子有勾结的人,当初她被困襄樊多年,就是因为鞑子的原因,不过还是强忍道:“看来鞑子也真不长眼睛,怎么就找到了你这样的无能之辈。”

“老子无能,哈哈,老子无能。”白虎汤狂笑道:“老子就算是无能,也比你们要强。大元朝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大宋的江山迟早都是大元朝的天下,你们若是识趣,老子还可以代你们求情。”

“不过嘛,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自然要从了老子,老子日后自然会对你好。”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把白虎汤抽得转了半圈,只见王清惠黑着脸:“看来还真有人嫌命长,本姐问你,你说的将军是谁?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人背叛了祖宗投降了鞑子?”

“哼。”白虎汤冷哼一声,然后就不再说话。

“看来留你也没用,还不如杀了。”王清惠今日是死了心要弄一个究竟,吓唬道。

白虎汤明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反正就是闭口不说话,他料想对方是想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王清惠从腰间拔出一把匕,淡淡说道:“王大哥,帮女子把这只老虎的左手给砍了。”

“这个?”王磊略微犹疑,马上接过短刀,他这两年虽然很少见血,但并不代表他就怕了。

白虎汤脸色瞬间白,求饶道:“女英雄,你就放过我吧,我说了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不说死得更快。”也不知道王清惠一个女子,怎么就变得如此冷漠。

白虎汤犹疑之间,却听到王清惠娇斥道:“还不动手。”

白虎汤见王清惠不像说谎,心中暗骂了一声“天下最毒妇人心”,“噗通”的一声跪了下去:“女英雄,饶命啊,我说还不行吗?”

第十三章京城来客(3)

第十三章京城来客(3)

原来襄樊守军总管黑杨这两年身体越比不上以前了,总管还是总管,但要忙乎的事比往日多了一倍也不止。

往日在襄阳时,苦虽然是苦了一些,可是朝廷供应军粮、军饷,武器也算齐全,即使到了后来最艰难的时刻,吕文焕还是想法设法保证他们的食物,没有饿肚子的时候。

现在可好,鄂州一枪不,范文虎这个逃跑将军加级混蛋自己跑路了,等大军占领鄂州后才现,这人跑路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鄂州的粮食不多了。

不仅如此,除了粮食外,军备也不齐全,他们找遍整个鄂州,现库存的军粮熬不过一个月时间,库存的军备,两个字:没有。

“小范大人拿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些让范文虎私吞了。”投降的士卒如是说,把黑杨恨得咬咬牙。

更加让黑杨咬牙的是,该死的蒙古人,把粮仓里的最后一颗粮食也囤积了起来。

伯颜也是是信得过吕文焕,其实也是知道他无路可走,一股脑从十万降军焕,另外一半则交给了汉军总管张弘范。

吕文焕精挑细选,也不好全部都放回家,不过吕文焕此人虽降了元朝,做了汉贼,可是依仗他吕家在宋军中的威信,整理起来也算顺利,吕文焕挑选了三万人组成新军,其他都放回去家去了。

不是吕文焕想放他们回家,确实是无奈,军中无粮。

去年出征,鄂州附近的沃土错过了农事,期望鄂州能够征收多少粮食,这简直就是幻想,即使是把地里的老农榨取得一干二净,恐怕也耐不住几十万大军一天的消耗。

更加可恶的事,去年大军的军粮,有一半被董文炳带到了正阳,很好。被张贵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伯颜当时差点就吐了血,他没想到董文炳进入如此不经打,直到董士选冒死突围来到军中,他才知道张贵率领均州军把董文炳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才当机立断,偷袭了鄂州,保住了最后的退路,万一被张贵取得正阳,此人好出奇兵,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事呢?再者士兵要是知道后路断了,还不闹起来。

退路是保住了,可是最重要的物质却没有了:粮食。

行军打仗,难道不需要粮食吗?

这些年来,投降的汉军越来越多,虽然也有伤亡,但汉军投降的度却远在伤亡之上。

而不幸的是,北方的百姓被蒙古人扫荡了几年,会种粮食的愁得良田已经变成了牧场,不会种粮食的却守着干旱的牧场愁。

草长得不旺,粮食又歉收,今年不知又有多少饿殍横野,可是伟大的、英勇的蒙古人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们的经济交给了比他们更加贪心的色目人,色目人层层加价,从朝廷的一两银子到他们手中就变成了十两银子。

官府?别指望官府了,官府不将你最后的一颗粮食抢走,那他就是数一数二的好官了。

在夏粮还没收上来之前,吕文焕只接到四个字:就地就食。

蒙古人?蒙古人吃奶酪,喝羊奶,烤羊肉,实在不行还可以把一些驽马给杀了,但汉人怎么行?再说也没有这么多羊肉、马肉。

听说大汗已经下令从高丽和辽东半岛运粮,但毕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他们把粮食运过来,恐怕这些新降的士兵早已造反了。

吕文焕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就打起了南岸的注意,南岸今年夏粮的丰收,他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中,当年自己大哥主持襄樊,自己主持户曹,襄樊的粮食也是这么好的,只是后来,土地荒芜了,百姓逃亡了,大哥死了,自己却降了。

吕文焕派出密探,加大力度联系了他吕家昔日的旧部,让他们念在旧情之上偷偷卖给他一点你粮食,这其实也是无可厚非,再说大元朝现在声势这么大,谁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另一路密探却假装粮商,来到鄂州附近的村寨、小城收购粮食,这些所谓的粮商人生地不熟,只好找一些熟悉地理的地痞帮忙,只是这个密探运气不好,偏偏就找到了白虎汤。

黑杨这次冒险渡江,也是被逼无奈之事,虽然有不少人答应了卖给吕文焕粮食,也有一些假扮的粮商收购了不少粮食,可无奈的是大宋朝廷对沿江防线越重视起来,特别是张贵直辖的均州和房州,不少来密探假扮的粮商都是有去无回。

这次,一个假扮的粮商传了一个消息回来,说这个偏僻的小村落今年也得了丰收,大概可以收到一百多旦粮食。

一百多旦粮食,往常来说简直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只是现在就等着粮食救命啊。黑杨也没有办法,马上和他们约定了今晚冒险过来取粮,取到粮食后就撤回北岸,在大汗还没有做好准备渡江时,黑杨可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在南岸活得更加滋润。

“大哥,”说话之人长得跟黑杨一个样,就是年纪看起来要轻一些:“你说咱们这么辛劳为的是谁?就是为了两顿饭也吃不饱吗?”

黑杨的二弟黑帆囔囔说道:“以前咱们在襄樊,虽然苦了一些,可是至少也能填饱肚子,可现在倒好,一句话就把老子给打了。”

“吕大人也真是的,都是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仁义,直接纵兵抢了就算了,还说什么仁义,自己都填不饱肚子了,还管得了别人。”

“二弟。”黑杨低声道:“你小声点,这里可不比北岸,这里还是那个杀神的地盘呢?”

“唉。”黑帆叹了一口气,道:“当初老子若跟了张大人就好了,也不用吃这个窝囊饭。”

“二弟,慎言。”黑杨的不由严肃说道:“你小子少说一句话,难道你没看得出吗?这大宋迟早还不是大元朝的天下,现在咱们投靠了是雪中送炭,往日锦上添花也没人管你了。”

“日后咱们可是大功一场,虽说不上封公侯,可荣华富贵可绝对少不了。”黑杨劝说道:“张贵那小子,得罪的人太多了,大元朝伯颜丞相可不是简单之人,迟早都会拿他开刀,别看他现在是春风得意,可是命绝对不长。”

“老子倒是乐意做一个饱死鬼,也不愿意做一个饿死鬼,窝囊。”黑帆不服气囔囔说道。

黑杨也不管他,一心赶路,只想赶紧取了粮食就回去,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妥,这毕竟是张贵的地盘。

,大宋偌大的地盘,自己怎么老是和这小子碰头。

“大人,”黑杨其中一个亲卫兵有点喘气,主要是营养跟不上,又连夜赶路,实在是有点吃不消:“应该快到了。”

此人正是负责和白虎汤接触的那个假粮商,黑杨点了点头,道:“吩咐弟兄们不要多事,取了粮食就走。”

“只是,只是。”亲卫兵犹疑了片刻,说道:“只是这地痞后来说乡亲不肯把粮食卖给他,让小的拨给他一些兄弟。”

“小的也没进一步想,于是吩咐三十名兄弟跟了过来。”

“那不是更好吗?”黑杨有点疑惑的看着亲卫,道:“有这些兄弟给我们打点头站,我们不是可以更快一些,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不过,大人……。”然而,这个亲卫小兵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惨叫在黑杨身边凄惨的响起。

黑杨临战经验也算丰富,第一时间趴在地上,噗通一声,亲卫兵的尸体刚好倒在自己面前,睁开的眼睛,疑惑的表情透出几分迟疑,又有几分不甘。一支利箭没入他的前额之中,只有箭羽在脑门前晃悠。

惨叫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个消停。黑夜里看不清楚,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弟兄遇难。

“大哥,你没事吧。”身后是二弟黑帆略带惊慌的声音:“咱们不会是中了张贵的计谋了吧?”

“别出声。”黑杨迅换了一个位置,低声道:“张贵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一个小地方而已轮不到他出兵。”

黑帆这才安静下来,黑杨等了片刻,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又过了片刻,黑杨低声吩咐道:“二弟,你带几个人绕过去,看一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前方传来了黑帆的叫声:“大哥,没有人。”

“你先回来,把弟兄们收拢一下。”黑杨低头看着眼前的尸体,突然伸手抹了一下死不瞑目的亲卫,然后用力拔出带着洁白的脑浆的箭羽。

“竟然是他。”黑杨大惊,拿着箭羽的手竟然微微抖。

黑帆好奇的接过箭羽,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小字:王。黑帆疑惑问道:“大哥难道从这支箭羽中可以看出来者何人?”

黑杨深吸了一口气,叹气道:“王坚。”

“莫非是南阳王,他不是早就死了吗?”黑帆也是宋军出身,很容易就想起了这么一个人,此人并不真就是王,只是他姓王,又是南阳人,所以他死后才有人称呼他为南阳王。

王坚作战勇敢,冲锋陷阵置生死于度外,且极有谋略,是忠顺军的得力将领。后来掌管宁远军,箭羽上刻“王”字,蒙古人没看到“王”字箭羽,不战而逃。

“他是死了,可是他的家兵还没死,听说此人还留下了两个孩子,莫非在这里的人就是王家的家兵和他的后人。”黑杨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

黑帆有些不明白,问道:“大哥,王家兵可不简单,不若咱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黑杨忍不住兴奋,瞪了一眼黑帆低声道:“二弟,咱们家的荣华富贵来了。”

“十多年前,王坚在合州,调集属县十七万人,增筑钓鱼城,设防坚守。开庆元正月,蒙古的大汗蒙哥派降人晋国宝到钓鱼城劝降。王坚把晋国宝押到阅武场,斩示众,军声大振。”

“大哥,你想说什么呢?”黑帆看着自己大哥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奇问道。

“到了七月,蒙哥汗以马军寨之马鞍山为桥头堡,向钓鱼城内城起进攻。王坚指挥部下,用投石机击中蒙哥汗,崩于钓鱼山。”

“蒙哥汗战死之后,进军鄂州忽必烈和进攻漳州的塔察儿,以及占领了大马士革,正在与古埃及马木路克王朝军队作战的旭烈兀,为争夺汗位而匆忙回师。”

“如果蒙哥汗不死,那么大宋还能不能残存到现在还两说。”黑杨感叹道:“所以,大元朝自上而下莫不想取王坚的性命。”

“即使大家都知道王坚死了,可是没见到他的尸体,蒙古人一日就不放心。所以,这次咱们若能抓住他的后人。”

黑杨不说话,但话中的意义却不言而明,纵使黑帆再愚蠢,也想到了日后家族的兴旺。

“大哥,对方若真是王家的后人,咱们能行吗?”黑帆像打了鸡血一样,不过地上的尸体还是提醒了他:“要不咱们先守在这里,派人通知吕大人。”

“告诉了吕大人,还有咱家的好处吗?”黑杨早就想离开吕文焕,瞪了他一眼,道:“刚才大哥看了一下,大概失去了不到二十个弟兄,也就是说对方可能就只有二十人。”

“眼看就要天亮了,只要咱们抱在一起冲过去,任凭对方有三头六臂也跑不掉了。”

“都给老子听好了。”黑杨低声吆喝:“大伙都围在一起,他们也没多少人,杀一个人,老子赏你们五两银子。”

“杀两个就是十两,杀三个老子让你们官升一级,老子说得到做得到。”

这些蒙古汉军也不是都是他的亲信,他跟吕文焕降了蒙古,并没有带走多少部下,只是后来才招募了一些,又从降兵力挑选了一些,这些人平素也不是很愿意听话,刚才不明不白飞又死了十几个人,就更加不愿意了。

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次黑杨下了血本,这些蒙古汉军降了元朝后,本领没提高多少,但胆量却大了一些,或许是被重赏撑大了。

大伙吆喝着就往前冲去。

“噗嗤,噗嗤。”走在最前面的士卒,伴随惨叫倒了下去,这些蒙古汉军刚积累起来的勇气,马上化为乌有。

“都给老子上,他们没多少人。”黑杨大喝一声,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在跟前轮了一圈:“那个敢后退,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了。”

“冲。”蒙古汉军被逼无奈,前是死,退后更是活不了,只好眯着眼睛往前冲去,反正现在天也是朦胧,看谁的运气不好而已。

等黑杨冲了过来,眼前又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不过却可以隐约看到山谷之中的小村寨:“给老子冲过去。”

这些人总算是有了目标,憋住气就往前冲,声势听起来颇为浩大。

“小姐,走吧。”此时,护卫队的头领不知何时已回来。

王清惠皱了皱眉头,头领连忙道:“小姐,对方的攻势太猛了,在下担心他们另有企图。”

“这小村寨无险可守,这些小山丘又不堪敌人强攻,为了保证小姐的安全,还请小姐赶紧离开。”护卫队的头领行事也比较果断。

王清惠摇头,道:“再等等,等到他们到了咱们再走,无论怎样都要把这些人引开,要不然整个村寨的乡亲就完了。”

头领见王清惠说得坚定,也没有了办法。

蒙古汉军过来的度实在是惊人,很快就冲到了村寨,然而此时村寨中所有的人都躲了起来,就连刚才所谓的王家后人也没有了踪影。

“给老子搜,夜里他们跑不远。”黑杨已经被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冲晕了头脑。

“大哥,不能分散行动,这些人狡猾得很。”黑帆连忙劝说。

“还看什么看。”黑杨怒道:“给老子搜,搜,杀一个人,老子赏十两银子,杀两个人,老子官升一级。”

众人一听,眼睛红红的散了开去。

“放。”丛林之中,王清惠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蒙古汉军。

“噗嗤,噗嗤。”这一对蒙古汉军应声而倒,然后惨叫声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小姐,你这是何苦嗯?”护卫队的头颅摇头道。

“再不把这些人引过来,这些村民就要遭殃了。”王清惠有些委屈,这原本不应该由他承担的职责,但是她不得不承担起来。

众人只好仓促撤离,然而此时天已逐渐放晴,他们在山林中奔跑毕竟要留下痕迹,这些蒙古汉军就跟着痕迹追了上来。

“放。”王清惠略带颤抖的声音,显示了她的疲倦,她虽然好强,但毕竟是宫中的女官,体力怎么能够与这些常年混在军中的人相比。

还有就是王家的这些家兵,都是三十四岁的人,毕竟是岁月不饶人,他们拥有经验,拥有技巧,但体力却渐渐离他们而去。

幸好这些蒙古汉军也是赶了半天的路程,又是营养跟不上,要不然早已追上来,然而即使这样,离他们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小姐,你和少爷先走。”护卫队的头领准备使出断臂本领。

“别说了,要死就大家死在一起。”王清惠大声喊道,仿佛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她说话。

“好,果然是大帅的子女。”头领知道王清惠的脾性,仰天长啸:“大帅死后,咱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厮杀一场了,只是愧对大帅,不能保护好小姐和少爷。”

“这都是我们的命。”王清惠看着还是迷迷糊糊的王小虎,突然觉得非常疲倦,此刻的她,很想很想有一个结实的怀抱,保住她。

“杀。”头领大喝一声,腰间的大刀如百炼闪亮而出。

第十四章京城来客(4)

第十四章京城来客(4)

“杀。”王清惠无力的呐喊,同样疲倦不堪的护卫紧紧的把她和王虎围在一起,不停有人倒下,但却没有人呻吟,没有人惊恐,仿佛这无尽的杀戮就是他们的归宿。

黑杨一脸兴奋,高声喊道:“给爷注意了,抓活的,抓活的。”

“,别放箭,心点,伤了你子可赔不起。”黑杨瞪了一眼身边的兵,吆喝道:“给老子心一点。抓活的,老子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足够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疯狂,对于一个将近一年没有拿过饷银,没有吃过一顿好饭的兵,一百两就如天上的星星,遥远得不可及。

“姐,都怪虎不好。”王虎终于清醒过来,带着哭泣的声音道:“虎不该喝酒,虎不该不听话,虎不该怂恿姐出来。”

“姐,你说张大人会不会过来救咱们呢?”

王虎年幼的心灵,有一个清晰的印象,仿佛所有的困难,在张贵面前都不是困难,张贵那结实的肩膀,仿佛可以为他遮住所有的风雨。

“虎,都怪姐姐不好。”王清惠无力的靠在一棵大树旁边:“姐姐不该带你出来,姐姐要是再坚持一下,虎就不会出来了。”

“虎不怕,待会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丢了爹爹的脸。”

“姐,我们不会死的。”王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张大人会来救我们的。”

是吗?王清惠心上荡起了几分清漪,那是一个关于幸福的清漪。

“虎,你真他**的是老子心中的蛔虫。”突然,山中一个声音震耳响起:“黑总管,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孩子算得了什么?有种就找你矮张爷爷的麻烦。”

“大,大哥是张大人,是张大人。”不单单是黑帆,黑杨所率领蒙古汉军,都停住了脚步,竟然缓缓的向黑杨身边靠了过来,仿佛那个响亮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魔力。

黑杨看着王清惠,眼睛差点没冒出火来,这可爱的幸福,离他竟然是那么近,有了这两人,从此以后他就不用再受吕文焕的气。

“还不走。”那个声音愤怒道:“是不是一定要逼老子出手,,念在昔日同僚份上放你一马,你给脸不要脸是吗?”

黑帆脚一软,差点没跪下去,黑杨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三个人影从朝霞中走出,领先一人不是张贵又是谁。

却见张贵身边站着两个高大的壮汉,壮汉手执大盾,这两面大盾和其他的盾牌又有差别,大盾四周被磨得锋利无比,在朝霞下闪闪亮。

而张贵却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施施然的向着王家兄妹走去,除此之外,他身边竟然没有第二个人。

四周的山林,寂静得可怕。

“末将黑杨见过张大人,久别不见想不到张大人风采依旧。”黑杨拱手作揖,眼睛却灰溜溜的转了好几圈。

张贵皱了皱眉头,突然向身边的两个壮汉挥了挥手,只看到两人突然迅奔跑起来,众人没想到对方说出手就出手,哪里还能够反应过来。

“嘭”两声,其中一个兵直接被撞飞,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叫,就去见了长生天,另一个却正是黑杨的二弟黑帆,这人虽是一条筋,但是蛮力有几分,见大旗向他冲过来,反应竟然也不算慢,用肩膀顶住大盾。

“嘭”的一声,一股鲜血却从他口中喷出来。

“是不是认为老子就只有几个人,拿你们没有办法了。”张贵怒道:“还不给老子滚。”

黑杨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咬了咬牙,跺脚道:“撤,今日蒙张大人开恩,后会有期。”

这些人竟被张贵他们三人吓得不轻,听到黑杨说话,还不赶紧四个脚走人,黑帆迟疑了片刻,却矗立不动。

“二弟,还不走,留在这里丢脸是吗?”黑杨拉了拉黑帆,却现这个对自己向来言听计从的二弟,一动也不动。

黑杨愣了一下,想起平日里黑帆对张贵的敬仰,却放手离开,低声道:“二弟,保重。”

张贵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却看到黑帆“噗通”跪了下去:“张大人,在下黑帆,请张大人收留。”

“滚。”张贵狠他们欺负王虎和王清惠,怒道,他为人向来是没什么无冤无仇的狠,只是对方既然是敌人,自然没有同情敌人的意思。

“大人,”黑帆猛磕头:“请大人收留,请大人收留,请大人收留。”

说话之间显然是动了气,血不停从口中喷出,每磕一下头,就吐一口血,端得是血腥可憎。

“大人,”大旗见他蛮可怜的,又敬佩他的蛮力,劝说:“大人,这位兄弟既然有这份心,不若收留他吧。”

“哼。”张贵却不说话,走到王清惠和王虎身边。大旗跟从张贵一段时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赶紧上前扶起黑帆。

可怜王清惠已经累得抬不起头来,反倒是王虎高兴的咧嘴笑道:“张大人,虎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张贵无奈的笑了笑:“你子就知道卖口乖,当日箭无虚的英雄跑哪里去了,老子看了一会,你的准头可不怎样哦。”

“大人,大人,你,你还看了一会。”王虎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想道:“大人果然是算无遗策,连这个时间也预留出来了。”

“嗯,好臭,然来是喝酒了。”张贵刚走到王虎身边,一股浓郁的酒味冲进他的鼻子:“还是咱们均州的烈酒,看来你子口福不浅嘛?能耐也挺大的啊。”

护卫队的头领,连忙拱手作揖,道:“在下王文建见过张大人,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所趋,在下无所不从。”

“王将军言重了。”张贵连忙还礼,当年王文建可是王坚身边的一名顶梁猛将,攻城掠池杀人无数,张贵出了名的算计人,早已通过京城的内线,把这伙人的身份都莫得一清二楚了。

甚至连他们的后路也想好了,只等他们来了江陵之后,就想办法把他们留下来。

王清惠出京城,张贵又怎么会不知道,要是这样,京城的那伙内线可就要被杜浒砍头了,他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敢在自己地盘动手,他一时倒也没有想到对方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多管闲事的碰到了铁板。

张贵得知王清惠出了京城后,马上带了梁顾和大旗两人急急忙忙沿路过来,准备在路上接应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想不到碰到了这么一回事。

张贵来得匆忙,只带了梁顾和大旗两人,眼看调兵遣将是来不及,只好故作神秘,想不到还真把黑杨吓跑了。

“你来了。”王清惠无力的看着张贵,朝霞之下,那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充斥着无尽的光彩。

“我来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王清惠差点没哭了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苦累,瞬间便化成幸福。她觉得此刻是她一生中最轻松的时刻,她很想睡去。

“姐,姐,你怎么啦。”王清惠迷糊的听到几声急促的声音,暗中提了提神,却变成了另外一个焦急的声音:“清惠,清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随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抱了起来,王清惠有点紧张,最终失去了知觉。

王清惠觉得自己在天上飞,她很的时候父亲就不在身边,直到景定元年,贾似道丞相妒忌父亲的战功,让皇上把父亲召回京城临安,自己才得以和父亲相处,也就是这个时候,父亲的妾才给她带来虎,然而好景不长,景定五年,父亲却得了重病去世,爹爹病死前把自己送到了宫中。

自己从就没有了爹娘,幸好爹爹在军中威信尚可,自己在宫中的日子才好过,过了几年,父亲忌日,自己和虎在老家人的带领下前往合州,然而却困在襄樊,这一困就是几年。

自己还清晰的记得,去年离开襄樊时的激动,若不是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自己或许一辈子困在襄樊?又或许早已死在乱军之中,自己是在襄樊吗?

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自己怎么会想到他呢?自己现在在哪里呢?

王清惠在天空中无意识的飘着,她终于记起,去年年底,阳逻城堡大战,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私自出征,以弱敌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截断了鞑子的后军,鞑子不得不退兵。

但是,让自己想不到的是,满朝的相公都说要杀了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自己很害怕,那人虽然讨厌,然而却救了自己,救了虎。

于是,自己找到了皇太后,在她面前说那人的好,又说那人立了大功,把那人的功劳细细的给皇太后说了一遍,到了最后,皇太后把皇上叫过来,饶了那人一命,并且让那人当上了荆湖置大使,最后,皇太后才笑着说道:“清惠,你今年都二十四岁了吧,在宫外这个年纪还没嫁人,可是会给别人说闲话的了。”

“太后。”王清惠有点羞赧,道:“太后笑话了,清惠得以服侍太后,是清惠的福气。”

“当年你爹爹把你送进宫,再三嘱咐哀家,说一定要为你找一个好娘家。”皇太后为人善良,整个大宋的人都知道:“可是前些年你在宫中时年纪还,哀家怕你出宫后会被人欺负,后来在襄樊困了几年,哀家都以为你遇难了,可怜天开眼,你终于回来了。”

“哀家也算是对得起王将军了,王将军一生为了国家,哀家一定要为他找一个好女婿。”皇太后爱怜的看着王清惠,道:“只是这一年拖一年,哀家却是不愿意放你走啊。”

“太后。”王清惠眼睛有点湿润:“清惠以后就服侍太后。”

“呵呵。”皇太后笑了笑,道:“你前段时间在哀家面前,把均州的那个矮张说得天下地上绝无仅有,哀家倒有心想看一下他了。”

“可是,局势未稳定,那人又是能干之人,现在离开倒可惜了。”皇太后若有所思看着王清惠,笑道:“哀家若没记错,清惠你笔工不错,不妨你代哀家去一趟江陵,画几张画像回来。”

“太后,”王清惠连忙磕头道:“宫中事务众多,清惠不能离开太后。”

“去吧,去吧,总有一天你得离开哀家。”皇太后笑了笑,道:“哀家总要知道,能挽救大宋江山的臣子长得什么样,也好让朝上的相公看一下,这天下的英雄,并不是他们说得这样不堪。”

王清惠很疲倦,觉得自己全身软,是了,自己现在在哪里呢?是在宫中吗?

不好,要杀人了。王清惠猛然醒来,却看到面前一个紧张却带着微笑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你醒了。”声音有点高兴,有点激动,但脸上还是淡淡的微笑,仿佛是说着一件一点也不重要的事。

王清惠突然有几分难过,扭过头去不说话。

那人脸皮真厚,淡淡说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端一碗粥。”

“我不饿。”王清惠赌气说道。

“睡了一天一夜,还不饿啊。”那人打趣道:“算了,不饿的话你就休息一下,我出去做点事。”

那人说完,也不再看王清惠,转身离开,王清惠嘟起嘴,委屈的眼泪就要留下来,没良心的家伙,你也知道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就能不饿呢。

那人刚出去,门外窜了一个人进来:“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还是自己弟弟好啊。王清惠幼的心灵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醒就醒了,什么叫做终于醒了。”

“你可不知道,姐你昏迷过去,张大人可紧张了,抱着你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还为姐守了一天一夜,张大人早上才出去熬了一锅粥,说姐你今天早上要醒过来,醒过来肯定想吃东西。”

“哼,谁稀罕了。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他有这么好心吗?”王清惠心中甜丝丝的,他怎么就知道我今天早上要醒来呢?可是她的嘴巴却硬得可以炸烂一堵墙。

“姐,你真的醒了,这就好了。”有一个人闯了进来,却是护卫队的头领。

“王大叔,辛苦你了,兄弟们都好吗?”王清惠第一时间问道。

王文建笑道:“都好,都好,虽然有些兄弟受了点伤,不过有咱们家里的药,好得快,现在基本都没什么事了。”

黑杨为了立功要抓活的,蒙古汉军总有点放不开手,所以这些护卫虽有几个受了伤,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死去,也算是奇迹。

王清惠突然闻到一股香味,一种带有清淡的香味,有米香,有草菇的香味,貌似还有一些肉糜的味道,肚子不由自主响了起来。

“张大人熬了一大锅粥,让在下取了一些分给受伤的弟兄们,弟兄们都说不错,所以又让在下过来取了,姐若是没事,在下就出去了。”

“出去,出去。”王清惠莫名其妙的烦躁,却听到王文建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道:“这粥熬得真香,可惜也没多少了,要不然让其他弟兄们也尝一下。”

王清惠想哭的心都有了,刚才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可此刻却已经饿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这个时候王虎偏偏说道:“姐,我吃得好饱呢,我一下子吃了三大碗,现在都走不动了,我留下来陪姐,让张大人去睡一会。”

“谁要你陪,快出去,快出去。”王清惠忍不住就要流眼泪了。

隔了好大一会,王清惠突然又闻到了一种香味,一种很淡的清香,仿佛就在鼻子出现。侧耳听了一会,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由怒道:“王虎,你还当我是你姐不,让给你出去你就出去,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王清惠说完,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噌”的一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却看到那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对着自己笑,手中端了一大碗粥,正冒着香味。

“啊。”纵使王清惠平日也是野蛮贯了,此刻真的想找一个洞钻进去,或许是一下子撞头死了算了。

“清惠,吃点粥吧,这粥熬了一个早上了,味道刚刚好。”那人微笑着。

王清惠此时却觉得那个笑容真好,真甜,真让自己放心。

“你,你欺负人。”王清惠有点想哭,但最终却没有哭出来,因为那人的汤匙已经来到了自己嘴边。

“好啦,看你还有气力,不如吃点粥好好睡一觉。”那人轻轻吹了一下,把汤匙放到自己嘴边。

王清惠不由自主睁开嘴巴,汤匙轻轻送进,一边说道:“心点,还热吗?”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王清惠有点尴尬,除了时候,没有人对她这样。

“呵呵,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手上也没几分力,我还怕你打烂了碗没钱陪呢,不如留点力气,把这碗粥吃了。”那人说的话好像带有一种魔力,让王清惠不忍心拒绝的魔力。

王清惠乖乖的张开嘴巴,一口一口的喝着稀粥。不一会儿,一大碗稀粥都让她喝完了,王清惠不好意思说道:“粥真好喝,还有没有呢?”

“你现在不能吃得太饱。”张贵摇头,道:“大饿不能太饱,听话,好好睡一觉。”

“睡不着。”王清惠嘟着嘴说道,其实心中还是惦挂着刚才吃的粥,又想张贵能够留在她身边多陪她一会。

张贵沉思了片刻,道:“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保管你没有听过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做石头记……”

门外,王文建泪流满面,在他身边是同样泪流满面的王虎。

“大人,姐终于长大了。”

第十五章京城来客(5)

第十五章京城来客(5)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石头记中一首好了歌,让王清惠沉睡过去,即使她醒来,也还是念念不忘。王清惠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落时分,睡了一觉,又吃了张贵熬得稀粥,王清惠肚子虽然又饿了,不过精神却很不错,看了一下床边虽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但王清惠却不觉得遗憾,不觉得失落,因为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王清惠轻轻的揭开被子起床,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的闷气吐出去,然后又松了一下手脚,这才走出门外。

日落西下,金黄色的光芒洒遍了整个山谷,远处的山林,朦胧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慢慢的将视线拉了回来,却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金色的光芒照到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片神秘的光彩。

王清惠一下子看得迷糊了。

张贵虽然有些疲倦,还很无耻的盗用了红楼梦,但是心情却非常的愉悦,王清惠甜甜的睡在眼前,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累了,毫无拘谨的睡了过去,嘴角还带有一丝微笑。

张贵自己也不清楚,情愫从什么时候开始系在这个开朗大方的、勇敢善良的还带有一丝调皮的女孩子身上,是襄樊的箭无虚发吗?是均州的惜惜告别吗?还是日后的书信传情,又或许是她无时无刻的为自己辩解,对自己的信任?

张贵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看到她无依无靠的被黑杨围攻时,自己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救她,而且也相信自己能够救得了她。

是的,自己成功了。

好了歌,神仙也不如自己。

张贵真想抛开人世界的一切烦嚣,静静的和心爱的女人,拥抱在这个小山村里,就这样度过一生一世,因为外面的世界,千百年之后还是一个样子。

自己只不过是历史的一个过客。

这一刻,张贵心中充满了平静,充满了爱。

“大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个汉贼已在外面跪了一天一夜了,在下看他也是可怜之人,又是诚心投靠。”

“而且昨日围攻之时,此人也多手下留情,在下看他也是善良之辈。”

王文建皱着眉头,从昨天到现在,黑帆不顾身上的伤,一直跪在房子前面,难道眼前此人,真有如此的魅力,可以让一个敌人,死心塌地跟从:“此人伤势未好,再跪下去,恐怕会留下祸根,到时就算是能好起来也算是废了。”

张贵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帮王清惠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深深吸了一口气:“矮张又岂是铁石心肠之人,只是唯恐此人有反复之心,又恐是吕文焕留下来的探子,不得不谨慎啊。”

“北岸旱灾已成,恐怕战火不久将重开,矮张不得不谨慎啊,还请王将军多多见谅。”

“不敢,不敢。”王文建摇头道:“张大人言重了,张大人深思熟虑,在下敬仰,如今在下只不过是草民一人,当不得大人将军之称,当不得啊。”

“王将军若有意,荆湖任何一军皆可由将军选择,就算是均州军,王将军若愿意,矮张也是举手欢迎。”张贵试探道:“王将军乃我朝猛将,这样的猛将当不得将军,还有谁可以当得?。”

王文建叹气,道:“十几年了,在下一股傲气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张大人如此厚爱,在下实在是惭愧。”

“唉。”张贵也叹气,道:“矮张看小虎,日后必然是从军之人,就算是清惠,若愿意也是军中的梁红玉,王将军难道就愿意看到他们身涉险地?”

“这个?”王文建愣了一下,才道:“在下虽然答应了王将军,定要保护清惠和小虎两姐弟安危,只是,只是……。”

“呵呵,此事日后再说,日后再说。”张贵打断了王文建的话,笑道:“矮张这就去收了这鲁莽之辈,看他是否真心投靠。”

王文建总觉得有点不妥,不过却没有往深一层思考,待到日后才发现自己被算计了,见张贵走了出去,只好也跟在身后。

“大人,请收留黑帆,黑帆宁死效忠,为大人当枪挡炮,在所不辞。”黑帆虽然愣,但并不是没有脑子,看到张贵向他走来,估计事情也成了一半。

张贵皱了皱眉头,看到黑帆脸色苍白,知道他是内伤未好,又是不顾伤势跪了一天一夜,心中倒有一些惭愧,连忙上前几步,扶起黑帆,道:“黑统领,你这又是何苦呢?黑总管在蒙古汉军中的地位也不低,他也不忍心看到你兄弟分离,你留在蒙古汉军,他日必有出头之日。”

黑帆一听,挣扎着又要跪下去,一边道:“黑帆是一个鲁莽之人,不知道张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黑帆一心投靠大人,还请大人收留,还请大人收留。”也不知道黑帆抽了哪条筋,一个劲儿就说着这话。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狠和爱,你说一下你为什么就一定要投靠我张某。”张贵扶住黑帆,认真的看着黑帆,若是他有半点闪烁,张贵就马上废了他。

然而黑帆毕竟跪了一天一夜,嘴唇由于干渴而裂开,一丝丝血丝渗透了出来,双膝发麻,怎么也站不稳,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帆又要跪下去磕头,张贵连忙扶住他,挨着他身边坐下来:“你要想投靠老子,这些繁文缛节就先去掉吧。”

黑帆挠了挠头,只好拱手道:“大人,小的不会说话,只觉得跟大人打仗,不用拘谨,无拘无束,不要挨骂。”

张贵皱了皱眉头,看到黑帆一脸的真诚,相信他没有撒谎,问道:“你也看到,大元朝数十万大军整军待发,说不定到了冬季,鞑子整军完毕后将会再次南下。”

“我大宋可是危在旦夕,岌岌可危,说不定哪天就是灭国之日,你留在大元朝,他日大军南下,灭我大宋后,你至少也是将军以上。”

“然而投靠张某,你知道老子是拼死也是也和鞑子打的,就算是不敌,老子也是要拼命的。”张贵冷冷说道:“你投靠老子,说不定哪天就是挣扎在生死的边缘,难道你就不怕吗?”

黑帆没有听出张贵语气的严肃,还是没良心的咧着嘴,认真说道:“在襄樊的时候,吕大人认为襄樊是守不住的了,然而张大人你不但守住了襄樊,还杀了无尽的鞑子。”

“伯颜大军南下,势不可挡,大哥认为大宋灭亡也就在这一次了,然而大人不但杀了大元朝的董文炳大将,还截断了大元朝的退路。”

“更重要的是烧毁了大元朝半数以上的粮食,逼得伯颜不得不退兵。”

“黑某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是却看得很清楚,只要有张大人在,大宋就一日灭不了。”

“大宋既然灭不了,那大元朝呢?”

“哼,你倒是挺会自以为是的。”张贵有点愤怒,道:“你既然看得这么准,难道你就不担心老子把你杀了,或许让你做替死鬼?”

“不怕。”黑帆摇头道:“张大人若是把我杀了,我也认了。”

“好,好,好。”张贵冷笑,道:“你胆子倒不小,不过老子现在告诉你,我均州军、我荆湖凡我张某属下,皆要为大宋死战,为了大宋,老子就算是死也是愿意的。”

“老子要你亲口告诉我,为了大宋,老子就算是死也是愿意的。”

“为了张大人,老子就算是死也是愿意的。”黑帆改了托词。

“不,是大宋。”张贵认真的看着黑帆,道:“只有国才有家,无论大宋什么样子,老子终究是大宋的人,老子愿意为大宋献出自己的命,不是因为它有一个皇上,不是因为它有一个丞相,只是因为,大宋是老子的生的地方,老子就算是死,也是愿意的。”

“千百年后,老子为大宋而死,依然会有人记得。”

“大人。”黑帆跪了几个响头,却不再说话,没有人看到,他泪流满面。

在张贵的身边,王文建心中思绪暗涌,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曾经的游侠,一个曾经的混混,怎么就会变成一个心怀国家,宁愿为大宋而死的将领。

自己,是否太过于自私了?

在不远处的房子里,王清惠摊开画纸,把这个瞬间入画,她要告诉皇太后,这是一个值得自己骄傲的男人。

“哎呀。”张贵突然跳了起来,撒腿就跑:“奶奶的,老子熬得汤好了。”

“王将军,这人就交给你了。”

随后,在王文建和黑帆的目瞪口呆中远去。

“黑大人,王某这里有些军中的良药,还请黑大人内服外敷,不要轻易动气,过两天就会好了。”王文建只好上前,对黑帆说道。

“王兄弟,黑某可不是什么大人。”黑帆摇头道:“多谢王兄弟,对了,刚才张大人说什么来着?”

“没,没什么。”王文建哑口无言:“想必黑兄弟肚子也饿了,张大人早上熬得稀粥还有不少,我跟你去先吃点稀粥。”

“张大人还说过,大饥不能大饱。”

“张大人难道真是天神下凡,要不然怎么什么都懂。”黑帆眼睛发亮,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但此后的战场上,总会看到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为张贵冲锋陷阵。

等张贵盛好汤来到王清惠身边,王清惠的画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只见夕阳之下,一个年轻的将领激扬的说些什么,孔武有力的手在空中画了一道斜线,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坦荡、忠诚和坚定。

“喳喳,画得真好,我怎么就没发现,老子原来长得怎么就这么帅呢?”张贵放好汤,把能量耗尽的王清惠扶到床上,埋怨道:“看你刚醒过来吧,也不知道爱惜身体,要是累坏了身体怎么办,再说要把我画得这么帅,可不容易啊,一定是消耗了不少能量吧。”

“噗嗤”的一声,王清惠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嗔怒道:“看把你美得,你又怎么知道奴家画得是你。”

“奴家”两个字把张贵叫得心痒痒的,忍不住拉了拉王清惠的手:“你看,这神情,这鼻子,这嘴巴,这意气风发的样子,除了老子,估计也没第二个了。”

“对了,清惠,你什么时候画竟然画得这么好,要是我早点知道,就不用自己画得辛辛苦苦了。”张贵想起自己在均州小报的连环画连载,诉苦。

王清惠脸蛋大红,用力想抽出手,但张贵激动之下,她怎么可以抽出呢?于是只好作罢,从了这个混蛋,低声道:“奴家从小作画,后来被父亲送进了宫中后,宫中的老师就更多了,奴家没事也就学,也没你说得这么好。”

张贵摇头道:“喳喳,这还不好,谁要是敢说我家清惠画得不好,老子就把他嘴巴打烂。”

“谁是你家清惠了。”王清惠大羞:“奴家还没嫁呢?”

然而,她说完这句话时更加觉得不妥,脸瞬间红得发绕,用力睁开张贵的手,怒道:“你,你耍流氓。”

张贵被女人的喜怒无常吓住了,讪讪笑道:“清惠,肚子饿了吧,喝点汤,这汤我熬了几个时辰了。”

王清惠向来大方,开朗,这次也被张贵闹了一个大红脸,说什么也不用张贵喂了,接过张贵的汤喝了起来。

原本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汤,然而刚喝了一口却愣住了,味道浓却显得清淡不寡口,仔细看了一下,竟然是普通的鹌鹑、玉竹和百合。

王清惠也不顾失礼,三两下就把汤喝完了,然后又吃了一些白饭和一些蔬菜,虽然仅是素菜,但不知道张贵怎么竟然弄出肉味来。

王清惠不由多吃了几口,等她放下碗后才发现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坏了。”王清惠暗中叫了一声不好,自己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这样失礼呢?日后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吃,吃饱了吗?”张贵笑道:“你饿了一整天,要是我连碗也吃了。”

王清惠有点不好意思,无力分辨道:“往日,往日奴家吃得很少的。”

王清惠尴尬得想哭了,脑瓜迅速转了起来,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件大事:“对了,奴家差点忘记了一件大事。”

“哦,”张贵知道她向来有主见,不是平常的女子,又在宫中能够接触到信息的最高点:“是什么事?”

“奴家在此之前抓到了一个地痞,”王清惠把在小山村遇到的事给张贵说了一下,最后才道:“奴家担心这个白虎汤被鞑子救走,于是审讯了他,却得知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南岸有人勾结吕文焕,暗中向他输送粮食。”

王清惠暗中偷看了张贵一眼,却发现他没有半点的激动和愤怒,完全不像自己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惊讶。

“你,你早就知道了?”王清惠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

张贵走出门外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把门拉上,最后才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吕家的旧人,他们不忘旧情,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可是他们向吕文焕输送粮食,这是,这是叛国。”王清惠有点愤怒,想不到张贵竟然是这样的人,他竟然一早就知道有人向吕文焕输送粮食而不加阻拦。

“没有这么严重。”张贵却摇头安抚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王清惠指着张贵,骂道:“亏你还说什么为大宋死而无憾,想必你都是骗我的,骗我的。”

“你,你给我滚出去。”

张贵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突然一把拉住王清惠,笨拙的就向王清惠吻去,想必是看的电视多了,竟然准确击中。

王清惠全身一愣,呜呜的叫了几声,挣扎了一会,身体终于软了下去。

良久,或许又是一瞬间,张贵依依不舍的放开王清惠,但还是紧紧抱住她,喃喃道:“清惠,你要相信我。”

“呜呜,呜呜,你就会欺负人。”王清惠迷糊说道,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贵低声道:“清惠,别生气,我可以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嗯。”王清惠像一个小女孩一般,头靠着张贵的胸口,脸快要烧了起来。

“鄂州有蒙古汉军二十多万,单是吕文焕手中就有超过十万人。”张贵低声说道:“现在北方大旱,粮食是肯定不够吃的,鞑子没有粮食吃了,会怎么办呢?”

王清惠静静的听着张贵说话,乖巧的点头或摇头:“粮食不够吃,那肯定要抢了,可是北方百姓的粮食,几乎都被他们抢完了,要枪只有向南方抢了。”

“如今,阳逻城堡大战刚过,我大军整军未完成一吕文焕破盘子破摔,不顾部下生死,决意要南下,我大军虽然能够守住南岸,可是伤亡肯定会很大。”

“但这些伤亡对蒙古人来说,却是不伤筋骨,只要他们的蒙古骑兵伤亡不大,他们随便就能够拉起一支汉人的军队,愿意为他们效忠的汉人可不少。”

“如今之计,不如给鄂州的蒙古汉军输送一点粮食,让他们吃不饱,但又饿不死,这就安抚了吕文焕的情绪,让他不要兵行险着。”张贵笑得有点阴:“如此之下,久而久之,这些人的意志就会消沉,身体就会损害,体力就会不足……”

“坏蛋,你是说,他们向吕文焕输送粮食,你都是知道的。”王清惠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神通广大的张贵。

张贵骄傲说道:“在老子的范围内,他们一脚踏两船想逃过老子的眼睛可不容易,只是老子不但没有揭穿他们,还给了他们不少旧粮,但却控制他们的军粮,让他们折腾去。”

第十六章京城来客(6)

第十六章京城来客

“哥哥,我们这样做不是很好吧?”王清惠有点羞赧,担心道:“要是太后知道了,会不会定我们欺君之罪呢?”

“怕什么。”张贵理直气壮道:“我们两两情相悦,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均州百姓,为了房州百姓,为了荆湖百姓,为了大宋的江山。”

“再说山高皇帝远,等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时,太后想责怪也来不及了。”

“奴家,奴家总觉得这样不是很好。”王清惠咬咬牙,还是不答应:“上次你私自出兵之事,皇上不处置你,已经是天大的纵容,这次再如此鲁莽行事,恐怕,恐怕朝上的相公又会拿哥哥开刀了。”

“哼,”张贵怒道:“朝上的相公老子还不放在眼里呢,这帮碍手碍脚的家伙,他日鞑子打过来了,看朝上哪个相公敢说一声:我去。”

“哥哥,你小声点,隔墙有耳。”王清惠也知道张贵的胆子大,想不到胆子这么大:“奴家看你平常对京城的相公又是送礼又是书信问候,想不到哥哥居然是前面一套,背后一套,假呼呼得很哦。”

“冤枉啊。”张贵诉苦:“小鬼难缠啊,我对相公们之心可是真诚的。”

“噗嗤”的一声,王清惠笑了出来:“哥哥,要不还算别做吧?这样怪累人的。”

张贵认真说道:“为了大宋的江山,我不怕累。”

“我说张大人,在下职务繁忙,您老找在下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远处的均州小报主编,均州著名文人陈孚实在忍不住,道:“在下可没有兴趣看两位打情骂俏。”

陈孚为人至孝,脾气刚烈,敢说敢当,他向来和张贵打交道多了,也不怕他,张贵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有点创意的漫画家,走了狗屎运的著名作家。

《石头记》到现在为止,虽然只有仅仅的五章,但就这五章的《石头记》,已经在均州、房州、荆湖地区引起了不少轰动,随着均州小报的不断扩展,陈孚相信,京城甚至整个大宋都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大宋对文人学士向来抱有容忍之心,甚至可以纳之心,张贵私自出兵,这么大的一件事,难道皇上就真的可以轻易放过他吗?

“张至诚的《西游记》,皇上应该看过吧。”扬州的李庭芝为了张贵之事,专程回到朝廷:“此子性格虽然有点不羁,但毕竟是饱读诗书之人,又岂会做出对朝廷不利之事?”

度宗年纪大了,耳朵顺了,虽然还是孱弱无能,但荒yin有心无力了,整天宴坐后宫,与妃嫔们饮酒作,然而喝的酒又是张贵送来的均州美酒,不由点头道:“李爱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朕观《西游记》一书,虽满篇皆是荒唐之言,不过也不亏为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

“朕观其中诗词歌赋、音调韵律整齐,此人倒是一个有心之人,只不过太过于市侩,倒是可惜了。”

李庭芝听度宗说话的语气有点淡,知道张贵算是躲过了这一关,笑道:“皇上得知,张贵原来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介游侠而已,行侠仗义倒有几分热情之心,后来襄樊局势不稳,在下才让他出来为皇上分忧。”

“想不到张贵二话不说,毁家纾难,变卖家产,招募义军。”李庭芝感触道:“这都是皇上所知道,老夫今日不过多了几分感触而已。”

“李爱卿多虑了。”度宗平日虽然不好,但李庭芝毕竟是镇守扬州的大将,朝廷的能臣,本领是摆在眼前:“朕也不是要为难张贵,只是他私自出兵,朕有违祖规,对朝廷上的相公不好交代啊。”

“张贵乃均州节度使。”李庭芝尊敬说道:“为皇上分忧,是他的本分,就算没有皇上命令,张贵能不顾自身性命之忧,抓住时机出兵,抗击强敌,臣认为张贵当赏啊。”

“不满皇上,鞑子能战善战,朝中避战之人甚多,张贵虽私自出兵,可是勇气可嘉,功劳可赏,我朝中将士亦当以他为傲。”

度宗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最后李庭芝又把张贵在襄樊的事给度宗细细说了一遍,这才把度宗的防备之心去掉。

陈孚虽不知《西游记》一书竟然为张贵立下了如此大功,但知道《石头记》一出,必然会给张贵扛起一支大旗,文人的大旗。

“大人,你《石头记一期的文章呢?”陈孚想到这里,也不管张贵找他过来是什么事,也不管刚才张贵和王清惠的打情骂俏,逼稿,道:“您老回来都差不多旬日,就给了五章的稿子,这不是让人欲罢不能?让人憎恨?”

“刚中省着用,到现在也是无米下锅了,大人你就当作好心,要不然刚中还不被均州书院的那伙人拆了这几根骨头?”

张贵骂道:“你脑瓜怎么就这么蠢,这说明了连载,难道就不会分开来发。”

“比如一章分开三四段,一天只发一两千字。你小子这个猪脑瓜。”

陈孚委屈道:“大人,你这么不是骗人吗?一天只发两个字,有用吗?”

“你以为石头记好记,哦,不,是好写啊。”张贵叹气,这么多年了,他记忆力下降得很快,脑瓜里无时无刻充满了战争,死亡:“老子告诉你,这将会是人世间最伟大的一部小说,得慢慢来,花一个十年二十年,甚至老子一辈子也耽搁在这里也不够。”

陈孚愣了一下,倒没有反对,若真如张贵所说的这是人世间最伟大的小说,花上一辈子也是轻易之事。

张贵沉思了片刻,还真让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刚中,这办法也不是没有,这《石头记》不是还有很多人物没有详细交代吗?刚中可以根据人物的性格、背景进行创作,这就叫做同人。”

“这,这行吗?”陈孚虽然知道张贵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但想不到他的思想竟然会跳跃得如此快,跨度竟然如此大。

“怎么就不行了。”张贵劝说道:“老子又不愿意请抢手,但对同人还是很认同的,只要老子同意了,就可以了。”

“什么叫做抢手?”陈孚疑惑的看着张贵。

张贵愣了一下,摇头道:“刚中,《石头记》的事先放在一边,此次找你过来,却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看到陈孚还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张贵只好继续道:“清惠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我想借助清惠到来,给荆湖地区的百姓一个惊喜,提高荆湖地区百姓的士气,好让世人知道,我们荆湖地区好儿郎也不少。”

“你看一下这篇文章。”张贵把早已写好的文章递过去,道:“具体怎样写,刚中你帮忙修改一下,但主体就不要动了。”

陈孚有点惊奇的接过文章,差点没跳起来,只见上面一行大字:吾皇太后代表王大人,替太后巡视荆湖,太后吉祥,大宋吉祥。

“这个,这个所谓的代表是巡按御史吗?”陈孚紧张问道,也难怪陈孚紧张,要知道巡按御史品级虽低,仅为正七品官,但号称代天子巡狩,各地及府、州、县行政长官皆其考察对象,大事奏请皇帝裁决,小事即时处理,事权颇重。

陈孚生活在均州接近两年的时间了,知道均州和各地大不相同,这巡按御史来了,均州恐怕就完蛋了。

“非也,非也。”张贵摇头道:“私人身份,代表而已。”

“文章中有说明,这个代表不办案,不办事,不抓人,只是四处走走,代表太后接见各地的工农士商,授予他们荣耀,到处走走而已。”

“这个,不知太后知道了没有?”陈孚有点禁忌,他这人什么都好,但是涉及到朝廷的事就紧张起来。

“太后是一个大忙人,暂时还不知道。”张贵微笑道:“不过咱们的奏折已送出去了,太后大人有大度,自然不会拿这小事为难咱们。”

“要不,咱们等太后的懿旨到了再发表好不好?”陈孚小心翼翼建议道。

“你是均州小报的主编,我曾经说过不干涉你办报。”张贵笑道:“不过,这么大的一件事,想必江陵方面的小报也有兴趣,你要是不发表就算了。”

张贵才不愿意等呢,鬼才知道这个大人有大量的太后是怎么想的,就算太后没有想法,可是朝廷上的相公又有什么想法呢?还不如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让他们折腾去。

陈孚愣了一下,这才想到,眼前之人已是荆湖置大使,地盘不仅仅是均州、房州了。虽均州小报已向江陵方面发展,知名度而且不低,但毕竟是时日尚短,很多事还没有筹措完毕。

陈孚一咬牙,道:“好,刚中就答应大人了。不过有件事,还请大人批准。”

“哦,还附带条件,说来听听。”想不到陈孚这人也变得狡猾起来。

“均州毕竟方,如今治理虽然不错,但毕竟地理狭小,不利于长久发展。”陈孚看着张贵,小心翼翼说道:“刚中知道,均州书院不少人都将要搬迁到江陵的象山书院,而大人也将要前往江陵,这样一来均州的发展必然会有所放慢。”

“刚中想把均州小报迁到江陵,并且改名荆湖日报,扩大版面,还请大人批准。”

想不到陈孚一个大文人,危机感还挺强的,而且也挺会抓住机遇,张贵摇头道:“这件事你找户曹就行了,只要户曹批准,老子想拦也拦不住啊。”

“这就是大人你同意了。”陈孚有点高兴。

张贵点头,道:“这是好事啊,均州小报能够得以发展壮大,刚中出力不少,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陈孚小心翼翼的摊开一张宣纸,道:“大人既然同意了,恳请大人为荆湖日报题词。”

“哥哥,哥哥,你怎么啦。”王清惠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张贵。

张贵脸色有点苍白,摇了摇头道:“清惠,你先出去,我有事跟刚中商量一下。”

王清惠莫名其妙的走了出去,却又调皮的躲在门口,却听到张贵暴怒:“好你一个陈刚中,你这不是忽悠老子吗?知道老子字写得不好,你这不是让老子下不了台,老子英武的形象不都给你小子给毁了。”

王清惠原以为陈孚不敢顶嘴,想不到陈孚的说话声比张贵的还要大:“张大人,你这可是过河抽桥,当初刚中说了不愿意当这个小报的主编,张大人是怎么说来着,‘刚中,你放心去做,一切有我在支持你’。”

“当初张大人的语气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好了,刚中只不过让大人题几个字,大人再三推搪,这是什么意思?”

“大不了刚中把老娘接回家去,刚中这两年也存了不少钱,省点用至少不用吃稀饭了,这两年刚中饿不死,就多谢大人了。”

“不好了。”王清惠有点担心,张贵的脾气恐怕不会这么好吧,让王清惠大吃一惊的是,张贵竟然迅速转换语气,好气说道:“刚中,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只不过在下的字实在拿不出手。”

“刚中不管。”陈孚摆起谱来:“今日大人不写也得写,写也得写。”

张贵一咬牙,道:“要不,要不老子再给你几章石头记。”

“那不是刚中的事,”陈孚显然是铁了心要张贵题字:“刚中就要大人题字,当然有稿子也好。”

“好,不过先说话了,刚中不能笑话,老子这辈子的形象,算是毁在你小子手中了。”张贵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这不是拿自己不开心吗?

“大人言重了,大人文笔如奇峰,刚中看大人绝对写得一手好字。”

王清惠听得颇有意思,这张贵人前人后看起来凶巴巴的,想不到却是一个软柿子,日后倒可以欺负他,他要是不同意,也可以如这个陈主编一样,把旧事重提,嗯,当初我把家传的秘方送给哥哥了,哥哥当时也答应了要报答。

这倒是一个好条件。

可怜的张贵,被自己的名声累死,正苦着脸写字,想不到门外还有一个人在算计自己,真是欲哭无泪啊。

王清惠想着,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惊呼声,陈孚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艰难说道:“大,大人,这,这……”

张贵板着脸,怒道:“老子告诉你,这是超水平发挥了,这是人世间最出名的毛体,毛体,你懂吗?”

“这是张体吧。”陈孚自言自语说道,然后迅速把字吹干,卷起就跑路,也顾不得张贵在背后大喊:“刚中,别忘了刚才给你的文章。”

“哎呀。”陈孚差点一头撞到王清惠身上,王清惠尴尬的看了突然打开的门,低声道:“奴家,奴家刚回来。”

陈孚拱了拱手,跑路了,张贵追了出来,大声喊道:“刚中,下次要题字,随时来找我。”

远处的陈孚愣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地上。

均州,一片繁华,若不是叶梦鼎亲见,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个偏僻的小地,朝廷几乎遗忘的小州,竟然犹如京城的繁华。

街道上有穿着奇特的妇人,随时清理着路人扔下的垃圾,又有穿着奇特的乡兵,在口之间吆喝,车龙虽繁多,但颇有顺序,不像京城中乱成一片。

“王小哥,这些穿着奇特的究竟是什么人呢?”叶梦鼎实在忍不住,问道。

王磊驾车的本领越发厉害了,胡同上手很快,今天已可以跑长线了,王磊刚结婚,倒不愿意跑太远,今日闲着无事,于是在城外转一下,准备拉一些短途的客人,想不到却碰到了叶梦鼎,叶梦鼎带着几个随同,要找一个熟悉地理之人。

王磊义不容辞,谈好价钱之后便把叶梦鼎拉进城内。

“老爷子,”王磊看到口中间的乡兵挥了挥手,知道是通行到了,轻轻拉了拉马缰,马车轻轻走了起来:“这是巡逻兵,专门管人车通行之人。”

均州原城,后来经过张贵的治理,商业极度发达,虽然又划定了不少禁止马车通行的街道,但对于迅速涌进城内的百姓,均州城内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马车撞伤行人的事情也偶有发生。

张贵没有办法,一方面扩张均州,另一方面只好在交通繁华的地方设置类似后世的交警管理交通,这样一来又花费了很大的力度推广,实在是一件吃力的事。

“老爷子看他们的手势。”王磊细心介绍道:“他们的手势不同,代表了不同的意思呢?”

叶梦鼎看了一下,所谓的巡逻兵,一会儿单手向前,一会儿向后,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看得叶梦鼎不知所措。

“大伙都是根据手势通行,倒没有拥挤。”叶梦鼎的大儿子叶应及,如今也是太府寺丞、知建德府军器少监,如今奉命陪老父过来巡查荆湖,好奇问道:“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听话?如在京城,马车早就撞翻了几条街了。”

王磊愣了一下,摇头道:“大人这么说,大伙就这么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叶梦鼎总算是弄清楚这个巡逻兵的作用,觉得不错,但若想这京城,绝对是行不通的,在京城策马奔跑的人不计其数,都是大人相公们做靠山,连京兆尹也不敢为难他们,更不用说一个小兵。

“对了,王小哥,老夫看到你马车上有五个星星,又有一面小旗,这又是何意呢?”叶梦鼎活了七十六岁,原以为见多识广,想不到刚走到均州地带就晕了头。

“哦,这五个星星可是均州马车行最高的荣耀。”王磊自豪说道:“这代表了小的车技最好,服务最好,人最好,价格最实惠。”

“而这面小旗,则是代表了车上有老人,让其他人莫要惊扰了马车。”

第十七章京城来客(7)

第十七章京城来客(7)

叶梦鼎此人是愤青,爱国主义思想还是挺严重的,景炎元年,南宋大势已去。益王即位于福建,翌年以太师太乙之衔召梦鼎往。此时,局势危如累卵,亡宋即在旦夕,叶梦鼎已经退休在家里七年了,仍以七十八高龄,仍受命南行,舟至永嘉,以道阻不能进,恸哭而归。两年后病逝于家。

时间还是这一年,南宋局势依然是危如累卵,朝廷欲授均州节度使张贵于荆湖置大使,沿江招抚使,并诏梦鼎为少傅右丞相兼枢密使,同时护旨前往江陵,密令考察张贵之为人。

梦鼎原本引疾固辞不赴,并在上疏后乘扁舟径归宁海故里。或以祸福相谕,梦鼎说:“廉耻事大,死生事小,万无可回之理。”

后来长子叶应及来信,言及鞑子骄横,大宋局势危在旦夕,又言及张贵之功,叶梦鼎竟然心动,旁人问,叶公应:“外有窥边之大敌,内有伺隙之巨奸;奇邪蛊媚于宫闱,熏腐依凭于城社;强藩悍将,牙蘖易摇,草窃奸宄,肘腋阶变。”

“张至诚不畏强藩悍将,独挽狂澜,周旋局势,乃国之栋梁,老夫残骨,得见此子,幸也。”

于是竟然至临安,授命前往。

然而叶梦鼎并非相信一家之言,授命后与副使兵分两路,自己却率领大儿子叶应及与几个随从,私自前往张贵的老窝均州。

“老爷子,时日也不早了,不若咱们先找一家酒馆用餐,到时再慢慢细看如何?”王磊有点担心叶梦鼎,看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胡须都白了,怎么精神比自己还要好?一大早见他在均州城外出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用过早饭没有。

均州的繁荣和与众不同,不但把很少出京城的叶应及看得昏了头,就连见多识广的叶梦鼎也看得昏头转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个,”老人家有点不太乐意,突然说道:“王小哥,老夫一大把年纪了,生性不喜欢热闹,要不然你把老夫领到府上,随意给老夫安排一顿家常便饭,可好?银钱方面老夫自然是不缺的。”

王磊想了半天,总算弄明白“府上”也就是自己的家,王磊这人大方,喜欢交朋友可没错,可交朋友也要看对象和时候。一来自己不知道对方身份,二来自己新婚,不知道家中的婆娘会有什么想法,迟疑了片刻,道:“小的新婚,不知家中婆娘……”

“无妨,无妨。”叶梦鼎笑了笑,道:“这大喜之事,老夫还能沾点喜呢?”

王磊更加郁闷了,不知道这老头是假不懂还是真不懂,你老人家是“无妨”了,可我怎么办呢?

叶应及不知道老爹打的是那盘注意,连忙说道:“小哥请勿担心,我等皆不是坏人。”

然后掏出一张官府的文碟,道:“这是京城的文碟,我等有官府文书在身,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王磊倒不是担心这个,难不成还有人敢在均州城内闹事?只是想不明白,这帮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新婚呢?不过想了一下,自己原本孤身一人,结婚后也不敢把弟兄们往家里带,家里都冷清清得不像话,这几个人尤其是这个老头,看起来挺和气的,长得又像神仙一般的人物,想必婆娘也喜欢得很。

再者家里的菜还多呢,顺便安排一顿也不算亏,就算不图他们钱财,至少也让这老头题点字怎么的,咱们也充当一下文人。

想到这里,王磊更乐了,喃喃道:“老爷子,吃顿便饭也没什么,只是小的有一个请求,不情之请。”

叶梦鼎想不到一个车把子还懂什么“不情之请”,有点奇怪,笑道:“不知王小哥有什么要求,尽管给老夫说,老夫看能否答应。”

“这个,这个,能答应,能答应。”王磊有点高兴,恳求道:“小的不久前新婚,于是也把房子收拾了一下,但怎么看都像少了一些东西。”

“小的看老爷子神仙般的人物,必定是擅长字画,若能给小的题几个字,小的就算是砸了剐,也好好招待老爷子。”

“哦,倒是看不出小哥还是一个文人?”叶梦鼎笑道:“小哥念过书不可?”

“哪有,哪有。”王磊摇头道:“小的原是北方之人,别说念书识字,能够残存性命也算是不错了。”

“老夫听小哥言谈,不像没有念过书之人?”叶梦鼎好奇追问,他原本就身负密令,一定要把均州的一切弄一个明白。

王磊不好意思道:“当初,小的南逃,来到均州,后来入了均州军。”

“均州军所有的士卒都要粗通文字,即使原本斗大的字不识半斗的士卒,均州军也有教官耐心教导,其实不但均州军,在均州只要你愿意,晚上都可以上书院识字。”

“哦,夜里识字,这个法子倒不错。”叶梦鼎点点头,道:“只是这恐怕也挺费钱的吧?”

王磊摇了摇头,道:“老爷子有所不知,这都是不用钱的,书院还赠送笔墨纸砚呢?听说学得好的还有奖励,可惜小的后来受了伤,离开了均州军,回到均州后又没有时间,就耽搁了,学得不好,倒是让老爷子见笑了。”

叶梦鼎沉默不语,叶应及知道自己老爹的想法,老爹年轻时曾在袁州、吉州、隆兴等低任地方官,知道地方要办起这么一件大事,该是多么费钱的一件事,更不用说免费识字,而且识字的对象包括了所有人。

叶应及笑道:“小哥现在可认识不少字吧?”

“呵呵,不多,还不到三千字。”王磊谦虚说道:“张大人说要认识三千字才算及格。”

“什么?”纵使叶梦鼎处事不惊,也被吓了一跳:“三千字,小哥用了几年时间呢?”

“小的是原本是均州义军,后来受伤,算下来不到一年吧。”王磊有点不好意思,道:“听说均州的小天才葛起耕,不到半年识字三千,乃神童也。”

这次叶梦鼎算是惊呆了,他天资颖悟,读书过目成诵。南宋绍定五年便入太学,嘉熙元年以大学上舍试入优等,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这样对比,竟然连一个车把子也远远比不上了。

叶应及自然不相信,问道:“小哥说笑了,一年要认识三千字,非天资聪明者不可为,你们张大人恐怕是太难为你们了吧。”

王磊侧头想了一会,道:“一年识字三千是很难之事吗?军中即使如梁顾等汉子,一年下来也能认识一千多,已是军中最迟钝之人了。”

“公子若不相信,小的身上倒是带了一本字典,平日无事时学习之用,公子倒可以考一考,小的若说了谎,今日的车费就不收你们的了。”王磊有点赌气,自己在军中学得虽然不好,可是因伤回到均州后,可没少花时间在识字上,平日没事,都不敢偷懒,现在竟然有人不相信自己。

叶应及好奇的接过一本厚厚的书,只见上面用正楷写着几个大字:识字宝鉴,这明显就是印刷用的字体,没有人提名。不过底下却有几个小字让叶应及大吃一惊:张贵著。

“父亲大人,你看。”叶应及知道老头子眼睛不好,不但把书放到他跟前,还指着几个小字,轻声道:“是张贵写的。”

“嗯。”叶梦鼎点了点头:“应及,你看一下怎么回事。”

叶应及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上面有一大堆歪歪曲曲的文字,自己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只好强忍疑惑,继续往后翻,这倒让他看出了一些端倪,这些文字都是根据读法不一,把读法相同或大概想同你的字凑在一起,只是每一个字旁边除了释义外,让叶应及看不习惯的是这些字上都标注了一些弯曲的文字,自己只好把书再放到老头子面前。

“莫非这是大食的文字?”老头子博学强记,但也不敢相信:“只是这些大食文字放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王磊耳朵厉害得很呢,哪里听不到两人的话,得意说道:“这是大人为这些字写的注解,只要学会了前面大食文字,根据文字的读音,就可以拼读出来其他汉字的读音。”

“小的脑筋不灵活,足足花了三个月才学会这些大食文字的读音,伤退后回到家里,闲着无事,又学会了不少文字,这倒没有骗两位的意思。”

叶梦鼎再也顾不得是在车上,连忙让王磊给他演示了一番,王磊有点不好意思,不过难得为师,也算是让他得意了一把,把车停在一旁,耐心的给他试读了几个字。

“叶梦鼎。”王磊翻了一会字典,艰难的把三个字的读音读出来:“老爷子,这‘叶’字小的是认识的,但其他两个字只能根据字典读了,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王磊又按照刚才的演示,把三个字细细的给叶梦鼎讲解的一番,最后才道:“让老爷子见笑了,平日咱们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只不过书院里的谢枋得山长也说正确,大伙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容易的办法识字。”

“是谢枋得谢君直?”叶梦鼎疑惑的看着王磊。

王磊尴尬的点点头,道:“是,是吧。”

叶梦鼎强忍好奇和震撼,也不顾叶应及早已愣在一旁,随着“咦”的一声,马车稳稳的停在一个小院子里,屋里快步走出一个梳着高髻的小娘子,愉悦说道:“回来了。”

“嗯,婆娘,来客人了。”王磊连忙吩咐道:“是京城来的贵客,快把咱家里好吃的东西给做一顿,好好招待一番。”

“哦。”新婚的小娘子有点不高兴,许是责怪别人过来打扰他们的清净。

此时,马车上的叶梦鼎也压下心中的震惊,被叶应及扶了下来,拱手道:“老夫乃京城人,不喜城内的喧哗,有扰小娘子清幽,还请勿要见怪。”

小娘子看到叶梦鼎如神仙一般的人,这才高兴起来,埋汰道:“哥哥,你怎么不早点说,奴家也应该好好准备一番,好让老神仙吃得开心。”

王磊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叶梦鼎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婆娘,刚结婚不久,不懂礼数,还请老爷子不要见笑。”

这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小院子里有两颗大树,大树下又有一张石桌子,灶膛就在院子的一旁,又有一口小井,虽然炎热的夏天,小院子竟然有几分清幽。

“这地方倒是不错。”叶梦鼎不由赞叹,想不到在均州城内如此繁华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小院子,估计价格不菲。

王磊难得高兴,点头道:“当初小的在襄樊战役中受了伤,拿了安抚金,张大人劝在下在均州城内买下了这套小院子,现在有钱也买不了。”

“哦?小哥的脚难道是襄樊战役中受伤?”叶梦鼎有点激动,轻声问道,他虽早已避出朝廷,只是他门上不少,朝廷上的事瞒不过他的耳目。

王磊有点伤感,点头道:“是啊,那时候小的也难过得不想活了,可是张大人说,当兵有当兵的用处,从商有从商的用处,老农耕地还能种粮食呢?就算是车把子,没有了他们,均州就不会繁华起来。”

“没想到还真让张大人说对了,老爷子看到均州街道上人可不少吧?可是其中倒有一大部分是外乡人。”

“均州马车行,奔跑在均州、房州各地,把有了钱的乡下人运送到均州城内,有些乐意到乡下玩乐的人,也通过马车行前往各地。”

“均州有今日之繁荣,马车行可出了不少力。”王磊笑道:“如今小的越干越有劲。”

“原来小哥是均州军军士,老夫失敬了。”叶梦鼎拱手道:“小哥乃我大宋之恩人,请受老夫一拜。”

王磊哪敢,连忙扶住叶梦鼎,大声道:“老爷子,您这不是折小的寿吗?不能啊,不能啊。”

“什么恩人,小的也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当年意气用事。”王磊尴尬的笑道。

叶梦鼎毕竟年老了,经过一番折腾,气喘吁吁,歇了好一会,才道:“小哥言重了,听说襄樊战役打得很好,不知小哥能否给老头子说一下。”

王磊神采奕奕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良久才道:“好是打得好,可是鞑子人多啊,兄弟们就算是拼死杀戮,杀得手得软了,可是还是打不过鞑子啊。”

“十亭兄弟,倒下了九亭,可是兄弟们不敢退啊,后面就是襄阳,大人说了,襄阳没了,大宋就完了。”

“大宋没了,这大宋的百姓,不就是又要跟北方的汉人过上一样的生活。每次想到这里,小的就鼓起劲,小的杀了两天两夜,襄樊每一个角落,都被血染红了。”

“有兄弟们的血,有鞑子的血,可是兄弟们不怕,大伙都知道,大人一定会战胜鞑子,一定会打败鞑子。”

“到了第二天晚上,大人才下令撤退,兄弟们背着死去的兄弟,扶着受伤的兄弟,跟着大人一起撤出了樊城,大家都不肯走啊。”

“这是兄弟们用血保护的地方啊。大伙不忍心啊,可是大人强令兄弟们撤退,到了夜里,留在樊城的兄弟们纵火,把樊城烧得透彻,可是,可是留在城内的兄弟们,一个也没有回来。”

“均州军,三千人,死亡过半啊,大伙都以为均州军完了,张大人为死去的兄弟们守孝七七四十九日,不到两个月,均州军重组,不到一年,均州军袭击了正阳,都是好兄弟啊。只恨王某不能与之同战啊。”

“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好儿郎,应儿,给老夫拿笔来。”叶梦鼎须发张扬,大声吆喝,仿佛回到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平冤狱、免和籴,革除弊政予民生息,上诤谏,强授相印,与贾似道分道扬镳。

“黄堂燕衎盛衣冠,人道魁星照建安。多士权衡推月旦,一番桃李属春官。升歌鸣鹿陪樽俎,好与溟鹏插羽翰。发策致身须正学,功名久远要人看。”

叶梦鼎即席挥毫,笔锋锋利,最后写下四个大字:王府家宴。

王磊看着大写,实在是欢喜得很,连声道谢。

叶梦鼎放下笔,歇了一会,才道:“这是王小哥应得,往日老夫只不过从书信和朝廷中得知襄樊战役之胜,却不知道襄樊战役之苦,小哥之所作所为,实在让老夫敬仰。”

“老爷子过誉了,”王磊有点伤感,道:“小的虽是受了伤,可总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回来,可是死去的弟兄呢?他们有些人甚至连姓名也没有留下来。”

“他们很多人如王某一样,来自北方,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北方是否还有家人,还有兄弟姐妹,还有更多的兄弟,受伤后失去了双手,又或许失去了双脚,他们比王某更值得尊重。。”

“这两年来,大人从来没有停止寻找这些兄弟的后人,可是能找到的却又是少之又少。”

“这些人,现在生活得怎样?”叶梦鼎转头问道:“应儿,你在朝中有没有听说这些义士,朝廷是怎样处理的?”

“朝廷还不是给一笔安抚金,也不知道有没有发到他们手上。”叶应及摇头。

“老爷子担心了,兄弟们过得还可以。”王磊笑了笑,道:“大伙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官府每个月给八两银子,伤势重一些的兄弟,还有更多,足够弟兄们过日子了。”

“八两银子。”叶梦鼎不敢相信的看着王磊,就算是身体健全的京城士卒,也不一定可以拿到这个饷银:“那王小哥呢?”

“小的身体还不错。”王磊摇头道:“既然能自己赚钱,就不用官府给了,官府这两年熬得也不容易,当初张大人带头不拿饷银,足足过了半年,听说官府的官员,吃得比兄弟们差得多了。”

“不过,官府的银子还是照给的。”王磊咧嘴笑了笑,仿佛是为自己能够拿到这些钱而开心:“小的以前也用不完,不是捐给了养济院,就是捐给了书院。”

“不过,”王磊偷偷的看了看灶膛,低声道:“现在可不行了。”

第十八章京城来客(8)

第十八章京城来客(8)

王磊见叶梦鼎送了自己一份大礼,再就是叶梦鼎年纪虽老,但说话间意气激扬,倒是一个老英雄,高声喊来自己的婆娘,大声道:“妹子,快把糖果和果酒都拿出来,在下敬老爷子几杯。”

娘子爽快的从灶膛跑到内屋,不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大竹篮,这个竹篮跟往常老爷子见到的竹篮又有不一样的地方,竹篮的样子有点奇怪,怎么说呢?跟一艘船的样子差不多,就算是船头、船帆都栩栩如生。

叶梦鼎老顽童了,一看到这竹篮子就爱不释手,忽视了竹篮子里面的东西,赞叹道:“这手真巧啊,莫不是王哥家里的娘子编出来的?哥真是好福气。”

“老神仙,不是奴家编的。”还在一旁的娘子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澄清。

“哦?”叶梦鼎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问道:“王哥,那这竹篮是谁家编出来的呢?老夫倒有心买几个,不知道方便否。”

“唉,说起这篮子,还真不是娘子编织。”王磊突然站起来,道:“难得老爷子喜欢,请稍等片刻,在下去把编织这竹篮子的人带过来,也好让他高兴一下。”

“这样太麻烦了吧?”叶梦鼎有点不好意思,为了自己一人爱好劳师动众,并不是他的意思,他的脾气有点怪,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会想办法得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别人送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看一眼。

王磊摇头,道:“难得老爷子喜欢,对方高兴还来不及呢?到时老爷子再给他替几个字,这就是他莫大的荣幸了。”

叶应及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地上,老爷子年纪大了,都有好几年不肯题字了,怎么现在说得老爷子的字就不值钱了?往日不知道有多少人辛辛苦苦哀求,也得不到老爷子半个字,这王哥想得倒美,凭几个竹篮子,就想换老爷子的一幅字?

让叶应及彻底晕倒的是,叶梦鼎爽快的答应了:“哥放心,老夫的字还算过得去,换一个竹篮子也不算亏了他。”

王磊道了声歉,又跟娘子说了一下,让她多准备点饭菜,这才拉出马车,叶应及有些好奇,追问道:“哥,这人家可远?”

“不远,不远,一会儿功夫,公子稍等片刻。”王磊说完,就驾起马车出去了。

叶应及也不好追问,只好重新坐下来,这才现竹篮子里的东西多得很。但王磊不在,他倒不好意思拿出来吃,娘子又躲在灶房里忙碌。

叶梦鼎细细看了一会竹篮,突然说道:“应儿,你有没有现,灶房里不但干净得很,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浓烟。”

所谓君子远庖厨,叶应及也弄不明白灶房里应该是什么样子,只好支支吾吾不说话,倒是身边一个随从应道:“老爷说得对,的也奇怪得很,家中的婆娘做饭时,非要弄得灶房浓烟滚滚,有时候柴火不好,连大堂也是让人呛,现在灶房就在不远处,竟然没有柴火浓烟,倒是让人惊奇。”

“嗯。”叶梦鼎却忍不住好奇,站起来就要向灶膛走过去,叶应及不由说道:“爹爹,男女多有不便。”

叶梦鼎回头瞪了他一眼:“老夫今年都七十有六了,还有什么不便,想必娘子也会满足老夫这好奇之心。”

叶应及也不好拦截,又不好跟上去,只好干等着急,心想万一王哥回来看到,会不会跟自己老爷子翻脸。

叶梦鼎信步走到灶房,向里面看了一眼,却让他愣住了,只见灶房里除了几个奇怪的炉灶外,角落之上摆放一堆圆形的黑的东西,除此之外并无他物,不但干净,而且没有柴火的烟味。

叶梦鼎的出现,把娘子吓了一跳,不过她原是山野之人,礼仪倒不会讲究,连忙道:“老神仙怎么过来了。”

叶梦鼎见娘子直爽,说话毫无禁忌,心中又多了几分好感,笑道:“老夫闲着无事,见灶房里没有火烟,心中倒觉得奇怪,过来看一下,还请娘子莫要见怪。”

娘子捂嘴笑了笑,道:“老神仙尽管看就行了。”

“对了,娘子可否跟老夫说一下,这炉灶怎么这么奇怪。”叶梦鼎看着其中一个圆形的炉灶,上面放着一个铁锅,铁锅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气呢。

娘子先是把炉灶上的铁锅提开,然后用火钳夹了一块圆形的东西放进去,炉灶设置得很讲究,这圆形的东西刚好可以放进去,叶梦鼎探头看了一眼,炉灶里那个圆形的东西被烧得红红的,热气扑面而来。

“这个是火炭。”娘子笑道:“听说是石炭和泥巴混在一起做成的,烧水煮饭快得很。”

“奴家也搞不清楚,石头和泥巴怎么就能烧了呢?这些火炭烧完之后,只要跟均州柴火店说一下,他们就会送来新的石炭,然后把这些烧完的火炭渣滓收走,方便得很。”

“哦?”叶梦鼎也奇怪了,他博学强记,倒是知道石炭可以燃烧,但是为什么和泥巴混在一起,他倒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了。

“这些火炭贵不贵呢?”叶梦鼎像一个好奇宝宝,什么都要弄一个明白:“这些烧完之后的火炭渣滓收回去干什么呢?”

“不贵,听哥哥说十文钱可以烧十天八天了。”娘子又打开其中一个炉灶的口,往里面塞了两个火炭,这才道:“听哥哥说,这些火炭收回去修路呢。”

也不知道谁想的主意,竟然一点也不浪费,把东西用到了极致,叶梦鼎不由得不佩服。叶梦鼎这才看到,原来这个灶台也是其中一个炉灶,只是这个灶台更加奇怪,不但封口用铁皮封起来,就连灶台仿佛也是铁皮造的一样,灶台干干净净,闪闪光,叶梦鼎实在想不到一个灶台竟然会如此干净。

娘子打开其中一个铁锅,往里面扔了不少干货,叶梦鼎闻到一股清香。

“老神仙,这是水灶。”娘子见叶梦鼎好奇的样子,想起自己刚到家里,也是跟叶梦鼎一个样子,心中倒有几分得意,介绍道:“这水灶方便得很,煮饭的时候也顺带烧水,饭煮好了,水也烧开了,到了天冷时,还可以用来淋浴呢。”

娘子指着不远处的地方,道:“老神仙看到了没有?那里就是淋浴的地方,这里有一个管子,直接把热水接过去,方便得很。”

叶梦鼎今日算是长了见识,又问了一些问题,想起要是把这些东西引进家里,家里不是一下子清爽了很多?叶梦鼎向娘子道了谢,回到位置上一语不,叶应及担心问道:“老爷子,老爷子是否不舒服。”

叶梦鼎摇了摇头,叹气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叶应及想再追问,老爷子却不肯说话了,均州所过经历的一切,已经乎于他想象之外,他原本只想看一下张贵治理之下的均州是否值得他去支持,值得他去信任,想不到这一切,远远出了他的期望,而且留给他一头雾水。

很快,门外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叶应及知道王磊回来了。王磊把马车挺好,大声叫道:“叶公子,麻烦过来帮一下忙。”

叶应及连忙带了几个随从上去,却看到马车上放在一张如车子一般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汉子。

汉子见叶应及与他的随从,淡然拱手道:“麻烦公子了。”

叶应及才看到汉子自膝盖下,两条腿都没有了。叶应及鼻子一酸,差点没流泪,一个失去了双腿的汉子,竟然能活得如此洒脱。

叶应及连忙吩咐随从把汉子抬下来,王磊帮忙把马车上编织好的竹篮子、竹玩意搬下来,汉子下了马车,拱手道谢:“在下程明,多谢诸位帮忙。”

此人竟是在襄樊战役中与梁顾一起组队的程明,程明在突击是被鞑子伤了双腿,幸好抢救及时,才保留了一条性命。

只是活着的人,并不比死去的人容易,程明虽是衣食无忧,可活得却像行尸走肉一般,一个意气风华的汉子,变得沉默起来。张贵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他的性格。

张贵淡淡说道:“程明,你子,脚没了,难道手也没了吗?难道脑子也没了吗?你,还是老子的兵吗?”

均州、房州两地多竹子,张贵就教程明用竹子编织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竹篮、有竹子的玩具,各种各样惹人喜欢。

虽然真掏钱买的人不多,可是每卖出一件,程明就会莫名其妙的高兴。

叶应及让随从把程明放下,只见程明用手推动轮子,车慢慢的走动起来,叶应及看得奇怪,叹道:“果然是巧夺天工啊。”

“嘻嘻,公子过奖了,这倒是张大人的功劳。”程明笑道,脸上布满了笑容,没有一般残疾之人的沉默:“张大人画了图纸,让均州木匠和铁匠帮忙做的轮椅,凡是均州士卒行动不便的人,都有一辆。”

“轮椅?这倒合适。”叶应及不由点头。

“程明,这就是老子给你说的叶梦鼎老爷子,老爷子对你编织的竹篮子欢喜得不得了,你子若是把他老人家哄好了,老爷子题字是少不了你的了。”

“真的。”程明高兴起来,然后从挂在轮椅上的口袋中摸出几个玩意,递过去给叶梦鼎,道:“这是在下编织的十二生肖,老爷子若是喜欢,尽管拿过去。”

叶梦鼎倒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这位哥不用客气,王哥言重了,老夫题的字,也是随手鸦图罢了。”

叶梦鼎说话之时,眼睛却死死盯住程明手中的玩意,用木头、石头或玉石雕刻的玩意老头子见过不少,可这用竹子编织的玩意,而且还如此栩栩如生,实在是第一次看到。

叶梦鼎这么一说,程明更是肯定了眼前的老头是有真本领之人,连忙把十二生肖的竹玩意塞到叶梦鼎手中,道:“老爷子随意就行,反正这些东西也不值钱,在下也不过是闲着无事,编一些玩儿,贪图消磨时间罢了。”

叶梦鼎爱不释手,接下来就不肯放开了,只不过这十二生肖实在有点多,老头子拿不过来,又不舍得放手,让身边的叶应及感到实在可笑得很。

连忙接下叶梦鼎手中的十二生肖,一旁的王磊把手中的几件竹子编织成的东西送过叶梦鼎,其中一个竹子做成的笔筒又让叶梦鼎看呆了眼。

笔筒虽是用竹子雕刻而成,但用的是最名贵的玉石竹,笔筒看起来如玉石一般晶莹透明,笔筒表面又刻画了青山绿水,非常养眼。

“程哥果然是好手艺。”珍贵的东西叶梦鼎见得多了,但这仅用竹子制成的笔筒,让叶梦鼎大开眼界。

“嘿嘿。”程明给叶梦鼎说得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咦?”王磊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竹篮,疑惑道:“老爷子,这竹篮里的东西怎么不拿出来吃?”

叶应及愕然,想你主人不在家,我们这些客人好意思吗?

“喳喳,好你一个老叶,自己竟然藏了这么多东西。”程明眼睛锐利,连忙推着椅子上前:“亏老子还把你当兄弟。”

“哪里,哪里。”王磊不好意思说道:“还不是那天,兄弟们送过来的,还没吃完,还没吃完。”

王磊拿了叶梦鼎题的字,变得大方起来,把竹篮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石桌上。一旁的叶梦鼎和叶应及看得晕了头,这些东西他们竟然一样也没吃过。

“这是水果糖。”一旁的程明显然有点感触,拿起其中一颗糖果,剥开外面的纸:“老子都一年多没吃过了。”

“看你说得。”王磊连忙把糖果塞到程明嘴里:“什么一年没吃过,老子结婚那天,你子没吃到吗?”

“嘿嘿。”程明苦笑。

看着叶梦鼎几人疑惑的表情,王磊叹了一口气,道:“这些糖果虽说不上珍贵,但却只有出征时,均州军的士卒每人才能领到几颗,别的地方都是没得买的,我们已经不是均州军士卒,所以就吃不上了。”

“程子的脚,也是在襄樊战役中受了伤,幸好抢回了一条性命。”王磊不忍心道:“所以,我们两人都一年多没有吃这种糖果了,这些都是弟兄们知道在下婚期,节省下来的。”

“这酒也是兄弟们省下来的,还有这些果酒。”王磊一一介绍:“听说这些果酒对老人家身体有益处,老爷子可以尝一下。”

叶梦鼎看了看王磊,再看了看一脸淡然的程明,心中竟然有几分难受:“好,老夫就陪两人喝一杯。”

“爹爹,你的身体。”叶应及连忙劝道:“御医不是不让爹爹您喝酒吗?”

叶梦鼎瞪了他一眼,王磊却笑道:“叶公子莫急,听张大人说过,这些果酒对老人家反而有好处。”

叶应及这才不吭声,众人帮忙张罗饭菜,走到大堂,却又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样子。

大堂的四周墙壁,竟然被刷得洁白一片,白得一尘不染,让人看起来舒服,跟其他地方的墙壁完全不一样

叶梦鼎这才明白,王磊为什么想要自己的题字,这洁白的墙壁上,若是挂上几幅字或画卷,就完全变了味道。

“刚装修好。”王磊有点难为情,道:“不成样子,让老爷子见笑了。”

“这,这墙怎么会变得这么白呢?”叶梦鼎生自己一辈子的问题,也没有今日之多。

王磊摇头道:“说真的,在下也不知道,在下让均州的郭氏父子搞的,他们在均州开了一家店,专门帮人修房子和装修房子,听说现在已经把店开到江陵城了。”

“哦。”叶梦鼎好奇问道:“为什么去江陵呢?”

“张大人迟些日子就过去江陵了。”王磊有点遗憾,道:“均州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么繁荣了,我们虽然舍不得张大人走,但均州地方,张大人在均州有点屈才了,早就应该换一个更大的位置。”

“想当初,均州城内没几个人,只不过两年的时间就变了模样,谁又能想得到呢?只可惜在下没有福气,去不了江陵城。”

“在张大人身边,大伙的心也安定得很啊。”

“听说均州军会留一半士卒在均州。”程明突然说道:“张大人说了,均州,永远是他的家,无论他去到那里,最后都会回到这里,回到均州,回到他的家。”

叶梦鼎不由点头,问道:“张大人真的这样说吗?”

程明点了点头,道:“张大人贴身侍卫梁顾是的上司,前几天过来找在下喝酒时说的,均州的人都知道,梁大人是不会说谎的。”

“好,很好。”等饭菜上齐,王磊把娘子拉过来坐在旁边,举杯道:“在下荣幸,能得到老爷子题字,在下敬老爷子一杯,祝老爷子身体健康,百年吉祥。”

叶梦鼎须有点颤抖,摇头道:“王哥说错了,今日是老夫之荣幸,王哥、程哥,老夫敬你们一杯。”

“老夫看朝廷通告,看同僚书信,说到襄樊战事,莫不是‘苦战,胜鞑子’,然而,今日老夫才知道,因为你们,才有了‘胜’,老夫敬你们一杯,敬的是你们的英勇,你们的‘苦战’。”

“不敢当,不敢当。”王磊和程明两手有点手慌脚乱,两人都看出老爷子不是平常人。

“这是你们应得的。”老爷子认真说道。

“好,好,好。”王磊连说道:“那在下就斗胆喝了,程明,跟老子喝了。”

浓郁的烈酒,温顺的顺着喉咙滑下去,然后在肚子燃烧起来。

叶应及有点担心的看着叶梦鼎举杯,昂头,老爷子竟然一口气把酒喝了下去。叶应及连忙问道:“爹爹,别喝太急了,别喝太急了。”

叶梦鼎竟然添了添嘴巴,愉悦道:“好喝,好喝,应儿别担心,这果酒清淡得很,怪不得说适合老头子喝。”

“叶公子,别担心。”王磊笑道:“这果酒淡得很,平常妇人也能喝几杯嗯?”

叶应及有点不相信,厚着脸皮要了一点,一口气喝下去,有点酒味儿,有点甜味儿,但又有点果子的味儿,清香、清醇,叶应及哪里喝过这样的果酒,不由要想多要一杯。

“叶公子可是好儿郎,不能喝果酒,要喝就喝咱们均州的烈酒。”王磊拦住叶应及,往他杯子里倒了满满的一杯:“这是好汉才喝的酒。”

第十九章京城来客(9)

第十九章京城来客

叶应及醒来,头痛得厉害,他家教很严,酗酒的事他从来没有试过,他也不知道酗酒是什么一个滋味。

他与弟弟应有,从听到的就是,敦教道,训廉德,厉臣节,拯民瘼,重士选,劝吏廉,惩吏奸,补军籍,厉精寡欲,规当国者收人心,固邦本,励将帅,饬州县,重振恤。

再不然就是为人臣子,为国效果,为民请命,即使自己当上了太府寺丞、知建德府军器少监、驻戍军马,而弟弟应有也是朝请郎、太社令,但父亲还是一日三次叮嘱,叮嘱自己为人谨慎,做事认真。

叶应及摇了摇头头,喉咙干渴得像要冒烟一般周看了看,却现床头有一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碗水。

叶应及也顾不得,端起水咕噜的喝了下去,这下感觉才好了一些。

自己昨天说了什么了呢?叶应及有点担忧,这酒也太过厉害了,自己只不过喝了两杯?难道是三杯?不,好像是四杯来的。

该死的,究竟是多少杯啊。热情的王磊、豪气的程明,你完全看不出他们是身体有缺陷之人,他们的敬酒,叶应及能不喝吗?

不要说自己,父亲大人也喝了不少吧?

“哎呀。”叶应及差点叫了起来,自己昨天喝酒之后,不知父亲如何了,父亲对自己向来严厉,不知道这次父亲是否有当着众人责骂自己?

越想越心急,又想到对方若是坏人,刻意算计自己,该怎么办呢?父亲曾经得罪贾似道贾丞相,听说张贵是李庭芝所信任之人,而李庭芝又是贾似道的亲信之人。自己和弟弟虽然谨慎做人,但朝廷分明要启用父亲,贾似道绝对不会让父亲顺利。

越想就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就是了,要不然一个马车车把子,凭什么就可以住这么好的房子。你看这床,软绵绵的睡起来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叶应及看了一下,温顺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房间仅在床头摆放了一张茶几,让叶应及奇怪的是,茶几上还放在一,叶应及看到一个奇怪的书名:三毛流浪记。

叶应及不由自主的拿起书,翻开书,却现书中以插图为主,文字却寥寥无几,就算是粗懂文字或即使是不识文字的人也能看得半懂。

书很薄,叶应及迅翻了一下,里面说的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叫做三毛,原来是在京城帮忙跑腿为生。同样身为孤儿的名叫拉,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抢劫,反而给三毛的身世带来了悬疑。

随即而来的却是朝廷丞相的儿子对三毛慷慨解囊相助,后来更加让叶应及看不透的是丞相的儿子竟然跳楼自杀?

瘦弱的三毛,机智地从京城大户张家手中救出了一个叫做巧巧娘子,三毛那看似平静的生活掀起了波澜。

再想看下去,却没有了。

叶应及慢慢合拢书,心中不禁对三毛还有一个叫做巧巧的娘子产生了好奇,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呢?这个三毛又是什么人?

他打心底觉得这书还有下部,甚至下几部,可是自己总不好意思去追问主人家要?初看这插图寥寥几笔,细看插图神色却生动,表情丰富,动作神似,倒也算是可读之物。

书中情节吸引人,插图生动,倒是让叶应及一下子忘记了关于贾似道要对付自己老父亲的事,叶应及无聊的翻着书,翻到最后一页时却呆住了,只见最后一页后面用极的字体写着:张贵著。

“嘭”的一声,叶应及从床上跳起来,一卷风的跑了出去。现自己原来就是住在院子的偏房里,刚冲出房门,爹爹那个熟悉而严肃的声音把他叫住:“应儿,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是如此鲁莽。”

叶应及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却看到父亲和程明正在聊天,说的真是他喜爱的竹子,看他脸色红润,精神奕奕,反而比隐居老家时精神更好。

“见过父亲大人。”叶应及连忙行礼:“程哥早。”

“公子早。”程明双脚不便利,只是拱手作揖算是行礼。和叶梦鼎的接触,给他增添了不少灵感,这不,一大早就赶来了,老人毕竟只是均州的一个过客,能多学点东西,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机遇。

叶应及这才坐下来,把手中的书递给叶梦鼎,低声道:“爹爹,你看一下,这又是张大人的著作。”

叶梦鼎倒有点奇怪了,自己父子来到均州虽还没见到张贵,可是却清晰的感觉到每个地方都有张贵的影子,昨天喝酒时,叶梦鼎甚至听到那个火炭也是张贵明。

这倒是怎么一个人呢?叶梦鼎接过书,迅翻了一下,这书给他的震惊远远比叶应及要大得多。

他清晰的感觉到,有了这种书和波斯文读音,学子的启蒙就会变得越容易起来。

“这应该有下一本才对?”叶梦鼎也像叶应及一样,对下一部表示好奇。

一旁的程明接过话道:“老爷子,这一套《三毛流浪记》一共有三十六本,这可是均州第一套叫做连环画的书,除此之外还有《叮当猫和大雄》、《葫芦娃兄弟》等,这都是张大人创作的。”

“当然也有其他文人创作的作品,不过都比不上张大人的书,听说外面的书都卖到十倍价格了,可是依然抢手得很,有价无市啊。”

“哦?还有这么多?”叶梦鼎忍不住又有点心痒痒的,问道:“程哥,不知道这些书要到哪里才能卖到,老夫倒想买几套看一下。”

程明摇头道:“现在谁肯买?都拿它当宝一样藏起来了,不过倒有一个地方,老爷子可以过去看一下。”

“哪里?”叶梦鼎追问。

程明笑了笑,道:“其实均州的百姓都知道,那就是均州图书馆,就在均州纪念堂附近。”

“凡有均州户籍的百姓,都可以办理一张借书卡,然后每一个礼拜,哦,也就是七天借一次书,每次可以借三本。”

“一个礼拜后就要还回去。老爷子没有均州户籍,只能办理一个临时的借书证,在图书馆里面看书了。”

“这图书馆,是不是就是藏书阁?”叶梦鼎好奇问道。

“也可以这样说。”程明点点头,道:“不过这是官府的藏书阁,其中也有不少书是捐献的,据说现在有好几万册呢?”

叶梦鼎暗中大吃一惊,几万册的书可不是事,却又听到程明说道:“老爷子若想过去,今日得早点出门。”

看着叶梦鼎疑惑的表情,程明解释道:“今日是礼拜天,均州的百姓和官员会放假,人比较多,去得迟了可就没有位置了。”

叶梦鼎也懒得再问什么是礼拜天了,这两天给他的震惊已使得他有点麻烦,拉起叶应及就往外跑,程明连忙说道:“老爷子,让老王带你一把。”

此时,王磊和娘子也做好了早饭,招呼叶梦鼎用餐,此时叶梦鼎哪里还有心用餐,三下两下喝了一大碗粥,这才现,粥里放了不少调料,味道竟然是自己从来没有吃过。

“放得东西可多了。”王磊笑了笑,轻轻拉了拉马缰:“今日娘子也缠着过去,实在抱歉得很。”

叶梦鼎昨天喝了酒,情绪高涨得很,给王磊和程明又是题字又是作画的,让两人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而叶梦鼎喝了果酒,也是一身轻松,昨晚竟然睡了一个好觉。

“同去,同去。”叶梦鼎挥了挥手,恨不得马上跑到所谓的图书馆里。

叶应及想得比较多,有点难为情道:“昨天我们俩夫子倒是劳烦哥了。”

“公子千万不要客气。”王磊的车技很好,早上的人又不是很多,马也走得比较清闲:“老爷子能留宿,是在下的荣耀。”

马车走的道路人不多,偶尔看到一些铺子买些早点,一眼看去有些早点自己根本没有见过,但老爷子的心已摆在了所谓的图书馆,竟然没有问。

叶应及也只好把疑问压下,却竭力的回想昨天自己喝了酒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今日看王磊的和自己父亲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奇怪。

很快,马车流利的停在一个大场地里,王磊把马车停好,跟看场子的人说了一下注意的事,这才领了一个牌子,抱歉道:“老爷子,不好意思,均州直街不能通行马车,现在只能走过去了。”

“不过也不是很远,老爷子权当动动腿。”

叶梦鼎自然没有所谓,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身体向来不错,再加上昨晚又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竟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舒畅。

走出停放马车的地方,叶梦鼎就被那一座高大的石碑和雄伟的纪念堂惊呆住了,他想不到的是,在均州城这样的一个地方,竟然会有这么高大的建筑。

石碑和纪念堂,高高的耸立在均州,仿佛傲视群雄,又仿佛是俯视一切。

“方圆一公里内所有的房子和建筑,都不能高于纪念堂。”王磊自豪说道:“在均州城内,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仔细寻找,都可以看到纪念堂。”

“这是兄弟们名留青史的地方。”

叶梦鼎的震惊无以加复,等他来到了石碑和纪念堂,眼前的一切让他彻底陷入了迷幻,就如张弘范当初看到时一样,心中涌起了无数的念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博学强记的叶梦鼎,恨不得马上见到张贵,抓住他问清楚这圆球是不是自己活着的世界,这天空之上为何又有如此之多的圆球。

古人言天圆地方,难道是错误的吗?

“父亲大人,前往就是图书馆了。”叶应及没有叶梦鼎的见识,又没有张弘范走的地方多,对于纪念堂的两幅地图,反而没有他们如此沉醉。

叶梦鼎有些神不守舍的跟着叶应及和王磊来到图书馆前,图书馆反而没有纪念堂的高大,但是高高垒砌起的石基,显示了修建图书馆之人的用心良苦。

王磊先是把叶梦鼎和叶应及带到图书馆旁边一个房间,房间开了几个窗口,里面竟然坐着两个年轻的娘子,娘子穿戴整齐,脸带笑容,看到王磊先打招呼:“王大哥,你又过来借书了吗?咦,身边的是你家的娘子吗?”

王磊难道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正是,这是叶梦鼎叶老先生和叶应及叶公子,麻烦帮他们办理一张临时的借书证。”

“好,两位请稍等一下。”其中一个年轻的娘子笑容很好,声音也很甜,让本来有些看不惯女子抛头露面的叶梦鼎一下子没有了脾气。

很快,娘子递出来两张纸,纸上还有一些文字,叶梦鼎接过来看了一下,现有点奇怪,正不知所措时,娘子拿出另外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

“叶老爷子,您按照这张纸写就可以了,麻烦叶老爷子,还请多多包涵。”

叶梦鼎和叶应及彻底没有了脾气,按照格式填写起来,填写的莫不是姓名、地址、性别之类,这倒是难不倒他的地方,他想知道的是对方若是不懂写字,该怎么填写呢?

最后,有一个问题是问有什么著作,叶梦鼎想了一下,又对比一下,才现著作就是说自己写过什么书,于是叶梦鼎好奇的把自己的《西涧集》写上去。

娘子接过叶梦鼎递上来的纸,看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连忙道:“叶老先生,请进来稍作休息,您的临时借书证马上就可以办好了。”

王磊有点奇怪的看了一下,弄不明白娘子搞得是哪个科目,自己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没见有这样的待遇。

却看到娘子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图书馆,不一会儿竟然带了一一老出来。

“在下刘将孙刘尚友,现添为均州图书馆馆长,见过叶老。”此人却是刘将孙,刘将孙奉命过来均州,想不到却留了下来,父亲刘辰翁都来了几次书信,若不是道路堵塞,他老人家都要亲自过来找儿子了。

“这是谢枋得谢君直,现添为均州书院山长。”刘将孙身为半个主人,自然要为他们作介绍。

“是你?”叶梦鼎愣了一下,谢枋得宝佑四年与文天祥同科考取进士,并列前茅,然而他在殿试对策时攻击了当朝的丞相与重臣,被朝廷贬为第二甲进士。他愤然抛弃功名,返回家乡。第二年他又去参加教官考试,得中兼经科,但仍未出仕。

叶梦鼎却是景定三年才升兵部尚书,兼任国史编修及实录检讨,到了京城后谢枋得早已离开京城,叶梦鼎也多次听过这个年轻人的故事,有敬佩他的直言和胆气。

后来一直不得相视,谢枋得聪明过人,文章奇绝,学通“六经”,淹贯百家,确实是治学的一大天才,很快就名满天下。叶梦鼎得罪贾似道回家隐居后,曾经多次想见一下这个一直让他敬佩的年轻人,想不到再次相见时,两人都已经是白苍苍。

“叶老以孤忠抗大奸,支持危局,不畏权贵,宁直不屈,君直闻名已久,只可惜不得相见,今日得见,了却平生事也。”谢枋得深深鞠躬:“君直为天下人谢叶老。”

叶梦鼎连忙让叶应及扶起谢枋得,叹气道:“老夫何尝不是恨不得相见,君直你为人豪爽,性好直言,与人论古今治乱国家事,必掀髯抵几,跳跃自奋,以忠义自任。”

“老夫今日得见豪杰,幸哉,幸哉。”

“老了,老了。”谢枋得自嘲道:“年少轻狂之事,让叶老见笑了。”

“此乃刘辰翁之子,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我们老头子,撑不起这个天下了。”

刘将孙又再次向叶梦鼎拱手作揖,对他来说,叶梦鼎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存在:“叶老前来,乃均州图书馆之荣耀,敢问叶老所来何事?”

叶梦鼎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叶应及见对方年轻,怕父亲失礼,连忙上前道:“在下叶应及,字舒逸,父亲大人此次前来,是得知图书馆中有一种叫做连环画的人书,有心借阅,不知可否?”

谢枋得连忙上前,搀扶着叶梦鼎,道:“叶老,说起这连环画,刘将孙那子比不得老夫熟悉,老夫带你走一下图书馆。”

王磊跟在身后眼巴巴的看着叶梦鼎被谢枋得拉走,可是他却不敢吭声,身边的娘子追上来,轻声道:“谢山长,叶老的借书证。”

“哎呀,老夫差点忘记了。”谢枋得回头接过一张金色的卡片,递给叶梦鼎:“叶老,这是图书馆的最高权限,叶老凭借这个卡片可以借阅图书馆所有的书。”

“这,有点重了吧。”叶梦鼎有点吃惊,听谢枋得的口气,这卡片就相当于藏书人家的嫡系之弟,有了这张卡片,竟然可以借阅团图书馆所有书籍,倒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叶老,这是你应得。”刘将孙接过话说道:“这是图书馆的第三张金卡。”

“第三张?”叶梦鼎看了一下,现卡片的一个角落上写着一个“三”字,有点好奇的看了一眼刘将孙。

“嗯,”刘将孙有点得意,道:“第二张就是谢老,至于第一张,在下也不知道给谁了。”

第二十章京城来客(10)

第二十章京城来客

叶梦鼎强忍好奇,跟着谢枋得和刘将孙走进图书馆,然而当叶梦鼎踏进图书馆的一瞬间,完全颠覆了他所谓图书馆就是藏书阁的理念。

用木柱子支撑起来的广阔的空间,让叶梦鼎有一种走进历史的感觉,举目望去,全都是书的海洋。

一排排书架,整齐的矗立在眼前,让他感觉到汗牛充栋是一个多么渺的故事。在书架前方,是一排排长桌子和凳子,时间虽然还早,但已经稀稀拉拉坐了不少人。

让叶梦鼎吃惊的是,凳子上不仅有穿着打扮的文人学子,更有不少白老翁,年幼孩童,最让叶梦鼎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有不**人也毫无拘束的和他们坐在一起,脸色没有半点的不自然。而这份妇人、娘子手里拿着书,不是在用心,就是在写写画画,仿佛要摘抄书中的精妙之处。

在长凳子之间的通道,又有不少身穿白色衣服的娘子和年轻的学子,他们往返的在这些通道之间巡逻,看书的人,偶尔伸起手,很快就有巡视的年轻学子来到身边,蹲下身低声交谈,有时候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奇怪的笔和一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叶梦鼎见图书馆安静得连一根针吊在地上也能听得见,倒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谢枋得向着书架走去。先看到的又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娘子和年轻的学子,他们或是站在书架前,或是站在通道两旁,一些希望寻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书的人,他们低声询问。

娘子的笑容很好,低声的解说什么,然后又把他们带到书架前,很快,叶梦鼎就看见来人满意的找到自己要看的书。

叶梦鼎跟着刘将孙和谢枋得走到书架前,才现书架的边上贴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之前见过的波斯文字,还有就。

叶梦鼎仔细看了一会,一共有什么综合性著作,哲学,宗教,历史等2o大类别。其中每一个大类别中又有若干类别,就算是不熟悉的人寻找起来也不是很难,只要找到自己喜欢的类别,就可以找到无数的相同或相近意义的书。

刘将孙把叶梦鼎带到语言、文学的类别中,很快就找到了连环画的一个类别,这个类别显然是最受孩童欢迎的一个类别,粗略看去,约莫有七八个孩童正在一个娘子的陪同下,寻找自己喜欢看的书。

叶梦鼎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匆忙的找到《三毛流浪记》,却只剩下几本,叶梦鼎也不细看,选了两本就示意刘将孙走人,旁边的一个孩扭头看了一眼叶梦鼎,突然把手中的一本人书递给叶梦鼎,低声说道:“老爷子,这本书先给你看。”

叶梦鼎愣了一下,附身摸了摸孩童的头颅,压低声音道:“老夫看这些就够了。”

“《叮当猫和大雄》,老爷子记得下次过来看这本书。”孩有点兴奋,不过还是控制自己的声音道:“这里的故事好神奇哦,以后我一定要做出这样一只猫猫。”

刘将孙上前,叶梦鼎跟着自己走,叶梦鼎抱歉的向孩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头颅表示赞许,然后跟着谢枋得和刘将孙穿过书架,走到后院,叶梦鼎现其中又有不少房间,后院竟然也有一个娘子站在一旁。

刘将孙示意叶梦鼎拿出借书证,娘子看了一眼,眼睛闪闪亮,盯着叶梦鼎看了好一会儿,把叶梦鼎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娘子这才低声道:“叶老、谢老,您两位请跟奴家走。”

叶梦鼎已经彻底昏了头,也没有留意刘将孙竟然没有跟上来,叶梦鼎跟着娘子又穿过后院,后院竟然还有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则简单得很,仅有两个房间而已。

但院子奇石、假山,又有一条溪缓缓的流动,大树把顶上的光遮住了一半,只有其中一些透过缝隙照下来,院子星星点点,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温顺。

“叶老、谢老,你们两人只能暂时共用一个房间了。”娘子脸带微笑,也不等两人同意,随后打开一个房间。

叶梦鼎本来就没有什么意见,谢枋得更不会挑剔。然而当叶梦鼎走进房间,连最后的一丝挑剔也没有了。

房间很宽敞,比叶梦鼎家里的大堂还要宽不少,房间最底部是一张巨大的床,床上铺上白色的布,看起来一尘不染。

房间的墙壁,不再是简单的白色,而是带有一丝浅浅的黄色,又或许是微红,看起来非常舒服。房间的四周,挂着不少名人的字画,叶梦鼎甚至现有一副竟然是自己十几年前在京城题的字。

叶梦鼎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房间,可竟然没有一丝不习惯。床和前方,有一排巨大的书架隔开,书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书架前又有几张制作精良书桌,书桌上摆放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再前面,是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旁边摆了几张椅子,椅子看起来非常舒服,又有一个瓶子,里面装了一些竹子,看起来葱葱郁郁非常舒服。

在房间的前方,是两个巨大的花盆,花盆里种了一些不知名的树,树叶匆匆,让人满眼绿意。

“叶老、谢老,你们就暂时在这里休息片刻,若有什么需要,拉一下旁边的那条绳子,女子就会过来了。”娘子说话声音很轻,但是叶梦鼎和谢枋得却听得清清楚楚,只因为这个院子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有几分昏昏入睡的感觉。

“知道了,知道了。”谢枋得有点不耐烦,嚷嚷道:“快走,快走。”

娘子捂嘴笑了笑,施礼后要走人。谢枋得突然问道:“请问旁边的那个房间,是不是借书证的一号?”

娘子盈盈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叶梦鼎尴尬的看着娘子走远,谢枋得拉了拉叶梦鼎才醒悟过来。

借书证的金卡,待遇确实不一样,一连两天,叶梦鼎几乎都呆在图书馆里,若不是第三天谢枋得把他拉了出来,他还依依不舍呢?

“这里确实是做学问的地方。”叶梦鼎感慨说道:“只要你有心,所有的东西都不用你照料,就算是吃饭、淋浴都有人服侍,你要找哪方面的书籍,也有人专门给你送过来,这简直比家里还舒服。”

“不是,比家里还舒服一百倍。”

“叶老,君直带您去见一个人。”谢枋得神秘说道,这两天谢枋得神神秘秘的,叶梦鼎也没见他几回。

叶梦鼎有点好奇,这两天在图书馆,叶梦鼎主要还是看了张贵所有的著作,从最开始的《三十三勇士斗鞑子》,到最新的《石头记》然而叶梦鼎看得越多,反而就越看不懂张贵了。

你若说他是一个粗人,他却能写出如《石头记》般优美凄凉的故事,你若说他是一个文人,他却又能创作出如《三十三勇士斗鞑子》一样的说书人的评书。

他原本只是一个江湖混混,然而当他从军后却变成了一个儒将,他原本只是一个游侠,然而执笔之时他又成了一个书生。

所有的身份,给张贵写上一个字:谜。

“君直,老夫没空。”叶梦鼎说得是真话,这房间里的每一本书都是少见的书籍,要不然就是孤本,甚至连手抄本也不少见。

让叶梦鼎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房间里还收录了不少金朝文人的著作,还有不少竟然是蒙古鞑子的书,旁边还特意配上翻译,叶梦鼎看得越多,对蒙古鞑子就越担忧起来。

若像书中所说,蒙古鞑子不事生产,只懂得掠夺而不懂得营生,人皆以杀人掠夺为荣,以军功卫生,那么大宋能坚守到什么时候呢?

“纵观历史,游牧民族的南下,表面上和气候的变化有着莫大的联系,北方干旱,牧草枯死,或北方酷寒,牛羊冻死。游牧民族生存的条件生了极大的变化,就会把目光转向南方的农耕民族。”

“然而,更深一层的原因就是,农耕民族的文化对游牧民族文化的侵略,富裕和繁荣是刽子手,但只要自己拳头够大,难不成还有人敢上来送死?”

“要知道,人都是怕死的。”

“叶老不是说果酒不错吗?今日君直就要带你去见一下这酿果酒的奇人。”谢枋得神秘说道:“这人,平常人见不得,若不是知道叶老的身份,想必见与不见还两说呢?”

“君直也是沾了叶老的光。”

谢枋得这么一说,叶梦鼎倒是好奇了,这均州处处充满了神秘,叶梦鼎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过来均州的职责。

“这样一说,老夫还非得去见见这个奇人不可?”谢枋得显然勾起了叶梦鼎的好奇心,俗话有人老心幼,叶梦鼎就是返老还童的代表。

“叶老勿要担心,您老有了这张金卡,随时都可以过来图书馆,保管他们把你当天王老爷接待。”谢枋得笑了笑,道:“若是亏了你,君直把他们告到户曹,刘将孙这子吃不完兜着走。”

叶梦鼎笑了笑,不过也安下心,等自己年老了,哦,等自己有时间了,非要留在均州图书馆过日子不可。

谢枋得这次却不走前门,直接带着叶梦鼎从后门走,经过另一间房间之时,叶梦鼎隐隐约约看到房间里有人,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里面仿佛是一个女子。

“这,这……”叶梦鼎刚想说话,谢枋得囔囔说道:“叶老,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叶梦鼎这才压下心中的疑惑,跟着谢枋得走出了后院。

后院是一条巷,巷上竟然停着一辆马车,让叶梦鼎欢喜的是,车把子竟然还是王磊,王磊依旧热情的招呼:“老爷子,又见到你了。两日不见,老爷子精神越好起来了。”

叶梦鼎对这个年轻的、好强的、不屈不挠的后生颇有好感,爽朗的笑了笑,道:“这次又要麻烦哥了。”

“没事,没事。”王磊笑了笑,把谢枋得和叶梦鼎扶上马车,嘱咐他们坐稳了,然后挥了挥马鞭,马车稳稳的走了起来。

马车缓缓的向城外走去,叶梦鼎并不担忧,因为有谢枋得在身边,还有车把子王磊也是他所熟悉的人。

走了一会,王磊往后递过来一张报,道:“老爷子,这是今日的江陵日报,老爷子不妨看一下。”

“哦,也就是以前的均州报,前两天刚改了名字。”

叶梦鼎在图书馆也看了不少以前的均州报,这些报的言语讽刺,入木三分尤其让他深刻,报的内容很多,关于民生,关于官府,关于朝廷,甚至连北方的消息也不少,反正一份报足可以让人消磨大半天的时间。

叶梦鼎道了声谢,接过江陵日报第一时间翻到的《石头记》连载,让叶梦鼎生气的是,这次连载的字数比往日少了一大半,不由囔囔道:“这张贵也太不道德了,怎么越写越少了啊。”

谢枋得不由笑了笑,道:“据说,这连载的故事,都是提前一天创作,按照张大人的水平,一天能写出一千字恐怕是极限了吧?”

“张大人再忙,也不是这样折腾人。”叶梦鼎不服气说道:“你说要不你全写好了,一股气出版了,咱们看得爽快。”

“别一天只写一千几百字,看得人心慌急啊。”

“君直认为,这正是张大人的诡计啊。”谢枋得也是同心同气:“叶老你以前可曾听说过均州报或江陵报?”

“这倒没有,听说凡夫俗子之人倒是喜欢看,老夫虽闲着无事,但也没看过。”

“这就对了,”谢枋得抚掌道:“张大人之所以每天只写一千几百字,为的就是把那些自以为是的书生、高高在上的学子吸引住,让他们把更多时间留意江陵日报,而非空谈。”

“你看,这是局势之谈。”谢枋得指着江陵日报,低声道:“这是官府之通告,这是北方之现状,这是药方,这是启蒙。”

“这都是对国对民有益的事啊。可以想得出,主编陈孚可是费了不少心机啊。”

叶梦鼎想了一会,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朝廷上的相公,地方上的士绅,学府里的学子,多是双耳不闻窗外事而夸夸其谈之辈,有了这份报,或许能够让他们多少可以改变一下吧。

马车缓缓的往野外走去,刚收获的稻田被翻上了泥,经过暴晒之后准备下一季的播种,一路上道路很好,没有半点颠簸,叶梦鼎多少也看出了火炭渣滓的迹象。

路,逐渐往山中走去,不一会儿王磊竟然停了下来。叶梦鼎探头看了一下,只见不远处竟然站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士卒。

其中一个士卒见马车停了下来,走过来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仪,谢枋得打开马车的布帘,递过去一个奇怪的牌子,对方又问了一些详细的问题,谢枋得显然是经常回答,熟悉得很。

“谢老请见谅,这是规矩不得不如此。”士卒问完之后,又行了一个奇怪的礼仪,这才挥手让马车过去。

“这个人认识君直?”叶梦鼎看了一眼谢枋得。

谢枋得笑了笑,道:“认识,认识。”

“那他怎么还要问这么多问题?”叶梦鼎有点奇怪,既然是熟人,挥手让自己过了就罢了,还折腾浪费时间干嘛?

“呵呵,礼仪而已,礼仪而已。”谢枋得笑得有点不自然。

叶梦鼎也只好不吭声,马车继续往前走,叶梦鼎已清晰的感觉到马车走进了山麓之中,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方竟然又有若干士卒。

这次却是拦住了王磊,让他在这里等候,叶梦鼎有点恼了:“王哥是老夫的朋友,是不是要把老夫也拦住。”

谢枋得连忙下车,说了好一会才同意让王磊继续带着他们进去,不过却拿出了一张纸,对着王磊道:“你也曾是均州军士卒,知道均州军的保密条例,请不要为难我们。”

王磊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纸,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按下手印,却对叶梦鼎说道:“叶老,这是均州军的保密条例,没事。”

如此三番,过了五道士卒之后,等得叶梦鼎不耐烦之时,终于看到了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的前方,还有一道士卒,只不过这次却有一个年纪不的老头,看到马车到了,快步走上前。

“在下杨辉杨谦光,现添为均州科技院院长,见过叶老、谢老,大人有事不能前来迎接,还请两位勿要见怪。”

叶梦鼎不由惊讶起来,叶梦鼎对杨辉清楚得很,怪就怪此人当过不少地方官员,但他却又精研星象、音律、算术、诗词、弓剑、营造之学,历任琼州知府、司农丞,著有《数书九章》,其中的大衍求一术、三斜求积术和秦九韶算法等早已在大宋朝廷上下流传。

“谦光,当不得大礼,当不得大礼,老儿一事无成,惭愧,惭愧。”叶梦鼎着急说道:“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维挺出,谦光之才,老儿佩服得很啊。”

叶梦鼎说得真是九宫图,九宫图是杨辉的得意之作,笑道:“想不到谦光一时儿戏之作,倒是让叶老见笑了。”

说到这里,杨辉突然有几分难过,苦笑道:“叶老请不要再夸赞谦光了,谦光这一个月来,才得知天上有天,人上有人啊。”

“叶老请,谦光带你去见一个人。”杨辉上前一步,扶住叶梦鼎,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里,是大宋的希望。”

第二十一章缔造江陵(1)

第二十一章缔造江陵

“弟兄们,动作快点,再快点,张大人说了,这就是江陵速度,江陵速度。”郭子大声吆喝,养济院的工场上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即使是烈日炎炎,也阻挡不了他们力争第一的意志,此时郭子手中一把泥水刀上下翻滚,动作达到了极限。

“大人说了,要是能够提前一个月保质完工,工钱将多给一个月,多给一个月啊。”

“郭头,大人真是这样说的吗?”一个年轻的工匠,抹了一把汗,大声道:“我就只听大人说要把保证质量,户曹的赵大人,到时将会亲自带队检查,若是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要革除我们袁郭两家工程队的资质。”

“就是,这事可急不了,别到时坏了大事,得不偿失。”

“别说赵大人了,还有江陵日报那些家伙,整天偷偷摸摸的盯着,奶奶的,老子上次就是用少了一根钉子,这家伙就闹翻了。”

“说什么工程偷工减料,说什么狠抓质量检查,还有人说要取消袁郭两家的工程资格,你保管还不是老陆家那帮家伙指挥,暗中下的套子?下次若是让老子再见到他,老子非敲断他的大牙。”一个资格较老的工匠,有点愤愤不平,上次的那件事,害得他向象山学院捐了一个月的饷银才抹平。

“老袁,这话说得有点过了。”身边的小子有点不服气,道:“俺家二哥就是江陵日报的采风员,俺可以保证,俺家二哥从来就没有昧着良心拿过一分钱,都是实话实说。”

“张大人可是再三强调了,保证采风员的人身安全和采访自由的权力,老袁你还真敢敲断他的牙齿?”

“张大人还说了,采风员第一原则就是要实话实说呢?”老袁有点不服气,他本来凭借老资格颇得人尊重,平日干点欺压小辈的事情也是正常,现在被采风员如此糟蹋了一番,他感觉到自己的信誉迅速直线下降,这小子毛还没长齐,怎么就敢跟自己顶嘴了:“老子只不过是忘记多订一口钉子,这家伙就死追猛打。”

“再说,多一口钉子,少一口钉子又有什么所谓?这么大的工程,难道就是靠这一两口钉子?”

“老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插嘴道:“千丈之堤,溃于蚁穴,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来,大伙都过来休息一下。”

郭子招呼大伙停下手中的活,泡着野菊花的茶大口大口的灌进去,一丝丝甜意,又有一丝丝凉意:“都过来,在下今日高兴呢?给大伙讲一个故事?”

“好,郭头来一个。”年轻的工匠,跟郭子差不多大的年纪,佩服郭子办事果断,帮忙吆喝,提高郭子的人气。

郭子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停下来,这才道:“这是一个关乎国王和马掌的故事。”

“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个国王要出去打一场关乎国家存亡的仗,于是就命令马夫给他的马换马掌,但是到后来发现马掌少了一个马蹄钉,但是又一时间找不到,于是国王就骑着这匹少钉了一个马蹄钉的马出兵了。”

“马夫自然是不愿意,劝说国王一定要等自己找到马蹄钉才出去,但是国王不这么认为,他说自己将领数百,士卒数十万,胯下的战马数不胜数,一个马蹄钉难道会误事吗?”

“然而,事情就这样奇怪,在拼杀冲刺的时候国王骑的这匹马的这个马掌因为少了一个钉子就掉了,马就摔倒了。敌人的马冲刺过来践踏踩死了这个国王,使得这场战争输了,这个国家也就亡了。”

“郭头,”老袁不由吐了吐舌头:“这个,这个……”

郭子拍了拍老袁的肩膀,道:“别丧气,老袁你的本领,大伙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看谁敢不服?”

“不敢,不敢。”老袁摇了摇头,道:“老爷子的本领更高一些,老爷子的本领更高一些。”

“呵呵,爹爹的本领再高,现在也帮不了我们。”郭子提高声音道:“大伙加把劲,咱们一定要在张大人进江陵城之前干出点成绩,别到时袁公子回来了,说咱们偷懒呢?”

“对,对,干出点成绩。”年轻的工匠齐声欢呼,不过一个声音有点不和谐:“郭头,袁公子去哪里了?前几天他在的时候,大伙干活好像条理清楚很多,现在仿佛有点乱。”

代表袁家加入郭子工程队的袁锋,此时正端坐在均州书院的一所房子里,房子很宽敞也很奇怪,从门口看去,层层的阶梯往上,本来只可以坐三五十人的房子,现在就算是坐上一百多人也不见拥挤。人坐在里面本来应该没有丝毫的拘束之感,只是袁锋还是有几分紧张。

是的,他学问比不上大哥,诗词写得也没二哥好,可是他并不是如他父亲所说的一文不值,就算是烂船还有三分钉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袁家这样的书香世家?

袁锋若真是不学无术,估计袁翟的棍子也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条,还能让他好好的坐在这里。自然,袁锋的学问要比半路出家的郭子好上不止一倍。

工程队有袁锋在,无疑可以安排得更好,安排得更合理,但随着工程的越来越紧迫,人越来越多,袁锋逐渐感到吃力了。

三日前,江陵日报一个广告引起了袁锋的注意:你想时间安排得更加合理吗?你想事情完成得更快吗?你想知道原因就能预想后果吗?那快来均州书院参加统筹学培训班吧。

袁锋看了一下署名,竟然是将要上任的荆湖置大使、均州节度使张贵张大人在均州书院举办的关于统筹学的免费演讲,对象是各行各业的掌柜、大小头目。

江陵日报还再三强调了这是一次免费的演讲,名额有限制,采取先到先得的原则,来迟了就没有了。广告上还简单的说了一下统筹学,就是利用算术知识来研究人力、物力的运用和筹划,使它们发挥最大的效率。

袁锋看到这个消息后就有点心动了,他并不知道所谓统筹学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潜意识中觉得这门学识对自己有用,毕竟使事情完成得更快正是他目前所需要做的事情。

于是拿着报纸跑过去跟郭子商量了一下,想不到郭子连看也不看就同意了:“袁大哥,郭子识字不多,袁大哥你只要觉得有用的就去,小弟完全能支持。”

袁锋还有什么话可说?也不回家,在江陵租了一辆马车就往均州去,路上也就歇了一会,连中午饭也不吃,到了晚上竟然还能赶得上进城。于是在书院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第二天一早就去报名。

想不到他前面已经报了不少人,自己毕竟是从江陵赶来,哪里比得上天时地利人和的均州人?幸好书院方面也刻意给江陵和其他地方的人留下了名额,要不然就凭张贵的名头,就算是他要拉屎,也有一大堆人围观。

袁锋报了名,心中就有了数,于是闲着无事在均州城内走走动在,然而这一走,还真把他吓了一跳,他原来以为均州只是一个小地方,没想到均州的繁荣竟然一点也不比江陵差。

很多地方甚至要比江陵要好得多了,整齐划一的商铺,整然有序的街道,还有各种各样的摆放在街头的雕刻,使得袁锋自以为来到了京城。

袁锋这才彻底收起了自傲的心,细细的把均州城查看了一遍,既然他以后就要往这方面发展,现在学点经验也不错。

等到了第四天,授课果然正常开始,偌大的一间房子,挤满了男女老少。

袁锋幸运的是,自己的位置居然还在前方,想来书院方面为了公平,把位置给预留出来,从这件小事,袁锋也感觉到张大人并没有偏帮均州的意思。

“统筹学是研究如何在实现整体目标的全过程中施行统筹管理的有关理论、模型、方法和手段。”张贵一字一顿的解说,碰到陌生的名字,还在黑板上仔细的把相关的知识说一遍,直到多数人能够听懂为止。

“统筹学通过对整体目标的分析,选择适当的模型来描述整体的各部分、各部分之间、各部分与整体之间以及它们与外部之间的关系和相应的评审指标体系,进而综合成一个整体模型,用以进行分析并求出全局的最优决策以及与之协调的各部分的目标和决策。”

张贵很有耐心,他觉得自己在教学方面有一定的天赋:“总而言之,就是找出各个部分的关系,然后找出最优的方法。”

张贵这样说,下面的人才恍然大悟,想必刚才的那段话又长又臭,他们到现在也是半懂不懂。张贵的课上得很艰难,但是张贵知道,即使再艰难,也要把课上完,这是自己毕生的第一堂课,或许也是自己最后的一堂课。他希望自己的第一批学生,能够与众不同。

中午,虽然课堂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咕噜声,每个人的肚子都仿佛打起鼓,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错过这一堂非同寻常的课,他们觉得张贵把他们带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我知道大家肯定有不懂的地方。”张贵看着鸦雀无声的教室,他们每一个人脸上充满了求知的**,充满了对知识的追求,想起自己在大学时学的半桶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然而,再难的学问也有答案,再难的答案也是人想出来。”

“但要记住的是,学问,不单单是在书本。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世间一切皆学问?这是一门新的课程,很多人或许会问,矮张,你是什么知道这么学问的。”张贵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大脑:“从这里。”

又指了指外面,笑道:“从外面,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创新更多的学问。我希望的是,你们不要拘束,要敢想,敢做,敢当。”

“好了,我的本领就这么多了,懂的和不懂的都已写在课件上,课件也就是你们手中拿的这个小本子,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很快均州书局就会再次印发。”张贵知道,这颗种子自己算是种下了,日后要怎样发芽就看他们自己的了:“都回去吧,我希望以后江陵、均州、大宋都可以看到你们的影子,你们可以大声说,你们是张贵的学生,可不要丢了矮张的脸。”

张贵说完,先行走了出去,其实是肚子饿得实在不行了。袁锋突然站起来,大声道:“谢谢张夫子。”

众人愣了一下,齐声道:“谢谢张夫子。”

张贵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张夫子,你说得真好。”突然,一个调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莹姐,你怎么过来了?”张贵会心笑了笑,若不是张娘子帮他课件,就凭他能忙得过来吗?江陵的建设和发展将会进入到一个新的时期,自己费尽了心思才想了大学时学的一点统筹学,以图使得江陵的发展更加有条不紊。

“我的课都讲完了。”张娘子笑了笑,道:“官府的那些人更加能够接受,奴家可比你轻松得多了。”

“呵呵,辛苦莹姐了。”张贵有点歉意,张娘子平日忙得不可开交,自己还要拉她一起受罪,要知道学一门新的课程,还要教会别人,这虽说不上难过登天,但暗地里张娘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机。

“也是胡说的。”张娘子笑了笑:“奴家把小本子给了他们,也不管他们懂还是不懂。”

“好你一个张贵,竟然躲起来弄出了这么大一场动静。”一个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君实,你怎么过来了。”张贵能够听得出是陆秀夫的声音,源于后世的影响,张贵对陆秀夫颇为尊敬,见他有责怪之意,连忙道:“小事一场,倒是惊动君实了,矮张确实有些不务正业了。”

“看你说得。”陆秀夫和张贵是老熟人了,倒可以开他的玩笑:“看不透啊,看不透啊,想不到张大人如今也是一派宗师了。”

“这算是心学还呢?”陆秀夫打趣说道:“我看这既不是心学,也不。”

“这是客观唯物主义学问范畴。”张贵非常认真说道:“既不是心学,也不。”

看到陆秀夫的表情,张贵严肃说道:“心学,理学,无非都是强调心所想的作用,但是矮张问你,这世间上的一切,是否都是真实可观的存在。”

“真实可观的存在?”陆秀夫倒有几分疑惑了。

张贵还不想把话说得太深,大宋还的统治,自己还没到扛起大旗和传统作对的时候,还不是到打倒一切、推倒一切从来的时候,现在若是举起大旗和他们作对,必然会分散自己大部分的精力,自己有时间还不如想想怎样对待鄂州的蒙古人。

到了冬天,蒙古人哪里能消停?北方太冷了,南方刚好合适。若不是现在长江以南炎热的气候,说不定伯颜这位好同志,早已憋不住了。

自己也不敢忽视啊,蒙古汉军越来越壮大,而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整合江陵和沿江的军事一现在打过来,自己还亏不亏啊。

“可观唯物论主义是一种哲学,这种哲学思想认为在心所想与可观存在之间的关系是,客观存在决定心所想,心所想是客观存在在人脑中的反映。也就是说‘可观存在第一性、心所想第二性,世界的本原是可观存在,心所想是物质的产物和反映”。

“不懂吧,不懂就算了,老子上了一天的课,肚子早已经饿得不行了。”张贵笑了笑,道:“莹姐,走,我请你吃饭。”

等陆秀夫醒过来,一脸得意的张贵已经走远,身边突然响起:“陆大人,张大人究竟是什么一个人?”

陆秀夫转头,看到同样是一脸疑惑的叶梦鼎,连忙拱手作揖道:“叶老什么时候来了。”

“不但叶老来了,连老夫也在。”叶梦鼎的身后,走出谢枋得:“刚才你们的谈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大人,张大人这是一个新学派啊。”

“唉,”叶梦鼎让陆秀夫不要多礼,道:“君实,你和张大人相处的时间最长,你认为张大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把这个学问抛出来,难道张大人真的想创立一个新的学派?”

陆秀夫摇了摇头,道:“张大人不是让君实不要说出去吗?君实跟从张大人相交良久,初时觉得张大人行事果断,用兵如神。”

“后来在均州时又觉得张大人统筹兼顾,一身杂学让人敬佩。”

“再下去,又发现他博学强记,擅长文学,一身学问不在君实之下。”

“到现在……”

“君实,君实实在是想不通,张大人是什么人。”陆秀夫叹气,道:“不过君实知道一件事,张大人所做的一切,绝对是对大宋的百姓的好。”

第二十二章缔造江陵(2)

第二十二章缔造江陵(2)

清晨,赶在火辣辣的日头还没出来前,郭老头早早就出了门,洗脚上田的婆娘追上来:“孩子他爹,早饭还没有用呢。”

“工场有。”郭老头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就往城西郊外走去,按照他如今的身份,原本也应该招呼马车接送才像样子,可是郭老头辛劳了半辈子,觉得走上三四里路再也平常不过,所以就把工场派给他的马车打发回去了。

张大人虽还没正式入主江陵,可是从均州涌过来的商人已经显示了他们独特的魅力,买早点的小店里有赠送的江陵日报,郭老头抱歉的笑了笑,取走一份。

郭老头来到工场,早饭还没开始,正好可以歇一会,看一下均州小报,也就是如今的江陵日报,现在总算是认识了几个字,常用的三千字眼下是不可能全认识的,毕竟一大把年纪了,学起来费力得很,当初郭子让自己跟他一起学,现在郭子都认识三千字以外的字了,自己十个字也只认为三四个,其他连猜带蒙,也能蒙对一两个,不过这样一来江陵日报也能看得半懂。

江陵日报今日教的是“刻”字,刚好和自己的手艺有关,郭老头格外来精神,把“刻”字临摹了十几遍,然后又让弟子教自己仔细念了几遍,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早饭也上来了。

早饭不简单,一个鸡蛋,一碗白粥,一根油条,两个馒头,葛老头吃不了这么多东西,把两个馒头分给身边的两个弟子,这些弟子都是从均州书院出来,他们不愿意参加科举,官府就把他们安排在自己身边,一是协助自己,二是学点东西。

郭老头倒没所谓,解囊相授,反而觉得两个学子跟自己学东西是一件好事,郭子是不会再学“刻”字的手艺了,工程队的事够他忙乎了,而且他的兴趣也不在这方面。

总不能让这门手艺就这么失传了?难道不是吗?再说因为自己带了两名弟子,官府每个月还会补贴自己四两银子,钱现在看来自然不算多,但也是自己的一份苦劳。

郭老头满意了。

郭老头的刀很稳,别人都以为他砌墙好,其实他刻字的本领更高。以前没认识字时,只能按照别人写的字临摹,总算能够弄一个模样,就是这样,别人也是夸他是一等一的高手。

张大人不但接见了自己,更是亲自传授了他“五笔结构”,现在就算不会写的字,也能勉强弄出一个结构,有一个样子。

工程队现在有郭子看着,郭老头也算是洗脚上田,真真正正的当上了城市百姓的生活,只是他终究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再有他年纪也并不大,平常老百姓这个时候还顶一个劳动力呢。

“师傅,这石碑是您老刻,还是由弟子来?”身边一个年轻人,拿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郭老头看了一眼,连忙道:“我来,我来。”

象山书院要重建,就在山丘之下的山脚,陆家把山脚下一千多亩的土地,一口气捐献出去。这是一个大工程,由他们郭袁两家领头,联合了江陵所有的工程队才接下来。

为了保证质量,调配各个工程之间的关系,主管修建新象山书院的人由均州军直接接管,均州军派出人员,组织各个工程队的头领,分派任务,调派物质,工程才能组织起来。

按理说要修建这么大一个工程,消耗的物质将会不计其数,所用的银子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单凭官府之力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完成?

均州这一年来虽然赚了不少银子,可是眼看入主江陵,按照张贵那花钱如流水的功夫,相信再多的银子也会被花得一干二净,指望朝廷给钱,不知道又是猴年马月的时候了。所以掌管均州财政大权的陆秀夫说什么也不愿意出钱,出力倒可以,均州军的士卒现在闲得很,不用白不用。

但张贵的办法多得很,他先是在江陵日报发表了题为《发展教育,强我大宋》的文章,阐述了重修象山书院对江陵,甚至对大宋的影响,然后号召江陵、均州、房州一些大户人家捐献资金,并且自己领头捐出了全部家产约莫一万两银子。并成立了一个叫做重修象山书院募捐处的单位,专门管理募捐到的资金。

张贵向来大手笔,当初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找上门就是毁家纾难,倾家荡产,现在又是这样,明眼人看在眼里,心里也有数。

于是,均州一地百姓商家纷纷解囊,葛氏裁缝店是第一个响应捐款的商家,一口气捐出了三千两银子,要知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第二天江陵日报就把这个消息当作头条刊登。当然其余个人和商家也附上了名单,等于帮他们做了一次实实在在的广告。

这个法子还真不错,郭子也用工程队的名义捐了一百两银子。直到现在,据说捐款还源源不绝,郭老头也只看到数不清的大树、转头和琉璃瓦源源不断的运过来,从来没有看到缺钱的时候。

郭老头洗了手,擦了一把脸,锋利的刀,稳定的手,认真的雕刻每一个字:

宋咸淳十二年,荆湖置大使张贵张至诚命令文漳文天瑞重修象山书院,更名曰:象山大学。张贵张至诚时任荆湖置大使、均州节度使、均州军都指挥使、沿江招讨使,文漳为均州军指挥使,状元文天祥之弟,为记之。

江陵府之西,有山曰象山,居民鲜少,市喧不闻,泉甘而木茂,壤厚而田腴,诚一胜境也。有诗云:陵高而谷邃,林茂而泉清。

谆熙十四年,陆九渊陆象山修“象山精舍”。学生也悄悄结庐其旁,早晨鸣鼓“揖升讲座”,从容授学。讲授五年,求学者超过数千人。

象山精舍以“尊德性、明本心、教做人”为宗旨,每每讲求“立志”、“求道”、“修身”、“涵养德性,变化气质”,以完成“本心”学术,做到了“养吾心浩然之气”、“临大节而不可夺”。

陆九渊在象山精舍历时五年,来见者二三千人,考中进士者有二十六人。宋淳熙十五年春,理学泰斗朱熹曾写信致:“闻象山垦辟架凿之功益有绪,来学者亦甚,恨不得一至其间,观奇揽胜。”绍熙二年,陆九渊奉召知荆门,临行嘱托傅季鲁代为主掌,并望其将精舍扩成书院。

为了缅怀先贤,弘扬陆学,陆九渊的高足弟子杨简的得意门生江东提刑袁甫,于绍定四年破土动工扩建象山书院,该年冬书院落成。院内有祭文安(陆九渊)、梭山(陆九韶)、复斋(陆九龄)三先生的祠庙一栋,学生的斋舍百楹,绍定五年,得诏赐“象山书院”匾额。象山书院日益兴旺,盛况空前。

闻诸故老,书院前有宣圣殿五间,殿前引泉作泮池,其列屋殆百间。其南为风雩亭,殿后堂客二层,层各七间,两庑亦如之。其外门距书院二里许,今其地犹以黉门名,而断碑尚卧田中。方其盛也,学徒千余人,食田五千顷;故谚曰:“道林三百众,书院一千徒。”

今重修之,木之结构,精致古雅。白墙青瓦,反宇飞檐。蒸湘名胜,画刻牖扉。朱陵洞诗,千秋吟咏。青草桥酒,一酌古今。长廊碑刻,以观沧桑。广西移杏,可见遐龄。立草桥,看石鼓,江流百舸,山拥群楼,书院广场,桥连一体。仰大观楼,气势,前立孔子铜像,以瞻儒祖之尊。楼设讲坛,壁像七贤;阁有藏书,以备读者。

百年书院重修,一代英雄崛起。施仁政以复兴,启后昆而励志。身磨体魄勤磨墨,书读圣贤细读人。人之正,以义抗威。官之正,瘦己肥民。处窘者,焉能改节。仁爱者,以民为本。从戎者,为国献身。主政者,登极思麓。国心乡思,魂牵梦绕。崇仁义而尚德,备方圆则有成。皓月升天犹照水,闲云出岫总依山。世呈明时倡国学,天降大任于吾曹。学丰翅羽远,足胜旅途长。

重修象山书院一文既出,憾江陵。士绅、商铺更是踊跃募捐,一时成为风尚,此乃后话。

仅过了两年,文漳已从一个鲁莽的小年轻,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小将,在均州军占有自己的一席地位,但纵使这样,谁也想不到主持重修象山大学的担子会落在自己身上,就连自己也想不到。

象山书院曾是大宋四大书院之这些年虽然破落,但名声依然在,现在的心学虽远远比不在朝廷上吃得香,但是心学的学徒依然活跃在民间,只是这些年来没有一个可以振臂欢呼的人。

谁都知道,重修象山书院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名声,然而张贵就这样毫不客气的让给了自己,让给了自己这个无论还是资历都不算高的人。

论学问,自己非但不是张贵的对手,陆秀夫等文官也远在自己上,甚至户曹的赵大人,也是满腹经纶;论资质,自己也不算最老的,牛富、徐麟他们老一辈虽然来迟了,可是毕竟资历摆在这里。

然而,张贵还是毫不犹疑的把这个香馍馍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些天,找自己疏通关系的不计其数,不厌其烦,搞得自己只好整天躲在工场,也不敢回去,这些天熬下来,人都瘦了几圈,也不知道大哥知道后会怎么想?

象山大学,内设文学院、玄学院、史学远、律学院、算学院、农学院、丹学院、哲学学院、格致学院、天文学院,如此种种凡十几个学院,医学领域的医学院、天文历法领域的天文学院代替了以前的司天监或者钦天监。

大学内有博士之官,管书籍,备顾问,授业传道为博士的主要职责。大学条例规定博士可以是熟习经史,明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的一代鸿儒巨贤,亦可是经验丰富、技术顶尖的老农,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为师。

博士下又有先生,主持日常启蒙教学,凡精通学科之人皆可应聘,不问来历,不问身份。

学生虽分内外,但皆可以在大学内就餐,不收任何钱财。学生各选一个学院,随所属学官讲授。但学生分成三等,即上舍、内舍、外舍。考核学生成绩和学生升等的制度,称“三舍法”,规定新生入外舍习读,经公试、私试合格,参考平日行艺,升补内舍,才能成为正式学子。

内舍生两年考试一次,考试成绩和当年公、私试分数校定皆达优等,为上等上舍生,即可在江陵、均州、房州等地方就职,并且向朝廷推荐,或参加朝廷科举;一优一平为中等上舍生,虽可在地方就职,但有三年实习期,实习期满,不合格者重修;两平或一优一否为下等上舍生,虽可在地方就职,但只能担任副手,同时有三年实习期,不合格者重修。

学生分斋学习,每斋三十人,屋五间、炉亭一间为全斋阅览和会议处,设斋长、斋谕各一人,负责督促和检查学生的行艺。

“陆老,您看这可行?”文漳虚心请教,陆常平掌管象山学院已数十年,等象山大学重建完成之后,陆常平还是内定的第一任山长,重修象山大学没有陆常平,是不完整,也是有缺陷的。

陆常平脾气还不错,想起张贵当初找到自己:“陆老,在下想重修象山学院。”

“什么?”陆常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扰乱了,要知道现在象山书院能苦心经营下去,已经让他费尽了心思,他也不是没有想到重修书院,可想到心学现在的地位,想到重修书院所需要的巨资,他就提不起任何勇气。

“在下想重修书院,不过需要改名。”张贵说得有点严肃,但绝对不像是在说假话。

“家祖留下来的就只有象山书院了。”陆常平有点忧伤:“陆家原以象山书院为荣,而现在却成了陆家的负担。”

“陆家上下,都劝说老夫放弃重整陆家这个虚无的幻想。”陆常平非常不甘心:“然而,老夫始终认为,象山书院总有它重振辉煌的时候。”

“张大人能够重修象山书院,老夫不胜荣幸,不胜感激。但是要改名,老夫却是不愿意,说什么也不答应。”

“陆老,你多虑了。”张贵看着一脸紧张的陆常平,笑道:“在下只不过想把名字改为象山大学而已。”

“象山大学?非太学?”陆常平疑惑的看着张贵,问道:“可是曾子所著大学?堪称‘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也’”之大学?”

“抑或是《礼记》中‘王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頖宫。’之大学?”

陆常平见象山书院虽改名,但是名字只改一个字,倒是在他可以接受范围,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家祖最重要的象征“象山”两字还在,这已经足够。

“非也,非也,董仲舒曰‘五帝名大学曰成均,则虞痒近是也’,某认为大学者,不应只论文学、理学、心学,更需天、格物算术,甚至炼丹等都应该包含。”

“所以,矮张初步意向是重修象山大学,大学应以科目为学院,设置若干学院,学医的可以进入医学院,学算术的可以进入算术学院,、心学的可以进入哲学学院,学诗词歌赋的可以进院,学习耕种、水利等的可以进入农学院。”

“这就叫做有教无类,也是符合孔圣人治学之道,不知陆老认为如何?”

“这,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陆常平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有点迟疑问道:“只是,只是这学子进入大学,多半是冲着科举而来,若进入其他学院的学子,参加科举必然会更难一筹,其他学院恐怕不会有学子就读吧?”

“无妨。”张贵笑了笑,道:“天下之大,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做官,就如陆老您,不也是不想做官?”

想到这里,陆常平点了点头,道:“应无大碍,天瑞自己做主便可。”

“陆老过谦了。”文漳作揖,道:“还请陆老主持。”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担当不起。”陆常平摇了摇头,道:“这么多人和物,也只有你们均州军才能完成,若是换了其他人,哪里会如此有条不紊。”

文漳心中也有几分自豪,不过还是谦虚说道:“这完全是张大人的功劳,我等只不过是执行而已。”

文漳非常谨慎,从每一块转头,到每一根柱子都要认真检查,并且只有刻上来源名字的才要,陆常平更不用说了,虽是一大把年纪,可是恨不得每天都窝在工场上,哪怕是少看了一眼,都会不放心。

虽说是重修,可陆常平知道,这完建。新建之后的象山大学,可以说和以前的象山学院没有任何关系,陆常平只求担任象山大学的第一任山长已经心满意足。

听说谢枋得等均州书院的大鸿儒都会搬到象山大学,学子也并入到各个书院之中,也难怪张大人不担心,听说均州书院今年招了一大批学子,每个学院分一批过去,到时不至于会出现一个人也没有的尴尬情况吧?

不过,如此多的博士和先生去哪里找呢?

第二十三章缔造江陵(3)

第二十三章缔造江陵(3)

龙虎山群峰绵延数十里,山状若龙盘,似虎踞,龙虎争雄,势不相让。上清溪自东远途飘入,依山缓行,绕山转峰,似憩,似恋景,过滩呈白,遇潭现绿,或轻声雅语,或静心沉思。

龙虎山,九十九峰二十四岩,尽取水之至柔,绕山转峰之溪水,遍纳九十九龙之阳刚,山丹水绿,灵性十足。山神知觉,龙虎现身,取代云锦,乃道教第一仙境也。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夕阳下的龙虎山上清溪犹如一条金色的彩带,环绕龙虎山之上。上清溪旁边,一间简陋的茅屋,茅屋外,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道长,正聚精会神的伺候丹炉下的火,怕热了,怕凉了,怕时间不够了,怕时间太短了。

从昨天一早到现在已接近两天,这两天里哪怕是闭上一刻钟眼睛,他都不放心。他现在所做之事,无论是对龙虎山,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事,甚至对于道教的展,也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前不久,雷思齐在龙虎山藏书阁无意中得到一本古书《龙虎还丹诀》,书是唐代炼丹家金陵子所写,除了升炼丹砂之外,还升炼了砒霜,并用木炭、原砒霜、铜一起练出银白色的“丹阳银”。

另外还有一个丹方是关于胆水修炼红银。先是将将胆矾溶在水中,放在铁釜中,铁釜中还放有汞,然后加热并不断炒动液体,慢慢汞就会结成“砂子”,然后将“砂子”放在丹鼎中升炼,即可回收汞,而且跟先前放进的汞毫厘不缺,同时得到丹药红银。

让雷思齐佩服的是金陵子称了汞、红银、铁锅在炼丹前后的重量。金陵子最后指出红银的重量相当于铁锅减去的重量,所以红银应该来自于铁锅。

但是雷思齐并不认为,因为有一样东西是金陵子没有注意的到,就是胆矾的前后重量,雷思齐认为红银应该是来自胆矾,所以他要一模一样还原这个炼丹过程,并且证明自己的猜测。

如果自己的猜测证明是正确,那么日后炼丹能否就是有方法可计算,这将会是炼丹中最伟大的一个丹方。

“师傅,”一个年幼的童子,有点畏惧,但还是低声道:“上次那人又来了。”

雷思齐正努力控制火候,不敢出声,童子也只好站在一旁,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害怕出现任何错误,引来师傅的不乐意。就是上次,自己不心多加了一些胆矾,让两天的功劳前功尽弃。

突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雷道长,雷道长,不用试了,老子知道结果了。”

听到来人知道结果,纵使雷思齐修炼到已经身外无物的境界,手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炉下的柴火也跟着动了一下,“砰”的一声,煮了两天一夜的炉鼎,慢慢的裂开,最终完全碎成一片。

雷思齐脸色瞬间变得比炉鼎底还要黑,沮丧加上愤怒,使得向来涵养非常好的他,变得让恩有些可怕,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雷思齐只是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愤怒。

来人见状,连忙赔笑道:“雷道长,莫急,莫急。”

雷思齐板着脸,惋惜的看着裂开的炉鼎,这个炉鼎陪他走了将近十年,然而却破碎在自己眼前,怪不得金陵子在书中再三强调,这个炼丹一定要用新炉鼎。

“道长在修炼的还丹诀,其实很好解释。”来人陪着笑,道:“为何炉鼎会破碎,为何金陵子道长一再强调用新炉鼎,实际上就是锅铁的铁取代了胆矾中的铜,铜与汞生成固化的铜汞合金。”

“你懂什么”雷思齐突然吼道:“谁让你进来,是谁让你进来的。”

“道长不是说,等在下明白还丹诀之后就过来吗?”汉子理直气壮说道:“刚才在下不是说过了吗?实际上就是锅铁取代了胆矾中的铜,铜与水银生成固化的铜汞合金。”

“什么叫做铜汞合金,你懂什么,给老道滚出去。”雷思齐要爆,不过还是努力控制自己:“全节,帮为师送客。”

也算他雷思齐修炼已到了一定地步,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暴怒了,不算用掉了多少原料,就是两天来付出的努力,足以让雷思齐没有勇气再进行第二次。

汉子却像立了木桩一样就是不肯离开,可怜吴全节才十岁,哪里推得动这个牛高马壮的汉子,吴全节只好哀求道:“施主,快走吧,要不然师傅生气了,把这事告诉天师,你就麻烦了。”

“哼,你师傅说话不算话,我不走。”汉子很淡定说道:“当初你师傅是怎么说来的,只要在下弄明白什么叫做炼丹之后,就让我走。”

“丹药方面就不要说了,可这还丹诀,在下确实弄懂了。”

雷思齐见汉子说得无赖,又见他有备无妨,难道真的弄明白了?自己练了十几年的丹,也只是跟着的配方去修炼,难道他还真弄懂?

想当初自己年幼学习儒学,后去儒服为黄冠师,弃家居乌石观,此时已不知修炼几许丹方,后来李宗老请自己到龙虎山,答应提供自己一切方便炼丹的条件,自己又希望能够学得龙虎山的丹方,所以才上了龙虎山。

然而,在龙虎山又待了几年,丹方确实练了不少,可若让他说出一个子午,他却没有头绪。

汉子见雷思齐不吭声,连忙道:“雷道长,在下问你一件事,这世上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的脾性。”

“那是自然,世上没有任何两片相同的树叶。”当道士的说话就是有点不同,有几分哲理。

汉子只要他答应,连忙道:“在下知道我大宋有一种独特的制铜技术,称为胆水炼铜,是将铁放在胆水里,使胆水中产铜。”

“具体来说是将铁薄片和碎片放入胆水槽中,浸渍几天,就可得到铜的粉末。胆铜法既不用炉鼎炼丹,又不要用火去焚烧,我大宋用之广也。”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雷思齐冷哼一声,到时没有反对。

汉子连忙说道:“不敢,在下二哥真是泸州银监的人,听说生产铜的铅山场,就是在胆水产地就近随地形高低,挖掘沟槽,用茅席铺底,把生铁击碎,排砌在沟槽里,把胆水引入沟槽浸泡,分节用木板闸断,看上去呈阶梯状。待浸泡后颜色改变,将浸泡过的水放走,取出茅席,就可以收到铜末。”

雷思齐见汉子说得详细,他虽然知道有这个丹方,但并知道这个过程,想来当初研究出这个丹方的前辈真了不起,不用丹炉,也不用火烧,甚是便利。

“雷道长请看,这就是这两种东西变化的过程。”汉子把一张纸递过去,大声道:“其实炼丹的本质,无非就是一样东西变成另一样东西,雷道长何必这么辛苦炼丹,只要弄清楚这样东西的脾性,找出能跟他一起反应的另一样东西,甚至几样东西和在一起,就如胆水炼铜一样,这不是更好吗?”

雷思齐知道汉子说得也颇有道理,一般来说炼丹最怕的就是火候的控制,若所有的丹药都可以像胆水炼铜一般,必然好很多,不过却冷冷道:“这世上的东西多得很,谁又知道他们的脾性?”

“在下不知。”汉子很老实说道,见雷思齐又要生气,连忙道:“不过在下倒知道有一个人知道。”

见雷思齐有点心动,连忙道:“就是襄樊狙击战,正阳袭击战的张大人,就是毁家纾难、倾家荡产为国效忠的张大人。”

“莫不是新任的荆湖置大使张贵张至诚?”雷思齐的信息很及时,龙虎山虽有破落,但势力不

“雷道长果然是博学多闻,在下佩服。”汉子笑道:“真是均州军都指挥使张大人。”

雷思齐倒有点心动了,张贵虽是这两年才突然冒出,可是每做一件都是大事,而且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龙虎山虽然安静,不过也太过于安静了,整日炼丹虽是修道之人的本分,不过来到龙虎山也有几年了,修炼一直得不到进展,或许出去走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还是疑惑问道:“张大人莫非是信道之人?”

大宋为官之人,信道者不少,就算是大宋的皇上,也多信道,荆湖置大使还是有军权的文官,这官算下来倒不了,不过雷思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别到时自己真是答应过去了,又成了所谓的张大人的贴金牌。

“据在下所知,张大人并不是信道之人。”汉人摇了摇头道:“不过在下可以保证,张大人绝对是敬才之人。”

“实话说,刚才的那些话全部是张大人教在下所说,要是让在下说出一个子午,在下根本说不出来。”

“听说张大人一声杂学多而精,见解往往出人意料,莫非大人对炼丹之道真有独特的见解。”雷思齐突然来了兴趣,追问道,若真像刚才所说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的脾性,只要摸对了它的脾性,说不定炼丹之术还真另有天地?

“这个,这个。”汉子迟疑了片刻,说不出话来,脸色憋得红:“在下只是均州军奎祀营下属士卒,张大人之事在下虽听闻甚多,不过实在是不清楚,还请雷道长原谅。”

“不过据杜大人所说,此次请雷道长前往江陵,乃是为了象山书院之事,具体情况还请雷道长前往一探究竟,若是合适,雷道长不妨留下,若是不好,在下将亲自护送雷道长回来,并且赠送银两百两以资雷道长修道。”

雷思齐这才真正动了心思,把吴全节、傅性真、周维和三个弟子叫过来,又询问了他们的意见,三人年纪还,自然听从师傅的吩咐,于是找到李宗老,把汉子说的话给他说了一遍,最后才道:“炼丹之道,日渐衰落,为重振道教,在下愿意前往一探究竟,还请掌教批准。”

李宗老年纪不了,可是龙虎山的情况也看在眼里,眼看龙虎山的丹方他已修炼得七七八八,知道现在是成*人之美之时,点头道:“道兄此去,愿道兄闯出康庄大道,老道还是那句话,龙虎山的大门始终为道兄打开。”

雷思齐这才收拾包袱,和汉子一起前往江陵,江西去江陵,路途遥远,汉子在旁伺候,简直像对自己亲爹一样,让雷思齐觉得奇怪的是,沿途各地,多有接待,食宿无忧,问起愿意,汉子笑而不答。

即使这样,雷思齐等人也走了将近半个月。

到了江陵就,户曹赵大人亲自接待,先是说了一些抱歉的话,然后才进入正题:“雷道长此次前来,乃江陵之大幸也。只是张大人现在不在江陵,还请雷道长休息一下。”

“这是张大人的手稿,雷道长不妨参详、参详,张大人说过,雷道长的炼丹之道,日后必定是国之锐器。”

雷思齐突然有一种士为知己死的感觉,多少年了再也没有人如此推崇炼丹之道,然而张大人竟然称之为国之锐器。

大宋有此人,幸哉,幸哉。

雷思齐见赵大人虽是女子之身,可是办事利索,说话有条不紊,倒是一个能干之人,两人再说一些闲话,赵莹将他安排到一个叫做养济院的地方,养济院也是刚完工不久,上养济院的房子还多,雷思齐自己就住一个院子,又有专门的下人听候吩咐。

“化学是研究物质的组成、结构、性质、以及变化规律的科学。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化学则是人类用以认识和改造物质世界的主要方法和手段之它是一门历史悠久而又富有活力的学科,它的成就是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志。”

张贵的手稿,是一本叫做《化学》的薄薄的本子,书上第一句引言,就让雷思齐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思量了很长时间而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可以知道,这化学若真是炼之道,那么张大人对修炼之道的重视可见一斑,雷思齐对这次远行有多了一份信心。

抛开这句话,继续看下去,雷思齐觉得自己简直要疯掉了,因为他从这似懂非懂的话,看出了这化学所包含的知识远远过了炼丹之道。

所谓的炼丹之道,竟然只是其中一个得不可以再的分支,一个得不可再的知识点,雷思齐完全沉浸在这个所谓的化学世界,他虽然似懂非懂,但是他觉得这里面有他所要的一切。

直到有一天,吴全节兴高采烈的跑进去,高声道:“师傅,师傅,林道长就住在隔壁?”

“那个林道长?”雷思齐揉了揉眼睛,依依不舍的放下书,这是属于他的世界,很多往日不能理解的丹方,现在只要参详书中的知识,再跟往日比较,竟然让他明白了不少。

“就是东华派的林道长。”吴全节高兴道:“刚才我还见到他座下的大弟子呢?”

林灵真这人跟雷思齐有点相似,弃儒为道,初时也是博通经纬史传、诸子百家及方外之书,而于四辅、三奇、阴符、毕法之旨,尤加精究,后来累举不第才弃儒为道,舍宅为观,投礼提点戴煟为师,匾其宅曰丹元观。

两人相见,自然又是多了一番感触,再说起那本叫做《化学》的书,两人又是一番话题,两人一一对应,现这化学却越深刻起来。

此后又有李道纯来到上养济院,李道纯作为南宗传人常兼修北宗丹法,融南北二宗丹法为一体,更是被称为中派丹法的掌教,在三人中地位最高。

这样一来,道教南、北、中三派都集中一起,三人论道,核对化学的真伪,越觉得这的一本书,竟然包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三人更加期待张贵到来。

“李道兄,”李道纯的地位最高,雷思齐心中若有所想,问道:“你认为书中所说一切,是否皆有可能?”

李道纯地位虽高,但他最擅长的却是修炼内丹,有些迟疑,道:“书中所说,却有见解,但一切还需要修炼验证,老道擅长内丹,外丹方面还需两位道友多用心。”

“听说张大人之所以不在江陵,是在制作一批炼丹的工具。”李道纯爆料:“听说这些工具多用水晶琉璃制作,老道思量张大人的方法恐怕多与胆水炼铜方法有相似。”

“老道参详《化学》一书,除了一些需要用到火修炼之外,其余多是如胆水炼铜,若真是这样,日后丹药的制作不是更加容易。”

“呵呵,林道兄真还相信外丹?”雷思齐有些虚心,但又有些得意:“这些丹药,只不过是,是化学反应的过程,是一种东西变成另一种东西而已。”

三日争论、辩解好不热闹,如此又过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张贵的到来,张贵见三人,第一句话就说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非金木水火土组成。”

“这个世界,由一百多种叫做元素的物质构成,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打破一切旧的传承,开创一门新的学问。”

第二十四章缔造江陵(4)

第二十四章缔造江陵(4)

乐安高山有山谷曰布水谷,上有田有池,群山外环,内有一道溪流直通悬崖飞瀑而出,其声如雷,气势惊人,其景致十分壮观。

布水谷内,又有茅屋三两间,凉亭一处。凉亭两旁的柱子上挂着一幅木制的对联,写道:抱膝梁父吟,浩歌出师表。

“好大的口气,旁人不由暗中惊讶。”若是没有见过写此对联之人,自以为此人口气还真不,接诸葛亮隐居待时之意,表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胸襟抱负。此时,虽正值夏日酷暑,但布水谷内依然清凉可爽,凉亭之中,两个儒服学子,悠闲自得的品茶论道。

“特立兄,道之大原出于天,神圣继之。尧舜而上,道之元也;尧舜而下,其亨也;诛泅邹鲁,其利也;镰洛关闽,其贞也。”

“分而言之,上古则羲皇其元,尧舜其亨,禹汤其利,文武周公其贞乎中古之统,仲尼其元,颜曾其亨,子思其利,孟子其贞呼近古之统,周子其元,程张其亨也,朱子其利也。孰为今日之贞乎?未之有也,然则可以终无所归哉?”说话之人正是吴澄,年轻的学子随口道来,这是他十九岁那年所作,如今看来虽是狂妄,可他自认为自己有这份狂妄的资本。

道统论儒家道统说,始于唐代古文家韩愈。韩愈为了辟佛反老,特提出儒家圣人传道的道统。此说一倡,遂为后世儒家所祖述,道统也就成了儒学名流自谓得孔门心传。

坐在他对面的人叫郑松,郑松年轻时应乡试中选,入无闲居不仕,专意研究经学,对经学亦颇有研究,这也是吴澄愿意搬到布水谷和他论道的原因之一:“韩愈的道统始于尧舜,董公所言‘道之大原出于天’,应视天为道统之原,尧舜继之。”

“《周易》言元、亨、利、贞,把道统的展过程分为上古、中古、近古,期间又分元、亨、利、贞,乃幼清兄所创,幼清兄大才,某不及也。”

吴澄摇了摇头,道:“此乃年轻时直言,特立兄过誉了。”

“幼清以‘贞’自任,当得起诸子之列,天生豪杰之士不数也。夫所谓豪杰之士,以其知之过人,度越一世而出等夷也。”

“战国之时,孔子之徒党尽矣,充塞仁义若杨、墨之徒,又滔滔也。而孟子生乎其时,独愿学孔子,而卒得其传。当斯时也,旷古一人而已,真豪杰之士哉”

“孟子没千有余年,溺于俗儒之陋习,yin于老、佛之异教,无一豪杰之士生于其问。至于周、程、张、邵,一时迭出,非豪杰其孰能与斯时乎?又百年而朱子集数子之大成,则中兴之豪杰也。以绍朱子之统而自任者,果有其人乎?”

这段话原本是吴澄自己所说,郑松在这里说出来,是对吴澄的赞许,吴澄年少得志,学识磅礴惊人,郑松对他确实颇有敬仰之心。

果然,吴澄脸色有喜,轻声说道:“澄之韶此时,惟大父家庭之训,是闻以时文见知于人,未闻道也。及知圣贤之学,而未知能学也。”

“于是以豪杰自期,以进于圣贤之学,而又欲推之以尧、舜,其君民而后已。实用其力于斯,豁然似有所见,坦然知其易行,而力任重,因未敢自以为是,而自料所见愈于人矣。”

孟子继承儒家道统并将儒学扬光大,然而朱子之后尚无他人承传道统,那时不时应该由自己来继承呢?自己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吴澄确有骄傲的资本,他五岁那年,家里人从外地聘请了一位老师,专门为吴澄授课。吴澄颖敏异常,即使是一千多字的篇幅,只上两三遍,就能够牢记不忘。七岁时,对《论语入《孟子》以及“五经”(《诗》、、《易》、《札》、《春秋》都能全部背诵,而且还学会了做诗,又能写作进士赋。九岁那一年,他几次参加邻邑课试,都是名列前茅,后来又事两程,学得一身本领。

两人谈天说地,自然是吴澄说得多,郑松说的少,不过两人都收获匪浅。

此时,高山之下,一个花甲老人,气喘吁吁,手执一支奇特的三叉拐杖,走一步歇一会,真让人心急。

“程老,”身边一个年轻的后生,把一个绿色的水葫芦递过去,道:“程老,天气太热了,还请程老上轿子,可好?”

此人正是程绍开程及甫,程绍开年轻时在宝祐四年曾伏阙上书万言,指斥南宋时弊。后来咸淳四年始中进士乙科,授从仕郎,差临汝教授,调宁海军节推,历礼、兵部架阁。

前年辞官返乡,自创道一书院,上个月收到谢枋得等一众老友来信,邀请他到还在创办的象山大学主讲,程绍开提倡合朱6两家之说,自然乐意。再说谢枋得的名声远在他之上,连谢枋得都说好,他还有什么可能不说好呢?

于是回信,说自己有一弟子,虽年轻但博学强记,学识无人能及,现在正闲居在乐安县附近的一个山谷之中,又指出此人正是吴澄。

想不到张贵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派出郭平率领一个什士卒南下,并责令奎祀营的杜浒提供协助,把谢枋得也闹了一个糊涂。

“此人乃真豪杰也。”张贵嘱咐道:“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他请过来,就算是抬也要把他抬过来,不过不能得罪他。”

“对了,他若是不愿意前来,你把这个本子给他。”张贵找了一会,掏出一本手写的薄薄的本子递给郭平,道:“跟吴澄说,除了他之外,请让他不要给任何人看,他看了之后就会跟你回来的了。”

“嗯,还有一件事,此人乃至孝之人。他父亲吴枢性格温纯,对人诚实谦让,与世无争,平日乐善好施,热心帮助人,不妨先去见一见老先生,若能求得老先生帮助,必然会事半功倍。”

“记住,无论怎样,都不允许得罪他,不过有程老先生在,相信你不会把事情搞砸,要是把事情搞砸了,自己去跟鞑子拼命,别回来了。”

郭平跟张贵的时间够长了,还是第一次见张贵如此慎重,不由奇怪问道:“大人,这吴澄就真这么重要吗?江陵有谢枋得谢老,已无人能出其右,还有属下听说吴澄还不到而立之年,张大人为什么如此看重此人。”

张贵叹了一口气,道:“郭平,有些话我可以对你说,你却万万不可对他人言。”

郭平鼻子一酸,差点没流泪,只听到张贵继续说道:“他人皆知道张某一声杂学,无人能出其右,自以为张某什么都懂,什么都精。”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知识都是老子在梦中所学,这梦中的世界有很多知识,我想说给你们,但是却说不明白,这吴澄或许是这个世界唯一能懂的人了,去吧,去吧,早去早回,最好能够赶在象山大学完工前回来。”

郭平迟疑了片刻,向张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尊重说道:“大人请放心,末将一定完成任务。”

郭平突然感到,张贵其实并不是如他表面一样看起来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其实,他内心的负担,远比自己大得多。

郭平并没有去追究张贵所谓的梦中世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梦,自己也曾经梦见地狱和天堂。

程绍开今年六十有四,身体虽然不再硬朗,但却不愿意坐轿子,他平日在家里待得时间够长了,这次难得有人照料,摇头道:“走走,再走走。”

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歇了歇脚,接过郭平的水葫芦,喝了一口水,眼睛一亮,忍不住再喝一口,道:“也不知道澄儿怎么就躲在这山里头,你说家里好好的呆着不是更好吗?可怜的澄儿,说不准在这里连一口水也喝不上。”

“这水怎么这么好喝呢?”中年人暗中吃惊,又喝了一口。

此人真是吴澄的父亲吴枢,吴枢性格温纯,平日乐善好施,热心人。有一年,家乡瘟疫流行,医生惧怕疾病传染,居然不敢为患者治病,以至于病灾日益严重,弄得有些人全家老卧床不起。

吴枢遍寻民间秘方,连日上山采集药草,亲手煎成汤药,挨门挨户送给病人服用,乡里有些穷人死后无钱办丧事,吴枢便慷慨解囊,尽力周济。一个人做几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吴枢终生以助人为乐,由此深受他人尊敬和爱戴。

郭平找到吴枢,把象山大学的事细细给他说了一番,请求他的帮忙,并且代表张贵邀请吴枢前往江陵游历。

“莫不是鞑子心腹之患的张贵张大人?新任荆湖置大使张贵张大人?”吴枢吃惊的看着郭平,问道:“郭将军可是张大人身边猛将郭平?”

郭平想不到自己的名声还有人知道,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张大人身边猛将如云,属下不过是尽力而为,尽力而为而已。”

“郭将军过谦了,”吴枢笑道:“在下有一侄子在均州刚回乡,郭将军之事在下并非有意夸大。”

郭平这才明白过来,张贵每有事情,都是带自己一起外出,旁人不明白,自然把自己当作张贵身边的亲信猛将。

不过想来也是,张贵对自己的栽培,甚至远在他亲弟弟张顺之上,自己现在已是沿江招抚副使,均州军副指挥使,而张顺还在水师熬日子。

吴枢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并且吩咐妻子收拾行李,只等接到吴澄之后就跟郭平前往江陵,用郭平说的话就是:“您两老过去江陵就当散散心,住得舒服就住下去,不舒服就回来,反正张大人是保管接送的。”

“吴老爷子,”郭平尊敬道:“吴先生怕是不乐意别人骚扰,躲在这山里做学问了。”

三人走一路,歇一路,两个老头难得出来一次,又有郭平率魁字营的士卒服侍左右,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早已把找吴澄的任务抛之脑后了,这样一来更加不愿意坐轿子了。

郭平也不心急,优哉游哉的跟着两个老人游山逛水,他平素军务繁忙,一切琐碎的杂事几乎都是他一手包办,至于张贵和牛富等人,是不愿意管。现在难得有机会出来,更是乐意借助公务之便游山玩水。

如此一来,到了日中时分还没到布水谷,郭平请两老休息,让随行的士兵清理一个场地,然后拿出两个铁盒子,抱歉说道:“吴老爷子,程老先生,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委屈两老吃点伊府面了。”

诚如郭平所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东西吃已经让两人高兴,连忙摆手说道:“无妨,无妨,有得吃就很好了,倒是难为郭将军了。”

两人还不知道郭平所说的伊府面,好奇的看到郭平又从布囊拿出两个干的汤饼,又有一些用纸包住的腊肉和鱼干,先是用匕把腊肉削成一片片薄片,郭平的手很稳,腊肉削得跟纸差不多,随后又把鱼干撕开,撕成一条条细的丝。

最后才往铁盒里灌了一点水,程老先生仔细看了一下,这盒子做得非常奇怪,像是有两层。果然,只见郭平往铁盒灌了水之后,又往铁盒下层继续灌水,然后盖住铁盒子。

程老先生疑惑问道:“郭将军,难道这样就行了吗?”

郭平笑了笑,道:“还需稍等片刻,老先生先喝点酒解解喝。”

“呵呵,老夫不喝酒。”程老先生摇了摇头,又有点不好意思问道:“刚才那个水葫芦就很好了。”

“那是果汁。”郭平笑了笑,道:“这种果汁制作不易,刚才已经喝完了,现在就剩下酒和水了。”

郭平问了一下吴枢,吴枢笑了笑,道:“也好,走了这么长时间,喝点也好。”

郭平又从布囊拿出一个铁杯子,先是用水冲了冲,最后又拿出一个水葫芦,往杯子倒了半杯,道:“老爷子先尝尝味道,若是合适再多喝一些,这酒不伤身体,还提醒得很。”

吴老爷子闻道一股很清酸的味道,先是品尝了一下,有点酸,有点甜,还带有一种淡淡的酒味,忍不住昂头喝下去,一股酸甜的酒味,渐渐扩张开去,像是要把酷热的寒暑驱赶出去,吴枢忍不住赞叹:“好酒,好酒。”

一边的程老先生见状,倒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时,怎样?”

“及甫兄,此酒非酒也,喝上去舒服啊。”

郭平笑了笑,又拿出一个铁杯子,给吴老爷子倒了半杯,然后把水葫芦交给吴枢,笑道:“在下来得匆忙,这梅子酒没带多少,到了江陵,保管两位喝过够。”

程绍开好奇的结果杯子,心翼翼的品了一下,一下子精神过来,也连声叫好。

等两人喝了一杯梅子酒,伊府面在两人的惊讶中终于变成了汤饼,冒出了阵阵香味,比往日吃的汤饼不知道要香多少,两老品尝了梅子酒,胃口大开,又闻到阵阵香味,竟然忍不住要自己动手。

郭平连忙喊住两人,从布囊掏出几个个子的铁罐子,有油、有盐,还有乱七八糟的好几个瓶子。

“我说郭将军,你这就不怕麻烦啊。”程绍开想不通:“为了一点吃的东西,至于带这么多瓶罐。”

郭平笑了笑,道:“平素没有这么麻烦的,这都是行军打仗的便餐,这次出门,张大人特意拿出来给我的。”

“这伊府面制作可不容易,先是用鸡蛋和好面,然后放到锅内煮熟,最后放到热油里炸成金黄色,最后晾干。”

“至于这铁盒子也不简单,”郭平把铁盒子上层取下来,道:“下层装的是石锻,石锻遇到水之后就会热,把水煮好。”

“听说张大人一身杂学非凡,莫非这都是张大人折腾出来的?”程绍开仿佛听天书一样,忍不住问道。

郭平笑了笑,把拌好的面递给两人,笑道:“除了张大人,谁还能折腾出来。”

一股香味直冲鼻子,吴枢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也不怕热,吃了一口:“香,太香了。”

吴枢是地主出身,平常吃的东西海多了,想不到一个简单的面条竟然能把他乐成这样,若是回到江陵,恐怕这老爷子整日都呆在酒馆里了。程绍开忍不住也跟着吃了一口,这下子哪里还能忍住,两人也不说话了,就往嘴里送面条。

“程老先生、吴老爷子,你们别吃怎么急。”郭平见连人狼吞虎咽的,有点担忧。

“好吃,好吃。”程绍开支吾说道:“郭将军你们真是有口福啊,行军打仗还能吃上这样的好东西。”

郭平苦笑,往日自己吃伊府面吃得想吐,现在给程绍开一说,更是有点想吐的感觉,连忙摇头:“程老先生慢点吃,就是汤饼,张大人还能做十几种呢?每样都要比这伊府面要好。”

“啊?”程绍开差点喊了起来,郭平连忙说道:“别急,别急,待会在下给两位好好说一下。”

第二十五章缔造江陵(5)

第二十五章缔造江陵(5)

汗八里,至元四年动工至今,也不过是完成一半,中书省官员刘秉忠授命营建都城,阿拉伯人也黑迭儿负责设计新宫殿。郭守敬时任都水监,修治大都至通州的运河。

这两年随着南方战争拖累了工程的进展,大量物资的缺乏使得刘秉忠放慢了步伐,不过纵使如此,在已经修好的北城区,由于大量的工匠和百姓的迁入,使得积水潭一带形成了一个繁荣的商业区。

尤其热闹的是积水潭北岸的斜街,各种歌台酒馆和生活必需品的商市都集中在这里,如米市、面市、帽市、缎子市、皮帽市、金银珠宝市、铁器市、鹅鸭市等一应俱全。

东城区是还没完工的衙署、蒙古贵族住宅集中地,计划修建的东市、角市、文籍市、纸札市、靴市等已经初见雏形。

汗八里的中心,一座高大的钟楼和鼓楼已经完工,这两座巨大的建筑将成为汗八里最重要的地方,设置铜壶滴漏和鼓角报时,这是也黑迭儿想出来的主意。

“若思,圭表的修正你现在完成得怎样了?”说话之人乃是太史令王侚,王侚幼时从刘秉忠学习数学、天文、后与郭守敬一道从刘秉忠学习数学和天文历法,精通历算之学,是郭守敬的同学加死党,只不过王侚混得比郭守敬要好一些。

元世祖南下受挫,经济处于崩溃的边沿,为了经济恢复展,遂命令张文谦以昭文馆大学土身份领太史院事,全面负责制定历法的工作,召集王恂、郭守敬等人。张文谦自幼聪敏,曾与刘秉忠、张易、王恂、郭守敬等人一起在邢州城西紫金山共同研习天文、历法、算学等,称邢州五杰。

然而修订历法,先要做的就是修正圭表,这项工作由于王侚的大力推荐,便落在了当时还在都水监的郭守敬。郭守敬的祖父叫郭荣,郭荣精通五经,熟知天文、算学,擅长水利技术。郭守敬就是在他祖父的教养下成长起来的。

郭守敬自就喜欢自己动手制作各种器具,这是王侚极力推荐他的原因,有人说他是“生来就有奇特的秉性,从不贪玩耍”,其实,他只不过是把精力放在制作器具上罢了。

“敬甫兄,这些仪器太旧了,修复已基本不可能了。”郭守敬有点为难,他授命之后先检查大都城里天文台的仪器装备,这些仪器都是金朝的遗物,其中浑仪还是北宋时代的东西,当年金兵攻破北宋的京城汴京,从那里搬运到燕京来的。

然而当初一共搬来了3架浑仪,又因为汴京的纬度和燕京相差约4度多,不能直接使用。金朝的天文官曾经改装了其中的一架,但这架改装的仪器在也已经毁坏了。

“现在圭表已经扶置到准确的位置,可以暂时使用,不过终究是不够准确,错误很多,如果要重新修订历法,只有更紧密的仪器才能完成。”郭守敬认真说道,他的治学态度比王侚严肃很多,这也是他当都水监,王侚为太史令的原因。

修订历法,最重要的是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测定二十四节气,特别是冬至和夏至的确切时刻,用的仪器正是圭表。一类是测定天体在天球上的位置,用的主要工具是浑仪。

圭表中的“表”是一根垂直立在地面的标竿或石柱,“圭”是从表的跟脚上以水平位置伸向北方的一条石板。每当太阳转到正南方向的时候,表影就落在圭面上。量出表影的长度,就可以推算出冬至、夏至等各节气的时刻。表影最长的时候,冬至到了;表影最短的时候,夏至来临了。有了节气的时刻,就可以指导农业生产,这个习惯一直沿用至今。

这种仪器看起来极简单,用起来却会遇到几个重大的困难。

先是表影边缘并不清晰。阴影越靠近边缘越淡,到底什么地方才是影子的尽头,这条界线很难划分清楚。影子的边界不清,影长就量不准确。

还有一个难题就是测量影长的技术不够精密。测量长度的尺一般只能量到分,往下可以估计到厘,即十分之一分。按照千年来的传统方法,测定冬至时表影的长,如果量错一分,就足以使按比例推算出来的冬至时刻有一个或半个时辰的出入,这已经是很大的误差了。

还有,旧圭表只能观测日影。星、月的光弱,旧圭表就不能观测星影和月影。

“若思,你认为应该如何?”王侚有点不安,说道:“大汗催得急,你也知道,大元朝经济不好,农耕不安,农业生产必须适应天时,农田排灌需要水利建设,对天文历法和水利工程的研究迫在眼眉啊。”

“大军南下不利,大宋看起来并不像阿术他们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咱们早完成一步,大元朝的胜利就多一分啊。”

郭守敬是邢台县人,邢台地方本来属宋朝,建炎二年被金朝夺去,到宣宗兴定四年又被蒙古贵族占领,郭守敬是在元朝统治时期出生的,正儿八经的蒙古人。

而王恂是中山唐县就更不用说了。

“办法也不是没有。”郭守敬沉思了片刻,看了一眼有点兴奋的王侚,道:“先将圭表的表竿加高到五倍。”

“好办法,好办法。”王侚这个大师兄,也不是一文不值,连声叫好:“圭表的表竿加高到五倍,因而观测时的表影也加长到五倍。表影加长了,按比例推算各个节气时刻的误差就可以大大减少。”

“这样还是不够的。”两人同门兄弟,谈论之间自然有相同的地方:“前不久,在下造了一个叫做‘景符’的机关,使照在圭表上的日光通过一个孔,再射到圭面,那阴影的边缘就很清楚,可以量取准确的影长。”

“在下就知道若思你不会让我失望,当年你亲手制作的莲花漏,就连师傅也自叹不如。”王侚眼看成功在望,高兴说道。

“敬甫过誉了,除此之外,在下还造了一个叫做‘窥几’的机关,有了这个机关,即使圭表在星和月的光照下也可以进行观测。”

“在下就知道若思会有办法。”王侚高兴说道:“不过,若想制订历法,相信若思要做的还不止这些吧?”

郭守敬苦笑,道:“知我者敬甫也,除了这些机关外,还需要改进量取长度的技术,使原来只能直接量到‘分’位的提高到能够直接量到‘厘’位,原来只能估计到‘厘’位的提高到能够估计到‘毫’位。”

“妙,妙。”王侚抚掌赞叹道:“精确得越,得出的结果就越准确。若思为了历法之事,怕是费劲了心思。”

“对了,若思恐怕对浑仪也作了改进吧?”王侚跟他在刘秉忠下学习了十几年,对这个同门师弟的心思清楚得很,若不是有了进展,绝对不会找到自己。

浑仪出现得很早,它的结构是一个不断转动着的天体圆球。在这圆球里是一重套着一重的圆环。这些圆环有的可以转动,也有不能旋转的。

在这些重重叠叠的圆环中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管子,叫做窥管。把这根细管瞄准某个星星时,从那些圆环上就可以推定这个星星在天上的位置。

“原来的浑仪结构太过于复杂了。”郭守敬有点得意说道:“在下要做的是不过是将他简单化而已。”

一个球的空间是很有限的,在这里面大大安装了七八个环,一环套一环,重重掩蔽,把许多天空区域都遮住了,这就缩了仪器的观测范围。

另外,有好几个环上都有各自的刻度,读数非常复杂,观测的人在使用时也有许多不方便。

“哦,若思可有想法?”王侚不由佩服,郭守敬性格稳重,从不贪玩耍,其实王侚知道他不过是将所有的时间用作制作各种机关。

“可以把重重套装的圆环省去一些,以免互相掩蔽,阻碍观测。”郭守敬:“可以借助算术中的球面三角法的计算,计算出这些星宿的运行位置而不必要在这浑仪中装上圆环来直接观测。”

“所以,只需要保留最主要的而必需的两个圆环,并且把其中的一个圆环分出来,改成另一个独立的机关,把其他圆环完全取消。”

“啧啧,”王侚忍不住说道:“若思这是把浑仪重新做了一遍。”

“把原来罩在外面作为固定支架用的那些圆环全都撤除,用一对弯拱形的柱子和另外四条柱子承托留在这个仪器上的一套主要圆环。”

“敬甫过誉了。”郭守敬也有些得意,这都是他花费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时间,才造出来:“不过还有就是,浑仪的刻度需要更加精密。”

“以往的仪器一般只能读到一度的四分而简化之后的浑仪却可读到一度的三十六分精密度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若思为新历法的制订立了大功啊。”王侚不由赞叹。

“对了,在下想重新测定黄道和赤道,”郭守敬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自汉以来,已过将近千年,我怀疑交角有误。”

“嗯,还有就是二十八宿距度的测定。只要完成了这两项工作,历法的制订就可以开始了。”

“对了,阿你哥修建的天文台,现在修得怎样了?”郭守敬问道:“等天文台修好了,把这些天文计划就安置好了,历法就可以制作了。”

“你放心,这蛮子的工艺还不错。”王侚笑了笑,道:“不过要修好这么一座天文台,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敬甫,在下还有一个想法。”郭守敬见王侚心情不错,提议道:“在下选了二十六个地方,其中有六个地方可以测量夏至日的表影长度和昼夜的时间长度,有了这些数据,历法的制作将会更加完善。”

“不知敬甫能否向大汗提议,让大汗派出同僚到各地,要不然在下亲自前往也可以?”

“这个,南方乱世未平,恐怕……”王侚有点为难,现在南方战乱,大汗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先测量北方。”郭守敬固执说道:“大汗若不同意,在下自己亲自前往。”

“若思,你别急。”王侚知道他的性子,连忙安抚道:“在下先与张大人商量,再做定夺。”

“麻烦敬甫了。”郭守敬拱手道:“在下还需要看一下玉泉河的运河修得怎样了。”

南方战事不断,大量的士卒需要南下,北方干旱不停,大量的粮食需要从南方运送到大都。隋唐以来修建的运河可以直接连通通州,然而通州离大都尚有几十里路。

通州的地势又比大都低,因此要开运河,只能从大都引流往通州。大都城郊有两条水道,一条是起源于西北郊外的高梁河,另一条是从西南而来的凉水河。然而这两条河偏水量很,难以满足运河的水源需要。

大都城西几十里的浑河水量很大,金朝时期曾从京西石景山北面的西麻峪村开了一条运河,把浑河河水引出西山,过燕京城下向东直注入通州城东的白河。然而这条运河容纳了浑河水中携带来的大量泥沙,容易淤积,这是一次失败的经验。

在大都城的西北,有座玉泉山,玉泉山下迸涌出一股清泉。郭守敬的计划是使这支泉水不再向东,劈开它南面高地的障碍而引它向南,注入高梁河,增加高粱河的水量。现在正在进行的就是这个工程。

王侚告辞,郭守敬一个人向着工地走去,突然一个挑着筲箕的泥工向他走过来,眼看泥工来到身边时却停了下来,突然问道:“请问您是郭守敬郭大人吗?”

“在下正是。”郭守敬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个泥工怎么会认识自己。

“我们主人让的给大人看一样东西。”泥工也不管郭守敬是否答应,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郭守敬,转身就跑了。

郭守敬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疑惑的摊开这张来历不明的纸张,只见上面有正楷整齐写着:

黄赤交角是多少?黄赤交角是23°31′58″。

地能称重否?地重5976万亿亿吨。

地到太阴有多远?地到太阴近地点平均距离为3633oo公里,远地点平均距离为4o55oo公里。

……

如此种种,竟然有无数个郭守敬平日想知道而未知的答案?郭守敬最后看到的是一幅图,图的正中央是太阳的位置,然后它的身边分别分布了金星、火星、土星、木星、地,还有其他三个星宿的名字,郭守敬看到这幅图时,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停住了思考。

良久,郭守敬悄悄的看了看,现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连忙把这张纸卷好,放进怀里,然后匆忙离开。

等他回到府中已接近天黑,郭守敬饭也不吃了,迅跑到书房,重新打开这张来历不明的纸,重新细细看了一会,现里面很多数据非常准确,而且对自己非常有用,让他实在想不明的是,这张纸说得很明白,地竟然也是一个圆球,与金星、木星等一样,绕着太阳转动。

“海边观船,先见船帆而后见船,平地跑马,先见人再见马?这是何故?无他,地,乃一个圆球也”

郭守敬突然现这张纸后面有一行笔迹不一样的字,上面写道:若想知道更多答案,请于明日午时一个人到钟楼下等候。

郭守敬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也不梳洗,也不顾家人奇怪的眼神,就来到了钟楼下,修建中的元大都,钟楼下没有人。

郭守敬愣的看着这张写满了字的纸,觉得每一个字都是那样有用,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宝贵。

午时。

一个低着头的汉子来到身边,瓮声道:“郭大人,难道你真想知道更多答案。”

郭守敬突然冷静下来,问道:“你的主人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地若是一个圆球,球的另一面是否有人?地若是一个圆球,水为何不倾。”

“主人想到你会问这个问题。”来人还是低着头,道:“无他,乃力也。”

“地球,有一种力量,把一切东西都束缚在地上,之所以我们跳起来会落在地上,就是因为这种力量而已。”

“试问,力量束缚了你,你怎么可以逃逸?”

“这种力怎么来?”郭守敬吃惊的看着眼前之人。

汉子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郭守敬不由自主再次追问,汉子突然问道:“郭大人真想知道?请您先把那张纸还给在下。”

郭守敬疑惑的把纸交给对方,只见汉子心翼翼的把纸折好,然后放进怀里,低声道:“只有我们主人才知道。”

郭守敬愕然的看到汉子把纸折好,放进怀里,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这些数字太多了,自己虽然看了几次,却没记住几个,疑惑问道:“你主人是谁,快带在下去。”

“郭大人确定要去?”汉人提高了一点声音,声音中带有一分严肃。

郭守敬皱了皱眉头,摇了摇牙,道:“确定去。”

汉子突然拍了拍手,钟楼中突然出现一队蒙古汉军,后来还跟着几个便装的人,抬着一辆轿子。

“郭大人,请上轿。”

郭守敬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在下身体尚可,走路并不慢。”

“是吗?”郭守敬突然觉得后脑勺一阵疼痛,晕倒过去。

“杜大人,事情都安排好了。”身边一个高大的汉子扶住郭守敬,道:“郭大人的家人也安排好了,郭府今晚会起一场大火。”

“镇龙,做得好。”杜浒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一切皆要心,还没有回到江陵都不可以疏忽。”

“对了,镇龙,你还要留下来。”

杨镇龙点头,道:“家父和两个弟弟方面,还请大人照料。”

“放心,咱们奎祀军的人,谁敢欺负。”杜浒自豪说道。

第二十六章缔造江陵(6)

第二十六章缔造江陵

马家寨的人原本都是姓吴,据说是为了纪念当年的抗金英雄吴玠,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马姓百姓迁入,这吴家寨也就成了马家寨。

都是一个寨子的人原本应该和睦相处,然而这马家寨却正好相反,这吴姓和马姓的人平素相见不但不说话,还要怒目相瞪,惹急了双方吐口水骂人算是正常,就是操刀子捅人的事也经常发生。

后来双方的族长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双方约定除了六月二十六日龙摆尾那天是双方打斗决定胜负的人,平素决不能动刀子。到了龙摆尾这天,官府也曾派人过来,不是被打跑了就是被打死了,法不责众,打死了你还不知道找谁算账,就这样官府的人再也不敢过来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干旱,这两年打得越发厉害了,往日也是拿着棍子棒子,打到几个,打残几个,然后一方认输,另一方胜利,然后就结束。

然而现在不行了,往日温顺的百姓,如出笼的狮子,不知道将会又有多少人死亡。

“孩子他爹,”天还没亮,寨子南面的马姓人家,一个妇人忍不住劝说道:“今年就跟族长说一下不要去了,你已经连续去了两年,也算是对得起乡亲了。”

“老子不去,老子不去那里有钱养活你们几个,老子不去,那里有粮食喂饱你们几个。”汉子用绳子和布条,细细的绑在双手之上,然后又吩咐婆娘把几块烂铁皮绑在胸口,这两年来他也挨了不少棍子,挨了不少刀子,可是却没有受伤,也多得了这几块烂铁皮的功劳。

可今年不一样了,听说姓吴的从一队逃亡的士卒手中买来了盔甲和锋利的大刀,这次连族长也没有了信心。

“他爹,”婆娘一边用布条缠住铁皮,一边建议:“大不了咱们搬走好了,听说江陵城要换主人了,咱们搬到江陵去,就算是当奇怪,饿不死就好了。”

“呸,天下乌鸦一般黑,搬到哪里还不一样,老子有手有脚,凭什么要去当乞丐。”汉子囔囔说道:“再说这马家寨再坏,也没有官府的人敢过来欺负。”

这吴姓和马姓的百姓对内残忍,对外团结,该交的税一分也不会少,但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要想多收三五斗,欺负到他们头上,这可得问一下他们的拳头。

斗了几十年还能残存下来的汉子,谁没有三五招防身。

“陆老前几天不是过来了吗?说江陵的新主人要好得多,外面的粮食听说都收购三两银子一旦了。”婆娘像是哀求,又像是恳求:“陆老不是说了,新主人是一个好官,要不咱们请他为我们做主。”

“这主他还敢做。”汉子不依,不悦说道:“我说你这次怎样了?哭哭凄凄的,老子还没死呢?”

“前几年,每一次换了官府,不都是说为咱们做主,可是谁还不而已,这吴姓的家伙太坏了,仗着自己先到马家寨,就欺压咱们。”

“若不是咱们马家人同一条心,用命去拼,咱们马家人早都饿死了,所以说什么老子也要去,就算老子死了,也要拖他们一个下水。”

“他爹,”婆娘用力把布条打了一个死结,还是劝说道:“这次你就别这样拼命了好不好,前两年奴家都担心死了,万一,万一你有个不幸,叫奴家和孩子们怎么活下去啊。”

“唉,”汉子看了看婆娘,又看了看床上三个小孩,叹了一口气:“先活过今年再说。”

汉子再细细整理了一下衣服和烂铁板,然后从角落中取出一个破旧的菜刀,想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把菜刀放下,然后拿起角落的一条棍子,这条棍子不算长,但大小合适,只需把棍子磨粗糙一点就可以了,至于菜刀,,打归打,一年到头总要见面,还是邻居。

婆娘看了看天气,不忍心再看汉子,把家里最后的米煮了一锅香喷喷的饭,等汉子把棍子磨好,饭也熟了。

“他爹,你多吃点。”婆娘不停劝说:“多吃点,力气也大一些,打不赢就逃跑,先保住性命再说。”

“真是败家。”汉子囔囔了一句,然后迅速的扒了几口饭,但无论婆娘怎么说也不肯再吃了。

“别糟蹋了粮食,等老子回来再吃。”汉子拿起棍子,头也不回,走进了黑幕之中。

婆娘再也忍不住,眼泪“嘀嘀嗒嗒”的掉了下来,回来再说,要是,要是回不来呢?

汉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应是寅时左右,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从寨子到龙尾坑,需要走一个时辰左右,而约定打斗的时间在午时,他们是珍惜最后的机会吗?

随着这两年天气越来越干旱,打斗的时间越来越长,第一年双方都死了一个人,姓吴的残了一个,然而自己这方却残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兄弟,后来忍受不了上吊死了。

死了也好,双脚都坏了,呆在家里也是吃粮食,可是自己的兄弟死后,婆娘也跟着去了,剩下一个屁大的小孩。

没办法,小孩若没有人带,肯定是活不下去了,自家的婆娘心肠软,把小孩接回家,汉子不敢想象,自己若是也跟自己兄弟一样,自己的婆娘,还有三个孩子,能活下去吗?

第二年,越发干旱了,龙尾坑的水更少了,大伙像是吃了*药一般,处处往死了打,往日的木棍、棒子变成了菜刀、砍柴刀,这一年姓吴的兔崽子死了三人,而自己这方也死了两人,这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好吧,死就死了。年轻的汉子,就这样死去。

听说今年姓吴的家伙,买了刀和盔甲,汉子又有点后悔家里的那把烂菜刀了,若是有那把菜刀在,多少也能防身。

这木棍子虽然用习惯了,但毕竟是打不死人。

难道自己就真的要打死人吗?

汉子有点心慌,汉子走得很快,往日需要走一个时辰的路,他大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此时天也已经放亮。

这里就是龙尾坑了,龙尾坑是一处泉水,说得严重一些是马家寨附近唯一一处水源。泉水常年不懈,流出来的水灌满龙尾坑,然后分开两个支流,一条流向西面吴姓的地里,一条流向马姓的地里。

原本仅有吴姓的寨子,水源是足够的,后来就算是来了马姓,水源也勉强够用,大伙平日动动嘴皮子,也是等到六月二十六日龙尾摆的时候,在插秧下田时才争吵一番,可是这几十年来,人口越来越多,地越开越多,而水却越来越少,若是全部都是水田已经不够用了。

这样一来,大伙就起了心思,姓吴的想多要点水,说自己来得早,开得早,自己就该多要点水。

马姓的百姓肯定就不乐意了,凭什么你来得早就应该多用水,咱们马姓的人就不是命了吗?没办法,争争吵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大伙一个激动,打了起来。

好吧,听说那一次打了好几个时辰,不过吴姓的汉子终于退缩了,于是约定分水,三七分。

胜利一方可以得到七分水,可以保证水田的耕种,败的一方就只有三分了,种点旱粮,饿不死保住性命再说。

第二年,吴姓的汉子鼓足了气,斗得发狠。于是扳回了一场,这几十年来的胜胜负负,大伙都争一个填饱肚子罢了。

今年的旱情来得特别严重,龙尾坑的水比往年又少了三分,看来今年打败的一方,连旱粮也种不上了。

汉子走得很慢,步伐却很稳。龙尾坑前往,是一块开阔地,这里足可以容纳双方各自一百人的对持。两姓自己也有规定,出人的家庭,土地会得到优先的待遇。汉子不得不来,他有婆娘,婆娘带着三个小孩,家里只有十亩地。

汉子慢慢的在开阔地游荡,这里是他的战场,这里就是他的希望。他仔细的看着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石头,每一个疙瘩,很多人都认为他在做多余的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做的事并不是多余。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疏忽就可以救你一条性命。

眼看午时将至,汉子终于停了下来,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静坐下来。仿佛是约定一般,越来越多的年轻力壮的汉子来到这里,他们将会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良铁,今年一定要加油了。”年老的族长,揣着微颤颤的拐杖,马良铁连续两年参加争斗而无一损伤,使得他成为马姓的主力之一。

“嗯。”马良铁的话很少,双手很有力,他也看出了对方确实有几个骁勇的汉拿着闪亮的马刀,看来传闻说得并不假,就是就不知道对方购买的兵器多不多。

若是就只有这么几人,自己还有几分胜算。

太阳,逐渐升上头顶,身体的影子也落到了脚下,两位年老的族长,站在中央,吴姓的族长首先说话:“今年,我们吴马两姓百姓齐聚,就是为了协商用水问题,老头子代表吴姓一百位英勇的战士再问你们一句,你们若是放弃机会认输,我们只取七分水,于三分你们马姓,可否?”

“若是你们败了,别说我们吴姓不讲情面,今年的情况你们也看到眼里了,我们吴姓要八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马族长虽然看到闪亮的马刀在眼前晃眼,但又不用他们上战场,自然不惧:“你们吴姓若是认输,我们马姓也只取七分。”

“好,很好。”吴族长不怒反而笑道:“刀枪无眼,还请诸位兄弟念在邻里之情,点到即止。”

“好。”马族长年纪虽大,但是脾气却不小:“那就开始吧。”

“停手、停手、都停手。”两百个汉子,虎视眈眈,一个苍白的声音带着喘息:“两位老兄弟,都斗了这么多年来,今年就听老夫一句话,双方五五吧。”

来人正是在吴姓和马姓中都颇有威望的陆老爷子,陆老爷子对马姓和吴姓的百姓都有活命之恩,往年这些斗输了的百姓,家里粮食不够吃,陆老爷子都会借给他们粮食。

“陆老哥。”马族长有点难为情说道:“不是我老马不给您老面子,只是姓吴的欺人太甚,再者,再者今年大旱已成定局,大伙若是没了水,活不下去啊,活不下去啊。”

“陆老哥,”吴族长也尴尬说道:“您老就不要掺进来了,两姓都斗了几十年,您老劝得了今年,劝不了明年啊。”

“两位老兄弟,就听老哥一句话。”陆老爷子显然是赶路,气还没喘过来:“老夫已将此事上报官府,官府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你们稍安勿躁,等官府过来处置也好。”

“哼,官府若是有胆子,为何现在还看不到任何人,您老就不用说了,今年我们吴姓要定了,八分水,一分也不能少。”

“姓吴的,少在那里吱吱歪歪,打过才知道,别以为你姓吴的卖了几件家伙,我们的汉子就怕了你。”

“实话给你说,我们马姓的汉子,都是不怕死的爷们。”

“爷们。”马姓的汉子,被年老的族长激起了勇气,大声吆喝,仿佛是要把对方吓跑。

“好,好,好。”吴族长笑道:“那就打吧,那就打吧。”

“打”已经点燃了火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暴怒起来,吆喝声嘶喊在一起,双方很快就寻找对手厮杀起来。

马良铁也算是有经验的战士了,只见他虽是冲在最前面,但的棍子和对方一直保留一定的距离,距离一旦超过了他的棍子,他就赶紧往后退,他双手力气很大,棍子在他面前挥动,犹如伸长了的胳膊。

“嘀嗒,嘀嗒。”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打斗场上的杀戮,汉子趁机退后一步,看到三匹战马呼啸而至。

“张大人。”陆老爷子显然是认识来人,马上上前行礼。

“怎样了。”张贵来不及喘气,首先问道。

“老夫无能,不能阻碍他们打斗,还请大人原谅。”陆老爷子尴尬说道:“这是吴族长和马族长。”

“好啊,私下打斗,两位老族长胆子不小啊。”张贵眯着眼看了一下,这些人仇恨虽大,但刚开始怒火还没有完全燃烧,大家出手还颇有分寸。

“梁顾、大旗,给老子看好了,手中有兵器的都给老子拿下。”张贵皱了皱眉头,要是赤手空拳还好,现在兵器都上阵了:“,那不是官府的兵器,怎么会落入你们手中。”

“还看什么看,给老子出手,这么点人,不是把你们吓坏了吧。”张贵怒道:“都给老子听好了,有兵器的放下兵器再打,不放下兵器的老子就帮你们放。”

谁会把他们三人放在眼里,张贵冷笑一声,赤手空拳就冲了过去,把陆老爷子和两个族长吓了一跳。

张贵身手非常敏捷,先是冲到一个手中拿着大刀的吴姓汉子冲过去,吴姓汉子哪里想到会有外人出现,一个不觉竟然给张贵夺下了武器,张贵一脚踹过去,把吴姓汉子踹倒地上,嘴里还囔囔说道:“,老子的话竟然没有人听了。”

与吴姓汉子对阵的马姓汉子,刚才处于下风,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见有机可趁,手中的棍子得理不饶人,要搞偷袭,张贵回头瞪了他一眼,怒道:“给老子放下。”

张贵杀人杀得多了,一旦发怒,自然有一股声势,马姓汉子竟然慌张的抛下了手中的棍子:“给老子双手抱头,蹲下去。”

此时,梁顾和大旗也冲了过来,他们两人手执大盾,哪里有一合之众,不是给他们撞倒地上,就是给他们踹倒地上,不一会儿,两人竟然硬生生的在人群中开了一条道。

“,是不是还没打够,老子说了,都他**的放下兵器。”张贵威风凛凛的站在人群中央:“,都是一伙好兵,力气足的都跟老子打鞑子去,自己人打自己人,真他**的为你们感到羞耻。”

吴族长目瞪口呆的看着人群之中的三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陆老爷子,这人,这人究竟是谁。”

“荆湖置大使、均州军都指挥使、均州节度使张大人。”陆老爷子怒他们不给自己面子,懒得跟他们说话。

马族长低声问道:“就是江陵新的主人吗?”

“不是他还有谁,不是老哥说两位,张大人连鞑子也杀了不少,你们这些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啊。”

张贵如暴怒的狮子,在人群中不停走到:“,老子就要来江陵了,你们这帮家伙,怎么就不能给老子长点志气,给老子留一分脸。”

“大人,不是我们想打斗,只是,只是这水不够分,大伙活不下去啊。”马良铁鼓起勇气,大声道:“大伙活不下去了,大人教我们应该怎样。”

“,谁说你们活不下去了。”张贵大声道:“老子看你们都是三大五粗的,有力气就有饭吃。”

“看你们这份出息,莫非认为天下就只有你们马家寨这个屁大的地方,这个屁大的地方还要养活你们这么多人,难受不难受啊。”

“你看你,”张贵指着马良铁,怒道:“就那个出息,衣服也没几块好地方,就这个出息吗?”

“有力气的跟老子走,想打仗的参加均州军,不想打仗的,到江陵转一圈,保管有人请帮工,有力气的扛包,挑砖头,打铁,挖坑,有技术的砌砖,逢衣服,,老子到处找不到人,你们这帮家伙倒好,就守着这小地方挨穷,他**的真丢脸。”

“大、大人,”还是那个马良铁忐忑问道:“能,能养活家吗?”

“看你小子力气还不错,去跳砖头,还有三两银子一个月,还包你小子吃饭。”张贵懒洋洋说道:“你小子要养多少个婆娘。”

“一、一个。”马良铁不好意思说道,一个月三两银子,可以买一石粮食,自己跟婆娘还有三个孩子,一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五斗米,而且自己还管吃饭,这样就更少了,还多出来的一两多银子,存起来也够用了。心里这么一想,手中的棍子自然也放了下来。

“不怕死的跟老子打鞑子,一个月拿六两银子,你小子若是牺牲了,老子给你立碑,每个月给你们家里小孩婆娘同样发六两银子。”张贵继续诱惑:“不过得通过测试。”

“真够丢脸了。”张贵带着梁顾和大旗走到两位老族长身边,怒道:“你们两人,跟老子回一趟官府,纵容百姓私下斗殴,还有兵器的来历,都给老子好好交待。”

“大人,你不能带走我们的族长。”人群中显然有两位老族长的亲信,鼓起勇气喊道。

“是吗?谁说的,给老子站出来。”张贵一副老恶人的样子。

马良铁迟疑了片刻,还是站出来,道:“大人,其实也不关老族长的事,都是我们活不下去了,才要求打斗,这不关老族长的事。”

“哼,以命相博就能解决问题,鼠目寸光。”张贵环视看了一眼,道:“放心,老子虽然脾气不好,不过不会为难老人家的。”

“都给老子想好了,有志气的都给老子出去闯闯,一个月后老子就到江陵了,你们若找不到活,过去找老子,老子给你们活干。”

“现在老子定了,这水五五平分,谁也不能多要一分。”

马良铁鼓起勇气,问道:“大人,请问您怎样称呼。”

“老子张贵。”

第二十七章缔造江陵(7)

第二十七章缔造江陵(7)

郭守敬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这马车却又和他平日坐的马车稍有不同,马车里面很宽,马车的右侧安置了一张跟书桌一样的桌子,桌子上竟然还摆放了一本书。

郭守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张桌子竟然是活动的,想必平日不用的时候,还可以把这张桌子收起来。要使用时,把桌子的两只脚拉出来,然后又有两边的扣子扣住,桌子已经在马车的车壁上装了活动的扣子,扣子可以放下来。

“这人还真有心思。”郭守敬一点也不着急,或许是不懂得着急,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晕迷了过去。他这个人的好奇心比一般人要强得多,所谓无知即无畏,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这个人一生中风平浪静,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挫折,他祖父郭荣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学者,他的老师是光禄大夫太保,参领中书省事刘秉忠,他的师兄是太史令王侚,他生活无忧,他仕途顺利,还有什么比得上这样的如意呢?

可能在他潜意识中,他还认为自己是被杜浒带往见他所谓的主人吧。

郭守敬揉了揉有点发晕的脑门,然后爬了起来,这才发现马车的座位竟然是用绒毛充斥,舒服柔软得很。

书桌前面竟然也放了一张可以折叠起来的椅子,椅子上有一个垫子,这个垫子跟自己刚才睡觉的枕头差不多,估计是两种用途。

“咦?”郭守敬有点惊讶的看了看桌子上的书,竟然是一本手稿,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天文常识,字写得不是很好,但看起来颇有气势。

郭守敬四周看了看,马车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有,但从颠簸可以得知,马车是一直在走,但是马车两侧的窗户没有打开,郭守敬也懒得打开。

郭守敬也不在乎,坐了下来,他性格本来就有点随遇而安的意思,只要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可以了。看着这本手稿郭守敬双眼出神,要知道这个时代,文人对自己的知识都是非常重视,这还是手稿,证明是还没有发行的个人作品,自己不问而取,是不是偷呢?

要说郭守敬这人,除了搞研究和搞发明外,其他的想法还真是有点单纯,郭守敬就这样看着这本书,直到车门打开。

“啊?郭大人醒了。”杜浒大吃一惊,掠夺人的事情他干得多了,还没有像郭守敬这样淡定的人,原以为他一个书生,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看来自己出手还是轻了啊。

“哦。”郭守敬有点迷茫的看了一眼杜浒,突然想起了有这么一件事:“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主人那里?这,这你主人所著吗?”

杜浒愣了一会,差点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借口,奶奶的,都跑了半天了,这人怎么一点怀疑也没有呢?杜浒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尴尬说道:“这个,我家主人住得还有点远,一时半会也到不了,郭大人不若下来吃点东西再走。”

杜浒这么一说,郭守敬才发现自己的肚皮都已经贴到脊梁上了,这也难怪郭守敬饿得不成样子,昨天晚上回去就没心思吃饭,早饭又不吃,中午又给杜浒打晕了,现在都差不多日落了。

郭守敬有点疑惑,不过还是下了马车,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片草地上,在马车附近,有一队约莫三十人左右的蒙古汉军,这些蒙古汉军不但装束精锐,甚至连胯下的战马,都是草原中不可多得的骏马?

郭守敬不由大吃一惊,配得起这些装备的蒙古汉军唯有大元朝三大汉族世家,这人说的主人,莫非是三大汉族世家的人?也难怪要走这么远了。

杜浒见郭守敬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这些弟兄,又看到郭守敬的表情,不见他说话,杜浒也乐得装糊涂。

“郭大人,小的惭愧,我等兄弟出来得比较匆忙,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不若做点汤饼,先将就填饱肚子如何?”

郭守敬还在想对方究竟是三大汉族世家的哪一家?董家刚折了董文炳和董文忠,虽然还有董文用和董士选撑着,可气势毕竟不如往日,听说董士选这些天在朝廷串上串下,想找人帮忙说服大汗令他出兵。

原丞相史天泽史家就更加倒霉了,不但史揖死了,连史天泽也完了,史天泽的一个颇有出息的大儿子史格还受了伤不能复原,史家也算是完了,听说史格回到家后,第一时间搬出史府,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那剩下来就只有张家了,张宏略在朝廷混得不错,听说再过些时日就升迁为中奉大夫,张弘范在地方也是大权在握,掌管一半蒙古汉军,现在正是他们张家声势巨响的时候,莫非张家也想分一份羹?

授时历的制订,必然会带来巨大的声望,张家的人有这份心恐怕也是正常。想到这里,郭守敬心中竟然有几分畏惧,要知道张家十一个兄弟都是正值壮年,又是朝上朝下都人,他们若想抢自己的功劳,自己虽有张文谦、王侚等人撑腰,还是斗不过他们的啊。

郭守敬不由有点心灰意冷,转头看了一眼杜浒,却被他手中的东西吸引过去。

只见杜浒手中拿着一块透明的水晶,水晶的镜面被细心的磨成半弧形,看上去非常平滑,想必不会凸不平,水晶四边用木框定住。然后在木框装了一个手柄连着水晶,手柄制作也非常精良。

只见杜浒先是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些软绵绵的类似绒毛之类的东西,最后才把手中的水晶对准太阳的方向。

郭守敬正奇怪之时,突然看到刚才杜浒拿出来的那些绒毛被一个亮点照着,渐渐的竟然发红,然后就是冒烟,更为可怕的是竟然点燃了。

“啊,有鬼啊。”虽然郭守敬是一个科学家,动手能力超强的科学家,可还是被这个神奇的现象吓了一跳。

郭守敬一声大喊可不得了,周围的蒙古汉军瞬间围了上来,杜浒也是一把收起手中的水晶,迅速向郭守敬冲过来。

杜浒来到郭守敬身边时,却看到郭守敬尴尬的看着自己:“杜将军,您老的修炼太可怕了,刚才使用的是三味真火吧,不过在下倒有点疑惑,这三味真火怎么要用物才能引燃。”

“什么?”杜浒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郭守敬的话,只怪自己手中的水晶太过于神奇了,这水晶本来是方便查看情报所配,要知道情报由于纸张有限,只能写很小的蝇头小字,这块水晶就起了作用,可以把字放大。

听说这水晶来之不易,张贵这小子从蒙古人手中抢了峰贴峡寨之后,向茹鲜小娘子族人购买了不少玛瑙、宝石、水晶等。这种可以放大字的水晶就叫做放大镜,也有用玛瑙和其他宝石做成,但这种水晶做的算是最好的了。

刚开始矮张这小子还不是一样用这水晶吓唬了自己,想不到现在又吓了别人,真是惭愧。

“郭大人莫慌。”矮张再三吩咐,对郭守敬一定要比对自己的亲爹还要好,杜浒也不明白张贵为什么要对郭守敬特别重视,反正也已经习惯了张贵的未卜先知。

杜浒拿出放大镜,放到郭守敬大人手中,道:“这是放大镜,不但可以引火,还可以把东西放大。”

“不过太阳要好的时候才有用处。”郭守敬有点遗憾,说道:“平素可以把东西放大,很好玩。”

“这个,这个宝物,在下方便拿吗?”郭守敬有点迟疑,这恐怕是道教的宝物了,自己虽然也是忠诚的信徒,但自问自己修炼未够,会不会惊动了神灵?

“无妨,无妨。”杜浒笑了笑,道:“我家主人说了,郭大人一路上有什么要求,要什么东西都要第一时间答应,这放大镜郭大人随时拿去玩。”

郭守敬也忍不住好奇,道了声谢才接过来。杜浒吩咐几个兄弟看着郭守敬,任由他折腾,回去照料汤饼。

郭守敬先是把手中的放大镜如杜浒一般对着太阳,然而他没有杜浒那些绒毛,又不好意思去要,只看到随着自己的移动,放大镜下来渐渐的汇集成一个点。

“大人可以把手放到那个点上。”旁边一个护卫笑着说道。

郭守敬一想,也对,凡是要亲力亲为,这宝物是怎样发功的,也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道,于是也不再深想,把手放到那个亮点上。

“大人,不要急,稍等片刻就可以了。”身边的侍卫说这话时有点发笑的样子。

“开始了,开始发功了。”郭守敬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亮点已使得自己的手开始发热。

“哎呀。”郭守敬忠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仔细一看,他手中的那个亮点的位置,竟然有发焦的样子。

“怎么回事?”杜浒看着郭守敬身边的护卫:“李希,给老子站出来,是不是你。”

一个年纪不大,但是身手敏捷的护卫,正是刚才教唆郭守敬把手放到亮点下的护卫:“大人,大人,逗着玩,逗着玩。”

杜浒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玩的吗?万一伤了郭大人怎么办?”

李希可不愿意了,囔囔说道:“老大,当初你不也是这样忽悠我的吗?现在我忽悠一下别人还不行?再说这怎么能伤得了呢?不会把手拿开的吗?”

“好啊?还有理。去,给老子站岗去,今晚就不要吃饭了”杜浒向郭守敬拱手道:“郭大人请原谅,在下管教不严,让郭大人受伤了。”

李希那个委屈啊,简直就要郁闷死了。郭守敬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连忙说道:“杜将军治军严格,郭某佩服,只是这位小兄弟也是好意提醒,没有别的坏意,就不要惩罚他了。”

李希大喜,赶紧拉着杜浒,道:“大人,郭大人也说了,在下是好意,好意。”

“滚,去给郭大人盛一碗汤饼过来。”杜浒把李希骂走,这才说道:“这东西正是我家主人制作,听说几块水晶放在一起,还有可能把远的东西拉到眼前呢?”

“不,不会吧。”郭守敬眼睛冒着星星,若是能把天上的星宿拉到眼前看清楚,那么自己的浑仪不是可以修得更好。

“在下也不知道,反正我家主人还没做出来,估计不容易。”杜浒笑了笑,道:“不过这放大镜可以把东西放大那倒是真的。”

郭守敬大喜,没做出来更好,自己到时请教一下他家主人,一定要把这东西亲手做出来,郭守敬把放大镜对着自己的右手,果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比往日大了两三倍,平素一些细小的筋络,现在也可以看清楚。

郭守敬大喜,连连称善,直到李希把汤饼端到了眼前,三下两下吃了一通,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然后继续看手,看其他东西,甚至连地上的虫豸也抓了几个看,果然发现这些虫豸和平日大不相同。

“大人,该上车了,路还远着呢?”杜浒收拾好东西后,提醒郭守敬。

郭守敬这才醒过来,手中拿着的放大镜,迟疑说道:“这个,这个……”

“在下就替主人送给郭大人了。”杜浒毫不在乎说道,反正郭守敬入了虎口,还想出来恐怕不易。

郭守敬看了看天色已晚,突然想到一件事:“杜将军,不知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见到你家主人?在下还没有通知家人和王大人呢?”

杜浒笑了笑,道:“在下已吩咐弟兄去向王大人告假了,郭大人请勿担忧,府上自然也有人去通知过了。”

郭守敬见他这样说,也没有深一层怀疑,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若真是蒙古汉军,为什么都是全身武装打扮,为什么都是一脸的警惕,为什么警戒线放得这么远。

可是郭守敬不知道,他的生活经验简直可以得零分。

郭守敬上了车,天完全黑下来,车上颠簸,郭守敬也不可能看书,只是躺在马车上,手中揣着那个水晶,不停的抚摸,心中无意想道:“这人,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东西?”

次日一早,郭守敬被一阵争吵声吵醒,隐约的听到仿佛是有驿道的士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郭守敬想打开马车车门,却发现门被扣了起来,又揭开旁边的窗帘,却发现窗口也有铁条拦住。

“混蛋,老子是张家的人。”杜浒神情有点狞猩,原以为张家的名头在大元朝也算横着走,想不到一早还真倒霉,碰到了出来晃悠的蒙古兵。

蒙古兵说话果然要冲很多:“老子管你是张家还是董家,奶奶的穿着怎么光鲜,在老子面前走来走去,就是不给老子面子。”

这完全就是无赖了,狗日的才想在你面前出现,杜浒强忍怒气,低声道:“大人究竟想干什么?”

“一大早的驾着马车到处跑,老子怀疑你们是宋军的奸细,所以要检查一下你们的通行文书和马车上的人。”蒙古人连马也懒得下,高傲说道。

杜浒看了看身边的李希,李希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文书,然后又顺势加上一根金条夹在,道:“这是我们主人邀请的客人,还请大人通融。”

蒙古兵接过来装模装样的看了一下,又看到杜浒三十来人盔甲精锐,武器精良,自己十几人若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能占便宜,于是点头道:“嗯,这事老子自然会向大人通告,不过你们既然有文书,那就走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李希脸上堆起笑,其实是恨不得抽刀把他们砍成几段。

不过车中的郭守敬倒起了几分疑心,首先是他们怎么会有文书?难道真是他们主人知道自己会跟他们走?再有这马车也太过于坚固了一些吧?

郭守敬仔细敲了敲马车,发现车壁竟然是铁制成,心中的疑惑更加重了。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放大镜吸引过去了,郭守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研究了一个上午,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水晶,其中也没有什么机关,又能放大东西,又能引燃。

如此又过了两三个时辰,马车车门终于打开,杜浒一脸歉意的看着郭守敬:“郭大人,实在抱歉,路上遇到了几个无赖。”

郭守敬自然说无所谓,又说了一会,郭守敬故作无意说道:“杜将军,这马车不错啊。”

“那是,那是。”杜浒感叹说道:“这原本是我们家主人出行用的马车,你也知道我们张家的仇人不少,这次为了邀请郭大人,我家主人让出了马车,也不知道主人现在怎样?”

杜浒这么解释,郭守敬也算是能够理解,于是也随杜浒吃了午饭,杜浒无意问道:“桌面上的那本手稿是我家主人所著,不知郭大人看过了没有?”

郭守敬才想起桌子上那本手稿,有点后悔,怕又像那张纸一样被收了回去,连忙跑回车上,连忙说道:“就去看,就去看。”

杜浒看着郭守敬的背影,突然骂了一句:“奶奶的,好算计。”

李希挠了挠头皮,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大,你骂谁?”

“张贵。”

第二十八章缔造江陵(8)

第二十八章缔造江陵(8)

马良铁平安回来,可把婆娘高兴坏了,说什么也要庆祝一下,可是这一个穷得只有墙壁的家庭,拿什么庆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氏尴尬的垂着手捏着衣角。

马良铁也觉得有几分幸运,对方又是盔甲又是大刀的样子,马良铁还真有几分害怕,要真打下去,吴姓这次恐怕是要赶尽杀绝了。

又想起张大人及他的两个护卫,在两百人的混战之中,竟然来去自如,端得实在勇猛,步伐灵活,出手毒辣,马良铁被其中一个侍卫撞了一下,现在手还有一点麻木呢。

“孩子他娘,”马良铁看到婆娘一脸苦瓜样,心中倒有几分惭愧,自己从就没了爹娘,这么些年以弟弟相依为命,后来好不容易长大了,自己靠着一身力气,吃了饱饭,当年也不知道这美丽的女子图自己什么,就这样跟着自己一起过日子:“不用折腾了,我还没饿呢。”

“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马氏尴尬的在破旧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孩子吃了早上的剩饭,糊里糊涂的睡过去了,自己明知道孩子他爹好不容易活下来,却没有东西让他填饱肚子,为**子,最为难的莫不过于此了。

“这些年,辛苦你了。”马良铁一个老粗汉子,能把这话说出来已是非常艰难,还没等婆娘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张大人还真来了,吴姓、马姓各分五分水,不容置疑,马族长、吴族长两人,连说话份上也没有,听说后来还被带到了官府。”

马良铁说话的声音虽不大,但是马氏却听得清清楚楚,还没等心中的甜蜜醉人,马良铁已转移了话题,马氏有点不敢相信问道:“是,真是官府的人过来了吗?”

“嗯,来了三个人。”马良铁点了点头,把马氏拉到床边坐下。

马氏有点奇怪,问道:“三个人?大伙凭啥就愿意听官府的话了,前几年几百名官差过来,还不是被乱棍打跑了?”

“这三个人可不得了啊。”马良铁叹了一口气,道:“这三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凶神恶煞,大伙谁敢不听?”

“我看,只要有张大人,马家寨就再也不敢乱了。

“三个人,竟然把两百人打怕了。”马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帮忙把马良铁的烂鞋脱掉,然后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马良铁有点尴尬,毕竟他也是这两百人中的一个人,不过还是点头道:“他们都是经过生死的人,自然比起那些文官厉害得多,张大文为人处事果断,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荆州有这样的好官,希望老百姓能有一个好日子过。”

“孩子他娘,”马良铁用一块烂布擦了一把脸,随后又洗了脚,有点迟疑说道:“家里没有粮食了,明日我打算到6老爷家里借点粮食。”

“借到粮食后,你和孩子在家,我打算去江陵碰一下运气,张大人说过,江陵的苦力一个月最少能赚三两银子。你知道,我这人最大力气了,这活我也能干。”

马氏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要去江陵?”

“嗯,”马良铁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我算了账,家里的几亩薄地,今年虽已经分了水,可是看天也只能种些旱粮了,来年又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还不如出去碰一下运气。”

“那,那家里的地怎么办?”马氏迟疑说道:“三儿还要人带,地里的活奴家,奴家干不完。”

“不种了。”马良铁咬咬牙,狠狠说道:“张大人说了,若是在江陵找不到活,可以直接找他,老子就算是拼了一条性命,也要让你们吃饱饭。”

“孩子他爹。”马氏有几分感动,拉了拉马良铁的手,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奴家就不会害怕。”

马良铁又不是木头人,哪里还不知道马氏对自己的依赖,心中狠,一定要在江陵找一份活,拼自己的力气,难道还养不活一家大吗?

张贵的话,成为了马良铁的动力。他觉得自己真不应该躲在这山坑之中,应该走出去,危机或许还能变成机遇呢?

两人情到浓时,自然免不了温存,第二天马良铁起了一个大早,马氏还一脸幸福的像八爪鱼一般抓住自己呢。

马良铁轻轻的把马氏的手脚拉开,穿着好之后,又粗略的洗了一把脸,然后拿起角落的棍子就出,6老爷子在山外的平地,离他们的山坑有两个时辰的路程,马良铁希望自己能赶一个早,然后把粮食借回来,再赶着时间去江陵,家里现在的情况,能早一天找到活,就能多活一天。

山路不好走,山中野兽也不少,马良铁提了一条棍子,就是要预防山中的野兽,这些野兽凶狠得很,三下两下就可以撕裂一个人,啃掉一个人,连骨头也不剩。

马良铁打做事就非常仔细,非常谨慎,这也是他和相依无靠的弟弟一直能活到今日的原因,这也是他在前两次打斗中没有任何伤痕的原因,他对自己很满意,而且也一直遵守这个让他活下来的准侧。

天很黑,但马良铁走得很熟悉,这条路马良铁一年总要走好几回,杜老爷是方圆百里的大地主,每年农忙或秋收时,家里的长工是远远不够的,马良铁仗着自己的一身力气,在6老爷家里帮闲,每次也能混一些粮食,混一顿饱饭。

对于这些,马良铁心中是非常感激的,不但是他,就算是这方圆百里,6老爷依然是出了名的大善人,这方圆百里,哪家哪户不欠老爷子一份人情呢?

马良铁走得很急,借了粮食回家,然后吃一顿饱饭,再赶去江陵,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他到了江陵之后只有挨饿的份,如果今天不吃一顿饱饭,明天他力气将会减少一半,这样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工。

6府非常容易辨认,方圆百里最大一处庄园,高高的墙壁,高耸的屋顶都是这百里的最大标志,据说6老爷以前是朝廷上的大官,只是年老之后请辞归老还乡,买下了大片的土地,舒舒服服的当起大老爷来,可是他又不愿意空闲下来,哪里有不平之事总热心过去帮忙,所以这方圆百里的百姓,受6老爷的恩惠可真不少。

马良铁走得很快,来到6府时天还是和已经放亮,平地里的稻田早已平好,现在是放水泡田的时候,等田泡好了就要插秧,可是马家寨的百姓,还在为了水源而拼得你死我活,要不是有张大人的强势介入,马家寨又不知道将要添多少寡妇和孤儿。

“6管家。”马良铁还不知道怎样敲门,却听到“吱唔”一声,门已经打开,年迈的6管家有几分吃力的打开了大门。

“哦,是马。”6管家咧嘴笑了笑,嘴里也没有几颗牙齿,听说6管家跟了6老爷数十年,6老爷也一直不舍得换人。马良铁一年里也要过来帮忙几次,力气出了名的大,是干活的一把好手,6管家虽然年老记忆力衰退,可还是认得他,:“找我们老爷有事吗?”

老管家很自然问道,因为马良铁一大早过来总不会是找自己的吧。

马良铁有些不好意思当着老管家的面说,他还年轻,虽然已是三个孩子的爹爹,但是他从来没有开这个口,所以他不知道怎样说,听说现在官府收购粮食都已值三两银子了,6老爷会借给自己吗?

“马,你进来坐一下吧,老头去看一下老爷醒来了没有?”6管家看出了马良铁的犹疑,也不点破。

老头子一辈子为人,知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

马良铁自然满心感激,虽然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和饿得面如菜色的婆娘,马良铁一咬牙,也跟着老管家走了进去。

老管家先是把马良铁带到偏房安坐,不一会儿笑嘻嘻的走过来,邀请道:“我们老爷已经睡醒了,让马你过去一趟。”

马良铁突然有几分感动,能遇到这样的地主老爷,也算是自己的福气吧。心怀感激的马良铁拉后跟在老管家身后,不一会儿竟然来到6老爷的书房,书房摆了一张桌子,6老爷正在吃早饭。

老管家把马良铁带到,自己告辞走了。

马良铁连忙说道:“6老爷,在下不知6老爷正在吃饭,在下待会再来求见6老爷。”

6老爷子连忙喊住马良铁,笑道:“马,你进来陪老头吃点早饭,老头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没有看到旁人吃饭,自己也吃不下去。”

“这个,这个……”马良铁看着热腾腾的汤饼,还有香喷喷的胡饼,说不饿那绝对是谎话,但是却怎么也迈不进这一步。

“马,是不是老夫的忙也不帮了。”老爷子有点不开心:“老头子只不过是想你赔老夫吃一顿早饭,这样也没耽搁你子的时间吧。”

马良铁连忙道:“老爷恩义,在下不敢。”

于是道了歉,然后再挨着半张椅子坐下来,6老爷又劝了几次,马良铁也实在是饿了,才放开肚子吃了起来,这样三下两下竟然吃了一大半。

“好,好,好。”老爷子摸了摸肚子,道:“老夫很长时间都没吃得这么开心了,后生人胃口就是好啊。”

马良铁有点不好意思,6老爷子笑了笑,道:“马,你陪老夫走走吧。”

马良铁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犯罪现场,于是连忙搀着6老爷出了门,后院是一座制造精巧的院子,清晨的空气很好,马良铁又难得吃一顿饱饭,人精神也出奇得好。

“对了,马这次过来,可谓何事?”6老爷子这时才问道,此时正是马良铁的警戒放得最低的时候,老头子活了一辈子,见人多,早已把马良铁的性格摸得一清二楚。

马良铁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在下想去一趟江陵,只是家中没有余粮,放心不下婆娘和孩子,6老爷,6老爷可否,可否……”

“老夫马上人先给你一石粮食。”6老爷爽朗笑道:“老夫还以为什么事,这是事,这是事,老夫早就说过了,你马不是平常人,早就应该出去闯一闯了。”

“可是,可是……”马良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6老爷却挥了挥手,让人去通知了管家,不一会儿一石粮食已送到了跟前,6老爷子笑了笑,道:“快走,快走,别让婆娘和娃娃饿坏了。”

“我……”马良铁看着粮食,忍不住泪流满面,心底却暗中誓,若是谁敢伤了6老爷,自己非要和他拼命。

“快去,快去。”6老爷推了推马良铁,道:“早点闯出一个人样回来给老夫瞧一瞧。”

马良铁突然跪下去,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挑起粮食就走,不一会儿,后院走出了一个敦实的年轻人,抚掌笑道:“6老爷,好算计啊,一旦粮食换一个人的忠诚,这买卖做得不错。”

马良铁回到家里,婆娘和三个娃娃已睡醒,娃娃没有东西吃,饿得哇哇大哭,婆娘手足无措的安慰。

“快,快,给老子和娃娃做一顿好饭。”马良铁擦了擦眼泪,大声笑道:“今日咱们吃饭。”

看了一旁迟疑不动的婆娘,笑道:“放心,这是6老爷借给咱们的粮食。”

“嗯。”婆娘也笑了笑,突然低声道:“孩子他爹,真苦了你。”

马良铁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笑,婆娘知道自己好面子,爱尊严,自己能够落下脸去借粮食,自然是为了她及三个娃娃,所以婆娘才高兴。

马良铁在6老爷家里吃得饱饱的,现在自然吃不了什么,不过三个娃娃一个劲儿的吃,就连婆娘也忍不住吃了三碗米饭。

马良铁等婆娘和三个娃娃吃饱,然后才收拾了几件破旧的衣服,最后才依依不舍告辞而去,反正马家寨离江陵也不算很远,大不了自己辛苦跑几趟。

等马良铁来到江陵已是申时,远远看到一面大旗帜在江陵城上飘扬,城门下挤满了人,马良铁看着热闹也赶紧上去,只见几个威武的士卒正在大声吆喝:“都过来看看,都过来瞧瞧了,每个月六两饷银,包吃包住,都过来看看,都过来瞧瞧了,好汉子就是要当兵,收拾旧河山,把鞑子杀得屁滚尿流啊。”

每个月六两银子,马良铁哪里还管得杀鞑子还是被鞑子杀,双手用力一拔,硬是从人群中挤了上来,大声道:“这位军爷,在下也要当兵。”

“好咧,这位好汉力气可真不,大伙看着这位好汉爷当兵心切,就莫要责怪了。”吆喝的中年人轻飘飘的把马良铁得罪人的事推脱,然后坐下来,拿起笔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问道:“马壮士,你说的一切可有人可以证明。”

“这个,马家寨附近的6老爷可以为我证明,马族长也可以为我证明。”马良铁好奇说道。

“很好,很好。”中年人笑道:“不过马壮士并不符合要求。”

马良铁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走了,忍不住说道:“在下力气很大,单手可以搬得动一百斤的石头。”

中年人还是笑了笑,道:“马壮士有子女有婆娘,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不符合均州军的要求,不过马壮士若是心急找活干,在下倒可指明一条道路。”

说话间,中年人已明白了马良铁的来意,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多谢官爷了。”马良铁大喜,现在已是申时,自己还不知道去哪里露宿呢,再说自己现在还有力气,若是饿了一天,明日力气可不是少了很多。

“也不用谢我。”中年人笑了笑,指着城门另一旁道:“那里要找有力气的,只要你有力气,一个月赚三五俩银子也是平常事。”

马良铁道了谢,挤出人群,果然看到另一旁,好几个人正在东张西望,见马良铁也看过来,这帮人可不得了,立马挤上来,拉住马良铁大声道:“好汉子,到我们养济院的工场吧,有力气,一个月最低保你赚三两银子,还包吃包住。”

“好汉子,我看你力气不错,我们象山大学的工地正缺少这样的力气活,一个月管你至少赚四两银子,还有其他奖赏,前提是你能够搬得动那块石头。”

其他人见两家都斗上银子了,再说也是不同工种,倒是闭上了嘴,马良铁挣扎开,然后来到那块大石头旁边,看了一下,大概有两百斤重。

马良铁扎了扎腰带,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喊一声,双手抱起石头往前面空无一人的地方扔过去。

“好”人群中停顿了半刻钟才吆喝起来,刚才说话之人连忙拉住马良铁,大声道:“五两银子,最少五两银子我们象山大学的工场要了,谁敢跟我抢。”

“一个月最低五两银子,若是有特殊安排,则另有赞赏,包吃包住,每旬还有三天假期,好汉子还有什么要求。”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马良铁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说道:“能不能,能不能给在下几个胡饼。”

第二十九章缔造江陵(9)

第二十九章缔造江陵(9)

陆心源是陆家的后人,陆贺先生有六子:九思、九叙、九皋、九韶、九龄和九渊,均学识渊博,号称“陆氏六杰”。九思,字子疆,中举后封从政郎,著有《家问》,为陆氏治家准则,也就是家规。

九叙,字子仪,善于持家,以经营药铺为业,供全家各项费用,公正通敏,时人称为五九居士。九皋,字子昭,举进士,授修职郎,文行俱优,率诸弟讲学,学者称庸斋先生。九韶、九龄、九渊并称“三陆之学”,皆导源于九皋。

而陆心源正是陆九皋的后人,陆九皋是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三陆”的启蒙老师,可见陆九皋亦非平常人等。甚至可以说陆九渊日后的心学,也是起源于陆九皋。

陆心源原是朝廷户部尚书,为人忠直见不惯不平之事,后来得罪了丞相贾似道,也只好被迫辞官回乡。陆心源回到老家后,并不像其他人一般郁郁寡欢,他老人家知足常乐,买地买地,倒当起了安乐地主老爷,陆家心学在朝廷受尽排斥,但是在地方却还是颇有声势,特别是在荆湖一带,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官员都是从象山书院出来,只是这些年象山书院堕落得不成样子,有能耐的弟几年没有出来。

对于张贵重修象山书院,陆心源是举双手赞成,至于改名象山大学的事,陆心源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有象山两个字,管得他是大学还是太学?

陆心源回到乡下,为了不牵连陆家,也不愿意回到江陵,就在附近买地做起了地主老爷,只是这人虽已经回到了乡下,却还是性格不改,见到不平之事还是忍不住干涉,久而久之也就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大伙都害怕他陆家的声势,倒让他一时横行,这方圆百里,他陆心源可以说是半个霸主,不过这个霸主恐怕也太过于善良了吧?

“张大人,您老说的是什么话?”陆心源并不畏惧张贵,只是昨天看他及两个部属行事果断、杀戮坚决,倒有几分佩服。

再说陆心源是早就知道张贵的了,张贵第一次私自前来江陵,陆常平就把消息告诉了他。他虽然不在江陵,但并代表他在陆家的地位不高,反而就算是当家作主的陆常平,对这个百里之外的前户部尚书也不敢忽略。

“陆老,此乃在下笑语,陆老请勿见怪。”张贵不好意思拱手作揖,陆家家教甚严,陆心源若真的有收买人心的心机,也不会当着张贵的面子做。

张贵和梁顾、大旗三人正在荆湖地区闲逛,得到消息后马上赶了过来,碰到一个正着,张贵震怒之下,带走了两个族长,此时也住在陆府,等候所谓的官府处置。

陆心源虽多听有关张贵之事,只是和张贵接触并不长,不知道张贵说的是真话还是说假话,不过想到张贵是李庭芝的亲信,现在接任的也正是李庭芝曾担任过的荆湖置大使,而李庭芝却正是贾似道的亲信,心中倒起了不愿意得罪张贵的心思。

“张大人,老夫不过是率真而为,并没有刻意为之,更没有所谓的收买人心之意。”陆心源有点辩解说道。

“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张贵有点感叹说道:“若天下人都愿意如陆老这样收买人心,那么天下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嗯。”陆心源不愿意跟张贵谈这个问题,转移话题说道:“大人,昨天带走的吴族长、马族长现在还在府上,不知张大人打算怎样处置。”

“怎样处置?”张贵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笑道:“昨天那种情况,把两位老族长带走,他们就闹不起来了,不过张某还真想知道他们手中的武器究竟是怎么来的,如果陆老不介意,张某现在就想问一下。”

陆心源摇了摇头,道:“这是一件大事,张大人不必拘谨,老夫并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很快,两位老族长被请了上来,两人昨天忐忑不安的在陆府待了一个晚上,哪里敢睡,特别是吴族长,张贵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一定要追究武器的来历,官字两个口啊,自己不在马家寨,连最后的一丝依靠也没有了,还不是任凭他们处置。

“两位老族长,辛苦了。”陆心源看着他们憔悴的样子,倒有几分不忍心,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自然知道老人的辛苦。

“吴族长,你说一下昨天是怎么一回事。”张贵皱了皱眉头,表情有点不自然,虽然宗族之间的矛盾自古以来都是中国的化不开的矛盾之一,现在张贵也很不愿去趟这潭浑水,但是若真涉及到死人的事,张贵也看不下去。

吴族长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然后才说道:“张大人,并非吴某说谎,这天气越来越坏,人口越来越多,水却远远不足,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贫穷,才是造成愚昧的最大原因。”张贵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吴族长见张贵也真没有什么恶心,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其实并不是马家寨,还有其他地方,这些年的斗殴也不少,死人的事也常有发生。”

“人,太多了。”张贵点了点头,南宋人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六千万,仅是荆湖南北路总计有140—150万户,每户按照五人就算,人口最少已达到了七百万。

听说福建和东南沿海地区的杀婴之风就已相当严重,发展到不分男女,见于记载的就有今湖南与湖北相邻一带、苏南、皖南、赣东北、浙江和福建各地。福建因山多地少,缺少开发余地,杀婴之风最甚,连富人和士大夫家族也都“计产育子”,“富民之家,不过二男一女;中下之家,大率一男而已”。

“要使民活下去,北方,只有北方,才是我们的生存的地方。”张贵也懒得跟他们说这些大问题,建议道:“江陵正是大规模用工之事,不妨让他们出来走走。”

“不过有一件事,还请吴族长给张某一个交代。”

吴族长连忙道:“老头不敢谎言,不过这兵器真的是老头向几个逃亡的小兵买下来的。”

“逃亡的士卒?”张贵皱了皱眉头。

“正是,正是。”吴族长见张贵心动,连忙说道:“那几个小兵面黄肌瘦,看起来也怪可怜的,这些小兵需要的东西也不多,仅给点吃的和一些盘缠,然后脱下盔甲,放下兵器走人了。”

“要不然老头那里买的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贵看着吴族长,若是发现他有欺骗自己的地方,张贵也不用跟他客气,要知道宋朝对武器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有些地方一个县才有十把弩箭,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大人,小的不敢说谎。”吴族长见张贵严肃起来,有点慌张:“也就两天前的事。”

张贵皱了皱眉头,还是不说话,此时马族长插话道:“张大人,小的可以证明,吴族长为人虽然有些坏心眼,可从来也没说过谎话。”

张贵想了一下,把大旗叫过来,吩咐他跟吴族长回马寨主,然后顺路追查一下,看还能不能找到那几个小兵。

“你们都回去吧,日后有什么事都要好好说话,千万莫要再打斗了。”

等两位老族长离开,陆心源试探道:“大人怀疑吴族长?”

“不,张某怀疑这些小兵是鞑子的逃兵。”见陆心源疑惑的看着自己,张贵解释道:“今年北方大旱,若这些小兵真是鞑子的逃兵,恐怕今年的战争要提前了。”

“那,那怎么办?”陆心源毕竟是文官,战争对于他来说很远,却又很近:“朝廷纠纷不停,鞑子若大规模南下,该怎么办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有什么办法?”张贵苦笑,道:“张某只希望战火迟点再烧,沿江将士各怀鬼胎,张某之所以不整军,就是怕把这些将士推到鞑子那边。”

“只是,只是这战火一起,就由不得张贵了。”

“张大人乃国之栋梁……”

“陆老,象山大学开学在即,陆老乃当朝大儒,”张贵连忙转移话题,道:“张某自领均州节度使以来,常为铜臭而烦恼,所以不得不重视商人,然而商人重利,张某不欲重利而影响象山大学的发展。”

“张某认为,商人经商,学子经营学问,若两者不分,则影响深也。”

陆心源沉思片刻,才道:“窃谓学者于此,当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习,所习由其所志。志乎义,则所习者必在于义,所习在义,斯喻于义矣。志乎利,则所习者必在于利,所习在利,斯喻于利矣。”

陆心源说这段话有点长,张贵仔细想了片刻,才明白他说这段话的意思,儒家以义利判君子小人,其核心问题是辨志。人的认识来源于日常生活中的习染,而习染的结果却决定于你的志向如何。志于“利”者,必被“利”所趋,志于“义”者,则以“义”为行为的准则。所以为学之要在于立志。

“张大人有志教化百姓,那是天大的一件好事,然而百姓教化之后,不仅仅欲言其利,更要言其义。”

“老夫听闻张大人取士不拘一格,凡有所学的人,不管是老农抑或是匠人,皆可自荐,此乃大善也。”陆心源说了半天,其实还是拍了拍张贵的马屁股。

张贵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他不拘一格降人才,是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还都是人才,标准不一而已:“张某做得远远不够也,四野之内,皆是才人,天下孤僻,皆是能者,张某欲使人尽其才,各尽所能,还远远不够也。”

陆心源点头,道:“科举取士久矣,名儒钜公皆由此出。今为士者固不能免此。然场屋之得失,顾其技与有司好恶如何耳,非所以为君子小人之辨也。”

“而今世以此相尚,使汩没于此而不能自拔,则终日从事者,虽曰圣贤之书,而要其志之所乡,则有与圣贤背而驰者矣。推而上之,则又惟官资崇卑、禄廪厚薄是计,岂能悉心力于国事民隐,以无负于任使之者哉?从事其间,更历之多,讲习之熟,安得不有所喻?顾恐不在于义耳。”

这人怎么都喜欢卖弄文采,张贵心中暗骂了一声,科举制沿袭已久,科举取士的标准,是看其做文章的技艺如何,及是否投有司之所好。这样,它引导人们习尚的只是对技艺的追求和唯利是图的风气。

怎么能不使人“喻于利”,又怎么能不与圣贤的教导背道而驰呢?陆心源的建议是为克服这些蔽害,必须提出“立志”。立志,就是不以科场得失为目标,而以“义利之辨”来决定做人的标准,这就是去名利之念,不徇流俗,以圣贤为志,以治平自任。

陆心源认为以这种态度来问学,才得“正学”。否则,“更历之多”、“讲习之熟”,也只能适得其反。

张贵觉得自己有点鸡同鸭讲的意思,陆心源也提不出什么具体意见,说白了就是抓思想教育,抓政治教育,这些方法张贵比他懂得更多。

“先生所言大善,”张贵抚掌笑道:“今,张贵初到江陵,万事待之,张某欲请先生任荆湖政协使,荆湖之政凡不合民意之事,荆湖之策凡是有利而无义之策,先生皆可到衙门,直陈利弊。”

“荆湖政协使?”陆心源户部尚书都做过,但却没听说有这样的官:“这是朝廷的新官职吗?”

“某所创也?”张贵尴尬的点头,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政协使之意,选地方有名望、品行兼备之人,参与官府决策,对官府决策提出建议和意见,并具有监察职责。”

“官府对政协提出的疑问和问题要有一个说话,不能糊弄过去。”张贵琢磨说道:“而且政协使代表百姓提出问题、提出政策,官府收集这些问题和意见,便可做出正确的决策。”

“这,这恐怕有违朝廷用人之意?”陆心源也看到这政协使的巨大作用,不过怕分散朝廷对地方和百姓的控制,若是回到唐朝末年重枝弱干,那就大大不妙了。

“陆老,这与朝廷无关。”张贵笑了笑,道:“政协使仅监督和提出建议,并没有决策的权力,张某建议政协使由百姓选出。”

“百姓选出?”陆心源更加不明白了,他为官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还有官员是由百姓选出,张贵行事向来让人看不透摸不清,陆心源也不敢猜测。

张贵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正是,百姓的眼睛是明亮的,只有百姓才能选出真正为他们谋利益的代表,这些政协使乃一方名望之人,如陆老这样能够一心为民才能最终得到民心。”

“这个,地方宗族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是百姓有权选出自己的代表,但他们恐怕也只是想想而已?”陆心源迟疑片刻,说道:“到头来还不是给这些人多了一个欺压百姓的借口罢了。”

“呵呵,张某哪里想得这么多,唯有见步行步而已,反正也是一次尝试,做与不做是一回事,但是去不去做又是一回事,张某只求把这事做了,后人要如何完善,就不是张某职责了。”

“好一个做与不做,去不去做。”陆心源突然发现,张贵这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比起他刚才说的一堆话还要有用得多。

“张大人心怀百姓,老夫不及也。”陆心源真心说道:“老夫可以为大人做些什么?还请大人吩咐。”

“不敢,不敢。”张贵连忙摆手,道:“老陆乃前任户部尚书,张某哪敢驱使。”

陆心源笑了笑,道:“什么户部尚书,老夫现在只是一介白丁而已,张大人能看得起陆某人,是老夫的荣幸。”

“这个?”张贵迟疑说道:“张某还真有一个想法,就是有点难为陆老了。”

“大人尽管说,老夫一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折腾。”陆心源心中突然涌起几分豪情壮志,张贵那句做与不做,去不去做让这个念过六旬的老头产生了无尽的动力。

张贵低头在陆心源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心源突然有点难为情,说道:“这个,这个……”

“莫非陆老要撒赖不成?”张贵看着一脸尴尬的陆心源,打趣说道。

“好吧。”陆心源苦笑,道:“老夫这一辈子的声誉,算是坏在你了。”

几天之后,江陵日报一则新鲜事轰动了整个江陵,甚至影响到日后大宋的命运,这件事是一个专题的开始,题目是张贵亲自题写:请辞老官员,化为为民请命官。

报纸用巨大的篇幅介绍了陆心源的身份,又说陆心源不计较个人的得失,到官府为民请命之事,最后说道:“陆心源乃反应民意之开创者,民众觉醒者,大善也。”

若干年之后,陆心源说起这件事,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参与作假。但后世都把陆心源当作民意开创者,民众觉醒者,根据的就是这份报道。

第三十章缔造江陵(10)

郭守敬如痴如醉的沉浸在这一本看似简单的手稿之中,他的心像被猫爪挠过,他急切的想证明手稿中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他竭力的用自己的知识和书中的知识印证,只是想证明这一切都是谎言。

“辰星曰北方冬水,智也,听也。智亏听失,逆冬令,伤水气,罚见辰星,”郭守敬自言自语:“排在第一圈的就是辰星吗?嗯,就是所谓的金星,这就是离太阳最近的星宿吗?”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启明和长庚就是排在第二的太白星,当其先太阳而出地平线时,就是所谓的‘启明’,而后太阳而出时,就是‘长庚’。然来所谓的启明和长庚,就是太白星,也叫做水星吧。”

“未有天地之时,混沌状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一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郭守敬犹如是一个疯癫之人,除了吃饭之外就是胡言乱语:“莫非徐整所说天地真是一个圆球,这就做地球?排在第三圈,太阳系中唯一有人的星宿?地球也仅是一颗星宿?”

郭守敬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不,是已经疯掉了,他恨不得马上证明这些是真是假?他恨不得马上见到张家的那个主人,以便证实这只是他说的谎话而已。

“荧荧火光,离离乱惑,荧惑就是火星了?它与地球的相对运动,使其在地球上自视的运动方向会产生变化,怪不得有时从西向东,有时又从东向西。”

“单阏之岁,摄提格在卯,岁星在子,与须女、虚、危晨出夕入,其状甚大有光,若有小赤星附于其侧,是谓同盟,昏以为期,明星煌煌,这就是岁星了,也就是所谓的木星吧?木星都是有气体构成?跟太阳一样,若是真的,这太惊讶了。”

“有小赤星附在其侧,难道这就是手稿中所说的卫星?跟太阴星一样?”

郭守敬仔细的琢磨手稿中的每一个字,然后用古书的学问印证,也幸亏他读书破万卷,否则要记住这么多不同史书记载的知识,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土星,这就是镇星了吧?每二十八年运行一周天,每年坐填二十八星宿中的一宿,故名。”

“天王星、海王星。”郭守敬看着太阳系边缘的两个星宿,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史书上再也没有记载过的星宿,上面竟然有一行小字:只能用望远镜才能观察。

“郭大人,郭大人。”马车车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郭守敬打开车门,却听到了涛涛的江水声。

“这,这是什么河?”郭守敬疑惑的看了一眼神情焦急的杜浒,奇怪问道。

“呃。”杜浒却道:“郭大人,请马上下车,探子回报有山贼追了上来。”

“山贼?”郭守敬有点疑惑:“你们不是张家的人吗?大元朝还有山贼敢找你们麻烦?”

看来郭守敬虽有些迷糊,但是却还没有完全迷糊,四周看了一眼,突然惊讶说道:“这,这是汉水?你们,你们不是张家的人?”

“我们主人确实是姓张?”杜浒故伎重演,趁着郭守敬不留意之间,接下他手中的手稿,低声道:“过了汉水,就可以看到我们主人了。”

“你们主人真是姓张?”郭守敬看着杜浒把手稿塞进怀里,懊悔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主人说了,过了汉水就教郭大人制造可以看到天上星宿的千里镜。”杜浒诱惑道:“郭大人尽管放心,我们大人没有任何恶意,没有任何伤害大人的心思,只想与大人秉烛夜谈,探秘宇宙间的奥妙。”

“嗯,”郭守敬被抢走了手稿,有些心神不宁:“你们主人满腹经纶,郭某不及也。”

滔滔江水,滚滚而流,淘尽英雄无数。郭守敬突然灵犀一动,怒道:“你们主人是均州的张贵。”

杜浒一愣,想不到郭守敬这个书呆子想到了,只好点了点头,道:“郭大人明鉴,在下杜浒,正是张贵张大人的部下。”

“你,你。”郭守敬出其愤怒的指着杜浒:“小子尔敢置在下于不仁不义之中,你们这帮强盗,这帮山贼,这帮刽子手。”

杜浒打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卫把郭守敬控制起来,杜浒赔笑道:“难道郭大人就不想知道这宇宙间的秘密吗?我们主人说了,这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宇宙的秘密?你们坐井观天,还以为天圆地方,可耻可笑。”

“你,你无耻。”郭守敬无力的反抗道:“你们张大人杀我大元朝无数勇士,这个秘密郭某不听也罢?”

“双方交战,哪里有不死人的道理。”杜浒怒道:“我大宋百万儿郎,还不是你们所谓大元朝的刀下鬼,不仅如此,你们大元朝所谓的勇士,还杀了我大宋数不尽的百姓的性命,他们手无寸铁,竟然成了枉死鬼,他们不是更加无耻,更加无赖。”

“我们张大人曾经说过,以我之诚换尔之信,让在下把实情告诉郭大人,去往随便郭大人。”杜浒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谎言张口就来:“张大人还说了,郭大人若不愿意前往南方,这纸张、这手稿,都交给你。”

“我们张大人说了,他常年杀戮,不知道何时成为他人的刀下鬼,郭守敬先生毕竟是汉人,流的是汉人的血,他只想让这知识传下来,为世人点燃一点星火,笑看日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杜某不愿意看到郭大人屈膝的样子,杜某诚以为郭大人应当是这个世上最出色的人物,我们张大人一身杂学,唯有郭大人可以参悟。”

“我等凡夫俗子从来就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让郭大人能够为天下立下不朽之功而已。”杜浒慷慨说道:“不过,不过郭大人的亲人已顺海路而下,郭大人若不愿意南下,杜某他日将亲自护送郭大人的亲人返回大都。”

说话间,一个侍卫快马来到杜浒身边,附身说了几句话,杜浒脸色变了变:“李希,船他**的怎么还不过来?”

“前日已约定好了,就是这个时辰。”李希脸色也有了几分紧张,他看得出来人正是前方警戒的兄弟。

“换上潜水服。”杜浒向郭守敬拱手道:“在下恳请郭大人能看到大家都是汉人的份上,跟杜某走一趟,如果觉得不满意之处,杜某就是舍弃了生命,也要把大人送回大都。”

“如果郭大人有为难之处。”杜浒从怀里掏出手稿和那张纸,递给郭守敬,说道:“在下只想郭大人能够把张大人的心愿传下去,为这世上留下一丝星火,也算是张大人的一番心愿了。”

郭守敬不知所措的接过手稿,头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杜浒等人慢慢的穿上一套奇怪的衣服,竟然向水中走去。

“郭大人请放心。”杜浒拱手说道:“来人是大元朝的张大人,这些天一直借用他的名字,让他知道了,现在追过来恐怕是想讨点过路费。”

“至于郭大人的亲人,在下敢以性命担保,杜浒一定亲自把他们送回大都,只是这次我军前往大都的事,还请郭大人为我们保密,也算是这份手稿的情义吧。”

“好了,在下真的要走了。”杜浒笑了笑,拱手道:“能以郭大人一路同行,是杜某的荣幸,郭大人请保重。”

杜浒拱手离开,郭守敬却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那是一望无际的平地,万马奔腾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清晰,首先出现在郭守敬眼中的是一支飘扬的大旗,大旗上写着一个巨大的“张”字。

随后是头戴盔身穿甲的骑手,最后才是英俊的战马,虽然这个过程很快,若不留神之间就会过去,不过杜浒此刻却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一行简单的字,出现在他脑海:平地跑马,为何首先看到的是马上的骑兵?

“莫非,这天下真的是一个大圆球?”郭守敬突然转身向江边跑过去,大声喊道:“杜大人,杜大人,等一下郭某。”

杜浒一直在留意郭守敬,他就不相信郭守敬能够受得住这样的诱惑,他知道郭守敬只不过是一个真诚追寻学问的人,他不相信这么一个神奇的世界就在他眼前,他还能抵抗。***,任凭一个正常的人,也都不能抵得住张贵的诱惑。

听到郭守敬的叫喊声,杜浒连忙招呼几个护卫,拉着战马来到了郭大人身边,首先安慰道:“郭大人请放心,若在南方有不适的地方,杜某亲自将大人护送回大都。”

“郭某,只想知道答案。”郭守敬神情黯然说道,他做出决定的一瞬间,就知道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他不知道用一辈子的背叛,去做一件事,是否值得。

杜浒点了点头,肯定说道:“杜某相信,郭大人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张弘范看着远在江边的星星点点出神,身边一个副将建议道:“大帅,我军的潜水衣也略有成就,不若让弟兄们追上去?要是真的让他们在眼皮底下逃跑,日后不知道怎样向大汗交待。”

“混蛋,那是什么?只不过是江中几条豚鱼罢了。”张弘范淡淡说道:“老子什么也看不到,你那个潜水衣就别拿出来羞人了,还不到江中就让兄弟们喝饱水了。”

“是,是,那不过是几条豚鱼罢了。”副将笑道:“郭守敬不过一介书生而已,却是不知道宋军为何拼死掳走一个书生?”

“大都的皇亲国戚多得很,随便掳走一人,赎金不知几何?偏偏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书生,不但不会得到任何赎金,还暴露了在大都的细作,真不值得啊。”

“闭嘴。”张弘范有点生气,压低声音道:“若真是书生一无是处,为何大汗发了这么大脾气。”

“走吧,若不然让有心人看到,还真以为我们追上了却没有拦住他们。到时说闲话的人就多了。”

副将见张弘范有点发怒,不敢说话,招呼士卒返回大营,一路上张弘范谨慎不语,一直回到大营,张弘范突然问道:“郭大人在大都是不是在负责制订授时历?”

“应该是?”副将迟疑了片刻,点头道:“前段时间听说已制好了几个机关,只不过放在家里,一把火给烧光了。”

“对了,还有汗八里的修建和水利,听说郭大人都有份参与。”

张弘范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说一下,这天下会不会是一个圆球?”

副将愣了一下,摇头道:“古人曾言天圆地方,若这天下是一个圆球,那住在圆球另一面的人不是掉到天上了?谁想出这个主意来的呢?”

“那这天上的星宿,究竟是什么东西?”张弘范不依不饶的追问。

副将挠头想了半天,道:“末将无能。”

张弘范想起均州纪念堂看到的两幅浮雕,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这天下究竟是什么?这宇宙又是什么?

虽有杜浒等人照料,但是汉水水流湍急,即使张弘范是抱住战马的脖子,也累得一身骨头像被打断一般,直到过了三分二,一艘小渔船才急冲冲的划过来,杜浒把郭守敬拉上船,把渔翁叫出来,怒道:“给老子说一下怎么回事?”

“大、大人。”渔翁是知道杜浒的身份,他不敢得罪这个黑面神:“小的,小的婆娘生了娃娃,耽搁、耽搁了时间。”

“生了娃娃,是一件喜事。”杜浒点了点头,道:“奎祀军也不是吝啬之人,生了娃娃就应该有红赏。”

“你明日到均州拿红赏,就说是老子批准的了,”杜浒冷冷说道:“然后到退役堂,堂里的弟兄会安排你和婆娘离开均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生活。”

“还希望你能够看着曾经是奎祀军一员的份上,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若是让老子知道你敢对奎祀军不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要杀了你。”

“噗通”一声,渔夫跪了下去,求饶道:“大人,小的不要红赏,也不愿意离开奎祀军,还请大人给在下一个机会。”

“给你一个机会,***。”杜浒大声道:“谁给老子一个机会,老子若不是带有潜水服,早就被他娘的鞑子剁了喂鱼,谁给老子的机会。”

“老子一而再,再而三强调,就算是死了老娘也要坚决完成任务。”

“他**的你做到了没有,做到了没有。”

李希连忙拉起渔夫,现在正是杜浒暴怒的时候,说不定随时就砍了他的头,渔夫这个时候能保住一条性命,也算是杜浒一时心软了。

一旁的郭守敬眼睛亮了一下,言必信行必果,有这样的部下,必然会有这样的将军,若所谓的张大人,真的可以让自己得窥宇宙,自己就算是背叛了大元朝,也是愿意的。

“郭大人,那就是我们的张大人。”杜浒突然把郭守敬拉了过来,指着岸边几个人影,郭守敬仔细看去,只见一个敦实的汉子,身边仅有两个护卫,汉子神色焦急,神情有些不安,看到船上之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张贵。”郭守敬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平庸而朴实之人。

“大哥。”张贵不顾江水,冲了过来,紧紧抱住杜浒:“***,你终于回来了。”

杜浒掌管均州军半数的情报来源,掌握了均州半数以上的秘密,又是张贵的忠实战友,当初自己一再强调要他前往大都,想不到去了就更加担心了,他不知道郭守敬一个人重要,还是杜浒一个人重要。

杜浒也有些感动,这些天在北方谨慎潜行,每一天都是在死亡的边沿挣扎,现在看到张贵对自己的重视,心中亦有一份感动。不过两人还在水中,有几分尴尬,推开张贵,笑道:“杜某幸亏不负重托,把郭大人完好无缺的带给你了。”

张贵这才转身,拱手作揖,道:“郭大人涉远而至,能够到南方做客,张某幸也。”

“均州的一切人力物力,只要郭大人需要哪样东西,张某必然全力支持,只求郭大人能够诚心一致,为窥宇宙之奥妙而造福万民。”

郭守敬不会说话,不过他已经非常满意,从刚才的那个怀抱,郭大人看到了一个有情有意的张公子,也看到了张贵对自己的到来确实非常重要。

杜浒明显是他最重要的一个人,然而为了自己却把他派到大都,大元朝的中心,四处是敌,每天活在生与死的边沿。

等郭守敬换好干爽的衣服,张贵马上拿出一个圆筒样子的东西,递给他,神秘说道:“若思,请看一下这是什么?”

“圆柱状,有几块水晶,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郭守敬研究了一会。

“对着前方的孔,往远处看去。”张贵指点。

郭守敬听信,举起圆筒看去,远处的汉水突然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郭守敬一愣,手中的圆筒脱手。

“哎呀。”张贵一个抄手,竟然接住了望远镜,郭守敬有点神不守舍,囔囔说道:“这,这就是道教中传说的宝物千里眼吗?世上竟然还真有这等神物。”

“老郭,”张贵笑道:“这就是千里镜。”

郭守敬听到“老郭”两个字,突然想笑,因为从来还没有人这样叫他,不过也有几分高兴,憋住笑容,问道:“这就是千里眼吗?能看到天上的星宿吗?”

“目前还不行。”张贵感叹说道:“不过我知道办法,只要老郭能够帮忙,我一定让你能够看到天上的星宿。”

“这时,你就会发现,这天上的星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就跟我们的地球一样。这天上,有数不清的比地球大得多的星宿,也有数不清比地球小得多的星宿,一个人一辈子是不可能知道的了,但我们总要知道一些,然后后人才能知道得更多一些。”

第三十章缔造江陵(11)

象山大学的建设,被文漳提到了全所未有的高度,柱子要用最好的,木料要用最好的,琉璃瓦也要用最好的,甚至连铺在地上的地砖,也要用最好的。

张贵说过,这是千秋万代的好事儿,如果不想被后人责骂,现在就要骂自己,哪怕是再微小的一点错误,也要狠狠的骂自己。

他甚至还为此预支了三两银子,监工文漳二话不说,把五两银子预支了给他。马良铁的力气很多,又正值年轻力壮,别人要两个人才能扛起的木头,他一个人抱着就走。这么好的员工,文漳可舍不得他被别人撬走,要知道上柱子时这种人最能派上用场。

学舍周围的环境很好,马良铁每天一大早起床,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在附近打几通乱拳,这是他自己胡乱打出来,也不知道是好还会是坏。

“嗯,不错,力气不错。”马良铁收了拳,准备回去时发生了一点意外,那个熟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听说你家里还有婆娘和三个娃娃?”文漳恐怕是别有来意,询问道:“拳打得不错,出拳有力。”

“哦,没事,没事,可惜了。”文漳叹了一口气,马良铁做事稳重谨慎,练武的天赋就摆在他眼里,若能从军,日后必然是一名猛将:“在下听说你每天清晨都在这里打拳,今日起得早,顺便过来看一下。”

马良铁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在下胡乱打拳,倒是惊扰了大人了。”

马良铁憋得脸有点发红,尴尬说道:“文大人技艺过人,小的不敢。”

“你若是不愿意陪老子练拳就算了,在下回去斟酌斟酌。”文漳故意一边走,一边叹气,说道:“唉,一两银子,也不算少了,可惜有人怎么不要呢?”

“唉,想老子同意也行。”文漳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了。”

一刻钟之后,马良铁躺在地上,文漳戏谑说道:“怎样?”

“你也不错了。”文漳笑道:“当初老子被张大人放到地上,还不到一刻钟呢?你若想学拳,下个月开始,老子教你也无妨,不过你小子得陪老子练拳。”

“哈哈,大伙决定的事,老子也不能更改啊,说了给你就是给你,这是你应得的。”

马良铁虽然比往日迟到了一刻钟,可是到工地时也刚好是吃早饭,早饭没有什么变化,一大碗稀粥、一个鸡蛋加上几个馒头,马良铁像是跟这些馒头有仇一般,凶狠狠的咬着啃着,不过却把鸡蛋悄悄的放进了怀里,他已经积攒了四个鸡蛋,若不是熟了的鸡蛋不能久放,他恨不得把这一个月所有的鸡蛋都存下来。

吃着吃着,马良铁鼻子有点酸,想到家中的婆娘,现在饿着肚子带着三个娃娃,还有地里的活,婆娘的脾性他知道,口里虽说忙不过来,可是骨子里肯定不愿意看着这些土地荒芜。

马良铁用力捏了捏手心,想起自己现在吃得好住得好,还拿着白花花的五两银子,甚至还有一两银子的嘉奖,每次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身上有无尽的力量,怎么用也用不完。

马良铁眼睛一红,咬紧牙关,大喝一声:“起。”

突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了马良铁身边,这人虽是帮工打扮,但马良铁却从来没见过他,这人突然问道:“兄弟,悠着点。”

“兄弟,我看别人都是两人抬一根柱子,你一个人抱一根,算下来不是亏了吗?”那人在跟马良铁套关系。

马良铁笑了笑,道:“这就是我拿五两银子,他们拿四两银子的原因。”

“我现在吃得好住得好,我要是再不尽力干活,就对不起这些银子了,再说这是给书院修的房子,老子再苦也是原因的。”

“哦?兄弟家里可有人在求学?”那人有些好奇。

马良铁挪了挪柱子的位置,摇了摇头,道:“现在没有,不过我有三个娃娃,总有一天会有的。”

“抓住他,那人是江陵日报的记者。”工场中突然有人叫喊起来。

马良铁三下两下用过晚饭,从文漳手中接过最后一两银子,鼻子一酸,眼泪竟然流了下来,文漳笑骂道:“奶奶的,输了就输了,还流马尿,要是老子的兵,老子非揍你不可。”

马良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过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下,很真实。

“滚,老子的钱都是真金足量。”文漳一个大脚揣在马良铁臀部,马良铁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

江陵很大,不过马良铁并没有走错方向,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七天,在过去的二十七里,他已向住在江陵的人打听得很清楚。

马良铁径直的朝着粮店走去,他首先要把陆老爷的粮食还给他,听说百姓的粮食要三两银子收购,不知道现在粮食的价格是多少?不过马良铁暗中下了决定,就算是花光手中所有的银子,他都要把陆老爷的粮食先还给他。

“什么?三两?”马良铁不敢相信的看着店里的年轻伙计,怕自己听错了,又怕是店里的伙计说错。

店里的伙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小哥,三两银子不算贵了,我们东家是和官府是有契约的,所以才是三两银子,其他没有契约的粮店,都接近四两银子了。”

“听说官府收购粮食就是三两,你们东家也是卖三两,那,那不是没有赚?”马良铁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呵呵,那个小的就不明白了。”伙计笑了笑,道:“小哥想要买多少?”

“一、一石。”马良铁有点不好意思说道。

“好咧。”伙计手脚非常麻利,很快就在店里面装了一石粮食出来,笑道:“小的看小哥面生得很,这两个袋子就送给小哥了,小的再送小哥一条扁担,这样小哥用绳子绑住袋子就好走很多了。”

马良铁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这么多粮食挑回家,连忙说这伙计想得真周到,等马良铁付了银子,然后用扁担挑起粮食,还真方便。

马良铁谢过店里的伙计,一脸兴奋的挑着粮食,仿佛觉得自己已做完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不知不觉经过了一个热闹的店铺,只听到一个高昂的声音大声吆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买一送三了,买一件衣服送三件衣服。”

“还有这样的好事。”马良铁摸了摸怀里的三两银子,有几分心动,婆娘跟了自己几年,除了刚结婚的那一年做了一件衣服外,就再也没有做过衣服,现在既然有了钱,也该给婆娘买一件衣服了。

马良铁想到这里不由放慢了脚步,那个吆喝的声音仿佛猜透了马良铁的心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只需两百文,就可以买到四件衣服,开业大酬宾,仅此一天而已。”

听到仅此一天而已,马良铁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两百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相对以前来说,两百文钱足够他赚一个月了,但是相对现在来说,两百文钱也仅是他一天的酬劳。

“这位小哥,可是要买衣服。”伙计满脸笑容的迎上来。

“那个,那个,两百文钱是不是真的可以买到四件衣服?”马良铁有几分不好意思。

伙计拍了拍胸口,道:“我们葛氏裁缝店说一不二,买一件大人的衣服,送三件娃娃的衣服,今日是我们葛氏裁缝店在江陵开业的大好日子才有这样的优惠,若是平日,两百文钱还不够买一件衣服呢?”

马良铁一听,有几分失落,不过想到平日两百文钱还不够买一件衣服的钱,又想到送的三件衣服刚好给家里的娃娃穿,心情又好了起来。

于是在伙计的帮忙之下,挑选了一件大人的衣服,又选了三件趣致的娃娃的衣服,给了钱,在伙计的“下次光临”声中离开了葛氏裁缝店,不过马良铁心中想着的是下次若需要买衣服,还是要过来这家。

等马良铁来到了城门,已是夕阳西下,城门往来人非常多,让马良铁感到奇怪的是,一辆制作结实的马车旁有一个车把子在吆喝:“各位乡亲,王氏马车行新开张,今日不收钱啊,今日不收钱。”

“最远去陆家庄,最远去陆家庄,不用钱啊不用钱,今日最后一趟了,想走的就尽快了。”

马良铁不由停住了脚步,陆家庄是陆老爷的村子,离马家寨也就只有一个时辰了。

“这位兄弟,是不是要回陆家庄?”车把子看到马良铁几分犹疑的表情,连忙道:“王氏马车行,今日新开张,免费试坐。”

“真,真回陆家庄?真的不要钱吗??”马良铁觉得今日运气特别好,想到自己今日挑了这么多粮食,想要赶回去可不容易。

车把子点头,道:“今日免费试坐,真不要钱,兄弟若是觉得满意,下次还坐我们王氏马车行的马车就可以了。”

“那多谢兄弟了。”马良铁有点不好意思说道:“粮食有点重,不好走,不好走路。”

“好咧,兄弟放心,在下一定把兄弟带到陆家庄。”车把子爽朗说道。

又等了半个时辰,马车上坐满了人,不坐白不坐,不用钱的自然要去坐,由于自己的粮食占了一个位置,马良铁有几分不好意思,跟车把子坐到了前面,这时马良铁才发现车把子竟然有一个脚是瘸的。

“没事。”车把子显然是看出了马良铁的疑惑,笑道:“这条腿还行,就是走路有点不方便。”

马良铁自然不好说什么,两个时辰后,当天色完全黑下来,马良铁终于顺利到达了陆家庄,车把子把一张纸交给他,笑道:“这位兄弟,这是陆家庄到江陵的时辰,兄弟可以按照时辰过来坐车,以后也仅需100文钱就可以了。”

马良铁感激之极,也来不及把粮食还给陆老爷,挑着粮食就往家里去,由于心急,再加上一路坐的是马车,也不觉得累,平日一个时辰的路,今日半个时辰竟然回到了破旧的家。

“谁?”婆娘有点慌张。

马良铁突然有几分心痛,柔声道:“孩子他娘,是我回来了。”

“孩子他爹,真,真是你吗?”婆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影儿,是你小马哥。”马良铁突然俏皮说道,这是他们以前的约定,岁月摧残了年龄,生活摧残了浪漫。

“咯吱”一声,门开了,婆娘一头扑进马良铁的怀里,忍不住呜咽道:“小马哥,真是你回来了。”

久别胜婚姻,两人一夜缠绵。

次日,马良铁柔声唤醒婆娘,把新买的衣服递给她,低声道:“影儿,这是送给你的。”

“啊”婆娘揉了揉朦胧的眼睛,不敢相信的忍不住喊了起来:“这,这不是新衣服吗?”

“傻瓜,这当然是新衣服。”马良铁神色有几分黯然。

婆娘黏在他身上,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孩子他爹,奴家没有其他意思,奴家只是,奴家只是太高兴了。”

马良铁揉了揉婆娘的鼻子,笑道:“高兴就好,试一下看合身不?葛氏裁缝店说了,若是不合身还可以拿回来换呢?”

“合身,合身。”婆娘紧紧抓住衣服,仿佛怕这个短暂的幸福消失:“孩子他爹,浪费这钱干嘛呢?奴家,奴家不需要也可以的。”

马良铁安慰道:“放心,这都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买的,以后我会给你买更多的衣服。”

“咦?这是给娃娃的衣服吗?好趣致啊。”婆娘看到三件小衣服,又禁不住惊讶的叫了起来。

“可不,”马良铁笑道:“买一件大人的衣服,送三件小娃娃的衣服,仅仅需要两百文银子呢?”

“两百文?”婆娘有点埋汰:“两百文也足够家里用一个月了,要不奴家不要这衣服了,退回去给人家,把银子要回来。”

“这只是你小马哥一天的酬劳。”马良铁自豪说道:“这个月赚了六两银子,给陆老爷买了一旦粮食,还有三两银子呢?”

马良铁把银子掏出来,放在婆娘手中:“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银子都交给你。”

婆娘愣了一下,紧紧抱住马良铁。

第三十一章缔造江陵(12)

王磊把马良铁送到陆家庄,已是戌时,天地间安静得一塌糊涂,他先是解开马缰,把劳累了一天的马彻底放松出来,这马长得不高,也不强壮,听说是南方少数部落养的马,当初在马市上还让不少人给笑话了,不过王磊还是一眼相中了这匹个子矮小的马。

这马也对得起王磊,不但吃得少,而且脾性很好,又耐劳,今天已足足跑了一天,可是这匹小马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王磊从马车里面的格子里拿出了一些马料,有干草和豆子之类,想了一下,又从里面拿出一些精饲料,细声说道:“小黑,多吃点,明天就要开始赚钱了。”

从陆家庄到江陵的路还没有修好,跑一趟足足需要两个时辰,途中又有上下,那么折腾下来就是将近三个时辰了,往返跑一趟一天也就结束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听说今年江陵也是按照最低保护价三两银子一石收购粮食,江陵今年春稻是大丰收,百姓手中也有钱了。

江陵的路还没重新修好,一路上坑坑洼洼,幸好是特别制作的马车,车轮子和车轴都特别加固,要不然这一趟跑下来马车恐怕就要散架了,不过这样下去损耗也是吓人。

“这还得琢磨琢磨。”王磊一边啃着馒头,按理说他现在也是不愁吃喝了,谁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了一条更加辛苦的路。

这江陵城,他的王氏马车行是头一家,就连厢军的马车行也还没开始营业,这使得他又有点沾沾自喜,葛氏裁缝店的江陵分店、均州铁器铺的江陵分店、郭袁两家的工程队、还有上养济院都已找上门,要他帮忙散发广告,不过王磊还没有来得及答应,他要看一下这效果如何。

“中间还有两个时辰可以跑一下短途,又可以多跑一转。”

“嗯,不错,不错,其他时间就可以跑短途,只要把时刻算好了,还不怕没有人走?”王磊说干就干,三下两下吃完东西,然后上了马车,找出一盏油灯,又找出一些白色的纸张,拿出一支鹅毛笔,写了十几张纸,最后实在是困得不得了,吹灭了油灯,然后又从格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大刀,这大刀跟他走了不少地方。

如果不需要战马的士卒,还可以折价卖给均州军,张大人说过:“这都是和你们出生入死的伙计,都是你们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古语有言,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们把你们的伙计、把你们的朋友都带回去,好好善待他们,老子只要求你们,不要欺小凌弱,用他们保护你们自己,保护你们的家人,保护你们的财产不受侵犯。”

“老王,马车都准备好了没有?”大清早的,陆府里鸡飞狗跳,闹得不轻,老管家扯着喉咙喊道:“昨天不是吩咐好了吗?老爷今日就要去江陵。”

“那还等什么,还不去准备轿子。”老管家连吃人的心都用了。

“老伙计,今天就看你的了。”王磊爱抚的摸着马头。

“哎哟,乡亲们,去江陵了,仅需100文,仅需100文。”王磊习惯性大声呐喊,这是一个大村子,周围全部是平地,从房子的建筑可以看得出这个村子的富有。

王磊在村外饶了一圈,找到了村子中心的一处空地,然后扯起脖子吆喝起来:“乡亲们哟,江陵城哟,好地方哟,去逛一圈,去游一转,可以让你大开眼界。”

“不多,不多,仅需一百文钱。”王磊堆起笑容,说话的声音也特别轻柔。

“这位婶婶。”王磊笑道:“一百文不算多了,大伙也不想一下,从陆家庄到江陵,若是走路的话至少也要四个时辰,往返一次至少也要两天吧?再说这老大远的,就算是让你走过去,你还不愿意呢?”

“大伙再想一下,这往返两百文银子,看起来虽多,可是江陵城内物美价廉的东西多啊,大伙还可以顺便江陵开开眼界。”王磊继续诱惑道:“大伙可不知道,现在的江陵可不是以前的江陵了。”

“这个,这位小哥,你不会是把我们拉过去,然后不拉我们回来了吧?”

王磊拍了拍胸口,从怀里掏出一张文碟,自豪说道:“看到了吗?这是均州军的退役文碟,均州军你们都知道吧?敢跟鞑子拼命,再说在下拉你们回来还有钱赚呢?我总不能跟钱生气吗?”

“在下就是均州军的士卒,可惜就是脚受了伤,不得不退役回家啊。”

围观的人有几分动容,一个貌似书生的人第一个站出来:“这位小哥,车我坐了,这是一百文钱。”

“不急,不急。”王磊笑了笑,道:“到了江陵城再给,到了江陵城再给。”

这样一来,大伙就更加积极了,王磊又把昨晚辛辛苦苦写的时刻表分给没有坐车的乡亲:“乡亲们别急,别急,这次人够了,可以下次再坐,下次再坐。”

等众人做好,王磊吆喝道:“嘿哟,出发了,去江陵城了,大伙都坐好了。”

还没等小马使劲,一个老头气喘吁吁跑过来:“这位小哥,等一下,等一下。”

“咦,”王磊拉住小马,堆起笑容,道:“这位老伯,不好意思,已经坐满人了。”

“哎哟,是老管家啊。”认识的人纷纷打招呼,这也可以看得出这位老人在众人眼里还是平易近人的。

老管家好不容易才喘过气,道:“我家老爷、我家老爷有急事要去一趟江陵,乡亲们给老头几分薄面,先让我家老爷坐一趟,可好。”

虽说陆老爷在村里的声誉不错,也有人愿意让给他老人家,只是没有领头的人,大伙倒都不出声,王磊不好意思说道:“老伯,大伙上一趟江陵城也不容易。”

“不过,位置倒还有一个,就怕你家老爷不愿意。”王磊有几分尴尬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笑道:“这个位置倒也舒服,只是面子上有点过意不去,一不小心还会给人认为是赶车的呢?”

“我跟陆老爷换一个位置。”有位置就是不一样了,马上有人出声。

陆管家面露难色,他的意思是想租下这俩马车,只给他老爷一个人用,想不到马车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这位小哥,麻烦跟老夫走一趟,问一下我家老爷的意思。”

王磊看了看马车的人,见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不一会就来到了陆府,陆心源显然也是着急,看着马车过来就迎了出来。

老管家连忙把话跟陆心源说了一遍,陆心源笑了笑,道:“那有什么所谓,老夫当年还为皇上赶车呢?坐在前面舒服,颠簸也少很多。”

“陆老爷。”王磊行礼,有点尴尬说道:“在下唐突了,这小马车哪里能比得上皇上的马车。”

陆心源本已着急得上跳下串,能有马车就已不错了,倒也不挑剔,车上的乡亲们纷纷说要跟陆心源换位置,陆心源也不愿意,安慰了一下众人,马车终于重新走了起来。

“喳喳,王小哥的车技真不错。”陆心源是习惯坐马车的人,还没走半个时辰高下立辨。

王磊笑了笑,道:“呵呵,熟能生巧罢了,在下不多不少,也算是赶了两年马车。”

“哦?那以前怎么不见小哥?”陆心源有点奇怪,今年粮食最低收购价三两银子,百姓口袋里也有些小钱,想不到这赚钱的人就来了。

“呵呵,在下以前在均州。”王磊有点自豪说道:“当初张大人发展车马行,在下可是第一批车把子,现在可是五星车把子了。”

“不错,不错。”陆心源赞道:“只是小哥在均州跑得不错吧。”

“还可以,还可以。”王磊对自己的收入还是挺满意,若不是自己当初选择了赶车,现在哪里能够过上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

陆心源有点好奇问答:“小哥在均州收入不错,为什么要过来江陵呢?老夫看路也没修好,一天恐怕要少赚不少钱吧。”

“呵呵,大伙都说张大人是财神下凡,去到哪里富到那里,,我们不就跟上了吗?”王磊有点茫然说道,其实说到底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过来了。

“那小哥江陵的生意怎么办呢?”路很远,陆心源很闷,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当然有办法。”王磊点头道:“江陵还有两个伙计呢,江陵是新立的马车行,再过些日子,再找一个伙计,等路修好了,就好了。”

“张大人,真的就这样值得小哥信任吗?”陆心源看着王磊,认真问道。

王磊挠了挠头,道:“在下从义勇军一直到现在,还没看到张大人败过,虽然在下也知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张大人说不定哪天也会输。”

“但在下相信,张大人即使是败了,还是会胜利的,就如均州百姓事件一样,杀人者恒被杀,他们逃不脱张大人的手。”

陆心源一直问着各色问题,王磊倒也没有不耐烦,对他来说有人在身边问问题,比自己一个人走更好,至少这样时间就觉得会短很多。

“嘿哟,江陵城已到了,这里就是韩世忠韩将军纪念广场,旁边就是最著名的葛氏裁缝店,大伙可以下车了,别忘了准时到这里集中,届时在下再送乡亲们返回陆家庄。”众人听王磊这么一说,打定主意无论什么事都要准时回到这里。

“王小哥,这是你的。”陆心源从怀里掏了一个约莫三两重的银子,道:“还麻烦王小哥把老夫送到养院去。”

“好咧。”王磊接过银子,道了声谢。

王磊把陆心源送到养济院,然后又跑了两趟短途,回到纪念堂时发现已错过了用餐时间,一个长得伶俐的小孩正等在旁边,见王磊回来,连忙问道:“你就是王大哥?我娘亲找你。”

“你是谁?你母亲亲是谁?”王磊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趣致的小孩,忍不住问道。

“我叫葛起耕。”小孩颇有兴趣的看着王磊,再看了看马车上的几个星宿,恍然大悟:“然来大哥是五星车把子,怪不得娘亲要请你吃饭。”

然来是葛氏的孩子,葛起耕可不得了,年纪轻轻的就已是均州的小人物,只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磊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在均州书院求学吗?怎么来了江陵?”

“先生过来了,弟子自然要过来身边服侍,大哥快点,娘亲等了你很长时间了。”葛起耕有点不耐烦,不停催促。

葛氏裁缝店不远就是一个小餐馆,葛氏早已订好了位置,等王磊来到小餐馆,葛氏已在这里等了片刻,见到王磊连忙说道:“今日多亏了王大哥,店里的生意比往日好了一半有多。”

要知道这些过来江陵城的乡亲,都是有心买东西,再加上王磊把他们直接拉到了这里,自然对葛氏裁缝店更加信任。

王磊不敢邀功,连声不敢,等吃过了饭,葛氏才道:“今日也不瞒王大哥,奴家就是想王大哥把人拉到韩将军纪念堂,当然能够拉到小店附近就最好。”

“奴家已留出了位置,以后可以把马车停在小店旁边,马的吃喝小店也包了。”葛氏继续说道:“嗯,一个月三两银子,大哥看可否?”

“也不怕葛娘子笑话,在下想问一下,这三两银子含了车身的广告吗?”

葛氏点了点头,道:“奴家也不是贪心之人,所谓独食不肥,奴家只要一侧,另一侧王大哥还可以卖出去。”

“不瞒葛娘子。”王磊摇了摇头,道:“铁器铺已出了价格,车身一侧就值一两银子了。”

“奴家这不是还包了马的吃喝嘛,夜里王大哥也可以把马车留在这里,奴家还给你看管呢。”葛氏笑了笑,道:“王大哥也是爽快之人,奴家再加一两,不过也只能再加一两,再多就给不起了。”

“王大哥总不能看着奴家把店赔光,然后灰溜溜的回均州吧?大家都是均州人,王大哥就当帮奴家一把?可否。”

“行,葛娘子都已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就这样定了,不过在下只能跟你签订半年的契约,半年后重新签,可否?”

“好。”葛氏也是爽快之人,两人一顿饭之间就已谈好了一笔生意,等王磊回到葛氏裁缝店,已有不少乡亲在这里等了,大伙都是大包小包的,看来收获不少。

“这次多亏了王小哥。”一个婶婶笑道:“要不是你把我们带到江陵城,可买不到这么多物美价廉的东西,这两百文的车费,真值了。”

“就是,就是,回去奴家可要好好帮王小哥拉一拉生意。”

六月七日,陆家庄乘客二十五人,一人赏银三两,合计五两四白文,又有车身契约及停车契约,合计一个月四两银子。短途乘客三十一人,合计一百五十五文。

王磊和,抱着大刀,沉睡过去。

第三十二章缔造江陵(13)

“娘亲,娘亲。”葛氏刚回到裁缝店,葛起耕囔囔起来:“娘亲怎么给钱王大哥了呢?”

“小鬼头,你怎么知道的?”葛氏微微笑了笑,她很喜欢听到葛起耕叫她“娘亲”,她觉得比以前叫“娘”更加亲切,听起来更加舒服。

“妹子,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方大婶是泉州人,当初和相公还有儿子一起逃亡,不幸的是相公和儿子都落河身亡,这两年来多亏了葛氏的照料,不但恢复了神智,还添为葛氏裁缝店的首席匠师,平日葛氏有大小事务也喜欢跟她说。

“姐姐是不是被这小鬼头缠得不行了?”葛氏笑了笑,道:“你不好好读书,问这些东西干什么?”

“怎么还有假期呢?一放就是两个月,也不知道书院怎么一回事?读书人哪里会怕时间多呢?”葛氏有些想不明白。

“时间在变化,世界也在变化,知识也在变化,时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

葛氏不由吐了吐舌头:“先生也不容易啊,那你怎么不伺候在先生身边?”

“看你说的,过几天再去一趟养济院,让先生一个人留在那里成何体统,先生想喝一杯热茶也不习惯。”

“唉,你这小鬼头,自己是怎样想的呢?”葛氏这两年也认了不少字,看了不少均州小报,说话做事不像往日。

“贿赂?”葛氏好奇的看了一眼葛起耕,问道:“何为贿赂?”

“而商业贿赂就是指掌柜为排斥对手为目的,使自己的店铺获得更多好处,而向敌手提供或许诺提供某种好处,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秘密。

“娘亲的意思是说,若王大哥是官府人员,娘亲给钱就是收买?就是贿赂了?”葛起耕看着葛氏,认真问道。

“那娘亲为什么要跟王大哥签这个契约呢?”葛起耕疑惑问道:“王大哥又不买衣服,又不给娘亲送布、送棉花,为什么呢?”

“这个耕儿知道,王大哥的马车去到陆家庄,从昨天开始正式营运,听说昨天还是免费试坐,”看了葛娘子一眼,笑道:“耕儿早上看了江陵日报呢?耕儿听说陆家庄离江陵有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呢?”

“嘿嘿,娘亲不知道吗?前几期江陵日报不是有介绍荆湖地区的报道吗?耕儿就看了一下,里面还特意指出,江陵的民意觉醒者的代表就是陆家庄人,也是江陵陆家辈分最高的人。”

“交通不便,没有来过也是正常。”葛起耕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反而老大人一般,把葛氏看得发笑:“再说他们无缘无故来江陵干什么呢?先生说过,现在是小农经济时代,百姓乡亲一辈子不用离开家十公里路就可以生存下去。”

葛起耕摇了摇头,道:“那不一定,口袋里没有银子,想买东西也不容易。”

“娘亲说得也对。”葛起耕有点犹豫。

“十二人?不,应该是十三人?”葛起耕肯定说道:“最后王大哥又拉了一个老头走了。”

“这个,这个……”葛起耕傻了眼睛,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小孩,他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留心,而没有葛氏那样处处留意。

“三两二百七十文钱。”葛氏一板一眼说道:“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短途客人,虽然买的东西不多,可是合计算下来也有一两多银子。”

“也就是说你王大哥今日为我们葛氏裁缝店带来了将近五两银子的收入,除去成本和杂费,算下来获利将近二两银子。”

“耕儿说,娘亲和王大哥签订的契约,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葛起耕愣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道:“娘亲真聪明,先生说世间处处皆学问,看来先生说得真不错,耕儿以后一定多向娘亲学习。”

“呵呵,娘亲倒不知道是不。”葛氏笑了笑,道:“你阿翁托人来信了,让我们明天去探望他老人家,不知道耕儿想不想去。”

“想去,想去。”葛起耕大声道:“好长时间都没见阿翁了,阿翁不想耕儿吗?”

“小鬼头,阿翁若不想耕儿,怎么会让我们去见他呢。”

“阿翁今年怎么这么忙?耕儿都还没见过阿翁呢?”葛起耕有点小脾气:“若不是阿翁来信,耕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阿翁。”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出去买点东西,要不然就只能空空手过去见阿翁了。”葛氏摸了摸葛起耕的头,严肃道:“耕儿要记得,无论何人问起你阿翁,你都要说不知道。”

次日一早,葛氏裁缝店刚打开大门,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幸好葛氏一向早起,葛起耕到了均州书院后也从不懒床,总算不用马车等多长时间。

过来接葛氏两人的是一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汉子,木讷问道:“请问你们就是葛大人的儿媳和孙儿,在下奉命过来接你们过去。”

“正是,正是,奴家正是葛氏。”葛氏连忙说道:“这位小哥辛苦了,还请近来吃点早饭再走。”

“不要麻烦了。”来人说话也是没有什么感情,淡淡说道:“赶紧上车,过了日中还要送你们回来呢?”

“这么急?”葛氏有点疑惑的看了来人一眼,见来人没有任何说谎的意思,不由有点紧张:“奴家,奴家想看一下阿爹的证明。”

“好。”来人依然是没有什么表情,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葛氏也不知道阿爹写的字是什么样,不过却认得阿爹常用的那个印章。

葛氏把证明还给来人,不好意思说道:“奴家,奴家……”

“好了,葛娘子请上车吧?时间不早了。”来人也不把葛氏的举措放在眼里,仿佛很习惯对方这种态度,还是淡淡说道。

葛氏和葛起耕上了马车,发现马车里面密封得很,不但没有窗户,就连后后门也被锁了起来,来人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葛娘子请自重,千万不要探头出去,就算是到了地方,看到任何事也不要说出去。”

葛氏不知道这半年来阿爹究竟干了什么,不过既然上了马车,也就只好不吭声了,倒是葛起耕安抚道:“娘亲,不会有事的。”

马车转来转去,足足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来人才咯吱一声打开马车车门,眼前站着一个精神奕奕的老头,不是葛老头还有谁?

“哎哟,这不是我老葛家的大孙子吗?”葛老头爽朗笑道:“半年不见,长得都快要比阿翁还要高了。”

“阿翁。”葛起耕扑向葛老头,他从小就没有父亲,葛老头不但是他阿翁,还是他可以依仗的大人。

“阿翁是不是不要耕儿了呢?怎么大半年也不见?”葛起耕呜咽说道,虽然他是均州书院出了名的天才,但是他还是葛老头的孙子,葛氏的儿子,一个刚懂事的小屁孩。

“呵呵。”葛老头抱住葛起耕转了一圈,道:“阿翁这不是忙吗?阿翁怎么不要耕儿呢?耕儿求学也忙,阿翁也要做事呢?”

“阿爹。”葛氏行了礼,接过葛起耕,安抚道:“耕儿,不要累坏阿翁了。”

葛起耕这才下来,由于葛娘子昨晚再三交待,葛起耕也不敢问太多问题,就是把学院的一些好玩的事说给葛老头听,葛老头听到葛起耕还有两个月的假期,不由感到奇怪,问道:“那这两个月耕儿打算做什么?”

“耕儿打算一个月跟娘亲学做买卖,另一个月可以跟阿翁你吗?”葛起耕一脸期盼。

葛老头愣了一下,道:“这个还不一定,迟点阿翁再答应耕儿好吗?”

“哦?”葛起耕有点失望,不过心情很快就好了起来,因为这里有一座小山丘,葛老头的住处正好在小山丘之中,环境好不说,在这炎热的夏天里还带有一丝丝凉意。

葛娘子却看到葛老头卷起裤脚,裤脚还沾了不少泥巴,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葛起耕一路欢悦的跑来跑去,葛老头见葛氏好像有话要说,问道:“新妇这半年来生意可好?”

“嗯,还好,现在在江陵开了分店,阿翁想必也知道。”葛氏笑了笑,道:“昨天刚开,生意还不错。”

“那均州的生意呢?”葛老头好奇问道。

“呵呵,本来想请方大婶打理,可是方大婶又不愿意,只好让朱大婶帮忙打理了,朱大婶这一年来也学了不少,应该可以应付得过来,再者均州到江陵的路已开始修建,不久的将来来往一趟也容易。”

“唉,倒是辛苦新妇了。”葛老头有点感慨说道:“若是太辛苦,干脆就把均州的店关了,要不然干脆就全关了,老头的饷银足够用了。”

“呵呵,钱倒是足够用的。”葛氏笑了笑,道:“奴家平白无事,耕儿又要求学,总不能一个人生闷。”

“再说,葛氏裁缝店若是关了门,一帮姐妹就没活干了,再说奴家赚了些钱,还可以给书院捐一点,也当是耕儿的花费,以后耕儿长大了,该用钱的时候还是要用呢。”

“那倒是。”葛老头也颇有感触:“书院虽不收费用,但是做人不能忘恩,该捐的还是捐了好,就当是为耕儿的费用也好。”

两人说着走着,很快就到了葛老头的住处,这是一处旧房子,就修建在山丘之中,张眼望去,只见不远之处就是高大的围墙,而围墙内,是一片稻田,稻田内插了稻秧,而在山丘之中,隐约又有几处房子。

“新妇,别看了。”葛老头有点紧张,连忙让葛娘子走进房子内,三人休息了一会,很快就有人送来饭菜:“耕儿,新妇,你们多吃点。”

葛娘子虽有疑问,不过知道这不题的地方,想了片刻,问道:“对了,阿爹,听说棉花在两广地区和福建泉州地区已有大规模种植,不知道荆湖地区能不能种植棉花呢?”

“怎么不能?”葛老头愣了一下,放下筷子,问道:“是不是布料不够了?”

“嗯,”葛娘子点点头,道:“棉花布料做出来的衣服价廉物美,最受乡亲们欢迎了,但是南下的路不好走,眼看江陵的生意越来越好,布料肯定会不够。”

棉花大量传,当在宋末元初。当时的记载是“宋元之间始传其种于中国,关陕闽广首获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通海舶,关陕通西域故也”,也就是出口所用,所以两广、福建泉州等地虽然大量种植棉花,可是都用来出口了,内地反而是麻布居多。

“呵呵,你们吃完饭,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葛老头笑了笑,葛氏和葛起耕一听来了精神,三下两下就吃饱饭。

葛老头把他们带到小山丘的另一面,葛氏看到一大块绿色的小树,好奇问道:“阿爹,这是什么?”

葛起耕也颇有兴趣的跑到地里,左看右看,葛老头笑了笑,道:“这就是棉花,张大人说过,荆湖也适合种植棉花,现在我们科技院就先试验了,若是真的不错,明年就准备推广,新妇就不用为棉花而发愁了?”

“真、真的。”葛氏有几分兴奋,突然想到一件事:“阿翁,这棉花若推广开去,弹棉花的、织布的恐怕免不了,新妇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让阿爹参详一下。”

“哦?”两年前葛老头只是一个老农,说到底现在也还是一个老农,心里也没有什么想法,好奇的看着这个能干的儿媳。

葛氏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奴家听方大婶说泉州那里都是由作坊收购棉花,然后弹棉花,织布,奴家想开一间小作坊,既可以弹棉花,又可以织布,最后就是做衣服。”

“这样一来,葛氏裁缝店就可以控制成本,可以做出更多物廉价美的衣服,不知道阿爹认为怎样?”

葛老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新妇自己去做就好,阿爹实在给不出什么主意。”

若干年后,当葛氏裁缝店发展成为大宋规模最大的成衣连锁店,葛起耕出版的一本书中清楚地记住了这件事:“一个意外的主意,会改变人的一生。”

第三十三章缔造江陵(14)

“厥初开辟浩难名,帝降而王绪可寻。百代相因三代礼,七弦何似五弦琴。时逢否泰有消长,道在乾坤无古今。所以孟轲生战国,欲承三圣正人心。”于石细细的读了三次,终于停了一下,放下笔,窗外已是月上枝头,再过半个时辰,巡更的学监就会过来敲门,让自己熄灯睡觉。

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谁规定一定要在子时前睡觉?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张大人根据军中定的规矩。自己还好,还不到不惑之年算是特别优惠,像谢老他们到了一定年纪,听说亥时前一定要入睡,不睡也可以,吹灭了你的灯,你要是愿意坐着也可以。

于石其实还不到不惑之年,只不过他成名甚早,又是满腹经纶,一般人和他辩经,从来没有能辨过他的,久而久之就认为他修学多年,成了老妖精。

于石揉了揉脑门,白天的课程实在是太紧张了,其中又以基础课程最为尴尬,你可以想象的是一大群早已是别人先生的人,竟然只能乖乖的坐在下面听别人讲课,而且听的内容又是基础的基础。

于石是兰溪人,兰溪是两浙,两浙出一个才子不容易,这也是他性格孤僻的原因之一吧?当初到了均州,本来也只是想着混一两个月,当作游学也是不错,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事,这一来竟然耽搁了一年多的时间,而且现在看来还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

江陵。

好吧,自己当初选了文学院,而且在均州书院的那群人中,跟自己一样多是选了文学院,不过方万里选了所谓的管理学院,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好吧。谢老本来是不愿意过来的,他在均州生活习惯了,人的年纪大了,就有点不愿意离开家乡的,谢老,怕是把均州书院当成自己的家了吧?

不过谢老还是要过来,谢老是张大人选定的文学院院长,象山大学的副山长,专门负责思想教育,鬼才知道思想教育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于石不这样认为,于石认为谢老应该是象山大学下一任的山长。

“嘿嘿。”于石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庸人自忧,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呢?无论是均州书院还是来到江陵,他都觉得这其中的气氛不错,没有人看不起人,就连自己还不是改变了很多。

饷银,自己一个月固定是二十两,如果有急事,还可以申请更多,可是自己一个月一分钱也用不上,让我去哪里花钱?怎样花钱?于石实在想不到。

好吧。自己只好减少一半,一个月往家里寄十两,然后还是让娘子大吃一惊,要知道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花费半年了。

原本以为年末的时候可以回家一趟,可是张大人出征,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回去,过了年,好吧,继续教学,嗯,到了六月份说要放两个月的假期,自己可高兴了一顿,可没想到又要集中一起再受教、再充实。

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

“介翁,这个忙你无论如何都要帮。”陈孚眼里全是黑线,均州小报改版成为江陵日报后,版面扩大了不知多少倍,内容也不知道扩大了多少,但人却没增加几个,也难怪陈孚头痛了。

这件事还成了均州的笑话。

“唉,”陈孚连哭的心都有了:“《石头记》,张大人的石头记说什么也不肯更新了,我没有办法啊,再这样下去非给人骂死不可啊。”

“张大人不是在给你们授课吗?”陈孚莫名其妙的看着于石,试探道:“要不介翁劝一下?”

“唉,”陈孚苦笑,道:“我知道介翁最近在读史,所以恳请介翁帮忙写七首读史诗,江陵日报编辑部已经议定,每首诗暂定为五两银子,还请介翁帮忙?”

“怎么啦?介翁认为少了?”陈孚有点尴尬,江陵日报版面虽扩大了很多,但是支出也多了很多,江陵城内的商业还没完全发展起来,紧靠葛氏裁缝店、均州铁器铺这些从均州城搬过来的店铺支持。

于石看着这仓促写成的短诗,忍不住叹了一口,终于知道张大人为什么不愿意写《石头记》,这被逼出来的文字,确实不啊。

于石收起这仓促写成的读史诗,希望明天不会被陈孚拒稿,然后就听到了窗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请关灯。”

“呼”的一声,于石吹灭了灯。

次日一早,巡更的学监如神龙般再次出现,辰时起床,然后洗涮,用早饭,最后就是一刻钟的早间操。到了巳时,准时上课,还是张大人那个黑面包公,然而大伙却不敢对这个黑面包公有任何意见。

到了午时准时走人,突然那个神秘的学监找到于石,说他的住所有人在等他,还没等于石回过神来,神龙却不知道跑那里去了。

于石只好疑惑的回到住所,却看到让他吃惊的一幕。

自己一年多没见的娘子,还有自己的老父亲,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葛起耕及她的母亲葛娘子,自己的娘子一看到自己,“呜呜”的哭了起来,反倒自己的老父亲,指着自己的鼻子就骂:“孽子,孽子。”

“阿爹,你怎么了?还有娘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于石昏了头,搞不清怎么一回事。

“孽子,怪不得你一年也不回家,然来竟是在这里取妾安家,你取妾也好,怎么不回家说一下。”老父亲怒道:“新妇有什么不好,辛辛苦苦帮我们于家生了两个孩子,含辛茹苦拉扯大,你倒好,在外头风流快活。”

说话家,从里面跑出两个小孩,不是自己的两个娃娃还有谁。

“娘子,你听我说。”于石刚要开口,平素善良的娘子已打断了自己的话:“相公,你不用说了,奴家知道你在外面也不容易。”

于石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葛娘子,有点尴尬:“娘子,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呢?”于石的娘子呜咽道:“奴家刚到时,她就在这里,还问奴家要找谁。”

“呜呜,奴家也不责怪相公,只是相公要纳妾,怎么不跟奴家说一下,也好让奴家心里有一个准备。”

葛氏头痛,有点不好意思,只不过她刚才一说话,对方就哭,又有一个怒气冲冲的老人家,葛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再加上她和葛起耕两人又在这里等待于石,这下真是跳进水里也说不清楚。

“先生,”葛起耕见到自己娘亲一副为难的样子,连忙上前行礼,道:“这是师娘吗?”

于石心中大赞葛起耕聪明,连忙道:“这就是你的师娘,还不赶紧上前行礼。”

葛起耕连忙乖巧的跪在于娘子面前,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在下葛起耕,见过师娘,这是我的娘亲。”

“啊。”于娘子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和老父亲接到信后,不知道怎么过来,想不到就有人过来接他们,还说是奉了张大人的命令。

于娘子和老父亲商量了一下,又看到来人证件齐全,在加上来人说话平和可信,倒是相信了一半,最后还是老父亲下了决定:“介翁在信中也有说到张大人之处,看来倒是可信,不若我们跟他们走一趟,谅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于是,老父亲带了于娘子还有两个孩子,在来人的帮忙下,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到江陵,想不到一到于石的住所,就看到葛娘子像一个主人家的在招待他们。

“大妹子,你来了就好了。”葛娘子知道她闹了一个误会,笑道:“这是小儿葛起耕,今日本想过来伺候先生,不过大妹子来了就好办很多了。”

于娘子有些尴尬:“大姐,奴家、奴家倒是冤枉你了。”

既然搞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大伙开开心心的到上养济院的酒馆大吃了一顿,反正于石现在的钱也一下子用不完,大方花也无所谓。

都是女子,也好谈话得很,不一会儿就打成了一片,葛氏三句不离本行:“大妹子,不是大姐说你,你这衣服也实在是破旧了一些,明**跟两个娃娃到大姐的裁缝店,大姐送你们一些好看的衣服。”

那个女子不喜欢新鲜的衣服?只是于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于娘子这两年虽然收到不少钱,可是总不敢乱花,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更是长途拨涉:“大姐,这怎么可以。”

“什么不可以的,你家相公是我家耕儿的先生,就是耕儿的半个爹爹,大妹子就是耕儿的半个娘亲,咱们算下来就是姐妹了,大姐给妹妹送点东西还不行。”

也容不得于娘子说半个“否”字,葛娘子就断了她后路:“大妹子不去,是不是看不起你大姐呢?”

可怜于娘子,在家里相夫教子,哪里碰到这样利索的妇人,只好苦笑的向于石求情,于石正在考虑带还是不带葛起耕,见娘子看过来,笑了笑道:“娘子明日带天儿和甜儿去逛一下,也好见识见识江陵的热闹。”

于娘子虽然同意,但是到了酉时于石回来,一家人洗刷完毕,又伺候老爹和两个娃娃睡觉,于娘子还是忍不住抱怨道:“相公,你怎么可以乱花钱,奴家又不是没有衣服穿,再说两个娃娃日后要求学,得花一大笔银子呢?”

“还有,相公不是让奴家过来江陵吗?奴家今天看了一下,江陵确实要比兰溪要好,可是要找地方住,不容易,相公赚钱也不容易。”

“看你胡乱担忧。”久别胜新婚,于石早已忍不住动手动脚,不过还是耐心说道:“娘子猜一下你相公现在一个月可以拿多少饷银?”

“奴家不知道。”于娘子老实说道:“不过这个世道,奴家还是认为省点用好,今日奴家还听说江陵城的粮食都三两银子一石,可不得了啊。”

“唉,好娘子,别担心了。”于石把手伸到于娘子咯吱窝下,挠了一下,笑道:“你相公一个月可以拿二十两银子,还有其他收入,钱都不知道怎么花了。”

“等象山大学修好,你相公还可以申领房子,如果不够住,还可以申请两座。”

“这世道还有这样的好事?相公小心点为好,别让人给骗了?”于娘子有点担心,她在家中相夫教子很少出门,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总是在别人的传言中。

“呵呵,傻担心。”于石笑了笑,道:“你相公能有什么好骗的?娘子放心,这里跟兰溪不一样,今日的葛娘子,你觉得葛娘子怎样?”

“奴家、奴家比不过她。”于娘子不知道于石怎么说起另外一个女子,心中有几分担忧,若相公真要开口取妾,自己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呢?

“葛娘子是葛氏裁缝店的掌柜,在均州、江陵开了两家分店,生意好得不得了。”于石认真说道:“相公只想告诉娘子,这江陵和兰溪,完全不一样,只要你有本领,你可以去做任何事,张大人都会支持你。”

“至于天儿和甜儿,江陵求学都不用钱了,书院还包食宿,娘子还担忧什么呢?”

“真的吗?于娘子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于石摆在咯吱窝下的手往上移了移,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真的。”

第三十四章缔造江陵(15)

“先生,据《汉书?艺文志》言经二传十。可见自从魏晋诸儒文言入经,而《易》非古,注疏传诵者苟且因循以至今。吕祖谦吕公通过精心考证,将《易》恢复其旧。而后朱子沿用吕本,但对阙衍谬误,没有来得及全面订正。”

吴澄偷偷看了一眼程绍开,见他没有反应,低声说道:“弟子欲重加修订,以吕公古易,每卦先列卦变主交,每交先列变交,次列象占。十翼也各分章数,其训解各附句下,音释考证于经则附于每卦之末,于传则附于每章之末。”

程绍开抚掌道:“以幼清之学,早应该重新修订《易》,以为师之意,不仅《易》,甚至《尚书》、、《诗》、《春秋》、《礼仪》都应该重修修订及注解。”

“先生过奖了,”吴澄有些高兴,询问道:“世人多疑古文《尚书》为伪书,弟子曾计划以今文《尚书》为蓝本,取其中二十五篇自成卷帙,以区别于古文《尚书》;又将原书各篇开头的小序合并在一起,放在全书后一部分;至于孔安国孔公的一篇序文,也附录书末。”

“老夫对此书研究不大,不过幼清要记住一点,无论今文如何修订,皆要合乎古义,这才是正道,这才是其可取之处。”

老爹吴枢也忍不住好奇问道:“幼清莫不是对《诗》也有修订的想法?”

“确实如此,”父亲吴枢点头,道:“朱子亦深斥其失而索性去掉序文,莫非幼清而另有打算?”

“嗯,如此一来,倒也算是幼清的一件功劳。”

吴澄慷慨说道:“为此,幼清打算将《春秋》再加审订,编为七纲八十一目,解说以左氏为主,兼采诸家传注,而参之以己见,旨在使学子知道《春秋》史笔有一定之法,相信**无不通之例,从而避免望文生义,误解圣贤之言。”

吴澄说得有些得意忘形:“《仪礼》十七篇尚不完备,幼清计划从《礼记》、《大戴礼记》、《小戴礼记》以及郑玄《三礼注》等广泛摄拾,编成《仪礼逸经》八篇。”

“另外尚需从《大戴礼记》、《小戴礼记》中采摭,编成《仪礼传》十篇,即冠仪、婚仪、士相见仪、乡饮酒仪、乡射仪、宴仪、大射仪、聘仪、公食大夫仪、朝事仪。”

“先生高见,弟子正欲如此。”吴澄自豪说道,他在隐居草庐之时,读书破万卷,就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好是好,只是无奈囊中羞愧,不知何来钱财刻印。”吴澄有些不好意思。

“刻印才能成书?成书方能传颂天下?”程绍开有点无奈说道,吴澄隐居好几年,家中确实钱财不多,自己有心相助,可是囊中更是羞愧。

“《西游记》刻印数万卷,获利不知几何?属下都不曾听张大人要自己掏钱。”郭平笑道:“最新的《石头记》第一卷,已刻印上万卷,据说已买到了临安,张大人这小子有钱得很啊,何尝见他自己掏钱了?”

“10文钱虽不多,可禁不起刻印得多啊,听说张大人与出版局五五分成,又或许是四六,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吴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过《石头记》翻了一下,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一路上众人游山玩水,郭平也不怕麻烦,凡是三人所要求之事,马上就去办,就算是一时办不好的事,也记下来到了地方马上办好。

“幼清难道也心动了?”程绍开压低声音问道,自己好不容易把吴澄劝说出来,难得他竟然自动赞扬一个人,要知道吴澄就连朱熹也不放在眼里,只是他嘴里不敢说而已。

“前些日子,幼清无事,重新再观天象,发现荆湖一带竟然出现新星,幼清屈指一算,正是这颗新星托住了摇摇欲坠之天象。”

“现在,幼清也不知道。”吴澄失落的翻着张贵的手稿:“不过幼清倒是很乐意见一下这个人,倒要看一下这人有什么出奇之处。”

程绍开暗中笑了笑,知道这个满腹经纶的弟子向来不服人,想不到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奇才压在他前面,把他的傲气压一压,可喜可贺之事。

到了江陵,已将近七月。

“停下来。”郭平突然挥了挥手,只见他眉头紧皱。

吴澄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谨慎、稳重的将领:“郭将军,怎么回事?”

“有人。”郭平也有点奇怪:“骑兵,莫不是张大人过来了?”

“不是说离江陵还有将近大半天的路程吗?”吴澄有点疑惑问道:“不会是张大人吧?”

郭平谨慎的让随行的士兵把吴澄护在身后,等他们刚摆好阵势,一队约莫十人不到的骑兵小队出现在眼前。

领头之人脸带笑容,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双眼炯炯有神,不是张贵又是何人。

“吴先生不远千里而来,张贵有失远迎,请吴先生恕罪。”随着战马呼啸而至,张贵那特有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随行的护卫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让开路,张贵转瞬即至,跃下战马来到吴澄跟前:“后进末学张贵,见过吴先生。”

张贵虽知吴澄大名,却没想到吴澄还这么年轻,不过吴澄成名甚早,是天才的儿童,自己向他学习也是应该,才人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重要的人,况且自己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事,还要借此人之口告诉大家呢。

吴澄也没想到张贵如此年轻,又是如此看重自己,一下子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连忙拱手道:“张大人博学见闻,为国为民、尽忠义,幼清岂敢受张大人大礼。”

吴澄,心正而量远,气充而神和,博考于事物之赜而达乎圣贤之蕴,致察于践履之微而极乎神化之妙,正学真传,深造自得,实与末俗盗名欺世者霄壤不同,吴澄才是真正的博学见闻之才,张贵只不过是冒充而已:“张某不过泛滥之辈,不知深浅,吴先生不远千里而至,张某大幸也。”

“张某时感孤寂,只有吴先生可解张某心中之惑,恨不能亲自前往布水谷,拜见吴先生,今先生亲至,张某实在感激万分,还请吴先生解惑。”

吴澄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一个节度使、荆湖置大使、沿江招抚使能这样对自己?自己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于是连忙把程绍开和吴枢介绍给张贵。

“吴老先生,”张贵拱手深深行礼,认真说道:“张某不才,愿代替天下人谢吴老先生为大宋生了如此娇儿。”

哪有父亲不喜欢听到赞扬自己儿子的话?吴枢大喜,连声说不敢,但是表情却暴露了他的感情。

张贵继续说道:“江陵城已为吴老先生准备了一座大院,只等吴老先生前往居住,若有不习惯之处,张某愿以江陵举城之力,任由先生挑选。”

吴枢更是不敢,不过心中却下定了决心,若江陵真的如张贵说得这么好,自己就是把家迁到这里也无妨。

“程老先生,”张贵神色有几分严肃起来:“象山学院主讲虚位以待,还请程老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要推辞。”

程绍开大吃一惊:“大人,万万不可,象山书院主讲之职,老夫愧不敢当。”

程绍开本应自创道一书院,接下来就是主讲象山书院,提倡合朱陆两家之说,张贵只不过是把他的步伐提前一点而已。

张贵笑了笑,程绍开以为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却听到张贵说道:“这不是张某一个人意思,陆心源陆老爷子给的建议,陆常平也已经同意,还有谢枋得谢老他们也上书。”

程绍开还是不依,张贵只好说道:“程老先生难道就不愿意为大宋出一份力量?”

“为大宋,某就算是舍弃残躯也不足惜。”程绍开认真说道。

“那就行,那就行。”张贵神秘笑了笑。

夜里,张贵拿出陆心源的信,把众人招待到陆心源的老窝。及夜,吴澄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正想开门出去,却看到张贵就在门口。

“吴先生,睡不着?”张贵笑了笑,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若秉烛夜谈?”

“张大人果然是爽快之人,”吴澄看到他手中的酒壶,突然笑道:“莫非张大人也是。”

若干年后,吴澄刻印了《易》、《诗》等一系列的古籍,又着《天文》、、《化学》、《物理》等一系列奠定后世发展的今籍,成为大宋帝国最着名的人物,但后人研究人员都发现,着名上却写着:吴澄、张贵合着。

书中观点鲜明,往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开大宋一代学究之风,创造了大宋前所未有之辉煌,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吴澄常年隐居,喝酒解闷,酒量自然不错,张贵这两年更是泡在酒坛子里,两人秉烛夜谈,一直到天亮,张贵因为要操练,所以才告辞而去。

吴澄哪里还睡得着,信步走出陆府,却发现乡村早已热闹起来,只见张贵、郭平等人正在操练,人数虽少,但是声势可不弱,在这小队伍之后,让吴澄感到奇怪的是还跟着一个瘸脚的汉子孤零零的跟在一起操练,动作虽然不甚伶俐,但却有招有势,颇为认真。

吴澄觉得奇怪,看了一下身边只有一个汉子带着他的婆娘及三个娃娃,好奇问道:“这位小哥,那人怎么穿着打扮都和其他人不同。”

这人却是恰好回家的马良铁,马良铁摇了摇头,道:“那人叫王磊,已不是均州军士卒,他曾经受过伤,退役之后经营王氏马车行,跑陆家庄到江陵城的马车呢?”

吴澄暗中觉得奇怪,怎么马车不是富贵之家所用,听这人这么一说,江陵倒是常见之物?不过吴澄觉得这个叫做王磊的人虽不再是士卒,可是还把自己当成士卒,倒也难得:“莫非这位王小哥的马车任何人都可以坐?”

“可不是,我们正要坐王小哥的马车去江陵城,也不贵,一个人不过一百文钱。”马良铁笑了笑,觉得这人的问题有点奇怪。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一百文钱还不贵,看着这人也不过是粗布麻线,有点生气道:“这位小哥是做何营生?一百文钱可不少了吧。”

“在下不过一名苦力而已,就在江陵城内干点力气活。”马良铁的脾气还算好,虽然知道吴澄有点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倒也没有丝毫不悦,自己本来就是一名苦力,也没有说错。

吴澄听他说话有理有节,倒也不再小看,试问道:“这就是小哥的娘子和娃娃?”

“嗯,我们在江陵城内租了房子,婆娘在家也没事做?准备搬过去找点营生补贴家用。”马良铁笑了笑,道:“听说葛氏裁缝店要招帮工,到时打算让娘子去看一下。”

“不过还得过一两年,等娃娃大了一些再说,听说江陵城内要修建幼儿园,就是把娃娃放在一起耍,也算是奇怪的一件事。”

“江陵的房子怕是不便宜吧?小哥一个人当苦力养家糊口可有点吃力了。”吴澄看着眼前的汉子晒得皮肤黝黑,有点悲天悯人。

“呵呵,还好。”马良铁笑笑,却紧紧拉住婆娘的手:“也不算,先生是外乡人吧?江陵城内的苦力可能赚不少钱,在下一个月也能赚五两吧?有时还能得到一些奖励,还好,还好。”

“五、五两银子?”吴澄有点吃惊。

“先生恐怕不知道,江陵有文人帮江陵日报写一首诗就可以获利五两银子,可恨在下不识文字。”马良铁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给自己内心加了一把劲,自己虽然不是文人,可不代表自己的娃娃不是?再说自己仅在江陵两个月,就能粗略看得懂江陵日报,也算是进步。

看着吴澄不敢相信的眼神,马良铁从怀里掏出一份江陵日报,打开其中一个版面,指着其中一首诗,道:“就是这首,先生可以看一下,上面还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呢?”

吴澄道了谢,接过来粗略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写着“文学”两个字的版面,上面刊登了不少文章,其中还特意指明了这是专栏约稿,值五两银子,最后还说道:凡自认文学可比者,皆可来稿,择优录取,稿酬丰厚。

吴澄看了一下这个名叫于石的学子所作的诗,果然是别有风格,笔力也颇深,不由暗中敬佩。

又看了一下其他文章,多是平平无奇的作品,最后把江陵日报交还给汉子,叹道:“江陵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吴某小看天下人了。”

第三十五章 淮左名都(1)

山东东路,宁海州。

“朱老三,咱们是不是闹过头了?”朱王大超皱了皱眉头:“都说了让你在宁海州好好闹就算了,你倒好,跑到登州,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生气啊。”

“嘿嘿。”朱老三尴尬的笑了笑,也不解释,反正不做也做了,大不了给骂一顿,反正又不伤身,要是面对的是张贵,给十个胆他也不敢,王大超比较还是嫩了一些。

“唐大哥,这宁海州可是好地方啊。”王大超脸色凝重,这两年来他跟张贵学习了很多,也认识了很多,逐渐变得越发稳重起来。

“腰刀首帕从军,戍楼独倚间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欢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

“张大人曾经说过,李大帅举事之后,鞑子谋士判断大帅有三种战略可供选择。”王大超出兵之前,张贵曾与他长谈,王大超把张贵的话记了七八成,挠了挠头,有点费力说道:“乘吾北征之衅,濒海捣燕,闭关居庸,惶骇人心,为上策;与宋连和,负固持久,数扰边,使吾罢于奔救,为中策;如出兵济南,待山东诸侯应援,此成擒耳。此乃下策。”

王大超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叹了一口气,说道:“二月三日,大帅举事之时,他本人似乎南在涟、海一线。大帅事先虽已遣人向朝廷纳款,但晚至二月初一降书方递达临安。”

“张大人说过,李大帅错就错在公开举事之前,并没有与朝廷取得确实的联络;起事后即匆匆领兵北走益都、济南。”

这都是张贵所说,王大超虽心中颇有不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张贵所推测极为准确,甚至比自己这个亲历之人更加清楚。

朱老三是一个粗人,忍不住说道:“那大超认为我等如何?”

唐全不禁皱了皱眉头,道:“那,那不是下策?再者我等兵力不过一个指挥使,人数不过寥寥三百人而已,虽都是骑兵,但亦不见得我们能攻下济南府吧?那可是异想天开?”

“谁说我们要攻下济南府?”王大超笑了笑道:“我们先遣军只有三百人,别说攻下济南府,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宁海州,我们拿它也没有办法啊?就算是张大人在此,恐怕也是束手无策吧?”

“再说董士选这个疯子,为了报父仇,最近疯了一般到处剿匪?奶奶的这么积极干嘛?老子等人不过是到了宁海州三个月。”

“谁让他们这么好欺负?”朱老三不服气道:“就几百个小兵,还敢在爷门前耀武扬威,老子不打他还打谁?”

“大超,你还没说我军为何要向济南府?”唐全早已过了开玩笑的年龄,为人也更加沉稳,这也是张贵把他派到王大超身边的原因之一。

“黑蚂蚁?”朱老三皱了皱眉头:“听说此人强盛之时有小卒千人?我们三百人是不是太弱了一些?再说我们是官兵,怎么可以和山贼土匪混在一起?”

“至于官兵土匪,张大人早就说过了,只要是真心跟鞑子作对的,都是咱们的同伙,先把鞑子干掉再分赃,哦,不是分赃。”

“董家军都是骑兵,来得挺快的嘛。”王大超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三个月了,啥事也没干成,若是让张大人知道,恐怕要拨了咱们的皮。”

“先收了这个黑蚂蚁再说。”王大超摇了摇头。

“大人,末将认为大超也是根据实际情况而行动而已,大人不也是授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吗?”只有郭平,才敢在张贵发脾气时据理力争。

“混蛋,老子非毙了他。”张贵怒道,指着巨大的地图:“扬州,董士选的目标是扬州。”

“这小子狠老子入骨,扬州的李大人又是在下只恩师,董士选做梦都想到取扬州,让老子出兵,鞑子匪首补充董家军三万士兵,奶奶的,一个董家军需要补充三万人?”

“还有,听说董士选逃回山东后,闭门练兵,奶奶的,什么闭门练兵,绝对是在策划阴谋。”

“那王大超出兵济南,不是正好可以牵制董士选大军?”

“你懂个屁。董士选要是想出兵扬州,就凭王大超那几百人能够牵制?请报上不是说宁津的黑蚂蚁在济南府待了这么多年?也不见董家就顾忌了?”张贵说到这里却停住不说话,拍了拍屁股走人,留下郭平目瞪口呆的看着张贵的背影,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宁津,希山。

一个约莫三十岁的汉子满脸胡子,坐在虎皮凳子上,这正是待在济南数年的黑蚂蚁。

“大王,大王,好消息,好消息。”一个鼠头鼠脑的探子满脸笑容走进大堂,脸上的笑容仿佛绣了花一般。

“滚,老子都说了一百遍,别叫老子大王。”黑蚂蚁怒道:“老子是堂堂的保宁节度使,狗日的要叫老子大帅。”

“是,大帅英明,大帅英明。”探子连忙拍马屁:“济南城内的兄弟们来了信,说董文忠这个老不死率领董家军去宁海州了,咱们是不是瞧着机会干一把。”

“这消息是否可信?”黑蚂蚁皱了皱眉头:“宁海州那帮新来的家伙,竟然还能闹出这样的动静?”

“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旁边一个师爷打扮的儒生摇了摇头,道:“大帅,这批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得很,大将军亲自去了一趟宁海州,可是连人影也没看到。”

“听说这批人全都是骑兵,武器好得很,大将军怀疑他们是南方的人?”

黑蚂蚁皱了皱眉头,探子拍了拍胸口,道:“保证,绝对保证。”

“哼,上次还不是这样说,可是结果怎样?”黑蚂蚁忍不住又踹了探子一脚:“老子一千多人,折了一半,要不是老子命长,能活到今日吗?”

“是,是大帅命长。”探子在地上滚了一圈,刚好躲过黑蚂蚁的脚,看来经验颇有丰富:“小的再去探,再去探。”

身边的儒生皱了皱眉头:“这个消息恐怕是真的,只是董家军新得朝廷援军相助,就算董文忠这个老家伙率军出征,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南方竟然还有如此胆大之人?”黑蚂蚁好奇的问道。

“大帅,可别小看了天下人。”儒生连忙说道:“别忘记了董文炳是怎样死的。”

“董士选这小子还真黑,上次给这老小子暗算了一把,总有一天老子要取回这个公道。”黑蚂蚁凶狠说道:“可惜董文炳这老贼死得太快了,要不然老子手中的宝刀非要喝一喝这老贼的血。”

儒生笑了笑,黑蚂蚁这人你说他直爽,他却能在董家身边生存了这么长时间,你若是说他狡诈,他对身边的人从来也掩饰,有什么话说什么话。

“大帅,董士选不可小看。”儒生连忙劝说,怕黑蚂蚁忘记了目前自己最大的敌人。

说话间,一个矮小的中年汉子闯了进来,只是这人愁眉苦脸,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二哥,你怎么来了?”黑蚂蚁连忙迎上去,二哥名唤黄毛鼠,以前是跟在父亲身边的贴身护卫,向来负责山中的后军补给,平常没事就爱喝两杯,很少会主动过来找自己。

哭丧脸道:“大帅,得干一票了。”

“怎么回事?”黑蚂蚁脸色变了变。

黄毛鼠一脸无奈,道:“家里粮食不多了,再不干一票,恐怕就只能跑路了?”

“怎么回事?”黑蚂蚁不敢相信看着黄毛鼠:“这希山不是藏了十万石粮食,现在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

“就算是没有粮食,可是银子也大把的有吧?大不了让弟兄们到山下买点回来,也不至于这样啊?”

“唉,大帅,真没粮食了。”黄毛鼠想哭的心都有了:“银子,有;武器,有;粮食,却没有。”

“董士选这龟孙子,在山下修了不少小堡垒,兄弟们还没下山就给他们撵在屁股后打,十亭兄弟回来的不到两亭,现在谁还敢出去。”

“这怎样回事?老子怎么会不知道?”黑蚂蚁疑惑的看着黄毛鼠。

儒生连忙接过话,道:“大帅这一个月来都在床上养伤,都是宁某不让他们打扰大帅您的,要怪就怪在宁某身上。”

见黑蚂蚁继续皱着眉头,儒生继续说道:“大将军一直在管这事,后来又去了宁海州,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奶奶的,”黑蚂蚁忍不住暴怒:“耽搁到老子快要被困死在山中?把郑大世给老子找来,老子要问一下他怎么回事?”

郑大世也是他父亲身边的侍卫,自己虽叫他为大哥,只是尊称而已,若真是论起辈分,自己还是他郑大世的少爷。

身边连忙有人走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四十岁的汉子来到大堂:“奶奶的,董士选这小子修建堡垒时,不但抓了壮丁,就连壮丁的家人也带到工地,老子想尽了办法,就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啊。”

“那你老小子就眼睁睁的看着鞑子建起的乌龟壳把老子困死在山中?”

郑大世下苦着脸:“老子有什么办法?现在手中也没几个兵了?怎么跟鞑子斗啊。”

董文忠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战马之上,战马一阵阵嘶叫仿佛是发泄他对董文忠的不满。董文忠率领残军回到山东后终日惴惴不安,幸好董士选如愿回来,后来上书请大汗罪,大汗不但没有对董家军进行处罚,还从其他地方调遣了将近三万蒙古汉军补充董家军,并把董士选叫到大都面授机宜。

董文忠不知道大汗对董士选说了什么,不过他却知道大汗调遣三万大军到山东却是不安好心,大元朝大旱,土地兼收,只有山东因为临海,而且降雨较多才获得了不错的收入。

董文忠知道,大汗派遣这些士兵过来,名义上是补充董家军,可是却过来吃穷山东,因为这些士卒并不是新兵蛋子,看他们熟悉的眼神,绝对就是老兵子。

“将军,前面就是胶水了?”身边一个副将低声说道:“山路崎岖,道路曲折不好走,再加上已临天黑,不如我军现在就胶水附近安营扎寨,等明天再走?”

董文忠看了看天色,也只好点了点头,就算是人可以接受强行军,战马也受不了,等大军扎好营房,董文忠再三巡视,董文用用血的教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有任何损失。

“将军,你说他们究竟是社么人?胆子竟然如此大?听说这伙人只杀鞑子,只杀蒙古汉军,只杀官府的官员,就是不杀老百姓。”

鞑子杀戮成性,副将特意指出,这帮人绝对不会是鞑子。

董文忠摇了摇头,不过心中却多了一份顾虑,若有所想,却更加谨慎,到了半夜,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呐喊声,董文忠仔细听了一会,听到的却是:“董文忠,胆小鬼,有种的就出来跟老子单挑。”

董文忠看了看时辰,竟然已接近亥时,很快,副将就走进大营,说话也有点不利索:“土匪,人很多,人很多。”

董文忠皱了皱眉头,拿起兵器就要往外冲,但是副将却紧张的拉住他,不安说道:“将军,莫中了奸计,否则三将军就是白死了。”

董文忠犹疑了片刻,突然问道:“难道他们并不是土匪?是那人派过来的?”

副将连忙点头,道:“末将认为正是如此,恐怕是此人得知我董家军得到补充,怕我军对他不利,派人过来准备刺杀将军和少帅。”

营外的声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董文忠几次想出去,但是都耐不住副将的劝阻,直到卯时,天已蒙蒙亮,探子回报:营外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第三十六章 淮左名都(2)

第三十六章淮左名都(2)

扬州。

“绿鬓两科好,丹心一片忠。言言开国体,蹇蹇匪渠躬。夜谓鸳行底,能持鲠论公。象台死得所,万古忆清风。”李庭芝放下笔,凝神闭目,左看右看却不慎满意,这是他一首旧诗,现在诗依旧,但情怀却不再有。

身边一个儒生眼睛闪亮发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宝贝,好奇问道:“这就是送给张大人的礼物吗?”

“唉,也只有这首旧诗了,你说张贵这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每次让贡父过来,都要向老夫索取些什么才安心。”李庭芝神色凝重的看着梁曾,这个原本在均州书院当安乐教授的家伙,被陈孚以与“贡父政事文学,皆有可观”的理由推荐给张贵,张贵大喜,第一时间就派遣他出使扬州,至此已有三个月了,往返江陵和扬州已不下十次了。

梁曾少好学,日记书数千言,中统四年蔫辟中书左三部令史,累官淮安路总管。两使安南,宣布威德,其君赆以金帛奇物,悉却不受,后来受不了官场的风气,辞官回乡,可以说梁曾当这个使者,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听说张大人要把您老的字裱起来,然后挂在象山大学,以激励学子报国效忠。”梁曾笑了笑,道:“大人无论诗情抑或字意,都之作。”

“其实不单是李大人的诗词字画,几乎大宋所有出了名的大儒学者,张大人都想法设法弄几张字画过来,也难为他了。”

“张贵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所谓的象山大学?”李庭芝疑惑的看着梁曾,道:“一所学院,还不至于让他这样吧?眼看鄂州鞑子虎视眈眈,大宋危在旦夕,他怎么就不多花点时间在整军方面。”

“那可不然,张大人说过教育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在立人,乃国之根本。”梁曾认真说道:“十年种树,百年育人,张大人说过,对于教育,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上。”

李庭芝皱了皱眉头,梁曾说的这段话听起来很含糊,李庭芝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所谓“教育”二字,始见于《孟子?尽心上》: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他这人怎么老是不务正业,专门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李庭芝微微生怒,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李庭芝话里虽然说得严肃,可是语气却没有半点不严肃的意思:“他那个《石头记》呢?前日皇上还亲自问老夫,老夫又怎么知道?”

“在下就奇怪,皇上怎么就不亲自问张贵那小子要?”

“皇上还不是知道张贵是你的部下?”梁曾轻轻的拍了拍马屁:“张大人就连皇上的圣旨也敢不接,但就是不敢抗李大人的旨意,张大人毕竟是你的孩子。”

“看你油腔滑调的,像足了那小子。”李庭芝忍不住骂道:“臭味相投,你回去告诉那小子,让他不要老是惹皇上生气,乖乖的把《石头记》写完了。”

“嘿,嘿。”梁曾还是笑了笑,道:“《石头记》太监了。”

“太监了?”李庭芝疑惑的看了看梁曾,自己突然也笑了笑,这次用得还真有水平,希望不会被宫中的宦官听到。

“嗯,张大人说了,他象山大学办不起来,就不再写《石头记》,在下过来时张大人还在教先生们读书,恐怕要有一段时间才能更新了。”

“看你说得乱七八糟的,他怎么又当起先生来了?”李庭芝仿佛是听到了不可思议之事:“就凭他写了几本书就以为自己真长了翅膀?就以为自己真是大儒?就以为自己真了不起?”

“嗯,读音。”梁曾突然认真说道:“大宋地大物博,每个地方每个字都有不同的读法,张大人就是要把每一个字的读法都统一起来,这可是一件大工程。”

“听说江陵上养济院里每天都有争吵声,不时还有惨叫声,出来的先生莫不是垂头丧气的,幸好在下跑得快,要不然可受不了这罪。”

“如果真能把每个字的读法都统一起来,这可是那小子的一大功劳啊。”李庭芝也不由赞叹:“这人一身杂学,还真不简单,只是这事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同意。”

“不行,老夫得马上给皇上上一个奏折。”李庭芝倒有几分着急了,张贵这小子不是正统官员出身,什么事都自把自为,自作主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让有心人算计,恐怕会给那小子添不少麻烦。

“张大人已写好了,在下就等大人说这句话了。”梁曾把一本厚厚的奏折交给李庭芝,又把里面的拼音给李庭芝说了一个大概。

“这小子莫非真是鬼神。”李庭芝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能想出这样一个法子,非人力所能也,只要把这些所谓的拼音读懂,就可以统一每一个字的读音,实在是,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在下也有同感。”梁曾笑着说道:“可是那帮先生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要记住这些拼音可不容易,再说每个地方的读音差别之大,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统一,闹得凶呢?”

“那也是,不过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那小子的,老夫就不管他了。”李庭芝挥了挥手中的奏折:“问题是这小子怎么就把这么一大件功劳给我们了?”

“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梁曾笑道:“张大人说过做人要低调,这件偌大的功劳还是给丞相去闹吧。”

李庭芝想了一下,这奏折递上去,朝廷恐怕会闹得不轻,自己和张贵都没有空闲,反而是丞相在京城最有空,让他去闹也好,少点时间去算计别人。

李庭芝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听说那小子在江陵城内修建了不少房子?又在城外修了不少堡垒,他不会是真想把江陵当成老家了吧?再说他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不知道。”梁曾说得很干脆:“不过张大人倒没有把江陵当成老家的意思,据在下得知,张大人现在没有家,都是住在军营之中。”

“唉,说起来这都是老夫的错。”李庭芝有点不忍心,说道:“那小子也将近而立之年了吧?若不是为了老夫的事,恐怕早就应该生儿育女当人父亲了?”

“听说军部尚书汪立信有一个女子正是待嫁之龄,不若老夫牵线帮他结良缘?”

“这是张大人要请李大人帮忙的第二件事。”梁曾面带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封私信递给李庭芝,道:“张大人有点不好意思,这封信还是一个女子所写,李大人不妨看一下。”

李庭芝一目十行,他小时候就有这个本领,现在也没有丢弃,很快就把老长的一封信看完,怒道:“什么鞑子不灭,誓不成家,人家女子都追上门了,他还装什么矜持。”

“这事无论如何,老夫都要代他做主了,你回去告诉张贵,若他不从了王清惠,日后老夫领兵去打他。”

梁曾暗中吐了吐舌头,李庭芝看起来一团和气,想不到脾气还真不小:“呵呵,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大不同也。常言道‘一物降一物’,他现在可被人欺负了。”

“老夫那侄女,说不定还真会欺负人。”李庭芝笑了笑,道:“不过这事还是要请皇上做主,要知道老夫那侄女,在军中还有些许薄名,或许日后对那小子有用。”

“至于汪立信那闺女,还是留给别人吧。”

“对了,贡父回去让那小子管一下他手下的兵,可不能为了象山大学一事而荒废了大事,”李庭芝有点生气,说道:“就连老夫在扬州,也知道沿江那伙将领,背地里偷偷给鄂州的老贼送粮食?老夫就不相信那小子不知道?”

“是知道。”梁曾也很老实回答。

“那他怎么就不管了呢?是否要老夫出面。”李庭芝生气说道:“这才是关乎国家之大事。”

“这正是张大人请大人帮忙做的第三件事。”梁曾变戏法般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递给李庭芝说道:“张大人说过,这帮人多半是中看不中用,但是不用又太可惜了,张大人有一个法子,需要李大人帮忙才能做好。”

李庭芝有点摸不清头脑了,拆开信看了一会,抚掌笑道:“好,好,这主意不错,老夫就知道这小子不会放手不管。”

“你回去告诉矮张,说老夫全力配合他。”

“贡父你三番四次算计老夫,矮张这小子还真找对人了啊。”李庭芝到此时才发现,自己说话怎么都是跟着梁曾走?仿佛是自己求着梁曾一般:“,矮张还有什么事要帮忙的。”

“人才。”梁曾严肃说道:“张大人说了,宋元之间的较量,最终就是才人的较量,张大人需要大量的人才。”

“前段时间老夫不是给他介绍了一大批人?听说他连汗八里的郭守敬也俘了过来?”李庭芝疑惑问道:“他要这么多人,都往哪里塞啊?”

“嘿嘿,张大人这不是为了象山大学”梁曾笑道:“这段时间到江陵的人可不少,就连天才吴澄也来了江陵,听说和张大人相谈甚欢呢?”

“哼,油腔滑调。”李庭芝皱了皱眉头:“吴澄那小子向来自视清高,就连朱子也看不起了,怎么会和矮张相谈甚欢了呢?”

“那就不知道了。”梁曾摇了摇头,道:“说真的,在下到现在也还看不明白张大人。”

“嗯,别说贡父,就算是老夫也看不透,这人,仿佛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联系。”

“嘿嘿。”梁曾细心的卷起李庭芝的手迹,有点遗憾说道:“李大人若不当官,肯定是最好的文学家。”

“嗯,这是张大人说的新词,就是专门搞文学,是在小说、散文、诗歌、戏剧、随笔等有一定影响力的人。专门从事文学研究活动的成功人群,以创作文学作品为自己的主要工作。”

“唉,这人……”李庭芝叹了一口,把梁曾送去,只因接下来将会有更多的粮食运往扬州,而梁曾就是护送粮食的人:“荆湖地区粮食若不充足,让你们家张大人别往扬州送了,扬州也不是没有粮食。”

“虽说扬州以盐兑粮,可是这三个月以来,粮食输送也实在太过于频繁了?”李庭芝又不是傻子,有点生气道:“什么一石粮食换一斗盐,到现在足足送了十万石粮食,可是盐还不到千石,这样的生意长久以往,张贵这小子还不陪光了?”

“再说,荆湖虽粮食多产,可是也禁不住你们张大人这样折腾啊。”

“多谢李大人体谅,不过张大人心中有数。”梁曾苦笑道:“大人想必也知道,张大人决定的事,在下又怎样更改得了。”

现在已过了七月份,离鞑子南下的时间已不长了,和鞑子断断续续打了几十年,鞑子的脾性大伙都清楚得很,过了夏天,到秋天之际,就是他们出阵之时。

送走梁曾,一帮扬州将领满心欢愉的走了进来,领先的许文德高兴坏了,说话也特别有神:“大人,真是好消息啊,张大人又送来了上万石粮食,算下来张大人至少给咋们扬州送了将近十万石粮食啊。”

“这下可好了,扬州有这多出来的十万石粮食,至少半年无忧了。”

姜才是老将,性子也很稳重,皱了皱眉头道:“大人,张大人不顾荆湖,尽是往扬州输送粮食,是不是张大人得到什么消息,鞑子莫非要攻打扬州不成?”

“上一次鞑子意图从中路突破,被张大人坏了他们的主意。”苗再成也接着说道:“莫非鞑子是要狠下心来扫平江北?然后从东路出征,绕过张大人的防线?”

“嗯,有这个可能。”李庭芝点了点头,道:“城内的情况怎样?”

“城内百姓尚好,正好抓到了一个细作。”施忠接过话,道:“我等就是为了这件事特来向大人汇报。”

“先把人带上来。”李庭芝眼里闪出一道寒光,他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书生,李庭芝为人杀戮果断,决策迅速,做出决定非常快。

不一会儿,侍卫带了一个约莫三十岁的汉子上来,这人长得跟汉子一样,李庭芝甚至怀疑他就是汉人?

“说吧,早说早超生,老子说你何必呢?”看来施忠对这个细作采取了不错的手段,以至于这人一看到施忠就往后退。

“呸。”汉人脾气硬得很,他本来就是董家的死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直到现在还没死的原因是他没有机会死。

李庭芝看到他牙齿竟然已被撬得精光,皱了皱眉头,施忠看李庭芝有点不悦,连忙接过话,道:“这是第三个细作了,前两个抓到后都已经自杀了,后来经过大夫确认,这些人是咬碎牙齿的毒药自杀。”

“其实你不说,老夫也知道,你是董士选派过来的细作,对吧?”李庭芝突然问道。

细作瞪着李庭芝不说话,李庭芝笑了笑,道:“让老夫猜对了吧?张贵杀了董士选的老爹和老叔,董士选恨不得拨她的皮抽他的骨,只是无奈张贵远在江陵,他小子鞭长莫及啊。”

“可是老夫毕竟是张贵的老师啊,若是扬州有难,张贵必会来救,对吧。”

李庭芝摇了摇头,道:“看来你什么都不懂,也难为你了。”

李庭芝挥了挥手,让侍卫把他带下去,这人突然站了起来,向着李庭芝冲过去,李庭芝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人突然转向方向,一头撞到了墙上,自然是四分五裂。

“董士选倒是一个人才。”李庭芝可惜的摇了摇头:“这人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更何况对外人了?莫非董士选真的要打扬州的主意?要不然张贵这小子怎么送这么多粮食过来?”

“三个月前,张大人让扬州帮忙把王大超等人送入山东,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李庭芝沉思了片刻,问道。

制置副使朱焕连忙说道:“王大超兄弟前几天没有了消息,据我军的细作传信回来,说王大超刚到山东时闹得不轻,前几天鞑子怒了,董文忠率领大军把他们剿了,恐怕他们现在凶多吉少了吧?”

“唉,这三百人倒是一般好汉。”

“就是,在下也想不明白张大人为什么会派几百人到鞑子的地盘,莫非想凭借着几百人,还想牵制鞑子的大部队不可?”许文德也摇头道。

范友信不算是李庭芝的嫡系,不过颇得李庭芝信任,凡有什么会议都必然要他参加,现在也一样:“友信,你说一下?”

范友信为人稳重,见识不凡,颇得李庭芝赞扬,范友信见李庭芝问自己,想了片刻,道:“前段时间听说鞑子董家军多增了三万蒙古汉军,这样一来董家军足有十万余人了。”

“张大人这三百兵士,确实是不起任何作用。不过在下曾听张大人说过一个词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山东临海多山,又离大元朝大都不远,这三百人若发展好了,还真可以乘鞑子北征之衅,濒海捣燕,闭关居庸,惶骇人心。”

李庭芝突然笑了笑,道:“张大人行事多狡,我等还是不要猜了,诸位还是说一下,若山东董士选真是狠下心举兵攻扬州,我等应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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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淮左名都(3)

第三十七章淮左名都(3)

济南府。

董家后院,董士选房间前面的一间偏房。

两个年纪轻轻的丫鬟,不住的打瞌睡,现在是寅时,可是董家大少爷还没有谁,她们是怎么也不敢谁,董家的规矩,在这几个月里变化得很快,主要是董士选变得很快。

“姐姐,姐姐。”年纪较轻的丫鬟,推了推快要睡熟的年纪较大的丫鬟,压低声音道:“少爷好像睡了?”

年纪较大丫鬟,费力睁开眼睛,揉了揉脑门,果然看到董士选的房间已吹灭了灯:“妹妹,少爷既然谁了,留一个人在这里就可以了,妹妹先去谁,待会姐姐再去叫你。”

“不要,姐姐先去睡。”年纪的丫鬟撇了撇嘴:“姐姐刚才都睡着了,万一姐姐留在这里,睡着了怎么办呢?到时少爷找不到人,可是要发脾气的。”

这一年以来,董士选的脾气坏了,人变得完全陌生起来,就算是伺候了董士选很多年的年纪大的丫鬟,也觉得董士选成了陌生人。

“那,那你小心点。”年纪较大的丫鬟轻声道:“少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姐姐怕你万一惹少爷生气,到时少爷……。”

“姐姐放心。”年纪较轻的丫鬟毫不在乎说道:“少爷人好,不会为难下人的。”

年纪的丫鬟叫小雅,前不久刚进董府,她从其他年长的丫鬟处听到的是董家少爷的平易近人、董家少爷的体贴下人、董家少爷的文才武略,在她眼里,董家少爷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她完全没有与狼共舞的感觉。

年长的丫鬟回到偏房休息,寅时的夜,静悄悄。董士选回到董府后,就把房间搬到了后院,这里从前很荒芜,董家满屋子都是冲锋打仗的人,哪里会伺候花草,下人见主人如此,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董士选般到后院,下人才匆匆修整了一下,修剪了一些早已经长疯了的树木,可是后院依然是很森严。

小雅刚开始时还不觉得怎样,但时间一长,人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总觉得花草中有人走动,如此三番四次,小雅越来越害怕,她蹑手蹑脚的走到董士选的房间门前,挨着门前坐下来,才觉得没有那么害怕。

不一会儿,小雅迷迷糊糊的将要睡过去,却听到房间里有声响,仿佛有人在不安的走来走去,又仿佛有人在唉声叹气,不一会儿,房间的灯竟然重新亮了起来,小雅来不及站起来,房门“咯吱”的一声竟然开了。

小雅惊恐的站了起来,慌张说道:“少爷,少爷,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不是故意的。”

“起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有几分命令式的严肃:“进来。”

小雅从来没听到董士选这样说话,不知所措,觉得腿在发软,心中莫名其妙的涌上一阵害怕:“少,少爷。”

“进去。”董士选有点生气,拉了一下小雅,小雅没有防备,差点摔倒在地上。

“咯吱”的一声,房门重新关上,小雅偷偷的看了一眼董士选,愕然发现他双眼充满了红丝,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小雅不由往床边退了几步。

“上床,给老子脱衣服。”董士选面无表情,脸色有种说不出的苍白。

夜,很静。

后院的偏房,仿佛霜凝一般。

经过一番折腾的董士选,无奈的看着这个缩在床角边上的丫鬟,心中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彻夜难眠,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害怕,更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暴躁。

他想报仇,报仇雪恨的念头,充斥了他整个头脑,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父亲那无奈的表情。

谁也不敢相信,父亲竟然被兵力远远不及董家军的张贵逼死,而且董家军还处在守城的一方。大元朝军中所有的将领,都说董家的坏话,说董家是胆小的懦夫,说董家是无耻的叛徒。就算是大汗给自己送来了三万大军,可是董士选明白得很,大汗给自己送过来不是一般士卒,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士。

董士选明白,大汗要对自己下手了,随行过来的领军将军,正是张弘范的弟弟张弘虎。

四大汉族世家,只余张家和董家了,只要董家去了,他们张家就是大元朝汉族将领的老大,可是董士选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只不过是先开刀而已。

张弘虎显然也有准备,到了山东之后也不吭声,就是低着头训练士卒。董士选知道,张弘范并不是简单之人,可是有张弘虎在山东,日子长了,必然会起纷争。

董士选再也睡不着,他帮身边的丫鬟拉了拉被子,然后点亮了灯,铺在一张洁白的宣纸,然后在纸上写上了几个大字:攘外必先安内。

董士选虽出身军人世家,可是从小饱读诗书,他想起汉朝有一个著名的神医张仲景,曾经说过“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

又想起史书上有言“管仲一匡九合,攘外安内,其功甚大。”春秋齐桓公提出口号“尊王攘夷”,先“安内”以“尊王”,“尊王”而后才能“攘外”。其时,葵丘会盟,成就霸业。

董家,董文炳在的时候,山东自然是一片安宁。只是父亲不在,这已成为事实,想取代董家成为山东路大帅的人可不少,董士选要报仇,必然要在军中、在山东树立他的威信,这他不得不去做。

西汉景帝的老师晁错力主削藩“攘夷必先安内”,引起当时朝廷的激烈争论,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或认为时机还未到,以窦婴为首的认为当时应一致对外,对付匈奴;晁错最终说服汉景帝最后选择继续和匈奴和亲,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削藩上。

而山东所谓的内,并不是希山上的那股小土匪,对于董士选来说,这仅有的几百人,自己随便吐口口水都可以把他们剿灭,董家之所以一直不把这帮土匪赶尽杀绝,不仅仅因为这帮土匪和董家有一定的关系,还因为董家需要他们存在,现在爹爹死了、世道乱了,自己也不用顾忌了

山东的内,指的是地方的士族,这些人在山东落地生根,根深蒂固,不是一下两下就可以铲除,父亲在世时一直对这些人颇为顾忌,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只要自己行差踏错半步,他们手中闪亮的大刀就会毫不客气的落在自己的头颅之上。

不过现在大汗既然把刀子送上来,自己也没必要客气了。

今年的年份,山东并不是其他人所说得那么好,粮食该歉收的还是歉收,董文炳治理山东路十余年,虽然存下来不少家底,可是正阳的那一战,使得董家士气大伤,自己如果要为父亲报仇,也只有借助这些士族的力量了。

董士选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看着自己,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个丫鬟正盯着自己,眼中有几分惊慌。

“你叫什么名字。”董士选冷冷问道,他原本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心中被仇恨蒙蔽,无时无刻都会涌出急躁和暴怒,眼前之人只不是是他发泄的工具。

“说。”

小雅咬紧牙齿,任凭董士选的脸色变得扭曲起来也不说话,她怎么也没想到,想自己不久前还对眼前这个如野兽一般的男子颇有好感,然而,梦想破灭。

“滚。”董士选蹦出一个字,再也不说话,此时天色已亮。董士选再也不看小雅一眼,走了出去。

济南,是董家的济南,山东,是董家的山东,自从那个姓李的被杀后,这山东就成了他董家的山东。

董士选走得很快,当他穿过城内来到城外的军营时,天已大亮,士卒已经开始操练,董士选粗略看了一下,训练也算有素,可以看得出张弘虎亦非平庸之人。

“董大人亲自过来,末将有失远迎,万望恕罪。”张弘虎经过两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鲁莽和冲动,有时候他反而感激张贵,他甚至觉得张贵给他的影响比自己的大哥还要深远。

董士选连忙拱手,道:“仲美言重,仲美到济南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董某现在才过来,这个主人做得不称职啊。”

两人客人了一番,才到帐中坐下来,尔虞我乍客气了一会,看两人不分上下,董士选才笑道:“此去前来,是有一件大好事要报答仲美。”

“不敢,在下授命前来山东,董大人能看得起末将,末将已经很高兴了。”张弘虎心中有数,面子上对董士选尊敬有加:“末将如今也是董大人的部将了,还请董大人一视同仁哦。”

“大汗不计前嫌,让董某替代父亲治理山东,董某感恩不尽。”董士选向北拱手道:“只是,董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幸好有仲美。”

“山东各地,豪强拥兵自重,不听调、不上税,这些人占有山东七成土地,可是税收不过山东三成而已。”

“张大人之意?”张弘虎心中暗喜,自己正恨不得董士选拆自己的台面。

董士选摇了摇头,道:“董某无计可施,父亲大人在世之时,也是对这些豪强多加安抚,现在父亲不在,董某惶惶不知终日,还请仲美助我一背之力。”

两人尔虞我乍,没有一个人说实话。

希山山寨中的黑蚂蚁,愁得睡不着,山寨的粮食越来越少了,往日大鱼大肉、大米饭任吃的日子一去不复还,每天一顿稀饭算是填饱肚子,只要人没有饿死,就好好活下去。

“大帅,你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兄弟们都只有饿死的份上了。”黄毛鼠哭丧着脸:“奶奶的,老子两天都不吃肉了,口里都淡出鸟来了。”

“大帅,你就行行好,让兄弟们出去干一票吧。”郑大世也是一脸无奈:“再这样下去,弟兄们都得散了啊。”

“奶奶的,你们是否一定要害死老子。”黑蚂蚁怒目相瞪:“上次害老子还不够惨吗?老子在床上只躺了一个月,你看你们把寨子都弄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被人困在山中,连个屁也没地方放。”

“还干一票呢?你们能混下山再说,不过别怪老子提醒你们,山下好像全部都他**的是董家的人吧?”

三人吵得翻天覆地,突然一个小卒高兴的跑了进来,扯着喉咙就喊:“大帅,好消息,好消息,弟兄们抓到两个探子。”

“奶奶的,还抓什么探子,扔到大锅里煮了,给兄弟们开开牙签。”郑大世一肚子火,大声斥骂。

“慢。”一旁的师爷连忙叫住小卒,道:“先把他们带进来。”

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师爷有点郁闷,董家都已把希山围了起来,还用得着派探子上来,估计是董家的人还念旧情,要不然一骨碌杀上来,自己早就没有了活路。

不一会儿,小卒带了两个人进来。

“来者何人,不老实交代,别怪老子让兄弟们把你扔进大锅里熬骨头了。”郑大世恶狠狠说道,一旁的师爷怀疑自己上次让他去宁海州探情况,是不是找错了人。

来人“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郑大世笑得更加开心了:“怎么啦,怕了老子了?求饶也没有用,识相的就乖乖的把你们的来历说清楚,要不然……”

“少主,我是王大超啊,就是那个跑得快王大超啊,少主还记得吗?”王大超呜咽说道:“当年我陪少主玩的时候,少主总是喜欢让在下背着少主奔跑,想不到,想不到一眨眼就过了十几年。”

“什么王大超,王小超的,别跟大帅套关系。”郑大世见王大超都不理自己,有点不乐意了。

“郑大世,你给老子闭嘴。”黑蚂蚁突然站起来,腿有点发软,来到王大超身边:“你,你真是跑得快叔叔。”

“少主,还还记得吗?又一次我们一路上也不休息,一直从济南府跑到益都府,到了益都府之后,咱们又跑了回来。”

“那一次回来,在下病了三天,差点死掉了。”

“跑得快叔叔,真是你啊。”黑蚂蚁突然蹲下去抱住王大超:“你,你真是跑得快叔叔啊,你真是跑得快叔叔啊,呜呜,呜呜。”

众人愣住了,就连王大超身后的朱老三也揉了揉眼睛,想不到王大超并没有说谎。当年李璮被杀之后,李冰也就是黑蚂蚁早早被父亲送上了希山,幸存下来。

两人哭了一场,才按照主宾坐下来。

“大超,当年父亲身边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了,想不到大超你还能活下来,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李冰苦笑,道:“只是我们这些残存下来的人,也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

“不知大超这些年在哪里?过得可好吗?”

王大超把自己的情况细细给李冰说了一遍,说起当年朱大长壮烈牺牲时,又免不了伤心了一把,最后说道:“张大人让我等潜入山东,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少主,也算是上天有眼了。”

“在下早已不是什么少主了,想不到大超现在竟然是张大人的部下。”李冰的眼睛亮了几度,就连身边的儒生和郑大世等人,也心中暗喜,要知道董家的两个老头,就是死在张贵的手中,张贵的实力可见非同一般,敌人的敌人,也算是同盟了。

“当年在下流离浪荡,幸得张大人收留。”王大超苦笑,道:“这些年能够活下来,也算是上苍照顾了,少主这些年在希山,也不容易吧。”

“前几年还好,董文炳这个老贼总算还是念旧情,”李冰苦笑,道:“只是董家大帅被你家张大人杀死后,日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上个月又中了董士选这个小贼的暗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总算是活了下来。”

“大超上山时难道没有发现?希山被围了起来,兄弟们喝了几天的稀粥,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只有散伙了。”李冰艰难说道,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事实却又被逼他要去承认。

“山寨现在怎么样?还有什么东西?”王大超皱了皱眉头,当初还期望希山能够给他一些帮忙,现在看来希山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拖油瓶。

“银子倒还有不少,当年爹爹早已经有了准备,武器也一样用不完,只是粮食,粮食早已不足了。”李冰苦笑,道:“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还有五百多人,不过都不是孬种,都是敢跟董家拼命的好儿郎。”

王大超沉思起来,李冰在山东,早已没有什么声望,不像十多年前他父亲那样可以叱咤风云,如果不是自己的到来,迟早都会被董士选围剿,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也是到了山东之后,才知道李冰还在世上,这也是他一力要求向济南府转移的原因之一。

“目前最重要的是离开希山。”王大超犹疑了片刻,问道:“少主认为如何?”

李冰拱了拱手,道:“全凭叔叔做主。”

两人商议了片刻,决定事不宜迟,留下朱老三作为接应,王大超回去策划。

李冰在王大超离开之后,迅速把弟兄们集中起来,有些年老病残的老兄弟,也不愿意拖累李冰,大家再三劝说也只好作罢。

等收拾完毕之后,众人只等命令便马上行动,到了半夜,相约好的信号还没出现,郑大世等人不由有点心急起来。

“大帅,你说王大超会不会是董家那个小贼派过来细作?”

“别胡说。”李冰瞪了他一眼:“大超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众人又等了片刻,突然,山下响起了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众人哪里听过这样的响声,只听到身边的朱老三大声吆喝:“兄弟们,机会来了,快。”

李冰这才回过神来,招呼大家一窝蜂冲了下山,经过之前的堡垒是,李冰愕然发展,往日坚固的堡垒竟然成了一堆废墟,而王大超竟然率领一队骑兵,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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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淮左名都(4)

第三十八章淮左名都(4)

“大超,你那个什么土罐子真够味道,再扔几个给狗日的董家军尝尝味道。”郑大世眉飞色舞,恨不得抱着王大超啃几口:“奶奶的,王大超,你就是老子的偶像啊。”

还不到两天,郑大世就完全“叛变”李冰投靠了王大超等人,不仅仅因为他们也骑上了大马,穿上了盔甲,更重要的王大超让他们见识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术。

他们不停变化行军的道路,有时候一天也不休息一刻钟,有时候一休息就是休息半天,他们可以坐在马背上吃东西,他们甚至可以坐在马背上睡觉。

“呸,当初怎么说老子来的。”王大超看不起这个“叛徒”,虽然两军已经汇合在一起,或许可以说王大超收容了这伙走投无路的山贼,而且李冰也默认了王大超的头领地位,不过王大超可还没忘记当初郑大世对他的斥骂。

“嘿嘿。”郑大世笑了笑,厚着脸皮道:“头领可不是这种人,在下当初不过说着玩玩。”

“要不你问一下弟兄们,谁真的吃过人肉?听说人肉很韧很硬嚼不烂啊,吃起来也没什么味道。”

“呃”的一声,身边的李冰差点吐了出来,马鞭毫不犹疑的抽打在郑大世身上:“闭嘴,再吱吱哇哇就让你留下来。”

王大超也无奈的笑了笑,他并不是记仇的人,只不过是接机打压一下这个顽皮的汉子而已。

郑大世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不到一刻钟又凑上前,道:“头领,那个土罐子赏在下两个?在下一定去取几个董家士卒的人头给你。”

“你以为这是泥巴?想要多少就多少?”唐全瞪了他一眼,道:“为了把你们从山下救出来,仅是土罐子就用了三分一,现在为了摆脱董家的追兵,又用了一大半,现在省下来的也就寥寥无几了。”

“这又有什么难,不就是火药吗?”郑大世拍了拍胸口,道:“老子知道哪里有火药,而且很多,想要多少就是多少。”

“什么?”这次就连王大超也停了下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绝对是这话,要不然在下宁愿军法处置,当初老子可是李大帅的亲信侍卫,”郑大世指天发誓:“不过,这个土罐子。”

王大超眼珠一转,笑道:“你想玩土罐子是吗?容易得很,你怎么不早点说,你说了你要我肯定会给你的,你不要我也不会非要给你的嘛。”

“老朱,给郑老哥先来两个,用完了再给,日后凡是郑老哥想要土罐子,要多少给多少。”

郑大世一下子得意起来,笑道:“头领果然是爽快之人,在下一定舍身相报。日后头领让我向东,我郑大世绝对不会向西,头领要我坐,我绝对不会走。”

身边的李冰笑了笑,怎么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这批火药其实自己也知道,只是没有郑大世知道得清楚,再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批火药能不能用。

“拿好。”朱老三可是有名的力气大,一手提着一个土罐子,不悦道:“要是到时找不到火药,老子就把你小子给劈成十八段。”

“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郑大世笑眯眯的接过土罐子,却想不到土罐子出奇的重,差点摔倒地上。

“奶奶的,小心点。”众人出了一身冷汗,朱老三怒道:“你小子想死了,老子还没活够呢,这土罐子一定要稳,要稳住,不能有震动。”

“一定,一定。”郑大世堆起笑容,恨不得把手中的土罐子放到怀里,捧在手心,心中那个乐差点飞扬起来:“奶奶的,老子也有土罐子了,董家的小子,等着老子啦。”

李冰完全忽略了郑大世的白痴,众人不敢休息,一路上翻山越岭,又赶了小半天路,身后一个气喘吁吁的狼狈声,苦恼说道:“大帅,这土罐子能不能帮忙提一下。”

李冰瞪了他一眼,赶紧走开几步表示不认识他。

“黄毛鼠,你是老子最好的兄弟了,能不能帮忙提一下土罐子,喳喳,你看这土罐子,威力多强啊,董家军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啊。”

“嘻嘻,老子还要伺候大帅,哪里来得空。”黄毛鼠也表示要和郑大世划清关系。

“秀才,老子就知道你是最好人了。”郑大世走投无路,把注意力转移到身体最孱弱的师爷身上:“你不想在当日老子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也要念在上个月老子为你到宁海州打探消息的出生入死。”

“也不用多,秀才你就帮忙提一个吧。”

儒生笑了笑,向朱老三他们努了努嘴,道:“你怎么就不问他们,你看一下就会发现,他们马背上不是有两个篮子吗?应该就是装土罐子、”

“还是秀才疼我啊。”郑大世屁颠屁颠的跑向朱老三,还没来到跟前,朱老三就骂道:“滚。”

郑大世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中的两个土罐子,仰天长叹:“谁能告诉老子,为什么会这样。”

由于李冰的部下战马不够,冲出希山包围后,王大超决定把没有战马的士卒留下来,每人都发了一大堆银子,反正这银子又不是他家,让他们就地隐藏,以待机会东山再起。

众人自然依依不舍,最后挥泪告别,留下来的士卒恨不得向天发誓,只要大帅他们打回来,自己肯定会振臂呼应,定位大帅效犬马之劳。

现在队伍中只有四百多人不到五百人,连续两天的迅速转移,使得除了郑大世之外的所有将士都累得七七八八,而郑大世是早已经趴下了。战马由于补给不充分,也显得十分疲倦,如果再不做修整,恐怕这支刚形成的小队伍就会有灭顶之灾。

“冰儿,”王大超招呼众人稍作休息,把各个头领都吆喝一起,道:“董家军显然是把咱们当成了香馍馍,追得急,追得狠,有不把咱们歼灭不返回济南府的意思。”

“一切还请王叔叔做主。”李冰拱手道:“要不是王大叔相救,冰儿早已不知死在哪个角落,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在下没有问题。”郑大世见李冰看了他一眼,连忙摇头道:“只要可以和董家军拼命,老子听谁的还不是听。”

“敌强我弱,我军本不应该和董家军拼命。”师爷沉思了片刻,道:“但如果打一仗能够断了董家军追击的念头,这场战争还是值得打。”

“但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追在后面的敌军,而是,而是前面要走的方向。”

“这是泰安州。”唐全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份地图出来,指着地图道:“前面就是蕲州,然后就是海州,过了海州就是李大人的淮南东路。”

“有李大人接应,我等应该无恙。”李冰不明所以,顺着唐全的话说道。

“海州向来是大元朝和朝廷争夺最为激励的地方,现在双方也是重兵把守,我们人数不过五百人,想要越过海州谈何容易。”

“而且,而且张大人派遣我军潜入山东,就是希望我军能够占据宁海州以达到牵制董家军的意图,当然张大人或许有其他意图,这就不是我等小兵所知。”

“要去宁海州,就要走营州、密州、莱州,或是走益都府。”李冰比较熟悉山东的情况,分析道:“益都府是济南万户张宏的地盘,而营州是万户邸浃的地盘,密州有武卫军炮手元帅薛军胜,莱州有水军万户解成,这些都是地方的豪强世候,就连董文炳在世的时候也不敢得罪他们。”

当年十七路军围困济南,最后胜利的果实却让董文炳摘了过去,这些豪强世候当然不服气,只是无奈董文炳的拳头都比他们的强得多,所以大伙也只好唉声叹气,强忍闷气当龟孙子。

“嗯,不错,非常不错。”王大超一边听着李冰的话,一边点头:“很好,很好。”

“叔叔,”李冰有点尴尬,说道:“如今我军面临生死,为何叔叔偏要说好?”

“现在咱们身后跟了多少人?”王大超笑了笑,却不理会李冰。

唐全低声吩咐了一下,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精干的探子回报:“人数约莫有一千人左右,都是骑兵,只是看起来有点懒散,仿佛是有点心不在焉。”

“领军的是何人?”王大超问道。

探子摇了摇头,道:“只是一名千户而已。”

王大超抚掌,让探子退下去继续监视董家军的行动,沉思了片刻,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笑道:“这是王某临出征前张大人交给在下之物,今日就靠它立功了。”

众人觉得奇怪,就连唐全、朱老三也觉得莫名其妙,他们还没听说均州什么时候出了如此神奇之物,只看到王大超打开盒子,又打开了几层绢布,最后才拿出了一个圆筒,黑乎乎也没什么奇怪之处。

王大超带着众人找了一处高地,然后把圆筒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会,道:“嗯,这里的地形不错,老子决意要在这里跟董家军打一战。”

“老唐,你看一下。”王大超把圆筒递给唐全,道:“对准圆筒,仔细看一下。”

众人只看到唐全全身抖了一下,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良久才道:“张大人天赋奇才,功力深厚,能练出此等奇器,在下佩服,佩服。”

郑大世心痒痒的,想看又不好意思,见唐全这样说,连忙道:“唐大人,唐大人,给在下看一下。”

唐全笑了笑,把手中的圆筒递给他,笑道:“小心一点,别摔坏了。”

“哼。”郑大世毫不在乎,这么一件小东西,自己还真能摔了不成,于是接过来,像模像样的放到眼前,却发现远处的景物瞬间被拉到了眼前。

“有鬼啊。”郑大世大喊一声,手中的圆筒如烫手的芋头一般,在双手往返交错了几回,幸好他还记得唐全的叮嘱,圆筒总算是没有摔到地上。

王大超连忙抢过来,然后交给李冰等人轮流看了一下,众人虽有心里准备,可是还是吓得不轻,王大超只好重新用绢布包好,然后放进盒子里,等众人情绪缓过来之后,王大超也不解释,道:“我军携带的土罐子还有不少,实在是有点不方便,不利于我军急行军。”

“所以,我军要在这里,把所有的土罐子都送给董家军。”

既然王大超下了决定,众人对他手中的神物又有几分崇拜,马上动员,均州军的士卒自然军令如山,就连跟过来的李冰部下,被董家军追了两天,也是憋着一肚子火。

在有心算无心之下,董家军中了土罐子的埋伏,十亭人先去了八亭,剩下的两亭人逃的逃伤的伤,赶紧缴械投降。

“奶奶的,这一次抢得太过瘾了。”郑大世还是山贼作风,把这么一次经典的伏击战说成土匪下山抢劫,手中牵了几匹骏马。

“一切缴获都要归功。”还没等郑大世高兴完毕,朱老三黑着脸瞪着他:“是不是想挨揍了,敢贪墨战场上的缴获。”

“这个,这个。”做山贼也有山贼的规矩,一切缴获要归功是不错,可是至少有属于个人的赏赐啊,然而朱老三并没有任何要赏赐郑大世的意思。

“还在吱吱哇哇干嘛,头领要集中了。”

这一战打得还算好,自己五百人伤亡也不过三十多人而已,然而却剿灭董家军数百人,其他董家军士卒也被打散了,更重要的是此战缴获了差不多两百匹战马,使得部分士卒可拥有两匹战马,提高了行动力。

不过更好的消息是,唐全把董家军的千户抓了起来,王大超大笑,道:“想不到吧?老子就是均州军张大人的部下。”

“回去跟你家懂小贼说好了,老子迟早都要去砍他的头,让他剃光了头等老子去取。”

“老子先走一下益都府、再走营州、走密州,然后去一下莱州,让你家少爷追上来吧,老子在前面好酒好菜招待呢。”

王大超说完,竟然把这个千户放走,让众人大吃一惊。

这场战斗虽然胜得毫无悬念,不过这场战斗还是暴露了很多问题,以后没有了土罐子的配合,就凭借这帮人,恐怕打不赢同等对手的董家军,要知道董家军也是久经沙场的精锐。

王大超建议把队伍重新打乱组合,重新组建两个指挥,人数不够的话以后再补上,由自己担任第一指挥指挥使,唐全为副使,李冰担任第二指挥指挥使,朱老三为副使,有黄毛鼠、郑大世等人为都头,王大超又自领头领,师爷郑爽为都虞候,总算是把队伍揉在一起。

众人也都高兴,特别是山寨那伙人,见到王大超等武器精良,土罐子威力又大,而且行军打仗整然有序,早就羡慕得流口水了。

“既然山东土豪这么多,老子就是要让他们不得安宁。”王大超看着远方,咬牙切齿说道。

济南城内,董府的董士选,听到幸存千户的回报,一扫往日的暴躁,忍不住高兴得笑了起来:“哈哈,张贵啊张贵,你千错万错,就是不应该派这么一个愚蠢的家伙过来山东啊,你以为山东,真就是你家的山东啊。”

董士选立刻前往张弘虎大营,两人合计,张弘虎也简直不敢相信天上掉下了这么一个大馅饼,让千户把话再重复了一遍,高兴得跳了起来:“这,这人真是均州军张贵的部下?”

益都府的张宏,憋红着脸大声说道:“爹爹,这董家显然就是不把我们张家放在眼里。就这几百个小毛贼,用得了三万大军?别以为咱们不知道,董家那小子还跟在后面呢?他们这不是已经摆明了,借机进入我益都府。”

张宏是张邦直儿子,是张荣的孙子,张荣生得身体魁梧,状貌奇伟,有胆有识。曾从军作战,被流箭射入眼中,自己拔不出来,便叫人用脚蹬住他的额头,猛力拔出,旁观的人惊得目瞪口呆,但他却神色自若。

忽必烈即位,晋封他为济南公,为当时山东三大世侯之一。张荣十几年前病死之后,其长子张邦直继任,现在张宏又是朝廷的万户,张氏一门三杰,是济南的豪门华宗,虽然董家统领山东,可是益都府向来是他张家的天下。

当年姓李璮起兵举事,张邦直当时和李璮走得很近,只是忽必烈在汗位争端尚未完全解决的情况下,不敢追究这些世候与李璮之乱的关系,怕把他们逼到公开与朝廷对抗的立场上去,这会给自己带来很大危害。

因此,忽必烈停止追究,并且继续优容各地世侯,以免迫使他们铤而走险。这样一来,张家在益都府的地位也就算是默认了下来。

“爹爹,你倒说一句话啊。”万户张宏忍不住说道:“莫非真让那小子得逞?”

“你想爹爹说什么?”张邦直苦笑,道:“爹爹虽是世袭的济南公,可是这济南并不是我们张家的济南。”

“那小子借机剿匪入益都府,就算到大汗面前也是他们董家有理,再说大汗已容忍了我们这些世候十几年,你觉得今日的大汗,还会继续容忍下去吗?”

“大汗无缘无故,派遣张弘虎入济南,就是想借此人的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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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淮左名都(5)

第三十九章淮左名都(5)

“王大超,他**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张贵满脸黑线,大怒:“老子再三嘱咐,莫要越过胶水,他小子倒好,去山东转了一圈,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老子的脸都他**的让他给丢光了。”

一旁的吴澄暗中吐了吐舌头,想不到平日一表斯文的张贵,暴怒起来竟然如地方痞子,不过听说他就是游侠出身,也就释然。

吴澄到了江陵,见过郭守敬,突然转了性子,死缠烂打缠住张贵,说什么要以微薄之才助大人一臂之力,张贵也自然乐得有一个天才参谋在自己身边,虽有浪费人才之嫌,但国家大事毕竟比个人声誉重要。

吴澄小心说道:“大超几乎以一己之力,乱山东之局,延迟董家军南下,这怎么反而成了大超的罪名?以幼清看来,这乃大功也。”

“幼清,”张贵有心培养吴澄在军事上的才干,分析道:“山东董家军皆是能征善战之辈,上次董文炳出征正阳,我军却能侥幸取胜,这是为何?”

“幼清曾听郭将军说起这次战役,大人用兵如神,董家军只有挨打的份上。”

“什么用兵如神。”张贵笑了笑,道:“董家军数万大军,为何只有二万可以出征,若董家军全军出征,老子就算是有托天之力,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上。”

“不仅如此,董文炳到了正阳,反而是犹疑不决,处处避战,这又是为何?”张贵自顾说道:“无他,怯战也。”

“董文炳乃百战猛将,何来怯战?”

“当年李璮举兵起事,十七路军云集济南,最终却让董文炳冷手捡了一个热煎堆,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李璮举兵起事失败后,忽必烈老贼虽有心剥夺汉人世候的权力,只是无奈汉人世候在地方根深蒂固,忽必烈老贼又忙着争夺汗位,所以就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山东每个州,几乎就有一个权力通天的汉人世候把持,董文炳之所以怯战,怕的并不是我张贵,而是这些在后方虎视眈眈的汉人世候啊。”

“董文炳战,胜则可以威震山东,然而,万一失败了呢?这些久已对济南垂涎的汉人世候,必然会落井下石,而忽必烈又有心打压,董文炳说到底是败在忽必烈手上啊。”

吴澄暗中佩服,想不到张贵竟然能够分析得如此深入,自己远远不足,请教道:“董文炳再小心翼翼,却断送了性命,那董家如今的情况?”

“破盘子破摔,”张贵苦笑,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无赖。董文炳死后,向来不服董家的山东汉人世候,更是蠢蠢欲动,董士选一步走错,则陷入万复不劫。所以董士选嘴里说得虽然厉害,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全力出征,所谓的十万大军,能够调动的不过是三亭而已。”

“从这个方面来说,这些汉人世候甚至是我军的同盟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然而,王大超这么一闹,整个山东乱成一团糟,再加上董士选有心,张弘虎有意,借剿灭乱贼的之口,整合汉人世候的势力,甚至把他们从山东连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

“幼清你认为忽必烈老贼会管吗?”张贵苦笑道:“忽必烈这个老贼,早就想把各地不听话的汉人世候除掉,只是一直没有借口,硬来的话又怕失去民心。”

“非我种族其心必异的道理,忽必烈比我们清楚得很啊。”

“忽必烈老贼把张弘虎调到山东,名义上是补充董家军兵力,明眼人都知道张家和董家是死对头,张家恨不得山东乱,而董家也恨不得山东乱,两者有心。”

吴澄恍然大悟,道:“就是说王大超所做的一套,表面上是扰乱了山东的局势,牵制了董家军不得南下,但实际上却是给董士选一个整饬山东的机会?”

“他日山东平乱,他董士选再整军南下?”

“他董士选等这个机会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张贵苦笑道:“老子还以为王大超这两年也算长了头脑,想不到真他**的烂泥糊不上墙啊。”

“再过几个月,等伯颜重新率领在北方养精畜锐的蒙古骑兵南下,大宋迎接的又将会是一场生死考验啊。”

“李大人的扬州,恐怕就是鞑子最重要的战场了,扬州无险可依,两淮危也。”

“老子这两年的功劳,都让这小子坏掉了。”

“那大人之意。”吴澄小心翼翼问道:“可有办法挽救?”

“能有什么办法?”张贵看了一眼一脸期望的吴澄,知道他之所以肯出山,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认为自己就是那颗能够挽救这个危在旦夕的大宋的救星,不忍心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当初老子让王大超等人经营宁海州,以胶水为界,就是希望他们不要乱了山东的形势,又可以牵制董家军南下,让董士选不得安兴经营山东。”

吴澄眼睛露出几分希望,问道:“大人有什么办法?”

“以乱治乱。”张贵苦笑道:“王大超的乱,看起来是表面的乱,是在董士选可以控制下的乱,如果连董士选也不能控制局势,那山东才叫真的乱了。”

“那,怎样才能让山东真乱?”吴澄像一个好学的童子,仔细问道:“眼看鄂州鞑子虎视眈眈,伯颜的蒙古骑兵看似平静,其实是在养精畜锐,江陵抽不出更多兵力前往山东,仅仅靠王大超几百人,山东如何才能真乱?”

张贵沉思了片刻,道:“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先让陆秀宗去试一试,让王大超回来,给老子到军事学院去呆着,哪天脑子灵活了,哪天放出来。”

吴澄暗中为王大超担忧,看来张贵真生气了,所谓的军事学院就是折磨人的地方,听说很多历经生死的将士都受不了那个苦,当了逃兵,断了升迁的路子。

“大人,王清惠小娘子要回朝廷了,跟叶梦鼎老爷子一起回去。”吴澄提醒道:“大人该去送送他们了。”

“又要走了?”张贵大吃一惊,赶紧跑人,留下吴澄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急匆匆离去的背景。

王清惠确是要回京城了,她来到均州、江陵已经三个月有多,和皇太后的书信来往也有几次了。叶梦鼎也要回去了,度宗给叶梦鼎下了几次旨,让他迅速回去,同时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是把《石头记》的手稿给他带回去。

叶梦鼎回去是身负重任,王清惠回去却为了终身大事,皇太后已经名义上同意了这段婚事,只是现在的局势,别说张贵,就连王清惠也无心。

“清惠,你怎么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张贵埋汰说道:“现在北兵扰乱,你多带些侍卫,要不你把王大叔他们带回去?”

“王大叔不是给你弄到什么军事学院去了吗?他们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军伍的生活啊?听说在军事学院得罪了不少人?你可要帮奴家照顾好王大叔他们?”

“他们都是奴家父亲的亲人,也是奴家的亲人,以后也是你的亲人了。”

“那当然。”张贵哭笑不得,王清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自己反而屡次被她调戏,拍胸口保证道:“王大叔他们干得好,谁敢不听话,老子就加倍罚他们。清惠,你回去,回去跟皇太后说一下,咱们赶紧把婚事给办了。”

到了口的鸭子可不要让他飞了,张贵都有点心急想吃下去,奶奶的,都将近三十岁的人了,还是童子鸡。

“呵呵,看把你着急的。”王清惠抿嘴笑了笑,道:“你忙成这样子,奴家又怎么好打扰你呢?这事急也急不来,上次皇太后还说要封奴家为清河郡主呢?这事还要折腾。”

“你要是聪明的,就赶紧先拍皇上和皇太后的马屁,奴家还没见过你这种人,皇上吩咐的事也敢推搪。”

“什么叫推搪。”张贵苦笑,道:“老子这不是忙不过来吗?再说江山重要还是《石头记》重要?”

“你小声点,”王清惠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性子,要是到了京城,恐怕会得罪一大帮人,到时可别怪奴家不帮忙,不过说来也奇怪,京城的相公好像对你印象还挺好的。”

“那当然,”张贵苦笑道:“老子每次立功,都把大功劳分给他们,逢年过节都往他们家里送东西,老子容易吗?”

“看你满嘴胡言乱语。”王清惠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去跟叶老爷话,他老人家好像有点不乐意。”

“嘻嘻,他老人家的心思老子明白得很,”张贵厚着脸皮道:“陪老爷子不如陪我的清惠。”

“呸”,王清惠唾了他一口,道:“恶心,再说这三个月,你也没少跟奴家说话,奴家又不是不懂事之人,赶紧去,要不然奴家用弓箭打你屁股。”

张贵心中一乐,看到王清惠清瘦的样子,又有点心痛道:“这三个月倒是把你累坏了,来江陵这么时间,也没能好好休息。”

“奴家觉得挺好玩的。”王清惠笑道:“每天游山玩水,不知道妒煞旁人了。”

“快去跟叶老爷话吧。”

王清惠晃了晃手中的弩箭,张贵这才慢吞吞过去,叶梦鼎却是不想回朝廷,这里有他一大堆志同道合的朋友,年纪大的有谢枋得、于石、王万里,年纪小的有吴澄、郭守敬、刘将孙等人,这都是大宋的天之骄子,江陵大学修好之后,又还没有到开学的时间,众人聚在一起,研究学问,探究天,抨击天下时政,活得自由自在。

特别是张贵,每次说话都给了他们无数的提点,有些问题他们怎么想也想不通,但是张贵往往一句话就指明了方向,这三个月解决的问题,学到的知识和学问,比他们一辈子碰到的还要多。

这里就是做学问的天堂。

叶梦鼎暗中发誓,无论怎么样都要保住这一片土地。

“老叶,江陵可好?”张贵走了过来,一大堆人围着叶梦鼎告别。

“张大人,你还好说风凉话。”叶梦鼎苦恼的看着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道:“皇上连续下了三次圣旨,老夫再不回去,皇上恐怕就要发脾气了。”

“不过,老夫这次空手回去,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啊。”叶梦鼎的话里有话。

张贵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手稿,道:“这是第二卷,约莫有十万来字吧,你每天给皇上看一千几百个字,也可以熬几个月了。”

“好小子。”众人乱成一团,不过最终还是交到了叶梦鼎的手中,叶梦鼎苦笑,道:“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这怎么能叫欺君之罪。”张贵理直气壮说道:“你就对皇上说,这天下人都知道玩物丧志,每天给自己留一个悬念,人活得不是更有趣吗?”

张贵知道历史上的度宗就是今年完蛋,他虽然不知道度宗是怎样完蛋的,但估计和压力有关,另一部分就是恐怕他老人家当皇上当腻了,每天给他一点希望,又给他留点悬念,说不定还能让度宗多活几年,等熬过了这几年,自己也算是有点根基,虽然还不一定能够打败那个疯子,不过能够熬下去,总会是有希望的,难道不是?

“大人,”叶梦鼎突然认真问道:“你以为鞑子今年会不会南下?”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张贵笑了笑,道:“鞑子今年一定会南下,不过老子还是会让他们空手而归。”

“北方大旱,忽必烈老贼的压力并不比我们小,再说有一个叫做海都的蒙古贵族,正在准备扯旗跟忽必烈老贼作对呢。”

“所以鞑子即使南下,也有可能以蒙古汉军为主力,”张贵豪气的挥了挥手道:“不是老子自夸,若不是和鞑子对阵,这些蒙古汉军来多少老子就灭他多少。”

“就算是蒙古骑兵又怎样?老子何时又怕了他们?”

众人总算有了几分安心,叶梦鼎拉着张贵的手,认真道:“张大人,请为大宋,保住性命啊。”

“奶奶的,老子媳妇还没取呢?”张贵不满说道:“叶老就要咒老子死不成?”

“放心,这天下人,想取老子性命的人还没出生呢?”

叶梦鼎有点尴尬,笑道:“放心,张大人的婚事就包在老夫身上了,老夫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薄面。”

有张贵的地方,永远就有笑声。

此时,山东的王大超连哭的心都有了。

自己满以为在张贵跟前学了几招就能升天,却没想到自己只有几百人,人家吐一口水都可以把他淹死。

益都府的每一个岔口,都有大量的士卒封锁,就连山中的小路也有士卒值守,有好几次他们以为找到了荒无人烟的道路,想不到差点中了鞑子的暗算。

“头领,”郑爽小心翼翼说道:“不知道头领有没有发现,后面的追兵也实在是太多了吧?咱们就几百人,随便来一万几千人,咱们也扛不住啊。”

“是啊?”王大超以前不过是一名小头领,虽然也当过山贼老大,但还没经过张贵的中级改造,疑惑问道:“追兵不但多,更加奇怪的是追兵仿佛就是故意跟在咱们身后,咱们停他们也不走,我们走他们就跟上。”

“是啊,”郑大世郁闷说道:“你说这帮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呢?还有益都府,也不打也不骂,就是不能让咱们进他们的地盘。”

“莫非是益都府有董士选想收拾的人。”李冰说道:“听说张邦直和董文炳关系不好,现在张宏和董士选的关系估计也好不了哪里去。”

“那咱们想办法混进益都府不是更好?”朱老三奇怪说道:“反正咱们也不想跟他们打,就想他们闹一个不愉快而已。”

“怎么进去。”黄毛鼠有点丧气,道:“弟兄们不是说了吗?这益都府就像一个鸡蛋壳,想挤也挤不进去。”

“要不,咱们走营州?”李冰建议道:“营州是邸浃的老窝,邸浃在山东算是比较弱了,再说火药也放在营州。”

“这个。”唐全有点迟疑,说道:“临阵退缩未免有点胆怯了,怕是日后会让弟兄们看不起咱们?”

“非也,非也。”张爽连忙为他们找借口,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舍益都府而营州,乃兵家诡道之道,不能算是临阵退缩。”

有李冰和秀才的两个借口,王大超耳朵也软了,只好说道:“那好吧,就听诸位兄弟,咱们该走营州。”

若干年之后,当王大超以军事学院最优秀的成绩毕业,张贵亲自给他颁奖,问道:“你小子,可知道当年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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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淮左名都(6)

第四十章淮左名都

早在贾似道镇守京湖时期,贾似道就起用李庭芝为制置司参议。不久后由于李庭芝表现极佳,受到朝廷的提拔,命他移镇两淮。两淮为当时朝廷防御的重点,李庭芝为了加强防务,就与贾似道商议在清河五河口设置栅栏,在淮南增设烽火台120处。

后来李庭芝出任亳州知州,又在荆山筑城以保卫淮南。开庆元年,贾似道调任京湖宣抚使,留李庭芝治理扬州,这是李庭芝第一次独立治理扬州。

不久,鞑子进攻四川,李庭芝上奏朝廷请求但任峡州知州,以扼守蜀东江口。后来,朝廷派李应庚为参议官,李应庚征调两路兵士修筑南城,但由于天气酷热,兵士难以忍受,很多都中暑死去。蒙古大将李氇侦知其无谋,便攻占涟水三城,不久又渡过淮河夺取了南城。

此时,鄂州之围已解,李庭芝因母亲去世而离职。后来朝廷商议要选择一个能镇守扬州的官员,理宗毫不迟疑地说道:“没有谁能比得上李庭芝。”于是朝廷令李庭芝停止守丧,主管两淮制置司事。李庭芝以国事为重,迅速走马上任,率兵打败李嬗的军队,并且杀死其部将厉元帅,夷平了南城。

第二年李庭芝率部在乔村再次打败李理的军队,攻破东海、石圃等城。景定三年,李殪降宋,并且将三城的百姓迁居通州、泰州之间。接着,李庭芝又乘胜追击,攻破了蕲县,杀死元军守将。

李庭芝的军事指挥才能可见一斑。

李庭芝初到扬州,这里刚刚遭受战火之灾,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凋敝。扬州是以盛产食盐出名的,百姓也大都依赖产盐来获利。但由于接连不断的战争,人们根本无法安定,许多煮盐户都逃到城外。

这样,扬州盐业逐渐萧条。面对此种情形,为了尽快恢复经济,李庭芝下令全部免除扬州百姓所欠的赋税,同时借钱款给当地百姓重建家园,待百姓居舍建成后,又免除其贷款。只用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当地百姓与官兵都有了居室。不久,李庭芝又下令开凿河道40里,沟通金沙、余庆盐场,以省车运。

同时,他还派民夫疏浚了其他几条运河,减免亭户所欠的官盐200余万斤,亭户没有了车运的劳苦,又能够免除债务,因此纷纷归来,盐利也逐渐兴旺起来,扬州城的面貌焕然一新。

起初,扬州城外有个子山堂,在上面可以俯瞰扬州城,一览无余,如果蒙古军队攻占子山堂,就会在子山堂上构筑望楼,架设车弩向城中射击。为了克服此弊,李庭芝派人修筑大城包围平山堂,招募汴河以南的2万流民补充军队防卫扬州城,又将大部分驻守在子山堂城堡,朝廷下诏将这批流民命名为“武税军”。

此外,李庭芝为教化城民,又大兴学校,让城民学习《诗》、,祭祀圣哲,并与士子一道学习射猎之礼。

当遇到辖区内有水旱之灾时,李庭芝就命令发放库存的官粟,如果不足,就拿出自己的积蓄赈济灾民。扬州百姓感激至极,交口称赞,奉他如父母。刘粲从淮南入朝,理宗向他询问淮南之事。他回答说:“李庭芝老成持重,军民安定。如今边尘不惊,百事俱兴,全是陛下用人得当的结果。”

不得不说李庭芝对扬州的感情是最为深刻的,他再次镇守扬州,扬州百姓奔走相告,举城尽兴,犹如过节一般。李庭芝到了扬州后,也多次奏请朝廷向扬州调兵遣将,他跟张贵可不一样,朝廷的老大贾似道是他的后台靠山,将士肯定是没有的了,贾似道心中其实害怕得很,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军马都调到临安保护他一个人。

不过饷银、军粮和空白的告身可给了不少,对于朝廷来说,钱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钱要花得有用。对于贾似道来说,李庭芝守住扬州,就等于守住了他最后的防线,即使鄂州重新沦陷,他在朝廷说话依然很响。

他这个周公依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摇动他的地位,即使是范文虎这个逃跑将军丢了鄂州,对让依然没有任何影响。

“李大人,您老怎么过来了?”子山堂上武税军大营中,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激动的看着李庭芝。

“你是谁?”李庭芝仔细看了一眼,惊讶问道:“你是牛娃?”

“李、李大人,您老还记得小人?”牛蛙已热泪满眼:“李大人还记得小人,李大人还记得小人。”

“呵呵,当然记得,老夫还记得你当初要求老夫给你参加武税军时说的话呢?”李庭芝笑了笑,道:“你说要为家人报仇,要杀光天下的鞑子,老夫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李大人,小的、小的惭愧啊。”牛蛙呜咽道:“十几年了,想不到小人还有机会再次见到大人,想不到大人还记得小人当时说的话,可是小的这些年来,连一个鞑子也没杀。”

“呵呵,老夫也不过说说而已,”李庭芝摇了摇头,道:“你们武税军是保卫扬州,是守卫淮南,你们能够不离不弃,守在在子山堂之上,老夫已经很满足了。”

“当年的那些人,不知道还有多少呢?”

李庭芝有点伤感,武税军是他一手创建起来,可是朝廷因为饷银不及的原因,最终把武税军归为厢军,让地方官府补给,地方官府又是散漫,这些年来武税军恐怕也没剩下几人了。

“大人。”牛蛙有点惭愧说道:“弟兄们安定下来后,多在扬州落叶生根,剩下来的不到三千人了,而且多集中在子山堂的大营。”

“嗯,兄弟们能过上好日子,就是老夫当年的心愿,老夫当年也说过,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自由离开。”李庭芝有点伤感说道。

“听说你前几年也娶了媳妇?”李庭芝笑道:“你怎么不离开子山堂呢?”

“李大人,您,您怎么知道的啊。”牛蛙吃惊的看着李庭芝。

李庭芝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他也是胡猜而已,都三十来岁的人,不娶妻生子难道要光棍一辈子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他牛蛙只剩下一个人,也要将家族传承下去。

“小的在子山堂待了十几年,也有感情了。”牛蛙不好意思说道:“再说小的没地方可去,小的相信,李大人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用到我们这些兄弟。”

“前些时日,淮西大战,兄弟们都说机会来了,李大人该用上兄弟们了。”

“牛蛙,你,你还敢拼命吗?”李庭芝突然严肃问道:“如今你也是有了妻儿的人了。”

牛蛙迟疑了片刻,突然立正道:“没有李大人,就没有我牛蛙的今日,就算是死,小的也不怕。”

“其他弟兄们呢?”

“大人,我们都在等你的命令。”突然,李庭芝身边涌出了数十名武税军的将士:“大人,我们都在等您的命令。”

“鞑子,终于还是要来了。”李庭芝认真说道:“子山堂关于扬州的安危。”

“这些年来老夫也没答应过你们什么,也没有帮过你们什么,现在要求你们守住子山堂怕有些勉强,老夫只恳求你们,看在扬州的面上,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子山堂。”

“大人请放心。”牛蛙捏紧拳头,大声道:“别看我们都上了年纪,可是这些年来,弟兄们都没有放松任何警惕,子山堂的每一寸土地,小人相信没有人比我们更加熟悉。”

“兄弟们每天摸爬滚打,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为大人小众的时候。”

“只是,武备有些破损,大人若……”

“姜才,马上让扬州送来三千盔甲及相应武备,一刻都不能耽误。”李庭芝打断牛蛙的话,大声说道:“苗再成,你亲自给武税军的兄弟送来军粮,不能让武税军的兄弟吃半点亏。”

“大人,”武税军的将士呜咽道:“大人请放心,人在子山堂在,人亡子山堂也不亡。”

都是大宋的好儿郎,李庭芝默默的看着这一帮已上了年纪的武税军,这仅仅是一伙厢军,则仅仅是一伙只能填报肚子的厢军。

范友信跟从李庭芝的时间不长,叹气道:“大人,士气可用啊,今日的果,昨日的因啊,如果没有当日李大人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就没有今日他们的誓死报答。”

“这都是朝廷的福音。”李庭芝谦虚说道:“老夫给他们的太少了,他们给老夫的回报却太多了,老夫愧对武税军啊。”

“不,大人并没有亏待他们。”范友信笑了笑,道:“大人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勇气,这已经足够。”

“但愿如此。”李庭芝一步一回头离开子山堂,十几年前修建的城堡依然整齐,依然坚固,但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坟墓,这里给了他们生的希望,却又要给他们带来死的灾难。

“大人,听说丞相贾似道要任命范文虎为健康军军头,健康节度使,不知道消息传言可信不可信?”范友信突然问道。

李庭芝迟疑了片刻,点头道:“丞相前些日子来信确实是这样,说到底范文虎毕竟是他老人家的亲信,老夫也不好干涉。”

“健康乃临安之咽喉,大人是否可以让丞相改变这个主意?”范友信有点不安,他是一个大局性很强的人,他看出健康地理位置的重要,却猜不透贾似道为什么还要启用范文虎为健康军军头,健康节度使。

李庭芝点了点头,道:“健康位置之重,老夫又何尝不知,前些日子已经去信跟丞相说过这件事了,可是丞相还没回信。”

眼看八月降至,谁也猜不到鞑子大军什么时候会南下,又或许是随时会南下,就连张贵也忐忑不安起来,山东的局势乱成一片,陆秀宗已经带着一个指挥的兵力赶去相助,但是究竟效果会怎样,张贵却不知道。

张贵离不开江陵,很多事情一旦推开,他就算想抽身离去也不行,眼看象山大学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所有的教材都还在编写之中,往往为了一个小观点,就要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去说服那些老夫子。

张贵觉得非常疲倦,他真想离开江陵,去山东,去扬州,甚至去鄂州,只要能够和鞑子作战,他都觉得比面对这些老夫子舒服得多,但是他又不得不留下来,每每看到这些老夫子如饥似渴的吸收知识,他就为自己的私欲而感到惭愧。

“大人,”身边的吴澄叫醒张贵,道:“郭大人来了。”

郭守敬是这些人中让张贵觉得最可爱的人,郭守敬太擅长思考了,专业能力又全面,动手能力又强,只要张贵点醒,他就能做出很好的东西出来。

“这种望远镜由两个凸透镜组成,与之前的望远镜不同,要比之前单面凸透镜组成望远镜视野宽阔。把其中二个凸透镜做的望远镜的倒像变成了正像,这样会看得更远。”张贵说完这句话还不够一个月时间,郭守敬已把成品放在了他眼前。

“哎呀,不行,不能直接看太阳。”张贵大吃一惊,连忙喊住郭守敬,想不到郭守敬的进展竟然如此迅速,直接观测太阳要装上特殊的遮光玻璃,伽利略则没有加此保护装置,结果伤了眼睛,最后几乎失明。

张贵可不想自己手中多了一个双眼失明的科学家。

“大人,”郭守敬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惊吓:“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怎么说呢?”张贵看着郭守敬疑惑的表情,道:“放大镜可以把太阳光聚在一起,然后引火,若思清楚吧。”

郭守敬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想当初自己还以为是修道之人的宝物:“大人神思妙想,若思佩服。”

张贵笑了笑,道:“什么神思妙想,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因果,只要找到果就可以推到因,若思恐怕比我更加明白。”

“放大镜既然能够把太阳光聚在一起引火,这就证明了太阳能够发出很强大的热,放大镜只不过是将这些热聚在一起而已?”

“或许这样说吧,若思你直接对着太阳看,可以看太阳多长时间?”

“这个,不到一刻钟就已经非常不舒服。”郭守敬不好意思说道。

张贵点头,道:“就是了,太阳就是一个激烈燃烧的火球,这个火球发出的光有一定热量,如果用望远镜把这些热量拉进来,就会烧坏眼睛。”

“不懂不要紧。”张贵苦笑,道:“你可以去跟幼清研究一下化学和物理,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

“大人,”郭守敬突然说道:“若思来到江陵后,感觉心中有一种激情,仿佛自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若思想到自己有机会可以看到另外一个星宿的样子,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

“呵呵,世界之大,不要让距离蒙蔽了眼睛,去做吧,只要张某一日还在,就全力支持你,无论若思做出什么张某都不会觉得奇怪。”

“大人,”郭守敬有点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双筒望远镜,道:“这是若思亲手所做,用最好的水晶,希望能够对大人有所帮助。”

张贵接过来看了一下,郭守敬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和其他的不一样,不但视线清晰,看到的距离也远很多。

“若思,辛苦你了。”张贵感激的收下望远镜,郭守敬清楚得很,望远镜将会给张贵带来多大的优势,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他不再是大元朝的臣民,而是一个真正的大宋汉人。

郭守敬笑了笑,道:“如今郭某才发现,江陵有张大人,就如黑夜有了指明灯,郭某愚蠢,诸事不明,还望张大人多多教诲。”

“只可惜的是,王敬甫他们还在大都,可惜,可惜。”郭守敬有些不忍心说道:“他们之才,皆在郭某之上。”

“若思不妨给他们去信。”张贵沉思了片刻,道:“不过我担心大元朝知道若是的行踪后,说不定会派人过来暗算。”

“在下的安全倒不要紧。”郭守敬笑道:“如果有机会把王敬甫等人请来江陵,在下就写几封信又如何。”

张贵心里高兴,想了片刻问道:“若思,家里人在江陵住得是否还习惯?”

“他们过得很好。”郭守敬点头,道:“江陵很多乐趣,这是大都所没有,他们每天过得都很充足,在下希望以后能够永远这样就好了。”

“只是他们不愿意被官府养起来,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赚取他们的钱财。”

“那当然可以。”张贵笑道:“他们初到江陵,我担心的是不能适应,现在他们既然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当然可以做他们自己喜欢的事。”

“真的吗?”郭守敬不敢相信,想不到张贵的心竟然放得这么开。

“当然。”张贵肯定说道:“若思知道江陵有发明馆,若思的一切发明都将会得到保护,得到奖赏,还可以选一些实用的发明让他们去做,去充实百姓的生活,这不是更妙。”

“大人,”郭守敬感激说道:“若思觉得生活将会越来越好。”

“不。”张贵摇头,道:“一定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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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淮左名都(7)

第四十一章淮左名都(7)

陆秀宗是张贵的心腹,真正的心腹,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关系就是因为陆秀夫,在峰贴峡时,张贵已经足够放心让他独当一面,后来才调回均州军。

不过也是峰贴峡的那段经历,使得他能够迅速成长为均州军中仅处于张贵、郭平之下的大人物,他年纪虽小,可是文武双全,他不像张贵他们领兵,满嘴都是脏话,他带出来的兵,有点文质彬彬的感觉。

可是他带的兵,战斗力在均州军仅存于张贵的护卫队、均州军的第一指挥使。众人不明白什么原因,可是陆秀宗自己却清楚得很。

“为什么而战?”这是均州军成军时,张贵当时问陆秀宗的一个问题,正是这个问题,使得他率领的第二指挥使成为均州军的骁勇。

“为仇恨而战?”张贵仿佛自言自语说道:“世界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既然有侵略就有反抗,就必然会有仇恨,为仇恨而战,这个理由不错。”

“为生存而战?”张贵看着陆秀宗,莫名其妙笑了笑:“太宗时期,我汉人声威直达北方荒凉之地,即使是莽莽原林中的女直人,也畏惧我大宋如虎。”

“然而高宗北狩后,只余半壁江山,虽大规模开发两广,但人口越来越多,少者人不过亩地,如何能生存下去?”

“蒙古鞑子杀人如麻,以人头为功劳,铁骑之下百姓忐忑不安,如何能生存下去?”

“为公平而战?”张贵喝了半杯水,侃侃而谈:“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足之地,朝堂之上,相公一句话就可以让千百万人流离失所,而百姓人微言轻,权力和金钱并不冲突,但是公平正义何在?”

“莫非是为了良知而战?”张贵继续说道:“社会崩溃,良知泯灭,没有信任诚信、没有道德良知、没有应有的关怀互爱,只有猜忌、算计、斗争。”

“人的良知,支撑了家族,支持了国家,支撑了社会,是这个社会之所以存在的奠基石,为良知而战,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为真理而战?失去了公平正义、没有了道德良知,真理何在?

“不,我们首先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张贵看着陆秀宗,他很喜欢这个倔强的年轻人,他不愿意这个年轻人走向歧途:“大宋要生存下去,首先是我们自己要生存下去,只有保存了自己,才有将来,才有可能。”

“然而,我们还为了家庭而战。”张贵怜悯说道:“我们要学会对父母的承诺,并践行若言,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家人,保护我们的妻儿,保护我们的爹娘,有人或许要说这是朝廷的职责,可是没有千千万万的家庭,如何组成了朝廷,没有千千万万的你,如何组成了军队。”

“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卫祖国,谁来保卫家,谁来保卫它。

“最后,还要记住一点,我们为了团队而战,均州军、甚至于大宋军队,他们都是一个团队,一双筷子很容易就折断,可是十双呢?一百双呢?”

“我倡导个人主义,但并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执行团队。在战场上,我可以为任何一个士兵挡住弩箭,因为我知道别人也会这样,三个人为什么可以打赢一个人?因为三个人有六只手,可是三个人为什么可以打赢一队人?还是因为三个人六只手,但是对方还是双手。”

“百姓。”张贵严肃说道:“只有百姓,才是你们最后的依托,无论何时都要以百姓为基准,想百姓所想,做百姓所做。”

“你看均州,你看江陵。”张贵自豪说道:“百姓有饭吃,有衣服穿,有书读,茶余饭后还可以到图书馆看书,到广场看戏。”

“不是老子自夸,只要老子说一声,我要人,他们出人,我要钱,他们出钱,因为他们知道,我能保护他们,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这就是百姓的力量。”张贵指着规模巨大的象山大学:“单凭官府的力量,若想修建这么如此巨大的建筑,物质不计其算,银钱更是夸张,可是君诚何曾见过我出一分钱,何曾见过官府出一分钱?”

“这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这就是他们的力量,远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大得多。”

陆秀宗指挥使,三百人,每一个人都识字三千,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小册子,名字就叫做:为什么而战。

所以,当他们踏上征途时,他们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退缩,因为他们知道为什么而战。

曾经有士兵问:“陆大人,你不怕死吗?”

陆秀宗迟疑了片刻,点头道:“怕死。”

“当初在峰贴峡寨,死亡几乎每天相陪,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理念使得自己支持下来,反正就这样过来了。”

“后来,跟从张大人出征,还是每天都面临死亡,甚至在攻占正阳时,死亡从来没有离自己这么近,可也是这样过来了。”

“每当我害怕时,想起张大人给我说的话,我就会忘记一切。”

“陆大人,你投笔从戎,何曾后悔过。”另一个士卒低声问道。

“不。”陆秀宗笑了笑,道:“我大哥陆秀夫,你们都认识,我曾经问他,你希望你现在是什么人。”

“大哥犹疑了片刻,笑道,我希望我现在就是你。”

“因为,我可以为我自己的而战,为大哥而战,为大宋而战,我面临死亡,但是他们却享受安详,这就是我的希望。”

从此以后,第二指挥再也没有人问陆秀宗这些的题,新来的新兵蛋子,首先会被老兵上一课:“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大人是陆秀夫的弟弟,你呢?”

“我们大人会自己而战,为大哥而战,为大宋而战,你呢?”

陆秀宗是张贵的亲信,绝对的亲信。张贵是李庭芝的亲信,绝对的亲信,要去山东,除了走海路之外,还可以经过李庭芝的淮南潜入,走海路虽然要远很多,但是却安全很多,走陆路虽然进很多,但是却处处有危险,而不幸的是,他们就是没有时间。

“李大人,张大人请李大人保重身体。”陆秀宗递给李庭芝一个单筒望远镜,道:“这是千里眼,张大人让我一定要亲手交到大人手上,还建议李大人不能交给任何人,特别是置制副使朱焕。”

李庭芝不由抽搐了一下,张贵看人特别准,当初他还在均州时就已猜出襄樊的吕文焕生有反骨,朱焕是他身边的猛将,是扬州的副将,是朝廷的置制副使,不会连朱焕也有问题吧。

李庭芝接过所谓的千里眼,陆秀宗教他用法,李庭芝不由暗中佩服,心中清晰的知道这个所谓的千里眼对日后战争的重要性,不由赞叹:“矮张匪夷所思,果然神人。”

李庭芝让陆秀宗主宾坐好,他倒也不客气,要知道陆秀夫就是他提拔出来,自己又是陆秀夫的弟弟,这样又多了一层关系,李庭芝给陆秀宗倒了一杯茶,才问道:“君实怎样了?他最近来信少了一些。”

“忙。”陆秀宗苦笑,道:“张大人在江陵搞了无数实验,又要搞什么百姓议政,大哥每天都忙过不停,就连在下也没空见面。”

李庭芝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家张大人也太能折腾了吧?什么百姓议政?”

“就是让老百姓给官府提意见。”陆秀宗兴奋说道:“各地百姓推选出代表,这些代表集中到江陵,然后参加官府组织的会议,畅所欲言。官府不不能不能追究,百姓合理的要求,还要去执行。”

“哦?如此一来,官府不是受到百姓监管和牵制?”李庭芝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初君实忠厚老实,想不到现在也跟矮张一个样子了。”

李庭芝还有什么话说呢?一个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将才,一个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俊才,他唯有叹气。

“张大人这次派你前往山东,你可有什么打算?”李庭芝转移了话题,山东才是他面临的最大威胁。

“王大超凭一己之力扰乱山东,乃大功也,却是不知道你们家张大人怎么还要换他回去。”

陆秀宗把张贵的话给李庭芝重复了一遍,李庭芝愕然,看着陆秀宗,疑惑问道:“你们家张大人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事?老夫在扬州多年,也未曾听过山东路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

陆秀宗一愣,摇头道:“据在下所知,均州军有两条情报线,一条属于杜大人的奎祀军,另一条却不知道了。”

“这样一说,王大超恐怕还真误了事?”李庭芝皱了皱眉头,道:“听说王大超现在在营州一带,也不知道最近怎样了?”

“你家张大人计划让你怎样?”

陆秀宗摇了摇头,道:“大人一句见机行事就把在下打发了,不过一再强调,让在下不能越过胶水?”

“那王大超呢?”李庭芝担忧问道:“山东的局势乱成这样,恐怕他王大超也不好脱身吧?”

“大人说了,王大超若是还有命回到宁海州,就把他赶回江陵,到军事学院待两年,等他长了脑子再出来。”陆秀宗如实禀告。

“这个,你们张大人又搞什么?什么叫做军事学院?”李庭芝眉头皱得起了一个川字,他向来知道张贵能折腾,没想到的就是张贵能这么折腾。

“嘿嘿,就是学习打仗的地方。”

“乱来,简直乱来,战争之术乃不传之技,怎么可以外传。”李庭芝有点生气:“若是让外人学了,岂不是坏了汉人的种。”

“大人说了,只要比别人走得快,就不怕被人追。”陆秀宗也不怕李庭芝,坚决保护张贵的信誉。

“唉,你到了山东后,计划怎样做。”李庭芝见再问下去也没用,只好转移话题。

“张大人让在下于宁海州一带发展,发动百姓。”陆秀宗迟疑了片刻,还是老实道:“以鞑子争民,以达到牵制山东董家军的目标。”

“淮南、鄂州、四川。”陆秀宗继续说道:“大人认为这三个地方将会是鞑子下次进攻的方向,鄂州有夏贵夏大人、又要大江天险以夹、又要均州军相助,虽不能说固若金汤,但鞑子想突入大宋也不见得容易。四川地里险要,再者非必争之地,鞑子亦不会派出重兵。”

“唯有淮南。”陆秀宗提高声音,说道:“地势平坦,无坚可守,又与鞑子相邻,恐怕会成为鞑子的主攻方向。”

“你们家张大人是这样认为的吗?”李庭芝低声询问。

陆秀宗点了点头,道:“军事学院一直在模拟鞑子主攻淮南的战略方法,在朝廷未能派出援兵的前提之下,尝试用各种方法坚守扬州。”

“唯有山东。”陆秀宗认真说道:“唯有山东才是破解这个困局的一个主要因子,只要董家军不能全力以赴南下,扬州可守,若董家军全力南下,鞑子亦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将会有更多的援军涌上扬州。”

“扬州破,淮南、淮西不可守也。”

“嗯。”李庭芝也不由点了点头:“只是你们数百人过去山东,恐怕无济于事,要不老夫这里派出一些将士陪同你一起前往山东。”

“不,扬州本来就是兵力不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陆秀宗摇头道:“况且,君诚虽然现在人不多,但不代表张大人没有其他准备,李大人莫要担忧。”

“那好吧。”李庭芝只好作罢:“你们一路要小心。”

王大超总算是有点慌了,自从他进入营州之后,就仿佛进入了没有尽头的泥潭,每一次地方,仿佛都有鞑子的影子。

他们五百人,所剩下的已不到一半,一拨又一拨的鞑子,连绵不断,犹如割不断的菲菜。

“到了吗?”王大超疲倦问道,他已经好几天没能睡一个好觉,他低估了鞑子的战斗力,高估了均州军的战斗力,更加低估了鞑子致他们于死地的决心。

“如果没有记错,就是这里了。”郑大世囔囔说道,这个平素精干的汉子,变得无精打采,鞑子追在屁股,若不是那些英勇的将士,他们这点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什么没记错,你小子这话已说了三次了。”朱老三恨不得拨她的皮抽他的骨,这几天以来,将士死伤了一半,再这样下去,他们指挥使算是完蛋了。

“这次保管正确,保管正确。”郑大世连忙说道,这里是一处山坳,若是让鞑子封锁了前后的出口,这剩下来的三百多人就交代在这里了。

“真不会错才好。”朱老三也知道不是责怪郑大世的时候,说真话如果不是郑大世带着他们东绕西藏,恐怕这五百人早就结束了。

“散开找一下。”王大超挥了挥手,唐全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大超,看来我们低估了鞑子,高估了自己,张大人当初建议咱们留在宁海州,莫非是早已知道了山东的局势。”

“这个。”王大超也有点后悔,自己一心想搞乱山东的局势,可是连益都府也不能进,现在谁说闯进了营州,可是数不清的敌人就在自己身边,一步走错,恐怕就会陷入万复不劫之地:“唐大哥认为我军应当如何?”

“偃旗息鼓,悄悄返回宁海州。”唐全认真说道:“埋头发展,等待机会。”

“那我军如何才能牵制董家军南下?”王大超疑惑问道。

“所谓牵制董家军南下,”唐全苦笑道:“只是我等误解张大人的意思而已,张大人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我军牵制董家军,只是让我军在宁海州发展。”

“至于为何,唐某愚昧,实在想不明白。”

“那唐大哥的意思,我们一百多名弟兄就白死了。”王大超说起为掩护自己撤退的兄弟,就有几分愤怒。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别忘记了张大人是怎么说的。”唐全也提高了声音:“性命,只有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可能去杀更多的鞑子,救更多的百姓。”

“大人,大人,找到了,找到了。”朱老三那个大嗓门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也不怕可能还跟在后头的鞑子听到。

王大超和唐全还有李冰等人连忙走过去,只见朱老三前面是一片藤条,扒开藤条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粗略看去,这个山洞极为宽阔,王大超认为藏数百人也不是问题。

郑大世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奶奶的,真找到了。”

郑大世领头,众人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去,当然哨兵却放得更远,由唐全负责外面的安全,若是给鞑子堵在山坳,估计就是一窝端了。

这是一个极为宽阔的空间,根本不用郑大世寻找,王大超一眼就可以看到大洞的角落放了不少木桶,不用说木桶里面存放的应该就是火药了。

“这些都是当年朝廷送给李大帅的火药。”郑大世有点伤感:“可惜大帅仓皇举事,竟然派不上任何用场。”

“打开。”王大超先是让大伙退后,然后让熟悉火药的朱老三撬开木桶,众人屏住呼吸,只听见“啪”的一声,木桶的盖子被朱老三撬开。

“老、老王。”朱老三说不出话来:“你,你过来看一下。”

王大超见朱老三吃惊的样子,走近看了一眼,只见火药已经凝成一团一团。

“这个,小的也没想到会这样。”郑大世喃喃说道:“这些火药都是在下亲手放置,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时间长了,也怪不得你。”王大超叹了一口气,道:“朱老三,这些火药还能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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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淮左名都(8)

第四十二章淮左名都

送走陆秀宗,范友信前来拜见。

李庭芝问道:“友信,张贵初时在均州,均州、房州地薄,地少人多,平日百姓连活下去都极为艰难。”

“张贵任节度使后,凭借均州、房州两地,养兵一万多,又有厢军无计,不到两年,百姓安居乐业,民富而官府富,均州军战无不胜,又有陆秀夫、谢枋得、于石、方万里等俊才投靠,一派欣欣向荣。”

“后来出兵正阳,奋身抗敌,入主江陵,还不到半年,军粮充足,百姓安详,又有吴澄等天才前往投靠,你说张贵难道就是天上神仙下凡不成?”

“初时,贵乃一介江湖游侠,大人提拔张大人于草莽之中,战襄樊而胜,袭正阳而戮董文炳,狙击伯颜数十万大军不得南下,挽救朝廷于倾覆之间,张大人行事果断、计谋通天,实乃不可多得之战争天才。”

“然而让范某不得解,此人不但战无不胜,安国殖民也是无往不利,听说其手中有一商队,出临安入南方,下四川入成都,过大江入北方,听闻有不少商队甚至出海,远赴吕宋等地。”

“均州、房州能迅速发展,得商队的协助甚多也,若没有商队提供的银钱,即使张大人有天大的本领,也艰难也。在下又闻商队以酒闻名天下,而我扬州的盐名扬天下。”

“友信的意思?”李庭芝看着范友信,范友信年纪不小了,为人稳重,想不到首先提出改良政策的竟然是他。

扬州,虽富甲一方,可是百姓依然贫瘠,收益的多是豪商,百姓仅能填饱肚子,相对其他地方较好一些而已。

“在下认为,我扬州亦可仿照张大人,由官府出面组建商队。”范友信迟疑片刻,道:“在下听闻海上贸易能够赚大钱,而我扬州临海,有比江陵和均州更好的条件。”

“官府的收入增加了,百姓的收入自然也会增加。在下听闻张大人管辖之下,粮食收购最低限价就已达到了三两银子一石,百姓空闲之时,亦可到江陵城或其他地方找点小生意做。”

“还有,官府组织百姓修路,修水利等,都是用银子直接支付给百姓,这样一来,官府赚到的钱又回到了百姓手中,而百姓手中有了钱,自然会买更多的东西。”

“官府的税收自然又会增加。”李庭芝眼睛也亮了:“也就是说张贵的钱越赚越多,百姓的钱也越赚越多。”

“嗯,在下听说均州美酒大部分销往北方,特别是北原荒凉之地,北原荒凉之地天寒刺骨,这些烈酒真好是他们驱寒之用。而张贵又限制商队向蒙古出售武器,反而用美酒换来骏马。”

“唉,世人都让张贵给蒙蔽了。”李庭芝有几分郁闷,世人都以为张贵只不过是一个战无不胜的莽夫,想不到其实一个计谋通天的文武双全的人物。

范友信继续说道:“在下听说江陵有发明馆,凡百姓、学子有新奇的东西都可以拿过去发明馆申请所谓的专利,然后由官府付给钱,若日后这些新奇的东西可以生产出来,还可以获得分成。”

“大量的新奇的东西,使得江陵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加便利。若说半年前的江陵还是属于陆常平等五大姓,现在的江陵,除了他张贵之外,还有谁可以驱使。”

“随着象山大学的修建,恐怕张大人在江陵的地位越来越牢固也,若张贵有异心,恐怕百姓皆从之。”

“友信,莫要胡说。”李庭芝也不斥骂,知道范友信一心为国,考虑的虽然有些多余,但也是为了大宋担忧,劝说道:“张贵毁家纾难,义无反顾,岂是不忠不义之人。”

“不过张贵那小子治理地方确实是有一手,不若友信往江陵走一趟?”李庭芝建议道。

范友信点点头,道:“仅从大人之意。”

陆秀宗迅速进入海州,一路上穿上正阳城内缴获的董家军军装,打扮成董家军,也不敢光明正大,仅是挑选隐蔽的小路,幸好有人带路,又有地图指引,要不然非迷路不可。

一路上很少碰到人,有些百姓看到陆秀宗,飞一般的逃跑了,看来董家军在山东路并非很受欢迎。又走了好几天,竟然又是平安无事的穿过了密州。

“前方就是莱州了,过了莱州就是宁海州了。”带路的是一个半百的老人,老人在山东路跑商数十年,对山东路比任何人都熟悉。

“王大叔,一路辛苦你老人家了。”陆秀宗敬重说道:“不满大叔,此行我等前往宁海州,想寻找一个较为隐蔽、而且易守难攻的地方,最好就是能够临海。”

“王大叔常年在山东路各地往返,不知王大叔可有什么好地方介绍?”

王老汉沉思了片刻,道:“不满大人,还真有几处这样的地方。”

陆秀宗大喜,自己还不知道在哪里落脚,现在见王大叔胸有成竹的样子,连忙取出地图,递给王大叔,王大叔看了半天,又在陆秀宗的指点下才看明白,不由为地图的精准而感到奇怪,指着密州和宁海州交接,道:“此地名青岛,北面的海湾称为青岛湾,湾边的村庄称为青岛村,有民居数十户,多以渔业为生。”

“青岛不远处,有一处高山,山曰崂山,有主峰命为巨峰,山高不可攀,有着海上第一山之称。当地有句话言泰山虽云高,不如东海崂。”

“老汉曾经去过崂山,山上有太清宫,听说汉朝时就有了,太清宫前临太清湾,背依七峰,为崂山道教祖庭,是崂山最大的道观。老汉当年还在山上小住了半年,那时烟火可茂盛了。”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张贵虽让自己在宁海州发展,可是若青岛真的不错,恐怕张大人也会同意,毕竟张大人还有便宜行事的命令。”陆秀宗暗中思量。

“另外一地却是在宁海州。”王大叔指着山东路边上的一处地方,道:“这地方往年老汉倒也经常去,此地曰芝罘,据当地百姓传言始皇帝统一后,曾三次东巡,三次登临芝罘岛;汉武帝也曾驾临芝罘行登基大典。”

王大叔见陆秀宗听得入迷,也高兴的说下去:“老夫听当地老百姓传言,始皇帝统一天下后,曾三次东巡,始皇帝第一次东巡时才四十来岁,沿海东行,巡视东部海疆,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在路上,他遇到了齐人徐福。徐福向他进献长生不老之道,并说,大海里有蓬莱、瀛洲、方丈‘三神山’,那里琼楼王阁,有仙人居住,并长有长生不老草。始皇帝信以为真,遂派遣徐福率数千童男童女乘大船入海求仙药。”

这个故事陆秀宗倒没听人说过,不过看到王大叔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打扰他。

“当年老夫到芝罘贩盐,一直住在一个老渔民家里,听说此人乃齐人之后,对这段隐史非常熟悉,始皇帝第二次东巡,登上芝罘岛,刻石勒碑,颂扬自己的文治武功。”

“到了十年之后公,五十岁的始皇帝长生的**越来越强烈,第三次东巡找到徐福。徐福见始皇帝震怒,便谎称海中有大鱼挡路,不能到达仙山。始皇帝求药心切,竟亲设连弩,追杀大鱼。到了芝罘,终于发现一条大鱼,并挽弓发箭,亲手将其射杀。”

“莫不是连弩。”陆秀宗大吃一惊,张贵为了重新制作连弩,费尽心思,如今也不过是三支弩箭而已。

“当年芝罘可热闹,港口往来船只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只可惜鞑子攻占山东路之后,禁止百姓出海,芝罘的热闹就不再重现,现在恐怕已不知破落成什么样子。”

陆秀宗大喜,想不到宁海州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不过既然顺路,先去青岛看一下也无妨,于是准备启程,想不到前方探子回报。

“大人,前面有战斗,距离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怎么回事?人多不多?”陆秀宗本来不想惹是生非,不过终究是有点好奇,因为张贵曾经说过,北方有不少义军一直坚持和鞑子斗争,李璮举事失败后,不少将士逃亡,说不定还在山东路骚扰鞑子。

“人不多,看得不是很清楚。”探子摇头说道。

“走,去看一下。”陆秀宗招呼探子前往,找了一处高地,从怀里拿出千里眼,对准方向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手中的千里眼差点摔倒地上。

“集中。”陆秀宗从吹了一个响哨,刚才还在休息的第二指挥将士,迅速集合起来。

“兄弟们,立功的机会到了。”陆秀宗简单说道:“前面正是王大超的兄弟,对方人也不多,速战速决。”

“冲。”第二指挥的将士,没有太多的语言,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的誓言,围住陆秀宗冲了过去,众人手中先是拿了一把手弩,大刀已放在最适合的地方,只等手弩放完弩箭,就可以抽刀和鞑子拼杀。

“杀。”简单的一个字,突然充满了肃然。

“嘭”的一声,战场上突然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差点把前来救援的陆秀宗第二指挥扰乱,幸好均州军向来重视火药的威力,战马也多是经过相关的训练,虽然也被吓了一跳,可是相对鞑子来说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王大超也发现了来人,举起怀里的千里眼看了一下,大喜,吼道:“兄弟们,援军来了,跟老子冲。”

唐全有些奇怪,想不到自己运气真好,在鞑子的地方还可以碰到援军。

“放。”陆秀宗冷冷喊了一声,前排的骑兵早已对准各自的对象,手中的弩箭纷纷向鞑子射去,手弩的杀伤力虽然远远比不上弓箭,可是带着冲锋的惯性和近距离击杀,第一轮却放到了不少。

鞑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又被火药震得不知所措,前后夹击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陆秀宗一个冲锋,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伤亡,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你小子怎么混得这么惨。”看到王大超,陆秀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日精悍的汉子,此刻双眼深深陷了进去,头发凌乱,盔甲破烂,脸上的胡须渣子像是一个月也没有打理,还没走近王大超,就闻到一股骚味。

而他身边的唐全和朱老三更是不堪,朱老三右手用一块烂布缠住,烂布还渗出血迹,显然是受了伤,而唐全也好不到哪里去,腰部用烂布缠住,恐怕也是受了重伤。

除了他们,其他士卒也多是受伤,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人,若不是自己赶到,恐怕这伙人就交代在这里了。

“陆大人,呜呜。”王大超忍不住哭了起来:“弟兄们,弟兄们都完了,三百人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怎么回事?”陆秀宗冷静下来,连忙吩咐派出探子,让自己的士兵帮忙包扎伤口,他们都是携带一些便携式的药膏和布条。

“他们都是自己的兄弟。”王大超看到一些李冰的部下被控制了起来,连忙说道:“这些将士都是李璮大帅的小儿子李冰的部下,都是自己的兄弟。”

陆秀宗让部下帮忙照顾,一边帮唐全重新包扎伤口,一边问道:“大超,你说一下怎么回事?”

陆秀宗的地位远远要比王大超要高,王大超向来对陆秀宗也颇为尊重,连忙把事情说了一遍,道:“大超一直不死,乃不敢死啊。”

那天王大超等人在山洞发现了结块的火药,朱老三灵犀一动,道:“想必把结块了的火药碾碎了还可以用。”

众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朱老三把其中一桶火药倒出来,然后碾碎,重新用土罐子装起来,问道:“要不要现在就试一下。”

王大超也没想到还会有用,点点头,道:“试一下也无妨,若是有用,我们就把这些火药带走,若是没用就算了。。”

“嘭”的一声巨响,把不远处的王大超等人震得差点昏过去,朱老三和唐全更加不幸,被飞溅过来的石块划伤,火药不但响了,而且威力比以前的火药厉害三倍以上。

“朱老三,你不是看着火药多,拼命的往土罐子里装?”王大超发怒,一边帮忙包扎伤口。

唐全腹部受了伤,怒道:“朱老三,你小子搞什么?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朱老三苦着脸道:“老子一点也没放多,再说多了也放不下啊。老子总不能为了害死你老唐,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啊。”

“难道这些结块之后的火药碾碎之后,威力更加厉害。”朱老三眼睛亮了,忍不住跳了起来,道:“奶奶的,原来结块之后的火药,碾碎之后威力更加大,老子这次可立了大功。”

李冰跑过来,苦笑道:“能逃过这次性命再说。”

“于是我等迅速搬了火药桶,仓皇逃亡。”王大超呜咽道:“弟兄们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前赴后继,老子,老子若不是为了把这个发现告诉张大人,早就死了。”

不一会儿,前方的哨兵传来消息,说后方的鞑子追了过来,不过也不怪鞑子厉害,这么大的响声,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到了。

陆秀宗先是安抚了一下王大超,最后在王大叔的带领之下,众人撤退到青岛,青岛小渔村只有十来户人家,陆秀宗也不客气,先是让将士把他们控制起来,然后才把王大超等人找到,把张贵的话给他说了一遍,道:“大超,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人命你迅速回江陵。”

“不。”王大超连想也不想,大声叫了起来:“兄弟们都死了,大超何来面目回去。”

“放肆,这是张大人的命令,你是否连张大人的命令也不听了,再说火药威力变大,这是一件大事,关于大宋的未来。”

“这次你做错了,不过也算是戴罪立功,难道你就要背负这个失败的名字,一直走下去不成?”陆秀宗骂道:“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天下的鞑子,难道就只有山东路吗?给老子乖乖回去,进军事学院学几年,然后再出来,给张大人好好打鞑子。”

“大人,你要为兄弟们报仇。”王大超痛苦,他虽年纪比陆秀宗还要大,可是此时却仿佛一个小孩子。

秀宗临时征用了小渔村的渔船,反正李冰他们带的银子多得很,也不在乎这些钱财,大把的银子撒下去,自然有不拍死的百姓。

陆秀宗许诺他们到了江陵,可以在江陵生存下去,又给他们描绘了一下江陵的美好日子,大伙也就不争气了,十来户的渔民,都愿意前往。

原来青岛地理隐蔽,这些人也是不愿意当鞑子百姓才逃亡到这里,现在有机会离开,竟然不愿意收钱。

陆秀宗可不管,把一些伤重的将士陪同王大超一起回去,又给了一大堆银子。

把王大超送走,李冰、唐全和朱老三都被留了下来。

“李冰,既然你现在已是均州军的将领,在下也希望你能够如对待王大超一般对我,在下也会对尔等一视同仁。”

魁字营是均州军的主力,第二指挥又是主力中的主力,声势自然和王大超带领的将士有所不同,李冰看在眼里,真不知道怎样跟陆秀宗说话,想不到陆秀宗就安抚自己,连忙道:“在下李冰,听从陆大人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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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淮左名都(9)

第四十三章淮左名都(9)

“大人,大超有罪啊,大超有罪啊。”王大超“噗通”一声跪在张贵面前:“大人,你处罚我吧,就算取大超的人头,大超也没有半句怨言。”

“起来,老子没这么多空闲时间。”张贵怒瞪了他一眼,然后向送王大超回来的渔民拱手,道:“你们都是我大宋的功民,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大、大人。”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有点不安说道:“我等原本非渔民,只不过不愿当亡国奴才逃到青岛湾,我等送王大人返回大宋,就不再打算回去,如果大人、大人开恩,赏小的几分薄田就足够了。”

“青岛?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张贵舔了舔嘴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美味就放在自己眼前:“老汉,莫要紧张,矮张不是恶人。”

张贵笑了笑,又问了一下山东路的情况,最后才把张娘子叫过来,道:“这是户曹赵大人,赵大人负责给你们每人安排十亩良田,由于你们立了大功,官府还有一笔钱要赏赐给你们,帮助你们呢安家乐业。”

“你们以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到官府找赵大人,或直接找我矮张都可以。”

众人连忙道谢,跟赵娘子走了出去,半路上一个老汉实在忍不住问道:“赵大人,敢问刚才说话之人是谁?”

“呵呵,我们的张贵张大人。”赵娘子笑了笑。

“这就是张大人。”老汉忍不住惊叹:“老汉白活了几十年,没想到官府竟然有这样的好官,老汉今日得见,也不算白活了。”

“起来吧。”张贵把这些渔民送走,把王大超扶起,道:“你小子闹得可凶啊,山东路给你折腾坏了吧,老子这是要罚你还是赏你呢?”

“大人,在下该罚。”王大超呜咽道:“三百弟兄,生者不足百人,在下万死不能辞其咎啊,大超该死啊,大超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啊。”

“好了,好了,死能解决问题吗?”张贵打断王大超,道:“你给我说一下刚才那些渔民所说的青岛。”

王大超仔细把青岛湾的情况说了一遍,张贵不住点头,想到了后世的青岛,这可是一个优良的港口,只是现在自己手不够长,只能看到这么优良的港口白白浪费。

“山东路现在情况如何?”张贵看着王大超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又骂道:“生者如斯,叫死者如何安宁,你小子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吗?”

“他们死得其所,纪念堂里名留青史,难道你王大超,就要想背负一辈子的债?”

“大人,”王大超愣了一会,叹气道:“如果可以,大超愿意为他们守孝七七四十九天。”

“在山东路的时候,我们逃亡经过了祈州、营州、密州,除了益都府不得入之外,附近的州都让我们走过了。”

“益都府?益都府在谁手中。”张贵有点好奇,这些汉人世候还真不简单,在董士选和张弘虎联手之下,竟然还有人能够保存。

“听说是张宏,张邦直的儿子。”王大超疑惑说道。

“哦,那还好,这人也是一个牛人,只是他运气不好而已。”张贵松了一口气,只要张宏还在山东路跟董士选作对,董家军就还要分心,自己就还有机会。

“大超,你既然回来了,就要到军事学院去学习,每一期两年,两年后你小子考核若不及格,还要继续留在军事学院,直到及格再出来。”

“大人,大超之所以留得残躯,并非大超贪生怕死,乃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大人。”王大超突然低声道。

“哦?什么事?”张贵疑惑的看了一眼王大超,难道他在山东发现了什么?听说山东是东夷人的地盘,说不定有什么发展?要不然秦始皇也不会三番四次往山东里跑。

“这个,在下一时也说不明白,不知江陵是否有火药试验场?”王大超迟疑了片刻,却不直接告诉张贵,他想用事实给张贵说明会更好,想当初自己可是被巨大的威力吓了一跳。

“好。”张贵把王大超带到一处山涧,王大超竟然碰到了一个老熟人。

“牛大人。”王大超吃惊的看着牛富,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牛富曾是樊城的统领,现在竟然隐居在山中。

“呵呵,大超你怎么过来了。”牛富笑了笑,完全没有了往日叱咤沙场的风度,反而给人一种淳厚的感觉,想必这些日子对牛富的影响很大。

“这小子去了一趟山东,回来就说自己有了大发现,老子带他过来瞧瞧。”张贵笑了笑,搂住牛富,狠狠打了拍了拍牛富的后背,囔囔说道:“奶奶的,牛大哥越活越滋润了。”

大伙不由笑了笑,等众人来到试验场,王大超便从随行的马车搬下来一个已经装好的土罐子,让众人远远退后。

“嘭”的一声巨响,虽然张贵等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还是被巨响吓了一跳,试验场内的模拟木像被炸得不知道飞向哪里,场地一片狼藉。

“怎样?”王大超乐呵呵的看着张贵:“大人,吃惊了吧。”

“莫不是颗粒火药?”张贵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大超:“好小子,竟然把颗粒火药弄出来了?老子怎么就不早想到呢?”

“大、大人,你都知道了。”王大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大人知道了?”

张贵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笑了笑,道:“猜的,猜的。若真是颗粒火药,你小子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想老子怎样赏你?”

王大超把事情经过给张贵说了一遍,最后又把剩余的火药给张贵仔细看了一会,道:“这都是朱老三的功劳,是这小子折腾出来的。”

“呵呵,都有功,等朱老三那小子回来,老子再赏他。”张贵满心高兴,有了这个颗粒火药,那之前在襄樊发现的那尊火炮就有了再次发威的希望。

这些年存了些钱,张贵正打算铸造第二尊火炮呢?想不到好消息就送了上来,至于火枪,张贵可没这个精巧的技术,还不如专门折腾这些大个子或简单实用的东西。

比如说仿照炸药包的土罐子就很好用,而且用处也很大,给他立了不少攻来,鞑子大军虽虎视眈眈,但均州却没有再次遇到鞑子袭击,除了史揖这个替死鬼给鞑子上了一课之外,均州的火药也是让张弘范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因素。

“你小子也算是立了功。”张贵拍了拍王大超的肩膀,道:“老子也不克扣你了,你到军事学院找王山长,让他给你开小灶,早点学成出来,老子还是让你去带兵,要知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好好学吧。”

王大超收起心,点了点头,道:“大人请放心,大超一定会用心。”

陆秀宗送走王大超后,倒是顺利,有王大叔带领,又有李冰这些地头蛇,行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再加上陆秀宗有意隐藏,手中的千里眼开路,竟然顺利得不敢想象,想起之前遭的罪,李冰和郑大世感觉恍如隔世。

“陆大人,郑大世这辈子没佩服其他人,对陆大人敬仰之心犹如大江之水……”

“够了。”陆秀宗笑了笑,道:“郑大世,你再说好话,昨天教的三个字还是要读写出来。”

“大人。”郑大世苦着脸,道:“咱们又不想当秀才,又不用参加科举,老子学认字干嘛?”

“你问一下,我陆秀宗带的兵,哪个不识字。”陆秀宗笑了笑,道:“陆云,你不是偷懒了,教出了什么弟子?”

身边一个机警的小子二话不说便抽出背后的藤条,怒道:“郑大世,昨天你小子不是给老子说得好好的吗?现在还敢顶嘴?”

“给老子把郑大世三个字写出来,要不然一顿藤条焖猪肉可少不了你的。”

陆云是陆家的亲族,年纪虽小,可是一身功夫可不小,军体拳打得呼呼作响,连陆秀宗也不愿意跟他缠斗。

郑大世自然不会把这个小萝卜头放在眼里,然后还不到三招就给陆云撂倒地上,如此三番四次,郑大世连死的心都有了,连忙磕头:“英雄,你用的是什么武功,就教一教我吧。”

“通天神功。”陆云冷笑,道:“你小子一个字也不认识,老子接下了这个苦差事,你每天陪老子打一次,然后学三个字,要不然……”

郑大世心中发毛,连忙道:“陆小师傅,这字在下是学会了,可是现在忘得七七八八了,只会写其中一个。”

郑大世忐忑不安的写了一个“大”字出来,满怀希望的看着陆云,一旁的陆秀宗笑了笑,道:“晚上就不用吃饭了,去吧,跟小云打一架。”

“李大帅,救命啊。”郑大世一声惨叫,惊动了走在前面的李冰。

李冰笑了笑,道:“秀才,恶人还是要恶人来治啊,郑大世这人恐怕是碰到恶人了。”

“不但是郑大世,”郑爽苦笑,道:“就是其他兄弟,也被折腾惨了,在下怎么就想不通,都是均州军的人,这伙人看起来怎么就不一样呢?”

“怎么就不一样了。”李冰也有些好奇了。

郑爽苦笑,道:“在下被叫做秀才,可是在他们小兵面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这三百人,就是三百个秀才啊。”

“莫非这是均州军的精锐?这三百人日后出来就是三百个将军,也亏得均州军肯把他们放出来。”李冰眼睛亮了起来。

“听说均州军比他们强的部队还有两支。”郑爽也有点不敢相信:“他们是均州第二指挥,第一指挥恐怕会在他们之上。”

“还有一支据说是张贵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谁杀的鞑子最多,就会被征召到那支神秘的部队。”

“唉。”李冰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了。

据说芝罘的先人是东夷人,东夷人早在商朝时就已闻名,后来逐渐没落,剩下的芝罘人听说是东夷人和百越人的后代。

对于这段远去的故事谁也已经说不清楚,此时芝罘古巷的一户人家却愁眉苦脸。

自从鞑子占领山东后,蒙古人开始把良田变成牧区,山东沿海登州、莱州、宁海州一带,都成了“广袤千里”的牧场。“今王公大人之家,或占民田近于千顷,不耕不稼,谓之草场,专放孳畜”。

鞑子前几年虽还没完全禁海,可是禁止出口的货物远比宋朝多,不仅包括铜钱、金银铁、粮食、弓箭、马匹、兵器,甚至连传统的重要商贸手工业品丝绵、缎匹、销金绫罗等也被列为禁止出境货物。

鞑子出海的限制、要求远比宋朝严苛,出海凭证也远比宋朝繁琐复杂。鞑子占领山东后,芝罘的海贸萎靡衰落,芝罘的商人都找路子离开,前不久,董士选兵败回到山东,干脆直接禁海,片舟不得入海,芝罘瞬间成了死城。

可恶的是不但禁海,更加可笑的是禁止夜间点灯,禁止打猎,汉人五户才可合用一把菜刀,莱州、宁海州又成了蒙古人的牧场,大伙实在活不下去了,只好偷偷下海,但是前不久董士选派遣大军前来宁海州,把芝罘大小船只一把火烧得精光。

这教芝罘人怎么活下去,没有了土地,没有了渔船,只有比大宋时期重十倍的元酒课,盐课,税课,征需之际,民间破家荡产,不安其生。

“爹爹,孩子决定了明天偷偷出海。”一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后生,捏紧拳头:“再不出海,眼看就活不下去了。”

“不行,”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头,怒道:“不孝儿,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孩儿现在想活,可是能活下去吗?”后生绷紧脸,争辩道:“再不下海,娘亲就活不下去了,爹爹也活不下去了。”

“衡儿,都是娘亲连累了你啊。”床边一个老妇人,痛苦的捶打双腿:“乡亲能走动的都走了,老太婆这把老骨头怎么还不死啊。”

“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后生柔声道:“孩儿会照顾娘亲一辈子,娘亲要是死了,孩儿也不想活了。”

“爹爹,”后生大声道:“昨天孩儿看到鞑子大军已经走了,而官府的大人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派人过来芝罘,孩儿出海虽然有点冒险,可并不是没有把握。”

“我们文家的船只藏得位置好,孩儿只要小心一点,一定不会出事,恳请爹爹让孩儿出海吧。”

“你,你一个人也不行啊。”老头显然有些心动,知道自己家里的船藏得好,只要小心一点,说不定鞑子还真不会发现。

“孩儿和达娃、平头还有葫芦都说好了。”后生低头不敢看老头。

“唉。”老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其实家里的情况他明白的很,再不出海就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和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死就死了,可惜就是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啊。

次日三更,后生文衡蹑手蹑脚起床,老头却早已坐在门口,低声道:“衡儿,你一定要回来,看到了鞑子,船就不要了,保住性命要紧。”

文衡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点了点头,道:“爹爹放心,衡儿水性这么好,一定会回来。”

文衡四人,来到了船只隐蔽的地方,把船拖出来,在月光之下出海,由于长时间没有渔民出海,海里的鱼多得很,四人也不用往远海去,就是在海湾用了小半天功夫就满载而归。

“文大哥,若不是你,咱们可都活不下去啊。”四人以文衡为首,大伙满载而归,自然高兴。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话。”文衡拍了拍胸口,突然惊呆的看着远方,只见一队骑兵向着四人迅速奔跑过来。

“大、大哥,你快跑,快跑。”然而,船只太重了,四人一时半刻怎么能推得动。

“奶奶的,反正也活不下去了,跟他们拼了。”文衡发狠的捡起船桨,站在三人面前。

“大哥,拼了。”其他三人鼓起勇气,跟文衡站在一起。

陆秀宗看着眼前穿着破烂但视死如归的四个后生,有点心酸,只要大宋还有这些血腥的儿郎,大宋就不会灭亡,陆秀宗只听到其中一个后生大声吼道:“狗日的鞑子,老子跟你拼了。”

“住手。”陆秀宗怕引起误会,大声道:“都住手,我们不是鞑子。”

“怎么可能?”文衡一愣,却不再说拼命,就连他身后的三个人,也莫名其妙的看着陆秀宗。

很快,后续的将士跟了上来,文衡脸色变得有点苍白:“兄弟们,咱们被狗日的鞑子骗了,就算是死,老子也不能被他们活捉,跟狗日的鞑子拼了。”

陆秀宗见文衡又要冲上来,向陆云挥了挥手,陆云等几个护卫,从马上跳下来,还不到半刻钟,文衡等人便被控制了起来,陆秀宗苦笑道:“我都说了不是鞑子,你怎么还不相信。”

“哼,要杀要剐随便,出海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无关。”文衡还是不相信。

“唉,我要是鞑子,还用对你客气,我只不过想喝口水而已。”陆秀宗叹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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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四章 淮左名都(10)

第四十三四章淮左名都(10)

某启:闻弟无恙,兄又悲又喜,初闻弟葬身火海,兄悲痛勿用,食不安、枕不休,苦不堪言,今得知弟无恙,兄喜也。

然,弟身陷险地,卑膝鞠躬,忐忑不安,生死不平,兄悲痛欲绝,恨不能代弟身陷囫囵。

张贵才看了一个开头,就发誓不再看这些所谓文学的书信,厚着脸皮问道:“若思,敬甫在信中说了什么事?”

郭守敬看着张贵如无赖的样子,好笑道:“敬甫在心中替在下担心呢?”

“呵呵,若思先前不是把事情都给敬甫说清楚了吗?敬甫怎么还要担心?这份担心怕是多余了吧?”

郭守敬不知道张贵是装笨还是根本就是这么笨,只好解释道:“大人,想必敬甫认为在下被大人控制起来,言不由衷。”

“哦?然来如此,敬甫倒矮张了。”张贵回过神道:“那敬甫在信中有没有说到其他事?”

“你自己怎么不看?”郭守敬暗中诽谤了一句,摇了摇头道:“都是有关授时历的事,还有就是说一些小事。”

“小事?”张贵大喜,连忙八卦道:“什么小事?”

郭守敬苦笑,道:“一件事是说他小儿子前几天参军了,敬甫心中非常担心,但又没有办法,因为这是大汗亲自下的命令。”

“还有就是朝廷几个月不出饷银了,敬甫自己都要熬稀粥了,要知道太史令本身就没有什么油水,幸好还有张文谦张大人照料,要不然早就饿死人了。”

“再有就是汗八里的工程缓了很多,征召的百姓吃不饱饭干不动,再说在下的离开,也是工程进展缓慢的愿意。”

“嗯,还有一件事就是大汗要从各地迁豪右之家到大都。”

“还有呢?”张贵眼睛闪闪发亮,王恂虽然并非蒙古族人,但却是朝廷的太史令,是大元朝廷的高官,他的儿子就是官二代,就是权贵之子,就连王恂的儿子也要当兵,恐怕大元朝这个老狐狸还真下了决心要灭掉宋朝。

莫非海都要发狂了?张贵心中苦笑,若再熬几年,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就不怕忽必烈了,现在拳头不够大,即使能胜,也不知道要断多少根手指啊。

还有就是大元朝廷几个月不发饷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今年北方大旱,再有就是大元朝向来是不懂经济,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朝廷不发官员的饷银,恐怕是为了囤积军粮和军费,为战争做好准备。

最后一点元朝朝廷开始迁豪右之家到大都,就是为了加强对地方的统治,也就是说忽必烈为了这次的南征,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现在只怕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个东风,恐怕就是寒流的到来。元朝的将士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却适应不了闷热的南方,若是夏季,人还没到,恐怕战马就倒下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是将士倒下了。

吴澄真想撬开张贵的脑门,看一下他大脑里装的是什么,那天张贵还特意给他强调,大脑才是思考的地方,而心脏的作用是推动血液流动,向器官、组织提供充足的血流量,以供应氧和各种营养物质,并带走代谢的终产物,使细胞维持正常的代谢和功能……

“幼清不相信?”张贵看着吴澄疑惑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道:“这是北方探子发过来的密件,老子还没看过,幼清不如看一下。”

“这,机密,幼清不看也罢。”吴澄摇了摇头,努力摆正心态,不过却瞪着张贵手中的小纸条,仿佛里面写了什么可以惊动世界的事情。

“行了,行了。”张贵把小纸条塞到吴澄手中,道:“如今你也是上了贼船,不看也要看了。”

吴澄尴尬笑了笑,都怪自己一时好奇,现在还真是陷入了张贵的魔掌之中,吴澄摊开小纸条,迅速浏览了一下,然后惊讶的望着张贵,良久才道:“除了最后一点没说到之外,其他跟大人说得一样。”

“哼,杜浒都留了什么人在大都。”张贵有点不满意:“这么点小事也搞不清楚。”

郭守敬一心扑到科研之中,世界大事仿佛与他无关,张贵笑问道:“若思,你现在在江陵也算是鱼如得水吧?不妨再给敬甫去一封信,好好劝说,咱们总不能浪费了人才?敬甫若来到江陵,恐怕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

“敬甫说到底也是一个大大的人才啊。

吴澄有点鄙视的看了一眼张贵,看到张贵软磨硬泡,硬是让郭守敬给王恂写了一封信,这才说道:“按照大人的说法,鞑子南下之日恐怕不远了,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妙计?”

“能有什么办法?”张贵苦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鞑子来了再说。

吴澄有点愕然,张贵只好继续说道:“鞑子兵力数十倍于我军,老子现在又猜不透鞑子的主攻方向在哪?

“虽然山东的可能性最大,可是从鄂州下黄州的距离更近,黄州的夏贵大人,老子猜不透。”张贵苦笑,道:“虽然四川对大局没什么影响,可是若整个四川都陷入敌手,届时鞑子出川,我大宋又多了一个口子。”

“鞑子的胃口若是够大,恐怕就是主攻黄州和扬州,老子说到底只是一个人,还不如静待其变,夏贵大人的阳逻城堡,李庭芝的扬州城都是固若金汤之地,四川的钓鱼台又是鞑子前大汗葬身之处,鞑子只要有顾忌的地方,咱们就有机可趁,以不变应万变,未尝不是如今的最好办法。”

吴澄想了一下,确实也是这样,均州军虽有扩张,但是人数也不到三万人,谁说张贵还挂了一个大牌子:沿江招抚使,可是沿江的将领各有打算,要想把他们凝成一团可不容易,就算是勉强在一起,也是敷衍行事,还不如就如张贵所说静待其变。

均州军向来出奇制胜,张贵的不动,或许才是鞑子最害怕的地方,因为鞑子不知道张贵什么时候会动。

“大人运筹帷幄,在下远远不足也。”想到这里,吴澄满心佩服。

张贵笑了笑,道:“这是什么运筹帷幄嘛?只不过是分析的资料多了,得到的结果就会准确,希望今年鞑子来得迟一点,让老子收割完江陵的水稻再说吧。

“大人何不上书朝廷?”吴澄好奇问道:“幼清听说大人是丞相贾似道的亲信,还请贾丞帮忙,让朝廷做好充分的准备。”

“呵呵,只要贾丞相不过来折腾我们就足够了,你还想他做些什么?”张贵郁闷说道:“人尽其才,各司其职,这句话相公们什么时候才懂呢?”

“老子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度宗皇上能够多活几年。”

纵使吴澄自己就是一个毫无禁忌的人,听到这话还是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读书人讲究的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张贵这话说得实在有点过分了,吴澄连忙闭嘴。

往日冷清的芝罘古巷,现在竟然燃起了一点火星。

“什么时候的事了?”陆秀宗身穿一件儒装,谁也看不出他就是白天那个威风凛凛的大将。

“大、大人,三个月了。”文衡的老父亲忐忑不安说道,说完之后又是满怀期望的看着陆秀宗,害怕从他嘴里听到任何不祥的消息。

文衡也紧张巴巴的看着陆秀宗,等了片刻还不见陆秀宗说话,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俺娘的脚、还有救吗?”

“小事。”陆秀宗笑了笑,道:“风湿引起,用药半个月就应该能够治好。”

儒家要求掌握的六种基本才能:礼、乐、射、御、书、数,而他们陆家还多了一个:医,陆秀宗从小跟父亲学医,虽然大病救不了,可是小病还是可以将就,再说均州军每队指挥中本来就有一名懂医术的副使,便于战场上对受伤的将士施救。

“真、真的吗?”文衡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秀宗,芝罘破败之后,百姓逃亡、医者逃亡,可怜自己老母亲患病,竟然得不到任何施救。

“风水先生骗你十年,在下说的话马上就可以见效。”陆秀宗见张贵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觉得挺好玩的也学了过来,把陆云叫过来,低头跟他说了几句话,这小子板着脸,一副不愿意的样子,陆秀宗只好上纲上线:“怎么了,大人不是说过,百姓的性命就是我们的性命,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换百姓的命。”

陆云这才从随身的背囊里拿出一张药膏,陆秀宗用手摩擦了一会,把药膏贴到老太婆的双膝之上,一阵透骨的清凉直接渗进骨头之中。

老太婆不由呻吟了一声,文衡紧张的看着老娘,又看着陆秀宗,怕他害了自己的娘亲,隔了半刻钟,老娘忍不住说道:“衡儿,娘想出去走走。”

“嗡”的一声,文衡的大脑中充满了无数小星星,自己多长时间没听老娘说过这句话了啊?

“文衡,扶老夫人出去走走,便于活络经脉。”

文衡才醒过来,欢天喜地的把老夫人扶出去,外面响起了一阵欢呼声,不一会儿文衡不好意思走进来,喃喃说道:“外面的乡亲都知道来了神医,恳求大人帮帮乡亲吧。”

“行。”陆秀宗挥了挥手,道:“一个一个来,排在后面的乡亲就先回去,在下还要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呢?”

“大人,你已经两天没睡好了。”陆云撇着嘴,道:“大人不能为了他们累坏了身体。”

“行了,行了。”陆秀宗笑了笑,道:“在下又不是什么富贵千金,身体好的很,你要是累了就找地方睡去。”

陆云揉了揉眼睛,却固执的待在身旁。

留在芝罘古巷的老百姓,都是没有地方可去的穷苦人家,生了病哪请得起大夫,再说现在是连大夫也没有了。

听到有这么一个神医,又不收分毫,哪里会放过这次机会,直到第二天日中时分,陆秀宗才帮他们一个个看完,仔细嘱咐他们注意的事项,又吩咐他们该复诊的复诊,该吃药的吃药,这样一直忙到日中。

文衡端来两碗海鱼野菜汤,尴尬说道:“大人,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昨天打了几条鱼,大人若不嫌弃。”

“有什么好嫌弃的,在下都饿晕了。”陆秀宗接过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还吆喝道:“陆云,赶紧吃点,要不就没有了。”

可怜陆云昨晚没有好好休息,年轻人渴谁,睡到中午才醒来,闻到香味哪里还管陆秀宗的上纲上线,端起碗就喝了起来,一口气喝了一半,忍不住问道:“怎么净喝汤,没有米饭。”

文衡尴尬的摇了摇头,道:“这位小陆大人,家里已经断粮很长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

“这个,这个。”陆云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是陆家的宗亲,又是均州军的一员,从小就没缺过吃的,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果糖,递过文衡,不好意思说道:“文大哥,在下失礼了,这个果糖送给老夫人。”

文衡不敢接,陆秀宗笑道:“,你就接下吧,咱们均州军不拿百姓的一分一毫,如今喝了你们的鲜鱼汤,早已是犯了大错误,你要是再不接受,我们就要受军阀处置了。”

文衡看陆秀宗说的认真,摆手道:“这鱼汤,都是小的愿意给的,算不得,算不得。”

“拿好。”陆秀宗笑了笑,道:“你要是不拿,以后在下就不好意思再帮老夫人换药了。”

文衡才接下来,道了谢。

陆秀宗吩咐唐全等人负责修建军营,自己和陆云却挨家挨户走了一遍,曾经风光无限的芝罘古巷不再,仅剩下一百二十六户人家,青壮不过百人而已,可以说芝罘古巷完全失去了生机。

曾经肥沃的耕地,早已变成了鞑子的牧场,依仗生活的渔船也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港口早已荒芜。

陆秀宗看文衡年纪虽小,却是芝罘古巷的领头人,到了晚上,让陆云弄了一些饭菜,把文衡和他双亲请了过来,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文衡等人吓了一跳。陆秀宗好说歹说才劝说文衡他们三人吃了起来。等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陆秀宗才问道:“,你知道鞑子大概多长时间才会过来芝罘一趟?”

文衡看了看老父亲,知道他吃人家的嘴软,又因为老娘受过陆秀宗的恩义,看老父亲点了点头,文衡点了点头,道:“以前倒是来得勤快,芝罘荒废之后,就很少过来了。”

“一个月前,一大股鞑子突然来临,烧了船只,俘虏了一部分后生就走了,从此以后芝罘就更加荒芜了,百姓都迁走了。”

陆秀宗算了算日子,刚好是王大超在山东闹事的时间,恐怕这伙百姓是受了牵连,心中倒有几分尴尬,道:“那你们日后打算怎样?”

“能有什么打算,等着白白饿死了。”老头颤抖说道:“老敢请陆大人收留衡儿,衡儿年纪虽小,可是能干,绝不会给大人丢脸。”

“爹爹,孩儿绝对不会离开两位。”文衡坚定说道。

陆秀宗笑了笑,道:“放心,世界上没有走不通的路,两位老人家也不用担心,在下既然来了这里,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陆秀宗想了一下,现在看来芝罘已算是半个废墟,只要预防一下偶尔过来的鞑子。明天再仔细查看一下附近的地势,若是合理,不如先在这里发展。

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跟文衡约了时间明天出去看一下,笑道:“莫要担心,在下几百人,饿不着你们爹娘。”

文衡才开心答应,陆秀宗也困得不行,打起精神跟副指挥使和唐全他们交代了一下事情,再也忍不住睡了过去。

准时醒来的陆秀宗走到帐外却发现文衡在有模有样的跟陆云打着军体拳,在陆云身后是牛高马壮的郑大世,看来郑大世是被陆云打怕了,现在像一个乖宝宝,陆秀宗也跟着打了一通军体拳,然后才洗刷完毕。

四人背了干粮,刚开始陆秀宗还说郑大世怎么也跟了过来,这时才发现是陆云把他拉过来当苦工了,陆秀宗在文衡的带领之下,一直花了三天才把芝罘的大概摸清楚。

芝罘三面环山、一面临海,芝罘的西北部丘陵起伏,中部奇山山脉横亘,又有一座约莫四百米的大王山,而南、西部地势较为平坦,是种植粮食和养马的好地方。北部沿海,山地较多,岸线曲折,山与湾相间,形成较大自然港湾4个,这几个海湾都是优良的港口。

“这地方倒是不错。”陆秀宗仔细看着地图,自言自语说道:“只是目前我军兵力还不足以让鞑子知道,若有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恐怕要更好一些。”

“别到时发展好了,给鞑子做了嫁衣。”

“大人,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非常隐蔽。”文衡插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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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淮左名都(11)

第四十五章淮左名都

“文大人,怎么是你?。”张贵吃惊的看着眼前清瘦的文天祥,稍不注意看还以为他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不普通的秀才而已,完全没有历史上忠烈、视死如归的那个样子:“文大人此时不在赣州?怎么跑到江陵来了。”

“张大人,你还好说。”文天祥反而责怪,道:“若不是文章这小子来信,老夫就要错过这次盛会了。”

文天祥对张贵毫不客气,他是宝佑四年的状元,性子本来爽朗不拘束,凡是他看得起的人向来的都是大咧咧对待,若是他看不起的人,反而才是客客气气。

张贵忘记了,文天祥是救国救民的民族英雄,以忠烈传世没错,但骨子里头说到底还是一介文人,象山大学的落成,是最近十年大宋文坛的最大喜事,无论是谢枋得还是吴澄,都是名扬四海的大学者,有他们的吹捧,大宋的文人恨不得都往江陵涌过来,幸好是江陵,若还是均州,肯定会人以为患。

就算是江陵这样的大城,也多亏上养济院的完工,要不然这些都是名扬一时的学子闹得要露宿街头,张贵的名誉可算毁掉了。

“这个,什么盛会,随便搞搞而已。”张贵苦笑,道:“就拜一下孔夫子,其他也没什么折腾。”

“这怎么行。”文天祥大声,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喜事,一定要搞得轰轰烈烈,既依足礼仪,又要让天下人知道,象山大学与众不同。”

“大宋最近十年的大喜事,要是真如张大人所说,岂不是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张贵没想到文天祥竟是如此热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照张贵的意思,这种浮夸之风绝对不能要。幸好文漳插话道:“大哥,大人的意思是以其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应付各种繁文缛节,还不如多费点精力搞好象山大学,再说现在学子还没进学,若要搞大礼仪,不若等学子到了大学再搞也不迟。”

文天祥瞪了他一眼,见自己的亲生弟弟也反对,也只好点头,道:“回头老夫马上给朝廷写一封信,喳喳,这规模,官府得花多少钱啊。”

“呵呵,大哥说笑了,修建这象山大学官府可一分钱也没花。”文漳有点自豪,他有自豪的资本,这象山大学是他一砖一瓦修建起来,就像是他儿子一般,谁若是说象山大学的好话,他也感到自豪。

“混小子,忽悠你大哥来了。”文天祥骂道:“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没一百几十万两银子,也难成这样的规模。”

“大哥,真的一分钱也不花朝廷的。”文漳哭笑不得,只好耐心说道:“这都是商家、百姓的自愿捐赠,官府一文钱也没费上。”

“还有,象山大学一共花了六十七万四千三百五十六两银子,大哥可不能胡说,到时户曹追究起来,我可没这么多银子陪。”

文天祥看了看文漳,又看着张贵,疑惑问道:“张大人,你说一下,这六十多七十两银子,真的全部是商家和百姓自愿捐赠。”

“怎么不是。”张贵自豪点头,道:“仅是我矮张一个人,就捐赠了十多万,他们只不过是做点人情而已,别说几十万,若是老子发话,几百万也不是问题。”

“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文天祥突然有些生气,他就是这么一个直爽的人:“就算你年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啊。”

张贵知道文天祥为人刚正不阿,自豪解释道:“在下有几样专利费,又有《西游记》、《石头记》等著作的稿费。”

“什么专利费,什么稿费?还不是乱起名堂乱收费。”文天祥发现自己说话有点过了,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听到张贵胡乱解释,怒气又要上来了。

文漳连忙说道:“均州、江陵的百姓都认为,张大人是世上最好的清官了。”

“听说均州酒、蜂窝石炭都是大人的发明,申请的专利,并开始生产,生产的人会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比例分给大人利润,这是均州和江陵的规定。”

“还有就是《西游记》和《石头记》大受欢迎,出版局印刷了数十万册,获利也要和张大人分成,这也是均州和将领的规定。”

“听说均州酒获利甚丰,这样算下来,十几万只不过是张大人的一根毫毛而已,听说均州军的饷银,大部分也是张贵自己掏的腰包。”

“这个,看来老夫错怪你了。”文天祥有点尴尬,他想不到所谓的专利、稿费能赚这么多钱,他虽然不再是局限于土地生产财富的思想,可是还没认识到知识决定命运。

张贵笑了笑,道:“文大人说笑了,矮张前几天碰巧得到一本残局,咱们不若忙里偷闲过几招?还请文大人多多指教。”

文天祥爱下棋啊,这是天下人都知道事情,他还曾撰写一本棋谱,记录了危险制胜奇绝之局共40篇。夏日家居时,文天祥这人喜欢享受,一边泡在水里,一边以水面为棋盘,凭记忆与棋友下盲棋,这实在需要很强的记忆力。

其他人不堪久浸水中,都逐渐离开,只有他愈浸愈乐,不知时间流逝。文天祥还有四首七言绝句,描写四位棋友的高超棋艺,但这四人都不能战胜他。下棋是文天祥一生的爱好,即使在燕京监狱中也不例外,直到殉国前夕,狱卒收走了他的棋盘,才结束了这个游戏。

果然,文天祥一听,双眼闪闪发亮,连所谓的仪式也忘记了,文漳也暗中吃惊,自己知道大哥这个爱好,想不到张贵也早就摸清楚。

等张贵布好棋局,文天祥果然没有看过,大喜,与张贵捉对杀了起来。

“文大人,赣州目前的情况怎样?”张贵的棋艺虽不能说好,但所谓的残局是他上辈子在街边上看熟的棋局,想当初还费了五十元跟那个老头下了五盘,自然输得狗血淋头,张贵狠下心好好琢磨了一番,也算是有几分心得,文天祥一时半会怎么会是他对手。

再加上这小子下棋懒猫啊,不断说话骚乱文天祥,就算是文天祥棋力再深,下得也有点吃力。

“这些年风调雨顺,稻谷丰收,只可惜谷价低贱,百姓获利不多。”文天祥知道张贵话里有话,故意叹气道:“可怜百姓多收了三五斗,可是获利却比往年少,可惜啊,可惜啊。”

“眼下秋粮也不到两个月了,赣州气候宜人,看来又是大丰收,我都愁得发疯了,碰到了一个好年景,反而过上了苦日子,让天祥如何向家乡的百姓交代呢?”

“这又有什么?”张贵笑了笑,道:“在下马上派人过去赣州,保管最低二两银子一石,有多少收多少。”

“文大人只需提供些许的帮助,让我的人不被乡下百姓欺负就可以了。”

“真,真的吗?”文天祥手中的棋子不由落了下来:“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你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文大人莫要担心,绝对是来路正常,再说我凭借均州酒赚钱,这粮食自然是用来酿造美酒。”张贵笑了笑,道:“将军,文大人,棋尽了。”

“矮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文天祥也不撒赖,愿赌服输,一边看着张贵布局,一边再三确认。

“嗯,在下绝不打谎言,再说收购粮食对在下也有利。”张贵肯定说道:“文大人既然来了江陵,也是看得起我矮张了。”

“这几个月,江陵积攒了差不多一千匹战马,文大人若不嫌弃,回去之日,把这些战马带回赣州吧也算是我矮张给文大人的一份小礼,算是答谢文大人为均州军培养了文漳这个好将领。”

“噗通”一声,文天祥差点摔倒地上,连忙推开棋盘,抓住张贵的双手,声音也有点发抖:“真的给老夫一千匹战马?”

“嗯。”文天祥清瘦的手很有力,有些凉,不是很舒服。

“一千匹?”文天祥双手冒汗:“白送。”

“白送。”张贵坚定说道,随着峰贴峡寨越来越稳固,现在一个月至少可以产出战马五百匹左右,但均州军的扩张,战马还是远远不够用,张贵之所以费这么大手笔给文天祥送一千匹战马,他心中总有一个担忧,他觉得那一天还会到来,自己多这一千匹战马不多,但对于地处赣州的文天祥,却是最大的助力。

“张大人,你,你为什么送老夫一千匹战马?”文天祥也不是傻子,更加不会被一千匹战马砸晕。

张贵迟疑了片刻,自己总不会傻乎乎的把他日后的经历给他说,只好笑道:“这是矮张私人送给你的礼物,文漳这段时间帮忙不少,也算是对文漳这小子的奖励吧。”

“私人送的礼物,官府也管不着,朝廷也管不着,来,文大人,咱们再作胜负。”

次日,文天祥找到文漳,把这件事给他说了一下,问道:“均州军难道真的战马多得用不完?”

文漳摇了摇头,道:“这一千匹战马像是要用来装备最新成立的第七指挥,也没听说怎么就是空闲下来了呢?”

“不过张大人做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想必肯定有深意。”

“大哥不妨就领了大人的情,说不定以后有用到之处。”

“不能去,万万不能过去。”芝罘古巷的文老头连连摆手,有点害怕说道:“那个地方绝对不能去?”

“爹爹,为什么不能去?”文衡不服气说道:“老人不是常言那里是始皇帝东巡时所经过之地吗?当初始皇帝见岛上水草茂盛,群马奔腾,视为宝地,便指令在此养马,专供皇家御用,这是天大的一块宝地,怎么就不能去了?”

“以前是这样,可是十余年前,岛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文老头说起当年之事,还是有点担心:“那年,岛上附近有无数食人大蛟出没,凡是靠近岛上的人都会被大蛟吃掉。”

“哼,子不语怪力乱神,爹爹也不过是听到传言而已。”文衡不服气说道:“这些年来,也没见有什么大蛟,反而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就多了不少。”

“老爷子放心,在下一定保证文衡的安全。”陆秀宗唯有站出来,拍胸口保证道:“不是在下自夸,我等虽只有三百人,可是鞑子数倍我军轻易不是对手呢。”

“别说大蛟,就算是魔鬼,没有在下手中强弩的同意,也甭想从在下身边抢走。”

文老爷子真是吃人家的嘴软,听陆秀宗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放心,再说这两天婆娘的脚也好了不少,心中对陆秀宗还是颇有几分感激。

“只是,只是这养马岛离芝罘少说也有三四十里路,芝罘现在只有一艘小船,只能乘坐十来人,万一岛上真有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这该如何是好?”

“够了,够了。”陆秀宗笑道:“在下挑选军中精锐,一定会保证的安全。”

“那好吧。”文老头实在找不出借口,只好答应。

得到老头的同意,陆秀宗开始挑选随行的人员,陆云是他的贴身侍卫,自然是少不了,陆云的徒弟郑大世是做苦工的命,也逃不了,最后还有一个人:李冰。

“在下听闻养马岛上有大蛟,又是十几年前才出现,在下怀疑是李大帅以前的部下弄虚作假,李冰你跟在下一起,若是李大帅的部下,咱们就收了他们,若不是李大帅的部下,他们就把他们征服或杀掉。”

陆秀宗在峰贴峡寨待了一年多,初时说要感化被俘虏的蒙古骑兵,后来没见了消息,估计也没感化成功。现在说话没有半分客气的余地,绝不提感化之言,一句话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对方若是敌人,可不会跟我们客气。”

李冰也感到陆秀宗与王大超有不同的地方,这也是王大超只能成为将领而不能当将军的最大原因吧。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文老头的祈祷中出发,一路向东,陆秀宗挑选之人又多是熟悉水性的精锐,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可以隐约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一串海岛。

陆秀宗掏出千里眼,仔细看了一会,李冰知道千里眼的作用,忍不住问道:“陆大人,情况怎样?”

“不出所料,果然有巡岛之人,还有瞭望塔,就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咱们船去不了了。”

“那怎么办嗯?”文衡忍不住问道。

“不必慌。”陆秀宗笑道:“到了夜间咱们再行动,在下看了一下,岛上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咱们这十多人应该够了。”

“到了夜间怎样行动?”文衡见陆秀宗不说明白,自己也不好意思追问,陆秀宗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潜水服。

“这是什么?”文衡和李冰还有郑大世不约而同问道。

“潜水服,你们试一下,尽快熟悉,夜间咱们就靠他上岛了。”陆秀宗说完,耐心的教李冰等人熟悉潜水服,李冰和郑大世水性不是很好,反而文衡穿上潜水服之后如鱼得水,在水中的本领比陆秀宗还要好。

“真是太好了。”文衡忍不住说道:“发明这潜水服之人,简直就是天才。”

“也不是什么天才。”陆秀宗想起张贵,心中不由一暖,笑道:“这人鬼点子是多了一点。”

等到天黑,陆秀宗带领众人摸上了养马岛,岛上仅有十几间茅屋,虽然也有一些兵丁巡逻,可是陆秀宗哪里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于是让陆云探看了一下敌情,陆云身手敏捷,跑了一趟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

“一伙小贼,不过百余人而已。”陆云低声笑道:“我都摸到他们跟前了,他们也没有发现,即使是李大帅的部将,恐怕也是多年没经过战争的部将。”

“还有不**孺,他们所谓的头领应该就是村子中央的那幢茅屋,屋子里面有几个人,周围也有十几人。”

“既然这样,咱们也没必要多杀戮,把他们敲晕了就算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估计人都睡熟了,于是大伙静悄悄出发,还不到半个时辰,竟然把人都捆了起来。

“是李三叔。”点起了油灯,李冰一眼就看出了对方正是自家的一个族人,当初带领一个指挥的兵力驻守芝罘。

“李大人,真的是你?”李三叔抱头痛哭。

既然闹了一个误会,陆秀宗也乐得这样的结果,李冰已是自己的部下,这李三叔还能飞出自己手掌心?这李三叔也算是运气大,他原来只是镇守芝罘的一名小将,后来看到李璮兵败,率领部下逃到了养马岛上。

到了这养马岛后,才发现这岛上附近出没大蛟,李三叔怕鞑子发现自己逃到了岛上,于是借此散布谣言,这么多年过去了,鞑子确实没有来过,可是芝罘的百姓也不敢上岛。

“三叔这么多年,日子恐怕过得不容易吧?”李冰忍不住问道。

李三叔笑了笑,道:“那倒没有,这养马岛四面环水,岛上丘陵起伏,草木葱茏,有不少野马和野羊。养马岛气候宜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在养马岛东侧另有小岛,土地平坦,肥沃,大伙平日种些粮食,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日子过得还不错,却是李三叔这么多年不愿意离开养马岛的原因之一吧。

陆秀宗不住点头,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发展之地,问道:“李三叔对养马岛可熟悉?”

“不是小的自夸,对养马岛的熟悉,小的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李三叔自豪说道:“养马岛大概有一万五千亩大小,东侧的象岛也有六千多亩,在加上附近的一些小岛,估计能养活几千人也不是问题。”。.。

无错打,【..】==

第四十六章 淮左名都(12)

第四十六章淮左名都(12)

“大人,”张贵尊敬的给正座上的李庭芝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大人令下,矮张就算是赴汤蹈火爬也爬过去也要去见大人,大人何苦长途跋涉,扬州还需大人镇守呢?”

“快起来吧。”李庭芝也有几分感动,当初自己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找到张贵,想不到张贵不但没有推搪,反而尽心尽力,毁家纾难,不但保住了襄樊,还弄出了这么大的成就。时至今日功成名就,依然对自己保持了足够的敬意:“你现在也是一方大员跟老夫平起平坐了,老夫哪里还敢受你如此大礼。”

“矮张虽然不说,可是早已把李大人当成自己的父辈。”张贵呜咽说道:“若不是李大人提拔,张贵今日还混迹江湖,过着混沌的日子,岂敢念保家卫国之责。”

张贵这话说得倒不错,宋朝将近三百年,朝中实力错综复杂,地方上论资排辈,军阀当家,若不是李庭芝与贾似道一力支持,张贵能这么快就当上了一方大员?掌管一方生死大权?

听到张贵的话,李庭芝有几分安慰,心中一暖,扶起张贵,脱口道:“你我也算有缘,若矮张你不介意,老夫就认你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嗡”的一声,张贵幸福得差点晕倒过去,李庭芝是贾似道的亲信,贾似道是朝廷的老大,就算是抛开这层关系,李庭芝可是名留青史的忠烈之士,自己有这样一个老爹,那日后不就可以随便在历史上挂上一个大名。

张贵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全部都是想到好处。不过马上想到一件事,自己也算是间接跟贾似道这个老贼连在一起了,以后说不定遗臭万年了。

不过好像自己现在就拍得贾似道老头马屁当当响了,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也不差这一次,最多日后再跟他老人家算总账。

想到这里,张贵“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狠狠的给李庭芝磕了几个响头,说实在话李庭芝对自己真不错,自己也算半个闯祸精,有这样的老爹照顾,日后自己也算是政治廉明走上正轨,给自己洗白白了:“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张贵一拜。”

“好,好,好,你倒有心了。”李庭芝对这个儿子也是满意,毕竟看着他成名,又多得他照顾才保住襄樊,平时建功立业,总要拖上自己,给自己脸色贴金,自己到了扬州后,张贵又拼命往扬州运粮,使得自己无后顾之忧。

众人纷纷庆祝,在宋代,一旦两人结为义亲,就是生死与共,就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两人若不是知根知底,根本不会结为义亲,结为义亲之后,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方手中了。

“矮张,若不是君实来信,老夫还不知道象山大学已经建好了。”李庭芝轻轻捋了捋胡子,像足了父亲对儿子说话:“象山大学的重修,乃是大宋文坛十年以来的一件大喜事啊。”

“不过听君实说,你好像不是很在乎?也没通知各地大儒,也不向朝廷上旨。”

张贵苦笑,怎么每一个人都劝自己搞形式?难道修建一座学府,是很重要的事?不过好像还真是一件很很重要的事,毕竟现在象山大学有吴澄、谢枋得等人,也算是名气在外了。

“父亲大人,张贵重视、重视得很,若不然也不会辛苦把吴澄等人找来。”张贵严肃说道:“只是张贵认为时机还没到,还没到而已。”

张贵这次可不敢说什么淡然处之了,毕竟眼前之人可是自己的老父亲了,自己说得难听,就要挨棍子了,连忙转口说时机还没到。

“哦?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典礼?”李庭芝疑惑问道:“建好之日,**礼之时,恐怕不是很好吧。”

“象山大学开学是九月份,不如等学子到了,再一起庆祝,可好?”见李庭芝有些疑惑,连忙道:“到时人多了,也热闹一些。”

李庭芝也不好做主,只好让张贵折腾,到了晚上,自然又免不了一场庆祝。陆秀夫等人纷纷祝贺张贵找到了一个好父亲,谢枋得等人也祝贺李庭芝找了一个好儿子,反正就是宾主皆高兴,一家便宜两家着。

等众人散去,李庭芝心中有事,竟然还没有喝醉,拉住已有几分酒意的张贵,问道:“贵儿,你如此大方往扬州送粮食,是不是得到什么情报?”

张贵喝了不少酒,反应有几分迟钝,不假思索说道:“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扬州会是鞑子南下的主攻方向。”

“扬州四周地势平坦,一旦鞑子围城,想突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大宋士卒与步卒为主,在这样的地势上突围,那岂不是告诉蒙古骑兵,老子出来给你们杀?就算是能够突围,鞑子骑兵跟在后面,能跑多远?”

“所以,坚守扬州城,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扬州不缺水,不缺人,唯缺少粮食而已。若粮食能够跟上,就算是鞑子围城,也不足畏惧。”

“况且,坚守扬州,还可以牵制鞑子部分兵力不得南下,只要扬州一日不破,鞑子一日就不敢放手南下,扬州之重,甚于京城啊。”

“如今襄樊防御体系已经成型,又有高达老将军坐镇,孩儿在江陵支持,襄樊反而无忧。”

李庭芝更是佩服,想不到张贵年纪小小,竟然能够看得这么透,连忙问道:“贵儿,你认为坚守扬州,除了粮食之外,还要注意什么?”

“坚守扬州,”张贵酒劲上来,胡言乱语说道:“全城皆兵,即可防备鞑子细作,又可人尽其用,取其精壮运送军备、粮食及抢救伤者,取其妇孺准备食物、浆洗衣物、缝补盔甲,用其孤老打磨兵器,制作箭羽。”

“各司其职、分工明确,鞑子又不善于攻城,只要扬州的粮食准备充分,鞑子想攻下扬州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不过,一定要防备朱焕,爹爹不用问为什么。”张贵虽然有几分醉意,可一直插在他心中的那根刺,让张贵潜意识中说了出来:“爹爹只要坚守扬州,不必理会朝廷的局势再糜烂、京城再危险,爹爹也不能突围。”

“不是孩儿自夸,能救朝廷的人,最后恐怕就只有我等几个人了。孩儿已准备了大批的土罐子,届时随同爹爹一起运回扬州,以备不时只需。”

李庭芝早已经知道土罐子的威力,不过还是好奇问道:“你何来这么多火药?要是都给了老夫,你怎么办。”

“爹爹不用担心,”张贵笑了笑,道:“江陵不是鞑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江陵虽不是固若金汤,谅他们也不敢到老子的江陵捣乱。”

“至于火药,均州商队一直在各地收购硫磺和硝石,还可以用一段时间,只可惜朝廷这么多火药,都白白浪费了。”

“贵儿莫要着急,”李庭芝自告奋勇,道:“老夫马上给丞相去信,看朝廷能否给江陵送一批火药过来。”

“那就劳烦爹爹了,爹爹可以跟丞相说明白,江陵愿意多向朝廷交纳部分收税。爹爹难得来一趟江陵,不若让孩儿明天陪你好好走一下。”

“嗯。”李庭芝想起范友信说的话,竟然难得同意,要知道李庭芝当初就是在江陵跟贾似道出道,现在还真想好好看一下张贵把江陵折腾什么样子了。

养马岛,风吹草低见牛羊。

岛上原来的茅屋附近,热火朝天的修建起一排排房屋,烧砖的烧砖,伐木的伐木,有三百个人强马壮的汉子,就算是把养马岛挖空了也不是什么难题。

芝罘古巷现在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人家充数,以掩盖青壮的去向,这一百多青壮,都被组织起来,分开批次来到养马岛,他们都是一群没有去路的人,他们都是一批等着饿死的人,既然有人带头,他们怎么也要拼一把。

陆秀宗用极高的价格,向岛上原来的居民,其实也就是李三叔的那些小兵购买了多余的粮食,然后开始修建营房,还有茅屋以便这些青壮居住,最后就是集中力量在象岛开垦良田。

象岛是一片好地方,土地肥沃得可以捏出水来,养马岛上的畜力又丰富,所谓人多力量大,大规模组织起来的人力,证明了这一点。

此刻,养马岛西面,怪石、悬崖、峭壁,在一个大石头之上,陆秀宗、陆云、李三叔、李冰、郑大世还有文衡等几个人正在摆弄着一架奇怪的机关。

“大人,这弩箭真的可以杀死大蛟。”李三叔好奇问道。

陆秀宗到了养马岛,才知道这岛上附近的海域还真有大蛟,想起自己曾经带着一瓢部下在海中潜游就有点心慌,心中发了狠,要杀死这所谓的大蛟,不过他们已在大蛟经常出没的地方待了三天,连小鱼也不多见一条。

“这大蛟,一般是什么时候出没。”陆秀宗揉了揉发红的眼睛,这架弩弓是他们用来准备攻城的武器,巨大的弩箭绑了一条长长的绳索,陆秀宗不但要把这所谓的大蛟捕杀,还要用事实告诉岛上的百姓,这大蛟并不可怕。

“说不准,”李三叔皱了皱眉头:“但多是狂风暴雨时才会出现。”

陆秀宗看了看晴朗的天,嚷了几句,然后闭上嘴不说话。

郑大世是受不了寂寞的人,扬言要到海滩走走,陆云看了陆秀宗一眼,见他有默认的眼神,于是也自告奋勇的跟上去,监视这个好动的徒弟。

他们两人下了海滩,文衡等人再也受不住,要知道现在是八月的辣老虎,晒死人不赔命的天气,众人在大石头监视了三天,连一个影子也没有,早已把对所谓大蛟的恐惧丢到爪哇国去了。

陆秀宗也不好做坏人,毕竟在这里等是飘渺,他之所以坚持了三天,只不过是想碰一下运气,现在既然运气不好,就没必要再继续等下去。

最后连李冰和李三叔也下了海,陆秀宗毕竟是大将,至少表面上要稳重一些。计划了一下日后的计划,又看了看天色,像往常一样掏出千里眼,举目望去,一片迷茫,李冰和李三叔两人在浅海中说话,而郑大世、陆云和文衡三人竟然换了潜水服,下了深海,仿佛是陆云在训练他们两人水下的搏击之术。

突然,远处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陆秀宗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黑影越来越快,心中大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蛟。

陆秀宗着急起来,连忙大叫,然而大石头离海滩还有一段距离,海滩上的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又大,众人竟然没有听到。

陆秀宗大急,不停吆喝,陆秀宗的异常总算是惊动了比较稳重的李三叔,见陆秀宗神色紧张,不停向他们挥手,知道有什么事发生,连忙大声叫起来:“大家都小心了,陆大人好像要说什么?”

身边的李冰也反映过来,可是郑大世、陆云和文衡三人已游到了深海。海水清澈见底,陆云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真的在水中教两人搏杀之术,一边打着手势,一边示意他们向自己进攻。

突然,陆云一愣,向郑大世和文衡两人猛挥手,两人疑惑的看着陆云,见他脸色瞬间惨白,迅速向他们游过来。

陆云拼命的踢着水,速度飞快的下潜,一把抓住郑大世和文衡两人的脚用力一拉,两人只感觉到头顶一黑,一个庞然大物划过自己头顶。

“大蛟。”文衡大惊,差点叫了出来,水往嘴巴里灌。

陆云用力一推,竟然把郑大世和文衡两人推到身后,并示意他们赶紧离开,大蛟身手可比他们矫健得多,错过了一次机会后转身又向陆云三人扑过来。

陆云咬了咬牙,紧紧抓住手中的匕首,就算是死也要让大蛟的日子不好过。眼看大蛟扑向陆云,郑大世和文衡两人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手执匕首向大蛟游过去。

眼看大蛟巨大的嘴巴、锋利的牙齿就在眼前,大蛟却突然停了下来,陆云反应非常快,知道其中必有变故,双脚用力蹬水,竟然险之又险的离开了大蛟的跟前。

然而,此时郑大世和文衡却已扑了上来,大蛟却突然拼命的挣扎起来,陆云这才看到,在大蛟的身侧,一支巨大的弩箭穿透了它的身体。

“啪”“啪”,郑大世和文衡被狂怒的大蛟拍打飞了出去,陆云顾不得大蛟,连忙向两人的方向游去。

很快就找到了已经昏迷过去的郑大世,文衡水性向来要好,看到不妙时已经转身,给大蛟碰了一下屁股,倒没什么大碍。

大蛟虽被射了一个洞穿,然后一时半刻还没死去,一片海域也被大蛟搞腾起来,文衡和陆云等人远远离开,不一会儿,看到大蛟竟然拉着绳子和弩箭架子往深海游去。

文衡向陆云作了一个手势,竟然跟着大蛟游了过去。

“大世,你终于醒了。”陆云那个还带有稚气的紧张的脸,终于松弛下来。

郑大世见到陆云,差点没哭出来:“师傅,徒儿是不是很没用。”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陆云想起刚才郑大世奋不顾身来救,笑道:“今天要记的三个字,就不用记了,可是明天的三个字,可不能偷懒。”

郑大世笑了笑,腰间之处传来一阵冷痛,然来自己被大蛟打断了几根肋骨。

在西侧的海滩,养马岛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这狭小的海滩上,文衡软无力气的瘫倒在海滩上,在他身边是小山一般的大蛟。

只见大蛟有一个巨大的嘴巴,嘴巴露出了两排锋利的牙齿,吻突很短,但与额部界线清楚。背鳍高大醒目,呈镰状后曲,基部幅广。

背部黑色,腹部白色,头前部和上颌黑色,下颌仅吻端黑色,其余白色。体侧眼后达腹侧为白色,沿背路基下侧至尾基的体侧为从白色带,口角至鳍栉前基。并越过路肢后基前肛门间有一黑带。

看起来就是一个黑白怪,也怪不得众人害怕,现在虽知道大蛟被杀死,可是除了陆秀宗和没有半点力气的文衡外,其他人都是远远围观。

看到洞穿大蛟身体的弩箭,芝罘人看陆秀宗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敬畏,此刻的陆秀宗正对着大蛟描绘,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相信张贵知道。

果然,将近一个月后,陆秀宗收到张贵的来信:

此乃鲸鱼,肉可食,脂肪可制油,可入药;鲸脂能够用来制作皂子、蜡烛,有一种鲸鱼脑袋里面小小的器官,里面就是最著名的“龙涎香。

但最后却指出,鲸鱼是海洋的霸主,是人类的朋友,不能过多杀戮。

陆秀宗把张贵的来信公布在养马岛之上,百姓便不再畏惧所谓的大蛟,养马岛的捕鲸业进入迅速发展起来,成为后世最著名的鲸产业基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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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淮左名都(13)

第四十七章淮左名都(13)

范友信回到扬州,第一件事就是建议李庭芝修路。

“扬州的官道在大宋来说,已是足够好了,为什么还要修路?”李庭芝疑惑的看着范友信:“这劳民伤财之事,友信知道老夫是不会去做的。”

“凡修路,必先征用民夫,民夫之苦,苦不堪言,友信难道不知?”

“大人,请听在下细言。”范友信像是胸有成竹,拱手道:“在下到了江陵,所见之处皆用大字写道:路通财通。”

“初时,在下不明白其中奥妙,见有一老者,身穿光鲜,以为是地方豪绅,走到跟前,却发现不过是一个普通老农,正在地里干活。”

“这位老人家,请了。”范友信拱手道。

老农显然是经常见人,见了范友信到也不害怕,拱手还礼道:“这位客官请了,不知道客官有何事要问老头子。”

“在下见此地道路畅通,又有大字写着所谓路通财通,这官府修路,向来是劳民伤财之事,不知此地却是为何支持官府修路。”

“呵呵,这位客官是外地人吧,客官一路前来,可发现老头这村寨什么最多?”老头放下手中的活,颇有兴致的看着范友信,范友信虽从军旅多年,可是毕竟骨子里头还是儒生,长相也是一脸和善。

范友信原来就是有心之人,见老头反问自己,笑了笑,道:“在下一路前来,所见皆是枇杷树,这地方自然是枇杷树居多。”

枇杷是江陵的特产,头年秋天开花结果,次年五月果实成熟,果实呈球形、金黄色,味甜而略带酸味,每果有一至三个核,叶和果都可入制中药。

枇杷是常用的中药,范友信自然清楚得很,初时他看着此地竟然有这么多枇杷树,还觉得颇为奇怪呢?

“客官好眼力。”老头笑了笑,道:“咱马家寨什么也不多,就是枇杷多。”

“也不怕客官笑话,几个月前,咱们马家寨还为一瓢水源大动干戈,幸亏张大人劝阻,大伙才缓下关系。”

“后来张大人入主江陵,征兆民夫开始修路,大伙自然不愿意服役,然来还不到两天,服役的民夫高高兴兴回来。”

“然来服役不但能吃好,每天还有一百文钱,这一个月算下来就有三两银子,大伙兴致高涨起来,拼破了头要去服役。”

“到了五月份,路竟然修到了马家寨,张大人亲自给老头来了书信,言马家寨之枇杷,不但可以入药,当果子吃味道也不错,在也是一条财路。”

“大伙不明所以,老头吃了不少枇杷,酸不可言,哪里来得味道好?后来在江陵干得好好的一个小子回来,摘了几十斤枇杷到了江陵,当天就回来。”

“然来这城里人没有吃过生的枇杷,大伙尝得新鲜,都觉得味道不错,张大人一个人就买了几十斤,大伙这才发现原来平日任由烂在地里的枇杷,竟然成了城里人的美味。”

“听说张大人后来还在江陵日报特地发了一遍文章,专门介绍枇杷果子的效果,说能护肝护肾,养肝养胃,反正好处就多了。”

“这样一来,枇杷卖得好啊,再加上这路到了门口,又有马车往返,大伙都赚了些钱,也就没有人再为那瓢水源生气了。”

“所以说啊,要不是修好了这条路,这枇杷哪里能够运到江陵,若运不到江陵,谁要这果子?谁知道这果子还能吃?”

“得到了好处,大伙就积极了,别的村子也摔膀子修起了路,又有乡老代表民意,申请修路的款,张大人派人过来核实之后,只要是真实可靠,全部给钱,一分钱也不少。”

“听说楚都那里的朱桔,已被商人看好,早早就下了订金。”

范友信还在荆湖之时,就听说朱桔是桔子的一种,因皮呈红色,故名朱桔,其味甘甜,有核,果实丰满,个头不大。早在春秋战国时期,这种桔树就在楚都江陵一带大量栽种。

范友信也仅知道枇杷可以入药,却想不到还可以生吃,不过范友信相信这枇杷果子味道肯定不是很好,之所以在江陵城卖得好,恐怕就是张贵那篇介绍枇杷的文章所引起,见老头洋洋得意,也不点破。

“在下敢问一句,老爷子的枇杷可卖了不少钱吧?”范友信试探。

“呵呵,”老头笑了笑,道:“也不多,江陵的枇杷买的贵啊,一斤枇杷就要三百文钱,老头仅买了不到五百斤,不像吴家老头,差不多一千斤,怪让人嫉妒的。”

“那也可不得了了。”范友信赞叹,想到一个山村百姓随便就能赚十几两银子,恐怕这一年就无忧了,省点用肯定还有会剩余,怪不得一个老头也支持修路了。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一个大嗓门大声吆喝:“马寨主,你家婆娘让你回去吃饭了。”

马寨主应了一声,道:“我看客官远途而来,不然今晚就在老头家里留宿可好。”

“这个。”范友信看了看天色,自己也算是人生地不熟,能有人留宿肯定要好,只是有扰老人家清净,这又是他不愿意做的事。

“走,走。”老头拉了拉范友信,道:“咱现在也只有两个老头在家,就去老头家里住一宿,也好让老头婆娘高兴一回。”

范友信只好拱手,道、:“那劳烦老爷子了。”

不说范友信吃好睡好,次日一早,老头敲开了范友信的房门,道:“范小哥是不是要去江陵,还有半个时辰,马车就要出发了,范小哥可要准备一下。”

“一路麻烦马寨主,实在不好意思。”范友信连忙收拾了一下。

马寨主笑了笑,道:“范小哥知晓天下事,把我家婆娘哄得高兴,老头还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呢?还说这话干嘛,范小哥日后有空,多过来走走。”

范友信道了谢,刚掏出一锭银子,马寨主就生气了:“范小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头就当你是老弟,才热心招待,若不是小哥嫌弃老哥招待得不好。”

范友信只好讪讪收起了银子,跟老头约定下次有空一定过来,范友信收拾完毕,马车也准备完毕,这是一个爽朗的车把子,说话声音洪亮,让人感到亲切:“这位客官莫不是外乡人?小的王磊,这车是从马家寨到江陵,很高兴客官能够坐上小的马车。”

范友信笑了笑,拱手道:“那就劳烦王小哥了。”

范友信上了马车,见马车上就摆放着一份报纸,得知这报纸是免费观看,范友信也不客气,拿起报纸浏览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版面是介绍工作之事,上面说了某年某日,某个地方需要什么人,多少钱,多说得清清楚楚。

一路上不停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路果然修得很好,比朝廷的官道看起来还有坚实和牢固,马车像是特制一般,走起来非常轻松,速度也不慢。

等范友信来到城内,竟然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代价仅仅是一百文钱。

“大人知道马车把我们带到江陵什么地方?”范友信突然问道。

李庭芝摇了摇头,笑道:“老夫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

“拉到了一个裁缝店,裁缝店旁边就是韩将军纪念广场。”范友信有点不可思议说道:“这些乡下的百姓,到了裁缝店之后,都忍不住买点东西。”

“大人这可看出了其中奥妙吧?”范友信解释道:“修好了路,枇杷或粮食卖了好价钱,百姓手中有了钱,又可以乘坐便利的马车到江陵城内购买各种东西。”

“官府又可以通过收税,把百姓的钱回笼到手中,张大人曾经在报纸上说道,一文钱流通两次,就变成了两文钱,流通四次就变成了八文钱,虽然在下还不明白什么道理,但世上互生互利的事情常有。”

“恐怕,江陵走的就是这条路。”

“百姓服役还有钱拿,自然是乐意的。”李庭芝迟疑了片刻,道:“只是扬州又不像张贵那小子财大气粗,却不知他的那个法子如何使得。”

“大人,在下见过了张大人。”范友信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道:“张大人说了,只要李大人愿意修路,他愿意联合江陵的商人给扬州贷款,而且利息由张大人自己一个人垫付,不用大人费一分钱,算是给大人你祝寿。”

“老夫,老夫实在是赚那小子太多便宜了。”李庭芝有点黯然伤神,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陆秀宗、陆云、郑大世、李冰、李三叔等一行十人,已经离开芝罘半天的路程,为了不被官兵发现,天还没亮他们就已经出发,现在是正午时分,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息,顺便吃点干粮。

“大人,这人都跑哪里去了呢?”陆云还年轻,一路上就数他问题最多,就如他不懂人为什么要住茅屋而不住大屋,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使得这个武艺高强的小后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教育。

“唉,若不是活不不去,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老人要落叶归根,小孩要寻根到底,小陆云,你看一下这一抔泥土,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日月的耕种,才会变得如此肥沃。”

“而如今倒好,鞑子大手一挥,把良田变成牧场,把天堂变为地狱,在下今日也算是看明白了,只要鞑子不死,咱们汉人就没有活路啊。”

“那他们都去了哪里?”陆云大眼睛有几分光芒,看着李三叔,凝重问道。

“还有什么地方好去,不是死去就是鞠躬的活着,天大地大,哪里有他们去的地方。”

“可恶,真可恶。”陆云捏紧了拳头。

“陆云,别嗔怒。”陆秀宗淡淡说道:“天下皆不平之事,你只要做好眼前之事就已经足够了,张大人说过,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就不要挑这么重的胆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等你学好了本领,再去管天下不平之事。”

“是,大人。”陆云坐在一旁,低声不语。

陆秀宗也不管他,知道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现在让他感触一番也好,拿出地图细细看了一会,把李三叔和李冰叫过来,道:“这是沿海,百姓可能会少一些,要不然我们往文登方向走,那里是平地,可能百姓要多一些。”

“正如三叔刚才所说,如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李冰有点担忧问道:“文登向来是宁海州富裕之地,就算是百姓较多,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去养马岛?”

“不去又怎么知道。”

陆秀宗等人改变了方向,不再沿海寻找,向文登走去,一直走了两天,才看到人烟,陆秀宗不由奇怪问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富裕之地?”

李冰迟疑说道:“十几年前,正是如此?只是,只是不知道为何现在人烟稀少。”

陆秀宗苦笑,道:“走吧,既然来到了这里。”

众人看了看天色,将要天黑,若能赶到前面的小村寨,说不定还能够借宿一晚,总比风餐露宿要好很多,难道不是吗?

看到希望,众人快马加鞭,然而当陆秀宗等人来到村落之时,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只见整个村落都变成了废墟,破烂的茅屋,还飘着燃烧之后的青烟,在废墟旁边,在道路旁道,站着麻木的百姓,只有妇孺、老人,而没有任何一个青壮。

“劫匪又来了,反正都活不下去了,咱们跟他们拼了。”一个老头,看到陆秀宗奔驰而来,迅速捡起身边的石头,向陆秀宗扔过去。

陆秀宗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是他是谁?身经百战的将军,只见他在马上一个灵巧的翻身,躲过了飞过来的石头。

陆云是陆秀宗的贴身侍卫,见陆秀宗受到吸尽,刹那间抽出腰间的大刀,大怒:“大胆,敢袭击大人。”

“小鬼,住手。”陆秀宗连忙喊停陆云。

“杀了我吧,老头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看着陆秀宗等人来到跟前,老头闭上了眼睛。

“老爷子,你看一下这是什么?”陆秀宗突然解下身上外面的盔甲,露出的大宋朝特有的盔甲。

“哼,老夫的唯一的一个儿子也给你们抢走了,新妇给你们糟蹋了,你还是杀了老头吧。”老头还是闭住眼睛。

“老爷子,我们是宋军。”陆秀宗一字一顿说道:“我们是大宋朝的士兵。”

“啊。”老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秀宗,不过很快摇头道:“哼,老头还有什么值得你们好骗的,老头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其余的乡亲们躲在哪里了,你们死心吧。”

“老爷子,请再看一样东西。”陆秀宗从背囊后取出一枚官印,庄重说道:“在下乃均州军东路军选锋陆秀宗,这是在下的官印。”

“你们、你们难道真的是王师?”老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秀宗。

“脱。”陆秀宗挥手说道。

“你们,你们真的是王师。”老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嘶声喊道:“大人,请救救在下的儿子。”

“老爷子,快快请起。”陆秀宗扶起老头,道:“你说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解成发出通告,要征集这个村寨的所有壮丁,这怎么可能?于是大伙只好躲了起来,但是地里的活不能不干,有些人最终还是出了山。

想不到文登的士兵突然来到村寨,把所有的壮丁都抓走,并且烧了村寨以示惩罚。

“老爷子,他们有多少人?什么时候离开村寨?”陆秀宗冷冷问道,陆云拉了拉郑大世,示意做好准备,因为他知道陆秀宗开始生气了。

“大概有五十人左右,携带大刀,没有马,离开了大概有两个时辰。”

“陆云,你马上追上去,追上鞑子后不要惊动他们。”见陆云带郑大世离开,陆秀宗扶着老头坐下来,道:“请问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儿性郭,也没有名字。”郭老头感激道:“老头感激大人,只是对方人多,大人万一,万一有所损伤,老头,老头不就是大宋的罪人。”

“有一种人,只要你对他有一点点好,他们就会对你百般的好,这种人就是百姓。”陆秀宗很自然的想起张贵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老人家请放心,再多的鞑子,在下也不放在眼里。”

“老人家还请收拢百姓,等咱们的好消息,今晚咱们若没有回来,你就带着百姓去芝罘,哪里还有我们选锋的士卒,他们会带你离开这里。”

“大人,这是真的吗?”郭老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秀宗。

陆秀宗笑了笑,道:“在下均州节度使张贵张大人部将陆秀宗,还请老人家放心,在下快去快回。”

陆秀宗说完,率领其余数人迅速追赶上去,一路上都留下了陆云的痕迹,李三叔有点担忧问道:“大人,郭老头说他们有将近五十人,我们真要和他们硬碰硬吗?”

“不是我们?是在下和均州军的士卒,你们帮忙压阵。”陆秀宗爽朗的笑了笑:“在下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骑兵优势。”

一个时辰后,陆秀宗终于追上了陆云,陆云连忙迎上来,道:“敌人大概有五十人,都是步卒,想必是掠夺了不少物质,都是大包小包,走得很慢。”

“约莫有一百名壮丁,都被绳子牵着走在前头,不过他们已快到文登城,若文登城内官兵出援,恐怕……”

“哼,怕了吗?”陆秀宗瞪了他一眼,道:“眼看就要天黑了,在下就不相信还有谁敢出来,你跟李三叔、郑大世和李冰大人一起,提着土罐子截住文登方向,若是鞑子敢出来,扔几个土罐子给他们尝试一下。”

“剩下的人都跟在下冲锋。”陆秀宗指着前方,道:“这都是咱们大宋的百姓,都是咱们大宋的家人,在下问你们一句话,你们为什么而战。”

“大人,杀。”一个较为老成的老兵,淡淡说道。

“杀。”陆秀宗抽出大刀,李冰和李三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陆秀宗就率领余下的五人冲了过去。

“跟我来。”陆云再也不看一眼,率领郑大世等人向前方冲过去。

“你们是那个将军的部下,怎么这么不懂事。”领头的官兵还没说完,陆秀宗那闪亮的大刀已割下了他的头颅:“你们欺下瞒上,杀戮百姓,在下是替天行道。”

陆秀宗等人都是杀人的好手,果然,文登的官兵也看出了城下的这番杀戮,还没等他们出门,陆云远远的扔了一个土罐子过去,前方竟然炸开了一个大坑。

对方迟疑了片刻,竟然又躲进了城内。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陆秀宗果然让他们见识了骑兵对步兵的优势,他们刚抢夺回来,思想放松,没有任何反抗,他们身后背着重重的珠宝财物,甚至有些人还拖了羊拉了猪抱了鸡。

惨叫声惊动了走在前面的青壮,这些青壮见有人来救,一下子四散逃跑,陆秀宗连忙喊道:“谁是郭老头的儿子,我们是过来救你们的援兵,你赶紧收拢乡亲,咱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不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年轻的后生吆喝着收拢这些四散逃亡的青壮,他们看到来救的骑兵占有了优势,又看到前方的几个人手执一个坛子,看到刚才如惊雷一般的爆炸,倒是有几分相信是天神下凡来搭救他们,不少人跪下去向陆秀宗他们磕头。

又过了两刻钟,五十个官兵竟然被杀得一个不剩,陆秀宗六人,竟然只有三人受伤。

“在下郭威,敢问大人为什么要救我们。”年轻的后生问道。

他不会相信对方这么好心,以为是两伙人闹矛盾而已,只是刚才听到他喊自己父亲的名字,认为是父亲请来的救兵。

“在下大宋均州节度使张贵部下选锋陆秀宗,你们请跟我走,马上离开这里。”陆秀宗压低声音说道。

“啊”郭威看着陆秀宗不敢说话。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陆秀宗提高声音道:“乡亲们,请跟我们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一个“家”字,大步奔跑起来,陆秀宗他们守护在身后,文登城内的官兵竟然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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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淮左名都(14)

第四十八章淮左名都(14)

秦王嬴政筑高台、置邮亭,故名高邮,别称秦邮,“华夏一邮邑,神州无同类”,此乃高邮也。

高邮离扬州一百多里,这个距离说远也不算远,说近也不算近,即使是马力最好的骏马,也要小半天,然而就是这小半天的距离,给高邮带来了和扬州远远不一样的生活。

虽说高邮原是秦邮,可是鞑子南下之后,道路逐渐荒废,再加上官府刻意废弃,扬州到高邮的官路,早已是满目疮痍。

“大人,扬州十多年不动差役,无非是官府爱护咱们百姓,大人此次征兆百姓修路,这不是坏了咱们的规矩?”高邮县令小心翼翼说道,范友信虽长得一脸和蔼,问题是他身后站的几个士兵,一个个都是牛高马大恨不得杀人的样子。

“高大人,你老人家只需下令便可,其余的事都有在下去做,反正事成之后,也算是大人你的一份功劳,范某绝对不贪图大人的功劳就是了。”

“出了问题,也有范某一力承当。”范友信像是看透了高县令的心:“在下在李大人面前多少还有点分量,这个责任在下担当得起。”

“不敢,不敢,此事对百姓有百利而无一害,小老儿自然是万万不会推搪。”高县令爽快的在通告上盖了章,其实他老人家想说的是:“此时对老夫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这个简单的通告,给平静的高邮扔下了一个巨大的石头。

“什么?太过分了。”一个后生囔囔说道:“朝廷十数年不征差役,老子还以为这是官府对咱们百姓不错,想不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后生,这就是你说的不对了。”一个老头批驳道:“官府征兆差役修路,说到底还是为了方便咱们百姓。”

“我呸,你老人家不用服役,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服役苦,当年陈广王就不会起义了。”后生人说话毫不顾忌。

“这个?”老人家犹疑了片刻,道:“听说扬州李庭芝李大人乃是爱民的好官,之所以征差役,恐怕真是为了咱们百姓。”

两人说话间,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插话问道:“这位老人家,听说高邮的双簧鸭蛋乃世上一绝,因一只蛋内有两个蛋黄,故名。鸭生双黄,是因为这里食料好,鸭体壮,不知可否有这种事?”

“这位客官是外人吧。”老人家再也不管后生,笑道:“邮咸鸭蛋,向来以颜色红而油多而驰名于世。将双黄咸鸭蛋煮熟剖开,蛋白如凝脂白玉,蛋黄似红橘流丹,赏心悦目,别具风味,这才是高邮双黄蛋之所谓闻名啊。”

“哦?”富商大喜,连忙道:“看老人家说得有理,莫不是老人家里正养着高邮鸭,生着高邮双黄蛋?”

“那不用说,老头家里养得鸭子可不少,不是老头说大话,高邮林平乡,就数我老林家里的鸭蛋最好。”

“哼,怎么就只有你老林家了?我平家的双黄蛋什么时候比你家里的差了。”身边的后生显然是认识老林,不服气说了起来:“当年你老林家,还不是因为拜我平家为师,才养出了好鸭,生出了好双黄蛋。”

“这个,你们平家的也不错。”老林尴尬说道。

“哦,不知老爷子和这个小哥家里都有多少鸭子?”富商高兴问道。

“那可就多了。”老林高兴说道:“我老林家里至少有八十只鸭子,其中会生蛋的至少有七十只。”

“我家也差不多。”平小伙也不落空。

“少,可惜,太少了。”富商摇了摇头。

“我老林家里若还少,恐怕林平甚至高邮再也不会比我林家更多的了。”老林不服气说道:“客官若不相信,随便找人问一下,咱们林平乡在高邮,甚至在扬州都是响当当的。”

“这位老人家莫要动气。”富商摇了摇头,道:“老人家样这么多鸭子,平时吃得了吗?”

“唉。”老林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话。

平小伙也叹了一口气,道:“以前留下来的家业,身为儿孙的也不敢抛弃,以前路还好的时候,都是运往江都或扬州,只不过后来路不好走了,也就靠附近百姓照顾。”

“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这些好好的双黄蛋,还会坏掉不少,真是可惜啊。”

“也不满两位,在下是均州黄家商队的扬州分部,早就听说高邮的双黄蛋出名,只是限于道路不好而无奈,前些天听说官府要修路,在下早早就赶了过来。”

“在下打算以五十文一个的价格收购两位家里的双黄蛋,若是三黄还可以把价格提高到一百文。”看到两位吃惊的眼神,富商笑了笑,道:“有多少要多少,不过这都要等到路修好之后,我们商队才能进驻高邮。”

“这位客官,说的可是真话?平常一个鸡蛋,不过十文钱而已,你,可不是忽悠我们吧?”林老头有几分激动。

“这怎么可能。”富商摇了摇头,道:“我们黄家商队最守信用了,而且我们可以预付银钱给两位,只不过两位收了我们黄家的钱之后,就再也不能卖给别家了?”

“两位若是愿意,我们黄家可以和两位签订契约,为两位提供保证,不知两位愿不愿意。”

老林连忙点头,道:“愿意,愿意,我们老林家一天约莫有五十个双黄蛋,等路修通了说不定会更多,不知道客官能不能要这么多?”

“一个月也就是七十五两银子。”富商迅速算了一下,道:“我们黄家商队,可以先预付老人家一百两银子,由官府派人作证,只要你们没有问题就行了。”

“没问题,没问题。”老林说话都有点发抖了。

“那,那我们的平家?”平小伙小声问道?

“要,要。”富商豪爽说道:“要了,也是预付一百两银子,从路修好的那天开始。”

“不过在下说清楚了,”富商严肃说道:“我们黄家最注重的就是东西的好坏,双黄蛋不能超过三天,若是有超过三天的鸭蛋,可别怪我们黄家找你们晦气。”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们老林家的规定写得明明白白,超过三天的双黄蛋,绝对不会再卖给别人。”

“我们平家也一样。”

如林平乡这样的情况,在高邮各地重演。

如高邮界首陈西楼的五香茶干,久负盛誉。界首茶干呈扁圆形,色泽酱红,肉细嫩微黄,颇似鸡肉,清香可口。“陈西楼”商标的五香茶干,更是界首五香茶干的上品,因官府将会修路的消息,买了一个好价钱。

黄家商队,也因为这次机遇,在高邮乃至扬州彻底打响了名声,有闲人考究,这黄家商队的老爷子,竟然是农户出身。

高邮的民壮,早已把自己卖了出去,等到出役的那天,众人兴高采烈的带了干粮来到工地,被那些板着脸的士卒吓了一跳,又看到旁边摆了一个大锅,锅里“咕咕噜噜”的冒着香气。

“都给老子听好了,先过来报名签到,每一个报到的人都可以领到一百文工钱,用餐后给老子好好干,谁若是偷懒,明日给老子滚回家去。”

“大、大人。”一个年轻的后生低声道:“你说咱们服役有一百文钱?”

“每天一百,怎么了,你怀疑老子贪墨你的钱?”小兵脾气不是很好,大声道:“老子一分钱也没贪墨,都是官府给的数。”

“大、大人,不是,不是,小的只是、只是不相信,服役还可以拿银子。”后生得到小兵的确认之后,欢悦的跳了起来。

一些稳重的民壮,早已暗中算账,一天一百文钱,一个月至少就是三两银子,我的妈啊,平常一个月若能够赚几百文钱已是老天爷开恩,现在一个月至少能顶自己几个月的活计,若是知道服役还有饷银,老子当初还推推拖拖干嘛呢。

“我的妈啊?”呻吟声接连响起,众人心中打定主意,让家里的兄弟、婆娘、孩子明天一早过来,肥水可不能流外人田啊。

“只有今日到的人才算,其他的人再过来,老子一点也不稀罕,都给老子听好了,好好干,谁若是偷懒,给老子滚回去。”

小兵说话虽然吓人,可是明眼看到的好处,大伙都高兴得乐了起来。

“喳喳,这粥里还放肉,真是败家啊。”一个稳重的中年人忍不住骂道:“败家啊,馒头里放肉,这个叫做油条吧?老子看到放在油锅里,一大锅油啊,喳喳……”

“赵大哥,您老若是看不惯,还是吃你家婆娘给装的馒头吧?我可是看到你把馒头收了起来。”

“去,去,老而已,快吃完好好干,别丢了咱们林平乡的脸,别到时那个小兵头看到咱们偷懒,找咱们晦气。”

范友信看到路飞速的向前延伸,又看到银子如流水一般,不由有点心慌,然而还不到半个月,来自江陵的十万两银子送到了他手中。

“大人,你说张大人他图的是什么?”副将忍不住问道。

范友信摇了摇头,道:“听说咱们李大人是张大人的救命恩人。”

“就算是自己的爹,也没这么好过。”副将妒忌说道:“在下怎么就没救了这么一个人,听说黄家商队已把高邮各地的特产收了起来,还预付了银子。”

“听说黄家就是靠土特产、山货起家……”

文登的守军虽然不敢追上来,可是远远的吊在身后,像蚊子一样让人讨厌。

“大人,咱们再杀一场可好。”陆云有点高兴,早知道蒙古汉军这么不经打,初时多扔几个土罐子,现在连扔土罐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陆秀宗用马鞭轻轻的敲了敲陆云的头,道:“这些蒙古汉军不冲过来已经够给面子你小子了,你小子就知道杀。”

“这些可是骑兵,虽没有什么经验,可再怎么说也是骑兵,就凭咱们九个人,还想杀别人不成。”

“不知道李三叔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到时把这尾巴割掉,看他们还敢不敢追。”

“看你乱说,还不去看一下百姓怎样了。”

陆秀宗再也不管陆云,吩咐其他士兵好好监视蒙古汉军的动向,自己轻轻踢了踢战马,追上了逃难的百姓。

“咦?郭老爷子,你怎么了?”陆秀宗跳下马,郭威背着他老爹,一步一个踉跄,也难怪郭威疲倦,昨晚走了一个晚上,大伙都累得不轻了。

“大人,不行了,还是扔下老头吧,你们,你们只要把郭威带上,老头就算是死也瞑目了。”郭老头硬是从郭威背后下来,郭威不注意,竟然让郭老头掉到了地上。

“都说什么话。”陆秀宗看了看疲倦不堪的百姓,大声道:“快到了,快到了,只要再坚持半天就可以了。”

“咱们都是死过翻生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坚持下去呢?难道累比死更加可怕吗?”

“他们,”陆秀宗指了指身后的士兵,大声道:“他们也不是铁铸的人,他们其实比我们更加累,他们战斗,他们杀戮,他们守卫在你们身后,他们都可以坚持下来,我们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陆秀宗扶起郭老头,道:“郭老爷子,上马。”

“大人,不行,万万不行啊。”郭老头死死拉住郭威的衣服。

郭威也说道:“大人,我还能背得动。”

“上。”陆秀宗干净利索的把郭老头扶上马,大声道:“乡亲们,跟我走。”

眼泪,扫光了所有的疲倦,一些多愁善感的妇人,早已哭不成泣,口里喃喃念道:“好人呐,好人呐。”

众人又赶了半天路,陆秀宗终于看到了李三叔,于是下令休息半个时辰。

“怎样?”陆秀宗接过陆云递过来的干粮,咬了一口问道:“兄弟们都过来了吗?”

“都过来了。”李三叔笑道:“兄弟们恐怕都憋坏了,都嚷嚷吵着过来,连朱老三也过来了,若不是岛上还有唐全稳重一些,在下也只有留在岛上了。”

“这帮小子,一天不打仗就觉得不爽。”陆秀宗苦笑,转头问道:“李冰,你是否还记得,再往前不远的地方,像是有一个大峡谷,咱们就在哪里设伏,割断这条尾巴。”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陆秀宗真想安排,陆云有点慌张的跑上来,道:“后面的蒙古汉军见我们不走了,他们像是要冲上来了。”

“呵呵,胆子还真不小。”陆秀宗笑了笑:“你先过去扔土罐子,等兄弟们过来,再好好伺候这些人。”

听到可以扔土罐子,陆云乐坏了,大声道:“郑大世力气大,也让他扔几个。”

“每人都扔。”陆秀宗道:“这些蒙古汉军跟在下走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还想赚我们的便宜,不送他们一点礼物,看来他们还真不知道一个死字怎样写。”

“嘭”、“嘭”、“嘭”接二连三的响起,看到前锋东倒西歪,文登的县令解虎气得二佛升天。

“弟兄们,他们就只有这三板斧,现在没有了,都给老子上,杀光这些土匪,解大帅说过,杀一个土匪可赏银十两。”

还真如他们的解县令所说,那些土匪的法术响过之后,再也没有了,听到是十两的赏赐,那就冲吧。

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到跟前,一股整齐的骑兵奔跑的声音响起,陆秀宗带着憋着一股气的均州军第二指挥三百人,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过,解虎率领的不过是地方军,杀伤力让人不敢恭维。

解虎倒是一个聪明人,带头跑路,剩余的蒙古汉军纷纷举手投降,陆秀宗想了一下,反正自己现在缺劳力,也就来一个不杀俘虏。

解虎好不容易逃回文登县城,愣了好一会,大声道:“师爷,师爷,赶紧上书大帅,说宁海州的土匪又出来了。”

“大人,”师爷小心说道:“解大人就是因为土匪的事和董家相持,这事若是传出去,恐怕解大帅会为难你。”

“说不定还会为了保密……”

“这个,那怎么办呢?又死伤了这么多兄弟。”解成明白了师爷的意思,自己的族人大舅,绝对不会让这事暴露出去,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乱民。”师爷冷冷笑道:“乱民造反,大人为了平叛,冒着生死……”,

“好,就这样写,就这样写,乱民嘛,多得很,多得很。”解虎高兴说道。

师爷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乱民也不多了。”

“咱们宁海州,有三分一被划为蒙古的牧场,剩余三分一,百姓逃亡过半。”

“哼,县城里怎么还有这么多。”解虎瞪了师爷一眼,道:“这些人还不是仗着自己有钱,以为逃到县城就无事。”

“给老子查,没有官府通牒的都给老子抓起来。”

“大人,这些人可不能得罪。”师爷小声说道:“能逃到县城的,莫不是有几分关系,大人得罪这些人无所谓,只是他们身后的人……”。.。

无错打,【..】==

第四十九章 淮左名都(15)

第四十九章淮左名都(15)

天,朦胧之中,黑夜仿佛给大地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老林家,是林平乡数一数二的大屋,其实这所谓的大屋,也不过是三进房子,老林就住在房子最里的房间。

“老爷,天还没亮,你怎么又开始折腾了。”林夫人虽已年过四旬,但是也别有一番成熟的滋味,昨天老林入夜之后就辗转反复,怎么也睡不着,林夫人只有使出全身解数,把老林同志服侍到半宿,可怜老林已年过五十,哪里经得起林夫人如狼似虎的折腾,总算是睡了过去。

“夫人,今天不是扬州到高邮的官道开通了吗?他们黄家的商队昨天就驻进了乡里的驿站,老夫这不是想赶早,把双黄蛋买一个好价格。”

“这双黄蛋的价格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林夫人嗔怒道:“再怎么早,还不是那个价格。”

“夫人,那可不一样,咱们林家的双黄蛋,在高邮之所以出名,不仅仅是咱们的双黄蛋好,还有就是我们家的双黄蛋,赶的就是一个时间,咱们早点送过去,黄家买的鸡蛋就新鲜几分。”老林认真说道:“黄家的生意好了,咱们林家的双黄蛋就不愁销路了。”

“行了,奴家说不过你。”林夫人只好伺候老林起床,然后把小儿子叫醒,让他赶紧把昨天和前天的双黄蛋准备好,不买三天蛋,这是他们老林家数十年来的规矩。

“爹爹,大前天剩下来还有十几个,这几天天气好,我看没有什么影响。”小林低声说道。

“啪。”老林大巴掌刮过去,怒道:“要爹爹给你说多少次?三天,三天是我们老林家双黄蛋的底线,超过了三天的双黄蛋,一定不能出售。”

“他们又看不出。”小林不服气说道:“为什么我们老林家养这么多鸭子,生这么多鸭蛋,为什么我们就只能吃那些卖不完的双黄蛋,孩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老林默然,苦笑道:“今天过后,咱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老林最终没有带那些卖不完的双黄蛋,小林也不再说话,挑着双黄蛋跟在年老的父亲身后,大哥从小就梦想军伍生活,等他十八岁那天,偷偷的跑了出去,第二年写信回来,说已在扬州从军,让爹爹不要担心,这些年偶尔才来了一封信,也不知道现在是生还是死。

二哥从小就读书,前两年听说去了均州书院求学,这两年也没见回来,但是书信不少,书信中说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那个地方充满了友善,充满了和平,生活富裕,百姓富庶,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父亲年老,家里就只有自己一个壮丁,十几年前,家里还能养几个佃户,现在连佃户也养不起了。

“爹爹。”走到半路,小林忍不住说道:“孩儿,孩儿想去均州看一下二哥。”

老林愣了一下,却不说话,脚步有点踉跄,连这个最年轻的小儿子,难道也要离开自己?

又走了一会,老林实在忍不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小林迟疑了片刻,道:“还不知道,只是问一下爹爹,爹爹若同意就去,若不同意,不同意……。”

“嗯。”老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这个最小的儿子最孝顺了,平日地里的话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干活,还有八十多只鸭子,这可是一份不轻松的活,自己年老了,夫人虽然还年轻一些,可是从小就不干活,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可怜小儿子从小就下地帮忙干活,大哥不孝顺,早早离开了家,二哥一心只读圣贤书,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辛苦了他,想到这里,老林忍不住说道:“爹爹现在也有了点闲钱,本来想多养几只鸭子,不过兴儿若是想去均州,爹爹就请一两个人乡里帮忙,反正也不差那点钱。”

“爹爹,孩儿不孝。”林兴抱歉说道。

到了驿站,天刚放亮,然而黄家的商铺前已有一两人在等候,老林仔细看了一下,收购的都是高邮各地的特产。

黄家那个富商,正在招呼众人,见到老林,亲自迎出来:“林老爷子,早啊。”

“还好,还好。”老林笑了笑,道:“这是在下小儿子。”

“林小哥,一路辛苦了。”富商礼貌十足,把两人迎进驿站里面,随后有一个妇人接过林兴的双黄蛋。

“那就开始了。”富商问道,果然是生意人,礼仪虽足,但却不浪费时间。

“行,不耽搁老爷的时间。”老林笑了笑。

不一会儿,妇人轻声道:“一品双黄蛋172个,一品三黄蛋8个,极品双黄蛋3个,极品双黄蛋1个。”

“一品双黄蛋50文一个,一品三黄但100文一个,极品双黄蛋100文一个,极品三黄蛋300文一个,刚好是十两银子,还请掌柜核实。”

“行了,行了。”黄掌柜笑了笑,道:“林老爷子不错,都是一品以上,这些鸭蛋我们都要了,还望日后林老爷子保证这样以上的质量。”

“这是十两银子。”黄掌柜拿出一锭银子,交到黄掌柜手上,认真道:“林老爷子果然是守信之人,那一百两银子算是老夫借给林老爷子扩大规模之用,等到林老爷子有了钱再归还我黄家商队便可。”

老林自然感激万分,就连林兴也暗中赞叹,想起二哥在信中说起黄家商队的发家史,果然是守信之人。

等两人走出驿站,发现平家也来了人,平小伙也是亲自带队,带着他的娘子一起,老林得了银子,心中欢喜,见了平小伙,笑道:“平小哥来得也很早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平小伙也好生还礼:“林老爷子这不是更早吗?”

老林一天赚了十两银子,想起终于可以大方请乡里帮忙,心中也高兴了很多。

“咦,爹爹。”林兴拉了拉老林,惊奇说道:“那,那不是马车。”

“马车有什么奇怪的?”老林摇了摇头,想当年自己家里富裕之时,也是有马车伺候,想不到这个出生最迟的小儿子,竟然连看到马车也大惊小怪的了。

“爹爹,不是,你看马车还写着一个牌子呢?”林兴兴致勃勃的拉住老林,道:“爹爹看到了没有?高邮到扬州,每人一百文钱,早发夕归,概不误时。”

“哦?”老林看去,果然看到一辆新净的马车,上面还挂着一个牌子:王王氏马车行。

“莫非是王氏马车行的扬州分行。”看到爹爹疑惑的看了自己一眼,林兴高兴说道:“二哥信中说过,这王氏马车行是均州军退役士卒王磊所开,想不到竟然来到了扬州。”

“那就是说这马车行应该信得过。”老林问道。

林兴点了点头,道:“二哥来信经常说道呢,应该还好。”

“爹爹,要不咱们也去一趟扬州。”林兴看老林若有所思,哀求问道:“孩儿从小到大没去过扬州呢?”

“再说娘亲有好些年没换衣服了,娘亲为了咱们也苦了这么多年。”

说到夫人,老林倒是心软了,要知道林夫人乃是扬州的世家女儿,要不是当初自己家里也有几分光鲜,她怎么也不会嫁到高邮。

想不到过了几年,自家就开始破落,在家里原是大小姐的林夫人,也不得不亲自下厨、把三个娃娃拉扯大,还真不容易。这时马车上的车把子大声吆喝:“乡亲们,最后两个位置,高邮到扬州,早发夕归,再迟就要等明天了。”

“我们两个人。”老林和平小伙一起开口。

车把子为难的看着两人,不好意思说道:“两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只有两个位置了。”

“林老爷,还是你们先去吧。”正当老林卷起袖子准备和平小伙争辩时,平小伙笑道:“我们明天去也可以,再说我们今天还有点事,其实是走不开。”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老林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平小伙笑了笑,道:“没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林老爷就别谦了。”

老林道了谢,和林兴上了马车,马车只有六个位置,乡里乡亲都认识,老林都打了招呼,最后聊了一会,发现每人收入都不错。

这是特制的马车,由于位置少了很多,跑起来要快很多,而且马车装了四个轮子,也增加的稳定性。

路修得很好,每一段路都用大锤认真敲打过,吃不完的饭菜给服役的民壮增加了不少力气,一百文一天的饷银,压得他们心慌沉重,拼命的干活才能让他们拿银子拿得更加安心。

马车很稳,跑起来虽然快,但马车上的人竟然没有半分不舒服。老林也安下心来,据说车把子也是均州军的退役士卒,都是战场上实打实出来的骑兵,赶马车只不过是他们的小把戏而已。

等老林安下心来,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林兴手中拿着一份报纸,正有滋有味的看着呢?

“扬州日报?”老林忍不住凑过头,报纸上四个大字看起来非常舒服。

“爹爹,二哥信中说得所有店铺,在扬州都已开了分店呢?咱们去看一下好吗?”林兴挥了挥手中的报纸,道:“这是扬州日报,第一期。孩儿要留起来,等日后二哥回来,让二哥也看一下,这扬州日报其实要比他们那里的好。”

“好,好,今天都听你的。”老林不由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十两银子,仿佛是看到的光明的道路。

一百多里路,马车竟然只用了两个时辰,到了扬州才是巳时,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乡亲们,记得申时准时回来坐车,这里是扬州的葛氏裁缝店,如果不认识路,问一下乡亲百姓卫国公广场便可。”

众人自然答应,记住车把子的话,老林看了一下,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份扬州日报。

“爹爹,咱们先去给娘亲买一件好看的衣服?”林兴笑了笑,道:“凭借扬州日报,葛氏裁缝店还可以打六折呢?”

“哦?”老林也高兴起来,两人刚到门口,看到几个穿着朴实但好看的小娘子迎上来,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两位客官请往里面走,今日是扬州葛氏裁缝店开店之日,凭借扬州日报的优惠卷,还可以打六折优惠呢?”

葛氏裁缝店请小娘子当伙计,老林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看到这些小娘子彬彬有礼,说话悦耳,很快便习惯起来。

林兴扬了扬手中的报纸,道:“有呢,有呢。”

葛氏裁缝店很大,里面竟然还要分几个区域,林兴看了一下,有夫人装、有老爷装,又有一般民壮等,反正应有尽有。

“兴儿,那个小娘子身上穿的衣服怎样?”老林心中念了一句非礼勿视。

“好,好看。”林兴也觉得眼前一亮,只见一个小娘子穿着一袭素色的裙子,裙子上仅是绣了几只鹧鸪,但总体看起来却显得高贵大方。

“那、那就买那一件可好。”老林询问:“就是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林兴鼓起勇气,走到那个小娘子身边,拱手道:“请问夫人,这裙子、这裙子。”

小娘子盈盈笑了笑,道:“在下姓朱,人叫朱娘子,是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的掌柜。”

“这裙子小店就有,也不贵,仅需700文银子,奴家看小哥手中还拿着报纸,六折之后只需要420文钱,这都是棉布,穿起来可舒服了。”

林兴尴尬的道了谢,回到老林身边,低声道:“人家是这里的掌柜呢?这裙子只需420文,听说全部是棉布,穿起来很舒服呢?”

“喳喳,这么贵啊。”老林有点舍不得,干一天活,就算是服役修路这样的好工,还要四天多呢?

“爹爹,这还是打了折扣呢?”林兴不满说道:“这裙子娘亲穿起来绝对好看。”

“再说,这银子也不过是8个双黄蛋,4个三黄蛋的价格。”

老林拍了拍头,笑道:“你看爹爹都迷糊了,不贵,不贵。”

“对了,兴儿,咱们也挑一件,穿好一些,咱们两人今天也好好放松一天。”

“爹爹。”林芝一脸期望的看着老林。

“买。”老林果断说道。

两人精挑细选,选了三件衣服,算下来还不到一两银子,老林虽有几分心痛,但想到这也不过是20个双黄蛋的价格,心中又平衡起来。

两人走出葛氏裁缝店,又看到了一家铁器铺,上面几个大字写道:均州铁器铺扬州分店。

“爹爹,家里农具不好用了,咱们去看一下。”林兴说道。

老林知道林兴向来负责家里的农活,点了点头,道:“这事兴儿做主。”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个高大的汉子迎了出来:“两位客官,均州铁器铺扬州分店应有尽有,质量绝对有保证,两位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林兴看了几样,都非常满意,伙计一边说道:“均州铁器铺,用的绝对是好铁,而且还保管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有损失,还可以拿过来换。”

“看到了没有?”伙计指着铁器上的一个标志,道:“这就是咱们店里的标志。”

两人一听,更是放了几百个心,平素用不得的铁器,也多买了一些回去,等两人走出门外,林兴身上已经多了一个大箩筐。

“这次爹爹可是出了大血,一共用了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啊。”老林囔囔说道。

“爹爹,用了三两,咱们还有六两呢?”林兴比老头看得开。

“唉,说得也是。”老林也点了点头。

“咦?那不是均州的柴火店,二哥说过,均州柴火店出了一种蜂窝煤,用起来非常方便,烧饭不冒烟,以后娘亲烧饭就舒服了,而且一点也不贵,怎么在扬州也开了店铺。”

“那去。”老林只好叹气,林兴对均州生活的向往老林是知道的,而且他也很想看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二哥不肯回来。

“这就是蜂窝煤?”林兴惊奇问道:“听说还有专门的炉灶。”

“那是当然,我们均州蜂窝煤可是最好用的,有专门的炉灶,绝对安全方便。请问两位客官是哪里人?”

“哦?我们是高邮林平乡。”林兴仔细看着这所谓的专门配对的炉灶,蛮有兴趣。

“高邮,”掌柜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哦,高邮今日刚通路,我们有专门送货上门,只要两位下了单子,我们就会送到府上,到时两位客官再给钱便可。”

两人不由高兴起来,算了一下,竟然又需要一两银子。

走出店门口,老林看到一队穿着整齐的后生走来走去,嘴里还大声说道:“新鲜高邮双黄蛋,刚刚到,吃新鲜,请到黄家酒馆。”

听到吃的,老林肚子不由自主咕噜的响了起来,好奇问道:“这高邮双黄蛋是否就是从高邮运过来?”

“那是当然,黄家的商队刚到货,第一时间就送到了这里,绝对的货真价实。”其中一个后生说道。

“那,你们黄家酒馆在哪里呢?”林兴好奇问道,想不到高邮的双黄蛋竟然已经来到了扬州,看来黄家商队还真有自豪的地方。

“这位客官,就在你们眼前。”

林兴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巨大的牌子,写着四个大字:黄家酒馆。

“兴儿,走,咱们去见识一下。”花一两银子觉得心痛,花二两银子觉得心痛,花上三五两银子就觉得自然了。

两人到了酒馆,看到一楼摆了不少精致的桌子,一个小娘子赶紧迎上来,把两人引导到其中一个位置,拿出一张纸递给林兴,柔声道:“两位客官可识字?这是咱们黄家酒馆的菜谱,对了,还有新鲜到货的双黄蛋。”

林兴看了一下,一些寻常的菜也不算贵,最后问道:“请问这双黄蛋是多少钱?”

小娘子轻声道:“目前只有水云蛋,只需要两百文一个。”

“什么,两百文”林兴差点跳了起来,五十文一只的双黄蛋,竟然卖到了两百文。

“这位客官,两百文不算贵了。”小娘子也不生气,道:“新鲜的双黄蛋,从高邮快马运到扬州,其中又有不损坏和破烂,到了扬州后马上送到后厨。”

“再说这水云蛋可不简单,需要各种材料,仅其中工序就有十二道之多,这绝对是我们黄家酒馆的独创,别的地方想吃还吃不上呢?”

“那,那给我们来两个。”林兴咬了咬牙,狠狠说道,仿佛是对五十文变成二百文愤愤不平。

“好咧。两位客官请稍等。”。.。

无错打,【..】==

第五十章 淮左名都(16)

第五十章淮左名都

老林和儿子林兴两人,吃过了黄家酒馆的水云蛋,发现两百文钱一个的水云蛋,其实并不算贵,只因为这两百文一个的水云蛋,比他们平常吃的双黄蛋要好吃不知道多少。

“哎呀,他们赚一个小钱也不容易啊。”林兴抹了抹嘴,顺便打了一个嗝,刚才一顿饭下来,两爷子吃得欢,林兴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吃过这这么好吃的饭菜。

“这小钱,还真该他们赚。”老林虽有一段享乐的日子,不过竟然不知道双黄蛋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十二道工序啊,十二道工序啊,再说从高邮到扬州,还真不容易,这钱该他们赚啊。”

“哎呀,爹爹,咱们该回去了。”两人酒足饭饱,思维也迟钝了不少,林兴看了看天色,大吃一惊。

俩人赶紧赶慢回到葛氏裁缝店门口,发现马车已缓缓走动,林兴赶紧加快脚步,一边大喊:“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还没上车呢?”

然而裁缝店附近人太多了,杂音更大,林兴大声喊小声叫,车把子就是没听到,马车还是缓缓向前,老林看得心慌,也拼了老命叫了起来。

正当林兴以为没有希望之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林芝大喜,一把拉住老林就冲过去。

“爹爹。”马车后突然跳出一个人,一边大声喊,一边向着林兴俩人冲过去:“爹爹,三弟。”

老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连林兴也惊呆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是自己的二哥林云还有谁?

两年前,林云义无反顾离开高邮,前往那个陌生的地方,当林兴和老林俩人都以为林云不会再回来时,林云却出现了。

“爹爹,三弟,真是你们啊。”一个身形匀称的后生,“噗通”一声跪在老林跟前:“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真是云儿吗?”林云自幼熟读诗书,老林对他的期望很大,也多偏向这个文雅的儿子,然而他两年前的离去,伤透了老林的心,老林还以为自己见到林云时会打他、骂他,然而真等到了见到的这一刻,竟然只有泪水,浑浊的泪水如珠子一般“哇啦啦”的流了下来。

“爹爹,我是云儿啊,三弟,我是二哥啊,你赶紧跟爹爹说一下话。”林云抱住老林的双脚,见老林不说话,有点慌张,他在均州两年,经历了不少,又学了不少手艺,知道人大喜大悲有时候会造成精神失常。

林兴毕竟常年伴随在老林身边,附耳大声喊道:“爹爹,是二哥,是二哥林云回来了。”

“儿啊,爹爹想你想得好苦啊。”老林突然大哭起来,大哥林峰早年离家出走,老林又把希望寄托在林云身上,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直到车把子过来把他们叫醒,三人才发现自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有心肠善良之人,早已哭得泪流满面。林云毕竟人,脸皮要薄很多,扶起老林,道:“爹爹,先回家。”

“你,你这是要回家吗?”老林总算是回过神,紧张的拉住林云的手,说话也有些颤抖。

“嗯,孩儿不孝,让爹爹惦记了,孩儿这次回来另有打算,以后可能都不走了。”林云肯定说道。

“真、真不走了。”老林不敢相信的看着林云,仿佛怕他有从自己眼里消失,几年不见,林云没有了当年那病态的苍白,脸色红润,身体看起来也非常结实。

“爹爹,孩儿可能真不走了。”林云犹疑了片刻,道:“孩儿、孩儿这次回来,是有事情,若没有特殊情况,还要留下来。”

“你小子,能留下来就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老林鼻子有点酸,眼泪又要留下来:“不要你要答应爹爹,以后若要离开,要跟爹爹说,爹爹也不见得就是不讲理。”

“爹爹,孩儿不孝,让爹爹担心了。”林云呜咽说道:“孩儿在均州,也是无时无刻想起爹爹的。”

一般的林兴,终于忍不住问道:“二、二哥,那均州,二哥不回均州了吗?”

“均州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地方。”林云昂头骄傲说道:“不过,再好的地方,都是可以复制,孩儿这次回来,就是要把高邮变成另一个均州。”

老林哪里还管得多少个均州,只要林云回到自己身边,哪怕是一年、半年、一个月甚至是一天,老林都高兴的。此时,身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了一声:“爹爹,奴家王瑛,是林云哥哥的娘子。”

老林大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身边站在一个高挑但打扮利索的小娘子,小娘子长得非常乖巧,脸带微笑,正对老林拱手行礼。

“爹爹,王瑛是孩儿的媳妇,我们已在均州成亲。”林云看着老林吃惊的眼神,连忙道:“爹爹,不如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你小子,回去再找你算账。”老林话里虽严肃,不过却带着几分欢喜,谁说婚姻大事父母之言,这小子偷偷成亲,恐怕是另有说话,也只好压低这个念头。

众人回到马车,却发现这马车根本不是之前自己乘坐的那辆马车,但是款式跟早上乘坐的马车一个样子,车把子是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人,把老林扶上马车,又吩咐老林坐好。

林云道了声谢,连忙跟父亲解释道:“爹爹,这是均州军士卒青狐,送孩儿回高邮。”

听到是均州士卒,老林不敢问,林兴也奇怪的看着这个叫做青狐的士卒,看他是否有什么好奇之处。

四人坐好,林云也把这两年在均州的事详细给两人说了一遍,说到自己跟王瑛的事,却掩饰一句带过,最后说道:“这次孩儿回高邮,是奉命回来创办新式书院,在下已得到了扬州李大人的同意,只等回到高邮后马上开始。”

“这个,什么叫做新式书院。”老林好奇问了一句。

林云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跟以前差不多,这次孩儿回乡创立书院之事,到时还要麻烦爹爹帮忙呢?”

“爹爹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只要你小子以后不离开高邮,至少,至少不要不吭一声就走,老爹就是脱了这层皮也要帮忙。”

“创办书院需要地方。”林云沉思片刻说道:“任务很紧急,九月份就要开始教学,孩儿手中虽然有钱,但是却来不及修建书院。”

“所以孩儿打算借祠堂用一下,当临时的书院,只等书院修好之后,就可以搬出去。”

“这个问题倒不大。”老林迟疑片刻说道:“不过还要跟族里商量一下。”

等众人回到林家,林夫人早已担心得快要疯掉,只是她很少出门,勉强到驿站问了一下,那里的人说老林和林兴去了扬州。

好吧,去了扬州就去了扬州,只可惜一直到天黑也不见回来,又不见有信,慌张得不知所措,老林再不回来,估计林夫人都要上吊了。

一家人免不了又哭哭啼啼,林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取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早已高兴得把老林丢在脑后,又脱下手中的家传玉镯,说什么也要送给自己的媳妇。

一家人算是其乐融融,等夜里入睡,老林知道理亏,拿出衣服讨好的递给林夫人,道:“夫人,这是给你的衣服。”

“谁稀罕了。”林夫人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高兴的接过衣服,嗔怒道:“这衣服做工精细,恐怕又花了不少钱吧?”

“你啊,就是乱花钱,咱们这好不容易好转了一点,现在云儿又回来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得很呢?”

“不贵,不贵,才四百多文钱,买料子也不够,老夫和三儿也买了一件,还没征得夫人同意呢?”老林嬉皮笑脸说道。

“老爷,奴家觉得云儿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林夫人突然说道。

看到老林皱了皱眉头,林夫人问道:“云儿从小听话,这次竟然带了一个媳妇回来,而且两年不见,你有没有发现云儿说话谈吐都和以前不同。”

“就是,就是,云儿从小读圣贤书,沉默寡言不多说话,但是这次回来,不过能言狡辩,说话还头头是道。”

“而且,云儿的身体看起来也好了很多,走路虎虎生威,说话中气十足,这两年不见,云儿还真是变化不小。”

“可是,云儿毕竟回来了,夫人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呢?”老林迟疑了片刻,道:“不但回来,还取了媳妇,应该不会乱跑了吧?”

“希望如此。”林夫人抱着新买的衣服,逐渐沉睡过去。

次日,老林带林云去了祠堂,一来是给先人上一支香,告诉先人自己回来,二来看一下祠堂的情况,看能否赶上九月开学之用。

“还好,找人修葺一下便可。”林云笑了笑,总算是松下一口气,老林又带林云走访了族里几个老人家,大家听到开书院这件好事,自然也不反对,再加上林云又愿意出钱修葺祠堂,大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云先是让老林找人修葺了祠堂,然后再贴出公告,言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之学子,皆可到书院求学,不收一文钱。

而让老林奇怪的是,通告还说了十五岁以上的百姓,也可以天黑之后来到祠堂,他们晚上也开办什么夜课。

到了九月一日,书院准时开课,除了林云和他的媳妇王瑛之外,又有几个年轻的后生来到高邮林平乡,这样一来林家的房子倒是住得满满的。

林家也算是半个耕读世家,老林对林云的事也是一力支持,林兴看在眼里,也高兴得很,偶尔听一下二哥说说均州的事,才发现那是一个创业的年代,那个一个充满了激情的地方,到了晚上,也像还没有识字的乡亲一般,乖乖的坐在祠堂听二哥教学。

二哥懂的事情真多,还懂得北方鞑子的事,说起鞑子杀人放火之事更是咬牙切齿,乡亲们也会被二哥说得满腔怒火,有时候还齐声大骂鞑子的凶残。

今年注定了是林家的福气,天一大早,老林和林兴刚把双黄蛋送到驿站,一队约莫十人的骑兵迅速经过,往林平乡方向奔驰而去。

老林觉得奇怪,问道:“兴儿,你看到了吗?这些人怎么都往林平乡去?”

林兴高兴道:“这都是精锐的骑兵,身上的盔甲可威武了,林平乡只是一个小地方,恐怕他们是经过而已。”

“哦。”老林看到骑兵的背影,不由想起大儿子,有点伤感说道:“若是林峰回来就好。”

“爹爹,”林兴坚定说道:“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都十几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老林揉了揉眼睛,道:“走吧,回去还有事要做呢?今天又买了七两多银子,回去还是要请人帮忙才行。”

等两人回到林家,发现刚才经过身边的那一队骑兵所骑的战马竟然就在门口,老林突然慌张起来,双脚也不停发抖,难道真让自己刚才说对了?难道这真是那个等了十几年的消息?

“三儿,你,你进去看一下,看一下。”老林扶住门口,全身开始发抖。

“爹爹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林兴双脚也有点颤抖,说话也有些结巴,大哥在他心中的印象很淡,他还在哇哇学语时,大哥已离开家乡,随后几年,等他长大成人,再也没有大哥的消息。

“三弟,三弟,你终于回来了。”二哥林云看到林兴闪闪缩缩的声音,大声喊道:“快过来,快过来看一下是谁回来了。”

林兴赶紧快步走进大堂,只见一个三十来岁身穿盔甲的汉子坐在娘亲身边,这人脸色粗糙,高大威猛,双目炯炯有神,好一个威武的小将。

“三弟,真的是你吗?”汉子大叫一声站起来,身体高大,身上的盔甲当当作响。

“大、大哥。”林兴有点拘谨叫了一声,林峰呵呵大笑,双手突然抱着林云转了一圈:“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大伙不由笑了笑,林峰身材高大,足足比林兴高了一个头,转了一圈,把林峰转得头也晕了。

“大、大哥,爹爹还外面呢?”林兴好不容易抽空说了一句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气。

“爹爹。”林峰大叫一声,迅速放下林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林跟前。

“噗通”一声,地上扬起了一股灰尘,“咚咚”几个响头,地上乱成一遍。

“大儿、我的大儿啊。”纵使老林刚经过了不久前林云的回归,此刻也是泪流满面,十几年不见的大儿,竟然回来了。

林家也不知道哪里来得福气,不辞而别两年的二儿回来了,失踪了十几年的大儿竟然也回来。林夫人赶紧吩咐林兴和他准备饭菜。

“爹爹,孩儿,孩儿不孝,终于回到家了。”林峰挠了挠头:“这些年,孩儿蛮想爹爹的。”

老林知道大儿从小就是一条筋,说话直来直去,做事也认定了理,他要从军就从军,无论自己当年说破了嘴巴,他还是从了军。

“大儿,这些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老林看着林峰脸上的伤疤,眼泪又禁不住要流下来。

“奶奶的,当初孩儿要从军,可是没有人要,孩儿知道襄樊要打仗,就跑到襄樊,可是还是没有人要,孩儿不甘心,就住在襄樊。”

“后来张大人在襄樊发起战役打鞑子,动员百姓参战,孩儿就在那个时候才从了军,孩儿那次可杀了不少鞑子。”

“后来张大人见孩儿长得高大有力,又把孩儿调到身边,当贴身侍卫。”

“孩儿跟张大人出生入死,又读了书,才依稀想起家里的事。”林峰尴尬的挠了挠头,道:“不久前大人派人回高邮,他又知道孩儿是高邮人,于是就把在下派了回来。”

“大哥,你说你是张大人亲自派过来高邮的?”林云突然插话问道。

“二弟,正是这样,大哥不想离开张大人,可是张大人让我一定要回高邮,说高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日后鞑子大军若南下,高邮就是抗击鞑子的地方之一。”

“可是,你也知道大哥,让大哥冲锋杀人还可以,可是让大哥招兵买马那怎么可能?”林峰尴尬的笑了笑。

林云有点激动的看着林峰,突然问道:“那,那大人不派人过来帮忙吗?”

“怎么不派。”林峰指着身份的小兵,道:“他们都是你大哥我的部下呢?大哥现在也是军中的大将军了。”

林兴看了一眼,都是牛高马大的大兵,真是有什么样的将军就有什么样的小兵,不由苦笑,问道:“就是这些人吗?”

“哦?”林峰突然拍了拍头颅,道:“大人还说了,杜大人会另外派人过来高邮协助,可是我还没找到。”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林云突然说道。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首词林峰被张贵逼得背得熟悉,竟然脱口而出。

“你就是大旗。”林云看着林峰苦笑:“张大人身边的双煞,张大人竟然舍得派你回来?”

“你是,你是杜大人派过来的李希?你不是姓林吗?”林峰也就是大旗,看着自己的二弟李希,挠头不知所从。

“大哥,你又何曾是姓大。”李希看着林峰,苦笑道:“二弟是杜大人的兵,杜大人为了我们离开奎祀军后可以正常生活,让我们都用假名,二弟也就改名李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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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淮左名都(17)

第五十一章淮左名都(17)

老林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家,家里竟然出了两个从军之人,按照他们的说法,一个是明里的军人,一个是暗里的军人。

二儿林云还算正常,而且给林家取了一门媳妇,但每次想到林峰那一面锋利的大盾,老林心中就起毛,大儿十几年前固执的模样已渐渐远去,留下来的是现在的凶神恶煞,即使他好生说话,但是巨大的嗓门依然会把老林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他心中不住的念着这是自己的大儿,这是自己的儿子,可是一看到林峰脸上的伤疤,他还是禁不住害怕,想起大儿冲锋陷阵,他又觉得担忧,自己一辈子安分守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林夫人虽是后娘,可是比起老林这个亲爹来说,却从容得多。林峰虽是固执,还是张贵亲自指派的一方将领,可是在林夫人面前,却唯唯诺诺,因为林夫人在给他说一件让他非常害怕的事。

“大旗,”林夫人还是觉得大旗这个适合林峰,高高大大的像一面旗帜,不是大旗是什么:“以前你身在外,娘亲是管不了你,现在你回到家里,可最终却是要听爹爹娘亲的话。”

“那是当然,娘亲这些年照顾爹爹吃了不少苦,大儿肯定要听娘亲的话。”大旗拍胸口保证,完全没有看到林夫人嘴角的微笑。

“你今年都三十四岁了吧?”林夫人柔声说道,仿佛是要把林峰引入万丈深渊。

“这个,”大旗挠了挠脑门,摇头道:“这个要问爹爹,爹爹,我是不是三十四岁了?我有这么老吗?”

“你,你小子。”老林赶紧吸了一口气,免得自己动怒:“你离家出走的那年已是二十岁,十四年过去了,你不是三十四又是多少岁?”

“爹爹莫要生气,我就是三十四岁。”大旗没心没肺笑了笑,自言自语咕噜道:“奶奶的,都三十四岁。”

“你……”

看到老林要生气,林夫人连忙拉住老林,笑道:“大旗你三十四岁了,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这个,应该也不算大吧?”大旗不服气说道:“听说李庭芝李大人都将近六十了,爹爹还不是过了五十岁?就连张大人,他老人家不说,可是俺也知道他比我小不了多少。”

“混小子。”老林一把火快要燃烧起来。

“老爷,你先出去一下,奴家有事跟大旗说。”林夫人赶紧把老林撵出去,笑道:“大旗啊,你爹爹跟你这个年纪时,你都不小了,就连林云怕也是出世了。”

“嘿嘿。”大旗笑了笑。

“大旗啊,娘亲虽不是你的亲娘,可是却把你当亲儿子看。”林夫人皱了皱眉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二弟不都结了婚吗?所以娘亲为你寻了一门亲事。”

看大旗傻乎乎的,林夫人有点生气,不过想到大旗的天生淳朴,无奈笑道:“平家的妹子,今年年纪也不小了,大旗若是喜欢,娘亲就找人过去帮你做媒。”

“虽说平家是我们林家的恩家,可如今你跟云儿都出了人头地,咱家也不像往日了,凭咱家的地位,也算是配得起平家那个丫头了。”

“娘亲,是要娶亲吗?”大旗摇了摇头,道:“张大人说,婚姻要自由,二弟就是听了张大人的话,才私自取了媳妇,我也要跟二弟一样,找到自己喜欢的媳妇。”

“你,”林夫人真被气得不轻,问道:“婚姻自由?你们张大人还真敢说,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言。”

“那二弟又不要?”大旗委屈的看着林夫人,道:“二弟当初在均州,也不请我喝一杯喜酒。”

“混小子,你能像你二弟吗?他是文武双全,口甜舌滑,自然不愁媳妇,你老大粗的,谁敢看上你?”不知什么时候,老林又绕了回来。

“我也是文武双全,二弟认识的字,我也认识一大半。”大旗从怀里掏出一本翻得有点破烂的词典,道:“大儿听张大人的话,一有空就看书,书上的字,大儿都认识,爹爹随便考,大儿绝不含糊。”

“唉。”老林恨不得抽他**掌,只不过看到他身穿盔甲,牛高马大的样子,还是摇了摇头,道:“平家的妹子长得也好看,若不是林平乡没有配得上的人家,平小伙早早就把她嫁了出去。”

“如今咱们林家也算是有了地位,趁热去提亲,平小伙还是要给点面子。”老林硬来不行,只好软来:“喳喳,平家的妹子长得那个好看啊,比你二弟的媳妇好看一倍。”

“这样啊。”大旗突然站起来,道:“那我就去看一下。”

“混小子,你同意了。”老林一乐,心想对于这个固执的小子,还是要软的来才行。

“看过才知道。”大旗突然打了一个呼啸,早已闷得发慌的下属,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了出来,大旗大手一挥,道:“兄弟们,俺爹爹让俺去看婆娘了。”

“好,老大要取媳妇了。”众人哇啦啦乱成一团,等老林走出门外,只能看到骑兵的影子。

“夫人,坏事了。”老林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夫人。

“快,快叫云儿。”

林平乡能有多大,从西面的林家,跑到东面的平家,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连马都还没加速,就来到了平家。

平家是大家,房子也要比林家要宽敞不少,只是平家前些年走了厄运,大人们一股脑死了,只剩下平小伙持家。

平小伙年纪轻轻却不慌不忙,总算是把家族维持了下来,平小伙有一个小妹和两个弟弟,弟弟们还没成年,可是小妹却已长大。

这平小妹可就奇怪了,并不像南方人长得娇俏玲珑,反而是一幅高大的身材,一般男人也没她长得高,但是说来也奇怪,平小妹身材高大,但是五官端正,身体凹凸有致,仿佛是南方女子的扩大版本。

就是这样,说亲的人还是踩踏了平家的门槛,这乡下,有钱能使得鬼推磨,别说取一个比自己高大的女子,就算是取一个比自己小一倍的女子又怎样?只要她家里有钱。不过很快就没有人再敢上门,因为这平小妹不但人长得高大,就连脾气也暴躁得很,更加可怕的是,平小妹不知从何处习得一身好本领,手中的长矛使得出神入化,一般人绝不是对手。

当然,这个消息没有任何人敢传出去,如果他没有活腻的话。

平小妹看到不合心意的人,往往他哥哥平小伙还没说话,她就先把人骂跑了,骂不跑的就打,所以又有人说平家能维持下来,平小妹占了不少功劳。

除了平小妹耍的一手好枪法外,这些林夫人都是知道的,但想到自己儿子牛高马大的,若是娶了一个娇小玲珑如自己儿媳妇王瑛那样的女子,一点也不般配,于是就打起了平家小妹的主意。

“平少爷在家吗?”大旗毕竟跟张贵好一段时间,平常时无论他固执任性也好,真到了做正事的时候,还是依足规矩。

“哪位找?”大院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个老头打开门,看到一个身穿盔甲的高大汉子,差点吓得摔倒地上。

“在下林峰,是林家的大儿子,想见一见平少爷,有事要跟他说。”林峰尽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只是他脸上的伤疤和后面凶神恶煞的部下出卖了他。

来人“啪”的一声关上了门,颤抖说道:“我们少爷不在家,不在家,还请尊客下次再来吧。”

林峰挠了挠头,用手擦了擦脸,想了片刻转头看了一下,只见身后的部下个个蠢蠢欲动,像是要攻陷平家一样。

“给老子躲起来。”林峰怒瞪了一眼,又装模作样敲了敲门,道:“平少爷不在家也没所谓,那,那俺的媳妇……”

“那平小娘子在家吗?”

“不在家。”老人关上了门,说什么也不肯开门了。

林峰不知所措的看着平家大院,现在又不是忙的时候,再说女子没事怎么会经常往外跑呢?这老人家恐怕是骗自己吧?虽说大院不小,但是自己的嗓门应该足够大,林峰咳了一下喉咙,大声喊了起来:“平小娘子,在下是林家的林峰,爹爹和娘亲要让俺娶你。”

“但是俺想先看一下再决定取不取你,你出来让俺看一眼。”

“嘭”林峰身后的部下一头摔倒地上,这事在林峰看来再自然不过了,爹爹和娘亲给自己介绍一个小娘子,自己不知道合不合适,非要见一面。

可是老大说起来怎么就想要审查一般?难道人家平家小妹就非要嫁你不可?

“嘭”,老头摔倒在地上,早就听说林家刚回来的大儿子是一条筋的人,早知道自己给他开门,这次可好,估计不用半个时辰,林平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嘭”的一声,阁楼上闷得发慌的平小妹摔倒地上,虽然自己不自觉之间成了大龄青年,可是再怎么说自己也不至于落成这样任人挑选吧。

这一口恶气憋得难受啊,平小妹拿起房间角落的长矛就冲了下来。老人见状,赶紧拉住平小妹,着急说道:“小姐,可不能出去啊,这人长得牛高马大凶神恶煞,老奴怕他对小姐不利啊。”

“老管家,这人怎么这么无礼。”平小妹好不容易停住脚骂道:“姑奶奶非要出去教训一下他。”

“听说是林家的失踪了十几年的大儿子,从了军,听说还当上了一个小头领,这次带了十几个大兵头回来欺凌乡野、无恶不作。”

“老人家,谁欺凌乡野、无恶不作了。”老头以为自己说得小声,想不到林峰却听得清清楚楚:“平妹子,你再不出来俺就走了,回去跟爹爹说不要娶你了。”

“嘭”,刚站起来的小兵又摔倒地上,敢情人家平小妹成了你手中的妞?要还是不要都由你说了算。

别说是平小妹,就是老管家也忍不住了,平小妹三下两下冲了出去,直接把木门撞开,大怒:“哪里来得野蛮人,吃本姑娘一顿好打。”

众人默然,良久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哇塞,好漂亮的小妞啊,老大,你有福气了。”

“呵呵,过奖了,过奖了。”林峰乐呵呵的看着平小妹直笑,身材高挑,凸凹有致、面容狡黠,符合自己老大张大人说得美女标准,当然也符合自己的心意。

平小妹看到不远处身材高大、威风凛凛的林峰,心一抖,不过看到林峰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口中之物,心中大怒,手执长矛向林峰冲过去。

“老大,小心。”林峰还没想到对这个心动的小娘子说什么,只因为张大人教自己说得话太多了,自己还没想到哪句。

“乓”的一声,把林峰惊醒。幸好林峰平常也是手不离盾,即使现在来见妹子也不忘记张大人的教诲,看到平小妹一脸怒气,大旗连忙赔笑道:“妹子别生气,俺是过来娶你的。”

“已经看过人了,俺非常喜欢,非常喜欢。”

大旗实在想不出话,迟疑了片刻,才道:“俺是跟妹子你一见钟情,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了,俺马上回家让爹爹下媒。”

“我的妈啊。”身后的小兵目瞪口呆的看着怒气值已经超标的平小妹,又看了看自言自语的大人,心中只好暗暗为自己老大祈祷。

“哼,想取老娘,胜过老娘手中的长矛再说。”平小妹怒目相瞪,手中长矛立刻变招,化刺为扫,向大旗扫过去。

大旗总算是回过神,这平小妹是一盘好菜,不过这菜有点辣,只好小心应付,也多亏大旗跟了张贵一段时间,张贵平常没少指点他,只是他身材实在是有点笨拙,平常大军冲锋倒是一台很好的人肉坦克,但是遇到平小妹这种轻巧的打法,大旗一下子被打得手忙脚乱。

再加上长矛向来就是克制他的大盾,他又不敢出重手,若是按照他的性子,平举大盾直冲过去,那绝对是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老大,加油,老大,加油啊。”小兵看到往日战无不胜的老大吃了亏,不约而同大声喊起来。

两人又缠斗了半个时辰,大旗吃亏在兵器之上,又不敢放手搏斗,这大盾又不轻,一不留神竟然被平小妹挑飞了大盾,平小妹手中的长矛也顺势指着了大旗喉咙之上。

“嫂子,手下留情。”旁观的小兵一不留神,自己的老大竟然被人用长矛指住了喉咙。

“你还想娶老娘吗?”平小妹看着一点也不慌张的大旗,其实她此时双手也没什么力气,刚才挑飞大盾时才知道大盾的重量,知道大旗肯定是手下留情,心中虽有一丝甜蜜,不过却不肯就这样罢休,怎么也要挣回这个面子再说。

“天地明鉴,大旗要娶妹子。”林峰连忙举手发誓,他还以为平小妹在问他意见呢?

平小妹无奈的苦笑,又看了大旗,只见他身形高大、面容粗狂,一斑淡淡的疤痕,反而给他增添了几分威武。

双目炯炯有神,脸色自然没有说谎的意思,鼻子高挺,嘴唇厚而感性,到后来自己倒看得不好意思,声色俱厉说道:“看你油腔滑调,连一个女子也打不过,你凭什么要娶我。”

“不知道,俺就喜欢你。”大旗想了一会,脱口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也不知道大旗是傻乎乎还是聪明绝顶,反正这几句诗经念出来,大伙都屏住了气。

“平姑娘,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大旗的二弟,林云气喘吁吁大声喊道:“请手下留情。”

“呸。”平小妹突然跺了跺脚,手中长矛也不要了,转身就跑进了林家。

“这个。”林云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峰,又看了看平小妹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这到底是成了还是不成呢?这武器也不要了,该不会是送给俺的订婚礼物吧。”

“二弟,你来得正好,大哥要娶平妹子了,你跟爹爹说一下。”林峰摸了摸喉咙,“呵呵”笑了笑:“二弟不要讲学吗?怎么有空过来这里。”

“还好说,这都是你惹的祸。”林云无奈的苦笑,第一次对张贵把大哥派回林平乡的计划产生怀疑。

“张大人派你回来做的事,你都开始做了吗?”林云压低声音说道。

“哎呀。”大旗大叫了一声,转身上马,吆喝一声,道:“兄弟们,风紧。”

一连三天,林家的人像消失了一般,不但没有人过来提亲,就连一个传信的人也没有,平小妹揉了揉红肿的手腕,那天实在拿不住长矛才扔到地上。

然而自己大哥回来后,也不见提这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平小妹实在忍不住,吃过饭后拉住平小伙,低声道:“哥,最近有没有人找你?”

平小伙挠了挠头,道:“没有啊,这几天哥不都是在外面忙啊,有人找也不知道啊。”

“哦?”平小伙有点失望,突然咬了咬牙根,道:“哥,妹子要嫁给林家的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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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淮左名都(18)

第五十二章淮左名都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至少对于大旗和平小妹来说是这样。

半个月后,一脸憔悴的大旗回到林家,闻信赶来的平小妹把身弱多病、全身无力、精神不振的大旗狂抽了一顿,然后……

没有然后了,半个月后林平乡举行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婚礼,范友信代表李庭芝过来,给大旗送上了一份大礼,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张贵身边的梁顾,竟然出现在婚礼之上。

“好小子,张大人生气了。”梁顾拍了拍大旗的肩膀,大笑:“张大人让老子过来问你,凭啥子他还没结婚你就娶媳妇,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一点也不惦记大人对你的好。”

大旗喝了不少酒,拍得胸口“嘭嘭”作响:“老子向天发誓,老子誓死效忠张大人,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媒,张大人常说做人要感恩,要孝顺父母,老子也是被逼上轿子的啊。”

梁顾故作吃惊看着大旗,笑道:“一个月不见,你话利索多了,看来弟妹把你调教得不错啊。”

“不过老子听人说,你被弟妹逼婚的啊?果然是被逼上轿子啊。”

“那个王八蛋说的,老子砂锅大的拳头……”大旗突然摇了摇头,连忙问道:“哥,你不在大人身边,谁照顾大人啊?谁保护大人啊。”

梁顾转头看去,只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平小妹一脸笑意的走过,有意无意的看了大旗一眼,就把他的话逼进了肚子。

“哈哈。张大人果然说得不错啊,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老子也懒得管你了,这个给你。”梁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大旗,道:“这是老子的宝贝,你以后可以好好善待。”

“莫不是……”大旗惊奇的打开盒子,惊喜说道:“哥,你真的给我?”

“老子说话算话,”梁顾点了点头,虽然有点依依不舍,不过还是肯定说道:“这把短剑跟了老子喝了不少鞑子的血,你小子可别让老子失望了。”

“哥……”大旗一手紧紧抱住盒子,一手捉住梁顾的手:“当初俺什么也不懂,也多亏了哥和张大人的照料,大旗才有今天。”

“好了,好了。”大旗也揉了揉眼睛:“男子汉大丈夫,说这么煽情的话干什么,张大人说了,你小子若是还有良心,就让哥把他的礼物给你。”

“你小子若是没良心,张大人就让老子过来揍你小子一顿。”

“张大人,张大人还有礼物?”大旗大吃一惊,要知道梁顾是张贵的贴身侍卫,他的过来代表的就是张贵,这份礼物已非常不小。

“走,咱们出去看一下。”梁顾神秘说道。

大旗二话不说,跟在梁顾身后屁颠屁颠的走了出去,一直来到院子的马棚,大旗皱了皱眉头:“哥,你怎么把俺往马棚里带?”

“你看一下那是什么?”梁顾指着马棚里一匹俊俏的战马,只见战马全身黝黑,只是头顶上有一撮白毛。

“这,这不是大人的小白吗?”大旗大吃一惊:“大人怎么舍得让你骑他的小白出来?”

“奶奶的,你小子还装什么糊涂,这就是张大人送给你礼物。”梁顾一脸嫉妒:“小白可是没法说的了,一天跑三五百里路也不是问题。”

“你小子也知道,小白跟张大人走了不少地方,张大人虽然把小白送给了你,你小子可要好好待它啊。”

梁顾眼睛不由有几分湿润,明明是全身黝黑只有一小撮白毛的战马,张贵偏偏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怪名字,想当初西出均州,兵发正阳,靠的就是小白驮着张大人东跑西奔,自己身为张大人的贴身侍卫,自然知道张大人对小白的好。

“哥,俺不能要张大人的小白。”大旗狠狠的摇了摇头,道:“张大人的礼物,俺心领了,可是俺不能要张大人的小白。”

“小白跟张大人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旗不能横刀夺爱。”

“好小子,连横刀夺爱也会说了。”梁顾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大人说了,你在高邮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回来。”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脑袋,你小子现在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那,那大人什么时候让俺回去。”大旗突然低声问道。

“不但是你小子,还有很多兄弟,只要是扬州、黄州这些地方,大人都吩咐了任务。”梁顾摇头说道:“大旗,兄弟,好好干,别让老大失望了。”

“大人说过,高邮关于大宋的生死存亡,他给你说的那些话,你一定要记住。”

“但无论怎样,一定要记住,性命,要保住性命,要不然老子不放过你。”

“快走,快走,要是让弟妹看到,还说老子欺负你了呢?今日是大喜日子,非要搞得哭哭啼啼这么煽情干什么呢?张大人也真是的。”

“哥,喝酒。”大旗突然笑道:“以前喝酒都有张大人帮你,这次俺可要把你灌醉。”

曲尽人散,醉醺醺的大旗,一脸痴笑的看着红艳的平小妹,突然说道:“上苍对俺真好。”

这是最好的年代,至少对李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的朱娘子来说。

高邮开通的第一个月,也就是葛氏裁缝店在扬州正式营业的第一个月,裁缝店的收入便达到了三千七百二十两银子。

这是以前在均州不敢想象的事,就连江陵最好的时候,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扬州毕竟是发展多年的大城市,虽然穷人多,但是有钱人却不少,特别是从业盐有关的百姓,哪个老板手中没有几个闲钱。

葛氏裁缝店清一色的女流之辈,就连掌柜也是小娘子,这自然是吸引了更多女子过来,这个年代又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法,一般的小娘子才不在乎什么礼数,让朱熹去见鬼吧。

“朱大姐,”一个年纪很小的丫头,停下笔,道:“扬州的生意真好,要是让葛大姐知道了,肯定会非常高兴。”

“小妮子,难道你就不高兴吗?”朱大姐笑了笑,道:“这个月可有不少奖金哦。”

“这个月可没把你累坏了吧?不过大伙也就贪图一个新鲜罢了,过了这个月人自然会少很多。”

“那可猜不透呢?”小丫头吐了吐舌头,,道:“奴家听很多客人说了,她们都说咱们葛氏裁缝店的衣服又好看价格又不贵,还要带更多的姐妹过来呢?”

“呵呵,也就是这两三个月而已。”朱娘子不敢太过于乐观:“看把你乐得,账都算好了吧。”

“早就算好了。”小丫头把手中的本子递给朱娘子,道:“这点小账,还能难为奴家吗?”

“呵呵,有你这样自夸的吗?”朱娘子笑骂道:“听说当初你爹爹让你进书院学算术,你说什么也不愿意呢?现在怎么反而高兴起来了呢?”

“爹爹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爹爹读了几十年的书,反而越来越穷,不但没看到什么黄金屋,就连茅屋也快住不下了。”

“奴家自然不愿意进书院,在家里还能帮娘亲干点活呢。”小丫头撇嘴说道:“只是书院当时说了,女子学算术不但不用交任何费用,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领呢。”

“奴家,奴家就是冲着那一两银子去的。”

“学了两年,可拿了官府不少银子吧。”朱娘子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妮子还有这等福气,姐姐刚才看了一下,这个月算奖金和补贴,你可以拿到十七两银子呢?”

“有、有这么多吗?”小丫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娘子,低声道:“奴家,奴家其实什么活也没做。”

“呵呵,这都是你应得的。”朱娘子摇头,道:“若不是你这个小妮子,咱们葛氏裁缝店的账哪里来得这么明白,姐姐虽然不懂算术,可是一眼也能看明白了。”

“葛姐姐当初已说得很明白了,自愿前往扬州的姐妹,每个月都可以补贴五两银子。”

“还有你一个月的人工又有八两银子,再加上奖金也有四两银子,小妮子的算术比姐姐的好多了,不是十七两又是多少呢?”

“那、那奴家可以寄回去给爹爹用吗?”小丫头低声说道:“爹爹当初不舍奴家离开江陵,后来知道是葛氏裁缝店请了奴家才愿意,奴家想把银子寄回去,让爹爹也高兴一点。”

“呵呵,那是你的钱,你自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朱娘子笑道:“不过姐姐还是要说一下,其实你可以自己存一点银子,以后找个好人家。”

“那、那奴家可以自己拿二两银子吗?奴家上次和姐姐出去逛街,看到了一个漂亮的玉钗。”小丫头有点紧张,这是她拿到手的第一笔完全属于她自己支配的钱。

“行。”朱娘子拿出二两银子,道:“其余的银子,反正都是要给爹爹,姐姐给葛姐姐说一下,让她直接支付给你爹爹,你认为如何。”

“太好了,姐姐想得真周到。”小丫头高兴得跳了起来,不过也难怪,虽上了两年书院,可是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妮子。

“嗯,姐姐放你一天假,明天早点起床,跟姐姐去一趟户曹司,咱们把税交了呢。”

第二天一早,朱娘子找来马车,抱着账本,连同还在揉眼睛的小丫头一起前往衙门。

“什么?”衙门外的小兵,看着朱娘子和小丫头,不敢相信问道:“你们,你们要去户曹司?”

“这个小哥,请帮忙通告一下。”朱娘子微笑道:“奴家确实有事要去户曹司。”

小兵揉了揉眼睛,用力捏了一把大腿,确实自己没有听错和没有看错,道:“请问小娘子有何事要去户曹司?可有名帖。”

“哦,实在不好意思。”朱娘子从袖中拿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帖,道:“这是奴家的名帖,奴家是葛氏裁缝店的掌柜,特意过来交税。”

“什么?”小兵叫得声音更大了:“小娘子是过来干什么的?”

“交税啊?”朱娘子好奇的看了一眼小兵,道:“现在是月初了,不是要交上一个月的税吗?不知有何不妥。”

“这个,这个。”小兵拱了拱手,道:“还请小娘子稍等片刻,小的马上通告一下。”

扬州的户曹司,户曹大人是李庭芝的故交,已过了六旬,这几个月来没有一天不为银子之事发狂,修路、修书院、募兵、加固城池,这些花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有时候他都想不明白,江陵的银子、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到扬州,那江陵的户曹大人还不是比自己更加难过。

听说江陵的同僚还是一个小娘子,不过想到荆湖置大使是张贵,老户曹也就想通了,此人还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早前还听祥甫说过,就连鞑子的人也被他俘虏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事。

老户曹熟读朱子,真不敢想象若自己的同僚是女子,自己应该怎么办?自己这一辈子接触得最多的就是自家的婆娘,还有就是扬州怡红院的几个歌ji。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外间的一个老官差惊慌的叫了起来:“大人,外面来了两个小娘子,说要到我们户曹司。”

“混账,官府重地,怎么能够让女子进来。”户曹大人怒道。

“还没进来,在外面通告,这是她们的名帖。”老官差把手中的名帖塞到老户曹手中,仿佛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老户曹瞪了老官差一眼,看了看手中的名帖,首先闻到一阵清香,名帖上写着:“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掌柜朱娘子叩见。”

“有没有说因何事要到户曹司?”老户曹当官数十年,什么事没遇到,反而镇定下来。

“说是要过来交税。”老官差也不敢相信的重复:“过来交税。”

“葛氏裁缝店,莫非是均州那家?”老户曹自言自语说道:“莫非是均州户曹做的那套?”

想到这里,老户曹眼睛一亮,哪里还管对方是男子还是女子之身,连忙道:“有请,快快有请。”

“啊。”老官差自然是知道老户曹的为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老户曹,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啦?还不快去,若是误了事,老夫可不轻饶你。”老户曹瞪了他一样,连忙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

不一会儿,朱娘子被小兵领了进来,一路上朱娘子和小丫头都好奇的四处乱看,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由于他们的到来,给扬州官府带了一场不下于地震的轰动。

“小女子见过大人。”入乡随俗,朱娘子只好向老户曹拱手作揖。

身边的老官差看在眼里,差点要发火,却没想到在均州和江陵,他们过去交税不但不用行礼,还有椅子坐,茶水好好伺候呢?

“朱娘子莫要多礼。”老户曹眼前一亮,对方虽是女子之身,可是穿着打扮,言行举行却让人不敢忽视,没有丝毫女子的娇弱,反而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朱娘子此次前往何为何事?”这就是当官的学问了,明知道是什么事情,还要多问一句。

朱娘子向来利索,把账本直接放到老户曹前面,道:“这是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上个月的账,请大人看一下。”

“上个月收入一共是三千七百二十两银子,按照张大人和李大人的约定,我江陵商户,需要交税一成,也就是三百七十二两银子。”

“这是三百七十二两,还请大人清点一下,给奴家开一张收税证明,奴家店里还有事呢?”

一旁的老官差好几次想发怒,只是没能插上话,见朱娘子终于说完,大怒:“好大的胆子……”

“好了,你先出去。”老户曹打断老官差的话,有点恨得牙痒痒的,有人送银子上来,你还好唧唧哇哇。

老户曹竟然让朱娘子坐下来,还让老官差给朱娘子倒两杯茶,看着老官差不乐意的样子,老户曹压低声音道:“就拿本官的茶叶。”

打开账本,老户曹眼睛一亮,清秀的字,简洁的账,就算老户曹以前没见过这种方式,也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好,好。”老户曹当了数十年户曹,看过无数账本,就数这一次看得最明白,看得最爽。

“好,好,好。”

“大人,小女子的账可有问题。”朱娘子有点着急,心里老是想着店里的活,见老头就只说好,也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

“很好。”老户曹点了点头,道:“账一点也没错。”

“做账之人,绝对是高人,高人啊。”老户曹叹气说道:“老夫任户曹数十年,若能见到这个高人,老夫一定要拜他为师。”

“大人。”朱娘子倒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小丫头,道:“做账的人,就是,就是小女子的下属。”

看着老户曹疑惑的眼神,朱娘子咬了咬牙,道:“就是小女子身边的这个小妮子。”

“嘭”的一声,老户曹一头撞到桌子上。

“大人,大人。”朱娘子着急的喊了几声。

老户曹老脸大红,迟疑了片刻,终于叹气说道:“小妮子果然是天纵奇才,老夫佩服。”

“小先生在上,还请受学生一拜。”

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是不停磕头。

朱娘子皱了皱眉头,拉起小丫头,笑道:“大人,你吓坏小妮子了。”

“大人,拜师之事可万万不可再提,小妮子只不过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粗懂账本之事,其他一窍不通。”

老户曹有些尴尬,又听到朱娘丫头只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哪里相信,以为朱娘子是在推搪他。

眉头一皱,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朱掌柜谦虚了,如此天纵奇才也不看在眼里,想必你们葛氏裁缝店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如今,我扬州户曹司刚好却一个官差,老夫愿意聘请小丫头到我扬州户曹司,想必朱娘子也不会介意吧。”

“这个,大人的好意,小女子本不应拒绝。”朱掌柜迟疑片刻,说道:“只是小妮子和我葛氏裁缝店还有两年的契约,若这个时候解除契约,恐怕小妮子要向葛氏裁缝店赔偿一部分损失。”

“这个无妨,”老户曹笑道:“小丫头要是进了户曹,就是官府的人了,这笔钱自然有官府帮忙出。”

“大人既然这样说,小女子也无话可说,不过还请大人询问小丫头自己?小丫头若愿意,我葛氏裁缝店肯定会放人,也算是为扬州做点贡献。”

“小先生,你的意思呢?”户曹一脸期待的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心中紧张,刚才的话一句也没听明白,她从小就没跟这么大的官说话,心中慌张,差点没哭出来。

“小先生,你要是不说话,老夫都当你是允许了。”老户曹竟然耍起了无赖。

小丫头眼睛一红,突然抱住朱娘子,大叫了一声:“姐姐,奴家害怕。”

“哈哈,”老户曹不由笑了笑,道:“以后你就是官府的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还要害怕什么呢?”

听到光宗耀祖四个字,小丫头突然抬起头,好奇问道:“大人,你是说,你是说奴家以后也是官差了。”

“正是、正是。”老户曹笑了笑,道:“想必李大人会给老夫这个面子。”

“姐姐,”小丫头突然害羞说道:“那能不能请大人给奴家开一张证明,奴家要告诉爹爹,想要爹爹高兴一下。”。.。

无错打,【..】==

第五十三章 淮左名都(19)

第五十三章淮左名都(19)

“闫老,你来得正好。”这两个月,李庭芝忙得不可开交,看到老户曹走进来,连忙招呼道:“昨天老夫看了吏曹的案件,户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做萧雅的官差?”

“老夫不是一再强调,现在官府开支不够,能少用官差就少用官差,现在各个曹司都在减少官差,闫老怎么还要多加人呢?”

“祥甫,”老户曹知道李庭芝的为人,笑了笑,道:“这人是老夫的亲戚……”

看到李庭芝脸色大变,连忙道:“玩笑之言,祥甫莫要生怒,祥甫先看一下上个月户曹司的收入。”

“什么,比前一个月多收了七万多两银子?”李庭芝双手一抖,账本竟然掉到了地上。

“闫老,你,你这不是杀鸡取卵吗?一个月多收了七万多两银子,该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扬州、扬州好不容易才略有发展,恐怕……”

“这是杀鸡取卵啊,七万多两银子,老夫这两年的功夫,恐怕就败在闫老手中了,可惜啊,可惜啊。”

“大人,”老户曹这时才明白李庭芝所说的意思,忍不住骂道:“这么多年了,祥甫还是这样的急脾气,难道就不能等老夫说完吗?”

“扬州就在你脚下,祥甫你上个月,可曾见扬州有丝毫的不安?民众安居乐业,商业繁忙,可有丝毫动荡的样子?”

李庭芝尴尬的挠了挠头,连忙给老户曹倒了一杯茶,拱手道:“在下鲁莽,还请闫老莫要放在心中。”

等老户曹平静下来,李庭芝忍不住问道:“闫老,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月多收七万多两银子,扬州厢军的事就好办很多了。”

“这钱,这钱倒是及时雨啊,只是,只是……”

“放心,老夫这么多年的为人,大人还不清楚吗?”老户曹拍了拍胸口,道:“这钱绝对来路正常,再说老夫这一大把年纪,想要坑蒙拐骗也没有办法啊。”

“高邮到扬州的路不是开了两个月吗?李大人可不知道,自从高邮的路修通之后,来自江陵、均州的商人大规模进驻,给扬州带来了许多新的货物。”

“修好的路,又通了马车,越来越多的百姓涌进扬州,他们买东西,吃饭、住店,这些都会带来银子啊。”

“江陵、均州的商人?”李庭芝恍然大悟:“是的,是的,老夫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当初张贵这小子跟在下说过,老夫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

“当初还以为张贵说着玩的呢?谁能想到,扬州离江陵这么远,道路又不通畅,他们怎么就真来扬州了?”

“商人逐利,扬州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盘菜,谁都想伸筷子。”老户曹这两个月倒学了不少学问,说话也有一套。

“那,那他们之前怎么就不过来扬州?”李庭芝好奇问道。

老户曹沉思了片刻,道:“老夫曾经听说,江陵的商人,都是从均州起家,他们经过两年多的发展,才积累起足够的资本。”

“扬州,是他们扩张的第一站,想必张大人背后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祥甫没看到,扬州为了修路,向张大人借了好几十万的银子,可是张大人竟然不收一分利息。”

“老夫不是怀疑张大人的好意,大人想必也知道,来自均州黄家的商队把高邮的地方特产运到各地,当然大部分是运回江陵,而来自均州的葛氏裁缝店、均州铁器铺、均州柴火店,他们所销售东西几乎都是在江陵或均州生产。”

“这样一来,一进一出,恐怕张大人也赚不少钱啊?”

李庭芝听得不由咂舌,想不到一件如此简单之事,竟然给张贵弄出了这么多名堂,看李庭芝神情平静下来,老户曹笑道:“至于那个叫做萧雅的官差,大人从难道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吗?”

“萧雅,萧雅。”李庭芝念了两遍,摇头道:“闫老就莫要考老夫了,一个名字而已,老夫能看出什么呢?”

“祥甫,不瞒你说,萧雅是我们扬州第一个女官差。”老户曹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庭芝,见他一脸平静,疑惑问道:“祥甫难道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吗?”

李庭芝笑了笑,道:“别忘了,张贵那小子,均州早在两年前就有了女官,老夫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闫老你能破格提拔一个女子,恐怕这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唉,倒是老夫大惊小怪了。”老户曹自嘲,笑道:“这多收的七万多银子,除了因为江陵的客商大规模涌进来之外,就是这个小妮子的功劳。”

“大人刚才没有发现,这账本看起来不是更好了吗?简单、简洁、看起来非常舒服。”

“老夫,老夫刚才没有细看。”李庭芝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刚才他一看到多收了七万多银子,就忍不住生气。

“那大人得好好看一下。”

等李庭芝看完,也不由叹气说道:“此人果然是天纵之才,难怪闫老会破格,若是整个扬州的账本都是这样,户曹司可省下不少功夫。”

老户曹摇了摇头,道:“这小妮子,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只不过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算术,是均州的定点培养出来的学子。”

“何为定点培养?”李庭芝更加奇怪了,张贵这小子神神秘秘的,这两年在均州可是做了不少功夫:“均州凭什么两年,就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大学问之人。”

“就是由商家出钱,均州书院出先生,招收一些家境贫穷的学子,让他们专门修学算术、医药、工匠等学问,等学成之后就要为这些商家工作两年,两年后重新签订契约。”

“那就是说,这些学子除了算术、医药、工匠外,其他所懂不多?”李庭芝也有点吃惊:“这些商家怎么就愿意出这笔钱了。”

“正是如此,这个小妮子也是,除了算术外,其他所懂并不多。”老户曹点头道:“听这小妮子说她在均州书院两年,每个月可以领到一两银子补贴。”

“这些商家亏不亏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仅是第一个月,梁雅就为扬州多收了七万多银子,就算没有这多收的银子,这账目清晰、简单明了,必然会少去很多其他损失。”

“两年算下来,这些商家才给了二十四两银子,说不定这些学问有成的学子,一个月就问他们减少二百四十两的损失,这笔生意,别说其他人,老夫也愿意做啊。”

“只是有一件事,还请大人斟酌。”

“闫老,何事?”李庭芝不由暗中惊叹张贵的手段,仅是出几个先生,就能够为江陵和均州带来了用之不尽的有学问之人。

“这小妮子乃是老夫从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抢过来的,可是按照葛氏裁缝店朱掌柜所说,这小妮子第一个月就可以领十七两银子的报酬。”

“这么高。”李庭芝大吃一惊,要知道一个县令,拿到的饷银也不过是12两,好一点的县可以拿到15两,当然做官有做官的好处,其他报酬还没算上:“那闫老的意思?”

“以小妮子的能力,算20两银子一个月也不算多。”老户曹建议道:“不过以小妮子的资历,若是拿20两银子,恐怕不服气的人多得很了。”

“老夫知道江陵、均州都有一种叫做荣誉参谋的官职,这种官职的饷银也是可大可小,李大人不妨参照一下。”

“荣誉参谋?”李庭芝这两年虽说关心张贵,可是并没有干涉他的官员任命,而且也没有能力干涉,陆秀夫给他书信,也多是谈到地方的政策,更多的是私人事,也没谈到官职的设置。

“听说是为官府提供意见和建议,在某一个领域有一定才干之人,无论老农还是工匠,只要有一定才干的人都可以任命。”

“行,就先按照这个方法,”李庭芝拍板:“待会老夫马上交待吏曹司,莫教人寒心。”

“闫老,”李庭芝突然说道:“老夫看张贵这小子,仅仅两年之间就干出了这等成绩,范友信范将军前不久虽到了江陵,可是只能看清皮毛,看到的也多是表面上的功夫。”

“老夫想闫老再去江陵一趟,无论户曹、吏曹,抑或是江陵大学、均州书院,老夫想知道张贵这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大人吩咐之事,老夫自然义不容辞,不过还有一件事,请大人答应。”老户曹俏皮说道:“今日老夫就来一个以功要挟。”

“好吧。”李庭芝苦笑,道:“闫老怕是早已敲定了主意。”

“老夫打算把户曹司从衙门迁到卫国公广场,位置老夫也已经找到好,就在葛氏裁缝店旁边。”老户曹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庭芝,表示他并没有胡说的意思。

“什么?”李庭芝这次真的惊呆了,想不到老户曹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这样折腾,他为官多年,从来还没有听说官府不在衙门办公。

“把户曹司迁到卫国公广场。”老户曹重复说道:“老夫看过,以卫国公广场为中心,几乎集中了扬州八成的商铺,而衙门处于扬州城东,和卫国公广场恰好东西对角。”

“从江陵、均州来的商家,他们并不用户曹官差到店里收税,他们会自动把税交到户曹司,衙门太远定然是不方便之事。”

“久而久之,未免伤了这些商家的积极性,最终受损的还是我们扬州。”

“所以,老夫想把户曹司独立出去,就迁到卫国公,不但方便商家,还可以有效监督和巡查。梁雅这小妮子前段时间估计,扬州的税收至少还会增加十五万左右。”

“随着道路的修通,税收恐怕会增加得更快,到时再增加十几二十万,也不是痴心妄想之事,扬州入不敷出,有了这些银子,大人想做自己的事,就容易多了。”

李庭芝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良久,才低声道:“这自然都是好事,好事,只可惜,只可惜……”

“扬州离山东太近了。”

“只可惜扬州离山东太近了。”老户曹身体一晃,差点没摔倒地上,双目也有了几分空洞。

“小妮子,你,你不能留在扬州。”梁雅的父亲梁安平,竟然来到了扬州,来到了户曹司,找到了正在户曹司的梁雅。

“爹爹莫要慌张。”梁雅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锻炼,又加上老户曹对梁雅的指点,性子也平稳了很多,胆子也大了不少,看到时辰已差不多,梁雅向其中一个老官差告了罪,然后把梁安平带到衙门外一个酒馆,先是让伙计来了几样小菜,然后拉了拉梁安平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想死爹爹了,爹爹怎么来了扬州呢?”

梁安平有点怜惜的看了看梁雅,小丫头刚才的表现让他大吃一惊,他想不到两个多月不见,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初时收到书信还不敢相信这个小丫头已是官府的人,今日来到才彻底相信:“爹爹跟江陵的商队过来的。”

梁安平哪有心思吃饭,拉住小丫头低声道:“爹爹不该让你过来扬州啊,真怪爹爹不争气啊,爹爹如今是害了你啊。”

“爹爹,”小丫头有点慌张,连忙安慰道:“爹爹怎么可以这样说,女儿有今日都是爹爹的教养。”

梁安平有几分感动,自己一心科举,从小就没有让小妮子过上好日子,想不到这个小妮子不但没有责怪自己,还顺从自己去了均州书院学算术,领了银子一分不剩交给自己,让自己才得以辛苦度日。

到了扬州后,第一个月就给自己寄回来了15两银子,15两银子啊,自己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然而再过了些日子,信中竟然说自己当上了扬州官府户曹的官差,这教梁安平如何相信。

江陵、均州女子当官虽已是平常之事,可那里毕竟是扬州。然而事情摆在他眼前,不得不让他相信。

“小妮子啊,扬州,扬州离山东太近了啊。”梁安平虽是一介书生,可是数十年科举不中,他早已心灰意冷,只是平素多留意时政,江陵日报又是不经停参看,倒是让他看出了一点端倪。

“江陵今年丰收,以扬州签订以粮换盐。”

“江陵商队频发前往扬州,开发扬州市场。”

“听说,均州将士潜入两淮。”

“今年北方大旱,鞑子蠢蠢欲动。”

“沿江招抚使张贵张大人,派使者前往沿江各城。”

看得多了,梁安平想起一件事:去年鞑子南下,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现在江陵大规模想扬州输送物资,莫非……

鞑子去年想从中路突破大宋江防,由于张贵的扰乱,反而吃了哑巴亏,连襄樊也解了围,当时江陵日报还报道过这件事,张贵也因此迁荆湖置大使。

如今,沿江中路鞑子只有鄂州,均州、江陵、襄樊、阳逻城堡等地相互照应,中路并不是最好的进攻地点。

而扬州就在山东路鼻子底下,就是山东嘴巴里的一块肥肉。

梁安平想到这里,哪里还坐得稳,赶紧前来扬州,想不到真在户曹找到了自己的女儿。

“爹爹,如今女儿也是官府中人,哪里可以说走就走呢?”梁雅摇了摇梁安平的手,道:“女儿正想让爹爹搬到扬州呢?”

“女儿如今拿20两饷银,官府又有其他奖赏,算下来好大一笔钱了,爹爹以后不用在江陵受苦受累了。”

“这么多?”梁安平不由惊讶问道:“一个小官差,怎么会有这么多饷银?”

“不知道。”梁雅老实说道:“女子请爹爹搬过来扬州呢?女子要好好孝顺爹爹。”

梁安平差点满口答应,不过想到扬州就在山东鼻子之下,摇了摇头,道:“不行,小妮子你明日便向官府请辞,爹爹不要你的银子,爹爹要带你回江陵。”

“爹爹。”梁雅又摇了摇梁安平的手,撒娇道:“户曹闫大人对女儿有知遇之恩,再说女儿在户曹做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江陵呢?”

“女儿要多赚银子给爹爹,让爹爹好好过日子,爹爹一定要女儿回江陵,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爹爹想女儿回到江陵,整天吃不饱睡不好吗?”

“这个?”梁安平想起以前的日子,有点不忍心说道:“雅儿,你给爹爹的银子,爹爹一分钱也没花,爹爹这几个月给江陵日报投稿,能养活自己。”

“爹爹不用过得很好,只要能够和雅儿一起,不用担惊受怕就好了。”

“担惊受怕?”梁雅疑惑说道:“没有啊?”

“爹爹怕,怕山东的鞑子南下,扬州就成了鞑子的绊脚石。”梁安平压低声音说道:“到时再想离开扬州,恐怕就不容易了。”

梁雅毕竟年幼,听梁安平这么一说,倒是担忧起来,不过很快说道:“扬州不是有李庭芝李大人吗?听说李大人是张大人的恩师,张大人都能打败鞑子,李大人也一定会打败鞑子的。”

“女儿不怕,女儿就留在扬州,不过,爹爹还是回江陵呢?”

“傻女儿,你不回去,爹爹又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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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淮左名都(20)

第五十四章淮左名都(20)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至少对郭守敬来说是这样。

江陵,双眼还带有睡意的郭守敬刚收到来自蒙古大都太史局王恂的来信,郭守敬也不明白张贵是怎样做到,大元朝的京城,张贵的部下竟然可以自由出入,为他和王恂两人之间的通信充当信使。

转眼十月即逝,郭守敬来到江陵已差不多半年,这半年里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江陵的生活,就连他的家小,也是如鱼得水,每次说到把他们带到江陵的杜浒等人,都是心怀感恩。

“老爷,听说黄家酒馆又有了新菜式,叫做什么海参,听说比人参还要补,要不然奴家和姐姐陪老爷明天去吃一顿。”郭守敬四十来岁,家有一妻一妾,小妾跟郭守敬一个样,就是嘴上好吃,郭守敬难得回家一趟,小妾自然要卖乖。

夫人看不惯,又见郭守敬不说话,摇头道:“妹子,老爷这段时间忙得很呢?再说,黄家酒馆咱们又不是没有去过,菜式都贵得很,新出的菜式,恐怕就更加贵了,还不如等老爷好好休息一天,过些时日再过去。”

“姐姐,正是老爷这段时间较忙,奴家才建议老爷出去走走,别累坏了身体。”小妾还不到三十岁,打扮有点妖艳,说话也厉害很多:“官府都勒令老爷回家休息了,老爷就是不肯给自己放假,姐姐也不知道痛惜老爷。”

“奴家听说,均州的官差和作坊,都是六天放一天假,老爷倒好,一个月也没见一次面,奴家想过去陪老爷,官府又不允许,不就是天文台吗?在大都时也不是没见过,还搞得这么神秘干嘛呢?”

“再说,咱们郭家还差那点钱吗?通儿现在赚的钱,怕是咱们两个做娘亲的拼命花也花不掉,其实通儿也只不过是找点活干而已,就算是通儿游手好闲,还有老爷的饷银。”

“喳喳,享受什么官府特殊贴补,一个月至少三百两,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专利费,咱们在那边的时候什么时候就不把钱当钱了啊?”

“听说张大人才拿一两银子饷银,清官啊,清官啊。”

“还有那个叫做杜浒的先生,当初我们就不应该怪他啊,奴家听均州军所有的官差和将士都怕他,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这个。”小妾一轮嘴说得不停,摆明了就是想在郭守敬面前争宠,不过郭夫人也有几分心动,问道:“那个海参真的、真的就这么好?妹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姐姐,”小妾笑道:“叫你看江陵日报,你又不看,说什么俗不可闻,里面的消息可多了。”

“这不,城西榆林街的阿炳首饰店今天开张有三折优惠,城东的平阳街胭脂店开张今天免费赠送,还有城南有戏班在唱戏这江陵热闹得很呢?”

“看到了吗?这是张大人亲自推荐的,海参能‘滋阴补血,健阳润燥’,凡有久虚成痨者都可将海参作为滋补食疗之品。此外,海参还能促使新陈代谢旺盛、血液流畅的作用。”

“这新陈代谢姐姐不知道什么意思吧?”小妾得意说道:“按照张大人的说法,人的身体需要不断更新才能保持健康,老爷整天静坐不动,所谓静坐成病,这海参正是老爷需要的大补之物呢。”

“妹妹这样说,那就去吃吧?再说老爷最近精神不是很好。”郭夫人不由看了一眼一旁的郭守敬,只见郭守敬目瞪口呆的看着书信。

“老爷,老爷。”林夫人低声叫了两声,不见郭守敬回神,连忙向小妾打了一个眼神,小妾黏郭守敬的身边,摇了摇郭守敬的手臂:“老爷,奴家陪老爷去黄家酒馆吃海参好不好?”

“啊?”郭守敬突然跳起来,拿起书信就往外走。

“老爷,老爷。”小妾拉住郭守敬,问道:“老爷这要是去哪里?老爷又要回去吗?官府不是让老爷今日回来休息吗?”

“老爷都一个月没陪奴家和姐姐了,老爷若是要回去,奴家和姐姐就去找张大人,问张大人要人,张大人当时说了,老爷在家里要是也不肯放松,就让奴家和姐姐过去找他。”

郭守敬这才回过神,摆了摆手:“老夫正是去找张大人,有事商量,你们今日就自己出去逛一下呢?下次老夫回来,一定和你们去。”

小妾和郭夫人相视看了一眼,只好作罢,林夫人叮嘱道:“老爷早去早回,奴家等老爷回来再出去。”

等郭守敬来到张贵的住所,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味,正不知是否应该进去,张府的侍卫已经通告:“大人,郭大人来了。”

“哈哈,若思来得刚好,今天大人亲自下厨,若思有口福了。”迎出来的是才子吴澄,这人最近和张贵混在一起,寸步不离,众人知道张贵有心栽培吴澄,虽有些嫉妒,只是吴澄才名在外,也不由得大伙不服气。

“幼清说笑了,老夫前来是有事要找大人。”吴澄年纪虽比郭守敬要小很多,可人家是天才,是大才子,自己能与他平等相交,倒也不觉得委屈。

“能有什么事比得上吃饭重要?”张贵穿着便装,身上还戴了一条围巾,所谓君子远庖厨,郭守敬是怎么也不会理解一个人在灶房中的乐趣。

“今日是海参大餐,刚到的山东海参,绝对的珍品。”张贵用力吸了一口气,在后世绝对吃不上这个味道:“味道真纯,保管若思吃了,日后天天控制不住嘴巴。”

“大人,请看。”郭守敬这人有些古板,妹妹以大事为重,不搭理张贵,把手中的书信递给张贵。

张贵知道他的脾性,接过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笑了笑,不动声色道:“若思,别担心,小事而已。”

“来,先吃饭,先吃饭了,这海参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郭守敬看到张贵的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怀疑自己拿错了书信,可是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原版,心中不由佩服张贵的稳重。

“大人,信中所说之事。”郭守敬疑惑问道。

“若思,在下早有计较,吃饭再说,吃饭再说。”张贵不容分说,把郭守敬拉到饭桌上。

郭守敬看了一眼,果然都是自己不认识的食材,恐怕这就是所谓的海参了。

“这是白瓜参,体形肥胖,前后两端几乎一样宽,底子为白色或浅黄色。背面略呈浅黄褐色,前后各有一块赤褐色横斑,故又称‘二斑参’,肉质厚嫩。”

“这是蛇目白尼参,背面为深灰色,带黄色蛇目状斑纹,排列成不规则纵行,生活于珊瑚礁内有少数海草的沙底、肉质肥嫩。”

“这是石参,质量较好,但产量超低,极为珍贵。”

张贵一连说了七八种海参,把郭守敬和吴澄听得目瞪口呆:“来,来,海参凉了味道就不好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啊。”

郭守敬只好压下心底的疑问,在张贵软硬兼施之下吃了起来,这一开口,哪里还能停下来,吴澄笑道:“若思,想不到您老手脚还挺敏捷,这海参都让您老吃了一半。”

郭守敬老脸一红,张贵笑了笑,放下筷子,让人帮忙收拾残局,然后把两人带到书房,又冲了一壶好茶,这才道:“若思,麻烦把刚才的那封信再给我看一下。”

张贵细细看了一遍,又把信交给吴澄,等吴澄看完,张贵才问道:“若思,你觉得?”

“敬甫已是第三个月没拿到饷银了,他的儿子也三个月没有消息。”郭守敬担忧问道:“鞑子像是铁了心要南下,这该如何是好。”

“若思莫要担忧,当初均州军只有义军数千人,老子还不是把鞑子打得满地找牙。”张贵轻轻笑了笑,道:“鞑子外强内干,缺点多得很呢?再加上鞑子不适应南方气候,能战之时不过几个月而已,只要能拖上几个月,鞑子还不是乖乖回去。”

“朝廷月中,用羊低饷,家中领有十二只黑羊,某乃汉人,怎能以羊肉为生,可笑可悲。”吴澄指着心中的一段话,道:“大人觉得这句话如何?”

“大才子可有见解。”张贵反而问道。

“大人曾经说过,忽必烈老贼除了南方之事外,在北方尚有一个劲敌。”吴澄琢磨着用词。

“大才子说的是海都?”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吴澄。

“真是此人,大人说过海都作为叶密克、伊犁河流域、喀什噶尔的主人和察合台诸王的宗主,正如忽必烈老贼是东亚的可汗一样,他是中亚的真正可汗。”

“前些时候,探子来信说脱脱木儿因不满忽必烈,劝昔里吉与他合伙进行反叛。他们两人背信弃义地拘捕了那木罕,并宣布拥护海都,把那木罕交给海部的盟友、钦察汗忙哥帖木儿。”

“他们还劝说察合台次于撒里蛮和另一些成吉思汗宗王们参加反叛。”

“大都突然以羊代饷,恐怕是忽必烈打败了脱脱木他们,打通草原的通道,草原以羊为生,所以才使得大都的羊突然多了起来。”

“大才,忽必烈老贼已经能够从北方抽身出来?”张贵看着吴澄,吴澄还真不负盛名,能够把丝毫的痕迹都联系起来。

“正是,”吴澄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根据情报,海都要从阿力麻里向哈拉和林进军,恐怕需要整整一年时间才能整军及到达草原,大人要是大元朝匪首,会不会抓住这段时间。”

“大、大人,这该如何是好?”郭守敬有些焦急问道:“眼看天文台就要修好,这时放弃太可惜了,为了这天文台之时,大人已经花费了几十万银子。”

吴澄还以为郭守敬贪生怕死,想不到郭守敬说的却是这么一回事,叹气道:“若思用事甚专,某不及也。”

“若思请放心,天文台没有了可以再修,银子没有了还可以再赚,只要有人在,就可以做任何事。”张贵坚定说道:“再说均州军如今也有三万余人,江陵、均州又有厢军数万人,乡兵数万人,民兵数万人,鞑子若敢犯我江陵,绝对会掉进人民的海洋。”

“人民的海洋?”吴澄和郭守敬好奇的看着张贵。

次日,当郭守敬在黄家酒馆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味道远远比不上张贵亲自掌厨的海参,看着江陵日报,上面用一整版刊登了一篇文章:人民战争。

养马岛至芝罘的海上,文衡一脸焦急。今天,最后一批百姓从山东各地迁来,陆秀宗两个月,一直带领部下在山东各地收拢民众,但是前几天的消息,让文衡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马家军突然进军胶水,直入莱州,把解成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解成想逃到益都府,想不到马家军已把益都府围了起来,最后只好举手投降。

莱州投降之后,益都府的张宏投信董士选,愿听指挥,董士选完全掌握了山东路。

幸好宁海州、莱州向来是荒芜之地,又是鞑子亲自划定的牧场,陆秀宗虽收拢了不少百姓,可是董士选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解成虽有觉察,然而现在已是别人的板上肉,自然也不用苦心为董士选效命。

“兄弟们,再快一些,大人应该快到了。”文衡率领芝罘原来的兄弟,再挑选了不少精壮的汉子,组建了所谓的养马岛水军,战船不过三艘,其中两艘还是上次马宣给他的赞助。

芝罘的古巷不远处的一个简易的港口,正是原来文家藏船之处,文衡先是派了一条小船上岸,等了片刻,小船传来信号,文衡才率领三艘大船过去。

“狗日的鞑子,太可恶了。”文衡看着一大群衣衫褴褛、拖儿带女的百姓,他们身上或轻或重都带有伤,就连陆秀宗和他的部下也有不少受伤。

“奶奶的,真晦气,碰到了一群败军。”郑大世见到文衡就骂道:“这伙人真不要命了,自己打败了仗就拿老百姓出气。陆大人生气了,把那群败军都杀了。”

“奶奶的,整整一千人啊。”

“那、那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文衡拉住陆云。

陆云眼睛红红的,呜咽道:“还是那群混蛋,他们打不过董家军,就想抢百姓的财物,那些禽兽。”

“走吧。”陆秀宗脸色凝重:“陆云,你带几名兄弟,把来时的痕迹消磨掉,然后把警戒线放到五十里之外,万不得已的时候才放信号,万万不得让鞑子发现。”

“师傅,我也跟你去。”郑大世自然义不容辞。

三首大船,整整跑了几次,才把这批百姓运到养马岛,幸好唐全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些人先在码头附近的房子休息居住,然后听从安排。

这只是一个简陋的码头,码头附近,是一排排简单的房屋,岛外进来的百姓先在这里休整,旬日之后若没有病痛,就可以安排到养马岛或象岛。

还没等这些百姓完全安排妥当,一队战船从远处缓缓向养马岛过来,陆秀宗用千里眼看了一下,脸色总算轻松起来。

“是马大人?”唐全疑惑的看了一眼陆秀宗。

陆秀宗点了点头,唐全也高兴起来,连忙和朱老三两人召集百姓及精壮,很快,一队由十首战船组成的船队出现在眼前。

“这莫非都是咱们大宋的船队?”刚来的百姓高兴问道。

“那当然。”先前过来的百姓自豪说道:“这已是第二次来了,不过第一次来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船。”

“大人、大人,你看那是谁?”唐全眼睛突然一亮,说话有点不利索了。

陆秀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来岁,身穿盔甲的将军站在船头,在他身后是一队威风凛凛的士卒,竟然是均州军副指挥使郭平。

郭平是张贵的绝对亲信,绝对参谋,均州军大小事务差不多都需要郭平经手,然而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竟然出现在远离江陵数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岛之上。

陆秀宗大惊,连忙迎上去,等大船好不容易靠岸,陆秀宗早已等不及,迎上去,行礼:“均州军第二指挥指挥使陆秀宗见过大人。”

“现在不是说事之时,君诚先让大船靠岸,把粮食和军备搬下来,马宣这小子还有事急着回去呢?”郭平越有越有大将风度,事急轻重他分得清清楚楚。

陆秀宗顾不得礼节,吩咐唐全、朱老三还有自己部将帮忙卸船,当然军备是不允许百姓帮忙的,但纵使这样,帮忙的百姓还是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所看到的,船上装满了粮食,一船一船的粮食,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喳喳,刚才那个将军真是太威风了。”文衡忍不住赞叹。

身边一个小兵低声道:“小声点,那是我们均州军的副指挥使,连我们大人也要听他命令呢?”

“啊?”文衡赶紧闭上嘴巴,陆秀宗在他面前已是大官,现在听说还有一个更大的官来到养马岛,恐怕另有打算吧?

等第一艘船船上的粮食搬空,马宣前来告辞:“陆大人,马某的任务已经完成,大人方面命令紧迫,在下就先告辞了。”

“那、那其他战船?”陆秀宗惊讶的看着马宣。

“让马邑那小子过来见陆大人。”郭平摆了摆手:“马宣,你就先走了。君诚,这事我再跟你慢慢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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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扬州慢(1)

第五十五章扬州慢

“一、二、三、四……刚好十个人,哥哥,我们打不打啊?”平小妹兴致勃勃的举着千里眼,高兴说道,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骁勇的鞑子,而是一只只毫无杀伤力的小兔子。

“这个,等二弟回来再说吧?”大旗知道自己脑子笨,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答应,这是他的优点,知道自己笨,就承认。

平小妹撇嘴,不满道:“战场瞬息万变,等二叔过来的话,这些鞑子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说二叔出去都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哥哥,你看一下,他们都没有带东西,显然不是一般普通的鞑子兵,说不定是鞑子的通信兵,咱们若是拦截了鞑子的通信,这就是咱们的一大功劳了?”

“老大,都快闷出鸟来了,再不出手,大伙都憋坏了。”身后的小兵也是蠢蠢欲动,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自己不知道一个“死”字怎么写。

“那好吧。”大旗有几分不乐意,吩咐道:“都给老子听好了,干掉鞑子后马上走人,就算是鞑子身上带有金银珠宝,也不能要。”

“老大,你说什么就什么,只要能够仗打就好了。”身后的小兵迅速上马,精神马上抖擞起来。

战马,在山林中迅速穿梭,南方的山和北方的山不同,山虽不到,但是林中树木茂盛,若不注意看,可不容易发现山林中有人。

“停。”到了半路,走在最前面的大旗突然拉住缰绳,把众人吓了一跳。

“哥哥,又怎么了?再不打,元兵就不见踪影了。”平小妹有点着急,山东路董家军突然南下,仅用了半个月就包围了扬州,把扬州封锁得水泄不通,这当然也有李庭芝早就计划坚守扬州城有关。

大旗不说话,举起千里眼看了好一会儿,皱了皱眉头,道:“这队元兵只是诱惑。”

“哥哥,你怎么知道。”平小妹好奇的看着一脸谨慎的大旗,他们结婚不到半个月,以山东路董家军南下为先锋,大元朝发动了对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战争,从山东路的扬州,中路的鄂州,北路的钓鱼台,战火熊熊燃起,纵使是朝廷早就有所准备,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扬州还好,由于张贵的提醒,扬州早已做好了准备,加固了城墙,战争还没开始,张贵又已派遣精锐潜入扬州各地,比如高邮。

知道董家军南下,大旗就根据张贵先前的指示,炸毁了新修的道路。这些障碍对大军来说当然算不了什么,但是对后军补给还是造成了一定阻碍。

况且除了高邮的大旗外,扬州各地还有更多的精锐在对董家军的后军补给进行骚扰,他们虽然改变不了大局的命运,但是或多或少还是给董家军造成了麻烦。

“大人知道哥哥行动鲁莽,让哥哥每次行动之前都要三思。”大旗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妹子再看一下就可以发现,他们的行军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慢得仿佛就是在等待别人去攻打他们一般。”

平小妹接过千里眼看了一下,果然如大旗所说,刚才的那顿功夫,这十人竟然走了还不到一百米,若是相信了自己的眼睛,恐怕就中了援兵的埋伏:“真该死,这次若不是哥哥,咱们就中了埋伏。”

“哥哥,那现在怎么办。”

“先回神居山。”大旗笑了笑,道:“鞑子估计被沿路的兄弟袭击怕了,等二哥回来,看有什么话要说。”

董家军的大部队,凭借他们这些人是拿他们毫无办法的,但是对于离队或落后的小卒,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精锐小队,还是足够的了。

再说他们先前已准备了大量的土罐子,虽然炸毁道路时已用了一些,但是剩下的土罐子,也足够让他们吃一壶。

特别是对董家军的后勤辘重,更是让他们闻风丧胆,往往看起来毫无破坏的道路,突然间就“嘭”的一声,把辘重炸得破碎。

神居山,位于高邮天山乡,据司马迁曰:“尧初生时,其母在三阿之南,寄于伊长孺之家。故从母所居为姓也”。魏帝尧出生在“三阿之南”,所谓“三阿”说的就是扬州高邮西北,“高邮有北阿镇,离城九十里,即晋时三阿”。

世人慕其名,所以称之为神居山。

神居山不高,但是森林茂密,林中道路曲折,若是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在神居山山涧的一处峡谷中,大旗等人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到这处峡谷之中。高邮大部分百姓都迁移到了扬州城内,但是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意离开高邮,就躲到了这处山谷之中。

山谷颇为开阔,在大树底下,百姓用茅草和树枝搭建了简单的房子,幸好现在冬季,虽有些冷,但只要不下雨,还是可以熬过去。

最困难的就是不能生火,后来大旗在山谷的一边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部分人搬进了山洞,再说在山东烧柴煮饭,也勉强能过得去。

“大哥,你回来了。”林兴一脸兴奋迎了出来,拉住大旗的战马,有点羡慕道:“大哥今天可遇到了鞑子?”

“小鬼。”大旗摇了摇头,道:“鞑子狡猾得很呢?要你二哥才能对付,对了,你二哥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呢?爹爹可担心了,大哥快点去看一下爹爹呢?”

大旗点了点头,把战马交给林兴,又吩咐这些精力过剩的小兵先去休息,自己带了平小妹来到山洞,一路上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纷纷和大旗打招呼,若不是大旗迁移得及时,百姓可就遭了难,更为重要的是,大旗还从扬州运来了大量的粮食,让自己可以熬过寒冬。

“多收集点耨草。”大旗脸带笑意:“眼看天就冷了,睡觉的时候铺上耨草既舒服又可以保暖,这可是张大人当初想出来的法子。”

“大人要小心。”一些乡亲也是连带笑意跟大旗打招呼,林家三兄弟,大旗领军作战,二弟打探消息,带领乡兵组织民众,三弟也能帮上忙。

还有就是他家的亲家平家,也为百姓出了不少力,平日让大伙害怕的平小妹,突然也变得亲切起来。

“大儿,你终于回来了。”老林好几天都不安宁,见到大旗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心,可是林云还没有回来,另一半心还挂得高高,林夫人也拉着平小妹问长问短,搞得旁边的平小伙有点郁闷,平小妹好像还是他妹子呢?

等两人坐下来,大旗变戏法般从皮囊里掏出一只野兔,笑道:“娘亲,这兔子拿去炖了,好给大伙补一补。”

“那可不行。”林夫人笑了笑,道:“这兔子咱们林家不能吃,奴家看到百姓好多天都没吃肉了,我们林家不时还能吃一些双黄蛋呢?”

“就是,可惜啊,可惜啊,这两百文一个的双黄蛋,就这样给我们吃了。”

“哥,你们这些天可遇到了鞑子吗?”林兴已伺候好战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着急问道,战争对他的吸引力比什么都要大,若不是林家三兄弟已有两人从军,他说什么也不会留在家里伺候两位老人。

“怎么啦?又想出去?”大旗板起脸,道:“大哥可告诉你,好好在这里陪爹爹和娘亲。”

“嫂子?”林兴叹了一口气,央求道:“嫂子,我就听一下,绝对不去。”

平小妹笑了笑,道:“今天还真碰到了一伙鞑子。”

“接下来呢?”林兴猴急问道。

平小妹把经过说了一遍,道:“鞑子现在是原来越狡猾了,三叔你要跟乡亲们好好说一下,让他们一定不能放松警惕。”

“还有,我们回来时,发现放哨的探子太大意了,这是不行的,一定要打醒精神,鞑子都凶险得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三叔也看到了屏南乡,那里的乡亲就以为鞑子跟宋军一样,莫非是多收一点田租而已,然而结果你们都看到了。”

“奶奶的,鞑子今天杀了屏南乡的兄弟。”说话间,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不用说肯定是老2林云也就是李希回来。

李希带着两个精悍的后生,三人都是衣衫蓝淋,精神不振,然而三人神色严肃,眼中有几分悲痛。

“屏南乡的老胡,前些天我们还见过面。”李希怒道:“想不到今天就糟了元兵的毒手。”

“来人可不简单啊,都是先冒充弱旅,yin*他们出战,大哥你们今天遇到他们了没有?”

大旗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李希暗中吓了一跳,幸好大旗虽有点迷糊,可是毕竟跟张大人一段时间,张大人的手段,他就算是学了十分一,也能应付大部分情况。

“幸好大哥谨慎行事。”一旁的老林已听得发抖,李希看了一眼,向大旗使了一个眼神。

两人便不再说话,只是说些无关重要的话,又挑了一些均州、江陵的笑话说了一些,等到了夜里,两兄弟出了洞口,大旗才问道:“二弟,情况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坏吧。”李希看了看安静的山谷,压低声音道:“扬州暂时是不用担心的,董家军虽来势汹汹,但是扬州也一早有了准备,要想攻下扬州可不容易。”

“再说董家军的后军补给,给我们的兄弟打乱了,沿山东路到两淮,大人不知道派出了多少兄弟,董家军后军辘重可谓是寸步难移。”

“不过,综合各地的情报,董家军派了一个厉害的人过来负责后军补给,我怀疑是张家的那只老虎?”

“张弘虎?”大旗疑惑问道:“当初我们大人曾放了他一命,他对我们均州军不应该赶尽杀绝才对。”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李希摇了摇头,道:“若不是他,就是张宏,不对,张家向来不服董家,难道张宏真投了董士选。”

“那就不好说了。”大旗从张贵身上学了不少东西,摇了摇头,道:“大人说过,只有利益才动人心,张家虽失去了山东路的益都府,可是干得好的话,两淮还少得了他们的地盘呢?说不定还会因祸得福,不用在山东路受董家的气。”

“如果真是张弘,我怀疑是董士选拿两淮做条件。”

“若真是张宏,可不好对付。”李希也点了点头,道:“我这些天在外,元兵征召了不少精壮,显然是在沿路修葺堡垒,若真的让他的堡垒线修起来,我们就失去了优势。”

“扬州确实不容有失。”大旗沉思了片刻,道:“我们虽有土罐子,可是鞑子万一真把堡垒线修起来,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经过半个月的确认,郭平终于相信,董家军主力已确实南下,留下来的士兵由董文忠率领,董士选显然是猜到了宋军已渗入山东路,所以给董文忠留下的命令就是坚守不出,各地城池城门紧闭,就算是城外发生再大的事,只要不攻打城池,就不作理会。

“唐全,岛上的百姓怎样?有愿意参军的百姓吗?”郭平不动声色,他这次前来养马岛带领了将近一千名士兵,然而由于战船运力的关系,原来的骑兵成了步卒,战斗力自然低了很多,这些都是郭平辛辛苦苦带出来的老兵,若没有足够的把握,他可不愿意上岸冒险。

唐全点头,道:“保家卫国,百姓自然是不会推搪的,可是养马岛上的百姓不过三千多人,不济事啊。”

“也是。”郭平点了点头,问道:“养马岛还需要补充人才行,咱们缺的不是粮食而是人啊。”

“唉。”唐全叹气,道:“董家军大军南下,剩下的元兵像缩头乌龟躲在城池之中,不用说去抢夺百姓,就连出城也难。”

“百姓都容易满足啊只要能够生存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

“就是,百姓都易满足啊。”郭平皱了皱眉头,人少就形成不了战斗力,形成不了战斗力,就不能给董士选增添麻烦。

大人派自己过来山东路指挥大事,其中的期望已在不言之中。扬州只有城池坚守,若是靠朝廷的援军,送上去恐怕只有被揍的份上,再说均州军养精畜锐的同时,并不代表鞑子什么也不做?

扬州、鄂州、钓鱼台这三个地方,张大人在送自己前往山东之前,都说得明明白白,他不一定有精力照顾扬州,那扬州的生死存亡,是否就寄在自己身上。

“大人,陆将军回来了。”

郭平连忙迎出去,一身疲倦的陆秀宗已到了门口:“陆将军辛苦了,快。”

郭平把陆秀宗等人迎进大营,陆秀宗喝了一大壶水,才把气喘直。

“大人,好消息。”陆秀宗疲倦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宁海州文登一带,有一个元军的小牧场。”

“据透露,这牧场大概有战马一千余,当初解成对抗董士选时,竟然没有把这些战马带上,因为这牧场是鞑子直接管理,解成他不敢。”

“太好了。”郭平忍不住说道:“具体情况,你都摸清楚了吗?”

“大人请稍等一下。”陆秀宗走到帐外,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清瘦的后生,竟是上次陆云上岸打探消息时遇到的那个小游侠胡不归。

“大人,”胡不归笑嘻嘻说道:“要说到文登这个牧场,在下清楚得很,当初在下还在牧场帮忙放了半年的战马?”

“喳喳,鞑子的马养得真不错,都是膘肥肉厚的。”

陆秀宗笑了笑,打断胡不归的话,问道:“你把马场的具体情况说一下。”

“大概有一千人。”胡不归年纪虽小,也知道轻重,一句话就把话说清楚:“不过不全是士卒,有一部分是汉人包衣,也有一部分是蒙古的牧人,不过他们战时也能成军。”

“大概有一半是士卒,其中又以真正的蒙古鞑子为主,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牧场,所以这也不奇怪。”

“马场建有坚固的木栏,都是巨大的原木,若想硬攻恐怕不容易,而且马场离文登不远,”胡不归继续说道:“跑马不过半个时辰。”

“小兄弟,麻烦你仔细说一下四周的情况。”郭平一边仔细听着胡不归说话,一边认真在纸上画些什么。

胡不归一轮嘴说完,把马场周围的情况从小到大仔细说了一遍,最后舔了舔嘴巴,道:“还有一个消息,不过都是道上的兄弟传言,说益都府的张宏也已率军南下,不知道是不是真。”

“张宏南下?”郭平有点担忧说道:“那就个山东路都已经掌握在董士选手中。董士选此人,心狠手辣啊。”

“听说原来各地的汉人世候,都被迫领军跟董士选南下,恐怕充当送死鬼的命运是免不了的了,这些汉人世候走了,这山东路就彻底成了董士选的后军大本营。”

陆秀宗也担忧说道:“咱们再不闹出动静,怕扬州就更加难过了。”

“陆将军,”郭平突然站起来,坚定道:“吩咐弟兄们做好准备,咱们马上前往文登。”

“胡小哥,你是愿意跟我们一起,还是自己独自干活?若是自己走的话,在下送你一把银票,不过以后有消息,还请前来告知。”

“这个,”胡不归笑了笑,道:“在下性子太野了,受不得严厉的军纪,不过在下倒想跟你们去一趟文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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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扬州慢(2)

第五十六章扬州慢(2)

扬州城其实是由三个互不相属而又关系密切的城圈组成,自南而北分别为大城、夹城和堡城,自唐相承,变化不大。南北全长约一百二里,总体布局略呈“吕”字形。

大城即州城,约当唐代罗城东南部分,为南北向长形,建于五代,城内主要大街、河道都沿袭了唐城的规划。大城又是主城,城中集中了扬州城全部百姓。

堡城是由唐代的子城改筑而成,西、南城墙和北城墙的大部分都沿用了唐代城墙。四垣各设一门,其中南门沿用了唐代子城南门。夹城则位于堡城和大城之间,为南北向长形。

扬州三城城内均开十字形大道并与四面城门相连。大城南北大街西侧并行一条市河,与南北水门通。大城内的东西向街皆互相平行,其间又平行分布三条东西小巷,巷口通往南北街道上。

三城相呼应,极大的分散了鞑子的兵力,其中堡城和夹城仅驻兵之用,城墙全部用石头加固,城内多被弓弩、擂石滚木守城武器。

董家军虽言三十万大军,其实也不过是十五万左右,堡城和夹城分散了一部分,最后分到大城的兵力不过十万而已。

梁雅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先是点燃了炉子,给爹爹梁安平烧了一壶热水,然后装了一小杯水,仔细洗漱了一下,最后也不舍得倒掉,先是存起来,晚上还可以再用一次?。

城内的水还是非常充裕,又有内河水流不息,鞑子想截断水流倒也不容易,不过就算是截断内河之水也不担心,城内各处分布了大量的水井由专门看守,并不担心没有水用。就是粮食要开始配给,其实从鞑子围城的那天开始,粮食就开始按需补给,就连李庭芝李大人也不例外。

“某,李庭芝,献出全部家产,誓以扬州城共存亡,凡有言献城投降者,杀全家,凡有甘愿充当鞑子细作者,杀全家。”

有了李庭芝带头,城内大户,有一小部分也紧跟李庭芝步伐,献出家中所有的粮食、金银财宝,搬进了朝廷专门修建的房子。

“小丫头,你又要出去了吗?”梁雅蹑手蹑脚准备离开时,却发现爹爹已坐在门口,他们住的是官府附近的一家商铺,自从鞑子围城之后,为了防止城内有鞑子的细作接应,城池周围的房屋都被拆除,石头、大梁都收集起来,堆放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李大人说过,这总会有用到的一天。而百姓则搬到了城内以前的商铺、酒馆甚至是李庭芝的家。

商铺,自然暂时停止营业,商铺所有的物质都由官府征集,按照市场价格的一倍付给他们损失,然而现在命都快没了,钱财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不配合官府,死得更快,若是配合官府,说不定还有转机。”朱娘子说出的话特别有说服力:“诸位知道我们江陵的商户,为什么来到江陵?”

“因为我们的背后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荆湖置大使张贵张大人,张大人是李大人一力提拔出来,难道重情义的张大人会看着扬州被鞑子折腾吗?”

“不会,当然不会,就算是陌生人,我们也要相信,张大人会率领他百战雄兵来到扬州,或许张大人此刻就已潜伏在扬州附近,只要鞑子一个不擦,扬州就是鞑子的末日。”

“再说,扬州难道就真是被他们欺凌的羊羔吗?扬州城内数十万百姓,难道都是羔羊不成?奴家虽是女子之身,但却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只要官府一句话,奴家也愿意上战场,就算是战死沙场,奴家也不甘示弱。”

朱娘子的话,不比李庭芝李大人毁家纾难来得效果更低,据说很多人家都把那一期的江陵日报贴着家里最显眼的地方,若干年后,那一份普普通通的江陵日报,竟然拍卖出三千两银子的高价,因为朱娘子的那一席话,一直被当成是民众觉醒的起点。

“爹爹,时候不早了。”梁雅低着头不敢说话,要不是自己的任性,自己和爹爹至少能够在鞑子围困扬州前逃离,这样爹爹就不会被困在扬州城:“女儿要到官府里帮忙了,女儿早点过去,乡亲们就能早点分到今天的食物。”

“你去吧。”梁安平面露微笑,道:“官府不是要召集文人吗?爹爹反正在家里也闷得很,就过去报了名,然来是写大的活。”

“这个可是爹爹的拿手好戏,再大的字,也没有爹爹写不成的,还有爹爹说书的本领,可比街上那些人说得要好多了。”

“爹爹,你,你不怪女儿吗?”梁雅有点窃喜,这半个月来,自己都不敢和父亲说半句话,而且这半个月来,梁安平也是一脸沮丧,自己虽不知道爹爹为何有这样的变化,不过只要爹爹能够高兴起来,自己也就更加高兴。

“傻丫头,有什么好怪的。”梁安平摸了摸梁雅的头顶,道:“你我父女两人相依为命,爹爹现在能够和你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丫头,好好干,别给爹爹丢脸。”

梁雅告别爹爹梁安平后,心情大好,路上和几个大妈,几个大娘打了招呼,满脸春风,满怀笑意来到了新搬迁到卫国公广场的户曹司,满以为今天自己最早,给他们一个惊喜。

只是莫道君早行,更有早行人。当梁雅来到户曹司,天已经微亮,梁雅发现老户曹就坐在户曹司的大门口,一脸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闫大人,早。”小丫头轻声的打了一个招呼,却想不到把老户曹吓了一跳。

老户曹故意拍了拍胸口,笑道:“小丫头莫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啊?”

“昨晚睡得早,早上起床也没事做,所以就早点过来了。”梁雅装了一个鬼脸,笑道:“大人怎么也这么早过来了?”

“呵呵,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还像你们年轻人这么渴睡。”老户曹笑了笑,捋了捋下巴的几根胡子,道:“老子昨天想了一件事,正想跟你商量一下。”

“大人,”梁雅摇头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奴家一定照办。”

“呵呵,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能够凑在一起已经算不错了。”老户曹对他的部下非常满意,没有人逃亡,没有人缺班,甚至像小丫头这些年轻的官差,还提前过来:“我们户曹也就早上和下午有一段时间要忙,但中午还有一些时间。”

“老夫想趁这段时间,组织同僚拜你为师,学习一下记账的办法。”老户曹笑眯眯的看着梁雅,像是阴谋得逞的样子。

“啊”梁雅有些手忙脚乱,连忙道:“不敢,不敢,小女子年纪最小,何德何能为师,万万不可。”

“再说记账又不是难事,大人及其他各位大人想要学,小女子一定尽力,把自己所懂尽力传授。”

“小丫头,所谓达者为师,可不是年龄大小的问题哦。”一个声音,充满了笑意。

“姐姐。”梁雅扑了过去:“姐姐,你也开始笑话奴家了。”

“哈哈。”朱娘子轻轻的抱了一下梁雅,然后向老户曹拱手行礼,道:“奴家及葛氏裁缝店七位姐妹都已到来,还请老大人吩咐。”

“来得好,来得好。”老户曹也颇为高兴。

又等了一会,又来了不**人,户曹的官差也全部到来,老大人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人已经到齐,提高声音道:“今天是鞑子围城的第三十七天,昨天是鞑子没有攻城的第九天。”

“直到现在,城内死亡将士是一千七百三十五人,受伤将士是三千六百二十人,正是有了他们的伤亡,才换来了我们扬州的安静,请诸位为他们默哀一刻钟。”

“据探子得到,探子伤亡人数是我军十倍以上,李大人说过,城内的粮食还可以坚守至少两年,大伙也知道,在鞑子围城之前,由江陵送来大批粮食,再加上扬州原来的粮食,让鞑子慢慢折腾去吧。”

众人笑了笑,不过都把老户曹的话记住,待会还有用到的时候呢?

“开始。”老户曹一声令下,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从仓库中取出,这些粮食都是昨天宵禁之后,由扬州最精锐的禁军送过来,没有任何人知道粮食藏在哪里,但没有任何人担心,因为江陵之前送来大批粮食,他们是知道的。

一个个巨大的铁锅被架了起来,这些巨大的铁锅,都是均州铁器铺的扬州分店提供,然后洗米,放米。

“今天有三十斤腊肉。”老户曹笑道:“再搞点杂菜,给乡亲们弄一顿好的,黄家酒馆的兄弟们,可别给大伙丢脸了。”

“大人英明。”众人哄然大笑了起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看了看时间,已经是辰时,烧好的腊肉饭,冒出了一阵阵幽香,大伙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起锅。”老户曹大声喊道,大伙都想不到,一个将近六旬的老人家,竟然能够焕发出如此精气。

卫国公广场瞬间热闹起来,煮好的饭,被分到木桶里,然后被抬到一辆人力板车上。

“姐姐,今日妹妹跟你一组。”梁雅拿了一张名单,笑嘻嘻的来到朱娘子身边:“今天放假,人肯定会很多,我们要早点过去才行。”

“那还不是,咱们再找几个帮手,别到时累坏了。”朱娘子笑道。

“不用找,不用找。”梁雅摇了摇头,道:“都分好了,都分好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呢?”

“这么厉害?”朱娘子有些吃惊,这么多人这么多事,竟然安排得妥妥当当,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自从鞑子围城后,扬州城内所有的人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紧密的机关,朱娘子觉得扬州城内肯定有一个高人在指挥着扬州的运转。

说话间,有三名厢兵前来报道,梁雅是这个小队的小头领。

大伙有说有笑,推着板车向目的地走去,其中一个身体板子较好的厢兵忍不住说道:“朱娘子,大伙都佩服你呢?都说你是扬州的梁将军。”

“哪里,这位兄弟过奖了。”朱娘子难得尴尬的摇了摇头,道:“你们为保护扬州,尽心尽力,才是扬州的英雄。”

“我们哪里算得了什么英雄,我们饷银照拿,饭照吃,城墙上的兄弟,他们流血、他们拿命去拼,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你们也是。”朱娘子肯定说道:“如今的扬州,就是一个紧密的机关,若不是你们组织百姓,维护秩序,让鞑子细作没有任何可乘之机,就算是城墙上的兄弟再厉害,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鸡蛋再密也能孵出鸡仔,你们是维护扬州城良好运转的关键,所以你们都是英雄。”

“朱娘子,你说得真好。”那个大兵感叹道:“兄弟回去,一定把朱娘子的话告诉弟兄们,让大伙知道,咱们也是英雄儿郎。”

五人不由加快了脚步,等他们来到一个小巷时,小巷内的空地已经排好了队,因为今天是假日,人特别多,平日的话壮丁和妇人都被征集起来,剩下的就只有老人和孩子。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头迎上来,拱手道:“梁大人,早。娘娘热巷应到三百二十人,实到三百二十人,还请梁大人落实。”

“扈老,奴家还不相信你老人家?奴家年幼不懂事,梁大人的称呼,万万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老头还是拱了拱手,然后走到最后排队,梁雅清了清喉咙,把老户曹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然后道:“今日是假日,大伙吃饱饭后可以自由玩耍,但有一件事请大家遵守,千万不要离开娘热巷,要不然可别怪官府无情了。”

“小梁大人,大伙都知道了,这都是为了预防鞑子细作,都是为了大伙好,大伙能活到今天,而且活得有滋有味,为什么要自己找死呢?”

“就是,就是。”大伙笑嘻嘻。

朱娘子和梁雅一人负责一条队伍,而三个厢军的兄弟帮忙维护秩序,其中又有十名乡兵帮忙,速度不算慢,壮丁、汉子两勺,老人、小孩一勺就足够了,还有一些特殊的,比如是大肚子的妇女,他们则另有一个鸡蛋。

领了食物的人也不走,三三五五围在一起,就蹲在路边或坐在地上吃饭,不少人都惊叹今天竟然还有腊肉,虽然切得像纸一样薄的腊肉每人只能分到三五片,但大家都非常满意,能活下来已经不错,况且还有肉。

三百多人,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等梁雅两人分好,也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梁雅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胳膊,肚子突然咕咕的叫了起来。

再看了看木桶,愣住了,木桶底下一点饭也没有了。

“姐姐……”梁雅尴尬的看了看朱娘子,今天自己手重了一些,看到可爱活泼的小孩,都忍不住多给了一点,看到步伐蹒跚的老头,又忍不住多给了一点。

“就知道你手下没轻没重。”朱娘子笑了笑,道:“姐姐倒是留了一些,只不过、只不过……”

三名厢军也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朱娘子,忍不住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都是些饭焦。”朱娘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三名厢军,尴尬道:“三位兄弟……”

“饭焦好吃,而且能挨饿。”身材高大的那个厢兵笑了笑,道:“还是朱娘子有先见之明。”

五人不由笑了笑,梁雅突然觉得,无论再大的苦难,自己都可以熬得过。

“小梁大人,在下饭量大,能不能再要点饭。”五人刚分好饭焦,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

梁雅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这个……”梁雅有点不安说道:“饭都分完了,就只有一些饭焦了。”

“饭焦也行。”大汉笑道:“在下肚子大,吃不饱,今天的腊肉饭实在太好吃了,还没尝出味道就没有了。”

梁雅把碗里的饭焦递给大汉,大汉道了声谢,然后走开。

一旁的朱娘子见状,连忙道:“小丫头,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不吃饭,把姐姐的吃了。”

“姐姐,不行。”梁雅摇了摇头,道:“妹妹饭量小,现在不饿呢。”

“什么不饿。”朱娘子压住梁雅,道:“你一大早就起床,又帮忙干了这么多活,不饿才是怪事,倒是姐姐一把年纪了,少吃一顿也不碍事。”

“你们都还没吃饭?”不知何时,大汉竟然回到了身边,在他身边还有几个端着腕的壮丁,他们几个看到大汉又要了一碗饭焦,以为还有些剩饭,也跟着过来。

“当然没有。”一旁的高大的厢兵实在忍不住,大声道:“梁大人和朱娘子一大早就起床,给大伙准备饭菜,做好饭菜之后又怕你们等久了,就赶了过来。”

“其实不仅仅是梁大人和朱娘子,还有其他分派饭菜的大人,他们都没有提前吃饭,都是等到了地方,分完之后吃剩下来的饭菜。”

“这次若是朱娘子把饭焦挑出来,他们连饭焦也吃不上呢?”

“小梁大人,我,我老高不是人啊。”高大的汉子,连忙把碗里的饭焦递还给梁雅,其余人见状,也不禁泪盈满眼。

“张大人说过,以我心换你心,用心去做,肯定会有回报。”朱娘子自言自语说道:“然来张大人说的话都是正确的。”

消息传开,大伙就更不愿意离开了,他们非要送一下这个年纪小小的小梁大人,梁雅不安说道:“乡亲们,奴家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好。”大伙都高兴起来,反正今天是假日,也不碍时间。

“这是一个关于猴子的故事。”梁雅自小就听他爹爹梁安平说书,所以也不怯场,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又没有实践,张嘴说了几遍都没有说下去。

“这是一个关于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的故事。”一个平稳的声音接过梁雅的话:“乡亲们,在下梁安平,奉官府之命前往为大伙说书,说得好大伙给一个掌声,说得不好可别往在下身上吐口水哦。”

大伙不由笑了笑,一些后生忍不住吆喝起来:“绝不吐口水,绝不骂娘。”

“爹爹,你怎么过来了。”梁雅大喜,只是在众人面前又不好意思。

梁安平笑了笑,道:“小丫头能够来,爹爹就不能来了啊?小丫头要想说书,还得乖乖听爹爹说几年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梁雅大喜,道:“女儿就知道爹爹好,比街上的那些老头说得更好听。”

众人哄然大笑,不过也颇感兴趣,梁安平虽是书呆子,不过西游记本来就是半白话文,说起来也容易,说了开头几章之后,梁安平拱手笑道:“今日就说到这里了,不过在下知道乡亲们可有不少绝活,大伙不由出来露一手?”

“怎样?也算是给大伙一个乐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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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扬州慢(3)

第五十七章扬州慢(3)

城南,李庭芝举着千里眼,一脸沉思的看着不远处董家军的军营,董家军的军营并不严密,而且明显分开几个区域,虽然之间也有联系,但看得出他们之间的彼此有很深的矛盾。

董家军显然还不知道扬州守军有千里眼这样的神器,军营之中,将士、军备都不做任何的防御和掩饰,就这样暴露在李庭芝眼中。

只是自己兵力不足,守成有余,若是要突围,应该也还是可以。只是扬州是淮南的最后堡垒,若是扬州丢了,淮南甚至淮西也就守不住了,况且现在的扬州,远远还没到要突围的时候。

“大人,”苗再成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又有几分气势:“奶奶的,董家军今天恐怕又不打算攻城了,今天都是第十天了,大人认为董士选那个小贼打的是什么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李庭芝笑了笑:“张贵这小子杀了他老爹和叔叔,董士选现在恐怕最想做的就是报仇雪恨了。”

“老夫也算是张贵的长辈了,董士选这小贼,恐怕就是要等张贵过来,张贵这小子若不过来再拿老夫开刀。”

“那大人不是被张大人连累了。”苗再成挠了挠头,低声道:“大人认为张大人会不会前来救援扬州。”

“张大人早就来了。”李庭芝故作神秘说道:“军粮、武备、战马甚至土罐子,不都不要钱的往咱们扬州送吗?”

“若不是张贵这小子,咱们能有现在这般轻松?”

“呵呵,吓了末将一跳。”苗再成尴尬笑了笑,道:“这样说来,张大人早就知道董士选要拿扬州开刀了?传言张大人有未卜先知之术,果然如此?”

“哦?这话谁说的?老夫怎么没有听过?”李庭芝好奇的看着苗再成,看他的样子倒不像说话。

“军中传言而已,末将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苗再成摇了摇头,道:“董士选屯兵三十万?总不会就为了他老爹报仇吧?”

“还有,扬州城池坚固,董士选连续十天不攻城?莫非他真拿扬州没有办法?”

“再成可千万不能粗心大意,”李庭芝严肃说道:“鞑子向来善于用间,或派遣细作入城里应外合,或策反城内守军以开城门。”

“大人放心,那个兔崽子要是敢造反,别怪我老苗不客气,城南的城门,若是没有大人你的命令,谁也别想让老苗开一个缝。”

“城南有再成,老夫自然是不担心,再成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别看董家军来势汹汹,可是董士选这小子绝对不会拿他董家军往死里打。前段时间攻城,你也看到了,都是些杂牌军,估计都是被董士选收编的汉人世候的家兵。”

“大人英明,老子还说这帮兔崽子怎么就这么不经打了,然来只不过是一群瘪三。”苗再成撇了撇嘴,仿佛和这帮杂牌军打仗丢了他的脸。

“再成,慎重。”李庭芝喝了一声,严肃道:“董士选可不是傻子,这小子养精畜锐呢。既可以消耗我们的兵力,又能够消耗他对手的兵力,一举两得呢。”

“给老夫看好城南了,若是被董士选混了进来,老夫不会放过你。”

李庭芝一旦发火,苗再成只好唯唯诺诺说道:“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加紧巡察,不过末将奇怪,城内的百姓怎么突然间都变得如此有秩序?”

“不该问你的你不可问,给老夫守好城。”李庭芝摇头,道:“你们城南的武备和后军是否还充足?”

“哼,他董士选知道用杂牌军,老子也不是吃素长大的。”苗再成自豪说道:“精锐的禁军就刚开始几天出手,其余时间都是禁军、厢军和乡兵混编,这些天下来,一些厢军也有了担当。”

“那就好,还要尽量减少士兵的伤亡,要知道为将者一个命令就可以决定数千将士的伤亡,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谨慎。”李庭芝点头,道:“你要什么尽管跟老夫说,老夫什么都不缺。”

“缺什么?”苗再成挠了挠头:“饷银不缺,还有什么出战补贴,军粮不缺,将士们都能吃饱饭。”

“军备不缺,弩箭堆积如山,不过、不过……”

“看你小子。”李庭芝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不就是想要土罐子吗?人家姜才、许文德、施忠他们也一起跟你守城,怎么他们的土罐子就没用几个,你的都用了一半?”

“大人这可就要去问该死的董士选了,”苗再成理直气壮说道:“凭啥他东门不攻、北门不打、西门不围,就盯着我们南门不放。”

“就算是董士选不长眼睛,你也不用一下子扔了一百多颗土罐子啊?真是兔崽子卖爹田心不痛,老夫这点家业,迟早都要被你败光了。”

“这个,不就是弟兄们扔得爽快了,下次老子让这帮兔崽子小心一点。”

“放心,老夫过些日子,再给你调三百颗过来,省点用,这东西都是张大人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李庭芝郁闷的看了看苗再成,都一把年纪了,还这样耍无赖。

“英明莫过于大人了。”苗再成高兴起来:“有土罐子助阵,鞑子来再多也不在话下,城南就交给末将了。”

“现在别牙齿轻轻,到时若有什么不妥,老夫定然饶不了你。”

在苗再成的承诺加肯定声中,李庭芝才离开城南,城南是董家军主攻的一处,突然是刚开始的那几天,每天伤亡都接近一千人。

扬州,安静得似乎成了一座死城,今天是假日,百姓都被局限于一个地方,街道上没有人,偶尔有巡查队的厢军混合乡兵的士卒前来询问李庭芝的身份,自然有范友信前去应付。

突然,安静中传来一阵阵笑声,李庭芝仔细听了一下,顺着笑声走过去,然来是一处小巷。

“我来一手。”一个洪亮的声音打动了李庭芝,李庭芝不由向小巷走过去,然后刚到了路口,不知从何处走出了两个手执大刀的乡兵,乡兵谨慎的看着李庭芝和范友信,还有他们身后的侍卫,左手还拿着一个竹子做成的哨子,只要发现有一丝不妥,就把竹哨子放到嘴里吹响。

“请诸位出示腰牌。”其中一个乡兵拱了拱手,道:“今日是假日,若无特殊情况,不允许离开住地,请诸位出示腰牌。”

护卫刚想说话,范友信连忙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腰牌递给乡兵,道:“两位莫要担心,我们只是在路口看一会就走。”

李庭芝也从身上掏出一个腰牌,递过去道:“在下李庭芝,这是老夫的腰牌,老夫不过路过而已,还请两位莫要宣张。”

“啊?”两个乡兵不由自主叫了起来,李庭芝和范友信哪里还能阻挡得住,两个乡兵“噗通”的一声,已经跪了下去。

“小的、小的有失远迎……”

“好了,好了。”李庭芝和范友信亲自扶起两个乡兵,笑道:“什么有失远迎,老夫只是经过这里,看到里面挺热闹的,才过来看一下,你小子怎么迎。”

李庭芝说得轻松,两个乡兵虽还是双脚发抖,可是已经站了起来,不过此刻又有几个乡兵谨慎的围了上来,领头的是厢军的一个士兵。

“李大人、范将军?”厢军的士兵一下子就认出两人,尴尬道:“在下扬州厢军小兵胡不归,奉命前来娘热巷送食物和维持秩序。”

“好了,好了,你们别宣张了,要不然老夫就走了。”李庭芝严肃起来。

众人不敢出声,李庭芝也不进去,就在旁边看着,一个高大的汉子,吹着热闹的嘀哒,都是熟悉的旋律,大伙也跟着哼了起来。

“那个小娘子叫什么名字?”李庭芝好奇的看着一个矮小的小丫头,正带着乡亲蹦蹦跳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欢乐的小曲。

“大人,小丫头叫做梁雅,是我们小队的小队长。”胡不归又把刚才的经过给李庭芝说了一下,最后道:“这小丫头可不得了,可把娘热巷百姓的心都征服了。”

“然来是她。”李庭芝看着小丫头笑了笑:“这倒不奇怪了。”

“咦?大人莫非还认识她?”一旁的范友信吃惊的看着李庭芝,想不到他还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丫头人小鬼大啊,友信可不知道吧?这丫头可是户曹司的官差,颇得闫老的爱护,”李庭芝说道:“她进入户曹司的第一个月,就为扬州多收了七万多两银子。”

“若不是董家军围城,相信现在远远不止这个数字,当初友信是曾到过江陵的,是否有听说均州书院还教授算术、医学等学问?”

“那倒没有。”范友信摇了摇头,他到江陵、均州,有点走马观花的样子,至于再仔细的东西,他还真没认真研究。

李李庭芝也不打扰他们,看了看时间离开了娘热巷,一边走一边说道:“听闫老说,这小丫头只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算术,那这样说来均州书院可真不得了。”

“可不是,末将在江陵、均州所见,无一不是出奇之事,无一不是闻前所未闻之事。”范友信有点不敢相信:“末将有时候甚至会认为,张大人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

“呵呵,范将军谬论。”李庭芝笑了笑,道:“张大人是在下一手提拔出来,老夫一直看着他不断成长,当初又是老夫一手所救,再说张贵若不是这个世上的人,难道他还真是天上的神仙?”

“在下岂不知。”范友信苦笑,道:“或许真是天上的神仙也不一定。”

“君实,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君实的帮忙,老夫早已是手忙脚乱。”回到扬州城内一处隐蔽的角落,李庭芝满怀歉意的看着一脸憔悴的陆秀夫。

陆秀夫摇了摇头,道:“君实得大人提拔,常怀感恩之心,如今可以为大人效命,是君实的荣幸也。”

“大人为国为民,殚精竭力,在下只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也,又岂有苦之言。”

“君实还是如此。”李庭芝摇了摇头,道:“不居功、不骄不躁。”

“今日老夫所见,偌大的扬州城,就像一座军纪严密的军营,令出所致,无不听从,就连老夫和范友信将军的腰牌都要检查。”李庭芝感叹道:“如今扬州粮食充足、军备不慌,百姓同心,就算董家军费尽心思,也想不到扬州竟然会是如此。”

“两年多不见,君实的才干早已超过老夫,老夫所不及也。他日扬州解围,老夫一定上书朝廷,迁君实为朝廷工相公。”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陆秀夫连忙拱手道:“此乃非在下的功劳,乃张大人之功劳也。”

“再说在下乃奉张大人之命前来扬州,本来就犯了朝廷的法令,若大人上书朝廷,岂不是把君实推向火炉。”

“那老夫让张贵那,为朝廷推选人才之美事,料他不会不听老夫的话吧?”李庭芝颇为坚持。

陆秀夫苦笑,道:“大人还记得当日在下来到扬州,不是带了一群年轻的学子?”

“正是,莫非此事和他们有关?”李庭芝疑惑的看着陆秀夫,道:“一帮乳臭味干的学子,能做什么?”

不想马上想到了年幼的梁雅,尴尬道:“不过也难说,张贵那小子总让人看不透。”

“一年多前,张贵创立了一门学说。”陆秀夫沉思了片刻,才道:“名为统筹学,言通过对目标分析,选择适当的办法来联系各部分之间以及目标之间的联系,进而研究出一种方法解决问题,寻找出最优决策。”

“用在扬州之中,更是一个复杂的关系。”陆秀夫艰难解释,道:“我等前来扬州时,张大人曾经说过,扬州决胜之事,不外乎人和物。”

“百姓其实最好组织,由官府牵头,又有厢军、乡兵协助,根据地理化为无数的区域,每个区域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人,以防他们之间相互勾结。”

“而物方面,则需要统一调度,统一使用,由最高统帅分发命令,不因人而异。”

“然而,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人就是之前在下带到扬州的那批学子,他们是均州书院第一批统筹学的学子,如今只不过学了半桶水而已。”

“在下相信,若是有更多的时间给他们,他们一定会做得更好。”

“张贵,天纵奇才也。”李庭芝长叹了一口气。

此时,这个天纵奇才的张贵,正皱眉苦脸的看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来自各地的信息迅速传到均州,然后变成地图上的箭头。

“伯颜大军不知踪影?”张贵死死的看着杜浒,大声道:“伯颜大军竟然已经消失?探子,该死的探子,应该枪毙。”

“矮张,你听老子说。”杜浒拍了拍张贵的肩膀,道:“不用你小子出手,这批探子已全军覆没,伯颜大军又不是死人。”

“嘭”的一声,张贵狠狠的敲打在桌子上,振起了一股灰尘,一直以来他对杜浒的奎祀军太过于依赖,对于卢方的商队也寄以厚望,然而他忘记了他的对手是伯颜。

是历史上大败贾似道军于丁家洲,收降太平州、滁州,下建康,陷临安,俘宋帝、谢太后等北还,取宋地三十七府、一百二十八州、七百余县的伯颜。

伯颜大军的消失,从明处转向暗处,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

“大人稍安勿躁,鄂州的吕文焕和张弘范行军缓慢,如今阳逻城堡守卫森严,兵多将广,又有马宣、二将军等水师接应。”

“只要阳逻城堡没事,鞑子的战船就不能随之南下接应,鞑子大军没有战船,那大江南岸应是无碍。”

“所以鄂州蒙古汉军的目标应该是汉阳、黄州、蕲州、江州、安庆、等淮西之地,以打通和扬州董家军的联系,淮西有夏贵夏大人在,夏大人乃一时重将,淮西军又是英勇善战,吕文焕和张弘范想取淮西之地,恐怕不易。”

“其次就是扬州,扬州城池坚固,又有李大人、范将军、姜才将军、苗再成将军,再加上大人你一直对扬州倾尽心血,扬州之固,比淮西有过之而无不及。”

“伯颜大军虽消失,然后无论大军出现在哪个战场,对总体的战局都影响不大,大人需要知道的是,我均州军应该何时出军。”

“而四川,只要钓鱼台还在,鞑子都只能慢慢跟着消耗而已。”

吴澄侃侃而言,经过小半年的锻炼,吴澄已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参谋人员,遇事不慌,头脑清晰,分析入微。

“贾似道令孙虎臣以步兵七万次丁家洲,夏贵领战船二千五百艘横列江中,元将伯颜来攻,夏贵不战而逃,直奔庐州。次年,以淮西地降元,世祖忽必烈授以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事。”张贵想起夏贵的归宿,不由有几分心寒,虽然如今淮西也勉强算得上固若泰山,然而张弘范、吕文焕又岂是省油的灯。

夏贵之所以在去年的阳逻城堡战争时不降,张贵认为是还没到时候,如今大军虎视眈眈,一旦宋军失利,夏贵会不会再次把淮西当作资本,如历史上一样投靠鞑子。

如果淮西有失,鞑子三军汇合,任凭扬州再牢固,也是危在旦夕,到时自己再出兵相助,也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张贵可没信心凭借手中三万均州军和鞑子直接对抗。

“幼清,若你是伯颜,你会从哪个地方突破?”张贵看着吴澄,突然问道。

“不知道,”吴澄摇了摇头,老实说道:“不过在下知道,无论鞑子从哪个地方突破我军防线,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地方。”

“健康”张贵吃惊的看着吴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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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扬州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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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扬州慢(4)

“胡兄弟,还有多长时间?”郭平、陆秀宗等人,率领三百骑兵及五百原本是骑兵的步卒,走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一路上所见,荒芜和荒凉充斥了整个原野,往往走上一天也看不到人烟。

曾经繁荣的乡村还有几分颓废的痕迹,偶尔看到的一堵堵荒废的泥巴墙,你可以想象昔日的热闹。

游侠与浪子的化身胡不归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肯定说道:“大人,这就到了,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翻过这座小山丘再走上十里左右的路程就到了。”

“山那边是一望无垠的平地,原登老百姓的良田,可是十数年前鞑子攻占山东后,划良田为牧场,也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这都是鞑子造的孽,血债迟早会血债还。”郭平淡淡说道,没有愤怒,因为他早已过了愤怒的年龄,他不是陆秀宗、不是文漳、甚至陈大举这些充满活力的后生,他要做的就是稳健,这是他的资本。

“扎营。”郭平想了片刻,又看了看天气,吩咐道:“按照一级预警,君诚你和胡侠士再去摸清马场的底细,务必把鞑子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要知道你们的情报决定了我们的行动。”

陆秀宗等人自然领命而去,郭平巡查了一下军营,吩咐大家一定要小心,现在自己在别人的地头,万事都要小心应对才是。

等抢了马场,还要想办法把对方引向歧途才对。想到这里,郭平连忙把朱老三叫过来,这人虽然有点鲁莽,但是常年在鞑子的地头混,自然有一身好本领,要不然张贵也不会把他派过来。

“把胡不归这小子拉上,想去哪里还不容易。”朱老三解决方法是最直接:“到时末将率领一队兄弟,让胡不归这小子带着四周绕圈圈,等鞑子弄不清东南西北之后,末将再回养马岛便可。”

“你小子。”郭平忍不住拍拍朱老三的肩膀,自己最近实在想得太多了,他很少独立做决定。现在他的手中有一千五百名将士,有超过三千百姓,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决定这一小集团的生死。

又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指挥一千几百人、管理几千百姓就搞得这么紧张,张大人又是怎么过来的呢?于是又想一下平素张贵的做法,然而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从来没见过张贵比自己还要忙。

“大事不松手,小事不抓手。”郭平好不容易才想起张贵当时给他说的一句话,张贵不但这样说,也是这样做,军中有自己、有牛富、还有老将王福等人,但是大方向从来都是独断,虽然名义上允许大伙提出意见,但最终选择的道路都是他一早就定下来。

莫非这就是统帅和将军的区别,郭平苦笑。

到了夜里,陆秀宗和游侠胡不归回来,胡不归的胆子大得很,到了马场之后直接潜入马场抓了一个舌头。

“大人,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陆秀宗难得一次放松,不过也是,之前他是养马岛的老大,凡是要多想多做,现在有郭平在他头上打伞,脑筋也迟钝了不少。

见郭平一脸沉思,陆秀宗连忙道:“我们抓了一个舌头。”

“拿出了张大人的几分手段,得知马场的马还在,而且不止一千匹,足有一千五百匹左右。一个坏消息就是鞑子派了一个百户骑兵过来,准备明天把战马带走。”

“一百名,纯正的骑兵。”陆秀宗再三强调:“这个舌头是这样说的。”

“你把这人怎样处理了?”郭平看了一眼身边的胡不归。

胡不归笑了笑,道:“大人请放心,在下抓的舌头不过是一名汉人包衣而已,这种人在蒙古人看来,死了也白死。”

“在下把他弄死之后再送回去,想必就算是鞑子发现了也只会抱怨自己倒霉看到了死人。”

郭平沉思起来,自己只是带来了三百骑兵和五百原来是骑兵的步兵,若是强攻马场,自己损伤肯定是免不了了,对方人数并不在自己之下,虽然凭借土罐子和弩弓的威力,自己也有可能攻下马场,但鞑子也不是吃素的啊。

“若是张大人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郭平不由沉思起来:“大人善出奇兵,想必不会强攻马场吧?不过也很难说,当初还不是强攻正阳?”

“然而不强攻马场,战马就会被蒙古骑兵带走,到头来一场空,自己若是没有这些战马,就会失去机动,如今董士选大军南下,自己若不做出举动,让董家军有所顾虑,扬州的压力必然会更大。”

“被带走,被带走。”郭平眼睛亮了起来:对付一百名蒙古骑兵,他还是有一定优势。如果均州军第二指挥三百人加上均州骑兵五百人对付不了一个百户,恐怕自己真要辞职归田了:“胡壮士,你对山东颇为熟悉,鞑子带走战马之后会经过哪条路返回大都?”

“哦?”胡不归不是很明白,疑惑问道:“大人是说鞑子会走哪条路?”

一旁的陆秀宗眼睛也贼亮贼亮的:“大人果然是妙计,半途而击,好办法。”

阿古拉是蒙古人,真正的蒙古血统,若论聪明才智,他是远远比不上一般的汉人,他是百户,仅仅因为他是蒙古人。

陆秀宗的消息不是非常准确,阿古拉带领的百户并不完全是蒙古人,还有一部分是生活在蒙古草原或辽东一带的汉人,这些人虽然不多,但是他们长久和蒙古人生活在一起,骑术和英勇并不在蒙古人之下。

要是以前,战争让汉人走开,至少让汉人远离精锐的蒙古骑兵,因为战争对于蒙古人来说就是一门职业,就是一门赚钱发大财的职业,这样好的职业绝对是轮不到汉人。但是这两年来,特别是襄樊之战和阳逻城堡战役,让蒙古军损失不少兵力,再加上以海都为首的叛徒,不停在草原骚乱,大量的蒙古骑兵被迫留在草原,抑制叛军的活动。

不久前丞相伯颜在草原打败了这些可耻叛徒,可是伤亡却不少,这些同样是骁勇的勇士,草原的雄鹰,往往杀死一个叛徒,就需要用一条命去换。

最后,大汗被迫征召这些汉人入伍,加入精锐的蒙古骑兵,补充兵力。

大量的征召汉人入伍,必然需要大量的战马,再加上草原干旱,战马竟然短缺起来,朝廷终于想起在山东各地,还有这么好几处小牧场,于是便把这个活交给了自己。

这简直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的活计了,可是自己却万分的不乐意,听说丞相带领大军南下,按照他的想法,南方的小朝廷必然不堪一击,这偌大的功劳就摆在眼前,丞相为什么不带上自己嗯?

“唉。”阿古拉不由叹了一口气,自己可是正宗的蒙古人,为什么就要和这些该死的汉人混在一起呢?要不是这些汉人的拖累,自己说不定早就跟丞相南下了。

“大人,”一个紧跟在他身后的汉人牌头,谨慎说道:“大人,前面就是落缨崖了,大伙都有点累了,不如休息一下。”

“才走了不到三个时辰。”阿古拉不乐意了,按照他们拖沓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都:“都给老子挣点气,早点回大都,说不定大汗另有军令,到时建功立业的时候就是你们的了。”

汉人牌头迟疑了片刻,道:“落缨崖地势险要,道路狭窄,两旁又是丛林密布,高山阻碍,若是遇到土匪、山贼,恐怕,恐怕……”

“山东还有土匪、山东还有山贼,他**的你还不如说山东还有宋军?”阿古拉冷笑:“你就当董家军是吃素的不成?前段时间董大人不是闹得轰轰烈烈?听说就连山东各地的汉人世候也被他干掉了。”

汉人牌头唯唯诺诺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还是有点担心,鼓起勇气道:“要不先让小的先行前往,小的若是平安无事,百户大人再走也不迟。”

“滚,”阿古拉马鞭抽过去:“胆小的汉人,也不知道大汗怎么就征你们入伍。”

汉人牌头脸色大变,但却不敢发作,只好低着头拖拉走在队伍身后。

“看来这帮鞑子,还真把山东当作太平天下不成?”郭平冷笑,见鞑子没有一点防备走进了埋伏圈,做了一个手势:“杀无赦。”

土罐子、弩箭、标枪,片刻之后,战场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慌乱的战马乱窜,一个汉人牌头跪在郭平面前,有点惊慌:“求大人饶命,小的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三岁的小娃娃。”

“怎么回事?”郭平瞪了陆秀宗一眼,意思是说老子不是让你们杀无赦吗?

“这人不像蒙古人,又聪明,不作任何抵抗就投降了,”陆秀宗尴尬笑道:“大人也知道,我军向来是不杀俘虏。”

“你是汉人?”郭平不再理会陆秀宗,直接问道,这汉人牌头若是有半句迟疑,自己也懒得生事,直接拉出去砍了就算了。

汉人牌头看到生存的希望,磕了几个响头,道:“大人英明,小的李元,正是辽东的汉人,半年前才被征召入伍。”

“蒙古骑兵不是向来不征汉人?”郭平严厉说道:“给老子好好说,若是老子发现有半句谎言,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大人饶命。”汉人牌头又赶紧磕了几个响头,道:“以前是不征汉人,就算是汉人从军,也只能是蒙古汉军。”

“只是,只是听说蒙古骑兵打了几场败仗之后,损失很大,又有蒙古人作乱,单凭蒙古人已经不能补充兵力。”

“听说大汗还留了不少蒙古骑兵在草原监视叛徒,所以,所以就只有征召汉人并入蒙古骑兵,不过征召的都是辽东、草原的汉人。”

“大人饶命,在下虽是元兵,可是从来没有杀过百姓。”

“哼。”郭平冷哼了一声不少话。

汉人牌头见郭平一脸怒意,咬牙道:“大人,小的愿意带大人攻取马场。”

“大人或许不知道,马场的骑兵只不过是摆设而已,战斗力还远远比不上一般的骑兵。”见郭平脸色有几分放松,继续说道:“大人,马场尚有五百匹战马,又有母马不少。”

“绕你一命倒也不难。”郭平斟酌道:“只是,你现在既然已知道我们的身份……”

“大人,小的愿意为奴,一辈子听从大人的命令。”汉人牌头见风使舵,他知道蒙古人向来有这个习惯。

“那倒不用,你既然愿意为我大宋效命……”

“嗡”的一声,汉人牌头差点没有晕倒过去,对方竟然是宋军,初时自己还以为是山贼,这下完了,全完了。

“所以,老子是肯定不会放你走的。”

纵使汉人牌头李元有千万个不愿意,郭平已集中将士,五百原来是骑兵的步卒,迅速变成了骑兵,在汉人骑兵的目瞪口呆之下,三百骑兵迅速变成了一支将近千人的骑兵。

“大人,我军伤亡三十七人,杀敌99人,俘敌1人,还请大人指示。”陆秀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把死去的兄弟也带上,至于鞑子嘛。”郭平沉思了片刻,道:“一把火给老子烧了,免得日后麻烦。”

等众人忙完,已是接近天黑,郭平也不想拖延,立刻让李元领头重回马场,在有心算无心之下,马场里的敌人死的死,伤得伤,一股脑成了郭平的俘虏。

蒙古人自然是不会放过,剩下的都是一些会养马的汉人包衣,郭平现在人不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合计战马、母马、汉人包衣全部带到养马岛,养马岛之所以称为养马岛,就是因为岛上草长得特别好,而且气候也适宜,用来养马也算是实至名归罢了。

打劫之后,按照老方法,烧得一干二净,就算有人想追寻也不容易。

郭平等人带领俘虏撤退,留下朱老三和胡不归率领一小队清理现场,又造成向东逃亡的假象。

“大人,大丰收啊,大丰收啊。”还没回到养马岛,陆秀宗忍不住高兴说道:“战马一千四百五十六匹,又有母马数十匹,汉人包衣俘虏三百九十二人,据说他们都是养马的好手。”

“君诚辛苦了。”郭平笑了笑,道:“这样一来,我军便完成骑兵组建,君诚对以后的战局有什么想法?”

陆秀宗知道郭平在考自己,沉思了片刻道:“听说山东各地的汉人世候都被董士选挟持南下,山东各地兵力不足,如果我军此时出征,董士选会不会退兵呢?”

“君诚,马场离文登不远,为何我军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文登城内连半个兵卒也不见影子?”

“董士选再怎样挟持士兵南下,也不会让山东空无一人?”

“我思量董士选应该猜到我军已经潜入山东,只是局势紧迫,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清剿而南下,但南下之前想必已经严令各地不得私自出兵,只要守在城池,任凭我军骚乱。”

“这……”陆秀宗暗中佩服郭平的稳健,问道:“那大人意下如何?”

“兵肯定是要出,而且还要攻城略池,如今之计只有把山东搞烂才能让董士选心痛。”郭平淡淡说道:“不过还需要等扬州方面的情报再做决定。”

“如今,我军应返回养马岛,安顿好这些俘虏和战马再做打算。”

郭平刚回到养马岛,马邑一脸慌张的跑进大营:“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马邑是马宣的弟弟,水匪出身,为人较为鲁莽,这一年来虽成了正规军,也跟大哥和张顺等人在长江和忽必烈的大军轰轰烈烈打了一场,可是要想当大任,毕竟还不够资本,只是张贵手下现在也实在挑不出人,没有办法只好把马邑送到养马岛充数,想有郭平等人照顾,应该多少能长一下智慧。

“马将军,莫慌。”郭平只好安抚,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马邑有点尴尬,挠了挠头,道:“警戒的兄弟传信,说有一支大舰队从北方南下。”

“什么?”郭平也紧张起来,总不会是自己刚打劫了鞑子的马场,鞑子就过来扫荡了吧:“多大的舰队?方向如何?”

“据说有上千艘战船。”马邑有点慌张说道:“多是战船,只知道是南下,不知道会不会经过养马岛,应该还有两天不到就可以到达养马岛附近。”

“养马岛位置太显眼了。”郭平果断说道:“立刻拆毁简易的码头,你率领战船前往其他地方躲避,让文衡过来见我。”

很快,文衡过来,现在他也是一首战船的船长,他爹爹和娘亲自然是不愿意,只是拗不过心意已决的文衡。

“文衡,你率领熟习水性的兄弟,监视鞑子战舰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可能,给老子摸上鞑子的战舰,看他们是什么来头,准备去哪里。”

“这些战舰绝对不会是朝养马岛而来。”郭平肯定说道:“不过南方战事正隆,说不定这支鞑子的战舰另有阴谋。”

“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陆秀宗见郭平谨慎,连忙请示。

“骑兵上岸,只留下一队骑兵维持秩序,所有的百姓和俘虏都集中到养马岛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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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扬州慢(5)

第五十九章扬州慢(5)

陪都健康府,初时宋高宗即位,改江宁府为建康府,作为东都。然而不久金兵南下,高宗南巡,以杭州为行在。但是杭州还是待不了多长时间,还没过两年宋高宗再次南巡杭州,正式建都,改杭州为临安府,建康府为陪都。如此说来,健康府在大宋朝廷中的地位可不可谓不重要。

健康府不仅仅是大宋的陪都,更是大宋的咽喉,是临安府最重要的防线,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要用最亲信的人去防守。

对贾似道来说,范文虎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范文虎丢了鄂州?没所谓,大宋还不是没有被鞑子攻下来吗?区区一个鄂州又算得了什么?大宋有成千上百个鄂州,襄樊被围困了几年,最后还不是被收复了。

鞑子嘛,也就是内强外干的家伙,听起来恐怕,看起来可怕,但是咱们大宋将士也不是吃素长大的,范文虎不能打,自己不是还有李庭芝吗?李庭芝不是还有那个矮张吗?

这个世上,有人会打仗,有人会做坏人,有人会拍马屁,只要他贾似道开心,哪管他鄂州便健康?还是健康便鄂州?

范文虎只身逃跑,十数万大军不战而降,这个战绩到了贾似道的奏旨上就变了味:“殿前副指挥使、荆湖置大使范将军坚守鄂州,与鞑子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若不是残念皇恩,早以身报国。”

“如此忠良,朝廷应当褒奖,老臣拟迁范文虎为知健康府,经略安抚使,为大宋朝廷戴罪立功。”

范文虎有时候也会骂他嘴里的恩相,银子在贾似道眼里已看不起的,只有古董、珍稀才勉强看上眼,这次若不是自己送了一副据说是蜀国时期诸葛丞相的字,说不定早就不知道把自己这个所谓的亲信辇到哪里去了。

这老家伙,还真以为自己有丞相两个字,就真把自己当作诸葛丞相了?人家诸葛丞相能知天下事,你懂什么?就会斗蟋蟀。

想到这里,范文虎还是有几分心痛,这据说是诸葛丞相的字,自己在鄂州几临死亡,还是拼了命带出来,想不到最后又是这幅字画救了自己一命。

自从鄂州之后,范文虎已经明白,军营并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健康府没有了李庭芝,他可以为所欲为,做他自己喜欢的事,也不用躲在军营中。

范文虎在军中多年,再加上他死鬼老岳父吕文德为他积了不少阴德,到了健康府之后,并没有花费多少心机就得到了一帮心腹,当然这些心腹的能力另算,就算他范文虎没有这层关系,这世上贪图富贵荣华的人多得很,范文虎只要伸一下小指头,想为他擦鞋的人就数也数不清了。

“帅司,那个该死的姜澜吵死人了,说什么一定要见帅司。”李铭是健康府少伊,见范文虎深得圣恩和贾似道的照顾,第一时间就投靠过来:“帅司日夜操劳,是他随便可以见的吗?”

“正是,也不体谅一下帅司,难道就不知道帅司平日有多忙?”王祜是健康府的推官,见李铭投靠了范文虎,自然也不甘示弱。

他们口里说的姜澜,是健康府禁军副都指挥使,为人忠直,虽已是一把年纪,但是却一身臭脾气,所以健康府上没有几个人能与他合得来。

只是这人在禁军中威信颇高,健康府前几任知府想把他调走,最后都没有成功,如今范文虎不但是健康府的知府,还是经略安抚使,权力远在他之上。

“不见,不见,有什么好见的。”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范文虎现在见到将士,身体就有点不舒服。

“姜澜老头上跳下串的,帅司若是不见,恐怕这老小子闹得更凶。”李铭建议道:“不妨见一下这老小子,看他有什么话可说。”

“再说,这老小子今年已七十了,早就应该回家享清福了,他老人家还呆在军中,这不是视我军中没人,阻碍了多少英雄儿郎的路。”

“这个到不好办。”范文虎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让自己领兵,还不如杀了自己来得爽快一些。

“那,大人,见还是不见。”王祜拍马屁道:“”帅司乃军中栋梁,就算是没有了姜澜这老头,咱们健康禁军在帅司带领之下,一定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好了,好了。”连范文虎也听不下去了,挥了挥手道:“让他进来,看有什么话可说。”

“末将姜澜见过帅司。”姜澜一身盔甲,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只可惜范文虎是被吓坏了,对姜老头的念头一下坏了几十倍。

只见姜澜须发皆白,虽已一把年纪,可是腰杆子还直得很,范文虎皱了皱眉头,道:“老将军何事?”

“帅司,今日末将前来,恳请帅司整饬厢军。”姜澜说话的声音很大:“眼下两淮战火四起,万一两淮不保,我健康府就是鞑子进攻的桥头堡。”

“末将恳请帅司整饬厢军,万一两淮危,末将率军前往救援,防守健康的重任就唯有厢军了。”

“而如今厢军老弱病残,军备不齐,战力低微,如果任凭厢军如此下去,不但没有半分战力,甚至还拖了我健康军的后退。”

“这个,两淮之事,自然有朝廷思量。”范文虎摇了摇头道:“如今官府入不敷出,哪里有这么一大笔钱整饬厢军?”

“再说朝廷没有命令,我健康府若是贸然整顿厢军,就算到时立了功,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厢军是要整饬的,”范文虎看了看姜澜的脸色,想到以后还要靠这个老头保命,连忙安慰道:“在下马朝廷,只等朝廷批复下来,在下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协助老将军整饬厢军,守卫健康,为朝廷立功。”

“帅司,”姜澜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这些文官的把戏,等朝廷批复,恐怕你这个朝廷的栋梁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在下宁愿倾尽家产,不需要官府一分钱。”

“再说,健康府安全了,这也是大人的一件功劳啊。”

“官府是没钱的。”范文虎见姜澜自愿负责,继续压榨道:“只是这厢军一动,对健康府影响颇大。”

“所以,老将军还容在下三思。”

姜澜被迫无奈,只好一脸委屈走了出去,走在大门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莫非是他?他不是在樊城吗?若真是他回来,健康府倒还有几分希望。”

“叔,”范天顺哪里需要通报?范府上的老人都是熟悉,就是一些后来的奴仆,也知道老爷有这么一个侄儿在樊城:“天顺、天顺可担心您老人家啊。”

范文虎得知范天顺回来,自然高兴,早早就吩咐老管家不用通报,但面子上还是要骂道:“小兔崽子,若真是念着老子,为何老夫逃得性命这几个月,你小子也不过来看一眼。”

“叔叔,”范天顺磕了几个响头,道:“非侄儿不担忧,而是侄儿不得不把这份担忧压下来啊。。”

“当初鞑子在鄂州,虎视眈眈,侄儿不敢有半分疏忽,怕是让鞑子重新夺取樊城,丢了叔叔的脸,如今鄂州的张弘范和吕文焕都离开了鄂州,侄儿才敢出门。”

“吕文焕、张弘范真的去攻打两淮了吗?”范文虎疑惑的看着范天顺。

“叔,侄儿怎么敢骗你。”范天顺说道。

范文虎迟疑了片刻,问道:“如今你既然回到叔叔身边,就不要再去樊城了,好好跟在叔叔身边,叔叔保你一路前程。”

“多谢叔叔。”范天顺跪下去磕了几个响头,道:“侄儿是铁定了心跟叔叔的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我本是一家人,天顺你也不要太客气了。”范文虎大喜,问道:“你既然铁定了心跟叔叔,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侄儿也没什么本领,只是在水军中混得熟悉一些。”范天顺琢磨道:“听说健康府都统司靖安水军如今没有什么人,还不如让侄儿过去,也好为叔叔建立一份功劳。”

范文虎哪知道靖安水军有没有人,连忙问一下李铭,李铭又不是瞎了眼睛,哪里还没有看出范天顺在范文虎心中的地位,哪里还管是不是有人,点头道:“帅司放心,在下一定为少帅司安排妥当。”

健康府有长江和秦淮河,秦淮在健康府武定门外分两股,一股为干流,称外秦淮河,绕城经中华门、水西门、定淮门外由三汊河注入长江。又一股称内秦淮河,由通济门东水关入城,在淮清桥又分为南北两支,南支为“十里秦淮”,经夫子庙文德桥至水西门西水关出城,与干流汇集,北支即古运渎、经内桥至张公桥出涵洞口入干流。

健康靖安水军,在范文虎口中说没什么人管,但健康府毕竟是陪都,水军兵力足有五千人,战船也有一百多艘,虽然老旧,但是修葺一下也勉强能够用。

范天顺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拿了上任书,下午就把大小统领换了一遍,反正他叔叔就是健康府最大的头,他们想投诉也没门,然而这事闹不上范文虎哪里,却闹到了姜澜那里。

姜澜自然不服气,找到范天顺,范天顺私下跟他谈了三个时辰,姜澜出来之后就把这些被撤职的大小将领流放到厢军,这些人吃了哑巴亏,也容不得他们嚣张。

还不到半个月,靖安水军像模像样的巡查起来,小船沿秦淮河巡查健康,大船沿长江巡查,范文虎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这些战船在外围巡查,自己的安全又多了几分,自认为没有看错人。

至此对范天顺又倚重了几分,范天顺又顺势请范文虎扩张水军,从厢军中挑选了五千余人,又新造了上百艘战船。

这样,健康府的水军才有了一点模样。

此时,扬州城外。

十天不攻城,董士选自然有他的打算。他的打算不仅仅是逼张贵送上门,更重要的是等待援兵,私仇虽然不得不报,但是建功立业更为重要,只要有了权力,私仇又算得了什么?

是的,扬州只有三万多禁军,加上厢军也不过是五万余人,自己号称三十万大军,说到底十五万也是有的。

不过董士选寻求的并不是速战速决,而是保存实力。这大半年以来,他看到了解成、张宏等人的变化,而这些仅仅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兵权,失去了权力。

他们如丧家之犬一样跟在自己身边,祈求的是自己多看他们一眼,他们手中有兵,可是却成为了自己的兵卒。

他还不能死,他要牢牢的把兵权抓牢,他还要为爹爹,为叔叔报仇。

所以,董家军不能攻城,至少不能强攻,董士选知道,只要他出兵,鄂州的张弘范、吕文焕等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朝廷,大汗早已做好了准备。

自己只不过是一条导火线,一个yin*他们出兵的棋子。鄂州的张弘范、吕文焕会出兵,特别是吕文焕,他上次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如果再错过这次机会,那么他这个降将,将会彻底告别军旅。

还有张弘范,大汗直接把张弘虎从他身边调走,而且硬生生的把三万大军从他身边调走,这摆明了要给张弘范下眼药。

“老张、老吕,你们三十万蒙古汉军,难道就只会睁大眼睛吃饭。”这是忽必烈的要表达的意思,伯颜、阿术等将领返回大漠,参与平叛,鄂州的三十万大军竟然不动一个兵卒,自己率先出征,必然会给大汗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董士选要等的就是鄂州的大军、伯颜的援兵,从鄂州到扬州,需要打通淮西的通道,夏贵虽在阳逻城堡打了一个胜仗,然而出力最多的却是张贵和张世杰,夏贵只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罢了。董士选相信,凭借张弘范、吕文焕两人,要突破淮西防线,绝对是轻而易举之事,他就是要逼两人出征,逼两人征扬州,无论两人如何抉择,攻占扬州的首功自己已经拿到手。

“大帅,将士们都憋坏了,再不攻城,恐怕就淡了兄弟们的心了。”解成故作诚恳说道,但其实心中不知道骂了多少次,恨不得董士选马上出兵,然后像他死鬼老父亲一样被杀。

“大帅,儿郎们纷纷请战,末将怕控制不住,还请大帅出战,主持局势。”营州的邸浃,带领一万家兵,死伤接近一半,心痛得想杀董士选的心都有了。

“只要大帅一声令下,我武卫军决不当孬种,若是退后半步,老子就不叫薛军胜。”密州的武卫军炮手元帅薛军胜,争相表功,既然已成了董士选板上的肉,还不如干脆做他的走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现在自己大力投靠,雪中送炭,说不定攻下扬州后,董士选会分自己一块骨头,走狗终须骨头养的嘛。

“诸将莫急。”董士选故作冷静,笑道:“扬州,只不过方,如今风云变幻,大汗下的是一盘大旗啊。”

“还需多等些时日,等援兵到了,咱们就摘下这个果实,到时跟从大军南下,别说这小小的扬州,就算是临安,也是我们的功劳。”

几句话,就把这些人吓懵了头,攻占临安这样的功劳,董士选也敢说不出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大伙也没必要点醒他,于是纷纷祝贺董士选,马屁拍了好几遍,看到董士选面色卷了,才纷纷告辞而去。

“张将军,不知探子和鄂州方面联系上了没有?”董士选看到这帮饭桶离开,来到大营一角,张弘虎坐在这里一声不吭,大伙差点忽视了他的存在。

“大人请罪,末将还没能和鄂州方面取得联系。”张弘虎连忙站起来,双手作揖:“前往鄂州的探子,不知放了几批,然后都不见踪影,还请大帅定罪。”

“张将军何罪之有,”董士选摇了摇头,道:“淮西、淮南几乎都是宋军的影子,虽然一队就只有十来人,可是就是这如蚂蚁一般的宋军,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张宏的法子虽然不错,可是也仅能防备后军不被袭击,但我等探子放不出去,就像瞎子一样,实在是让人心慌啊。”

张弘虎也苦笑,道:“这种作风,必然是均州的那人无疑。”

“而这些宋军熟悉地理,想必早就进入两淮,恐怕、恐怕均州的那人早就知道我军的目标是扬州。”

“要说下棋布局,这人才是高手啊。”

董士选微微生怒,不过想起张贵在正阳城的所作所为,又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张将军,如今局势,你认为这人会出什么主意?”

张弘虎有点担忧,道:“末将怕这人的目标是我们董家军。”

“大人或许不知,传言中此人睚眦必报,大人攻击扬州,就是攻击李庭芝,李庭芝是张贵的恩人,攻击李庭芝,就是攻击他张贵。”

“哼,他若是敢来,老子求之不得。”董士选憋红着脸,狠狠说道:“他难道会以为,扬州是昔日的正阳不可?我董家军三十万大军、鄂州三十万大军、伯颜丞相数十万援兵,难道这盘棋子还是他一个小卒能玩得起?”

“他若是不来扬州,老子就算是逼,也要把他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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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扬州慢(6)

第六十章扬州慢

均州。

伯颜的踪迹还没找到,可是樊城的范天顺已被张贵动员回去健康府投靠他叔叔范文虎,历史上自缢而死的范天顺,到底让张贵心中有几分稳妥。

健康府,范文虎。

张贵不由苦笑,任凭他想破了头脑,他也想不到贾似道竟然还会任命这个只身逃跑置十数万大军而不顾逃跑将军。

张贵原以为范文虎虽逃得了性命,可是十数万大军毁于一旦,就算不死也会脱一层皮,要知道范文虎除了腿快跑得快值得称赞外,真是输的麻利干脆,想不到贾似道还没让范文虎好好反省人生的意义,就让他走马上任。

正如历史上记载,范文虎征日,十数万大军被所谓的“神风”吹到了鹰岛,自己也差点溺死,后来被部将张禧救起。张禧建议:因粮于敌,利用船坏将士无反顾之心,重整旗鼓,拼死一战。

要知道历史上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反败为胜的例子并不少见,如项羽在巨鹿的破釜沉舟,韩信在井陉的背水列阵。可惜张禧看错了对象,范文虎倘若有如此的胆识与血性,还会在龙尾洲望风而逃?

范文虎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这个建议,择坚船遁逃,弃数万士卒于鹰岛,取道高丽回国。两天后日军攻鹰岛,元军因将领遁逃,惨败,大部分被杀,余者二三万被俘。史范文虎被革职查办,可没被杀喔。而且仅仅过了一年,便东山再起,“帝令立功自赎,练兵治械于扬州”。

自己早就应该知道,范文虎这人是拍马屁的高手啊,比自己这个来自后世的见多识广的人强得多了。

伯颜大军神秘消失,虽然不一定能够和健康府范文虎联系在一起,可是健康乃京城临安的桥头堡,鄂州的蒙古水军虽然被堵,但是无奈健康离大海实在太近了,凭借大元朝巨大的战争动员能力,再弄几百艘战船并不是什么难事,元军战船如果从长江口长驱而入,接应伯颜大军南下,恐怕健康府的范文虎还真如历史一样,那事情最终又走回了历史上的车轮上,这是张贵所不允许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张贵不由苦笑,细细吟唱,他后世非常喜欢这首歌,常常想象自己就是那个指点江山的英雄人物,可真落到了自己身上,哪里来得了“都付笑谈中”的情怀?

滚滚长江向东流,不再回头,多少英雄像翻飞的浪花般消逝,争什么是与非、成功与失败,都是短暂不长久,只有青山依然存在,依然的日升日落。江上白发渔翁,早已习于四时的变化,和朋友难得见了面,痛快的畅饮一杯酒,古往今来的纷纷扰扰,都成为下酒闲谈的材料。

“好、好词。”吴澄忍不住赞叹:“调慷慨悲壮,意味无穷,令人读来荡气回肠,不由得在心头凭添万千感慨。”

吴澄双眼冒着小星星:“此情此景,大人是否在寻找得失成败?大人是否在感叹人生沉浮?”

“奔腾而去的不是滚滚长江之水啊,而是无情的历史,仿佛倾听道历史的叹息。”

“大人一首《临江仙》……”

“好了,好了。”张贵的脸皮再厚,也禁不起吴大才子热烘烘的马屁,转移话题,道:“如今僵局,不知大才子有什么打算?”

吴澄摇了摇头,道:“这向来都是大人的职责,在下无官一身轻,何苦自寻烦恼,还不如看滚滚长江东逝水。”

张贵鄙视的看了一眼吴澄,沉思了片刻才道:“如今最重要之事就是要找到伯颜的踪迹,一天不知道伯颜打的是什么主意,老子就一天也睡不着啊。”

吴澄突然好奇问道:“就算大人知道伯颜的踪迹,又能怎样?在下听说伯颜所率领蒙古骑兵有十万之众,难道就凭借咱们三万残缺不全的均州军能够对付得了?”

“如今之计,无论大人做什么,就是要拖住鞑子大军,让鞑子不能全身心南下,等明年局势变化,如此三五年,在下相信凭借大人的才干,一定可以战胜鞑子,光复中原。”

“拖住鞑子大军。”张贵苦笑:“谈何容易啊。”

次日,《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一词既出,轰动了整个江陵和均州,江陵出版局再三加印了数万份,成为江陵日报印刷以来最多一次,江陵、均州等江陵日报所到之处,无人不谈《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

“滚滚长江,汹涌东逝,不可拒,不可留。浪花飞溅,千古英雄在个中湮没不闻。对也罢,错也罢;成也好,败也好,功名,事业,一转眼的工夫就随着江水流逝,烟消云灭,不见踪影。只有青山仍旧矗立眼前,看着一次又一次的夕阳西下。”谢枋得颇有雅致的念叨,如他这样年纪的人,才可以体验出其中的滋味。

叶梦鼎回到朝廷后,说什么也要迁江陵,要不然就甩手不干,解甲归田,度宗拿他老人家没有办法,只好迁叶梦鼎为江陵府少伊,然而这老头到了江陵后整天和谢枋得吟诗作对,干的哪里是少伊的活?

“好词啊,‘惯看秋月春风’,一个‘惯’字让人感到些许莫名的孤独与苍凉。幸亏有朋自远方来的喜悦,酒逢知己,使这份孤独与苍凉有了一份慰藉。”

叶梦鼎忍不住举杯,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古往今来,世事变迁,即使是那些名垂千古的丰功伟绩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谈且笑,痛快淋漓。多少无奈,尽在言外。”

程绍开如今已贵为象山大学的主讲,吴枢虽然比不上他儿子吴澄有纵横之才,但也在象山大学谋了一份教授的职位,每个月拿三十两银子的饷银,小日子过得滋润。

吴枢要比程绍开早看到《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毕竟这首词之所以得以刊登,就是他儿子出卖了张贵,拿到张贵的手稿,兴致勃勃的找到了程绍开。

程绍开完全忽视了张贵所谓的“毛体”字,细细体味,道:“‘是非成败转头空’,豪迈、悲壮,既有英雄功成名就后的失落、孤独感,又暗含着高山隐士对名利的淡泊、轻视。历尽红尘百劫,太多的刻意都可以抛开,太复杂了便会变得简单,在时、空、人、事之间的感悟中,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吴枢点头,道:“苏学士也曾写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张大人虽受苏学士的影响,那也一定是怀着深深的同感,而不仅限于字句修辞的模仿,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恐怕就是这样。”

刘辰翁有节奏的敲着桌子,道:“江山永恒,人生短暂。《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淡语深刻,绝非一般的文字技巧所能达到,但又非要凭借举重若轻,漫不经意似的文字功力不可。这或许就是所谓‘技进乎艺,艺进乎道’的境界。”

刘辰翁身为评论大家,他说出的话自然有几分威信,赵文点头说道:“青山不老,看尽炎凉事态;佐酒笑语,释去心头重付。任凭江水淘尽世间事,化作滔滔一片潮流,但总会在奔腾中沉淀下些许的永恒。”

“老夫想不明白的是,张大人年不过三旬,为何此词却像阅尽人生百态?”

后世的历史学家,多拿这句话抨击《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为张贵的伪作,但至于原作者是谁,有人说是吴澄,有人说是李庭芝,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范友信这些年来,逐渐成长为李庭芝身边不可缺少的参谋,无论施忠、许文德等新人,还是姜才、苗再成等李庭芝身边的老将,也远远比不上范友信在李庭芝心中的地位。

李庭芝也算是想明白了,打仗终究是武将之事,文人还是靠边站为好,听到董家军南下,平日围在李庭芝身边团团转的文人墨客,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大人,”范友信颇为担心,道:“鞑子如今是铁定了心思要取扬州,长久以往将士的士气终究不是办法啊。”

“不仅将士们的士气,就算是城内的百姓,久困必怨,”李庭芝点头,道:“也不知道君诚想了什么办法,招揽了一部分文人。”

“就如今天所见,有他们在鼓舞百姓,动员百姓,好让百姓明白朝廷大义,他们就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但是将士不同,他们每天面对的是死亡,面对的是杀戮,如果士气不振,纵使扬州城池再坚固,也不堪一击。”

“不知友信有何办法。”

“今日所见就非常好。”范友信笑了笑,道:“当初在下前往江陵,就住在军营附近,每日早上都能听到这样一首小曲。”

“小曲?”李庭芝疑惑的看着范友信,问道:“一首小曲,为何让友信念念不忘。”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范友信艰难的哼了两句,尴尬笑道:“这小曲非同大宋常见的温情小调,让人听了之后总有一股用不去的力量,总有一种振奋人心的感觉。”

“可惜在下五律不全,也就只能哼出这两句话,在下想如果能在军中传唱这样一首小曲,必然会让将士保持士气不怠。”

“张大人之所以为扬州倾尽所有,粮食、土罐子、战马,甚至连陆秀夫也派到扬州。”范友信继续说道:“恐怕张大人早就想到,扬州保卫战将会是一场持久的战斗。”

“董家军南下,鄂州的张弘范、吕文焕等蒙古汉军必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甚至淮西也有可能落入敌手。”

“张大人肯定是想让扬州能够拖住大军的步伐,他才能有机可趁,才能够从容布置,据说如今淮西、淮南两地都有张大人派出的精锐小分队,他们袭击鞑子的后军、扰乱鞑子的进攻,为的就是配合扬州坚守。”

“张贵这小子,”李庭芝认真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高兴道:“这小子搞这么多动作,莫非是早已胸有成竹,那么鞑子最后会不会又像去年一样仓促而退?”

“不,在下认为恰恰相反,”范友信摇头道:“在下认为,张大人正是毫无办法,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求能够在扬州拖住鞑子的进攻,等明年局势变化。”

“毕竟,张大人能调动的兵力不过是三万均州军,沿江布防,就算是不听张大人的指挥,他目前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而鞑子,三十万鄂州蒙古汉军、十多万董家军,再加上数目不明确的蒙古骑兵,在下实在想不出张大人会想出什么办法。”

“如今之极,我等应当想方设法,保住扬州。”

“一定要保住扬州。”李庭芝坚定说道,沉思了片刻,问道:“刚才友信说那首小曲是在江陵听到,今日在小巷中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原本也是江陵人士,不妨问一下她是否会唱?”

“这样最好,只是现在已是子时,恐怕小娘子早已进入梦中了。”

“哈哈。”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雅和父亲梁安平回到家,梁雅一整天都兴致极高,回到家里还缠着父亲给他说了一会儿书,然后哼着小曲入睡。

父亲梁安平看着梁雅,静静的退了出去,然后也枕着手臂入睡,他竟然从来也没有睡得如此安稳。

天一大早,梁安平被大堂外的说话声吵醒,梁安平连忙起床,只见梁雅正陪着一个老人家说话,梁安平认出来人,连忙拱手,道:“闫大人。”

“致远昨天干得不错。”老户曹笑了笑,道:“今日老夫前来,乃因为李大人有事要见小丫头,你是否要跟老夫一起过去。”

“李庭芝李大人?”梁安平吃惊的看着老户曹,紧张说道:“李大人何故见小女,我们两人都是安分守己……”

“哈哈,致远你就别担心了,李大人找小丫头绝对是好事,听说李大人昨天经过热娘巷,看到了你们两父女,一大早把老夫找过去,还大力称赞你们呢?”

“这个,小的应该做。”梁安平尴尬笑了笑,道:“如果没什么事,在下就不去了,昨天跟大伙约好了,今天得给他们再说几章书,也好让大伙热闹好心。”

梁雅年纪毕竟还小,老户曹只好把他带到李庭芝身边,李庭芝身边又有范友信、姜才、苗再成、许文德、施忠等将军,这样一来,小丫头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小丫头不要担心,老苗我不会欺负你。”苗再成的嗓门很大,小丫头更加紧张了,躲在老户曹身后不敢出来。

李庭芝狠狠瞪了苗再成一眼,柔声道:“梁雅,老夫是李庭芝。”

“昨天老夫在娘热巷还看了你呢?听说你把饭菜都给了百姓,自己只能吃饭焦,年纪这么小,一定要吃饱才行。”

李庭芝打仗那是没法说的,但是哄小女孩也是厉害,梁雅安了心,低声道:“这是小女子应该做的,小女子心中也高兴呢。”

李庭芝向范友信示意,范友信也柔声道:“对了,梁雅,听说张大人的部下都会唱小曲,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范友信说完,把那两句熟悉的小曲哼了一下,却看到梁雅双眼发亮,知道心中有戏,柔声道:“这些将军,别看他们脸上凶得很,其实最好说话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教教我们。”

“这首小曲叫做《咱当兵的人》,”梁雅低着头,低声道:“还有好几首小曲,都是我们入学前军训要学会唱的小曲。”

“哦?什么是军训?”老户曹也好奇问道。

“就前要参加训练。”梁雅有点不安抬头,道:“凡是均州学子,在进入学院前都有一个月时间进行军训,不但要学走步,还要练习弩弓、骑马等基本技能。”

“每当我们累的时候,教官就会教我们唱这些小曲,这些小曲,小女子都会唱。”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二郎。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长。”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头枕着边关的明月,身披着雨雪风霜。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为了朝廷安宁,我们紧握手中刀。”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在渴望辉煌,都在赢得荣光。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风采在大宋的旗帜上飞扬。咱当兵的人,就是这个样。”

“怎、怎样?唱、唱完了。”梁雅拉了拉老户曹,低声道:“是不是唱得不好。”

“小、小丫头,你能不能再唱一次。”苗再成有点激动,他十八岁入伍,数十年来只回家两次,“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听得他两眼泪汪汪,差不多要掉了下来。

就连姜才、施忠、许文德、范友信等也心戚戚,奶奶的,咱们怎么就不一样啊?

小丫头一时紧张,以为苗再成让她再唱一首,想了片刻,继续唱道:“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家中的老母亲,已是满头白发。”

……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你不战斗,我不战斗。谁来保卫朝廷谁来保卫家,谁来保卫家。”

梁雅唱到最后,反复吟唱,不一会儿,李庭芝的府上,竟然响起了整齐的大合唱,很快这两首简单的、可以反复吟唱的小曲在军中传开去,没有人知道,一帮老将军,曾经的那天,两眼泪汪汪的唱着这两首歌。

多年之后,有一个著名的作曲家,想为这两首小曲谱曲,然而花费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竟然不能成功。

因为这两首小曲,完全和当时的文化不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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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扬州慢(7)

第六十一章扬州慢(7)

文衡的胆子很大,而且是超大的那种,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危险出海,当初遇到陆秀宗,还囔囔跟人家拼命呢?

后来到了养马岛,更是让自己的专长极力发挥,他年纪虽小,可是毕竟是从小生活在水上的人家,对水的悟性要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潜水服的出现,文衡如虎添翼,在水中的能够追鱼逐浪,平常人只能在水中潜游一个时辰,他借助潜水服却可以轻松在水中潜游一个半时辰,甚至两个时辰也不是难事。

看到马邑率领水军前来养马岛,他心里就打起了小主意,他爹爹和娘亲,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唯一一个儿子从军,然而他登上了战舰的一瞬间,就已确定,他这辈子一定是水军暂时。

仿佛着迷一样,从此以后就不再帮陆秀宗去采海参,他的天赋,使得郭平也愿意为他开这个方便之门:均州军曾经规定,凡是家中独子者不得参军。

“头,”文衡从军,达娃、平头、葫芦三人自然被怂恿,从军之后,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很快就学得了均州军的一套叫法,达娃有点担忧说道:“这片海域,蛟龙吃人。”

“什么蛟龙,没见识。”文衡骂道:“大人不是说了吗?远在江陵的老大说过了,那是鲸鱼。”

“别管什么鲸鱼反正都是鱼,什么龙,鱼龙混珠看你小子就会,不想去就别唧唧哇哇,赶紧给老子回去跟你母亲要奶吃。”

达娃慌了,发誓道:“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达娃从小就跟你混,刀山火海,达娃哪里不敢去,哪次皱了眉头?”

“只是,只是这蛟龙虽是鱼,但毕竟还是有点心慌,达娃打小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鱼啊?”

“哼,陆大人不是干掉了一头?”文衡自豪说道:“老子还面对面跟它干了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怕什么。”

平头忍不住说道:“达娃,你小子不想去就别去,咱兄弟也不会说你闲话,别在这里挡了兄弟们的前程。”

“就是,就是,别在这里拖了兄弟们的功劳,老子还想立功呢。”葫芦不满说道。

达娃唯有拍胸口了,兄弟们嘛,生死与共的心还是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拖人下水是免不了的了。

鞑子的舰队一路南下,但在蓬莱的时候却绕了一个湾,驶向了蓬莱港,文衡等了半天没等到鞑子的舰队,却等来了探子回报,鞑子竟然进驻了蓬莱。

蓬莱港向来是山东最重要的港口之一,离芝罘和养马岛也不到两天的距离,文衡想了一会,终究不舍得放弃这份功劳,建议道:“大人吩咐的命令是探究鞑子舰队南下究竟所谓何事,不若我们去一趟蓬莱?”

四人以文衡为首,自然不会反对,达娃虽有心反对冒险,但是兄弟嘛,自然是用来拖下水的。两天之后,四人无惊无险来到蓬莱港口,才发现鞑子的警戒做得不错,不但路上设置了封锁线,就连海中也有船队巡查。

“头,这次咱们不是不来,而是来了也没有办法。”达娃有点得意说道。

“去,咱们带的潜水服是用来干什么的?”这难不倒四人,等天黑后,四人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潜入了蓬莱港口。

战舰很多,把整个港口都已经塞得满满,文衡四人找了一艘巨大的楼船,看着没人的时候摸了上去。

鞑子既然进驻了蓬莱港,警戒自然就放松了很多,文衡四人又是胆大包天,到了船上也不躲避,揪着有人的地方就潜伏过去。

也多亏了鞑子大部分人都上了岸,要不然这四个人恐怕连骨头也不会剩下一根。

折腾了半天,终于耐不住困意,在船舱下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四人分开警戒,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文衡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差点吓了一跳,却看到值班的达娃做了一个手势,文衡才发现声音竟然就来自于头等。

只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有几分骄横:“叔叔,为什么要在蓬莱停了下来?爹爹前段时间不是来信说汉人的战船堵住了鄂州的战船呢?”

“我军水师为什么不迅速过去帮爹爹一把?反而在这里停了下来?”

“青青公主,”一个有点不自然的声音柔声道:“叔叔知道你着急想见你父亲一面,只是没有大汗的命令,叔叔也不敢抗议啊。”

“这里不是很好吗?听说是汉人成仙的地方?这里可要比草原好玩得多了,青青公主这么漂亮,说不定会被神仙看中收为徒弟呢?”

然而,阿里海牙这善意的笑话却一点也不好笑,就连偷听的文衡也有点作呕的感觉,奶奶的这都是何年何日的笑话了,也不知道这个说话不标准的蛮子,从哪里听到了这个原本说给小孩子听的话?

张青青回到草原一年有多,终究是耐不住草原的苦寒,央求阿里海牙把他带到南方,恰好阿里海牙刚在高丽接收了上千艘战船,再加上忽必烈大汗让他南下,便满口答应了这个刁蛮的公主,想不到竟然在蓬莱接到了大汗的圣旨,让他在蓬莱静候丞相的命令。

“听说爹爹已经出兵淮西,”一年的磨练,已经把张青青的性子磨平了不少:“青青担心爹爹。”

“傻丫头,看你胡乱担心,也不担心一下你叔叔阿里海牙我。”阿里海牙爽朗笑道:“你爹爹有数十万大军拥护,谁有这么大能力伤得了你父亲?”

“阿里海牙,青青,鄂州。”文衡虽没学过侦查,但是却知道名字的重要性,牢牢的把人名和地名记住。

“就算是汉人的那个杀神……”

阿里海牙说到这里,连忙装作“咳”了几声,笑道:“如今是你爹爹建功立业的时候,青青应该高兴才对。”

“淮西的夏贵,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老头子而已,你父亲和吕文焕两人联手,对付一个老头子还不容易。”

“叔叔,要不,要不……”

“不行,”阿里海牙严肃说道:“这次说什么也不允许你离开叔叔的身边,你父亲再三吩咐,若是青青公主不听话,就把你赶回草原。”

“呜呜,爹爹真是硬心肠,青青在草原,青青在草原过得好苦啊。”张青青忍不住哭泣起来。

阿里海牙挠了挠头,明知道青青使用的就是这个软硬兼施的计谋,但是终究是不忍心看着张青青哭泣,摇头道:“算了,是叔叔上辈子欠你的。”

“昨天叔叔刚收到大汗的圣旨,让我们战舰在蓬莱等候伯颜丞相的命令。叔叔看两淮战火如荼,伯颜丞相的骑兵又已出发了两个月,恐怕就会在不久的将来,丞相一定会有命令。”

“青青公主若是闷,不如叔叔陪你上岸走走,叔叔听说蓬莱可热闹了。”

张青青摇了摇头,道:“青青这几天都没睡好,现在想去睡一会儿。”

阿里海牙看着张青青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叹气,自言自语道:“小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草原不是比南方更好吗?”

鄂州的战船被堵住,忽必烈自然不会在乎,下令高丽、辽东造船,仅用了一年的时间,竟然造出战船三千余艘,忽必烈想的不仅仅是南方汉人的那块陆地,他自幼熟读汉人之书,自然知道海的那边,有传说的不老仙丹,对于忽必烈他老人家来说,不老仙丹却是一件小事,征服才能给他带来无尽的快感。

阿里海牙率领千艘战船,只不过是先头部队而已,还有更多的战船在完善,只等战事一旦僵持,这些战船便会打破平衡,给大宋致命一击。

“青青,你好自为之,如今那人已是大宋朝廷的栋梁,是大元的杀神,明知道没有希望……”

文衡四人听得清清楚楚,但却不敢吭声,一直熬到了夜里,竟然没有被发现,也算是奇迹。

等天黑之后,四人赶紧摸出去,文衡吩咐葫芦和平头先行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郭大人,然后自己和达娃留在蓬莱,继续探明鞑子的兵力。

两天后,葫芦和平头顺利把话带到了芝罘,郭平大吃一惊,连忙问道:“莫非是襄樊战役中的那个阿里海牙。”

陆秀宗点头,道:“应该如此,在下听说张弘范和阿里海牙是结义兄弟,而张弘范正好有一个儿子叫张青青。”

看到郭平疑惑的表情,陆秀宗只好继续爆料,道:“听说张青青和张大人是久相识。”

“阿里海牙是大元朝中为数不多能够带领水军的蒙古将领,如今率领舰队南下,君诚认为鞑子打得是什么主意。”

“应该说是伯颜打得是什么主意。”陆秀宗苦笑,道:“忽必烈老贼说的清清楚楚,阿里海牙停靠蓬莱,就是为了接应伯颜大军。”

“但是伯颜大军南下已有两个月,怎么就没听张大人有什么消息呢?”

“算了,我们就不要猜了,尽快把这个消息送回给张大人。”郭平摇了摇头,道:“至于阿里海牙的舰队如果要经过养马岛南下,我们人单力薄,唯有尽最大力量而已,现在希望阿里海牙不要太快了,好等大人综合各方面的消息。”

伯颜有点累,至元元年,伯颜受伊儿汗旭烈兀命出使大汗廷奏事,深得忽必烈赏识,留作侍臣,与谋国事,而早在十年前他就跟随旭烈兀(拖雷子)西征,不算得是政坛的新丁,只是一直郁郁不得志而已。

至元二年,任中书左丞相,后迁中书右丞。七年,改任同知枢密院事,随后便直线上升,十年,忽必烈汗任命他为伐宋军最高统帅。十一年,复任左丞相,总兵分三路攻宋,与阿术统中路,取鄂州。

又过了两年,刚从草原回来的伯颜,已贵为中书右丞相,统领天下骑兵,大权在握,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纵观自己前十年和接下来的十年,前十年无忧无虑,后十年却担惊受怕,这又是何苦呢?

海都率领的叛军,虽是骁勇善战,然而别忘记了海都还是蒙古人,直肠直肚,不懂计谋,伯颜去年紧急回军,并不仅仅是因为正阳落入张贵手中,而是草原有变。

伯颜用了半年的时间,平叛,杀人,然后带着疲倦的身体再次南下。

“阿术,”伯颜这几年,始见老相,看起来甚至要比年纪比他大得多的阿术要老:“那些不长眼的探子,都杀光了吧?”

“杀光了,奶奶的,那些人不知一个死字怎么写,前赴后继啊。”阿术有点生气:“这些人,让我们错过了不少机会,要不是他们,咱们说不定早就攻下了汉人的京城。”

“阿术,别忘记了襄樊和正阳。”伯颜严肃说道,这些年他在军中的声誉盛隆,再加上大汗信任,就连阿术等百战老将,也不敢顶撞。

“是,大人。”阿术庄重道:“末将不敢忘。”

“阿术,”伯颜满怀歉意:“老夫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汉人亦不可忽视啊,汉人之所以能残存数千年,并不是因为他们活得更久,而是他们活得更加聪明。”

“在草原,决定胜负的不过是弓箭、马刀,但是汉人呢?”

“不行,纵使不论汉人还有土罐子、还有弩箭、还有各种奇怪的武器,他们有孙子兵法、有吴起兵法、有司马兵法,还有黄石公三略。”

“那为什么在那个杀神还没出来时,襄樊被我大军困数年而不解。”阿术疑惑的看着伯颜。

“一力降十会,不是汉人朝廷没有办法,而是汉人兵力和我军相差甚远,但是更重要的是,汉人朝廷延续将近三百年,汉人将领成了困局,汉人的兵书兵法,成了他们的摆设。”

“听说那人起源江湖侠士,这种人最不守规矩,最不按照常理出招,所以和此人对阵,从明转暗,让他搞不清楚我军的方向,让他计谋不得施。”

“大人厉害。”阿术敬佩,也难怪伯颜仅用十余年就爬上了大元朝廷的人臣之极,实在是有两手。

伯颜不仅有蒙古人的骁勇、不屈不挠,又有汉人的聪慧、狡诈和多智多谋,大元朝必然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更加辉煌。

“大人,接下来我军应该怎样做?”

伯颜却不做声,反问道:“阿术你认为如何?”

阿术的战争触角特别敏锐,只是跟自己这一年来,懒于思考,这是非常不好,若是哪天需要他独挡一面时,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害了他。

“四川,”阿术沉思了片刻,道:“不便于开展兵力,再者四川仅限于一路,非大战之地。”

“鄂州水军被堵在汉水,兵力不得舒展,责令鄂州蒙古汉军攻陷淮西,有蒙古汉军的兵力已足够。”

“淮南扬州,董家军十数万大军,就算是能够攻下扬州,不死也脱了一层皮。”

“只是听说董士选继承父业之后,有保存实力之意,此次出征,恐怕是为父报仇之多,围困扬州说不定只是逼那人出征而已。”

“末将实在想不到,大人将要兵出何处。”

“兵分两路。”伯颜突然神秘的笑了笑。

“何为兵分两路?”阿术大吃一惊,道:“我蒙古骑兵不过二十万,若兵分两路,不是正合了汉人之意?”

“按照末将的想法,不若集中兵力,攻下扬州,然后兵发健康。”

“随即南下,杀了汉人的狗皇帝,咱们就不用再熬南方那闷热的天气。”

“阿术之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扬州向来是汉人的桥头堡,是重镇,汉人又怎么会不防呢?”

“汉人此时正希望我大军被拖延在扬州呢?汉人以一府之力,若是能拖住我大元朝一国之兵,汉人士气必然大振,以后我百战骑兵再就没有了这个优势了。”

“那大人如何兵分两路?”阿术点了点头,数十万大军围困扬州,只有半年的攻城时间,到了炎热的夏天,蒙古精锐的百战骑兵必然要回到草原避暑,要不然仅是南方闷热的天气,也会造成蒙古骑兵中暑身亡。

“你附耳过来。”伯颜在阿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阿术脸色都变了。

“大、大人所行皆是险着,万一、万一……”纵使阿术是百战将军,但是听到伯颜的计谋时,连话也说不直了。

“兵行险着,我蒙古骁骑向来是以弱敌强,难道阿术将军连这点勇气也没有了吗?”伯颜严厉说道:“如今兵分两路,在下还想你能够率领右路南下。”

“大人。”阿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精气力神都张杨起来:“末将答应了,长生天会保佑我们。”

“长生天保佑。”伯颜也虔诚的祈祷,希望大元朝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能够尽快结束战争,草原的上的民族,都只剩下来老弱妇孺了。

谁让他们去战斗,谁交给他们武器,他们手中的马鞭,何时变成了锋利的大刀,他们手中的强弓,何时变成了杀人的锐器。

睿智的伯颜知道,若这样下去,大元朝纵使征服了整个天下,世上也再没有蒙古人了。。.。

无错打,【..】==

第六十二章 扬州慢(8)

第六十二章扬州慢

“杀”张弘范手下猛将王惟义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如旱地响雷,本已筋疲力尽疲倦不堪的蒙古汉军将士听到喊道,不由激扬了几分精神,如临死之前焕发出的灵光。

“杀。”王达是淮西的猛将,在阳逻城堡大战出力不少,立了大功。

然而鄂州蒙古汉军攻击淮西,黄州是淮西的桥头堡,夏贵不得不把他调到黄州,阳逻城堡暂时由阳逻城堡战役中同样出色的程鹏飞掌管。

双方的将士顿时又一次激战起来。

这是王惟义率领的蒙古汉军的第十七天攻城,每一天几乎都攻占了一段城墙,然而每一天都被王达率领援兵赶下城墙,他在张弘范面前立下的军令状一天接近一天。

鄂州大军出征,到现在已经一个月有整,然而三十万大军,竟然有一半被堵在黄州,堵在了这个黄州小城。

王惟义不相信,这个不算坚固的小城,竟然夺取了他好几千士兵,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阵亡,那些朝夕相处的将士,他们死后只是一剖泥土罢了。

自己死去的那天,自然也会是这样。

“杀。”王惟义双手青筋暴露,手中的大刀如百炼一般,在跟前扫开了一条道路,他双臂孔武有力,手中的额首百环大刀重三十多斤,一般人也提不动。

“杀。”王达右脚向前跨步,手中大刀横切过去,一个刚从云梯爬上来的蒙古汉军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就被王达扫了下去。

这是王达率领的淮西军第十八天守城,每一天几乎都被奋不顾身的蒙古汉军夺取一段城墙,然而每一天都会被自己率领的同样不把性命当作一回事的淮西军赶下城墙。

王达是夏贵身边的三大猛将之一,在王达、程鹏飞和洪福中,王达向来以臂力著称,一把开膛刀重三十三斤,向来打遍军中无敌手,在淮西军中称王称霸。

“嘭”的一声,大刀相击,竟然闪出一道火花,双两人双臂一振,都暗自惊叹对方臂力。

“在下乃淮西王达,王某刀下不杀无名之辈,赶紧报上名来。”王达怒喝一声,身边的将士也整然呐喊起来,一股气势自然不轻。

“呸,老子是张弘范部将先锋官王惟义,今日老子就要破你的城,杀你的人。”王惟义不输人不输阵,城下的、云梯中间和好不容易爬上城墙的蒙古汉军,不由自主喊起来:“破城,破城。”

“想破黄州,回去找你母亲亲再吃两年奶吧。”王达大笑:“兄弟们,把这些狗咋种给老子赶下去。”

“杀。”王达大刀往前一推,可攻可守。

王惟义见王达耍赖,还没等自己说话就抢先攻过来,有点愤怒:“你,你……”

“看来你当鞑子当的时间太长了,都忘记了自己是汉人的身份,”王达占据先机,嘲笑道:“难道你爹爹没有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好,好,好。”王惟义冷笑:“今日不破黄州……”

王达自然懒得和王惟义唧唧哇哇,再多的小兵攻城城池,也比不上一个小将更能激起士兵的士气,然而杀死一个将军,也比杀死十个、百个更能激起自己士兵的士气。

“砰”,连续几声,王惟义却借机退后几步,见王达逼得紧,深吸了一口,双手紧握大刀斜砍过去,准备来个一力降十会。

王达见状,哪里会退却,也是双手握刀,向王惟义砍过去。

“砰”的一声,两人双手麻痹,不由退后几步,王惟义大刀斜向下,算是占了上风,然后王达却大笑起来。

王惟义突然觉得手中的大刀像是轻了不少,抬起看起,却见大刀已被对方砍断了两半。

“奶奶的,张大人送的刀真够劲。”王达哈哈大笑,举着大刀向王惟义杀过来。

王惟义正想拼了老命也要缠住王达,正是此时,响起了一阵鼓声,王惟义全身一松,手中剩下的半截大刀突然脱手,向王达砸过去,等王达躲过断刀,王惟义已经来到一架云梯之前,怒道:“今日就暂且如此,老子就先放过你狗命。”

王达大怒,想不到对方都输成这样,还口硬,如疯子一般杀出了一条路,来到云梯前,王惟义已下了城墙。

“狗咋种,有种你就上来,老子要是不杀你就跟你同姓。”王达指着王惟义大骂。

王惟义输了道理,哪里还和他辩证,撒腿就跑。

王达转过身,把还没有来得及逃亡的蒙古汉军杀了一个透心凉,等到了日落,黄州终于恢复了平静。

除了袅袅青烟,伤亡者的哼哼哈哈,再也没剩下什么。

王达安慰了一下受伤的士兵,安抚了一下疲倦的士兵,不过这些残存下来的士兵,都是百战残生,自然不把这些伤亡放在眼里,对他们来说,死亡只是迟早的事,他们五千士兵,能够坚守到现在已是奇迹,更不要说活下去。

“洪大哥,竟然是你。”当王达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大营时,竟然看到了一个不敢相信的身影:“你不在庐州保卫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

“三弟,你、你受累了。”洪福连忙上前,扶住王达,怒道:“奶奶的张弘范,你祖先还是汉人呢?用得了对我三弟这样吗?”

洪福在夏贵诸将中领第一,这人是一等一的忠臣,历史上此人在丁家洲大败、夏贵无心再战,独立率领部将收复镇巢,夏贵在一年后投降元军之前杀掉了拒绝投降的洪福,怕他阻碍了自己的前程。

“张大人奉朝廷之命,送来了赏银三十万。”洪福高兴说道:“还派来了不少教官,大人很高兴,说天下有望,让在下给黄州送来三万银两,还有十个教官一同前来。”

张贵这时已经开始防夏贵了,当年夏贵的军队,在得不到朝廷经费支援的丁家洲败溃逃跑时,就“沿江纵兵大掠,归庐州”,比蒙古人的抢夺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时期,皇帝家天下,国家的概念很淡,谁给饭吃,谁就是爹娘。军队的运转,全靠经济来支撑,经济跨了,军队就散了,国家就没有了。富裕的宋朝时期,兵士们要是几天没有吃饱饭,就自动溃散了。

“何为教官?”王达好奇说道。

“在下均州教官团第三指挥第十三小分队队长胡明伟见过王大人,”一个身材中等偏瘦的汉子,不亢不卑向王达行了个一个标准的军礼:“第十三小队,应到十人,实到十人,奉命前来听大人军令。”

“大伙都是过来跟大人学习打仗,没有什么特别的,还请大人不要照看我们的身份,该上战场就上战场,生死我们早已不放在眼里。”

“好,好,你先下去。”王达皱了皱眉头,让胡明伟下去,然后才问道:“大哥,大人怎么会让他们过来?”

“你看他们白白嫩嫩的,以前绝对是没有上过战场。如今黄州已是危在旦夕,老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明天,哪里还有心思照顾他们。”

“唉,张大人给我们淮西送来了三十万两银子,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洪福叹气说道:“他要安排人到军中,大人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再说张大人在阳逻城堡大战时还帮过我们大人,如今若是不答应,怕是落了张大人的面子,眼看淮西大难在即,援军最后说不定还是要靠张大人呢?”

“不朝廷的饷银?”王达有点头晕。

“朝廷的饷银,朝廷的饷银。”洪福苦笑,道:“贾似道这个奸贼,早就把朝廷都折腾空了,朝廷哪里还有三十万饷银?”

“这是张大人自己送的饷银,要不是淮西饷银不足,士气不振,大人也不会要?可是,没有饷银,士兵就不肯上战场,淮西难道就靠你我几人支撑吗?”

王达沉默,不吭声。黄州之所以能够坚守到现在,他已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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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巨响,一股浓烟冒了出来。

“杀”大旗的马术非常不错,但是他的小娘子王小妹的马术比她更好,只听到一声娇斥,平小妹双脚夹住战马,身体向右侧,手中的长矛刺穿了惊慌失措的董家军。

这些守卫堡垒的董家军,还没死的董家军士卒,惊慌失措的从堡垒冲了出去,“嘭”的一声,粗造劣质的堡垒,瞬间倒塌。

一百人的堡垒,死伤超过一半,剩下的一半昏头昏脑。

“杀。”大旗平素是很少骑马,他手中的大盾是他的标志,现在哪里用得着,不知何时要来了一根长矛,跟着平小妹学了些时日,发现效果不错。

“杀。”李希比较斯文,他是奎祀军培养出来的密探,文武双全,就算是大旗他也能斗一个平手。

他手中只有一把长刀,长刀很薄,非常轻便,李希在马上突然翻身,身体竟然翻到了马肚子下,一把长刀所过之处,董家军伴随惨叫声倒了一地。

“奶奶的,太残忍了。”大旗忍不住咕噜了一声,要知道自己和平小妹这种残暴性的士卒,对敌人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然而所有人如果都像李希一样的话,那么失去了双脚的士兵,生不如死,是会恨死对方的。

却不知道,奎祀军受张贵影响很大,专门向黑暗方向发展,一个受伤的士兵,至少可以拖累两个健全的士兵。

战斗很顺利,董家军或许是知道必死无疑,拼死反抗,多少也给大旗造成了一定麻烦。

“大人,不好了,董家军,董家军。”一个侍卫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李希连忙问道:“多少人?”

“约莫五十人?”队员虽然着急,不过李希问的是重点,倒是说得很顺利。

残余的董家军突然精神大振,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奶奶的,想不到来得这么快?”大旗刺穿最后一名董家军,好奇问道:“二哥,你不是说附近的几个堡垒,都没有董家军的骑兵吗?”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或许他们是路过而已。”李希也就是林云,突然严肃起来:“大哥,杀不杀。”

“能逃得了吗?”大旗突然从身侧的篮子中拿出一个土罐子,咬开火折子,大喊:“弟兄们,跟老子再杀一场。”

在李希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大旗已率先拍马奔跑起来,不单单是李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是来援的董家军也没有反应过来,大旗手中的土罐子已飞了过去。

“嘭”的一声,土罐子落在对方骑兵中央,一声巨响,骑兵慌乱起来。

“兄弟们,立功的时刻到了。”大旗经常冲锋陷阵,经验要比李希强得多:“跟老子杀吧。”

“杀。”大旗突然跳下马,手中举着那面青獠巨盾,竟然向慌乱的骑兵冲过去。

“杀神?杀神来了。”来援的董家军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惊慌的叫声,随后还幸存下来的董家军,竟然纷纷夺路而逃。

一些还没有来得及逃亡的士卒,不是举手投降,就是剩下尸体倒地。

“大人果然是恶名在外,杀气腾腾啊。”一名队员猛拍马屁。

“去,给老子看一下,这帮是什么人?”大旗重新上马,一脸讨好的看着平小妹,平小妹瞪了他一眼,但是却颇为担心,此时李希已经来到了身边。

“这些人不像董家军的人?”李希神情有点凝重:“我看有可能是鄂州的蒙古汉军?”

“董家军虽然知道张大人的恶名,可是不一定知道大哥的大盾?但鄂州的蒙古汉军就不一样,他们跟张大人相持已久,想必早就知道大哥是张大人手下的二盾之一。”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扬州?”大旗看了看李希。

“大人,是通信兵,找到了一封信。”其中一个队员高兴叫了起来。

“先撤退。”李希向林中挥了挥手,一个英姿潇洒的女子策马跑了过来,只见她手执强弩,不是李希的婆娘王瑛还有谁。

众人也不收拾,只是拉了一下尚好的战马,退回了山林,又把来路的痕迹消除得一干二净,最后又在林中逛了一个时辰,众人才回来山谷的根据地。

天,逐渐凉了起来,林兴组织乡亲们收集了不少干草、干叶子,然后又在洞口移栽了树木,又在山谷中开辟了密道,把山洞扩展了不少,这样也算勉强有一个挡风挡雨的地方。

见到众人回来,老林忍不住高兴,他们每一次出征都是一次牵挂,老林整夜的睡不着,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他不希望任何一个出事,然而他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性格,有了自己的脾气,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还能够怎样呢?

“今天来一顿马肉。”大旗从马背上扔下两条马腿,他们没有时间收集死马肉,大旗只好砍下了两条马腿就跑,幸好小白力气大,要不然单是这两条马腿,也足够它受的了。

林夫人招呼乡亲,拿着马腿高兴离去。大旗和李希都是挑了一些好话跟老林说,老林也没有办法,不单两个儿子是行伍之人,就连两个儿媳妇,也是动刀动枪的女英雄,有时候老林就会想,难道自己的祖先,得罪了什么人?

“呸,哪里有你这样说的。”林夫人唾了一口,道:“按照奴家的想法,林家祖先肯定是一等一的将军。”

“老爷没看到,无论大旗,还是李希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吗?而且他们长得就跟将军一个样。”

老林有一口无一口的吃着炖得发烂的马肉,马肉其实一点也不好吃,肉粗糙得很,心里想着应该怎样问一下外面的情况,但是终究是说不出口,只好吱唔说道:“大儿,云儿,洞里的粮食,恐怕只能再支撑两个月了?”

“哦?这么快?”大旗有点奇怪的看着老林:“爹爹不是说粮食至少可以支撑半年吗?”

林夫人接过话,道:“峰儿,你跟云儿不是要组织青壮的后生训练吗?又要吃饱又要吃好,粮食用得自然要快很多。”

等大伙吃完,一伙后生围了上来,其中一个后生胆子较大,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军礼,道:“大人,弟兄们都训练了一个多月,能不能把咱们带出去溜溜?”

“你以为是出去玩啊?”林云瞪了他们一眼,道:“下次出去,只带前三名出去,要想出去的就拼命练。”

“头,”后生都转头看着大旗,要知道大旗人长得虽然高大,但是脾性要好得多,而且也没林云那样严肃。

“呵呵,听二弟的。”大旗在大原则方面绝对不松口,要知道这些新训练的义勇,若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出去也是送死。

等众人散去,林云突然想起之前还有一封信,连忙让大旗要过来,打开看了一会,神色有点严肃。

“吕文焕要过来扬州了。”林云淡淡说道:“鄂州大军兵分两路,张弘范牵制淮西的夏贵,吕文焕穿过淮西,过来扬州。”

“肯定是抢功劳来了。”大旗突然说道。

林云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把信送给扬州的李大人。”

“好,马上出发。”大旗也不拖延。

临出发前,林云突然说道:“哥,土罐子不多了,以后就要跟董家军实打实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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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扬州慢(9)

第六十三章扬州慢(9)

扬州城外有子山堂,在上面可以俯瞰扬州城,一览无余,如果蒙古军队攻占子山堂,就会在子山堂上构筑望楼,架设车弩向城中射击。为了克服此弊,李庭芝曾经派人修筑大城包围平山堂,招募汴河以南的2万流民补充军队防卫扬州城,又将大部分驻守在子山堂城堡,朝廷下诏将这批流民命名为“武税军”。

“杀。”牛蛙从军十数年,现在正处于人生精气力神最辉煌的时刻,手中的大刀仿佛有一股使不完用不尽的力气。

响亮的嘶喊声,可以传遍整个子山堂。其余的武税军将士,也不由大声呐喊起来,精锐的盔甲,锋利的武器,再加上气势如虹的士气,攻城的董家军为之一阻,竟然士气大跌。

“兄弟们,加把劲,把鞑子赶下去。”子山堂的城墙修得很高,再加上武税军向来把子山堂当成老家,当作老本营,就算是没有饭吃,也要修葺城墙。

后来李庭芝李大人亲自到子山堂,又让姜才送来大批的武器和盔甲,这些本来就视死如归把生命当作第二次重生的武税军,竟然在他们人生三十四岁时焕发出别样的精彩。

“弟兄们,杀。”武税军的都指挥使,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刀横扫,眼前几名董家军的士卒,竟然来不及躲闪,被活生生的扫落城墙,从这么高的城墙摔下去,不死也脱了一层皮。

武税军的将士,虽然久不经战火,然而三万人,能够留下来的都是不拍死的家伙,这辈子就注定了吃军旅这碗饭,再加上李庭芝到扬州之后,不但亲自过来子山堂,还送来了武器装备,又补发了以前的饷银。

将士们能贪生怕死吗?

“杀”武税军,曾经的流民,把李庭芝的救助当作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他们发誓要守住子山堂,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们虽然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是他们更加爱惜他们的尊严。

解成看着高耸的子山堂城墙,眼中喷出了一股怒火,他本来就不是胆小之人,知道富在险中求的道理,要不然也不会和董士选作对,后来董士选翻脸不认人,直接把他打败,解成才成了董士选的小兵,忍辱负重。

这是解家的机会。解成狠狠的看着子山堂,一万解家家丁,这是他最后的资本,他要下一个赌注,证明自己在董家军的能力。

他不甘屈于人之下,但是他又不得不忍辱负重,他祈求一个时机,可以让他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似一个疯子一样,一旦抓住这个机会,就会堵上全副身家。

“给老子杀。”解成愤然不顾,他要用他的怒火,攻下这个小小的堡垒,然后在山上架起巨炮,把扬州城纳入巨炮的射程之内。

这就是他的功劳,这就是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因为扬州注定不是董士选一个人可以下得动的棋子。

“大人,对方士气正隆,不若我军稍作休息,等对方士气疲怠再攻城?”身边一个副将连忙说道,看到攻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死去,副将心中有一种凄凄。

“他士气正隆,老子就是缩头乌龟了吗?”解成冷笑,道:“弟兄们,都给老子听好了,杀一人赏十两银子,杀三人官升一级。”

“杀得人多,老子这个都指挥使也可以让出去。”

解成底下的士兵,原本多是解家的家丁组成,听这么一说,大伙总算是鼓起几分士气,再次向城墙杀过去。

“滚木、礌石准备。”武税军的指挥使大喝一声,牛蛙插刀入梢,举起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这种石头子山堂还多得很,至于檑木,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砍山上的大树。

“砸。”指挥使一声令下,牛蛙早已瞄准其中一个敌兵,大石头准确无误的落在敌兵的头顶,牛蛙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头颅裂开的瞬间,血、白色的脑浆飞溅出来。

今天不用轮值,牛蛙回来军营已是天黑,这一天他杀了四人,伤了一人,也算是立了大功,李大人说过,他们的功劳将会上奏朝廷,牺牲的将士将会永远铭刻在纪念堂里,在扬州的卫国公广场,那是新修建的雄伟的殿堂。

“他爹,你、你终于回来了。”粗手大脚的婆娘,鼻子一酸,泪珠忍不住掉下来,牛蛙是为数不多结了婚还住在子山堂中的武税军士卒。

子山堂原本有三万将士,后来离职走了九成,剩下的军营大得很,指挥使就让他们住了进来,反正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家伙。

平日就住在破旧的军营之中,有时候帮忙浆洗一下衣服,也算是军中的一员。

“嘿嘿。”牛蛙傻乎乎的笑了笑,道:“回来了,回来了。”

婆娘拉着牛蛙,再三检测了半天,发现零件齐全,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他爹,你、你能不能别这样拼命,你要是有什么,奴家和小娃怎么办好啊。”

“他娘,别担心。”牛蛙憨笑:“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能伤得了老子,老子杀得他们越凶,你和小娃就越安全呢?”

“对了,小娃睡觉了吗?”

“这孩子,今天吓坏了,”婆娘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了:“城墙的杀戮声太惨烈了,奴家、奴家和小娃在家里躲了一整天不敢出门,幸好军中的老伙夫给奴家和小娃送了吃的过来,小娃吃了饭之后睡了过去。”

“嗯。”牛蛙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间,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睡得真甜,脸上还带有一丝微笑。

“他爹,还有些饭菜,要不然奴家给你热了热。”

牛蛙摇了摇头,道:“他娘,你就别操心了,我就回来看看,马上就要回去了,鞑子打得很拼命,很多老伙计都受伤了。”

“你,你又要走吗?”婆娘拉住牛蛙的手臂,不舍得放开。

“嗯。”牛蛙点点头,道:“鞑子攻得很猛,昨天送上城墙的石头又砸完了,大伙要赶在夜里鞑子不进攻时多搬点石头过去呢?”

“那,那奴家跟你一起去。”婆娘突然认真说道:“奴家也有力气,奴家也搬得动石头,再说你白天要跟鞑子拼命,夜里正好休息一下。”

“这怎么行。”牛蛙一口否定:“小娃还在家里,再说你过去了也帮不上忙。”

“不行,奴家就要过去。”婆娘突然坚持起来:“奴家有力气。”

牛蛙知道婆娘的脾气,自己当初全身空无一物,只有一颗报国的拳拳之心,当年正是因为婆娘的坚持,两人才能走到一起。

“那、那小娃怎么办……”牛蛙有点松动。

“不用担心,牛蛙白天累了一天,肯定要睡到明天才会醒了。”

牛蛙没有办法,带着婆娘就往城墙上赶,此时的子山堂,一片安静,安静得仿佛平日一样,只有将士们搬石头的喘气的声音。

“牛蛙,弟妹怎么过来了?”指挥使特意给牛蛙放了一个时辰的假,想不到他竟然把娘子带到战场,这成何体统。

“大人,是奴家自愿过来的。”牛蛙的婆娘大声道:“奴家也有力气,也能搬动石头,奴家多搬一块石头,你们就可以少搬一块,你们少搬一块石头,就可以多休息一会。”

“这个?”指挥使犹疑了片刻,尴尬说道:“今日受伤的兄弟不少,弟妹若是愿意,还请帮他们包裹一下伤口,只是、只是、、、、、、”

“大人,奴家愿意。”牛蛙的婆娘坚定的点了点头:“只要能够守住子山堂,奴家什么活都可以干。”

“牛蛙,他祖母的,你取了一门好媳妇。”指挥使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笑得又几分苍凉:“有婆娘的弟兄,回去把弟妹都叫过来,帮弟兄们包扎一下伤口,看你们笨手笨脚的,老子看了也不舒服。”

他们不知道,因为这个小小的决定,使得武税军的死亡大幅度减少,他们这一支娘子军,为扬州立了大功,很多人上了纪念堂,名留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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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前不远的扬州,也有这么一支娘子军。

今日特别邪门。

城南的苗再成,今天骂了七八次娘们,扔了个七八颗土罐子,若不是副将死死拉住他,恐怕补充整齐的三百颗土罐子,都被他扔完了。

城南的禁军精锐、厢军、乡兵都投了了战斗,这是董家军围城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斗,董家军根本不畏伤亡,攻城的士兵一拨接着一拨,上一拨的士兵还没死光,接下来又是一拨。

“放箭。”副将冷冷的看着城墙底下的将士,命令之下,躲在垛口的士兵,迅速探头,手中的弩弓也不怎样瞄准,也不管能不能射中云梯上的士兵,抬手就放。

“扬州的武备充足得很,射中射不中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这是苗再成的原话,这也是李庭芝的原话,这话一直暖在士卒的心里。

“换。”其实不用副将的命令,身后一排的士兵已经接替他们的位置,而他们退后一步却把弩箭交给第三排的乡兵,然后换一把弩箭。

第三排的乡兵接过弩箭之后,上弓、装箭,然后等候前排的士兵过来更换。弩箭虽然方便,只是上弓、装箭时需要浪费很大的力量,而志愿过来的乡兵,正好解决这个问题。

“大人,这些乡兵的动作熟练了很多。”苗再成身边的副将赞叹道:“若是平常的百姓,恐怕几天都不能适应过来。”

“若不是鞑子攻得这么凶,老子也不会让他们上来。”苗再成皱了皱眉头,道:“给老子留意好了,若真到了拼杀的时候,就让他们退下去,免得白白增加伤亡,奶奶的,都是有妻儿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毛头一样冲动。”

“大伙还不都是为了扬州。”副将赔笑道。

不远处的胡老三听到苗再成的话,有点不开心,并不是他不想入伍,只是他身为家中的独子,他不符合入伍的要求,就算是乡兵,也是自己凭独特的本领才被特许加入。

胡老三狠狠的上弓、装箭,恨不得自己就是前面的士兵一般,身边一个声音笑道:“老哥,你手中的力道不错,都可以装神臂弩了。”

胡老三眼珠一转,道:“这位兄弟,在下箭术还不错,要不然您老歇一歇,让我过去射他几把,功劳都算兄弟您的。”

“哈哈。”小兵笑了笑,却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呢?你小子就好好上弓吧。”

胡老三发狠的跺了跺脚,却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胡老三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要断了一般,董家军退兵的鼓声终于响起,城墙上同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很快,一队穿着黑色衣服的汉子,手上抬着一张木板,把受伤严重将士和牺牲的将士遗体抬下去,紧接着又是一队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娘子,在朱娘子和梁雅的带领下,手里拿着一个小箱子上了城墙。

“哪位兄弟受伤了?”朱娘子大声叫起来:“这里有均州的特效药。”

刚才一轮对射,苗再成的守军虽然谨慎,但是董家军又岂是吃斋的家伙,他们手中的弓箭也不是乱射,守军伤亡虽少,但也有几百人,把苗再成看得心痛。

幸好重要的地方,都装备了精锐的盔甲,要不然牺牲的士卒将会更多。

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娘子,很快就混入了守军之中,战场原本是严肃的地方,然而由于这伙青色的娘子军,原本深深绷得紧紧的将士,竟然放松了不少。

“咚、咚、咚。”还没等娘子军忙完,城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这些娘子军迅速下了城墙。

上弓、装箭,身边的乡兵已换了三四趟,然而胡老三仗着自己的力气,竟然不舍得离开,对他来说,战场反而是他最向往的世界,今日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

上弓、装箭。

胡老三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突然一阵鼓声惊醒了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排的小兵推了推胡老三:“兄弟,快撤,狗日的鞑子要攻上来了。”

战场军令如山,胡老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来得及说一声“保重”二字,就下了城墙,还没等他完全走下城墙,却看到了苗再成将军,拔出了腰间的大刀。

“嘭”,巨大的响声,躲在瓮城的胡老三知道这是扬州最厉害的武器:土罐子,听说土罐子能把方圆百米的人炸死,又听说土罐子是修道之人的法雷,能够超度众生。

“杀”,那是苗再成将军独有的喊声,听说苗再成老将军是李庭芝李大人身边的猛将,是扬州数一数二的悍将,有他在,城南应该无碍。

不时有穿着黑色的厢军跑动,突然,一个厢军头领跑到瓮城,大声喊道:“给老子来一些不怕死的兄弟。”

胡老三一愣,跟着就跑了出去,很多人也跟着跑了出去,无论他们平日怎样胆小,但是置身于此,心中唯有一个字:杀。

胡老三跟在其中一个黑衣厢军身后,像他们一样俯下身体,他们身上和胡老三一样,没有盔甲,身手反而要敏捷一些。

刚上城墙,胡老三差点吐了起来,只见城墙之上,守军和鞑子混战在一起,地上倒了一地。

“把倒下的弟兄们背下去抢救。”领头的厢军,带着他们不断前进,见到地上有人,就指挥人背下去,缺手的、缺脚的,胸口被刺了一个大洞的、甚至还看到几个无头尸体,胡老三硬是压住不能吐。

“你这是干什么,这是鞑子。”领头突然大喝一声,迷迷糊糊的胡老三反应过来,却看到自己想要背起来的小兵原来穿的是鞑子的盔甲。

“这、这人还没死。”胡老三一时慌张,竟然又把小兵丢到地上,小兵胸口被砍了几刀,血流了不少,把身上的盔甲都染红了。

“杀了。”领头的厢军怒道,顺脚踢过来一把大刀。

胡老三慌忙捡起大刀,却看到眼前的小兵眼神中露出了无尽的哀伤,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胡老三甚至看到他眼中还含有泪水。

“跟上来,这里有兄弟。”领头的厢军突然大喝一声,胡老三一个不察,手中的大刀竟然落在了地上,然而碰巧的是,大刀竟然就这样刺中了小兵的喉咙。

“呃”,看到血飞溅出来的一瞬间,胡老三差点吐了出去。

此时,领头的厢军突然奋力向胡老三扑过去,等胡老三昏头昏脑的爬上来时,领头的厢军身上已经被一支强劲的弓箭射了一个透心凉。

“大、大人。”胡老三双脚一软,突然跪在地上。

“嘿嘿。”领头的厢军,突然无意识的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多年之后,胡老三还想不明白领头厢军的那两声笑声,是解脱吗?

是解脱吧。

胡老三捡起身边的大刀,冷冷的向着战场走过去。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谁交给他武器?

谁让他去杀人……。.。

无错打,【..】==

第六十四章 扬州慢(10)

第六十四章扬州慢(10)

再收到伯颜的消息,张贵平静了很多,不过还是第一时间给养马岛的郭平去了消息,让他拖延鞑子南下的速度,当然他也不期待养马岛的几首战舰能够起什么作用,只是给了四个字:便宜行事。

“阿里海牙上千艘战船停在蓬莱港等伯颜的命令,”张贵扬了扬手中的情报,递给吴澄:“千艘战船又能装多少人?千艘战船又能装多少战马?”

“鞑子向来不熟悉水性,是见水怕水的旱鸭子,再说一路南下,战马也绝对受不了颠簸。”

“大人是说,鞑子的水师,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我大宋的视线?”吴澄迅速浏览了一下,疑惑问道:“这个张青青又是谁?为何郭大人特意指出此人的终极?莫不是鞑子的重要将领?”

“张青青?”张贵一愣,摇头道:“是张弘范的儿子,不说这个。”

“鞑子的水师,并不是仅仅为了吸引大宋的视线。两淮被牵制,沿江的水师又被鄂州的鞑子水师牵制不得南下,健康府虽有水师,然而久不堪战,鞑子上千艘战船,足可压制健康府的几艘烂船了。”

“这就是大人请范天顺范将军回健康府的原因吗?”

“不,”张贵不想说范文虎在历史上是投降分子的坏话,笑道:“三弟在樊城,也算是屈才了,做兄弟的总不能浪费了他建功立业的时机。”

“襄樊有高将军镇守,又有均州、房州两州以后盾,早已不是吕文焕时期的襄樊,鞑子若想重新占据襄樊,以前花费了六年时间不能成功,现在就算是花费十二年时间也拿不下襄樊。”

“那大人认为,伯颜现在在哪里?”吴澄皱了皱眉头,有点担忧问道:“在下看到骁勇的均州军被困均州,憋得难受,还不如干脆打一场。”

“去。”张贵骂道:“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

吴澄急了,拉住张贵道:“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朝廷的效率,两个月能够讨论出一个结果就已经很不错了,大人这不是想看鞑子南下吧?”

“朝廷能有什么办法?”张贵摇了摇头,道:“大才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的为人,老子若是把希望寄在朝廷上,早就不会这样着急了。”

“扬州的李大人,有陆秀夫陆君诚相助,暂时应该无大碍,就算是鞑子全力攻城,只要扬州内部不乱,扬州哪里是这么好攻下的?李庭芝早十年前已是镇守扬州的大将,这次迁扬州,早已有了准备。”

“再说朱焕那几个长得反骨的坏蛋,老子早就派人秘密监视,只要有不妥,先干掉他再说,就算是李大人到时要找老子算账,也是扬州战役之后的事了。”

吴澄搞不明白:“大人怎么就一口认定了朱将军是反骨?若是冤枉了朱将军?”

“嘿嘿,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张贵笑了笑,道:“淮西,淮西的夏大人,老子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不过,老子的宝贝都送了过去,老子也心痛啊。”

“教官旅?”吴澄看着张贵,不敢相信问道:“你、你真把教官旅送到淮西。”

“不单单是教官旅,还有三十万白花花的银子,那可是老子一年的收入啊,心痛啊。”张贵痛心疾首。

“教官旅是大人的心肝宝贝,平日别人想问你要一个人,你也是支支吾吾半天,大人为何舍得送出去?当初陆大人前往扬州,你才给了一队学员,现在竟然都送了过去?”

“不经战火,又如何能成为将军,大浪淘沙,物竞天择,能生存下来的才是一个好兵,老子,老子的方法虽然残忍了一些,可是为了大宋的千千万万百姓,难道他们就应该束手就擒,等鞑子的屠杀吗?”

“当初他们自愿到军事学院,老子就一再说过,贪生怕死莫进来,升官发财不走此门。”张贵的话有点冷,但吴澄却看到他双手微微颤抖:“他们只是去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吴澄昂天长叹:“大人,这些学子都是你一把手教出来,他们都是你的亲人,都是你的兄弟,他们还没经过战火,他们其实还是一个孩子。”

“难道老子就想吗?”张贵从背囊中拿出一个酒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长叹:“夏贵不比李庭芝,李庭芝李大人是在下的恩人,对老子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所以陆秀夫等人才能顺利进入扬州,再说陆秀夫原本就是李庭芝的部下,就算是陆秀夫在扬州做出任何出格之事,李庭芝也会同意。”

“可是夏贵向来把淮西当成自己的地盘,没有他的允许,老子可以派人过去吗?老子能把军事学院的那些经过战火的学院派过去吗?只有那些羽毛未干的学员,才能让夏贵的防备之心降到最低。”

“三十万白花花的银子,那是给淮西军的饷银,没有饷银,谁愿意帮你出征?大宋养了一群白眼狼,若是到了养不饱他们的一天,他们迟早就反咬你一口。”

“夏老大人年已八旬,难道大人你还怀疑老大人有异心?”吴澄本就是聪明人,从张贵的话里听到不祥的意思:“老大人从小在军伍长大,作战英勇,转战于江淮,率军解寿春之围,援高邮,救扬州,老大人对朝廷的一颗拳拳之心谁人不知?大人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吧?”

张贵苦笑,把酒葫芦递给吴澄,转移话题道:“大才子,你的马术倒见长了。”

吴澄知道张贵心中有事,自己被蒙在鼓里,也是一肚子不开心,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呛得他连连咳嗽,张贵突然问道:“大才子,跟老子出来,是不是后悔了?”

“你说你一个大文人,动刀动枪都不行,跑也没老子跑得快,打又打不过老子,怎么就非要出来冒险?若是有那么一个三长两短,老子怎么跟天下人交代,老子怎么跟吴枢老大人交代。”

“不如老子给你做一个标签,上面写:天下闻名大才子吴澄,敢情鞑子见了面,也不敢取你性命,只是降了大元,免不了受点委屈。”

“放他**的狗屁。”向来文质彬彬的吴澄,突然张口骂了一句,自己也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张贵也大笑起来,身边的梁顾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大人,信,信。”一个通信兵跑得气喘吁吁,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有一股奇怪的笑容。

“什么信?”张贵皱了皱眉头,有点生气道:“不是早就吩咐下去了吗?怎么还送到老子这里?”

“大、大人,您,您先看一下。”通信兵心中有几分害怕,要知道张贵平素还好,一旦穿上了盔甲,简直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吴澄连忙做好人,接过信道:“行了,以后不要再犯了,天大的事也不要打扰咱们大人。”

通信兵显然是知道吴澄的身份,连忙道谢了,撒腿跑人,张贵苦笑道:“大才子,你这是宠坏他们了,要是按照老子的意思,无论对错,违反了军纪,先拉出去打一顿再说。”

“我说大人,他们当小兵的也有当小兵的辛苦,你老人家就放过他们吧。”吴澄笑着道,有点耍赖皮的样子。

张贵笑了笑,苦笑:“这样下去,迟早都会害了他们。”

吴澄耍无赖:“行了,行了,大道理不用说,下次绝不干涉,绝不干涉。”

“这信,怕是十万火急,快看一下,看一下。”

张贵打开信,脸色突然变化莫测起来,连忙把文漳叫过来,吩咐将士原地休息,这才细细看了起来。

吴澄看到张贵脸色时喜时忧,又是唉声叹气,又是洋洋得意,有时候还一脸沉思,也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他这人比较八卦,看不到信,胸口就像千百万个蚂蚁一般。

“皇上年老了,贾似道病了,陈宜中要升官了。”张贵把信递给吴澄,想哭的心都有了:“奶奶的,给老子多活几年好不好,大不了老子再给你写几章石头记。”

吴澄的心像是被驴子踢了一下,“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看了一下开头,竟然是京城王清惠写给情郎的信,吴澄知道张贵对自己信任,迅速浏览了一下情意绵绵的话,终于看到了重点。

“皇上这两个月身体越发不好了,有时候就是早朝也上不了,奴家多次让皇上执行哥哥所谓朝九晚五的官制,然而皇上硬是不听,说什么祖宗之制不可改。”

“太后娘娘非常担心,不但是担心皇上的病,就连贾似道丞相也好多天没上朝了,朝中的相公整天争吵,奴家有点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哥哥身边。”

“陈宜中升任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职位仅次于丞相之下,奴家见过陈宜中这个人,只觉得这个人心机太重了,话里虽然说得冠冕堂皇,要是让他真去做,恐怕比丞相还不如。”

“总算有一个好消息,”吴澄压抑心情,笑道:“朝廷不是派了张世杰和刘师勇救援两淮吗?还说要专门拨出三十万饷银,赏赐出征的将士呢?”

“呸。”张贵怒道:“三十万两银子,朝廷打算发多少援兵?”

“十万?一个士兵分得三两银子?三十万?一个士兵分得一两银子?还是三万?一个士兵可以分十两银子。”

“偌大的朝廷,只给三十万饷银?奶奶的贾似道,不把朝廷搞垮了还真不放心。”

“大、大人,”吴澄尴尬的看了张贵一眼,低声道:“江陵不是还有银子吗?张大人又是你的老相识,不若……”

“这个怎么行。”张贵摇了摇头,却低头不语,张世杰、李师勇率领的是禁军,是京兵,张贵就算有银子,敢送出去吗?除非他不要命了。

######

王达发现这些所谓的教官,竟然都是出奇的后生,就连所谓的队长胡明伟,看样子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嘴角还分不清是胡子还是绒毛。

还有他带领的九个队员,比他更加后生,无论王达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出他们有任何战场的经验,如今的黄州,就是填满尸体的地方,他们只不过会把城墙底下的沟壑垫高一些而已。

“胡、胡队长,你逛过窑子吗?”胡明伟正帮一个老兵包裹受伤的手臂,一支弓箭轻易的射穿了他的左臂,然而他一声也不吭,刚才还用右手握刀,厮杀了一场,此时脸上正是一脸的轻松,刚才累计的功劳,足可以让他多拿几两赏银,若是运气好,还能混一个十将也不一定呢?

胡明伟老实的摇了摇头:“江陵和均州的ji院管得很严,而且、而且小子没有时间,自然是没有去过。”

“那怎么会。”老兵痛的咧咧嘴,就是不吭声:“当兵的再严,逛窑子的时间还是有的,看你年纪小小的,别不是没钱吧?”

“哪里。”胡明伟有点不服气,他毕竟还是一个没过二十岁生日的年轻后生,从怀里掏出一锭亮晶晶的银子:“看到吧?这是大人亲手发给我们三百六十个兄弟的银子。”

“足足有五十两重呢?”

“傻子,”老兵突然有几分不忍:“那是给你的卖命钱,要交还家用的,你不幸之后,家里就靠这些银子活下去了。”

“幸好你没有娶妻生子,也算是没造孽。”

“孤儿。”胡明伟揉了揉鼻子:“均州军将士从来不担心,大人说过,均州军将士的家,他有生的一天,都会帮我们养。”

“呵呵,当年老子当兵时,朝廷也是这样说的。”老兵自嘲的用右手掏出一小锭银子,苦笑不堪:“现在老子就只有这十两银子了,老子死了,就只值十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分到三千人手中,每人十两,王达没有拿一分。

胡明伟突然问道:“你有婆娘?”

“有。”老兵老实回答:“跟了老子十年了,老子也没给她吃过一顿好饭,没能过上一段好日子。”

“你有儿子。”

“好,”老兵自豪说道:“我有两个娃娃,都是带柄的娃娃,不知让多少人嫉妒死了,老子就算是舍不得吃,也要让他们吃饱,老子就算是没得穿,也要让他们穿好。”

“只是,只是不知道日后会怎样?”

“老哥,这银子给你。”胡明伟突然把银子塞给老兵,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好了,没伤到骨头,养半个月又可以杀人了,小子再去看一下别人。”

“奶奶的。”老兵突然揉了揉鼻子。

王达也揉了揉鼻子,这些小毛头。

“二弟,尽量保护这些教官的性命吧?免得大人难做。”想起洪福临走前说的那句话,王达就有种想骂娘的感觉,他现在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就算是拼了自己的性命,能守住黄州已是天大的恩赐,还要守住这帮活蹦蹦乱窜的所谓教官。

王达就想骂娘。

“大人,鞑子又上来了。”哨兵敲响了鼓声,鼓声之下,城墙上东倒西歪的士兵,瞬间都恢复了战意。

领了卖命钱,自然要对得起这些卖命钱。

“胡队长,如今不比早上,胡队长不如带领兄弟下去瓮城稍作休息。”王达好生劝说:“等鞑子退了之后,将士们还得依靠胡队长你们救护呢?”

“不,”胡明伟淡淡的摇摇头,道:“王大人,咱们兄弟十人现在就是你手中一个最普通的小兵,请大人一视同仁。”

“请大人一视同仁。”那些还带有稚气的小兵,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没有任何做作,有的是坚定,有点是坚强。

“奶奶的。”王达鼻子一酸:“狗日的鞑子,上来吧。”

“杀”胡明伟转过身,看着越来越近的鞑子,没有人知道,胡明伟是北归之人,他家破人亡,他流浪,他饿的时候甚至连自己手上的肉也想吃。

然而,有一天,一个高大的汉子找到了他,问道:“你想不想吃饱饭?”

胡明伟点点头,跟着他越过汉水,来到了均州,进入了所谓的军事学院,他每天拼命的训练,就是为了能够吃更多的饭、更多的肉,因为他发现,在所谓的军事学院,只要他想吃,他就随时可以吃。

他拼命的训练,然而他还要拼命的学习,他不但要熟读经书,还要熟读孙子兵法,熟读司马兵法,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将军,每天都跟他们一起,训练他们,教他们本领,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就像是自己的兄弟,后来才知道,这人就是均州最大的官。

“大人,大伙都想不明白,咱们只是一个小兵,为什么也要读书,也要熟读兵法?”胡明伟记得自己曾经问道,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兵,或许哪天也会像其他人一样,默默无闻的死在战场上,那就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兵。”那时的张贵,严肃说道,然而胡明伟却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悲哀,将士百战死,管你是小兵还是将军?

“杀。”胡明伟冷静的站在垛口之间,手中强有力的弓箭,在他眼前划过一条痕迹。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谁交给他武器?谁教给了他杀人的本领。。.。

无错打,【..】==

第六十六章 扬州慢(12)

第章扬州慢(12)

张娘子忙得头昏脑胀,用她女儿妞妞的话:娘亲忙得不见影子。

秋收,忙;象山大学,忙;葛氏的小作坊,还没有相关的规定,肯定也要忙。幸好一大批均州书院的学子,被动员提前毕业,要不然张娘子都有甩手不干的想法了。

张娘子虽为官已久,在江陵、均州也颇有威信,然而毕竟是一介妇人,在陆秀夫休假之时,她的控制力无影中就少了很多,幸好梁山、刘青山、赵咨等一批老人对他表示支持,又有牛富等军中大佬为她撑腰,一些鲁莽的小毛头被收拾得连骨头也不剩,又有杜浒的奎祀军虎视眈眈,谁还真吃了豹子胆不成?

均州、江陵才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不过象山大学三天两头吵闹一次还是免不了,象山大学所聘请的教授先生,所求学的学子,无一例外都是精力过剩,再加上大宋向来是言论自由,知识分子的权力大得很。

这样一来,陈孚就自然而然成了出气筒,江陵日报一再扩版,但很快就有另一份报纸崛起:荆湖日报,不但比江陵日报的名字响亮得很,甚至发行也有直追江陵日报的势头。

只因为荆湖日报所刊登的文章的观点要比江陵日报尖锐得多,无论什么言论、什么话都敢说,而且大说特说,又不知道江陵日报从何处得来了一些鞑子南征的消息,加上各种猜测,也难免会火热。

虽然江陵日报有一众老大的支持,不过毕竟名义上代表了朝廷,代表了官府,这些消息又怎么敢刊登?陈孚吃了一个哑巴亏,死缠烂打找到张娘子:“赵大人,荆湖日报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话是他们应该说的吗?”

张娘子赵莹揉了揉脑门,接过荆湖日报,迅速扫了一眼。也不知道荆湖日报何来的神通,竟然得知鄂州鞑子大军出征淮西的消息,而且还得出了鞑子大军和淮西兵力的大概人数,最后通过种种结论,得出了淮西必败的结论。

最后还说:淮西既下,淮南危在旦夕,扬州被困。健康危在旦夕,京城危在旦夕,大宋危在旦夕。

“这个,除了言辞激烈一些,奴家觉得也没什么大碍啊?”赵莹疑惑问道:“乡间对这份报纸有什么看法?”

“种种看法都有。”陈孚见赵莹像是没有责怪的意思,连忙说道:“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激怒民愤,长久以往,百姓必将会对鞑子产生畏惧之心。”

“张大人曾经说过,报纸要做的就是引导。”赵莹笑了笑,道:“陈主编要做的也是引导,任何一件事都有好有坏,只要引导的方向正确,那他就是好事,只要引导的方向不正确,那他就是坏事。”

“引导?”陈孚沉思了片刻,不由点了点头:“就如这篇报道,既可以让百姓产生畏惧之心,但不也可以激起百姓的同仇敌忾之心?”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看来在下以前未免有点束手束脚了。”

“你可知道,荆湖日报幕后主人是谁?”

陈孚摇了摇头,道:“这正是在下苦恼的地方,荆湖日报待遇不错,从在下手中抢走了不少编辑,但是在下却连对方的主编是谁也不知道。”

赵莹用手指了指北面,笑道:“你一个人自然斗不过他们。”

“那、那大人怎么不把他们抓起来?”陈孚目瞪口呆的看着赵莹,怪不得荆湖日报发展得这么快,然来背后竟然还有他们的身影。

“急什么急?他们这不是为咱们江陵做贡献嘛?”赵莹摇了摇头,道:“官府最近就要出通告,是关于报纸发行的通告。”

“陈主编,你好好想一想通告的内容,一定要让人觉得报纸是什么都可以写,但是又有一些东西不能写。”

好不容易送走陈孚,葛娘子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葛娘子也是江陵的红人,屡次出风头,带领江陵走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发展**。

“是不是打扰妹妹你了。”葛娘子笑盈盈的看着赵莹,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倔强得一心想把葛起耕抚养成人的妇人,无论言行举止,都有一种脱凡超尘的感觉。

赵莹看得羡慕,苦笑道:“姐姐越发年轻了,你看妹妹都老了。”

葛娘子上前,轻轻的帮她揉了揉脑门,嗔怒道:“也不知道一伙大男人都干嘛去了,怎么就舍得让姐姐这样辛苦呢?”

“姐姐可不能乱说。”赵莹摇头,道:“大伙都是信得过奴家,奴家总不能让他们失望。”

“姐姐今日过来找,是不是关于作坊开业的事?”

葛娘子有点不好意思,道:“今日是吉日,原本以为妹妹有空,想不到妹妹忙成这样子,姐姐倒是不好意思了。”

“姐姐的作坊,可是江陵的第一家,这是张大人交代过,官府一定要为你撑腰。”赵莹看了看沙漏,点头道:“你等妹妹半个时辰,到时我们一起过去。”

“妹妹,那你先忙,姐姐倒是不急在这一回……”

葛氏在外等了半个时辰,不时看到人来人往,多是男子,但是每个人脸上都非常平静,仿佛赵莹暂代陆秀夫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半个时辰后,赵莹并没有出来,又过了一刻钟,赵莹才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走了出来。

“妹妹太辛苦了,作坊那是小事……”葛氏一脸歉意的看着赵莹。

赵莹笑了笑,道:“走吧,都习惯了。”

走出衙门,两个身体匀称但是身手敏捷的侍卫走过来,其中一个侍卫拱手道:“赵大人是要去城南葛氏作坊吗?”

赵莹点了点头,很快一辆特制的马车来到身边,赵莹看了一眼,竟然是王氏车马行的大老板王磊,笑道:“王小哥,怎么你亲自过来了。”

“不敢,不敢。”王磊连忙行礼,道:“其他人不放心,不放心。”

“那劳烦王大哥了。”赵莹知道自己现在已被官府保护起来,就连这马车也是特制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区别,可是马车内部却是用铁制造,非常结实。

赵莹、葛娘子还有两个侍卫上了马车,王磊吩咐他们坐好,然后才挥动马鞭,赵莹和葛娘子又说了些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的吵闹声。

赵莹揭开小窗帘,原来已经来到了象山大学前的广场,不少学子、教授先生在演讲和争论。

“都是一群精力过剩的人,整天喊打喊杀的,说不定鞑子真打过了了,这伙人跑得最快。”其中一个侍卫淡淡说道,他是经过战火,百战余生的老兵,看不起这些只会空口无凭的学子。

赵莹放下小窗帘,沉思了片刻,道:“老于,你找一下谢枋得谢老,明天约一个时间让他老人家过来见我。”

叫做老于的老兵点了点头,大伙都沉思不语。

又走了大概两刻钟,终于来到了作坊,作坊修得不大,但是很开阔,里面摆放着一些机械,赵莹颇有兴趣的询问了一下这些机械的用途,然后又和新聘请过来的人聊了一会,这多是妇人也好打交道,让她们有什么话尽管说。

等到了吉时,赵莹当面说了几句话,自然是滥美之词,这肯定是免不了的了。随后有折腾了半个时辰,回到衙门时已将近日落时分,却发现牛富已在衙门等了她半天。

“牛大人。”赵莹连忙作揖,牛富资格很老,在樊城又受过伤,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张贵也不会把他请出山:“您老有事尽管吩咐奴家过去,不必自己跑一趟。”

“牛某可不比你赵大人,整天忙得前脚踢后脚,”牛富爽朗笑道:“赵大人事情较多,牛某就直说了。”

“牛某这几天看到有一队厢军训练得还不错,打算把他们升一级,军备这些倒不用赵大人费心,只是,只是饷银之事,还请赵大人琢磨琢磨。”

“牛大人,这厢军有多少人呢?大概需要多少饷银,奴家跟军曹说一下。”赵莹倒不放在心上,毕竟江陵的经济还算宽裕,特别是入冬以来,作为江陵的主产业均州烈酒,销量更是猛增,若不是需要控制粮食,烈酒的销量还要多增加一两成。

“人数倒不多,就五千人。”牛富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赵莹:“每个月需要饷银四万左右。”

要知道他在樊城,有时候为了几千两银子还打生打死呢?现在一下子一个月多增加四万两银子,实在是不算少了:“茹鲜小娘子和高句来信,峰贴峡寨的事基本都搞定了,他们回来后就是一支很好用的部队,若是再回到地方,未免有些可惜了。”

“峰贴峡寨还是要保持一定兵力。”赵莹拱了拱手,道:“不过还需牛大人安排,饷银的事奴家马上派人安排。”

等赵莹安排好饷银之事,竟然到了戌时,老于看到赵莹忙完,连忙走到身边,低声道:“妞妞在外面等大人。”

“哦?明天就是礼拜六了吗?”赵莹疑惑的看了一眼老于。

老于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明日还有不少事情,大人却是没有时间休息,要不然在下把妞妞送回书院。”

赵莹点了点头,道:“奴家就不见她了,你跟妞妞说奴家还有事要忙,对了,送到葛娘子府上。”

老于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赵莹看着老于的身影远去,鼻子突然有点酸。

########

王磊今天睡了一个大懒觉,往常的日子是不会这样,只是昨天葛氏裁缝店的大老板葛娘子下了单子,让他明天到官府衙门等,也就是说用银子包了一天,按照他今日的时价,也不算多,就三两银子。

其实王磊也只图一天的轻松,他的娘子,胡老头的女儿杏儿,经过王磊半年多的滋养,不但养的白白胖胖,更重要的是有了身孕。

有了身孕,这是王磊以前不敢想象的事,当王杏儿害羞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他正在调兵遣将为进入扬州做准备,立刻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自己小舅子胡同,而自己则安心留在家里守候着这个宝贝。

然而王杏儿粗手粗脚,本来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还没有两天就觉得腻了,把王磊赶了出去,王磊也不愿意跑长途路线,就在附近转一圈,要不然就在广场候客,江陵的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比他熟悉,江陵的大小车夫,没有一个人比他技术好。

这不,接下了葛娘子的单子,王磊便有了借口,再说三两白花花银子交到杏儿手中,她也默认了这个偷懒的汉子。

“妹子,你怎么自己动手?”王磊大吃一惊,往日都是他提早起床煮好早饭,中午也尽量赶回来煮饭,要不然就让黄家酒馆送过去,这次自己的婆娘却碘着大肚子给自己煮早饭。

“哥哥,”杏儿年纪并不大,人长得也有几分姿色,要不然王磊当初求婚也不会遇到这么多苦难:“奴家又还没生,大夫说过了,要经常动一下身子,要不然对孩子不好。”

“不行、不行。”王磊把杏儿扶到师爷凳上,摇头道:“大夫的话不能全信,当初大夫还说我的脚要割掉呢?现在还不是能够走路。”

“妹子就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吩咐我去做。”

杏儿鼻子一酸,差点流眼泪,幸好她知道王磊是军伍出身,一般不喜欢别人哭哭兮兮的,连忙道:“哥哥,奴家想跟哥哥商量一件事。”

“妹子,要做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做就行了。”王磊拍了拍胸口:“今日的王磊,大事做不成,小事难不倒。”

“就会胡扯。”杏儿做了一个鬼脸,笑了笑道:“如今哥哥的事越来越忙了,奴家想让爹爹过来,一来爹爹在山里一个人也蛮孤独了,二来奴家这个样子也需要有人帮忙料理。”

“哎呀。”王磊狠狠的拍了拍头,懊悔道:“你看哥哥这人的记性,原本想等着买了大房子才接爹爹过来,却一直忙昏了头。”

“得,哥哥明天马上去接爹爹过来,不过妹妹现在的身体,哥哥又不放心。”

“哥哥,这怨不得你,平**也忙得很,”杏儿低头道:“只是奴家现在过上了好日子,总不忍心让爹爹留在山里。”

“嗯,别伤心。”王磊轻轻搂了搂杏儿,道:“放心,哥哥明天保管给妹子把爹爹接过来。”

“妹子你也知道哥哥是孑然一人,有爹爹在,哥哥做事也放心,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杏儿笑了笑,脸上充斥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情怀。

等服侍好杏儿,王磊又被赶了出门,王磊也不想跑其他地方,就到广场里等着,想不到刚到了广场,就拉上了一个客人。

这人应该是象山大学的先生,脸色有点发黑,王磊小心问道:“这位客官,明天又是礼拜六了。”

“嗯。”这人心有所思,并不想说话,王磊也不再问了,闷着头把人拉到象山大学门口,却发现一大堆人围在广场,有几个人在广场的高台上抑扬顿挫大声说话。

客人下了车,王磊也没事,就想歇歇腿,听到有人在大声骂朝廷,说鞑子攻打两淮都将近两个月,朝廷东拼西凑的才派出了三万援兵,而且才发了三十万两银子的饷银。

“贾贼去年在院子修了一栋小亭,小亭子用云南的柚木,用景德的琉璃,用京城白老爷子的工匠,整整用了五十万两银子才完工。”

“如今,三万援兵,竟然才发了三十万两银子。难道将士们的性命就只值十两银子吗?”说话的人像是有点名声,说话很流利,听得王磊亦有几分愤怒:“鞑子数十万大军征两淮,三万将士不过是鞑子十分一,这又能起什么作用。”

“诸位同学,”另外又有一人大声说话:“朝廷有朝廷的苦衷,鞑子围攻襄樊数年,所花费银子何止千万,又有利州路、广西路等地天灾,朝廷入不敷出。”

“朝廷上的相公,除了贾似道老贼外,毕竟还有张世杰、孙师勇、汪立信等忠义之士,我等总不能一竿子打到一批人。”

“远的不说,近的就有扬州的李庭芝李大人,咱们江陵的张大人,这都是一等一为民的好官。”那人大声道:“咱大宋,只要有这些人在,大宋就不会亡,至于贾似道等老贼。”

“在下不怕惹恼天庭,他活不长了。”

“如今鞑子攻击两淮,我等应当商榷对策,而不应该死死追究一个人,这就未免有点本末倒置了。”

王磊听了一会,多是些激愤之言,暗中摇了摇头,看了看时间,回到葛氏裁缝店,把葛娘子接上,然后在官府衙门等了一会,接上赵大人,然后一起去了作坊。

等把赵莹送回衙门,然后到黄家酒馆叫了几样好菜,又是挂念家里的杏儿,急急忙忙往回赶。

“爹爹?你、你怎么来了。”王磊眼睛很好,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穿得有点寒酸,竟然就是他婆娘的爹爹胡老头。

胡老头人老了,再加上王磊又长胖了不少,脸色也好了很多,身上有穿得光鲜,一下子没认出。直到王磊又叫了他一声,胡老头才醒过来。

“你是王小哥?”胡老头不敢相认,毕竟现在的王磊,也算是富贵一族,身上穿得衣服也有些光鲜,又是特制的好马车。

“爹爹,正是小婿。”王磊下车扶住胡老头:“爹爹怎么过来了?妹子她今日还让小婿明天要接你到江陵呢?”

胡老头看到王磊的脚,终于相信这个完全不同的车把子就是他的女婿,不由有点热泪满眶:“杏儿他三弟胡同,前段时间来信,让老夫到均州小住一段时间,老头赶到均州时他却去了其他地方。”

“老头在均州又等了两个月,也不见胡同回来,心里到底惦记这杏儿,于是摸着路过来,幸好一路也算是平安,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爹爹,都怪孩儿没心肝。”王磊懊悔说道:“来了江陵后,忙得不可开交,心里总想着买了大房子,好让爹爹来过好日子,这一拖就拖到现在。”

“孩儿、孩儿实在是没心肝啊。”

“好女婿,千万不要这样说,看到你们能够安安分分好好生活,老头就非常满意了,不知道杏儿、杏儿现在怎样了?”

“妹子怀了孩子,正想顺便给爹爹报喜呢?”王磊难得一次难为情。

“那就是说、就是说老头要报孙子了。”胡老头颇为激动。

王磊又驱车到黄家酒馆,又要了几样好菜,最后把胡老头拉回家里,杏儿见了胡老头,自然又是哭笑了一场。

服侍杏儿入睡后,王磊将就着酒菜,跟胡老头喝了些小酒,胡老头虽然不好酒,但难道自己的女婿把自己当爹爹看待,又看到他们生活得颇为安逸,有滋有味,也顺着王磊喝了不少,最后带着酒意,说道:“这天下,如果天天能够让老头过上这样的太平日子,那该多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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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扬州慢(13)

第六十七章扬州慢(13)

阿里海牙是大元朝的功臣,是老臣,忽必烈还没登上汗位时就跟在他身边,资格当然要比伯颜要老得多,然而伯颜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一下子覆盖了大元朝所有的老臣。

阿里海牙倒也没什么不忿,至少没有当年被刘整抢功时那种愤怒,毕竟伯颜的本领那是放在眼前,北方之事他自认为不是那帮疯子的对手,然而伯颜却能轻松全胜而归。

所以接到大汗吩咐,让自己南下蓬莱听从伯颜的命令,阿里海牙倒没有一点反感,甚至还有几分幸运,要知道伯颜注定了要平定南方,自己若能够跟在他身后,想必这大功是跑不掉的了。

然而,自己在蓬莱港等了将近十天,别说丞相伯颜,就连一个影子也没有,蓬莱港也就那么几个人,阿里海牙每天跑一天港口,都把这些人认识透了。

阿里海牙虽然有几分不甘,但是自己也不知道伯颜在什么地方,只有乖乖的等下去,顺便增加一些补给,反正董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幸运的是,张青青这几天竟然难得安静,不但躲在房间不出门,就连吃饭也要侍卫送到房间,阿里海牙几次来到她房前想敲门进去,但是都临阵退缩。

谁知道这个野蛮的丫头会闹出什么事?事不寻常反为妖,阿里海里竟然有几分忐忑不安。不过张青青既然不出来闹事,自己也乐得片刻的安宁。

蓬莱港口是山东一个大港口,原本有一支约莫百艘战船的舰队,只是董家没有把这支船队放在眼里,逐渐成了荒芜,十几年过来,只有一些小船维持原来水军的生计而已。

蓬莱虽是大港,只是董家军不善于经营,阿里海牙靠岸后,等了数天还没等到补充的物质,幸好南下时已补充了大部分,要是等他们过来补充,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不过让阿里海牙安心的是,董家对阿里海牙的到来给予了绝对的重视,董文忠亲自率领一个万户前来拜访阿里海牙,想把阿里海牙接到益都府甚至济南府好好接待,只是阿里海牙有事不能离开蓬莱,董文忠也只好留在蓬莱,等这尊大佛离开,免得这尊大佛在自己低头出了什么事,董家军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人,不知还欠缺什么?大人尽管吩咐下去,末将好帮大人准备。”董文忠的态度非常良好,阿里海牙有脾气也发不出来。

阿里海牙把要的东西说了一遍,心中苦笑,话说得虽然动听,可是还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筹备完毕,幸好丞相还没见来信,要不然非误了大事不可,不过阿里海牙跟汉人打的交道多了,说话也懂了技巧:“这倒是麻烦董将军了,只是丞相交代的事情,我等只有尽力而已。”

“丞相交代?”董文忠疑惑的看了阿里海牙一眼,阿里海牙说漏了嘴,连忙摇头道:“我军出征前,曾经得到丞相指点。”

“哦?”董文忠也算是老狐狸了,旁敲侧推问道:“大人此次南下,身负重任,攻城略池,将来决然是大功一件,末将倒是有几分眼红了。”

“昨天末将收到侄子董士选的来信,说扬州已是束手就擒,攻下扬州指日可待,却是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南下?”

“呵呵,不急,不急。”阿里海牙其实急得快要跳了起来,灭国之战乃人生一大幸事,自己恰逢其会能够赶上,已经是烧了十八柱高香,只是不知丞相什么时候才能来信,挠得阿里海牙心痒痒的。

“大人乃国之栋梁,末将实在仰慕已久。”董文忠把阿里海牙当成了老狐狸,试探问道:“末将前几天偶得一壶烈酒,名唤雄鹰,所谓美酒赠英雄,不知大人能够赏几分薄面?”

阿里海牙听了之后,心中更加亦压不住,舔了舔嘴巴,道:“听说这种烈酒少之又少,在北方只有京城的权贵才有机会品尝,不知道董大人是如何得到此宝物?”

“说来也是一件机缘,不妨我等一边品酒,一边细聊,如何?”

阿里海牙自然答应,董文忠又早有了准备,做几样小菜也容易得很,等酒过三巡,董文忠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此次南下,目标是何处?”

这烈酒如火,阿里海牙又怎么能守得住,在董文忠有心算无心之下,阿里海牙已有了几分轻浮,幸好他所知本来就不多,摇了摇头,道:“奉命,等伯颜丞相命令。”

“如今两淮战火如火如荼,不知道何时才能南下啊?”董文忠旧话重提,其实就是恨不得这尊大佛能够马上离开山东,惋惜说道:“眼看建功立业之时,只可惜末将只能埋没青山。”

阿里海牙被董文忠说了几次,心中倒有几分着急,也不安说道:“丞相一日没有命令,那老子不是一天不得南下?”

董文忠见没能问出什么,两人干脆就喝酒,喝了半天,自然都是醉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阿里海牙醒来,头痛得要命,这雄鹰烈酒,实在是天下难得好酒,怪不得京城的权贵以饮雄鹰为豪。

阿里海牙用冷水凉了凉脸,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事情,不过却隐约记得两淮战火,自己应当迅速南下,于是忍不住要上书大汗,询问南下之事。

等阿里海牙写好奏折,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惊慌说道:“大、大人,青青公主在不在这里。”

“什么?”阿里海牙大吃一惊,手中的奏折“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不敢相信问道:“你说,青青在这里?”

“刚才小的给青青公主送饭,发现青青公主不在房间,小的就担心,大声叫了几声,又有兄弟说昨晚青青公主应该是留在大人这里。”

“那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阿里海牙怒道:“老子昨晚喝了酒,什么也不知道。”

“正是,正是。”侍卫连忙说道:“大人喝醉了,青青公主说要过来照顾大人。”

“真见鬼了。”阿里海牙不由摸了摸怀里,大吃一惊:“老子身上的令牌不见了,小丫头竟然偷了老子的令牌。”

等追究下去,果然昨晚有人拿了阿里海牙的令牌出营,说是有急事上报朝廷,众人虽然觉得奇怪,只是他手里拿着令牌,自然可以自由出入。

等回到青青的房间,又看到一封信,说自己南下去寻找父亲张弘范,让阿里海牙不要惦记,还说找不到父亲绝不北返。

“哎呀,这如何是好啊。”阿里海牙气得直拍胸口,张青青本来就是伶牙俐齿的人,突然变得如此乖巧,自己心中就有一丝疑惑,想不到还真有阴谋啊。

“大人不用担心,青青公主聪明伶俐,再者末将发现大人房间的地图已经不见了,恐怕是青青公主拿走了。”朱胜这人本身还是有些本领,只是无奈当了鞑子的走狗,阿里海牙虽然重用他,只不过是他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阿里海牙这才回过神,想起张青青的脾气,又担忧起来,若是张青青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自己不好跟他老爹交代。

“朱胜,你马上派人南下告诉张大人。”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朱胜连忙拦住阿里海牙,低声道:“张大人如今是征淮西的主力,若是让张大人知道青青公主私自南下的消息,大人肯定会分散精力。”

“万一、万一朝廷责怪下来,大人推不脱责任啊。”

阿里海牙垂头丧气的看着朱胜,要是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带张青青南下,朱胜看着阿里海牙,低声道:“青青公主昨晚离开,夜里行走不方便,不妨让董文忠将军协助寻找,只要青青公主还没有离开山东,那就无碍。”

“若是离开了山东呢?”

######

接到张贵便宜行事的指令,郭平思绪万千,自己投靠均州军到现在,仅仅两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小兵当上了均州军的第二把手,职位还有牛富、唐全、张兴祖等老将之上。他没有看到张贵用人唯亲,就算是他的二弟张顺,如今也是困在水师,即使是水师也不能做主,还有马宣等人职位在他之上。

然而马宣在大半年前还是一个水匪,投靠张贵也仅大半年时间,仅因为马宣原来是朝廷的水师,又率领水匪和朝廷周旋了几年,积攒了不少经验。

和自己一同投靠均州的刘义,是刘家的人,后台不知道要比自己这个孤苦伶仃的人强得多,均州军成立之初,粮食不足、军备不整,就连饷银也发不出来,当初多亏了刘家的救济才挺过难关,而刘义如今也仅是一军指挥的指挥使,和自己均州军副都指挥使相比较,不知道差了天和地。

均州军虽有文漳、陆秀宗等关系户,但更多的却是和自己一样没有关系的孤苦伶仃的人,如陈大举,只是一个年轻的娃娃,如今已是魁字营独当一面的大将,又如吕武等人,也不过是一个樵夫,如今在魁字营也算一名能将。

张贵,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把偌大的山东交给自己,给予自己便宜行事的权力。

郭平揉了揉脑门,阿里海牙若是赖在蓬莱不走,自己别说发展,终究会被他们发现,这样一来自己就只有逃命的份上了。

“阿里海牙赖在蓬莱不走,对我养马岛终究是大患,君诚可有办法?”郭平看了看陆秀宗,陆秀宗性格坚韧,能力也很强,能够独当一面,原本张贵就打算让陆秀宗在山东发展,只不过局势发展得太快了,陆秀宗有点应付不过来,张贵才把自己调遣过来。

“大人。”陆秀宗文武双全,公私分明,从来不越级半步:“如果没有鞑子丞相的军令,末将认为阿里海牙水师不会离开蓬莱。”

“鞑子丞相把水师留在蓬莱,君诚认为其欲当如何?”郭平右手敲了敲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副巨大的地图,各地已知的兵力和交战局势,都已经标注出来。

“蒙古骑兵不习水性,”陆秀宗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敲了敲桌子,犹疑片刻,说道:“再者战马也不容易输送,所以用水师运送蒙古骑兵的可能性不大?想必这一点伯颜自己也清楚得很。”

“如此一来,伯颜留住阿里海牙就让人生疑了。”

郭平疑惑更深了,本来以为陆秀宗能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见,没想到却提出了更多的疑问,鞑子水性不习,用战船远途运送战马,更是无稽之谈,那伯颜把阿里海牙留在蓬莱又是为何?

两人沉默了片刻,郭平终于忍不住说道:“上千艘战船,水师兵力最少亦应有十万之中,伯颜总不会放着这颗棋子空闲吧?”

“十万?”陆秀宗突然站了起来,看着地图有点担忧说道:“莫非鞑子的目标是京城临安?”

“京城临安?鞑子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点?”郭平也站了起来,有点不可思议问道:“眼下两淮战事未明,鞑子总不至于袭击京城吧?”

“不?”陆秀宗指着地图,道:“京城临安濒临大海亦不过数十里而已,又有钱塘江入京,两淮战争非一日之长,必然会牵制朝廷大部分兵力。”

“一旦鞑子突然南下,沿临安湾直入钱塘江,向海盐、澉浦进军,虽有临安水师,但京城一定会惊慌万分。”

“届时朝廷一定会抽调两淮援兵回防京城,甚至连两淮都有可能放弃,到时局势糜烂,纵使张大人有千夫之力,也难以为继了。”

“伯颜胃口未免太大了一些吧?”郭平深吸了一口气:“此人不灭,大宋之难也。”

陆秀宗点点头,道:“为今之计,最好能够想办法拖延鞑子水师南下,至少也要把阿里海牙留在蓬莱。”

“我军只九艘战船,避之不及,就算是骑兵也不过是一千余,何以为战?”郭平看着陆秀宗,突然狠狠说道:“无论如何,老子还是要去看一下,若能寻得机会,老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阿里海牙留在山东。”

“大人,请保重。”陆秀宗连忙劝说道:“别忘记大人之言,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郭平和陆秀宗等人率领骑兵,沿着小道,一直走了两天才来到蓬莱港口,早前联系到的文衡,留下达娃继续监督船队,自己过来拜见郭平和陆秀宗。

文衡把董文忠的话和张青青失踪的事都给两人说了一遍,最后才说道:“在下看蒙古水师守卫兵不严,只是最近由于董文忠的到来,倒是严格了不少。”

“那肯定,”郭平笑了笑,道:“他老哥董文炳和三弟董文用都是被我们袭击取了性命,董文忠自然不敢放松。”

“,你对水下的功夫颇为熟悉,如今我等需要拖延鞑子水师南下,最好就是能够把鞑子水师留在山东,你可有什么办法?”

“大人请看,”文衡指着港口,道:“鞑子上千艘战船,而且有水师将士十万之众,就凭小子想拖延鞑子南下,恐怕不容易啊。”

“容易的事就不用你小子想办法了。”郭平瞪了他一眼。

文衡挠了挠头,确实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突然异想天开说道:“若是土罐子能够在水中爆炸就好了。”

“什么?”郭平和陆秀宗同时喊了一声,陆秀宗连忙拉住文衡,急切问道:“你再说一遍?”

其实两人已经明白文衡所说的法子,用土罐子炸毁鞑子战舰,要知道战船不同陆地的骑兵,战船停在一个地方,只要被炸烂了一个洞口,战船就有可能沉到海中,而且沉到海底之后还捞不上来重复利用。

文衡看着两人激动,只好把话重新说了一遍,郭平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还真有可以在水中爆炸的土罐子。”

“不会吧?”文衡吃惊的看了看郭平:“大人,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自然是真话,只是这种土罐子存量不多,约莫只有百十来个而已。”

文衡高兴,乐道:“也将近够鞑子喝一壶了,大人莫要着急,等小子再去探一下情况。”

“不过董文忠这老家伙还赖在蓬莱,他们董家军又不敢放松警惕,实在是有点不方便,大人若是有办法引开董文忠就好了。”

“这还不容易。”郭平笑了笑,道:“,你快去快回,摸清鞑子的情况后咱们就依计行事,至于董文忠老家伙。”

“君诚,你率领部将,打扮成土匪山贼的摸样到益都府转一圈,到时董家军还不是乖乖回去守住他们的乌*头。”

“益都府自然是不够的。”陆秀宗也笑了笑,道:“董家军现在乐意做缩头乌龟,就算我们去济南,他也避之不及。”

郭平摇了摇头,道:“我军兵力不足,还是低调一些好,尽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免得董文忠发疯。”

陆秀宗和文衡领命,郭平带领骑兵隐入山林之中,只等机会来临。想不到自己来到山东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想扰乱山东,让董士选不能安心打仗,想不到阿里海牙又插上了一脚,这局势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希望张大人能够应付得来。

然而想到均州军兵不过三万,郭平心中又有一丝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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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扬州慢(14)

第章扬州慢(14)

“杀。”王达满脸血迹,几乎分不清鼻子和脸,快刀划过眼前的蒙古汉军,犹如轻描淡写的水彩画,然而没有人知道,他身上也已没几分力气。

“爽快啊,爽快啊。”王达用手抹了一下飞溅到脸上的血迹,看了看如蚂蚁一般蜂拥而上的蒙古汉军,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害怕,或许是说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王达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可惜的只是他不知道黄州还能坚守多长时间,他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此刻,王达的身边,竟然没有蒙古汉军靠近,他每前进一步,都会在城墙之上留下一路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他随时可以死去,然而却没有死去。

他已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将要死去,然而他最终却是活了下来。

这些蒙古汉军,其中一大部分说到底也是刚改了旗帜的宋军,张弘范的张家军,在樊城战役中死的死,伤的伤,也没能剩下几个,剩下几个也如宝贝一般看护起来。

“胡小队长,老子过来帮你一把。”王达大喝一声,快步向被蒙古汉军围困在中间苦斗的胡明伟跑过去,胡明伟及其他九个所谓的教官,用他们实际的行动征服了王达,征服了黄州的守军,他们调兵遣将有方有度,他们懂得如何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伤亡。

他们身手敏捷,他们用最小的力度,杀伤最多的蒙古汉军,他们懂得包扎伤口,救治病人,他们满腹经纶,会写出动人的书信,他们会给每一个受伤的将士讲故事。

他们会唱让人激愤的小曲,他们会表演最动人的舞蹈,他们会骑最凶狠的马,他们的箭术无双,王达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不懂。

或许还有一点,他们太年轻了。然而就是这什么都懂的后生,张贵怎么就舍得让他们过来,张贵就怎么舍得让他们过来送死?

王达常狠自己,狠自己不能保存这十个年轻的生命。

胡明伟哪里还有空答应,听到王达的叫声,心中更是苦笑,这不是提醒了他身边的蒙古汉军加紧攻击,取自己的性命?在他身边至少围了五个敌军,甚至还有不少在外围蠢蠢欲动。

胡明伟手中拿的是一把薄而长的锋利的长刀,长刀很轻,再加上胡明伟的身手敏捷,在人群中游动,根本不和蒙古汉军拼刀。

“杀。”胡明伟突然吆喝了一声,长刀在眼前划过一道痕迹,一个躲闪不及的蒙古汉军被削破了喉咙,一股鲜血向胡明伟直扑过来。

胡伟明急促后退,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身体一矮,竟然躲过了从后面偷袭过来的大刀,大刀险险的从他背后划过,甚至带走了几块盔甲。

“杀。”矮下身体的胡明伟竟然没有空闲下来,身体让人不敢相信的侧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长刀划破了右边蒙古汉军的双脚,这人再也站不稳,一个不留神,竟然从垛口掉了下去,留下一阵悲惨的叫声。

胡明伟见蒙古汉军掉下去之后空了一个位置,长刀往左一轮以吓退蒙古汉军,等站起来时已经抢占了一个有利的位置。

“好。”奔跑过来的王达,忍不住吆喝,胡明伟连续几招,反应之快实在出乎人意料之外,其实王达却看到,胡明伟之所以连续两招都占有先机,无非是占了武器的便宜。

他这把长刀应该是特别制造,比平日常见的马刀、大刀要长十公分左右,然而就是这十公分的长度,让对阵的蒙古汉军失去了本来应该有的警惕,原本在范围之外的攻击,却毫不客气的落在了身上。

胡明伟长刀护身,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要知道他连击两人,表面上看起来轻松,暗地里却不知费尽了多大的心机,他年纪不大,身体当然比不上处于巅峰的王达。

“杀了他。”一个像是蒙古汉军的小头领,老羞成怒,大叫了一声,这人正是刚才想偷袭胡明伟而失手之人,他想不到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屁孩,竟然轻而易举的逃脱自己的包围,还杀了他两个部下。

小头领说完,大刀向胡明伟横劈过去,他已看清楚胡明伟的缺点,只要他和自己碰刀,输的绝对是胡明伟。

胡明伟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左手突然对准小头领,一支锋利的弩箭,瞬间化为索命的魔鬼。

小头领大惊,虽然一直听说均州军将士有一把珍贵的手弩,这种手弩可以连射三箭,而且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控制,唯一的缺点就是手弩的力道不够,穿透力不强。

然而自己已经扑到他眼前,就算是穿透力再不强的弩箭,亦可轻易取走自己的性命,想不到对方竟然狡猾如斯,小头领死不瞑目,看着弩箭轻插进自己的脑门,然后直入脑髓,没有痛苦,因为弩箭插进脑髓的瞬间,小头领已经死去。

“好。”胡明伟屡出奇招,就算是自己应付起来也没有这样轻松,王达实在忍不住,大喝一声,出奇意外的是胡明伟并没有停止,手弩一转,连发两箭,把两个目瞪口呆的蒙古汉军射到。

随后长刀舞动,在蒙古汉军还没回过神之前,尽量多杀伤。

等王达赶到,胡明伟已经把身边的蒙古汉军杀了一干二净,在他身边,至少倒下了六人,其中还不算掉下垛口的那个,除了手弩射死了三人,其他都是被长刀砍死。

“好小子。”王达忍不住拍了拍胡明伟的肩膀,大笑:“小子,敢不敢再杀一场。”

胡明伟笑了笑,提刀跟在王达身后。

不远处的王惟义,脸色发黑,双手不停发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微微发颤。他跟从张弘范多年,向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算是樊城的失利,最多也只能给这个百战老将添上一分不光彩,然而王惟义始终都是张弘范身边独一无二的大将。

“大人,请准许末将再次攻城,就算是拼了末将一条性命,末将也要为大人取下黄州。”王惟义忍不住大声说道:“末将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黄州如此逍遥。”

“汉阳、黄州、蕲州、江州、安庆还有庐州。”张弘范的脸色变得越发不自然,淮西这几个大城,自己要一个一个去取,该等到何年何月?

吕文焕带走了一半将士,张弘范知道吕文焕心急,自从归顺朝廷一来,寸功未立,无论鄂州还是朝廷都对他颇多异议,说吕文焕不是真心归顺朝廷,心中还惦记大宋的恩义。

吕文焕有口说不清,幸好之前向南方购买了不少军粮已表露了他的一心效忠大元的心思,要不然早就被朝廷闲置起来,不过该死的大宋边防,那些边防统军,竟然都忘记了昔日自己和大哥是怎样对他们?吕文焕的不忿,并没有换来更多的成绩,阳逻城堡的僵持,正阳的大败,还有樊城的大败,都已给蒙古泼上了污水,这些聪明过头的边防统军,他们在还没彻底看清局势之前,是不会做出他们的决定。

粮食是给了,但是总吃不饱,若说到归顺朝廷之事,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反正一个字就是:等。

张弘范也拿吕文焕没有办法,况且他带走的又是他自己的直属部将,张弘范只好一边上书朝廷,一边恳求吕文焕给他多留一些兵卒,要知道淮西夏贵,手中也有十万大军。

十万大军虽不一定为真,但是一半却是有的,然而仅是一个黄州,就把自己堵在淮西将近两个月,这个消息若是传到汗八里大汗哪里,恐怕自己吃不完兜着走。

吕文焕不顾大局,跑到扬州抢功劳,难道老子就一定要窝在淮西吗?张弘范有点愤愤不平,然而吕文焕是孤注一掷,但是他却不能不顾全大局。

不过,攻下扬州引起的轰动必然会比攻下淮西要大,而且要大很多,怪不得自己上书朝廷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回复,恐怕朝廷是默认了吕文焕的举措。

再说吕文焕在大宋军中颇有威信,有吕文焕前往扬州,说不定会瓦解扬州抵抗的意志,若是这样,说不定吕文焕前往扬州,走的还是一步妙棋?

扬州下,淮南不保,淮南不保,淮西必然也是板上之肉,说不定夏贵还没等到大宋灭国就已乖乖投降。

汉人,明哲保身,吕文焕就是很好的例子。

但,自己也不能落后,自己若能赶在扬州之前攻下淮西,功劳未必要比吕文焕少,甚至有可能还能赶上扬州战役,给自己多立一份功劳,况且扬州已有自己的弟弟张弘虎协助攻城,无论怎样,他张家的功劳决定是少不了的了。

“惟义,本将说了多少遍,还不到时候。”张弘范皱了皱眉头,看着残破不堪的黄州,向身边的副将询问了几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张弘范突然说道:“明天,明天在下答应你。”

“明天是最后一击,你小子若拿不下黄州,就拿人头过来见老子。”

######

董家军教人看不明白,只是发狂了两天,然后又陷入了沉静之中。无论苗再成怎样辱骂、取笑和挑衅,董家军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扬州城下,只是远远看到军营晃动,才知道城外是董家军的地盘。

苗再成揉了揉双手,他年纪虽然不大,只是一辈子呆在军旅,自己也记不清楚他受了多少处伤,过了十一月,天逐渐变冷,苗再成的老毛病又发了,只是身上的伤再多再痛,他也不会露在脸上。

“范将军可有办法?董家军也太安静了,让人不安心啊。”

范友信是一个文人,是文武双全的武将,他把多愁善感的情绪带到了军营之中,然后又把军旅的慷慨带到文人之中。

他吟诗作对,他甚至喜欢看张贵写的《石头记》,他的《星月湾》曾经在文人之间传颂,而现在,他只不过是城墙的一名战将。

然而他并不后悔,张大人以前曾经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范友信很喜欢这句话,因为他觉得这句话写得就是他自己。

他曾经恳求张贵为他写下那句注定了要流传青史的话,然而张贵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后来才听到传言,说张贵的字不堪入目。

范友信只有苦笑,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能写出《石头记》那样优美的文字的人,竟然写得一手烂字。

“苗将军多虑了吧?”范友信笑了笑,道:“董士选这人狡猾得很,无时无刻不是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这两天打得狠了,估计是心痛了。”

“他祖母的,他心痛他又这么拼命干什么?就只许他心痛,老子还心痛呢?”想起那些死在城墙之上的将士,苗再成就忍不住骂道:“奶奶的,打什么打?打不过又不打。”

范友信沉思了片刻,看着安静的军营,担忧说道:“张大人曾经说过,暴风雨之前都是平静的,在下认为董家军前两天应该只是给人做一个样子。”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吕文焕老贼应该快到了。”

“不会这么快吧?”苗再成大吃一惊:“这老贼在宋军中颇有威信,此人到扬州,对扬州将士恐怕影响不小吧?”

“这多少肯定会有一些。”范友信也点了点头,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吕家是大宋军中的威信,不是一两天可以消除:“只不过吕文焕降元已将近两年,扬州目前又没有危险,估计影响不会很大。”

“苗将军若不放心,多留意一些就行了。”

“听说朱焕原来是吕文德的部将?”范友信迟疑了片刻,突然问道。

苗再成挠了挠头,点头道:“不错,朱大人原是吕文德的部将,只是,只是都过了这么多年,恐怕、恐怕……”

范友信突然笑了笑,道:“那个胡老三又来了,在下先下去了。”

“那个胡老三又来了。”这句话把苗再成吓了一跳,等他转过身,一个憨厚的汉子已站在他身后,脸上陪着笑:“大人,我胡老三又来了,昨天跟大人说的事,大人考虑得怎样?”

董家军大营不止一个,自从两位老人被刺杀之后,董士选知道,将军然来是不一定死在战场,然来还会窝囊的死在大营。

他还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死,他的大仇还没报,他的理想还没实现,他要看着张贵死在自己面前,至少也要看到张贵的尸体。

然而前两天军营被潜入宋军之事,已经把董士选吓得半死,当天当值的副将,第一时间被拉出去砍了头,还有就是当值的士卒,也受了罚。

董士选又命令新造了几座大营,决定要让宋军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此一来,董士选才安心了不少,又挑选亲信的族人,和自己共住,这样才把高高挂起的心放到中间。

两天的强攻,只给他带来了尸体之外而没有任何消息。

张贵,没有任何动静。

而两天的强攻也证明了一件事,扬州坚不可攻,至少目前不可攻。

“大人英明,吕将军果然加快了行军速度。”邸浃一脸微笑,猛拍马屁:“听说吕将军的前锋已经到了高邮。”

张邦直有点担忧问道:“小儿张宏听说还在高邮,会不会被吕将军误会?”

“张老爷子,这又怎么误会呢?”薛军胜连忙说道:“那个所谓的吕将军的亲信不是过去迎接吕将军了吗?”

张邦直点点头:“没有误会就最好,只是山中的那些小贼实在让人讨厌。”

“小打小闹而已,撑不了大气候。”董士选摇了摇头,问道:“张老,前天潜入之敌军,现在可有消息?”

张邦直摇了摇头,道:“老夫问了军中将士,说影子也没看到,这些人实在是狡猾得很,老夫怀疑是山中的那些小贼所为。”

“嗯,”董士选挥了挥手,这两天他也没敢熟睡,任何风吹草动就被吓醒,实在是疲倦,声音也有几分沙哑:“那张老认为,那天出现的那条火龙,跟扬州可有联系。”

张邦直年老成精,见多识广,沉思了片刻,道:“宋军拼死进入大营,又费劲心思摆起了火龙,老夫认为他们是想向城内传递某一个重要的消息。”

“传递消息?”董士选疑惑的看着张邦直。

张邦直点点头,道:“那条火龙,其实认真看去,隐约可以看到有一些波斯文字,只是老夫不懂波斯文,所以猜不出来。”

“有什么消息值得对方如此冒险?”董士选不由沉思起来,突然抚掌笑道:“必定是吕将军援军到来之事。”

“这样就明白了,吕武前天遇到袭击之事必然不假,如果吕武说的话也不假,那就是说潜入军中大营的人就是袭击吕武的那批人。”

“也就是说,潜入大营之人,有可能就是张贵身边的亲信。”

“那、那是说张贵到了扬州?”邸浃实在佩服,想不到仅仅是一丝线索,董士选就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推断出来。

“不,这恰好证明了,张贵并没有来到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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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扬州慢(15)

第六十九章扬州慢(15)

清晨,朝霞洒落在山林之间,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唱着小曲儿,偶尔有几声慵懒的叫声,那或许野兽在显示它的威严,这是一个平和的世界,让人生不出愤怒。

山林很茂盛,不过顽强的朝霞,依然透过缝隙之间探进头来,淘气的阳光却看到不少人正凝神注,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物体,在看着远方。

“二弟,这肯定就是吕文焕老贼的大军了。”山腰之中,大旗的双眼闪闪发光。他向来习惯于万军之中取人头,从千里眼看去,吕文焕夹缝在人群之中,不过明显可以看出和以前相比老了很多。

想当初襄樊战役,吕文焕的头发还是黑的、胡子也没有白,精神要好很多,双眼是炯炯有神,脸上也有几分肌肉、红润。

如今的吕文焕,若不是李希提醒,大旗甚至认不住他来,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个瘦小的老头,仅存一丝精肉,包裹在皮囊之中,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苟存。

这莫非就是叛徒的下场?大旗有些不忍心,毕竟怎么说,吕文焕对襄樊是有功的,吕文焕也曾经算是一介英雄,然而往事又怎么还能回首?

泼出的水。

吕文焕走上的是一条不归之路。

“二弟,总不能让吕文焕老贼如此安闲吧?二弟可有什么办法?就算是恶心他一下,老子也高兴。”大旗把千里眼递给李希,吕文焕最终只带了十万大军前来“支援”扬州,可就是这十万大军,已足可以把道路截断,每个人吐一口口水,就可以把自己淹死。

李希又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我军土罐子没有了,火油也不多,有什么办法可想,就算是张大人在此,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军在眼前安然无恙,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狗咬乌龟无处下牙啊。。”

“陷阱吧?有用吗?前锋已扫通了道路。火油吧?就只有这两三袋子,恐怕还烧不起一堆小火,咱们就被大军淹没了。”

“那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吕文焕这老贼安然无恙通过?”大旗有点不服气,对他来说,猎物就在眼前而不取,这不是他的性格。

“能有什么办法?”李希摇了摇头,道:“咱们就几个人,难道还要去跟吕文焕老贼拼命不成?别说拼命,就算是……”

“咦?小办法还是有一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二弟,快说,快说,大哥就知道二弟一肚子坏水,要不然杜大人也不会把你派过来高邮。”大旗也不知道是赞扬还是讽刺。

能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吗?李希的郁闷只有自己承担,谁让他是自己的大哥。

“听说董家军的张宏还在附近围剿所谓的小贼,不若咱们冒充张宏的使者给吕文焕送信,让吕文焕恶心一番也是不错。”

“前段时间不是搞了些董家军的盔甲?咱们换上就行了,只是这次可没大哥的份。”

“为什么没有老子的份。”大旗不服气了:“老子又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再说这种热闹的事,没有了老子还有什么意思?”

“大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听我的。”李希认真说道:“大哥的摸样,吕文焕的部将十有**都认得出来,大哥要是去的话,不用说话,见面就打了起来。”

“二弟的方法好是好,”大旗突然想到一件事:“只是二弟没有张宏那小子的凭证,吕文焕这老贼凭什么要相信你呢?”

“凭证这东西。”李希突然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大把:“我们奎祀军,别的不说,这凭证手中可有一大把。”

看着大旗目瞪口呆的样子,李希解释道:“我们奎祀军经常需要进出鞑子的地盘,大家手里若是没几样本领,都不好意思出去混了。”

“你二弟不才,正好是心灵手巧能够造假,前几天有空,这不是弄了一把出来。”

“大哥、大嫂还有娘子你们都不要去了,我把大哥的队员带上就行了。”

大旗这才没有了意见,两位小娘子自然也不能够缠着过去吧?于是李希带着十人迅速下山,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先锋的前面。

黑杨上次在伯颜面前和吕文焕抢功,摆明了他不愿意一辈子屈就在吕文焕底下,然而黑杨又不是吕文焕,没有吕家在宋军中的利用价值,他又怎能买一个好价格?

伯颜不痛不痒的表扬了几句,幸好后来吕文焕也没追究,吕文焕身边也就只有黑杨能够信得过了,这人虽然有点贪功,至少不会置自己于死地,若是其他人,吕文焕怎能分清忠奸?

免不了骂几句,然后为黑杨求了官职,这样两人又恢复了以前的亲密无间,黑杨知道自己是干不掉吕文焕,收敛脾气,乖乖做他的马前卒。

这不,吕文焕这次执意率军前来扬州,黑杨还是当先锋毕竟两个人现在是吊在一棵树上,要死就只有一起死了。

黑杨在没来扬州前,得到的消息就是扬州已开始修路,以为能走一趟舒服路。然而来到高邮之后,才发现这路烂得已不叫路了,自己还是宁愿扬州没有修路。

巨大的土坑、无时不在的陷阱、再加上木头、石头,把黑杨忙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心里不知已骂了多少遍董家军的张宏,吕武回来不是说张宏负责山东到扬州的后军补给吗?连路也不修好一条,让黑杨如何不郁闷。

“将军,前方来人?”一个小兵紧张的看着前路。

黑杨瞪了他一眼,骂道:“对方人少,能够光明正大前来,不是自己人,难道还是宋军过来送死不成?”

这就是人的思维定势,敌我相差太大,能够光明正大前来,定然不是前来送死。

等对方来到跟前,黑杨看了一下,应该是一名百户,离自己的职位还差得远呢?于是连马也懒得下,直接藐视他。

幸好对方识得道理,远远的下了马,来到跟前更是按足了礼节,给予黑杨足够的重视:“在下董家军后军张宏部将百户李希,见过黑将军,黑将军远道前来,张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你们家大人去哪里了?”黑杨懒洋洋问道。

“还不是该死的小贼。”李希故作狠狠说道:“前几天大人好不容易修好了路,一夜之间又变成了这样,大人怕吕将军不高兴,一大早就亲自领兵围剿那些小贼去了。”

“听说那些小贼都是均州的余孽,不知道是不是真?”黑杨问这话时其实心中砰砰作响,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跟吕文焕一起,可没少吃均州军张贵的苦头,故才自作主张这么一问。

“将军莫听他人胡说。”李希大声说道:“都是些小毛贼而已,再说张贵远在江陵,我大元朝又没有得罪他,他干嘛要过来趟这趟水?莫非他吃饱了没事干。”

黑杨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那人远在江陵,确实没有必要过来。”

“对了,张大人让你过来可为何事?”

“大人有一封密件,让小的要亲手交给吕大人。”李希看了看黑杨的表情,暗地里笑了笑,黑杨果然和吕文焕不对眼。

黑杨怒道:“吕大人是你这些下人能见到的吗?何事尽管给老子说,别惹怒了老子,把你小子杀一个来回。”

李希故作惊慌,连忙作揖道:“黑将军请治罪。”

“黑将军为人,在下自然敬仰万分。只是,只是这密件一定要让吕将军亲启。”

“交上来。”黑杨大怒:“左右,给老子乱棍打走。”

李希连忙把所谓的密件交给吕文焕,慌忙的带领队员消失。

黑杨看着李希消失,得意的笑了笑,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敢看所谓的密件,让副将修整道路,自己亲自把密件带回给吕文焕。

吕文焕大半年来,老得的速度惊人,往日在襄樊时虽然担忧城破,但是却从来不担心会被炒鱿鱼,襄樊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个被贬在家里的高达能够胜任,自己又断了他的路子。

对朝廷来说,襄樊就只有靠自己的了,无论自己干得好坏,朝廷都是没得换。然而那人横空出世,用兵如神,仅用了半年时间就破了鞑子数年的困局,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看不起这个草蜢出身的混混,就是不应该看不起这个当初只有数千义军的混混。

当然,更不应该的就是自己投降得太快了,没有看到那人竟然会一直防备自己。

唉,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可是没有后路退,其实当初自己就想得很明白,只是人生在世总不能低微的死去,吕文焕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横刀立马,而不应该苦守襄樊,然而死去。

上天注定了他要建功立业,上天注定的是最大?他吕文焕也没有办法,难道不是吗?大元朝、大宋朝,这只不过是换一个名字而已,男儿应留功劳在人间,再说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自己在大元朝的功劳本上,就是浓厚的一页。

直到现在,吕文焕虽然有点懊悔,但是他还是坚信,大元朝最终会灭掉这个汉人的国度。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孤注一掷,胜利了自己就是功臣,失败了,自己会失败吗?

上次正阳之失败,只不过是一次毫不影响大局的小事,吕文焕知道其中的原因:北方的叛军和即将来临的炎热的夏季。

这次伯颜卷土重来,率领北方的百战雄兵,带着胜利的士气,难道自己还会失败?

笑话,绝对的笑话。

吕文焕知道,这一战,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赢。

“什么事?”看到黑杨不经过通告就来到身边,不由有几分动怒,黑杨上次在伯颜面前抢功,自己一早就想废了他,然而自己举大旗之后,身边也就只有这个人,不得不让吕文焕捏着鼻子留下了他。

“大人,董家军的张宏小子送来了一份密件,一定要大人亲启。”黑杨压下心中的愤怒,表面上尊重说道。

“什么密件,都检验过了没有?”吕文焕皱了皱眉头,张宏只是董家军那个小子的部将而已,如果不是吕武给自己说过这么一号人,自己根本也不会认识他。

“大人放心,小的亲自看过了,确实是咱们大元朝密件的标注,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伪造出来。”

吕文焕这才接过所谓的密件,打开却发现是一份厚厚的书信,可以看出这个所谓的张宏的文笔非常好,开头就写了一大通敬慕的话,然后又满篇累赘的述说了吕文焕的功劳,说到底也不过是进攻阳逻城堡、大义归顺朝廷和购买粮食之类,反正就是添加了无数才华横溢的词语,看得吕文焕一颗枯老的心也满足了起来。

好不容易翻到最后一页,吕文焕已经飞到天上的心,突然瞬间掉了下来:

吕文焕老贼,你卖国求荣、无耻认贼作父、背叛朝廷、人人得而诛之,纸上已下了砒霜,你准备受死吧。

“来人,来人,请大夫。”吕文焕“噗通”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身边的亲信吕武惊慌的叫了起来。

吕文焕大军,顿时慌张起来。

远处的大旗大喊可惜,若是自己现在有一万骑兵冲过去,恐怕所谓的吕家军,必将会兵败如山,不由好奇问道:“二弟,你在密件中做了手脚?”

李希叹了一口气,道:“奎祀军一直在研究一种能够用量很少就能毒死人的毒药,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成功,再说毒药味道向来很浓,别说毒死人,就算是闻到味道也吓跑人了。”

“这个方法之前曾听大人说过,在下只不过在纸上泡了一些巴豆而已,希望能够有用吧?”

“张大人什么时候说过?”大旗好奇的看了看李希,恶意说道“吕文焕都一把年纪了,希望这次能取他半条性命,要不然拉死他老人家,我想上天还是挺愿意的。”

“这都是暗地里的计谋,张大人自然不会跟你们说。”李希笑道:“张大人曾经说过,一个书生为了报家仇,用了数十年的时间写了一本引人入胜的著作送给仇人,然后在书中放了毒药,久而久之,看书的人就会中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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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独子的胡老三进入了精锐守军之列,按照苗再成的话来说是特招。但是随着胡老三的特招,厢军和乡兵无意识中也增加了训练,而且训练的人都是从守城过来的经过生死的老将士。

一些受伤康复但身体致残的本来应该退役的将士,也受到了官府的征兆,他们虽然不能重新上战场,但是他们言传身教,还可以指点厢军和乡兵的训练。

前两天大战,本来不应该被鞑子攻上城墙,然而无论是苗再成也好,还是施忠等人,都有意无意的把鞑子放上了城墙,然后短兵接触,更多的将士因此也见了血。

战争之后清理战场,废旧的武器是一点也不能够放弃,鞑子的盔甲也是一件宝物,甚至鞑子身上的衣物,清理战场的壮丁,也好不客气的剥了下来。

这虽然对死去的人有点不尊重,但是随着坏天气的来临,还有就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围的扬州,确实需要物尽其用,收集起一切可以用的东西。

这当然又让董家军高兴了一回,因为他们会认为扬州的物质逐渐缺乏,胜利就在眼前,虽然寒冬的到来,蒙古骑兵南下之日,就是扬州城破之时。

被收集起来的盔甲,经过工匠的改造之后,分发给厢军和乡兵,不但如此,陆大人还发动百姓,在城内收集一切可以制作盔甲的东西,珍藏了数十年的虎皮、穿了数十年的牛皮,甚至用几十年的老锅,只要有用的东西,一切都交公。

当然官府会给他们一张欠条,承诺战争结束之后一定会双倍奉还,很多人当场撕掉了欠条,然而报名参军,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关乎性命荣耀之战。

甚至鞑子穿过的衣服,朱娘子也收集起来,然后浆洗得干干净净,一些不常出门的老人,往往最难熬过的是冬天,但是他们有了衣服,有了粮食,应该就能战胜寒冷的冬季。

今年的冬季,恐怕要比往年的来得更早,幸好柴火、煤球等一早有了准备,再加上均州铁器铺扬州分店的伙计,不分昼夜,制作了不少铁炉子,这种铁炉子不但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持热量,更加能够节省柴火。

虽然现在还没到使用的时候,但是有备无患嘛?陆秀夫已经吩咐下去,只要天气变得更冷,就需要把人集中起来一起取暖。

粮食是不用担心的,但是肉却是吃一块少一块,牲畜是不敢饲养,因为需要浪费大量的食物,只有在河里湖里生活的鱼,好好伺候着,偶尔熬一大锅鱼汤,也算是为大伙解解馋吧。

壮丁的集中越来越频繁,甚至很长时间也不回家一趟,但是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却不用担心,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制作弓箭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而且又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一些经验充足的老人家也可以帮上忙。

小孩则不行,因为书院照常开课。

扬州,就像一架严密的机械,在迅速而有序的运行,若干年之后,这场战争作为典范载入史册。

不是因为他决定了大宋的命运,而是因为他的种种神秘得不可思议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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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扬州慢(16)

第七十章扬州慢

庐州源于隋,古称庐子国,又称巢伯国。春秋时属于舒国及群舒诸国。隋开皇三年才改名合州为庐州,至此得名,至今已有数百年也,庐州城不大,但是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城池倒是坚固,城外虽有蒙古汉军围困,然而战火还没彻底燃烧,只是偶尔有些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所以庐州城内还安静就如往日。

八十二岁的夏贵夏老将军今天起了大早,黄州、汉阳等地都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教如今已二岁的老人家如何能睡得好,再说他从军旅数十年,早已习惯了早起的生活。

自从去年儿子夏松战死沙场,白头人送黑头人,夏贵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间全部垮了下去,朝廷的追封并不能给夏贵带来更多的荣耀,儿子的死亡让他提不起半点勇气,报仇雪恨逐渐变得清淡,只有不停的思索。

他已八十二岁了,别说在武将之中,就算是在朝廷,也是数一数二的长寿之人,按理说人活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寄托了。

然而,夏贵却总觉得自己放不开,他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怎样,但是他却不愿意去想这样的结局。

人,总会在合上盖子的那天,是不是只有等到那天的到来,才会想到自己的结局呢?

十二月的冬季,已经开始有几分寒意,夏贵整理了一下盔甲,迈开还算稳健的步伐,一个亲兵迅速上前,扶住老将军,尊敬说道:“大帅可是要去军营?”

大帅,一个让人非常满意的名字,夏贵也免不了沾上有些尘俗的得意。

“嗯,走走吧。”夏贵无意识中点了点头,数十年来,每天早上巡查军营已养成了习惯,这种习惯一直陪着他从什长到将军,再到主政一方的安抚使。

夏贵看了看天,刚朦朦亮,或许那个年轻的后生不会过来了吧?

然而,夏贵刚走出大营,一个矫健有力的声音给这个寂寞的清晨带来了几分生气:“夏将军请恕罪,小子来迟,小子来迟。”

夏贵心底下不由涌起几分冲劲,这个年后的后生,每次出现总会给他带来无限的活力,这或许就是年轻的好处。

这人竟然就是均州军魁字营的指挥使陈大举,陈大军是打着教头的名义过来,夏贵虽大概知道陈大举的身份,但是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戒备。

毕竟,陈大举在他眼中还是一个年轻的后生,他儿子的儿子都还要比他大,而陈大举率领的也只不过是一群绒毛还没长齐的小娃娃,夏贵这辈子经过的大小战争,比他们所有人加上来还算多。

夏贵,根本没有防备他们的意思。

张贵以朝廷的名义赠送自己三十万饷银,自己这也是清楚得很,去年阳逻城堡解围,朝廷也掏不出这么多银子,为何突然间就变得富裕起来?

所以,当张贵把这批小娃娃送到淮西战场,夏贵心里虽然有几分不舒服,但还是接受了下来,以为张贵不过是想让这些小娃娃过来历练。

只有生和死的考验,才能证明一个人的品质,只有生和死的考验,才能使得一个人真正成长起来,将军百战死,没有死的才能成为将军,夏贵在佩服张贵的果断之时,也暗中为这批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娃娃担忧。

然而,各地的消息包括在庐州的表现,很快就让夏贵刮目相看,他们虽然还年轻,但是他们并不畏死,他们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战斗。

他们身手敏捷,他们思维迅速而果断,他们出手狠辣,在庐州已经打下了不少名头,教官营的名字,也算是响当当。

平素没有战斗的时候,他们无私的向将士传授他们的武艺,传授他们杀敌的技巧,他们让守城的将士知道,战场没有光明磊落,只要是能够杀死鞑子的方法都可以用。

他们虚心向老将士认真学习,他们不拍死,他们敢冲锋,他们用自己的表现获得了守城将士喜爱,他们用自己的性命,获取了守军对他们的信任。

就连自己,不也是逐渐的适应了这个年轻的后生,每天陪自己一起巡查军营,夏贵也知道这无影中更是提高了教官营的地位,可是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陈总教头何罪之有。”夏贵挥了挥手,逗笑说道,陈大举连忙上前几步,从亲兵手中接过夏贵的手,比亲兵的态度更加尊敬、更加诚恳。

“陈总教头,难为你每天都赔老夫受罪。”夏贵也很自然的让陈大举扶住自己,他虽然老了,但是还没有老到不能走路的地步,然而不知道何时开始,他觉得这个动作让他觉得非常满意。

自己得到这样的尊敬的感觉,应该就是从这个年轻的后生到来庐州开始吧,他从陈大举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私利,他的表情很自然,有时候夏贵甚至认为,自己的儿子夏松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夏将军折杀末将了,末将能够为将军效其鞍马之劳,那是末将的荣幸。”陈大举扶着夏贵,刻意比夏贵差半个脚步,足够表明了他对夏贵的尊重。

人,活到八十二岁非常非常不容易,反正陈大举一辈子就还没看到,他们的族人为环境所困,活到六十岁已经非常了不起,而自己也肯定是活不到那个年头了,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老人让自己去尊重、让自己的敬仰,该是何等荣誉之事。

况且,张大人再三强调,对夏贵一定要比对自己的爹还要亲。

最后,张大人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

“陈娃娃,老夫也不是五指不勤。”夏贵改变了称呼,让陈大举听起来更加舒服:“老夫这样下去,恐怕都给你惯坏了。”

“那是将军该得到的荣誉,那是将军该享的清福。”陈大举摇了摇头,还是扶着夏贵,两人走得并不慢,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军营。军营安静得让人不由忽视庐州城外那些虎视眈眈的蒙古汉军。

这原来是一个美好的国度,美丽得让人心碎。

当然,这也是闷骚张大人说的话,陈大举虽然识字不少,可是没有经过文学的陶冶,自然不明白一个闷骚说的话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哲理。

失去的东西,总比没有失去的时候来得更加珍贵。

“大帅,您老来了。”城墙上,一名指挥使尊敬说道:“天气开始冷了,还请大帅注意身体,别让城外的那伙小咋种坏了心情。”

“克林,”夏贵的虽然年纪已大,不过记忆力还不错,再说这都是跟了他数十年的老部将,他自然不会记错:“前段时间听说你母亲亲病了,老夫不是批了你的假吗?怎么不回去看一下老人家。”

“家母、家母半个月前已经仙去了,孩儿不孝,竟然没有来得及送她走最后一程。”李克林眼睛红红的,却没有流泪,或许他早已见惯死亡,见了太多太多的死亡。

又或许,他的伤心,已经被他深深的压在心底,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脆弱,只因为他是一名军人。

夏贵愣了一下,突然挣扎开陈大举的手,面朝庐州跪下去,磕了几个响头:“老太太,老夫给你磕头了,你给大宋生了一个好孩子啊。”

陈大举和李克林连忙扶起夏贵,李克林呜咽说道:“末将的父亲,很荣幸能够跟大帅杀戮战场,父亲临死前让末将一定要听大帅的话,永远当大帅的小兵。”

“母亲,八十岁的老母亲,临死的时候给末将婆娘说过,她能够有我这样的儿子为荣,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不需要末将守孝,只要能够守住庐州,只要能够把鞑子赶走,不让鞑子惊扰了她老人家的安宁,就是末将对她最好的守孝。”

“我的儿子,”李克林指着庐州的北面:“他也想回去见一下他最亲的老祖母,然而却被母亲大人骂了出去,他恳求的他的母亲,让他躲在屋外偷偷的看着他最亲的老祖母死去,他却不敢放声大哭,就算是眼泪已经盈眼。”

“我的婆娘,独自埋葬了我的老母亲,那天正是蒙古汉军攻城的时候,末将杀了数人,却就不回来我的母亲……”

“但末将一点也不后悔,”男儿有泪不轻弹,李克林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呜咽说道:“因为,末将曾经答应娘亲,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鞑子骚扰她的清净。”

“她老人家喜欢清净。”

“一门忠义、一门忠义啊。”夏贵双手微微发抖,看着远处的蒙古汉军军营,眼睛朦胧胧,他看到眼前,一道道横线在飞舞,仿佛漫天的冤魂,那是死不瞑目的部将吗?

数十年,跟从夏贵的将士不计其数,在他面前死去的将士也不计其数,他年轻时是大宋为数不多可以直接和鞑子对阵的猛将,他杀得人也不计其数。

可是,一个陌生的老人家的死,却彻底震动了他的心弦。

夏贵仿佛又老了好几岁,在陈大举的陪同下走了一圈军营,回到大营,身体累垮了,半耷拉的坐在太师椅上,良久长喘过气。

“陈娃娃,老夫问你一件事?”夏贵看着陈大举虔诚的脸,突然问道。

陈大举点了点头,双手轻轻的捶打老将军的肩膀,点头道:“将军请说,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将军莫要问大举有没有喜欢上的小娘子。”

“陈娃娃,你给老夫说一下,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只是白活了一把年纪,还没有弄清楚,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相信是老太婆的死,彻底让夏贵重新思考这一辈子,毕竟他已是一只脚踏进土坑里的人了,有时候想一想,死并没有那么可怕,跟他一起的人,早已死得差不多了,甚至比他后来的人,也已死了一大批。

“为了什么?”陈大举不由停住脚步,沉思了好长时间才道:“有些人为了钱、有些人为了权、有些人为了利、有些人为了名。”

“但是张大人曾经很认真的说过,他是为了汉人的脊梁而活。”

“汉人的脊梁?”夏贵疑惑的看了看陈大举,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汉人的脊梁,”陈大举挠了挠头,又想了片刻才道:“按照张大人的说话,汉人的脊梁就是汉人的一种信仰、一种文化、一种传承下来的生活态度。”

“这种态度古老相传,数千年以来传承,这种态度是有别于其他民族,而这种态度之所以能够源远流长,它是平和的、它是相互尊重的、他是自由而浪漫的,它是最美丽的民族之花。”

“一个人活着,难道不是为了名留青史?”夏贵情不自禁的看着年轻的陈大举,名留青史,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夏贵已经可以做到,无论他的结局如何,后世的史书上自然会有他浓重的一笔。

陈大举笑了笑,道:“若是末将,也是宁愿名留青史的。”

“不过,张大人说过,有些事总需要有些人去做。”

“一个人的脊梁断了,就接不上了,一个民族的脊梁断了,就会完全失去了生气。”

“若干年之后,当我们的后人问起我们的父亲、我们的祖父活得为什么那么自由、那么平和,我们怎样解说。”

“北方,鞑子治下,人分三色,汉人为奴,谁能自由活下去。”

“自由,谁有自由?”

“不,我有。”陈大举自言自语,突然大声说道:“我可以为自由而自由去战,我可以为自由而自由去死。”

“老子有战死沙场的自由,老子有为民族、为朝廷战死沙场的自由,但是他们呢?”

陈大举指着远方的蒙古汉军的军营,大声道:“他们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他们拿饷银去战斗,他们拿战斗去换取赏银,他们苦苦的挣扎的要活下去,但是老子只要愿意,老子就可以马上去跟他们拼命,然后死而无憾。”

“呵呵,小娃娃。”夏贵拍了拍陈大举的肩膀,却悄悄的转过头,没有人看到他眼睛,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中统元年,夏贵军于淮南新城,元将隋世昌乘战舰抵城下,战退宋兵……

二年,元将张庭瑞筑城于蜀之虎啸山,夏贵以师数万围之,城当炮皆穿,护以木栅,栅又坏,乃依大树,张牛马皮以拒炮。

夏贵以城中人饮于涧外,绝其水,庭瑞取人畜粪溺沸煮,泻土中以泄臭,人饮数合,唇皆疮裂。坚守数月,伺宋兵少懈,奋出击之。元将焦德裕来援,夜薄贵营,令士卒人持三炬,夏贵惊走……

三年,李反于济南宋夏贵乘虚袭取蕲州、宿州等城。万户李义战死,夏贵又攻邳州,守将李杲哥出降,夏贵去,杲哥入城诡言有保城功,已而事露,伏诛。

夏贵焚庐舍去,杲哥之弟复与夏贵以兵三万来援,元将郭侃败之。时夏贵已陷亳、滕、徐、宿、邳、沧、滨七州及利津等四县,张弘略遏之于涡口,夏贵始去,乃尽复所失地……

四年,夏贵以兵侵蜀中虎啸山寨,元将赵匣剌往御,走之……

至元元年,元将刘元礼为潼川路汉军元帅,宋夏贵率军五万来犯,诸将以众寡不敌,有惧色,元礼持长刀,大呼突阵,遂退贵兵……

二年,宋夏贵欲攻虎啸山,诏以石抹纥扎一军戍之……

……

一辈子崎岖戎马,东奔西走,补救于末造者,几二十年,固宋末一劳臣,使其能保危疆,支撑半壁,固当与南渡韩、岳诸公比烈,即不然而以身殉国,亦当与边居谊、李芾、李庭芝等同以忠义传,乃自峪溪口、焦湖之败,伯颜、阿朮大兵分驻建康、镇江,贵欲入卫而无由,遂不能守其初志,伯颜遣人往攻,即致书曰: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愿勿费国力,攻此边城,若行在归降,边城焉往。

明年正月宋亡,二月贵遂以淮西入献,其意以为国亡始降,犹胜于刘整、昝万寿、吕文焕、范文虎等之先行投拜。然宋史既因其降元而不为立传,元史又以其在元朝无绩可纪,亦不立传,徒使数十年劳悴,付之子虚。计其时年已大耋,即苟活亦祇数年,故殁后有人吊之曰:享年八十三,何不七十九?呜呼夏相公万代名不朽。真可惜也

这就是夏贵的悲剧,一个人活了一辈子,一个人活了八十三岁,前面七十九岁都活得很光荣,活得名留青史,然而后面的四年,让他一辈子就这样打了水漂。

每每想到夏贵的悲剧,张贵就恨得咬牙切齿,这不是夏贵的错,这是历史的错,历史的错,总得让历史去偿还。

“陈娃娃,听说你爹爹和叔叔是地方小族的酋长,活得不是挺滋润的吗?”夏贵背着陈大举,擦了擦眼泪,忍不住问道。

陈大举愣了一下,想不到夏贵对自己了解这么深,摇了摇头,道:“末将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都忘记了阿爸了。”

“为什么?”夏贵有点不解,忘恩负义大逆不道,对于夏贵来说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不知道。”陈大举很老实说道:“在下自从到了均州,觉得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以前小子在寨子时,什么也不懂,只懂得吃饭、打架、混日子或跟爹爹和叔叔去捕杀猎物。”

“可是到了均州之后,小子接触了以前从来没有接触的东西,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他们做的每一件事,在来都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识字,练武、到均州军事学院进修,然后又跟郭大人出征,听张大人讲种种神奇的故事。”

“小子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美很充实……”

夏贵呆呆的看着陈大举,仿佛这个无畏的后生,此刻却成了虔诚的哲学家。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美很充实。”夏贵无意识的重复陈大举说的话,觉得这句话,本来就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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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扬州慢(17)

第七十一章扬州慢(17)

大营里,拉了整整两天肚子的吕文焕醉了,来自他最恨的均州的烈酒,浓度可以在他心中燃起一团团火把,然而他的心还是冰凉得如寒冬的荒原。

大营外的寒夜,仿佛给这个孤独的老人添加几分寂寞、增添几分忧愁。

“大人,求求你别喝了。”黑杨想夺走他手中的酒杯,然而这个看起来颓废的半百老人,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就像草原的冰冻,黑杨尴尬的缩手,他跟从吕文焕的时间足够长得让他变心,然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自暴自弃的吕文焕。

“吕文焕老贼,你卖国求荣、无耻认贼作父、背叛朝廷、人人得而诛之。”这句话,就像一个响钟,在他心中来回震荡,从来没有停止,又像一只只吃人脑髓的小虫子,无时无刻都往他脑子里头钻。

吕文焕笑着斟满了杯中的酒,凝视着杯里的倒影,扑地把酒泼了满地,他喝酒,喝得不是酒,是孤独。

“卖国求荣、认贼作父?可是,这是我愿的吗?”吕文焕的心里一阵凄楚,他想不起那是咸淳三年,还是咸淳四年。

“那应该是咸淳三年的冬天吧,蒙古兵来围攻襄阳。老子自然知道,襄阳城是保守大宋半壁江山的屏障。老子亲自督战,鼓舞将士们奋勇抗敌。可是,这一守就是六年多……”

“六年啊,六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啊,老子能有多少个六年啊。”

吕文焕脸上竟然带着微笑,手还很稳,他虽然年纪不小,可是他并没老,他正值一个军人中最辉煌的时刻,他的经验丰富,他的智谋过人,他的威望达到了人生的顶峰,这原本应该是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刻。

“记不清,老子向朝廷求援了多少次,只知道每次等来的都是失望,都是愤怒。宰相贾似道始终没有派来一兵一卒。他扣压了所有的告急文书,他是害怕自己暗中向蒙古乞和的事暴露。恶心,除了皇帝,这件事谁不知道?”

“除了皇上,这件事谁不知道。”吕文焕端起酒杯,均州的烈酒真好,听说甚至可以点燃,为什么自己喝了那么多烈酒,身体还是那样的冰凉。

“六年多,容易吗?悬殊的兵力,匮乏的粮饷,无耻的张贵、李庭芝你说我是卖国求荣、你说我是认贼作父,可你们知道,这六年多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我把全部的家产都拿出来犒军,我们每天都在死亡中挣扎。”

“是的,张贵你也是毁家纾难、拼了性命救援襄樊,这老子也看到眼里。”

“可是,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一个白天敢松懈,没有一个晚上能好好地睡上一觉。箭伤,刀伤,我的身上早已遍体伤痕,那时候为什么不见你们清君侧诛奸臣,为什么不见你们来救襄阳?”

“为什么?为什么”吕文焕沉默不语,默默的看着答应外面的冰凉,仿佛自己就是如这黑夜一般,随时可以消失不见。

“你李庭芝也不过是贾似道那个老贼的亲信,你李庭芝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尊严的人,你凭什么来指责我,张贵。”

“哼,只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江湖混混,江湖混混啊。”

“蒙古大军截断江道,水陆夹攻,还要制造重炮。正二月,粮尽援绝的襄樊城终于再也撑不住了,虽然你张贵拼死进城,可是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哼,张贵。”吕文焕突然用力的握住酒杯,狠狠说道:“难道就不知道你小子堤防老子,当其时,樊城破了,襄阳你认为还能保得住吗?”

“望着临安城的方向,泪流满面。老子接受了鞑子的招降,但是老子只有一个条件:不能伤害襄阳的百姓。在往日,他们付出如此大的牺牲得下的城池是要被大大屠掠的。可是我还是……负罪的内疚和那些说不分明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压迫着我。”

“最终证明,你张贵是有能力力挽狂澜,可是老子、老子却成了你们口中的卖国求荣、认贼作父。老子,老子其实只不过是不想让跟了老子十多年的百姓,成为鞑子发泄的对象,老子虽然成为了大宋的罪人,可是老子原来是有机会名留青史的。”

“我想保土报国,我想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是这朝廷早就腐朽得不能保,不能报了呀”

吕文焕充血的双眼看着那酒壶。喝,喝他要将憋在心中多年的屈辱和苦痛尽情地宣泄

朦胧中,一张张讥嘲的面孔在晃动。

老子原来是注定了要名留青史的,老子原来是可以保住十数万百姓的性命的,老子原本是大宋的忠诚,独自坚守了襄樊六年多的忠臣……

“不,我吕文焕不是叛贼,不是不是……”吕文焕无力地伏倒在桌上。

黑杨看着吕文焕,突然拿起他手中的酒杯,然后倒上满满的一杯酒,倒进嘴里,眼泪滑了下来。

次日醒来,吕文焕头痛得几乎要裂开一般,熬夜和喝酒都不是好习惯,然而自己昨晚不但熬夜了,还喝了酒,放纵了自己。

不过这烈酒也算是喝醒了自己,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大宋的英雄张贵既然能够暗算自己,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自己有仇不报非君子也。

吕文焕收拾了一下仪容,仔细的穿上盔甲,他的身上有几道很深的伤痕,这些伤痕虽然容易愈合,可是心中的伤痕呢?

他要用事实告诉张贵、告诉大宋,无论在什么地方,我吕文焕是一个英雄,而不是卖国求荣、认贼作父的叛将。

“急行军,前往扬州和董家军汇合。”吕文焕重新上马时,说话已变得非常利索,多年前他就是这样指挥千军万马,多年前,他就是如现在一般奋发图强。

等吕文焕来到扬州,先行的黑杨已经整顿好军营,董士选率领诸将前往十里之外迎接吕文焕,终于让吕文焕换回了不少自信。

“吕某戴罪之身,岂敢劳烦董将军迎接,在下失礼、失礼。”吕文焕一个鸽子翻身从战马上下来,展示了和他年龄有点不想成的本领,急促向前几步,来到董士选身前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董士选是谁,蒙古三大汉人世候之一董文炳的大儿子,法定的接替人,而且这个接替人的地位,已经得到了忽必烈大汗的同意,甚至声势有在董文炳之上。

要知道这两三年相持下来,忽必烈又处心积累清理汉人将领,再加上死的死伤的伤,特别是史家的灭亡,造成了大元朝将领隐约有后继不接的迹象。

董士选为人凶狠毒辣,大汗也有借他的手清理山东汉人世候的意思,而且他也做到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做得都很好,忽必烈向来相信,还是快刀用起来爽。

如果董士选没有行差踏错,大汗自然不会找他麻烦,至少不是现在找他麻烦,那岂不是要告诉世人:狡兔尽,良弓藏吗?

忽必烈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一只凶狠的狗,不但可以用来狩猎,还可以用来咬人,所以忽必烈决定任凭董士选折腾,反正他再怎么折腾,也是在南方折腾,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害处,何乐而不为呢?

而吕文焕,只是一名降将,而且到目前还没干出什么成绩的降将,虽然他的身份和地位与众不同,但是不代表了他来到董士选的地盘,还敢抢别人手中的大权。

“吕将军大礼,吕某岂敢接受。”董士选话里说得谦虚,借势扶住吕文焕,实际上就是收了他的礼,明了彼此的地位。

“吕将军不辞劳苦前来扬州,乃我大元朝廷大大的忠臣猛将啊,他日扬州城破,吕将军功劳可不小啊。”

两人客套了半天,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片和谐的局面,董士选不敢自傲,尊重老将吕文焕;吕文焕不敢居功,以董士选为首,这简直就是天下带兵将领之间的典范啊。

回到军营,自然是设宴款待,酒足饭饱之后,董士选借助酒意,敬了吕文焕一杯,道:“吕将军亲自前来,我军士气如虹,不知吕将军准备何时破城?”

小样,你想过来抢功劳,老子就让你去抢,最好都给你抢走了,老子还舍不得让董家军去浪费呢?要知道你老小子怎样抢,到最后老子还是头功啊。

“这自然是以董将军为主,以董将军为主。”吕文焕昨晚喝了一天烈酒,现在这些蒙古水酒就真的跟水一样,喝了半天也没有醉意,清醒得很:“吕某大军远道前来,身体疲倦,况且不熟悉情况,还请董将军体谅体谅,董将军攻城之日,吕某定然全军配合,配合。”

想让老子去送死,你当老子是傻瓜不成?老子是要抢功劳,但是也总不能当你小子的挡箭牌啊?自己虽然骂李庭芝,但是李庭芝在大宋的虚名也不是没有,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老子现在就这么点资本,可不能折腾完了。

再说你几万精锐,围困扬州都一个多月了,老子看到扬州城也没崩半个砖头,恐怕你小子有多尽力也不好说了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董士选笑道:“扬州乃我大元朝板上之肉,早一两天迟一两天也没所谓。”

“不过董某听说丞相大军已经南下……”

你老小子不是抢功吗?抢吧?抢吧?再不抢等伯颜来了,恐怕就没有你一个降将的份上了,蒙古人向来吃肉不吐骨头。

“这是我军之荣幸啊。”吕文焕故作大喜,露出一脸欢悦的表情:“丞相南下,我等尽力协助丞相攻下扬州,然后挥军南下,这将是我大元朝的荣幸啊,这岂不是我等的福分?这灭国的偌大功劳,想不到吕某还能碰到。”

哼,小子,你还嫩着呢?伯颜来了,大伙恐怕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好果子都给蒙古人摘了。

董士选脸色变了变,差点没吐出来,要知道两年前你还是大宋的忠臣,现在竟然以灭掉故国为荣,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我董家军与均州张贵皆有血海深仇,董家军与张贵不死不依。”

董士选说的很平静,董家军的目标就是张贵,扬州只不过是自己发动战争的一个借口,至于扬州的功劳自己是否能够捞到,只要能够杀了张贵,自己就非常满意了。

吕文焕提高声音道:“吕某也是非杀张贵不可,既然这样,我们何不携手,齐心协力杀了张贵,为朝廷扫平南下之路。”

你小子既然是家仇,老子就不跟你斗了,老子再不立功,恐怕就没有得混了,这场交锋,还是你赢了。

“共勉、共勉。”董士选敬了吕文焕一杯,道:“誓杀张贵这厮。”

你老小子,既然给老子这个面子,老子也不跟你吵了,吕文焕能够守襄樊六年,也不是庸才,自己身边多是脓包,也不得罪你了。

于是,宾主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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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董士选和吕文焕共商杀张贵的大计,宾主尽欢。那边厢,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的张贵,也得到了吕文焕到达扬州的消息。

“古来征战几人还,这点基本的浪漫主义常识都没有,吕文焕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进士出身?”

“作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投降者,脸皮厚过襄樊城墙,居然自请为先锋,代表大蒙古帝国来打南宋,他的祖先之邦,打得不亦乐乎。他既然有勇气投降,就没必要在乎什么?”

刚开始时,张贵对吕文焕还有几分保留,看到吕文焕竟然不顾淮西,竟然直奔扬州,气不过来,骂道:“老子不知道这厮是怎样想?”

吴澄摇了摇头,张贵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毫无遮拦,不过这也正是自己愿意跟在他身边的原因吧?若是碰到了什么话也不跟自己说的主子,自己非被必死不可。

“听说大人之前对吕文焕也多赞赏,就算是吕文焕降了大元,大人也只是笑了笑而已,而不做评价,仿佛对此事早有预兆。”

“老子是懒得评价,”张贵摇了摇头,道:“想当初刘整这老奸贼也在对金作战中立下过显赫战功,他们的功劳,就算是历史也难以磨灭。他们投降鞑子后,很多人都为他们找出种种借口,甚至有人说吕文焕投降鞑子是为了襄阳不被屠城,是爱民如子,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忍心百姓受伤害,宁愿自己遗臭万年,也要保住百姓的性命。”

“那么吕文焕六年之前不就是可以投降了吗?又何必苦撑6年呢?若真是这样,襄阳军民是活下来了,但是他们成了亡国奴。换之,到了不想成为亡国奴就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取舍呢?”

“幸好天降大人。”吴澄赞叹道:“大人力挽狂澜,仅半年时间,竟然硬是从鞑子手中收回了襄樊,幼清对大人你的敬仰……”

“其实投降也可以分为许多种,”张贵低声说道,看了看吴澄疑惑的表情,道:“假如吕文焕这厮投降之后便隐退,不为鞑子出力,那我个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是‘汉贼’”。

“但事实怎样,”张贵怒道:“这老小子降了鞑子后,立即就成为了鞑子进攻南宋的急先锋,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一句话,翻脸比翻书还快,老子容忍了他领兵攻击阳逻城堡,甚至容忍了他暗中和沿江边防统军走私粮食。”

“可你竟然主动攻击扬州,真是瞎了眼。”

吴澄暗中惊讶,听说张贵这人特别护短,看来还真没错,不由有几分幸运:“是否扬州乃李庭芝李大人之故?”

“这是另外一码事。”张贵摇了摇头,道:“这次是吕文焕主动前往扬州,也就是说他想立功,为了立功攻击昔日的同僚,攻击自己的旧主,这已经是道德、人品的问题了。”

“董士选、吕文焕两军会师,扬州城下兵力应该已经接近三十万了吧?”吴澄转移话题,低声道:“听说扬州城内不过是三万多精锐,尚有厢军、乡兵若干,扬州,真能守住吗?”

“扬州尚有数十万百姓。”张贵看了看吴澄,神秘说道:“战争,其实不仅仅是将士的责任。”

“百姓,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

吴澄苦笑,发现张贵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甚至自己一点也不理解的话,只好继续问道:“均州军……”

“不急,不急。”张贵打断他的话,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健康府。”

“范文虎这人,可比吕文焕厉害得多了。”

“哦?那倒不见得吧?”吴澄不服气说道:“吕文焕守襄樊,整整守了六年多,这还是没有援兵的前提。”

“但是范文虎守鄂州,十数万大军,竟然连一年也守不住。”

“呵呵。”张贵笑而不言,自己若是把范文虎的传奇经历告诉他,恐怕吴澄也会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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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扬州慢(18)

第七十二章扬州慢

恍如一夜隆冬,黄州变得越发寂静、变得越发荒凉。是的,荒凉,城内所有的百姓都接到了通知,让他们躲在家里不允许出来,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破烂不堪的城墙虽然还在保护着这个古老的城市,可是破城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万一黄州城破,这至少也能减少一点百姓的伤亡吧。

当然,这或许又只是王达的一厢情愿,胡明伟已经再三向他提议,让他动员城内的百姓参战,就算是不上战场,却也能帮忙运送伤亡的将士、或是帮忙运送石头、檑木,甚至给城墙上苦战的将士烧一顿热饭,这也是一大功劳。

哦,不,城内的石头和檑木早已经用完,白天刚用完了衙门的砖头和梁柱,现在又拆了不少民房,但应该也不用拆多少间民居了吧?就算是有民居可拆,也没有守军的将士了。

“胡队长,”王达看着年轻的面孔上竟然没有半分惊慌,这个连皱眉头也没有皱眉的后生,难道就要埋葬在这荒凉如废墟一般的黄州吗?王达于心不忍,劝说道:“胡队长,趁现在还有机会,不如你率领教官先离开黄州吧。”

“你们年轻,你们有才干,你们注定了是未来的将领,老子也相信均州的那个张贵,也是用这个目标来培养你们。”

“黄州,危在旦夕,明天绝对是守不住的了,但是胡队长你原本就不是黄州的守军,真的没有必要留在黄州,知道吗?”

“人的性命宝贵,你们真的没有必要。”

胡明伟却笑了笑,用力把眼前的一堵矮墙推到,摇头道:“张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适者生存,只有经过战火历练、经过战火熔炼的将士,才是最英勇的将士。”

“只有在生死中挣扎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终的将领,优胜劣汰虽然残酷,但是没有这一点,又怎样淘汰劣者、留下强者呢?”

“小子率领十人教练,使出浑身解数,然而却不能守得一番安宁,小子又怎样还有面子活下去?”

“我们都是自愿前往淮西,我们出发前曾经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淮西,就算是死,也不能退后一步。”

“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我们失败了?我们还有面子逃亡?我们失败了,但是我们的尊严还在。”

“胡小子,”王达摇了摇头,道:“张大人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在你们身上,我想肯定是你们误解了张大人的心思。”

“要是老子是张大人,也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就这样战死在沙场,而且老子也相信张大人不会下这么的命令。”

胡明伟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张大人确实是没有下这样的命令。”

“张大人说过,淮西抗战,就是要寸土必争,就算是带不走的土地,也要让他变成废墟,就算是用废墟,也要一步一步的拖延鞑子的进攻。”

“这就是所谓的焦土战役,张大人说过,战争的时候,一方撤退时把本方的建筑设施、物资资源等自行破坏,不留给对方任何能够使用的措施。这是坚壁清野的一种类型,但是比坚壁清野做得更绝。”

“但是,我们错过了这个时机,我们唯有战死沙场,尽最大可能拖延鞑子的步伐。”

王达目瞪口呆的听着,良久才叹息道:“张大人果然是战神下凡,若不是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办法?”

“幸好黄州也没多少百姓,能够留下来的百姓其实都是没地方可去,若是毁了他们的房子,老子就算是死了,也面对不了他们。”

“也是”胡明伟叹了一口气,自己究竟是心太软了,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将领。王达也是心中压抑得难受,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大人。”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尴尬:“老头听说、听说大人需要征集菜油。”

“老头、老头家里还存了一些,不知道现在拿过来、拿过来迟了没有。”

两人回头,只看到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微颤颤的看着两人,不安说道:“老头也不是故意,只是无奈家中有悍妇,不舍得这些菜油。”

“老头今天趁着婆娘不在家,偷偷的拿了过来,不知道、不知道是否还有用。”

良久,王达叹了一口气,道:“老人家,你还是拿回家吧,用不了了,用不了了。”

老头一愣,明显可以看到老人的双手隐约颤抖,说话也结巴起来:“莫非、莫非黄州、黄州守不住了吗?”

“老子还能怎样守,三千兄弟,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其中又有一半以上受了伤,让老子如何守?”当然,这话王达没有说出口,只是拍了拍胸口安慰道:“老人家放心,只要我王达还有命,黄州就不会落入鞑子手中。”

“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呢?”老头放下一大罐油,步伐有点踉跄,只是自言自语说着:“老头都在黄州住了几十年,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胡伟明鼻子一酸,忍不住说道:“老人家请放心,黄州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老头回过头,看了看胡明伟真挚的表情,又涌起了几分希望:“小哥说黄州不会破吗?”

“不,黄州或许会破。”胡明伟摇头说道,但又肯定说道:“但是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一定会属于大宋。”

“黄州虽然破了,但是我们的心还没破。”

“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子,一个黄州的失利对于我们来说或许很残忍,但是老人家或许不知道,坚守黄州将近两个月,拖住了鞑子将近十万大军,为这盘大棋下了一颗好子。”

“守城的将士拼死杀敌,三千将士几乎全部伤亡,可是鞑子伤亡的却更多。”

“将士们已尽了力,将士们死而无悔,他日纪念堂上一定会刻有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咱们大宋的英雄。”

“黄州,告诉了鞑子我们的血性,告诉鞑子,我们汉人也是不容被欺负的,我们也会为了我们的土地,为了我们的国度,为了我们的家人而拼死杀敌。”

“所以,小子恳求老人家,一定要保重性命,小子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半年、甚至三个月,黄州一定会再次回到我们手中。”

“到了那时,黄州将不再是昔日黄州,而是大宋的英雄之州。”

“好、好、好。”老头泪流满面,步伐更加不平,颤抖说道:“老头一定要保住性命,等待小哥说的那天到来。”

“不过,小哥也要保重。”

看着老头远去,胡明伟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囔囔说道:“这盘棋子,下得真的值得吗?数万军民,大人真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吗?”

“好重。”胡明伟深吸了一口气,抱起油罐,不由自主说道:“这么重的油罐,这老人家怎么能够抱得动啊?”

王达揉了揉眼睛,骂了一声狗日的,笑了笑,道:“小子可不知道了吧?这老头是黄州的大户李家的族长李著,年轻时学得一身好武艺,身上的力气大得吓人,平常百姓,哪里会有这么一大罐菜油。”

“也好,明天又可以烧他狗日的了。”胡明伟放下油罐,脸上露出了一种满意。

王达愣了一下,没有看到胡明伟脸上的悲哀,没有看到一丝恐惧,没有看到半点害怕,又骂了一声狗日的。

这一晚,王达没有睡觉,胡明伟却睡得很沉,他这个人很少做梦,然而今晚却梦见了他的教官,一个打了十几年战的老兵。

“老子妒忌你们,因为你们注定了是英雄,是英雄。”

“老子,老子打了十几年战争,怎么还没有死去?老子若是死去了,也是英雄了。”

“将士百战死,老子他**的百战还不死。”

“军人,就应该死在战场上啊。”最后老兵哭不成立,然而老兵在胡明伟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却抱着已是病得奄奄一息的残躯来到他们面前,一字一顿说道:“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将士百战死。”

“一定要回来啊。”

胡明伟醒来,天色已经朦胧,黄州安静得就像一个沉睡的婴儿,没有人想到,今天,会有很多人死去,今天,同样会改变很多。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把胡明伟叫过来,笑道:“怎么啦?做噩梦了,现在还可以睡得这么香,还有时间做噩梦,老子也佩服你了。”

胡明伟尴尬的笑了笑,也是低声问道:“大人这么早就醒了?”

“睡不着啊。”王达揉了揉脑门,情不自禁说道:“那都是老子的兵啊。”

“看到了吗?那个昨天伤了右手的老兵,他叫王庆林,这人辈分大,是老子的叔叔。”

“昨天抱着鞑子跳下去的那个小兵,他叫王甫,还记得吧,那人辈分更大,是老子的九爷。”

“昨天被鞑子刺穿了肚子砍成了好几段的汉子,还记得吧?他叫葛勇,这人是个侠士,就是因为老子当年救了他一命,他跟了老年。”

王达自言自语,仿佛一个活了一辈子的老头,喋喋不休说着:“王庆林,跟了老子十七年,老子还是什长的时候,他就跟了老子,这人是个兵油子,但是老子知道,若真是到了拼命的时候他丝毫不含糊。”

“十几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个什队,就剩下老子和他了,老子现在多少也算是个将军了,可他还是个老兵。”

记得,怎么不记得呢?要不是这个“贪生怕死”的老兵油,王达恐怕早就被鞑子劈成两段,昨天,胡明伟清楚的看到,老兵为了挡住鞑子的刀伤了右手。

“王甫,前年才从家里出来,胡队长恐怕不知道吧?他是老子的九爷,可是只有十九岁。家里遭了蝗灾,九爷活不下去了,他父亲亲自把他送到老子的手上。”

“他父亲辈分高啊,老子唯唯诺诺一句大话也不敢说,九爷是家中的独子,他父亲要老子用性命保证他的安全。”

“可是九爷犟啊,老子不让他上战场,他用辈分来压我,老子不让他冲锋杀敌,他骂我是龟孙子。”

“可是,老子就是他孙子啊,虽然不是亲孙,谁叫他辈分大呢?”

记得,怎么就不记得呢?王甫,一个瘦小的亲兵,自己第一次帮他包扎的时候,他身上有十三道伤口,其中有七道已经化脓。

“习惯了。”九爷笑了笑:“俺这是在保护俺孙辈的安全嘛。俺多挨一刀,大人就少挨一刀,值得,值得。”

自己帮他包扎,帮他化脓,九爷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可是就是不吭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身体瘦弱的小兵,竟然能够承担人之不能承担之重。

九爷,全身被血染红,临时前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抱着鞑子一个小将跳下了城墙。

“葛勇,是个侠士,当初因为义愤杀了人,老子那时候还年轻,性子也冲动,救了他一命。”

“江湖上的侠士,都是以命换命的人物,葛勇曾经说过,老子救了他一命,他要还老子十条命。”

“昨天的那一刀,就是他还给老子的第十条命,他死的时候,老子知道他一定是闭上了眼睛,老子知道他一定是闭上了眼睛。”

“葛勇,你债已经还请了,你闭上眼睛吧。”

“这三千人,老子至少能叫出一半人的名字,至少有一半人跟了老子五年,超过五年的却不多了。”

“因为跟了老子超过五年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每次死人,老子都睡不着,因为老子觉得,他们死得不是一个人,而是老子的一分精力神。”

“他们都死光了,死光了,老子也活不下去了。”

“倒是胡队长,你还年轻,还不能死啊。”

“不,”此刻的胡明伟,特别冷静,他看着王达,一字一顿说道:“小子,也应该早就死去。”

“三年那年,鞑子闯进了家,杀了我双亲,抢走了我的姐姐,小子,小子却躲在地窖里颤抖,我看到他们就在我的面前放肆的玷污了我的姐姐,我的身边就有一把锋利的斧头,可是我、我却拿不动那把斧头,我害怕,我害怕的竟然拿不动一把斧头。”

“他们杀了我的双亲,抢走了我的姐姐,烧了我的房子,我却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看着他们远去,我却如死人一般听着,听着他们得意的笑。”

“我在地窖了饿了七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逃出了地窖,我想报仇,可是我没有一点力气。”

“每天,我都为了寻找食物而活着,饿的时候甚至想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吃,我他**的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老子哪天若是死去,绝不会有人为老子而哭。”

“老子后来到了均州,进了均州军事学院,那里有很多跟小子一样的人,他们都是死而复生的人,他们都是本应该早就死去的人。”

“我原以为张大人要把我们养成杀手、养成替死鬼,然而,我们读书、我们明道理,我们学武,我们强体魄,我们甚至要学兵书、要学政略,我们并不是替死鬼。”

“这个时候,我们才觉得我们是一个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而我们之所以还没有死去,只是因为我们还有活下去理由。”胡伟明笑了笑:“如今,老子杀了不下三十个鞑子,老子也他**的够本了。”

“老子,虽然还没有活够,但是却明了道理,明白了舍生取义,只是遗憾的事,再也没有能够听张大人上课了,奶奶的,张大人讲得真好。”

######

“上,给老子上。”张弘范冷冷的看着眼前一群黑衣人,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个巨大的土罐子。

黑衣人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他们身上甚至没有穿着盔甲,只有一件薄薄的黑衣服,他们的身后对着无数支强弓。

“老子发誓,谁若是后退,老子杀他全家。”那是老羞成怒的王惟义,他腰间的大刀已经出鞘。

“嘭”,连续不断的巨响此起彼伏,黄州,破烂不堪的黄州城南的城墙终于倒塌了。

“兄弟们,下辈子再做兄弟。”王达笑了笑,看到不远处的天空,深蓝得很。

胡明伟,这个年轻的教官,突然化掌为刀,轻轻的落在王达的后颈之上,王达不敢相信的看着胡明伟,然后晕了过去。看着蜂拥而上的鞑子,看着目瞪口呆的守军,胡明伟大声笑道:“王将军一人,足以抵我等三千。”

“平虎,带领兄弟们,就算是死,也要把王大人送出黄州。”胡明伟淡淡说道:“王庆林,你敢不敢跟老子一起,为王大人争取一点时间。”

“兄弟们,你们又敢不敢。”

“他**的,老子今天算是死球了。”王庆林突然大声喊道:“兄弟们,上拒马,为掩护大人撤退,都给老子把命仍在这里了。”

仅存的拒马,放在缺口,仅存的那缸菜油,泼洒在了拒马之上。

“杀”王庆林惨笑,往日胆小怕死的老兵油,用他受伤的手死死的抵住拒马,任凭千刀万剐落在他身上,他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王庆林,你。”胡明伟笑了笑,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

“胡明伟,你下手真重。”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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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扬州慢(19)

第七十三章扬州慢(19)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吹的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洲。”冬日的京城临安虽然有几分寒意,但却远远没有汴洲的寒凉,街道上如往日一般的热闹,百姓虽然活不下去了,但不代表京城的权贵失去了生活带来的乐趣?

两淮的战争越发危险了,听说前几天淮西的夏贵夏老头子刚弄丢了黄州城,这样一来朝廷的相公吵得更加欢乐,这个说夏贵老糊涂了,要撤了他的职,那个说鞑子只不过是以人多欺负人少,等我堂堂大宋的援兵到了之后,鞑子就会乖乖投降。

大伙都是指着对方鼻子骂,扯着喉咙大声喊,仿佛自己就是国家的忠臣,就是大宋的栋梁,反正皇上将近一个月没有上朝,丞相贾似道也差不多一个月不见人影,这帮吃饱了饭接着吵闹的相公,没有了发泄的对象,吵了半天,也闷了。

陈宜中这个时候还没有成为龟孙子,兵部的汪立信也有几分胆色,于是都说着要调兵遣将,把这些来自北方的鞑子赶回去北方吃风沙去,然而兵从何来?将从何来?

都没有?那就继续吵吧。

就算有了兵将,银子又何来呢?朝廷已经半年只发一半饷银,在这样下去,恐怕另一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发出来。众人炒得纷纷扬扬,吵得不可开交,反正就是没有一个答复,到了时辰,看了看天色,于是三三五五出了宫,喝酒的喝酒,找乐子的找乐子,至于没解决的事,明天不是还有时间吗?

鞑子再怎么能打,也不是一时半刻就打到京城吧?要真是这样,也有高个子顶着,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去吧?

大不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故事也不是只发生在现在,做人可不能忘本,可不能忘了孔圣人明哲保身的道理。

皇宫的后院,皇太后一脸愁容,皇上今天虽然少睡了半个时辰,可还是没精打采、全身无力,看着脸色苍白的皇上,皇太后就有几分心酸。

皇上不是她亲生儿,原本是嗣荣王赵与芮之子,官家也曾经有两个皇儿,即永王赵缉和昭王赵绎,然而不幸的是都夭折了。此后,偌大的后宫再没有为官家生下皇子,无论自己怎么折腾也没用。

吏部侍郎兼给事中洪咨夔曾建议官家选宗室子弟养育宫中,择其优者为皇子,但官家那时候刚过中年,仍然希望后宫能产下一子,所以没有采纳。淳佑六年时官家已经年过四十,仍然没有儿子,而立储之事已经不能再无限期拖延下去,遂开始物色皇子人选。从感情和血缘关系来讲,官家理所当然地倾向于亲弟弟赵与芮的儿子,即是现在的皇上。

皇太后看了看身边的度宗,心酸得难过。想起皇上小时候的种种遭遇,更加怜惜。当初皇上的亲生母亲地位低下,小名德孙,母黄氏。黄氏名叫定喜,是赵与芮夫人李氏陪嫁而来的侍女,后被赵与芮看中。

黄氏有了身孕之后,担心由于自己的地位害了孩子,曾服药物堕胎,但没有成功。可怜的小皇儿,发育迟缓,手脚发软,很晚才能走路,到了七岁才会说话,为人虽然至孝,然而本性孥。

想起官家对皇儿管得很严,七岁时就让他入宫,立为皇子后,又为他专门建造“资善堂”,作为学习的场所,并亲自为他作了一篇《资善堂记》。更是遍选名家作皇儿的老师,如汤汉、杨栋、叶梦鼎等人,都是名闻一时的大儒。

官家甚至对皇上每天的日程作了严格的规定,鸡初鸣入宫向官家问安,再鸣回宫,三鸣就要到会议所参加处理政事。从会议所出来以后,去讲堂听各位老师讲说经史,终日手不释卷。

皇上即位之初原本是有一番作为,但可惜皇上很快他就沉迷于声色犬马,少有时间和精力打理朝政。皇太后是知道这件事,因为当初侍御史程无岳曾规劝过度宗:“帝王长寿的方法在于修德,清心、寡欲、崇俭都是长寿的根本。”然而皇上虽然当面表示“嘉纳”,但实际上仍旧我行我素,根本不予理会。

皇太后自然是知道皇上沉迷声色犬马,然而皇上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不是亲生儿胜似亲生,再加上度宗如今也是病入膏肓,自己又怎么舍得责怪于他呢?

想到他幼时的种种磨难和官家对他的严格,更是心酸,安慰道:“皇上,今天天气还不错,哀家斗胆请皇上出来走走,总比闷在屋子里要好得多。”

“娘娘严重了,”度宗走了一段路,有点喘气,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孩儿不孝,让娘娘担心了,只是孩儿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恐怕、恐怕是不能再孝顺母亲大人了。”

“皇上怎能说这些天下大不敬的话呢?皇上是真龙之子,必定是与天争寿之人,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是不轻易说这让人晦气的话。”皇太后心里发酸,想要安慰一下度宗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身边的王清惠忍不住说道:“皇上就不觉得,现在的身体比一个月前的要好得多了吗?张大人不是说过,只要皇上能够坚持,至少、至少能看到大宋收复中原。”

“呵呵,收复中原。”度宗惋惜的摇了摇头,当初他登基之时,命马廷鸾、留梦炎为侍读,李伯玉、陈宗礼、范东叟兼侍讲,何基、徐几兼崇政殿说书,以求能随时听这些大臣讲求治国之道。又下诏要求各级臣僚直言奏事,特别要求先朝旧臣赵葵、谢方叔、程元凤、马光祖、李曾伯等指出朝政中的弊端,以便加以改进,也是想过有一番作为,然而现实很快就让他受到了挫折,后来鞑子围攻襄樊,贾似道把持朝政,自己更是心灰意冷。

现在的他感觉更加疲倦,低声道:“张爱卿教的法子虽然不错,只是、只是整天如此,也怪让人疲倦的了,朕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到哪天。”

“对了,清惠公主,你最近可有张爱卿的消息。”

然来,皇太后还真封了王清惠为公主,准备让他最近跟张贵完婚,只是鞑子突然南下,打乱了所有人的步骤,王清惠只好继续留在宫中当张贵的眼线,不过她这个眼线可是当得光明正大。

“皇上,”王清惠低声道:“我刚收到张贵哥哥的来信,这不就求着娘娘叫皇上过来。”

“快、快给朕看看,快。”赵禥眼睛发出精光,恨不得马上把王清惠手上的信抢来,只是皇太后在一旁微笑,他也不好意思,毕竟对面之人现在可是皇太后新认的公主,自己名义的妹妹。

“皇儿,又忘记了张大人说的话吗?心要静,信可以给你,不过要先打一通太极。”皇太后突然从慈母变成了严母,想必是想起了什么,终于狠下心。

“母亲大人,皇儿、皇儿……”此时的赵禥,变成了可怜巴巴的小孩一般,眼巴巴的看着王清惠,可怜他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张贵的信,心中实在是憋得很。

王清惠心一软,低声说道:“皇上,要不我在一旁给皇上读一下,皇上一边打太极,可否?”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度宗竟然乖乖的听话,不过却认真说道:“清惠公主可不要挑着念,要不朕可要惩罚的。”

王清惠摊开书信,看了一下,脸色红了起来,不过皇上开了金口就是圣旨,只好喃喃读了起来:“惠儿,我想你啦。”

“哎呀,这句话不算,不算。”王清惠尴尬的咬了咬嘴唇,皇太后和病怏怏的皇上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吾安,勿念。”

“只是路不好走,每天行军不过三五十公里,至于现在在哪里,这可是军事秘密,就算是皇上问也不能告诉他。”

“大胆。”度宗忍不住喝了一句,但是想到张贵也听不到,只好忍住继续打着太极,反正太极就不用什么力,他自己本身也没有力气,看起来倒有几分形似。

“将士们士气很高,只是每天都是赶路,倒有几分疲倦,而且又有几分烦闷,吴澄这个小才子,懂的知识是最大的了,再加上你聪明伶俐的相公,我们改良了蹴鞠的活儿,只是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玩乐,回去倒可以让你见识,见识。”

“唉,惠儿,老子真的想你了。”王清惠脸又红了一下,看到皇上和全太后都听得仔细,只好继续读下去:“如果冬季能够结束战争,老子就回京城,如果要到夏天,恐怕明年又没有时间了。”

“唉,不说了,不说了,随信附送了《石头记》的三十七回、三十八回,你分开两个礼拜给皇上读。”

“完了之后,交给京城的商队,让他们赶紧出版印刷,好赚点钱,要知道江陵也没什么钱了,奶奶的,老子穷啊。”

“不过,皇上若想发一笔小财,倒有一个小主意。”

赵禥隐隐发笑,他当了十三年皇上,却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无礼,却又没有人跟他一样就如香里巴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听起来俗不可闻,但其实却是听得明白。

度宗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俗人,为什么会写出《石头记》这样的小说。

“朕怎么可以和民争财呢?”赵禥和王清惠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王清惠尴尬的看了看皇上:“皇上,信中也是这样说的。”

“皇上肯定会说这句话吧?这就是皇上的不对了,朝廷没钱,难道就不允许皇上自己赚点钱?皇上赚了钱,就像平常老百姓一般可以补充家用啊。”

“没有钱寸步难行啊,有了钱,想干嘛都容易。”

“皇上没说话了吧?那就表示皇上同意了,惠儿继续说呢?”

“这《石头记》嘛,皇上每天看一些,然后附上一些自己的体会,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法子叫做读后感,或读书有感,惠儿可以给江陵的陈孚去信,在江陵日报上刊登,也可以在京城找一份报纸刊登,保证稿酬大卖,到时委屈一些,跟皇上分成时我们拿八成就好了。”

“大胆、大胆。”皇上太极打得越发起劲了,信中所说之事实在是得意,接自己的名头生财,也多亏了张贵能够想出。

不过,这个法子开了口,朝廷上的相公肯定会闹翻了天,这帮臣子,只允许他赚钱,不允许朕捞银子?张爱卿说得真对啊,没有钱寸步难移啊。

不过眼不见为净,大不了就不见他们,闷声发大财嘛,管得他们。

想不到王清惠继续读道:“算了,皇上肯定要反对的,我们亏一点,就拿七成算了。”

“不会吧?皇上还反对?”

“好吧,谁让我等是忠臣呢?我们拿四成,皇上拿六成,再低的话我就不干了。”

“好,好,好,张爱卿果然是体贴。”赵禥不由停下来,竟然没有了往日的喘气。

皇太后不敢相信的看着度宗,低声道:“皇儿、皇儿,你可见好了点。”

“啊?”度宗也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只是出了一身汗,却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娘娘、皇儿、皇儿舒服很多了。”

“上天有眼啊,天上有眼啊。”皇太后差点哭了起来,等皇上换了衣服,王清惠给他念了一小段石头记,度宗心中突然有些感悟,想起自己的赚钱大计,竟然不逼王清惠读下去。兴致勃勃的回去了。

皇太后老泪横流,拉住王清惠的双手:“惠儿,哀家都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你。”

“太后娘娘,”王清惠扶着皇太后坐下去,低声道:“这都是张贵哥哥的功劳,奴家不敢占功,张贵哥哥说了,要给皇上一个惦记,要给皇上一个希望,要给皇上一个乐趣,看来现在总算是找到了。”

“这是张贵哥哥给太后娘娘私下要说的话,刚才皇上在的时候,奴家不方便说。”

“哦?还有哀家的话?”皇太后接过来,看了一会,愕然道:“张爱卿、张爱卿……”

王清惠接过来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皇上之病,一个字:色。”

“凡敢让皇上沉迷酒色之人,杀,这方可保住皇上的性命。”

“如今,鞑子南下,皇上是天下万民的支柱,万一皇上有所不幸,大宋、大宋危在旦夕,恐怕再难以支撑了,还请太后娘娘为天下计、为祖宗计,请皇上多保重。”

######

“这样的信,恐怕就只有大人你敢写了。”吴澄读了一遍,目瞪口呆的看着张贵:“需要润色一下吧?”

“老子一介武将,能够写成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大才子若是有空,还不如继续写《石头记》,老子已把后面的情节都给你说了,后面的事老子就不管了。”

吴澄心中只有苦笑,这些天又是行军又是要帮忙做枪手,把他累得够呛,不过好处就是他的身体明显见好了,走路也不见了喘气。

两人正说着《石头记》后续的剧情,前方一个小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喊道:“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奶奶的,好消息给你这么一喊,都变成坏消息了。”张贵郁闷的看着小将,恨不得打他一巴掌,怒道:“小声点。”

“在山东的探子,发现了蒙古骑兵的行踪。”小将压低声音,但是话里依然控制不住欢悦,要不知道为了最终蒙古骑兵的行踪,奎祀军不知道死了多少探子。

“山东。”张贵立刻来了精神,摊开地图,道:“山东哪里?”

“应该是徐州,南下的速度非常快。”小将有点不安说道:“不过据探子所说,鞑子兵力不过是十万左右。”

“什么?十万?”张贵迟疑了片刻,问道:“知道是谁领军吗?”

“还不知道,得到消息后杜大人几天都没睡了,就是为了确认鞑子的去向和领军之人。”

“其他地方可有什么消息?”张贵皱了皱眉头。

小将摇了摇头,道:“黄州城破的消息已经确认,王达将军和胡明伟小队长阵亡,愤怒的蒙古汉军杀光了所有抵挡的将士,三千守军无一能够幸免?”

“杀了全部士卒,但是没有屠城,听说是城内大户李姓豪族跟张弘范说了一句什么话,让张弘范放弃了屠城的想法。”

“胡明伟死了?”张贵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着小将,得到他确认的点头,突然骂道:“奶奶的,老子都给他说了一千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奶奶的,老子容易吗?老子容易吗?”

张贵说着,说着,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的兄弟,都是他的朋友,然而自己却亲手把他们送到了死亡的地方。

“当时他刚来到均州,双目无神、犹如行尸走肉,老子赔了他三天,他才回过神来,可怜的孩子,整整哭了两天。”

“他一个字也不认识,老子亲自教他认字,老子亲自教他武艺,老子亲自教他兵书,老子把他当成儿子。”

“奶奶的,说死就死,奶奶的。”

吴澄见小将也没有什么话说,赶紧让他让离开,自己陪了张贵一会,张贵突然问道:“以杀止杀,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吗?”

“不,这是唯一的办法。”吴澄淡淡说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大宋和鞑子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大人还有办法吗?”

张贵沉思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

吴澄见张贵恢复了平静,问道:“鞑子骑兵怎么去了山东。”

“还不是扬州。”张贵叹了一口,低声说道:“扬州怕是越发艰难了,而且鞑子有可能兵分两路甚至三路,一路南下扬州,牵制大宋的主要兵力,等到大宋其他地方兵力空虚,另外的蒙古骑兵……”

“奶奶的,老子想不出。”

“那李大人、李大人的扬州不是更加危险了吗?”吴澄担忧说道:“要不然我们回军扬州如何?”

“容我再考虑,再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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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扬州慢(20)

第七十四章扬州慢(20)

张青青刚离开蓬莱就后悔起来,山东路的野外,经过数不清的战火洗劫,再加上前段时间解成征集壮丁,已经变得十分荒凉,往往数十里也看不到一个村庄,失去了人的控制,野外的草疯长。

张青青离开时又是三更天,虽然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别忘记了张青青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胆子虽然比一般人要大一些,但是女孩子毕竟有女孩子的通病。

然而她毕竟是一个倔强的人,好不容易逃出蓬莱,离开阿里海牙,说什么也是不肯回来,再说她独立离开蓬莱南下,多少也抱着还能够见那人一面的心态。

虽然人情凉薄,但是心中毕竟还抱有那么一丝牵挂,岁月虽然可以毁掉很多东西,然而就是那份情谊不能忘怀,纵使北方的荒原,也不能洗掉那份情愫。

时间的积累,反而让那份情愫痴长,这次死缠烂打要南下,其实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为了那人,这样做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张青青却从不思考。

想到这里,张青青胆子竟然大了不少,她知道阿里海牙若是发现她独立离开,必然会派人出来寻找,她也不打灯,幸好胯下的战马还算听话,温顺得很。

张青青不敢走大路,专挑小路,走了半夜,其实也没走多远,好不容易熬过来黑夜,当清晨的朝霞落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张青青几乎要哭了起来。

看了看地势,自己无意中竟然走进了山区,这样也好,至少应该能够躲开了阿里海牙的寻找,只是昨晚没有睡觉,实在困得很,心翼翼的找了一个小山洞,把战马也拉了进来,混混沌沌的竟然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张青青被饿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正想把侍女叫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现在是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之中。

“咕噜”,肚子响了一下,张青青不由捂住肚子,她已经忘记了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如此的饥饿,又想起自己出来得着急,竟然没带有干粮,看了看四周,幸好战马还在,把战马拉过来找了片刻,却是只找到了一袋子肉干。

虽是最不喜欢吃的东西,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吃了一些,肉干又硬又腥,吃得张青青差点吐了起来。

然而张青青却是没有办法,她虽然生活经验不甚丰富,然而从小跟父亲一起南征北战,倒也不是不能吃苦之人。

于是捏着鼻子慢嚼细咽,很快就吃了一大块肉干,正当她想继续上路时,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张青青赶紧躲了起来,又捂住战马不让它出声。

“大人让我们出来找人,又不说明是什么人?山东这么大,这不是跑断腿吗?”一个年纪较老的声音,不停发牢骚:“你说有咱们这样找人的吗?”

“可不是,”一个年轻人也不悦说道:“凭啥子有人就可以南下扬州,若是攻下了扬州,这功劳可就大了,然而我们却要留在山东。”

“留在山东也罢了,还只能留在大营内,这次若不是要找人,咱们兄弟们还难得出来一趟,老子都想不明白,到底我们是董家军还是那些地方军是董家军?现在咱们可都是爹不疼娘不爱了。”

“头,”另一个年轻人也大声问道:“你说咱们要找的是什么人?要大人劳师动众,莫非是朝廷的公主?咱们若是找到了,可不就是立了大功。”

“都闭嘴,找什么人这也是你可以问的吗?万一暴露出去,那人可就危险了,都给老子安分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老子可不想闹什么混子出来。”一个小将吆喝了一声,众人果然不敢出声,沿着小路走了。

“回去还是继续南下呢?”张青青看着众人离开,又看了看手中的肉干,不知所措,说到底她心中毕竟也有几分害怕,但是又渴望见到那人一面。

######

蓬莱附近,郭平正躲在丛林之中看着一份巨大的地图,说这份地图巨大,是因为地图上标注的地方事无大小,有村落、有城市、有山脉、有河流,甚至每一条小路都有标注,这可是卢方的商队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整理出来,只是有部分不甚准确的地方,用红色的字体注明:未经实考。

所谓未经实考,就是卢方商队没有去过的地方,只是和别人交换或购买,又或许是一些游侠和游商提供,他们也不能保证真假。

文衡隔天就回来一趟,把蓬莱港口的大小船只都给他仔细说了一遍,甚至每一只船的位置都已标注出来。

蓬莱港口是一个大葫芦,口子小肚子大,如果有什么堵住口子就好了,给这帮狗日的鞑子来一个瓮中抓鳖,也算是一件爽快之事。

“土罐子远远不够。”文衡摇了摇头,道:“最多只能炸几十艘船,实在不容易。”

“鞑子的楼船这些天防备突然严格起来,甚至还有小船在巡逻,不是在水中拖网,怕是怀疑了我们,所以这段时间恐怕不能够上楼船了。”

“莫非是鞑子丞相的命令到了?”郭平怀疑起来:“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加紧防备。”

“还有,前几天蓬莱的山东守军不是已经撤了出去了吗?怎么现在反而加紧防备了。”

“这非常重要,”郭平肯定说道:“一定要想方设法探听到鞑子的消息。”

文衡点头,跟熟悉水性的弟兄搬了土罐子就回去了,他们多半是从水下出入,倒是不需要经过蓬莱港口城市,也算是方便,就是上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每次都会把一些土罐子搬过去,免得临时临急坏了大事。

文衡刚离开不久,外围的探子领进来一个人,郭平第一眼就看出是奎祀军的人,因为他们身上的暗处都有记号,像郭平这样的均州军高层,自然知道。

果然,对方递过来一张腰牌,然后拱手道:“在下乃奎祀军山东营白虎队甲乙,不知大人是不是郭大人?”

这样人没有名字,杜浒用天干十二支排列,各地皆设有分部,两年多的时间,能够弄出这样的成绩,也算是极不容易了。

“你认得我?”郭平看了看腰牌,又和他对了几句暗语,发现对方果然是自己人,于是亲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甲乙摇了摇头,低声道:“属下是看到军中的兄弟留下来的信号才找上大人。”

郭平知道奎祀军神通广大,也不追究,问道:“你这次冒险起来,是否有什么大事?”

甲乙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大人乃均州军副都指挥使,小的也不敢隐瞒大人,这次确实是大事。”

“属下的组织在山东徐州发现了蒙古骑兵迅速南下,约莫十万人。”甲乙有些担忧说道:“不过消息已传递出去,属下这次无意中看到兄弟留下的信号,觉得有必要跟郭大人说一下。”

“什么?”郭平惊讶的问道:“十万大军,领军为何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甲乙摇了摇头,道:“对方非常保密,而且速度非常快,属下也付出了代价,但还是不知道鞑子的领军之人。”

“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郭平冷静下来,徐州和蓬莱是牛马不对头的两个地方,对方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郭大人,”甲乙突然低声道:“属下是跟踪一队蒙古骑兵来到蓬莱,想不到到了蓬莱港口之后,对方进了城,我们还没找到办法混进去,就发现了大人在这里。”

“果然如此?”郭平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稍等,我让几个兄弟给你们带路,这里还有潜水服,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用。”

“那当然,有那个东西就好了。”甲乙道了谢,郭平让人寻得几个熟悉水性的兄弟,然后带甲乙前往蓬莱,吩咐他有什么消息尽快过来禀告。

等甲乙离开,郭平还没回过神,陆秀宗竟然回来了。

“郭大人,好消息,好消息。”陆秀宗看起来心情不错:“山东留守的董家军,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出了蓬莱城之后,竟然分开行军,每一队不过数十人,多的也是几百人而已。”

“什么?”连续两件足可以让郭平想不到的大事接踵而来,郭平都有点昏了:“董家军莫非昏了头?”

“实在想不到明白。”陆秀宗摇了摇头,道:“大人,这倒是我军一次好机会?董家军聚在一起时我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可是这次董家军走了一步烂棋,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安安乐乐回到老窝。”

郭平把刚才奎祀军山东营甲乙的话给他说了一遍,担忧道:“如果没有猜错,这批鞑子的骑兵也是换赶去扬州战场,我军恐怕在山东闹翻了天,也于大事无补了。”

“我现在倒是有点担心大人了。”

“我军只有千余人,于大局无碍。”陆秀宗迟疑了片刻,道:“还不如在山东闹一闹?”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

山东的路不好走,但是阿术的大军动作并不慢,蒙古骑兵向来在马背上生活,就算是山地也如覆平地。

“啪”,刘克仁扔下一个鲜血淋淋的头颅,抹了一下嘴角,有点不悦说道:“大人,这些人还真不怕死,三番四次想打探大军的消息。”

刘克仁是刘整的孙子,武艺过人,跟他爷爷年轻时一个样,颇得阿术喜欢。

“这是第五个了吧?”阿术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说道:“这些探子是否太厉害了吧?我军刚现身就被他们发现了,而且为了打探我军的情况,前赴后继奋不顾身。”

“恐怕,恐怕整个山东、甚至整个北方都有他们的探子了?我军南下的消息,恐怕早已传了出去。”

“幸好我们既然现身,就没有打算再保密的意思。”

刘克仁不但勇猛,而且善于用计,是一个肯用脑子的将领,自从刘整死后,阿术把他调到身边,遇事也多与他商量。

刘克仁想了片刻,点头道:“这些探子训练有素,有必死之心,汉人之中恐怕只有均州的张贵才能训练出这样的人。”

“遇到必死之时,决不投降,口中又有毒药,袖子又有短刀,不是自杀,就是咬破毒药。时至今日,竟然没有一个活口,绝对是死士,这些人端得视死如归,实在不好对付。”

“克仁,你怎么看待扬州的局势?”阿术转移了话题,汉人再是死士,在他眼里还是汉人,阿术虽然在樊城和阳逻城堡吃了亏,然而这次是纯粹的蒙古骑兵,而且是刚战胜了叛军士气如虹的蒙古骑兵,若是正面对敌,阿术从来还没有害怕过。

刘克仁摇了摇头,道:“扬州之事,末将不知道。”

扬州有董家军,如今听说降将吕文焕也插手,两个人的身份都比他高很多,他可不想得罪人。

“呵呵,小滑头。”阿术笑了笑,道:“说吧,此话只进你我之口。”

“那末将就斗胆说了。”刘克仁拱手,道:“扬州董士选、吕文焕两人都想夺此头功,董士选想必是有为父报仇的原因,而吕文焕恐怕是担心身份陷落罢了。”

“然而无论是谁,我等都没有必要去跟他们争功,只需督军便可,等他们与扬州斗得两败俱伤,到时最大的功劳还不是落入我军之中。”

“坐山观虎斗确实不错,然而丞相交待我军需速战速决,一定要在最短时间攻破扬州,尽力配合丞相行动。”

刘克仁皱了皱眉头,不说话,阿术也无话可说,这绝对是一场硬仗。

########

此时,在某一个地方,伯颜刚写完给大汗的奏折,揉了揉疲倦的脑门。这次南下,伯颜把在阳逻城堡战役中表现抢眼的李庭和刘国杰也带到了身边,蒙古骑兵虽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若没有一个优秀的将领,也不容易发挥他们的战斗力,这两人在整个大元朝之中,也算是有名的将才,又没有什么后台,伯颜倒也是有心想提拔一番。

“李总管,大军都安排妥当了吧?”伯颜在朝廷之中虽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可是对部将却十分客气,这也是他在军中能够服众的一个原因。

李庭拱手道:“都安排好了,将士们虽然有些疲倦,可是休息一天之后应该就会恢复。”

“那就好,刘总管,后军的补给是否能够跟上?”伯颜转头问道,刘国杰却是女真人,本姓乌古伦,后改姓刘,这人确确实实是由军卒升益都新军千户,先从张宏范攻南宋,转战数千里,屡建战功。后来在樊城战役中立了功,他裹伤血战,被元世祖忽必烈召见,受赏赐,升为武德将军,管军总管。后又从伯颜南征,在阳逻城堡战役、鄂州战役等战斗中,频建奇勋。此人勇不可挡,故赐号霸都,人称“刘二霸都”,是大元朝中从小兵到将军的典范。

“丞相请放心,末将已通知下去,各地郡府都已暗中调遣补给,只需丞相一声令下,补给便可以到位。”刘国杰虽是一介猛将,然而毕竟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猛将,经验丰富,办事稳妥,让人不敢忽视。

“一定不能透漏出半句消息?”伯颜皱了皱眉头,多少还是有点担心刘国杰坏了大事。

刘国杰点点头,道:“这些郡府都有军中的兄弟看管,万一有什么差错,兄弟们可不会让他们胡来。”

“只是、只是我军仅是昼伏夜出,而且目标也不明确,怕长久下去,兄弟们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住口。”伯颜瞪了他一眼,然后却不再说话,打开地图细细查看。

######

健康府的范天顺,发现自己的叔叔这几天有几分不寻常,往日经常出来晃悠,充当文人雅士的叔叔,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出来了。

范天顺担心有事,于是抽了时间,来到府上。见到范文虎皱着眉头躺在大师爷凳子上,见到范天顺,有气无力道:“你来了。”

“叔叔,”范天顺看得有点难受,他毕竟是心软之人,来到范文虎身边,低声请安,然后问道:“叔叔,怎么啦?是不是病了,请大夫了吗?”

范文虎心中有事,不过范天顺是他的亲侄儿,迟疑了片刻,说道:“京城来信,说恩相、恩相已经一个月不上朝了,随时、随时都有可能……”

范天顺其实是高兴,恨不得贾似道马上死去,然而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叔叔就是贾似道的亲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范文虎死,若是没有了贾似道的依靠,到时清算到范文虎,自己肯定也会受到连累,到时就怕完成不了大人所交代之事了。

“叔叔,这如何是好?”范天顺故作惊慌问道:“万一、万一恩相不幸,朝中的相公乘机落井下石,叔叔该如何是好?”

“别慌,恩相还没死呢?”范文虎也只能故作镇定,道:“陈宜中是朝廷上最有可能接任恩相之人。他又是恩相一手提拔起来,又是你叔叔的至交,想必不会为难我们俩叔侄。”

“只是此人深藏不露,性格又是优柔寡断、为人说一套做一套,到时真是接任恩相右丞相,却不知道会是如何?”

“又有王熵、留梦炎等牵制,这两人虽然也是恩相所提携,只是他们之间积怨颇深,叔叔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这帮龟孙子,大宋都这样了还争权夺势。”不过这话范天顺倒没有说出来,安慰道:“叔叔如今也是一方忠臣,就算朝廷上的相公再折腾,想必也不会影响到健康,只要守好健康府就行。”

“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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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危在旦夕(1)

第一章危在旦夕

清晨,有几分寒意,张贵不由裹了裹身上的盔甲,只见他脸色憔悴,看起来像是没有睡醒,黑眼圈重得让人看起来发慌:“大才子,我老子睡了一个噩梦,你帮忙分析一下是怎么回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吴澄摆摆手,像是要驱赶清晨的寒意,打了一个“哈欠”道:“噩梦之事,不可当真,不过大人可以说一下,幼清帮你看看。”

张贵苦笑,道:“昨晚梦到自己去爬山,到了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大山崩塌了,幸好老子跑得快,这山泥一路追着老子,跟在老子屁股……”

“快追到老子的时候,老子就被吓醒了。”

吴澄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口热水,良久才道:“按照梦像看来,此乃大凶之兆,若是按照梦境分析,最近必有对大人不利之大事发生。”

“不会这么倒霉吧?”张贵挠了挠头:“莫非是伯颜,我一直就觉得这老老子的克星,是老子的拦路虎,老子好几次做噩梦都与他有关。”

“呵呵,不过大凶之兆则是大喜之卦,大人何必记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有好事呢?”

“再说,天地循环,有变化才有机遇,这也有可能是大人的一个机遇。”

吴澄说得很飘渺,这人跟张贵时间久了,也就学会了忽悠人的那一套,不过张贵可没这么容易被他忽悠,正想跟他辩论一下天下因果循环的道理。

“大人,大人……”张贵正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急促的战马打断了他的思绪,转眼间来人已来到身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上跳下来:“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郭平”张贵愣住了,就连吴澄和文漳也看得惊讶,他们都知道郭平去了山东,然而此时郭平竟然抛弃山东之事来见张贵,必然是发生了已经超出郭平控制的大事,他有重要的理由一定要前来见张贵一面。

能有什么大事,可以影响到郭平?就算是前不久蒙古骑兵经徐州而下扬州,对山东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莫非是扬州有变?吴澄突然紧张起来,就连张贵也是着急的看着郭平。

“大元朝四千战舰南下,铺天盖地、铺天盖地。”郭平气喘吁吁:“我山东先锋军,拼死阻拦,也不过是烧了三五十鞑子战船。”

“什么?”张贵大惊,鞑子的战船有一部分困守在鄂州,然而此刻却听到有四千艘战船南下,这教张贵如何不吃惊?

这些战船若是加入长江防线,必然会打破大元朝水师和宋朝水师的平衡,困守鄂州的元朝水师也有可能因此突破张贵设置的阳逻城堡防线。

“原来蓬莱港口不过千艘战船,突然间来了三千艘,战船汇合之后,竟然毫不顾忌我军阻挠,任凭我军烧毁了几十首战舰也没有丝毫报复的意思。”

“我军阻拦不住,鞑子离开蓬莱港口然后南下,末将离开时鞑子大军已经越过了养马岛,按照鞑子的速度,恐怕、恐怕现在已到达长江甚至……”

“末将,末将随奎祀军山东营的兄弟过来,一路上马不停蹄,足足走了半个月……”

“四千战船……”张贵也担心起来,要知道防御鄂州的水师,也不过是千余艘战船,鞑子水师大规模南下,而且不顾一切,其中恐怕必有阴谋:“郭平,在南下之前,鞑子水师是否有接到命令?”

“应该是接到了伯颜的命令。”郭平着急说道:“魁字营的兄弟跟踪蒙古骑兵的通信兵,他们到达蓬莱之后,第二天就有更多的水师南下,随后两军汇合后一起便迅速南下。”

“阿里海牙?”张贵看着郭平:“阿里海牙为水师统领?”

“应该就是这样。”郭平点头道。

张贵不由沉思起来,然后很快就被打断了思绪。

“大人,大人,大人……”一个急促的呼喊声伴随战马,瞬间来到张贵跟前,张贵看了一眼,竟然是留守江陵和均州的王大用。

王大用“噗通”一声跪下去,还没说话就哭了起来,张贵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吴澄这人是愤青,是爱国主义者,思维也比张贵快几秒,比他更加着急,一把拉住王大用,厉声道:“王将军,镇定,镇定,是不是朝廷出事了。”

王大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完了,完了。”

“莫非是皇上……”算了一下时间,度宗多活了两年,就算度宗死了,这两年来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王清惠算是自己布在朝廷中的一个棋子,张世杰受他影响也很深,还有其他的准备,张贵自然是希望用不上。

“大用,给老子站起来,好好说话。”张贵见两件事恰好凑在一起,知道肯定发生了大事,联系到鞑子水师南下之事,此时反而不着急了:“给老子好好说话。”

王大用这才回过神,哭泣道:“大人,皇上昏迷过去生死未卜,丞相贾似道、丞相贾似道病逝。”

“啊”的一声,吴澄、郭平和文漳不约而同惊讶的叫了起来,反而张贵努力控制自己,看着王大用示意他说下去。

“鞑子丞相率领蒙古骑兵突然出现在黄州,蕲州守将管景模降,提举江州兴国宫吕师夔、江西安抚使知江州钱真孙派人迎降元军;伯颜率军至江州,知南康军叶阊以城降。伯颜率军至安庆府,安庆危在旦夕、安庆危在旦夕啊。”

安庆向来有长江咽喉之称,“分疆则锁钥南北,坐镇则呼吸东西”。向为四塞之国而兼五达之衢,上控洞庭、彭蠡,下扼石城、京口,古称重镇,为抵御健康府军事安全之西方门户。众人都知道安庆位置之重要,吴澄三人已经失神。

“不仅如此,鞑子数千艘战舰突然包围健康府,范天顺拼死抵抗,如今生死未明,范文虎、范文虎举城而降,水师接应阿术大军南下,已进驻健康府。”

“健康府已落入鞑子的手中,健康府已落入鞑子的手中。”

“京城乱成一片、乱成一片,谢太后下旨天下勤王,牛富已率领新组建的均州军五千余人前往临安。”

“大人,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张贵刚开始时还能冷静下来,但听到最后时,张贵双脚发软,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听到这个消息,他这辈子最想听到的也是这个消息。

然而,这个消息却来得这么突然。

伯颜果然不负盛名,暗处行军,先是让自己失去警惕,然后让董家军和鄂州的蒙古汉军全军出动,压制两淮以便于阿术大军行动。

他早就放弃了鄂州的水师,另在北方修建了大量的战船,组建水军,然后直接南下,从长江口接应大军。

让张贵想不到的是,范文虎还是如历史中那样投降了,只不过投降是迟了两年,贾似道的死,彻底的打乱了范文虎的心思,失去了靠山的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本领,再加上蒙古水师已围困健康府,他这个人是跟蒙古人打过交道的,每一次都输得裤子都没有。

张贵知道范文虎这个人是彻底怕了鞑子,所以自己才派了范天顺前往健康府,然而却没想到鞑子竟然会这样迅速,四千艘战船,铺天盖地,范天顺也只有跑路的份上了。

张贵甚至怀疑,伯颜早就派出了细作潜伏在贾似道身边,只等机会到了就动手,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要从新考虑伯颜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步步为营的计谋,再加上独一无二的运气,度宗昏迷生死未卜,天下大乱,再加上鞑子大军已过江,朝廷现在怕是真乱成一片了。

贾似道这老头还在的时候,是他率领大宋所有的精锐葬身丁家洲,直接断送了大宋的唯一机会,这老头不在了,是否能够为大宋保存一点力气呢?

陈宜中是看不上的了,汪立信倒有几分本领,可是权力都在陈宜中、王熵、留梦炎手中,现在张贵的希望就寄托在王清惠身上,幸好之前自己曾经跟她演练过这种情形,希望能够对谢太后有些影响吧?

历史上谢道清也不是一个简单的皇太后,只是身边当时她身边没有人支持,她说到底也是一个女子之身,关于国家安危的大事,她又怎敢轻易做出决定。

“大人,我军应当如何?还请大人早点下决定。”王大用心里着急,忍不住问道,他日夜兼程赶到张贵身边,本来已是疲倦之极,然而他却怎么也不肯休息,眼前大宋的命运就寄托在这个人身上,他不得不担心。

张贵是一个果断的人,也不和众人商议,马上做出了决定:“文漳,你率领旗下大军,每人两骑,亮出大旗继续北伐。”

“线路按照出征前商议好的走,我授权你可以便宜行事,反正声势越大越好,沿途卢方商队所设立的据点和魁字军的秘密据点,全部归你指挥。”

“记住,此次北伐以恐吓鞑子为主,一定要保住性命,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北伐道路不通,可以前往山东,或自己决定,反正鞑子南下兵力北归之时,就是北伐结束之日。”

“给老子往死里打,你们打得越凶,南方的鞑子就越乱,但就是不能被鞑子缠住。”

“那我们呢?”王大用着急问道,就连吴澄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张贵。

“攻打鄂州。”张贵斩钉绝铁说道。

“鄂州?”王大用大急,道:“大人,健康府已落入鞑子手中,安庆也是危在旦夕,若是健康府的鞑子和安庆的伯颜会师,然后大军南下。”

“临安地势平坦,无坚可守,恐怕、恐怕不堪一击,还请大人以大局为重,勤王京城。”

“勤王之事,有天下人,我心中自有打算,你不用说了。”张贵摇了摇头,立刻下令回师:“郭平,你不要回山东了。”

咸淳十一年,大元朝阿里海牙率领水师三十万余人突袭健康府,健康府都统范文虎率领三万守军举城而降,健康水师统领范天顺不知所踪,不明生死。

大元朝阿术率领骑兵十万人过山东,下扬州,在阿里海牙水师的接应之下,过长江而入健康府,健康府成了鞑子南下桥头堡,京城临安危在旦夕。

大元朝丞相伯颜,率领蒙古骑兵十万,出黄州,蕲州守将管景模降,提举江州兴国宫吕师夔、江西安抚使知江州钱真孙派人迎降元军;伯颜率军至江州,知南康军叶阊以城降。伯颜率军至安庆府,围困安庆,安庆危在旦夕。

鄂州蒙古汉军全军出动,吕文焕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扬州,协助先前已经围攻扬州的董家军,两军会师合计二十五万大军,扬州虽还能坚持,可是压力倍增,再加上朝廷情况不明,李庭芝慌张起来,扬州危在旦夕。

张弘范率领余下二十万人,先是攻陷黄州,最后围困夏贵大军于庐州之中,庐州危在旦夕。

此战,大元朝合计动员蒙古骑兵二十万有余,又有蒙古汉军将近八十万人,大宋危在旦夕。

######

“清惠,清惠,你说张大人曾留有锦囊,现在我大宋该何去何从,还请清惠教我?”皇太后谢道清故作镇定,虽然她的儿子赵禥晕迷不行,虽然她已经年过七旬,但她不能不如此,为了大宋三百年国祚,她不得不如此。

谢道清并不是一个毫无主见之人,她胸怀豁达,顾全大局,早在开庆元年忽必烈首次渡江攻打鄂州,理宗准备迁都南逃,谢道清以“恐动摇民心”劝谏皇上,说服众大臣,并率先尽力俭省,以资军需。

度宗昏迷后,她在王清惠的劝说下垂帘听政,命令朝堂告示:凡坚守岗位的,尚书省记上一功;叛国逃亡的,由御史查明情况上报,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她下旨全国起兵勤王,亲自给福建的文天祥、江陵的张贵下旨,让他们领军勤王。朝中已有胆小之人挂印而逃,她又于在朝堂上张挂榜文动之以情:“我国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时艰,内则畔官离次,外则委印弃城,避难偷生,尚何人为?亦何以见先帝于地下乎?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凡在官守者,尚书省即与转一次;负国逃者,御史觉察以闻。”

“皇太后,”王清惠其实心中也是慌张,她想不到张贵所说的事竟然真的灵验了,张贵当初说起这事时,王清惠甚至还以大逆不道把他骂了一顿,想起来就有点后悔,当初早应该多听一下:“今日情况太过于复杂,张大人也没有说得如此详细。”

“伯颜围攻安庆,阿术强占健康,阿里海牙大军沿江而上,奴家认为我军应在丁家洲阻击阿里海牙大军和伯颜大军会师。”

“汪立信尚书在军中威信很高,应授予督军之职,刘师勇将军长于水上,我军尚有大小战船上万于芜湖,当令刘将军统领水师,出丁家洲。”

“张世杰长于步骑,当统领京城精锐,机动行事,马都尉杨镇忠心耿耿,可统领临安禁军,镇守临安,即使鞑子骑兵突袭临安也不足惧。”

“焦山、常州、独松山及溧阳、盐官等为临安的咽喉,张大人留下锦囊,言其中之人可以守,皇太后若相信张大人,则可按照锦囊任命各地将领,以护卫临安。”

“只需坚守各地,等天下勤王大军至临安,熬到夏季来临之时,鞑子不适酷热,只能退军。”

听了王清惠的话,谢道清稍稍安心,再加上皇上之时昏迷过去,又不是驾崩,倒也多少有了主心骨。

“张大人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实乃我大宋之幸也。”

谢道清心里有了安排,于是在王清惠的陪同下前往朝廷,然而此时朝廷之上,相公们已经闹开了锅。

左丞相王熵与右丞相陈宜中虽都为贾似道所提携,但二者之间积怨颇深。大敌当前,抗元成了南宋的头等大事,陈宜中在这个问题上,认识很模糊,既无抗战的准备,也无议和的迹象。王熵在朝中抱怨自己有职无权,提出辞职。为了缓和两位丞相之间的矛盾,谢太后任命陈宜中为左丞相,留梦炎为右丞相,王熵为平章军国重事。留梦炎既无能又无耻,王、陈之间仍勾心斗角不断。

“范文虎当诛。”陈宜中意气激扬,恨不得仿佛范文虎就在自己的眼前,指着他鼻子骂道:“朝廷待他不薄,他竟然干出这种无耻之事,范文虎当诛九族。”

“贾似道误国。”陈宜中虽是贾似道提携,然而此时却翻死人之罪,与和他撇清关系:“若非贾似道任用无能,健康府又岂会落入鞑子之手,国之大罪,当诛,当诛。”

汪立信实在看不过去,大声道:“丞相大人,如今鞑子虎视眈眈,大宋危在旦夕,你身为大宋丞相,不想怎么驱除鞑子,心中是否还有大宋之安危。”

“尚书大人,鞑子只不过是出其不意占领了健康而已,你又何必这么紧张。”陈宜中毫不在乎:“如今京城尚有禁军三十万,各地又有厢军数十万,水师上万艘战船,鞑子何足畏惧?”

“你……”汪立信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道清实在看不过去,只好说道:“诸位爱卿,鞑子南下,朝廷当同心协力,今日还请诸位爱卿定计,救我大宋三百年国祚?”

“臣等当齐心协力。”大伙应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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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危在旦夕(2)

第二章危在旦夕(2)

梁雅今天有些不安,她从一个老人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说远在临安的皇上驾崩了,蒙古兵攻入了对岸的健康府,杀了不少人,还说蒙古骑兵攻破了城池都是要杀人,特别是敢抵抗的城池,向来都是要杀精光。

蒙古骑兵来到扬州,梁雅是知道的,这些天城外的蒙古汉军不要命攻城,据说就是鞑子来了的原因,还有这段时间的伤员特别多,大部分都是中箭受伤,她也听说蒙古骑兵箭术无双百发百中。

梁雅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好鼓起勇气道:“老人家,你这是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老人家听力有点背,大声道:“你问老头听谁说的?城内百姓都这样说了,听说还有传单从城外扔进来,城破了是要杀头的,是要杀头的。”

梁雅皱了皱眉头,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临安的皇上驾崩不驾崩,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目前对她影响不大,梁雅争辩道:“老人家不用担心,皇上身边有无数能打仗的将军呢?再说这天底下不是还有张大人吗?”

“张大人可厉害了,鞑子围困襄樊几年,张大人半年就把他们赶走了,还有去年不是打得鞑子灰溜溜的败走了。”

“听说张大人去年还杀了不少鞑子呢?鞑子的头颅堆成了一座人头塔,听说去看过的人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呢?”

“嗯,这次可不简单了。”老人有点不正常,大声反抗道:“去年张大人只不过是用了计谋,才伤了大元朝的将军,这次可是大元朝的丞相伯颜率兵南下。”

“三十万精锐的蒙古骑兵,八十万汉军,朝廷怎能抵挡得住?再加上皇上驾崩,人心不稳,天下百姓不知所措,现在的京城恐怕是乱成一团了。”

“老人家切莫担忧。”梁雅心中越发起了怀疑,不过还是不漏声色,安慰道:“天下忠义之士不知几何,就算是鞑子过了江又如何?”

“我大宋千百万子弟,皆以鞑子为仇,就算是鞑子过了江,恐怕也讨不到好处。”

“大宋三百年国祚,再者朝廷对待百姓向来不错,天下同心,保管鞑子有来无回。”

“哼,对百姓向来不错,老头可没听错吧?”老人家有点露出尾巴:“朝廷上有贾似道奸臣当道,中有地方官员强征暴敛,下有小吏吃人不吐骨头,这也叫不错?”

梁雅连忙说道:“老人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江陵、均州的百姓不说,仅是我们扬州的李庭芝李大人,对咱们就是不错的,要不是李大人,扬州恐怕就早已落入鞑子手中了。”

“再说天下好官居多,有些败类也是正常。”

“老头听说大元朝是天下万民的救星,老头认为……”老头说道这里,显然是知道自己话说有点过了,连忙改口道:“梁大人,李大人对我等确实不错,老夫感恩不尽。”

“好了,好了,老人家好好休息。”梁雅安慰了一下老人,然后离开。

原本打算回家,走到半路,越想越觉得有疑惑,身过去户曹司,来到户曹司时还没天黑,老户曹也还在,于是把经过给老户曹说了一遍,最后不安问道:“大人,老人家说的话对吗?”

“别听他胡言。”老户曹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消息本来想明天跟你们说的,皇上并没有驾崩,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

“那、那不也是不好吗?”梁雅不安问道。

“有皇太后主持朝政,又有陈宜中、汪立信等忠臣,朝廷调兵遣将,区区健康府鞑子又怎么守得住。”老户曹知道得不少,不过也难怪,出了这样的大事,奎祀军的探子早已把消息传给了陆秀夫,这些天战火不断,消息传递反而更加容易,想当初李希等人为了传递消息,差点落入董士选手中。

“大人,下属总觉得这老人家有点不正常。”梁雅听了老户曹的话,总算是释怀,不过却担心道:“下属看这老人平常就怨念不浅,不若、不若……”

老户曹沉思了片刻,点头道:“你把胡不归那小子带上,记得不要惊动老人,若是没事就不要管了,若是有事,按照官府的规定先扣留起来,免得鞑子的细作有可乘之机。”

梁雅心中高兴,又有点不安,惭愧的道:“若是老人家没有问题就好。”

“没有问题那不是更好。”老户曹笑了笑,道:“你还希望有事不成?”

梁雅尴尬的笑了笑,找到了还在值日的胡不归,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胡不归自然答应,于是又带了两个小兵,跟梁雅过去一探究竟。

“梁小大人,”胡不归突然低声问道:“听说大人跟李庭芝李大人相熟?”

梁雅摇了摇头,道:“哪里,小女子只是见过李大人两次面而已,谈不上相熟。”

“闫大人都说了,李大人可看得起大人了。”胡不归低声道:“大人可否、可否跟李大人说一下,让他老人家把我调到城南当守军,在下在户曹司待得……”

“那怎么不跟闫大人说呢?”梁雅疑惑的看了看胡不归,不明白问道:“再说,胡大哥属于厢军,自然有厢军的大人管,李大人怎么会管胡大哥的事呢?”

“这个,这个……”胡不归迟疑了片刻,道:“李大人自然是管不上厢军的事,不过梁大人跟城南的苗大人不也是相熟吗?”

“恳请梁大人在苗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在下若是能够参加守军,自然奋勇杀敌,不会让梁大人丢脸。”

梁雅摇了摇头,道:“恐怕苗大人也没有这个权力吧?胡大哥怎么就想着上城墙?在这里不也是挺好的吗?”

“谁说苗大人没有权力,”胡不归理直气壮说道:“胡老三你知道吗?那小子就是走了苗大人的后门,听说现在在城南混得挺好的,前不久还立了新功。”

“哦?”梁雅想了片刻,道:“莫非是会吹滴答的那个胡大哥。”

“正是、正是,此人只是一个小乡兵,就是因为跟了苗大人,才加入了城墙的守军,”胡不归低声道:“在下也想去。”

“你还没说怎么就想去了呢?”梁雅追问道。

胡不归尴尬说道:“在下想立功了。”

梁雅摇了摇头,不肯答应,胡不归咬了咬牙,狠狠说道:“听说来了鞑子老子不知道有多高兴,老子跟鞑子乃不世之仇,就是要跟鞑子拼命。”

“老子的父亲,就是被鞑子杀了,老子要报仇。”

“好了,好了。”梁雅不让他说话,低声道:“快到了,这次若是查到老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小女子就帮胡大哥在苗大人面前说情。”

有梁雅这句话,胡不归精神起来,于是吩咐两个小兵跟上,自己和梁雅蹑手蹑脚的来到老人家的住所附近。

“咦?”胡不归突然拉了拉梁雅,指了指老人的房间,只见窗口开着呢。

两人听了一会,发现没有声音,胡不归拉了拉梁雅退了回去,低声道:“如今天气转冷,大伙睡觉都关了窗门和房门,这老头若不是忘记了关窗,恐怕就是真有什么阴谋了。”

“那先等一下。”梁雅想起老头白天说的话,于是肯定说道:“这人绝不会这么简单。”

于是,四人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天色渐渐转冷,到了半夜,梁雅毕竟年纪还小,实在是困得受不了睡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大的响声把梁雅吵醒,梁雅揉了揉眼睛,只听到老人家里一阵“砰乓”响,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个巨大的响声:“梁大人、梁大人,抓到了,抓到了。”

梁雅连忙走进去,只见三人像是都受伤不轻,胡不归嘴角甚至还有血,却笑呵呵的看着梁雅:“梁大人说的话可不要忘记了。”

想必胡不归还记挂着要梁雅在苗再成面前说几句好话。

“放开我,放开我。”老头不断挣扎,另外一个人看起来非常陌生却稳重得多,一声不吭的任由其中一个小兵把刀搁在他肩膀之上。

梁雅年纪虽轻,但是认人的本领可不轻。

“老人家,这人是谁?”梁雅柔声说道。

“是,是老夫的儿子。”老头争辩道。

“不对吧?”梁雅不忍心说道:“老人家的儿子早已不幸牺牲,当初还是小女子亲自给您老人家送到安抚金,老人家难道忘记了吗?”

“你、你……”老头不断挣扎,指着梁雅的鼻子硬是说不话来。

梁雅不忍心再问老人家,转头问道:“今晚是宵禁吧?你是何人,从何而来,快说。”

“在下苗大人手下,这次过来是代表苗大人慰问老人家,苗大人爱兵如子,不忍心老人家受寒,特意让在下过来帮忙照料老人家。”来人好声好气说道:“咱们是大水冲垮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是吗?苗大人的手下,苗大人的手下下手可没你这么狠吧。”胡不归骂道:“奶奶的,若不是老子闪得快,恐怕早就糟了你小子的毒手。”

“如今落在老子手中,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乖乖招了,老子好给你一个痛快。”

来人不怒,反而抱拳道:“这位大哥,敌我不明,在下自然不敢疏忽。”

“我怀里有苗大人的令牌,大哥若是不相信,尽管拿出来看一下。”

胡不归疑惑的看了看来人,只见他脸色淡定,不像说谎的意思,于是示意其中一个小兵上前。

突然,来人身体一矮,臀部狠狠的撞到挟持他小兵身上,右脚横跨,躲过了另外一个小兵。

“你敢,”胡不归反应不慢,看到来人发飙,知道不妙,迅速向前冲去,然而毕竟迟了一步,来人已经把梁雅抓到手中。

“放老子走,要不然老子就杀了这个水灵灵的小娘子。”来人冷冷说道,手中一把短刀已经放在梁雅喉咙之上。

######

“消息已确认了,皇上确实是昏迷过来,谢太后垂帘听政,诏令天下勤王。”陆秀夫严肃说道:“贾似道病死,如今朝廷上陈宜中、王迪与留梦炎等人争权夺势,纷争不已,兵部尚书汪立信有意出兵丁家洲,截断健康鞑子和安庆鞑子会师。”

“陈宜中却不肯,还劝说谢太后带皇上南巡,至两广,诏令天下勤王之兵把鞑子赶出长江以北,其实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胆小鬼。”

“想不到陈宜中丞相竟然是这样的人,想不到恩相就这样病逝。”李庭芝有几分心酸,他跟陈宜中很早就认识,当初的陈宜中激扬,言必杀鞑子,想不到时过境迁,陈宜中竟在这个时候露出了嘴脸。

李庭芝更是心急,早之前鞑子谣传皇上驾崩之时,他就想突围返回京城,誓于大宋共存亡,幸得陆秀夫等人劝阻。

“如今皇上既然还没有驾崩,谢太后又诏令天下勤王。”李庭芝着急说道:“老夫拟从扬州突围,南下返回京城勤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陆秀夫与李庭芝相熟,虽是李庭芝一手提携,但毕竟被张贵要过去,跟了张贵两年,再说这次回到扬州是受张贵所派遣,有一定的说话权:“大人,万万不可。”

“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君实你就宁愿看着京城被困,置皇上、太后及满朝文武官员、满城百姓安危不管?”

李庭芝恐怕急病乱投医,历史上也是这样,若不是他强硬突围,扬州至少还能坚守一两年,只可惜扬子桥一战,扬州守军十亭去了九亭,大势已去,朱焕赶紧扯大旗投降了。

凡是愚忠之人,无论他平日再怎样聪明伶俐,总会做出出人意外之事,就如岳飞也是如此。

“大人,”陆秀夫连忙拉住李庭芝,恳求道:“大人,请先不要动怒,听一下诸位的意见。”

见没有人说话,毕竟见死不救是大逆不道的事,就算你再有道理,日后大宋亡国,李庭芝还是逃不了一个不忠不义之名,这也是忠臣李庭芝首先考虑的就是突围南下救援朝廷的原因吧。

陆秀夫咬了咬牙,只好自己说道:“如今城外尚有敌军二十多万,然而扬州城内守军不过三万,厢军、乡兵和在一起也不到八万。”

“以八万对三倍之敌,胜算几何想必诸位也都清楚,况且敌军皆是精锐,以骑兵居多,又据守扬州四面险要之地,就算是我军能够突围,到了长江所剩下之士尚存几何?”

“更不用说健康府阿术精锐骑兵,就是长江的阿里海牙水师,我军又该如何突破这两道防线?”

“那我等难道就只能坐视不管吗?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朝廷、朝廷……”

“李大人,请慎言。”陆秀夫提高声音道:“别说现在南下之兵只有阿术精锐骑兵十万,就算是伯颜突破安庆防线南下以阿术会师,也不过是骑兵二十万而已。”

“阿里海牙三十万汉军以水师为主,地上战力不强,又有吕文焕大军、董士选大军和张弘范大军被我两淮牵制。”

“即使是董士选、张弘范能够抽身南下,鞑子能抽出的兵力也不过是三十万汉军,而我仅有京城便有精锐禁军三十万,水师上万艘战船,又有各地厢军不计其数,福建、两广、荆湖等地勤王之兵迅速汇集京城,也不是没有一决胜负之力。”

“所以,我军若拼死突围,不但解放了董士选、吕文焕的二十五万兵力,就算是到了京城,也是于大局无补啊。”

“再说,张大人岂会坐视不管。”陆秀夫抛出了最后的保证:“大人可想过,张大人为什么让君实前来扬州?”

“莫非张大人早就想到这种情况发生?”众人看着陆秀夫,希望他点头。

果然,陆秀夫点了点头,道:“这就是张大人所说的最坏情况。”

“那、那扬州岂可坐视不管,朝廷待我不薄……”李庭芝低声说道,心里非常不舒服,虽然知道陆秀夫说的都是道理,但是毕竟心里难受。

“若能牵制董士选、吕文焕大军,便是我扬州的功劳。”陆秀夫耐心说道:“我们扬州多一份压力,京城就少一份压力,这难道不是为朝廷尽忠吗?难道非要把扬州拱手让给鞑子,让鞑子能够全身南下才叫忠臣。”

“君实就算是拼了被天下人辱骂,也要劝说大人放弃了这个念头。”

“君实,唉。”李庭芝叹了一口,道:“老夫、老夫总觉得心里慌得很,再说董士选若是抽身南下,仅剩下吕文焕大军……”

“扬子桥北通扬州,南达瓜州,西通仪征,董士选以扬子桥为中心,南起瓜州,北至湾头,筑起长围,以封锁扬州。”

“大人可遣一名猛将袭击扬子桥,仅需精兵便可,让鞑子以为我军有心向扬子桥突围,这样一来即可减少扬州压力,也可以牵制董士选大军,不敢轻易南下。”

“只是,扬子桥乃董家军围困扬州的中心,此战人人需抱必死之心,实在是、实在是再凶险不过了。”

“老子去”老将姜才等陆秀夫话刚说完,首先站了起来,大声道:“别跟老子说得这么凶险,老子去。”

“姜老,拼什么你去。”许文德也不服气,他也是一个猛将,虽然跟从李庭芝的时间没有姜才长,不过却不肯服输:“许文德亦非胆小之人,这事老子干正合适。”

苗再成刚想说话,范友信拉了拉苗再成,道:“还请李大人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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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危在旦夕(3)

第三章危在旦夕(3)

胡杏儿肚子已经很大了,十月怀胎足可以把一个少女变成一个**,把一个**变成一个母亲,把娇蛮任性变成温顺可人,把温顺可人变成贤妻良母。

胡杏儿挺着一个大肚子,行动非常不方便,原本还期望王磊多几分照顾,然而这几天连人影也没见着,每天早出晚归,胡杏儿有孩子后又渴睡,每天不到子时早已睡得呼噜响,就连王磊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去也不知道。

幸好有胡老头相陪和照料,王磊先前又给她们请了一个手脚麻利的婆娘,吃喝拉撒完全照顾得到家,胡老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照料,直呼好女婿,就连几天没见王磊也不觉察。

眼看肚子越来越大,胡杏儿终于忍不住,与胡老头两人吃了饭,在小院子散步时,胡杏儿低声道:“爹爹,娃娃怕是快要生了,但是这几天也见不到哥哥,女儿又是渴睡,要不然爹爹帮忙问一下哥哥,问他最近都忙什么,老是不见人影。”

“也是,爹爹也正好有事问他,杏儿就早早休息,免得累坏了身体。”

胡老头既然答应,胡杏儿也就安心,早早的睡了。胡老头等到半夜,实在困得受不了,正想要回房睡觉,却听到了王磊回来的声音,于是赶紧把油灯点好。

“女婿,你怎么这么累?”胡老头打开门的瞬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看到王磊全身无力,精神不振,虽是大寒天,但是王磊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爹爹,你怎么还不睡?”王磊步伐有点轻浮的走进大堂,到了一杯水,咕噜的喝了下去,又是歇了片刻,终于回过神,好奇问道:“爹爹,现在都是子时了,爹爹怎么还不睡呢?”

胡老头犹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女婿,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这个……”王磊摇了摇头,道:“有点小事,爹爹若是没事,女婿淋浴睡觉了。”

“听说扬州被鞑子围困了起来,不知你胡同三弟现在怎样?”胡老头赶紧问道:“老头还听说鞑子已越过大江,攻入健康府,扬州会不会……”

王磊坐了下来,又喝了一杯水,忍不住问道:“爹爹,你这听谁说的啊?”

“街上的百姓都说了,江陵日报、荆湖日报都刊登了消息,听说鞑子有几十万人呢?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赢。”

“不过张大人乃天上神仙下凡,又怎么会输呢?只是鞑子过了江……”

“爹爹,张大人一定会打败鞑子的。”王磊坚定说道:“爹爹放心,鞑子就是秋后的蚂蚱,崩不了几天。”

“扬州固若金汤,也一定不会有事的,爹爹就放心呆在江陵。”

“若是没事,小婿去沐浴了。”

胡老头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只好点了点头,道:“不要太累了。”

王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等沐浴之后也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鸡刚叫了第一遍,王磊却如定时一般跳了起来,看了看身边的婆娘胡杏儿,睡得好好,只是嘴角有几分愁容,王磊来不及说几句话,匆忙洗漱之后就出门。

不一会竟然来到了象山大学,现在是象山大学规定的假期,里面除了一些先生和不愿意回家的学子外,也没几个人。

象山大学里有一块空旷的空地,如今却稀稀拉拉站了不少人,王磊停好马车,看了一下,却没有走过去,直到人越来越多之时,王磊才找了一个位置。

不一会儿,一个仅有一只手的将领,伴同一个女将军,威风凛凛走了过来,众人显然都是颇有经验之人,刚才还会乱糟糟的人群,瞬间变得整然有序、鸦雀无声。

粗略看了一下,偌大的广场中,站了至少有三千多人。

“好听的话老子也不说了,都给老子拼命训练。”独臂将军大声吆喝:“给老子打醒点精神,谁若是不愿意,给老子回去。”

“你们的时间已不多了,老子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训练和决定,三天之后选定人选,这只是一次临时的征召,或许没有荣耀,甚至没有奖励。”

“三天后,谁若是要退出,老子绝不说第二句话,但是一定要加入的话,就不能退出,知道了吗?”

“你们都是老兵,都是经过生死的老兵,老子不想你们因此犯了规矩。”

“是,大人。”众人齐声呼喊。

此时,女将军也大声说道:“你们都是茹鲜的前辈,都是茹鲜的光荣,原本你们都应该留在家里,陪同妻儿、孝顺长辈,然而征召你们重新入伍,实在是迫不得已之事。”

“你们曾经都是均州军的将士,还请诸位莫忘记了均州军的一切,茹鲜也希望你们能够做出决定之前跟你们家人商量一下。”

“开始训练。”

这又是艰苦的一天,王磊伤了脚,虽然脚伤好了,但是毕竟不容易,有些地方实在是跟不上,不过这些老兵中也有不少身上带伤,甚至领军的还是独臂将军呢?他们都是从战场中幸存下来的人,他们已经为均州、为大宋尽了他们的力气。然而当征召令下来时,他们却毫不犹疑的返回了战场。

若是问他们原因,他们或许说得不够动听,但是他们确实来了,放弃了他们安逸的生活,放弃了他们正在进行的事业。

好不容易又过了一天,王磊找了一个地方歇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回过神,毕竟两年多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虽然平日也不敢忘记,但毕竟比不上正规的训练。

不知何时,独臂将军来到了跟前:“好小子,听说你娶了媳妇,老子还担心你有了女人忘了兄弟呢?这不,给媳妇都炸光了吧?以前你小子可不是这样的哦。”

王磊苦笑,对面的正是高句,高句当初被张贵一句话点醒,回去后努力训练,他本身又有几分才华,后来又率领厢军与茹鲜回峰贴峡寨打退了再次入侵的鞑子,经过一年多的战斗,原来的厢军也变成了精锐,而独臂高句却变成了独臂将军。【】【】

“你这不是损我吗?”王磊喘了一口气,郁闷道:“这些年身体确实不同往日了,不过老子怎么说也是靠身体吃饭,再过两三天习惯了就好。”

“哥,”高句突然问道:“哥,你真决定了吗?听说嫂子已经坏了孩子?”

“再说,你跟嫂子说了吗?到时若嫂子不同意……”

“呵呵,你小子尽管放心,”王磊笑了笑,道:“大男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她们做决定了呢?再说这也只是预防措施而已,鞑子若想从健康过来,先把阳逻城堡攻下来再说吧。”

“万一、万一真有过什么三长两短?”高句不忍心说下去。

“哈哈,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担心了。”王磊摇了摇头,道:“就算有个三长两短又怎样?官府都给养着呢?说不定还给养的白白嫩嫩的。”

“你就替老子放心,老子脚虽然不好用,但是手中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说不定还轮不到老子,鞑子就被杀了一个七零八散。”

“**,都是好兄弟。”高句只剩下的一直手,紧紧抱住王磊:“老子给你挡刀。”

王磊说得豪气,但是毕竟担心胡杏儿反对,虽然说是预防措施,就算是鞑子打过来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新增的乡兵进场,可是毕竟刀剑无眼,若真是伤了性命,他们孤儿寡妇的又怎么能开心活下去?

只是、只是,自己能够有这样的生活,能有美丽大方的媳妇,还将要有聪明伶俐的孩子,又有慈祥的老人,每天赚的钱足够花还有多。

这样的生活都是谁给的呢?均州、江陵、张大人?没有张大人,没有均州、江陵,自己又怎样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

残废并没有抹掉他的意志,生活的安逸并没有使得他颓废,反而他心中更有一种冲动,杀戮沙场的情形时常会在他梦中出现。

就算是为了报恩,自己也一定要参加乡兵训练,一定要训练出更多的乡兵。

王磊下了决定,回到家里却发现还燃着油灯,心中觉得奇怪,悄声打开门,却发现胡老头和胡杏儿还守在大堂,胡杏儿显然是已困得不得了,不停打瞌睡,但听到王磊回来的声音,“倏”的一声站了起来,却看着王磊不说话。

“女婿,你怎么又这么迟回来。”胡老头显然是始作俑者,他昨晚没有问清楚情况,胡杏儿终于忍不住,硬下心肠要等他回来,来一个三堂会审。

“杏儿,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了,对娃娃不好,大夫不是说了吗?”王磊心中有鬼,伸手过去要扶杏儿,他白天还打定了主意,但是见到杏儿时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想不到杏儿却推开他手,胡杏儿有点激动,声音有点颤抖:“哥哥每天都这么迟才回来,是不是哥哥、哥哥嫌弃杏儿了。”

王磊惊恐说道:“杏儿,这怎么会呢?杏儿能看得起哥哥,哥哥都不知道有多高兴了,哥哥这一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嫌弃杏儿。”

“杏儿不允许哥哥说这样的话,”胡杏儿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那哥哥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回来也不跟杏儿说一声,杏儿现在不知道有多担心。”

“这个,杏儿,今晚不说这件事好吗?”王磊还是不肯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杏儿的一个打击,万一杏儿真不同意,自己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强硬违了她的意?

胡杏儿却摇了摇头,固执的看着王磊,她原本就是一个性格比较固执的女孩子,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不顾胡老头反对同意嫁给王磊。

王磊尴尬的看了看胡老头,见他也是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王磊沉思了片刻,扶住杏儿坐下去,自己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杏儿、爹爹,我对不起你们啊。”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王磊这一跪,可把两人吓坏了,胡老头连忙扶起王磊,就连杏儿也是一边哭一边拉着王磊:“哥哥,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杏儿的事,杏儿也是会原谅你的。”

“官府征召乡兵,我瞒着你们报了名,这些天一直在训练,再过三天就要到各地训练其他乡兵了,日后、日后说不定还要上战场。”

见他们都没有反应,王磊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北归之人,身无分文连活下去都不容易,幸好张大人收留,先是参加了义勇、后来又成为了均州军,最后因为受伤回到均州。”

“这两年来,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拜张大人所赐,这均州、这江陵就是我们的家,若是均州、江陵被鞑子骚乱,这一切就成了泡影。”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因为这里有我最爱的人,有我最亲的人,还会有我的孩子。”

“杏儿,你答应我,万一、万一哥哥不幸,你再找一个好人家,你是均州军的媳妇,没有人敢欺负你,只要你能够把孩子带大……”

“哥哥,别说了。”胡杏儿拥入王磊的怀里,哭泣说道:“无论哥哥做什么,杏儿都答应,只要哥哥答应杏儿,一定要好好活着。”

“只要哥哥答应,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杏儿,只要哥哥答应,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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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娘子赵莹,这两年来越发坚强,她向来办事利索,处事果断,现在越发伶俐起来。

张顺、张兴祖、杨波这些水军老将,也是均州军的老一辈,他们跟从张贵出生入死,建立均州军,或许是由于能力不够,又或许是他们不愿意离开水师,他们一直都呆在水师中,却没有任何怨言。

特别是张顺,张贵的亲弟弟,却从来没有说过半句不情愿的话,甚至后来的马宣成为水师的头领,他依然默默的呆在水师,没有说半句闲话。

如今江陵、均州危在旦夕,他被葛娘子一纸叫了回来,还是没有半句怨言,张贵能有这样的弟弟,这是他一辈子的福气。

又有均州豪族、原均州军都虞候,均州知府刘青山,原房州豪族,房州知府梁山,再加上江陵通判赵咨,这也是均州的老人,正是有这些人,均州、房州等地方才能一直保持稳定,他们不是军中之人,但是他们从来不缺乏血腥,特别是刘青山、梁山等人,当年还跟张贵一起上战场,就连赵咨,在当年的均州大难中,也是陆秀夫的助手,都是见过死人的家伙。

如今在座之人,还有一个人的地位更加重要,这就是一直防守在江陵郊外研究院的李成,当年李成授命,率领部下指挥三百人防守山上的研究所,本来是不应该请他出山,然而此时也没有办法。

不过还有几人,其中一个就是老将军徐麟,徐麟是牛富带来过的老将,听说当初和张贵一起在樊城和鞑子打得不错,后来跟从牛富来了均州,进入了军事学院,成了里面的一员教官。

还有一批人,葛氏也把他们叫了过来,他们就是王清惠身边以前的护卫、王坚以前的部将王文建等人,王文建等人到了均州后,王清惠把他们留在江陵帮他的情郎,自然到了军事学院,他们都是打了十几年的将领,总比一些小毛头厉害得多。

最重要的一个人,自然少不了从外地赶回来的杜浒,牛富、张贵离开江陵后,杜浒暗地里已经接管了均州军。

杜浒不单单是张贵的部下,还是他的朋友,他的奎祀军独立于均州军之外,拥有独断的权力,有时候他在军中的威信甚至还在张贵之上。

只是杜浒行事处处以张贵名誉为重,从来不干涉均州军之事,如今均州军危在旦夕,他只好从外地赶回来,以稳定军心。

“牛大人乃朝廷忠臣,接到勤王征召后已率领五千新立均州军前往京城,如今江陵各地仅有七千均州军,均州和房州一地仅有三千,合计一万。”

“如今鞑子大军虽离荆湖甚远,然而鞑子丞相伯颜老贼用兵狡诈,常常兵行险着,我荆湖不得不防。”

“但为了保持民生,却又不能大动干戈,以免百姓惊恐,诸位意下如何?”

葛娘子赵莹,牛富离开之后,名义上已是荆湖地区最大的老大,只是她也很少干涉军中之事,而且也不懂均州之事,所以才把他们找回来。

“徐老将军是和鞑子交过手的,张顺二将军也是一员猛将,杜大人威震荆湖,我提议由他们三人组成三人团,在张大人或牛大人还没有回来之前暂行决断一切大小军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家一听,突然开朗,这个时候明确指挥权无疑最为重要,指挥权不确定不但可能会引发误会,甚至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众人之中,以徐麟年纪最大,经验最为丰富,张顺是张贵的弟弟,唯一一个亲人,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张贵,唯有张顺绝对不可能,杜浒就不用说了,这三人组成三人团,其他人绝对是没有意见。

明确了指挥权,事情就好办了很多,于是任务分派下去,众人唯一争执的就是:把各地的均州军集中起来防守江陵和均州,还是任由均州军散落各地,组织厢军、乡兵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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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危在旦夕(4)

第四章危在旦夕(4)

南宋改淮南西路治庐州,为南宋抗金重镇和输送抗金物资的集散地。【】【】后来抗金变成了抗元,两淮地区和元朝接壤,庐州的重要性就淡了很多,但是依然是两淮最重要的城池之一。

夏贵原是铁定了心是抵抗到底,然而这些天又变得有几分惶惶,黄州城破,王达战死,完成了他和城墙共存亡的承诺,在最后的时刻,他依然有机会逃出黄州,然而他却选择了死亡,幸存下来的探子,说起他们临死前的举动,差点崩溃过去。

还有那些年轻的小教官,也壮烈牺牲,他们没有给均州丢脸,他们没有给大宋丢脸,他们抗击到最后一刻,他们勇敢的赴死。

“他们都是站着死去。”

然而,夏贵却犹疑起来,黄州城破,大元朝的丞相伯颜如天神降临,竟然连素来厉害的均州军也不知道他的踪影,伯颜却率领蒙古骑兵十万,出黄州,蕲州守将管景模降,提举江州兴国宫吕师夔、江西安抚使知江州钱真孙派人迎降元军;伯颜率军至江州,知南康军叶阊以城降。伯颜率军至安庆府,围困安庆,安庆危在旦夕。

“看来安庆也坚守不了多长时间了,实在是太快了,张弘范两个月才攻下黄州,然而伯颜十天不到,取数城,收万兵,并且自己毫无损伤。”夏贵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以示镇定,这些话他却不愿意说出口,但是却在他心中不断萌芽。

“如今皇上生死未卜,谢太后发懿旨,诏令天下勤王,诸位怎么看?”

洪福是一等一的忠臣,还没等夏贵话说完,“倏”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末将认为我淮西大军应在张弘范大军还没完全围困庐州之前突围,挥师南下。”

“如今我淮西尚有数万大军,鞑子张弘范也不过二十万而已,况且在黄州又有损失,若我军拼死突围,张弘范应该拦不住我淮西精锐。”

“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末将甘为前锋,为大帅打开一条南下的道路,挥师临安,誓杀鞑子与临安共存亡。”

夏贵多少也有一丝心动,庐州军备虽然完整,又有大军防守,然而鞑子也不是吃素,特别是伯颜的精锐骑兵,攻下安庆后若是先过来攻打庐州呢?

自己是否能够守得住?虽然庐州经过均州来的那批教官的修葺,但是自己心里毕竟没底,若是庐州失守,到时就算自己能够逃得性命,朝廷也不会放过自己。

但如今打着勤王的名义,有多远逃多远,朝廷也不会治罪,天下勤王,天下的将士就如洪水一般涌入朝廷,到时人多势众,自己一个老头,总轮不到自己出征吧?

见陈大举蠢蠢欲试,基于礼仪,只好问道:“陈指挥,你认为如何?”

陈大举环视了四下,这些都是夏贵的亲信将领,淮西军又是比较独立的军团,自然唯夏贵是从,自己说的又是不同意见,恐怕会引起大伙围攻,暗中咬了咬牙,道:“末将不同意洪将军的计谋。”

“哦?”果然,数道眼光落在他身上,陈大举年纪虽轻,不过张贵等人有意锻炼他,所以他向来独立行事,处事也非常好,和他人结缘,庐州十有**倒和他认识,要不然张贵也不敢派他到庐州。

“不说庐州和长江的距离。”陈大举硬着头皮,提高声音说道:“我淮西军虽然英勇善战,然而毕竟以步兵居多,就算是突围庐州,张弘范甚至鞑子精锐骑兵要想追击简直是易而反掌。”

“没有了城池的依托,我淮西大军也只有任由鞑子蹂躏。”

“就算我军幸运到了阳逻城堡,但是鞑子数千艘战舰已经封锁了长江下游,若是趁我军过江之时袭击我军,那最后能够过江的将士,还有几何?”

“鞑子言二十万精锐骑兵,又有八十万汉军,其实真正能够抽身过江的将士不会很多。”陈大举仔细分析:“扬州的李庭芝,据说已经牵制了鞑子董士选、吕文焕二十万五大军,如今庐州城外的兵力也将达到二十万,再者鞑子的水师,能抽出兵力不过十万而已。”

“就算是张弘范派出一半兵力随同伯颜南下,董士选、吕文焕也能够抽出一部分,但真正过了江,屈指一算,兵力已远远比不上京城及周围厢军的兵力。”

“所以,我淮西担心的并不是皇上的安危,而应该是庐州、是淮西的安危。”

“庐州如今牵制了张弘范二十万大军,就算张弘范有心南下,但也却不敢大规模抽调兵力,如果少于十万,那我淮西就有和他们决一胜负的可能,届时收复淮西再整军南下,张弘范绝对是负不起这个责任。”

“如果张弘范不敢抽调兵力,那么我淮西以数万精兵,牵制鞑子二十万汉军,算到最后还是我军的功劳。”

“末将思疑,扬州的李大人也是如此,如今两淮兵力已远远不足,再做无谓的牺牲,届时不但对朝廷毫无帮助,反而助鞑子一臂之力啊。”

众人纷纷交谈,就连洪福也暗中点头,陈大举分析得非常好,但夏贵还有些顾虑:“如果我淮西没有举兵勤王,届时皇上、皇太后怪罪下来?”

这个问题陈大举倒是不敢轻易应答了,现在自己说得再动听,但毕竟勤王乃关于朝廷安危只大事,万一皇上到时真的怪罪下来,他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能改变皇上的决定。

“阿翁,”一个怯怯的声音突然说道:“我们这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就算是皇上怪罪下来,只要我们问心无愧,瑞儿相信皇上和皇太后也会明白。”

“爹爹战死沙场,我们夏家对朝廷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只要我们走得正行得正,皇上自然也知道我们夏家的功劳。”

这是夏贵的孙子夏瑞,夏瑞是夏松的小儿子,如今也年满十八岁,夏贵与夏贵、夏松和他几个哥哥不同,他从小不喜欢动刀动枪,但是为人多虑、善于思考,这也是夏贵把他叫过来的原因。

“瑞儿真是这样想的吗?”夏贵苦笑,朝廷哪里才管得你们问心无愧,只要你援军不至,就是你的问题,到时追究下来,就是不听诏令、不听皇命,不顾大局,这可是要杀头。

不过说到他死去的父亲,夏贵毕竟有几分心软,对鞑子又增加了几分仇恨,想起白头人送黑头人,众人又多了几分惆怅。

“阿翁,不若我们稍等几天,如果扬州出兵,咱们就出兵,如果不出兵,就跟陈将军说的一样,咱们淮西想方设法把张弘范留在淮西,这也是咱们的功劳。”

李庭芝在朝廷的威信不低,自己也有几分威望,如果两人都是这样,那敢情朝廷也动不了自己:“不过我们应当上奏皇上,言明此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嘛。”

“到时让皇太后再做决定也未免不可。”

“大帅这是老城之法。”陈大举也满心佩服:“我等同心协力,定要把张弘范留在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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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才叫郁闷,自己想尽了方法,最后连仿造的土罐子也用了不少才攻下黄州,然而伯颜大军到来之后,出黄州,蕲州守将管景模降,提举江州兴国宫吕师夔、江西安抚使知江州钱真孙派人迎降,伯颜率军至江州,知南康军叶阊以城降,安庆虽然还没有投降,张弘范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你敢说伯颜是瞎猫碰到死老鼠吗?张弘范心中暗下了决定,日后一定要给管景模、吕师夔等人下绊子,谁让他们不降自己而降了丞相,这偌大的功劳又给伯颜分走了一半。

“张将军莫要顾虑,若不是张将军围困他们已久,再加上黄州如此坚城也被将军攻破,其他地方也不会如此容易投降。”伯颜说的是大实话,若不是张弘范早就把这些城池围困起来,再加上黄州破城把他们吓得不轻,他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扯了大旗。

要知道黄州是淮西的桥头堡,又有王达这样的重将守卫,黄州都受不住了,他们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还是快点投降好留下一条性命。

“丞相大量,末将虽早已接到丞相的军令,然而进展缓慢,攻城不力,还请丞相原谅。”张弘范老老实实请罪,丞相说得再动听也有可能是表面上的功夫,到时候追究下来,自己可不愿意遭受这个无妄之灾。

伯颜笑了笑,道:“张将军不必担忧,听说黄州打得非常惨烈,这功劳老夫一定会禀告大汗,为将军请功,以弘我军威风。”

丞相这么一说,张弘范心安了不少,既然能够为自己请功,就是把自己当自家人了,自家人当然不会拆自家人的墙,再说蒙古人好像没有这么多心肠歪歪?

“多谢丞相,末将能够攻陷黄州,这都是丞相运筹帷幄的功劳啊,末将不敢当功。”

伯颜懒得跟张弘范说这些话,他是蒙古人,虽然懂得用计,但是向来还是善于直截了当:“如今淮西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将军可否取下庐州?”

“安庆?”张弘范疑惑问道,还没等他说完,伯颜打断了他的话。

“安庆已是老夫手中之物,将军不必担心,如今淮西尚有庐州。”伯颜突然问道:“夏贵今年都已八十二岁了,不知道年纪大的人是否会怕死。”

伯颜转换话题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张弘范不明白伯颜之意,疑惑说道:“年纪大了,有些人看得明白,自然就是不怕死,孔夫子曾经说过六十而知天命,八十多岁的人肯定也知天明了,但也有些人看不明白,自然会比较怕死。”

“听说吕师夔是吕文焕的侄儿?”伯颜的思想跳跃很快:“听说夏贵曾是吕文德的部将?”

“丞相英明。”张弘范唯有佩服,这些关系他也是最近才搞清楚,然而伯颜却早就清楚了,恐怕伯颜策划大军南下并非一两天的事情了。

“庐州城池坚固,将军最快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攻下庐州?”伯颜一点也不按照常理出牌,丝毫不考虑回答人的痛苦,问题混杂一起,张弘范听得头都大了。

“这个……”张弘范迟疑了,要知道黄州在他计划中也只是一个月半个月就能攻陷的事情,然而想不到数万大军,死亡了将近上万人,被拖了整整两个月才攻下黄州,如今庐州数万淮西精锐,再就有城池坚固,武备又非常齐全,要说给伯颜一个承诺,一个时间,张弘范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忐忑不安说道:“末将自当用力,奋不顾身,誓死取庐州,扫平淮西宋军。”

伯颜皱了皱眉头,他早就知道汉人狡诈,却想不到连张弘范也学了他们那一套,要知道伯颜对张弘范寄予非常大的希望,沉思了片刻,道:“你派遣五万大军随我行动,老夫则派遣两万骑兵精锐随你指挥。”

“安庆不日即下,老夫的计划速战速决,一个月时间。”伯颜命令道:“一个月时间,无论庐州是否攻下,你率大部汉军南下接应。”

张弘范松了一口气,伯颜不但给了他两万精锐,而且还没有给他下死命令,这无疑是对他最好的宽宏:“末将、末将誓死报效丞相,誓死报效朝廷,不破庐州不罢休。”

大话说得响亮,然而真来到了庐州,张弘范更是多了几分担忧,庐州显然是经过加固,往日不到两丈高的城墙,现在足高了一丈,达到了三丈高,原来修好的攻城武器,除了攻城车等能够使用之外,其他如云梯之类都要重新改造。

而且城墙高了,攻城的将士也就更加胆怯,往日一口气可以冲上去的城墙,现在中途要换气,这气势一堕,恐怕就更加艰难了。

不仅如此,往日两丈的城墙,一些将士即使是从上面掉下来也不一定能够摔死,然而城池加高了,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人命了。

城墙每隔三十四丈就修敌台一座,突出在城墙之外,顶与城墙面平。张弘范知道这是专为射杀爬城的将士设置。敌台之间距离的一半,恰好在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便于从侧面射杀攻城的人。

“大人,”王惟义叹气道:“城内恐怕有守城的能人,这场战争恐怕是一场硬仗,比起黄州,恐怕更加艰难。”

张弘范默不做声,但却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黄州城破之时,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当初有姓黄州李姓豪族跟我说,很快就会有人收复黄州,还让我多行善事。”

“我想了很长时间,除了均州那人,还有谁敢这样说话,”

“城破之后,守城的王达力战而死,他身边有几个出奇年轻的小将,都是身手敏捷。”王惟义说到这里,突然警惕道:“对了,他们身边都留下来残缺不全的手弩,就像、就像均州军的精锐所用的一样。”

“莫非是均州军来了淮西?”

王惟义突然紧张的看了看庐州,越看也像,也只有均州的那人,才会想出种种奇怪但是有效的方法,当初在樊城时已经见识,若真是那人在庐州,恐怕就更加不容易了。

“别慌张,”张弘范瞪了他一眼:“就算是那人在庐州又能怎样?如今庐州又非樊城,伯颜丞相南下,宋朝轰动,就算是庐州有力守城,恐怕也是无心咦。”

“再说庐州又不如樊城,庐州城外空旷,更不如樊城有襄阳接应,两淮除了庐州、扬州外都落入我军之手,可以说是既无援军,又无依靠,人心已散去了一半。”

“夏贵乃朝中老将,但毕竟年老,意志早已不是年轻时那样,能坚持多长时间还是一个疑问。”

“再说那人又怎么会在庐州,”张弘范骂道:“夏贵早就把淮西当成自己的地盘,岂容张贵到来,给老子打醒十二分精神,别以为伯颜丞相派给咱们的是援兵,其实也是监军。”

张弘范说了半天,王惟义只好唯唯是诺,看王惟义的样子,张弘范就生怒,不过王惟义也算是自己的亲信,不好落他的面子,只好问道:“朝廷送过来的火药什么时候才能到?”

“均州军的探子出神入化,大伙不得不谨慎。”王惟义乐得张弘范转移话题,低声说道:“应该快到了。”

在黄州之战中,他尝到了火药的好处,往日攻城车撞了半天的城墙也不见起色,现在只要扔几个火药做成的土罐子就能震破城墙,实在是再爽快不过了。

“你带领一千人,同时请一个蒙古骑兵的千户一起前往迎接,此事关乎我军后续行动,不得不谨慎,听说两淮地区很多山贼,一定要小心。”

“末将一定护送火药安全回来。”

看着王惟义离开,张弘范看着庐州默不做声。张家在朝廷上的声势越发隆重,自己也算谨慎行事,然而大汗削薄汉人在朝廷的势力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自己在樊城战役中已经失礼,后来在袭击鄂州时虽然挽回了不少声势,但若是淮西战场交不出一份好成绩,自己的遭遇将会怎样?

此时的张弘范,越发能够感觉到吕文焕想立功的迫切心情。在大元朝这个弱肉强食的朝廷,立功是唯一能够生存下去的凭证,不是关系,也不是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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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危在旦夕(5)

第五章危在旦夕(5)

“离鄂州还有多远?”张贵深吸了一口气,把水葫芦塞进嘴里,“咕噜”的尽情喝水,旁边的吴澄已累得双脚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是大损他的形象也就算了。

吴澄知道张贵不是问他,自顾掏出水葫芦,他不像张贵般大口喝水,小小尝了一口,最终忍不住昂首,“咕噜”尽情的往嘴里灌,才觉得舒服一点。

但是依然不觉得解渴,于是心里咒骂了几句还解恨。

“头,还有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兄弟们太累了,实在是赶不动了,不如休息片刻?”此人叫做黑帆,是黑杨的弟弟,当初跟他老哥黑杨在胡老头那个村寨抢粮食时跟张贵的未来娘子王清惠打了一架,最后张贵如天神下凡,降了妖魔。

黑帆头脑是有点愣,不过终究比梁顾和大旗两人要好一点点,大旗被张贵送回高邮搞**运动之后,黑帆就顶替了大旗的位置,张贵看他牛高马大,也给他弄了一面大盾,总算又把双盾给凑了起来。

不过人家黑帆是经过训练,底子硬,很快就能够和梁顾打得一个你来我往,倒也不丢张贵的脸,黑帆是直楞子,降了张贵后倒也死心塌地,刚开始时张贵多少还防着他呢?后来看这小子倒也是一条心,很多事也逐渐交给他处理。

黑帆毕竟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一些简单的事情倒也处理得头头是道,张贵也乐得清闲,吴澄更是感激不尽,黑帆也觉得自己混得风山水起,得意洋洋。

“好,就休息半个时辰,吩咐下去,都做好准备了。”张贵挥手让他离开,身边的郭平和吴澄也靠过来。

郭平从山东回来通告消息,却被张贵留下来,郭平很自然也就重掌大旗,当他的第二把手,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反而觉得有些事郭平处理得比张贵还要好呢?要知道张贵习惯了当甩手掌柜,吴澄又还没有完,郭平的回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均州的战斗力。

“和鄂州方面接上了吗?”张贵仔细的观察手中的水葫芦,一边随意问道。

郭平好奇的看着张贵专注的神情,若不是对他有所理解的人,还以为张贵真的在研究手中的水葫芦呢?其实郭平知道这是张贵思考问题的时候,郭平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已经让王大用提前出发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接上了。”

“郭平,你对回师鄂州有什么看法?”张贵毫无意识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话还是自言自语,这是他心中犹疑不决的表现。

“断了鞑子的路,能够惊动鞑子那敢情不错,至少也能够让鞑子分心?”郭平迟疑了片刻,道:“然而当初范文虎把鄂州拱手相让,鄂州并没有受到多少破损,凭借均州军现在的兵力,若想拿下鄂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况且文将军又分走了一部,如今咱们的兵力恐怕更加不济了。”

“郭平莫要担忧,”张贵笑了笑,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保管拿下鄂州,并且以最少的损伤。”

“我在思量的事,下一步该怎样走?牛富已率兵勤王,所以就算我不出现在京城也可以说得过去?然而攻下鄂州后,我们均州军该何去何从?”

张贵说完,摊开地图,三人凑在一起,看了将近一刻钟,郭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安庆城破,恐怕只是时日问题,长江又有他们水师接应,健康府的阿术大军可以随时挥师南下?”

“不过我认为他们可能会在丁家洲会师,然后南下或前往健康巩固健康。”

“若是这样,不若我军前往丁家洲?可惜的是现在不知道朝廷方面如何应对?南方的消息也没这么快到。”

“丁家洲大战。”张贵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贾似道都已经死翘翘了,恐怕不会再来一次丁家洲惨败吧?然而自己对朝廷的那帮相公实在是不敢给予太多的希望,汪立信虽然不再像他命运一般呕血而死,但是他一个兵部尚书能够起什么作用?

张贵一直不放心陈宜中这个人,这人说他是汉贼吧?他宁愿跑到越南也不投降,但是说他是忠君爱国他,他专门出坏主意,搞砸朝政,能力不够你就赶紧退休啊。

留梦炎这人就不更不用说了,收拾包袱直接跑人倒不少见,可是他一个朝廷丞相,跑得比别人还要快,这教人如何不气。

跑就跑吧?后来还是降了鞑子,干脆利落,老子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若是早就想降了鞑子,还折腾这么一出干嘛呢?

姓王的老家伙,挺不了几天就死了,这人倒可以忽略,不过他有一个儿子专门干些挑拨离间的事,把陈宜中这老小子气得跑回家不上朝,撂担子不干了,谢道清亲自写信给他老母亲拉关系,陈宜中好说歹说才回到朝廷。

张贵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戏,看得他莫名其妙,南宋的末年,就是一场专门捉弄人的宫廷戏。

如今的情况,比历史上要好得多了,等文天祥这个家伙勤王到了朝廷之后,借机上位,朝政至少不会糜烂至此吧?

想到这里,张贵倒安心不少,贾似道死翘翘了,汪立信和张世杰任何一个人领兵,丁家洲就算败,也不会把家产败光吧?再说不是还有自己吗?除非伯颜不打算在丁家洲干一场,要不然一定不给她好果子吃。

丁家洲若是注定了要发生大战,自己恰逢其时,就算是死也是要过去凑热闹的,想到这里,刚想告诉郭平自己的决定,一个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一个兴奋的声音大叫:“大人,接上了,接上了。”

“接上了?”张贵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矫健的身躯从战马上翻身下来,拱手道:“大人,幸不负使命,已经和鄂州方面联系上了。”

此人正是前往鄂州的王大用,王大用刚说完话,又一匹快马奔驰而至:“属下陈昂见过都统。”

“是你?”张贵惊讶的看着似乎曾经熟悉的陈昂,陈昂是从义勇时代就跟自己混日子,当初还差点跟自己去了樊城拼命,只是后来半路有急事要通知均州,所以才把他打发回去,自己回去后却把他忘记了,不由满怀歉意:“陈昂,老子对不住你啊。”

“都统大人,”陈昂还是习惯以前的称呼,鼻子一酸:“想不到都统大人还记得小子,小子以为这么久了,大人早就把我忘记了。”

“说什么话,老子当年就说了,咱们都是兄弟,勿敢忘。”张贵见到老熟人,想起当初那种激扬的情绪,感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惜当初的三千人,如今已剩下不多了。”

“你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陈昂回到均州后,后来也曾想过要去樊城,但又怕惊动了鞑子,于是迟迟没有行动,等张贵等人功成名就回来,陈昂更是尴尬。

后来杜浒找到他,让他打入鄂州,成为范文虎的部下,陈昂原本能力就不错,后来在鄂州发展得很好,直到鞑子突袭鄂州,他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范文虎更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剩下他们一群小兵你眼瞪我眼,干脆直接降了。

陈昂咬咬牙,留在鄂州,张弘范出兵淮西,他找口留下鄂州,和史权一起守城。

史权正是史天泽的侄儿,史家破败至此,仅剩史权在军中混日子,史枢回到京城,率领史家隐居起来,但是史权毕竟是凭借个人实力打拼上来,他平素为人谨慎,倒也没得罪什么人,也能勉强留在军中。

但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喜事也轮不到他了,不过守城,张弘范还是毫不犹疑交给他,要知道史权为人谨慎,守城最合适不过了。

“鄂州城内尚有守军将近两万人,然而大部分都是汉军,都是不愿意征战的老弱,只有史权身边有一个千户是史家的家兵。”

“而留守的汉军将领,大部分都不愿意为鞑子效命,更不愿意自己人打自己人,当初只不过范文虎跑得快,才被逼降了鞑子。”

“在下现在也是城内的千户,负责守卫南门,和在下相熟的几个千户,都不愿意再为鞑子效命,只是无奈家有妻儿要养,在下平素也常把均州军的待遇给他们说了,他们都表示出羡慕之态,若机缘所至,在下肯定可以说服他们为大人效命。”

“听说杜大人不久前曾经派人和史权接触,史权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杀掉接触的人,还好生送他出城,这恐怕是一件好事。”

“你认为我们可以说服史权投降,这,这不可能吧?”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昂,简直认为自己听到了天荒夜谈之事。史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归顺元朝,史权出身可谓正宗的蒙古血统,而在更早之前,史家也不是宋人而是金人,可以说史权和宋朝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史权若是降了大宋,恐怕这是元朝有史以来最大的震撼。

不过想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史权为人谨慎小心行事,所以才能够在史家破败之后依然能够留在均州,不过史天泽、史云、史枢等史家大将死的死,伤的伤,史家的朝中已经没有任何地位,按照蒙古人弱肉强食的本性,史权被排挤被清洗也是可以预兆之事。

“不仅仅是史权?”陈昂摇了摇头,道:“史权身边有一谋士叫做杨凯,杨凯跟了史天泽二十多年,史天泽死后就跟在史权身边。”

“这人原本倒是汉人,只是不知道怎么愿意跟了史天泽身边,史天泽还在的时候倒能够死心塌地,然而史天泽死后,史家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也正是此人让史权留在鄂州,才不至于被朝廷那帮如狼似虎的人清洗。”

“不过这老头有点贪生怕死,人老了,终究是怕死,人老了,能多活一些日子总算是不错的。”

“鄂州水师方面如何?”张贵见陈昂说的清楚,心中的把握更是平添了几分,当时杜浒就给他说过,他随时可以取鄂州,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水师?”陈昂吃惊看了张贵一眼,道:“表面上还是风风光光的,可是从去年开始,鄂州就彻底放弃了水师,如今留在水师的兵力不过是千人而已,在上面做做样子。”

“奶奶的。”张贵情不自禁骂了一声,想不到张弘范这小子也来这一手,搞得自己水师为了堵住鄂州水师,还堵在阳逻城堡那一片呢?

“如今鄂州防备不严,士气低迷,正是可取之时,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出兵?”陈昂兴奋的看了张贵一眼,显然他在鄂州已经待得闷坏了,恨不得随时翻脸杀他娘的。

张贵和他又商议了一下,一人计短,又有吴澄、郭平插嘴,很快就商量出一个满意的计谋,然后让陈昂回去做好准备,等待时机。

送走陈昂,事不宜迟,张贵正想下令行动,一个外围的哨兵带了一个人回来。

“宋杨?”张贵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道:“可否有大事?”

宋杨是韩拨先的副将,韩拨先是牛富的副将,后来韩拨先战死,宋杨成了指挥,牛富投靠均州,自然也把宋杨带了过来。

张贵挑选人员前往两淮,宋杨又恰好是庐州人,于是让他来了庐州,指挥潜入淮西各地的精锐小分队,以他的能力,干这事倒也容易,想不到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

“属下监视张弘范大军的举动,前几天张弘范突然派出了两个千户往龙虎关方向去了。”

张贵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龙虎关是淮西的门户,地势险要,张弘范派两个千户前往镇守,也是正常?”

宋杨摇了摇头,道:“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属下就不打算跟跟踪了。”

“两个千户,有一个千户是蒙古精锐骑兵,领军之人更是张弘范的亲信王惟义。”

“属下跟踪他们到了附近,发现有自家兄弟留下的记号,所以才想到把这事跟大人说一下。”

王惟义领军,又有蒙古骑兵陪同。张贵倒起了兴致,自己如今离龙虎关倒也不远,只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抢先攻下鄂州,然后赶在伯颜之前到达丁家洲,就算是不能把元朝消灭在丁家洲,至少也要为大宋朝留下一点元气,以免输光了底裤。

宋杨看张贵没有反应,忍不住说道:“属下看他们走得非常谨慎,仿佛是怕被人发现,故此属下认为他们必然有计谋?”

淮西大部分都成了鞑子的地盘,他们能够有什么计谋,不过越是这样,张贵的疑惑也就越大,忍不住问道:“龙虎关是否有自家的兄弟?”

宋杨点头,道:“有,只是目前还没接上。”

“那好,你赶紧想办法接上龙虎关的兄弟,问清楚情况。”

等宋杨离开,吴澄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大人,如今鄂州才是我军的目标,为何要半路多事呢?如果被张弘范知道我们的行踪,恐怕又会惹上不少麻烦。”

郭平也不赞同,反对道:“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不必着急。”张贵摇头道:“张弘范此人,郭平你是和他打过交道,此人计谋多端颇有大将风度,蒙古骑兵又是军中的精锐,若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不会随便派出。”

“我思疑张弘范派他们出来,可能是为了接应。至于接应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再说龙虎关离这里倒不远,稍等一会让兄弟们多休息,到时知道具体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众人见张贵下了决心,知道他的性格,于是也不说,再说均州军急行军也足够累了,让他们休息一下也是需要。

才过了两个时辰,宋杨一脸怒气回来,在他身后还跟在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小兵,小兵手臂上还裹着布,可以看到血还在渗出。

“大人,这就是龙虎关的小分队。”宋杨咬牙彻齿介绍:“这是小队长张平。”

“张平,你把事情跟大人说一遍。”

“大人,张平有罪啊。”张平“噗通”跪下去:“小分队、小分队全军覆灭,若不是在下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在下也恨不得马上死去。”

“张平,你说一下怎么回事?”张贵扶起张平,坚定说道:“均州军会为弟兄们报仇的。”

“前几天,兄弟们发现了一队约莫上千人的鞑子后军,这队蒙古汉军跟平素的鞑子不同,他们昼伏夜出,行踪诡秘。,而且运送的辘重小心谨慎,不敢走得快。”

“这还是和其中一个兄弟计划回家一趟无意中才发现,他们专门挑小路行军,散出的探子警戒线又长。”

“兄弟们疑惑不已,于是跟踪了几天,兄弟们为探究清楚情况,冒险夜探鞑子辘重,却想不到中了鞑子的埋伏。”

“他们,他们运送的都是火药。”

“兄弟们知道这件事后,拼死抵抗,为的就是让在下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他们,他们每个人都死得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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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危在旦夕(6)

第六章危在旦夕

安庆的陷落比张贵的想象速度要快得多,他还在前往鄂州的途中已接到了安庆陷落的消息,以伯颜的速度,根本不用修整,有可能第一时间就前往丁家洲或直接南下。

无论是那种选择,对张贵的后续决定影响都非常大,张贵个人不希望在丁家洲和鞑子决战,毕竟有历史的阴影,然而直接前往健康和阿术大军汇合,恐怕亦非伯颜的性格?

听到张弘范所接应的物品究竟是火药,别说张贵,就算是郭平和吴澄两个素来稳重的属下也忍不住了,他们都知道张贵为人大方,把卢方等人好不容易存起来的火药,送给淮西、送给扬州,甚至边居谊、吕武等人执行秘密计划时也带走了不少,和文漳分兵行动时,又让文漳带走了不少,如此一来张贵现在所携带的火药少之又少了。

大方的后果很严重,均州军的战斗力一部分靠火药才能发挥,若是没有了火药,就如蒙古人没有了战马或弓箭一样,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如今,听到张弘范输送的是火药,三人就像老虎见到绵羊蚊子见到血一样,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心中那股骚动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就连王大用也看得心慌慌。

“为兄弟们报仇,这是必须的。”张贵斩钉截铁说道:“每一个牺牲的将士,都是我们的兄弟,有仇不报不是咱们均州军的作风。”

黑帆在旁边不由自主问道:“大人,我们不是问清楚了吗?张弘范那老送火药,咱们应该是去抢他的火药吧?抢火药为重,报仇可否再择时机呢?”

梁顾轻轻拉了拉黑帆的衣袖,低声道:“大人说过,我们均州军都是仁义之军,不会做哪些偷摸拐骗、放火抢劫的事。”

黑帆忍不住反驳道:“那张大人欲取张弘范的火药,这不是抢吗?”

“榆木脑袋,”梁顾得意洋洋说道:“张弘范乃不义之师,我等不过是替天行动。”

“屁,”张贵忍不住骂道:“战争的手段变化莫测,与现实的行为标准完全不同,战争的目标只不过是为了获得最终的胜利,只要用的不是伤天害理的计谋,管得你偷摸拐骗,只要取得了胜利,这都是你的手段。”

“孙子兵法恐怕你们都没有学好吧?明天好好给老。”

“张平,你说一下鞑子有多少人?战力如何?”张贵下了决心,郭平自然要好好实施,这些事情向来都是他策划,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这个非常重要。

张平听到张贵决定出兵,心中有了希望,他这才放下心,喝了一些水,想了片刻,才肯定道:“对方约莫有三个千户三千人,不过大部分都是蒙古汉军,估计是怕人多杂乱。”

张贵皱了皱眉头,自己算天下人了,伯颜十万大军竟然毫无预兆出没在黄州,自己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这十万人究竟是怎样穿过杜浒辛辛苦苦布置的防线,还有就是卢方的密探?

自己除了探子被杀之外,竟然没有一点消息,伯颜兵分两路,一路出现在山东的徐州,而另一路出现在黄州,这两个相隔千里的地方,也不知道伯颜是怎么做到的,若是有机会,自己非要问一下他不可。

伯颜二十万大军自己都掌握不了,别说这三千人了,张平能够发现这三千人也是换纯粹运气,看来自己的防线还是不够。

“三千人?”郭平和吴澄相互看了一眼,原以为对方也就几百人,想不到竟然是三千人,再加上张弘范派过去的两千人,以自己现在的兵力,估计只有看的份上了。

吴澄苦笑:“这事恐怕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还是算了吧。”

郭平也摇头,道:“以我军现在的兵力,即使能够得手,恐怕自己伤亡不少,再说张弘范派出的援兵也是全军骑兵,想讨点便宜恐怕不容易啊。”

“以我军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宜做无谓的牺牲了,若是因此误了大事恐怕反而不妙。”

“你们两人,一点都不知道迎难而上的道理,反而给老子放气。”张贵郁闷的看着郭平和吴澄,知道他们被鄂州之事束缚了手脚,摇头道:“先听张平说一下情况。”

“在下逃出来之后不敢停留,一直往龙虎关方向逃命,后来刚好碰到宋大人派出的队员,和宋大人两人合计,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情报。”

“我等更是着急,一路赶来这里。”

“那鞑子应该还没到龙虎关吧?”张贵低头看着地图,在地图上画画写写,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还差得远呢?恐怕最快也要明天。”张平肯定说道:“他们昼伏夜出,又担心有山贼袭击,而且运送的又是火药,所以走得不快,也不敢走快。”

张贵算了一下路程,心里有数,然后问道:“宋大人,王惟义他们的速度怎样?”

“王惟义全部都是骑兵,速度很快,再加上又有蒙古骑兵督军,恐怕已快到龙虎关了。”

“无论怎样,都要过去一趟,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了。”张贵立刻下了决定:“老子带一千魁字营先去,郭平挑选三千精锐随行,都给老子换上之前准备好的蒙古汉军的盔甲。”

“大才子,你给老子细心看好其他人,谁要是敢不听话,老子准许你发脾气。”

“把火药都带上来,老子让他们尝一下什么才叫火药,老子最恨不得就是张弘范这小子老是抄袭老子的专利。”

张贵下了决定,均州军的动作非常快,原本就是临战状态,还不到一刻钟,魁字营的将士已准备完毕,张贵率领魁字营在张平的带领之下先行前往龙虎关,郭平率领其他三千精锐,在宋杨的带领下也跟在身后。

张贵的速度很快,再加上魁字营又都是数一数二的精锐,马上的功夫并没有落后鞑子,比一般的蒙古汉军速度要快得多。

张平的地理非常熟悉,带着张贵专走小路,也幸好张贵等人马术不错,要不然还真跑不起来。

这样一直走了两个时辰,张平突然喊住张贵。

“大人,不好。”张平警惕说道:“鞑子已经赶在前面了。”

“还有多远才能到龙虎关?”

张平看了看周围的地势,道:“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是否还有小路?”

“有是有,但还是赶不及了。”张平迟疑说道:“按照这样下去,就算我们从小路赶到龙虎关,但是鞑子也跟上来了。”

“黑帆,”张贵果断下令:“你率领五十人,想办法拖住鞑子,完成任务后跟郭大人汇合。”

“是,大人。”黑帆难得自己独立做主,兴高采烈答应。

张贵转头对张平道:“咱们尽人道吧。”

######

达尔马扎布是塔出的大儿子,从军已将近十年,对于伯颜把他调给张弘范,他倒没有什么不高兴,毕竟他老爹的身份摆在那里,伯颜也不敢轻视,之所以把他派到张弘范属下,达尔马扎布知道其中的意思。

说到底张弘范还流着汉人的血,他部将又全是汉人,有自己的监军,这些人才能够拼命,若是如黄州一般,恐怕庐州要攻打十年八年也不见起色。

“千户大人,”王惟义虽是张弘范的副将,但是对于这个太上皇,王惟义需要保持十分的尊重:“弟兄们急行军将近三个时辰了,还请稍作休息片刻。”

“王大人,你们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吗?兵贵神速,还是早点赶到龙虎关,免得节外生枝为好。”达尔马扎布淡淡说道。

“千户大人,话虽如此,如今淮西几乎落入我军手中?早点到和迟点到又有什么区别呢?若继续强行军,恐怕就连战马也受不了。”王惟义争辩说道,他其实也是没有办法,汉军的马术比不上蒙古骑兵,体力也远远跟不上,若是继续强行军,恐怕到了龙虎关后根本就起不来了。

“王大人能不能受得了?”达尔马扎布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惟义,似乎他要是说半句不字,就要杀人的味道。

王惟义尊敬说道:“千户大人,在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千户大人不说一个歇字,在下就算是跑到大都也是没事的。”

达尔马扎布哪里管得他的花俏,抽了抽马屁股继续跑了起来:“没事自然不用休息了,大人若是没事,小兵的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奶奶的熊,不过是仗着家里的气势,牛什么牛?”王惟义心里诽谤了一句,不过只好提起精神跟上去,希望一路平安。

“嘭”的一声巨响,振醒了王惟义,他对这种声音有些敏感,第一时间跳下来,同时大喊:“均州军,均州军。”

话刚说完,他率领的一千蒙古汉军都跳下马,东躲西藏乱成一遍,反而是达尔马扎布的骑兵刚从草原过来,虽然也听说均州军的厉害,但毕竟没有亲历,好奇的看着乱成一团的汉军,脸上满是不屑。

不一会儿,却没有了动静,除了刚才那一声响。达尔马扎布来到王惟义跟前,一脸不屑看着他,冷冷说道:“王大人反应还真快。”

王惟义尴尬的摇了摇头,道:“均州军神通广大,他们的火药能够炸翻战马,小心为好,小心为好。”

王惟义尴尬的跟在达尔马扎布身后,两人来到阵前,只见平地中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有几个小兵围着大坑,好奇的指指点点,见到王惟义上来,其中一个小兵说道:“大概有十来个小贼,就跟以前遇到的一样,恐怕还是那些搞乱的山贼。”

“王什长已带领兄弟们追上去了,幸好发现得早,要不然弟兄们恐怕要遭殃了。”

“继续走。”达尔马扎布并没有把小兵的话放在眼里,虽然伯颜大军也曾遇到小兵所说的搞乱的小山贼,但这些山贼还不够自己这么多人一个唾沫呢?

“千户大人,不若休息片刻,等王什长回来再走也不迟,这些火药挺厉害的,若是伤了兄弟们,实在不值得。”王惟义再次劝道。

“哼,”达尔马扎布冷哼了一声:“这伙宋军为何要阻击我军?为的就是阻碍我军前往龙虎关,或是拖延我军行军速度。”

王惟义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这些是山贼,据说早在半年前,均州就派遣了很多宋兵潜入两淮,冒充山贼。”

“这些冒充山贼的均州军,出神入化端得诡计多端,张大人以前还强调,碰到这些山贼时一定要摸清他们的底细,追杀他们一个不剩。”

“还请千户大人稍等片刻,这些山贼虽然诡计多端,但是人数极少,每一伙就只有十来人,等王什长把他们赶走再出发也不迟。”

达尔马扎布被王惟义的“贪生怕死”纠缠得头晕,只好答应王惟义稍作休息,这些已经非常疲倦的宋军,乐得达尔马扎布的突然宽恕,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约莫一刻钟,追击宋军山贼的汉军还没有回来,达尔马扎布再也忍不住,吆喝道:“王大人,你吞吞吐吐的究竟要干什么,不若回去罢了。”

王惟义只好硬顶头皮,跟在达尔马扎布身后,刚走不到一刻钟,王什长及他所率领的十人,只剩下尸体被摆在路中间,尸体前还写着几个字:小心,不要过来。

达尔马扎布已被气得二佛升天,怒道:“这还是山贼吗?若没有三倍他们的兵力,能把他们全部都剿灭吗?”

“宋军的目标分明就是要阻止我们,拖延我军的行军速度,老子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给老子迅速前往龙虎关。”

王惟义哪里还敢说话,干脆眯着眼睛跟着大军跑。

######

“头,怎样?”看着连尸体也不收的鞑子,其中一个小兵愣住了,还以为可以借此激怒鞑子,慢悠悠陪他们玩一下。

“能怎样?跟在后面罢了。”黑帆骂道:“鞑子已经有了警惕,若是再出手,恐怕鞑子就会有所发觉了。”

“那大人那里?”

“有半个时辰,希望大人够用了,若是再赶不及也是没有办法,我们若是再出手,反而会弄巧成拙,坏了大人的大事。”黑帆反倒冷静起来,再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鲁莽的汉子。

“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聪明了?”小兵好奇的看了看黑帆,除了手中那块大盾外,还是那个粗大个儿啊。

“滚,大人让你们读书时你们又不认真。”黑帆得意洋洋骂道,他经过的事要比这些小兵丰富得多,读书认字后和以前的经历结合起来,倒有不少体会。

######

达尔马扎布发了怒,一路上倒也没有再遇到所谓的山贼,倒让他对刚才的话起了怀疑,眼看龙虎关就在眼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不由问道:“王大人,你说两淮地区这些山贼很多?”

王惟义是铁了心把指挥大权交给他,免得自己再次挨骂,见达尔马扎布问话,他倒也不敢不说话,点头道:“非常多,张大人派兵剿杀了几次,只可惜这些山贼人数少,对地形又熟悉,几次都没有捞到什么好果子。”

“也就是说刚才的袭击,也有可能是几伙山贼联合所为。”达尔马扎布给自己找借口。

“也有这种可能吧。”王惟义也不敢肯定,摇头道:“末将倒没听过。”

达尔马扎布也没了办法,他是塔出的儿子倒没错,他一身武力出众倒也不错,但是不代表他计谋也出众。

“前面就是龙虎关了。”王惟义提醒道:“龙虎关地势狭窄,还请千户大人小心一点。”

“嗯,王大人言之有理。”达尔马扎布竟然难得接受意见:“还请大人派人前往仔细探查,反正我军已到了龙虎关,倒也不急。”

王惟义点头,连忙派出副将前往龙虎关仔细勘探,不一会儿副将回来:“龙虎关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大军行军的迹象?”

王惟义还是不敢疏忽,让部队分开两部分,然后缓缓前往,等众人都到了龙虎关,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宋军的迹象,达尔马扎布这才放下心:“王大人,先前错怪大人了,还请大人谅解。”

“不好”一股浓重而熟悉的气味涌入王惟义的鼻子,王惟义突然扑向达尔马扎布,大声喊道:“有伏击。”

“嘭”,犹如平地起了一个旱雷,随即而来的便是战马的嘶叫声,将士的惨叫声,达尔马扎布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然后掉了下去,耳朵嗡嗡的响。

“战马?”达尔马扎布的反应很快,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王惟义站了起来,无奈刚才摔得实在不轻,双脚实在欠缺几分力量。

“大人,均州军、均州军,快撤,快撤。”此时王惟义也站了起来,拉着达尔马扎布就往战马冲去,同时大声喊道:“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混蛋。”达尔马扎布一个大巴掌刮在王惟义脸上,怒道:“没听到吗?宋军只不过千人而已。”

他经验丰富,一辈子几乎都是在马上度过,只要听到马蹄声,就可以大致分清楚对方的兵力,这可是他出生入死经历无数次战争才学会。

“大、大人,是均州军,是均州军。”王惟义有点着急了,不时喊道,达尔马扎布已在收拢将士,土罐子声音虽响,然而毕竟杀伤力还差那么一点。

“给老子准备好。”达尔马扎布扯起脖子大声喊,总算是蒙古骑兵训练有素,很快就在他身边聚集起数百人,反而蒙古汉军稀稀拉拉的找地方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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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危在旦夕(7)

第七章危在旦夕(7)

黑帆一个炸药,有效的拖延了王惟义行军的速度,后来达尔马扎布发了脾气,但毕竟是拖延了将近半个时辰。张平走的又,竟然能够提前到达龙虎关。张贵看了看龙虎关的地形,发现龙虎关就像一个口子向外的漏斗,也就是说关外是一片大平地,而关内是漏斗的小口子。

“是否另有小路绕过龙虎关?”张贵稍一琢磨,王惟义被黑帆阻拦,肯定会对黑帆有所怀疑,黑帆若是处理不好,必然会引起王惟义的警惕,若是再牟然在龙虎关设伏,鞑子又不是没有长脑袋的瓜子,自然会对龙虎关进行查看。

“有是有,不过还需要绕一个口子。”张平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张贵,按照他的意思,现在已到了龙虎关,直接就在龙虎关等着鞑子过来就行了,怎么反而不在龙虎关等了呢?

“好,马上绕小路过去。”

于是张贵让梁顾率领一个小分队前往龙虎关设伏,自己则在张平的带领下饶了一个大圈子,没想到鞑子果然中了伏击。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张贵自然清楚得很,看到鞑子中伏,双脚狠狠提了提马肚子,恨不得三步两步就来到鞑子身边,揍他娘的再说。

“杀。”闪亮的马刀在夕阳下闪出几道光芒,张贵已有一段时间没亲自领队冲锋,其实他心底是喜欢这种感觉,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张贵留下来的jī情吧。

“杀。”伴随整齐的马蹄声,身后的魁字营,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支标枪。

魁字营,都是均州军的精锐,均州骑兵,在郭平的带领下,学习了鄂王岳飞的战术,虽说达不到战无不胜,然而出其不意,还是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

达尔马扎布黑着脸,看着手忙脚乱的王惟义,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下马,他身后的méng古汉军,乱七八糟的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准备上战场还是准备逃跑。

再看一看他身后的骑兵,达尔马扎布不由自豪起来,这是他带领的百战雄兵,就算是在草原和叛军决战时也没有退后半步。

“长生天保佑。”达尔马扎布随手抽出自己的马刀,他相信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战争一开始就会确定结果,他想不明白的就是对方还不到一千人,竟然敢对自己发起冲锋?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军变得如此不怕死,然而不怕死的鞑子,不是更对自己的胃口吗?

“张大人说过,遇到均州军袭击,最后不要聚在一起?”王惟义喃喃的低声说道。

想不到达尔马扎布听力好得很,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看宋军已出现在视线之中,达尔马扎布刚想说话,却听到身边的王惟义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一股刺骨的熟悉的气味直冲鼻子,达尔马扎布闻得难受,一声巨响几乎就在他耳边响起,达尔马扎布觉得自己被抛了起来,然后掉下去,随后便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

该死的宋军,竟然埋藏了两处火药,第一次只不过是打乱自己的阵型,第二次才是他们的本意,让自己好不容易集合起来的骑兵,瞬间乱成一团。

等达尔马扎布被亲卫救出,宋军已来到跟前,达尔马扎布这才发现一件事,原来龙虎关外地势开阔,宋军可以大军冲锋,然而关内却比较狭窄,自己骑兵集中在一起,既不容易冲锋,又成了对方的靶子。

宋军的动作很快,没有让达尔马扎布等多长时间,就让达尔马扎布吃到了苦果,只见宋军手中的标枪如飞蝗一般向杂乱无章的将士们飞过来,反倒散落在一边的méng古汉军倒是幸运得多了。

“千户大人,宋军占有天时地利,不若我军先行退后,整军再战。”王惟义躲在一匹被标枪刺穿了头颅的战马后,把达尔马扎布死死拉紧。

“该死。”达尔马扎布口气已松了很多,但还是不服气道:“不能后退,一旦后退宋军就趁机冲过来了。”

“若是让宋军冲乱了阵型,我军就没有机会了。”

“现在还有阵型吗?”王惟义心中诽谤了一句,却不敢说一个不字,méng古人的脾气都不好,一言不合就拔刀相见,王惟义倒还想多活几年。

宋军来得快去得也快,标枪如飞蝗一般,夺去了部分将士的xìng命,达尔马扎布回过神时,只剩下满地的惨叫声。

“准备,给老子准备。”达尔马扎布一个矫健的步伐跃上战马,他知道宋军只需要转一个圈,标枪将会重新落在他们身上:“给老子准备好。”

“放箭、放箭。”méng古骑兵的动作很快,他们仗以横行霸道的弓箭,迅速的落在阵前,刚调转马头再次冲过来的宋军撞了一个正着,伤亡也很快就在宋军方面产生。

然而,这伙宋军并不像以前所遇到的宋军,虽然不时有伤亡的将士从马上掉下来,然而宋军的整形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标枪带着惯xìng,或刺穿将士,或刺进战马身上。

“冲”,张贵大喝一声,跟在标枪后面冲了过去,鞑子满以为对方只是扔掉标枪,然而没想到宋军竟然冲了过来。

méng古骑兵对宋军,有一种天然的心里优势,他们认为宋军向来只是防守,躲在城池里被屠杀,或龟缩成一团被杀戮。

所以,当宋军冲过来时,他们完全没有能够反应过来。

“大人,大人,撤退”王惟义大声喊道,然而达尔马扎布像是入了mí一般,双脚夹住战马,率领余下的méng古骑兵向宋军杀过去,他手中锋利的马刀闪着光芒,他的内心无比强大,他相信就算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杀死宋军。

“跟老子杀,长生天保佑。”

“长生天保佑?”张贵咧嘴一笑,左手的弩箭,对准冲过来的傻瓜:“给老子杀”

然而,达尔马扎布的马上功夫比别人要高得多,大元朝刚立国时间不长,所有的将领都是从战火中出来,身经百战,达尔马扎布见宋军竟然在冲锋时射出弩箭,一边佩服宋军的马术,双脚*叉勒住战马,身体竟然在瞬间反倒在马肚子之下。

跟在后面的méng古骑兵,也多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见达尔马扎布翻身下马肚子,就算是没有翻身,也是侧身躲过了弩箭。

然而毕竟还有部分méng古骑兵没有办法躲过弩箭,两队骑兵的速度并不快,双方很快就缠斗在一起。

幸好刚才的两轮标枪,已经有部分méng古骑兵丧生,现在剩下的méng古骑兵不过只有一半而已。

达尔马扎布的马术非常精良,见和宋军接触,双脚突然落地,一只手拉住马缰跟在战马旁边,手中大刀反手向身边的宋军砍过去。

与他相接触的小兵一个不擦,竟然被砍中了大tuǐ,血飞溅出来,晒落地上。让达尔马扎布惊讶的是,受伤的小兵竟然不顾tuǐ伤,竟然向着前面的méng古骑兵冲过去,趁着对方吃惊之时,竟然把他挑下马。

达尔马扎布这才有点惊讶,转头看去,自己的骑兵竟然倒下了一半,却看到王惟义站在远处不敢出手。

达尔马扎布大怒,一把拉住马缰,战马竟然在原地转了一个一百的圈,达尔马扎布跃上战马,向着王惟义冲过去。

他身边的shì卫和méng古骑兵,也纷纷调转马头向王惟义冲过去,这样一来宋军倒是mō不清大脑。

张贵正杀得兴起,他马术不错,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弩箭给他助力不少,别人都是先射完弩箭,然而张贵练得一手左右开弓,他双脚夹住战马,远处的敌兵就用弩箭把他们射到地上,近处的敌兵就用大刀对付,他身边的shì卫也是武艺不凡,数人竟然直愣愣的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张贵虽然陷入敌军之中,但是他倒不慌不忙,刚才的炸药和标枪已经打了一个鞑子措手不及,再加上魁字营是他得意的宝贝,一般情况只是一个指挥三百人已经够用,现在整整千人,天时地利人和占有优势,所以张贵杀得顺利之极。

让他奇怪的是,还有数百名鞑子骑兵在观看,仿佛这个战场与他们无关。

王惟义见达尔马扎布竟然反身冲了回来,心中觉得不妙,竟然调转马头往后跑,méng古汉军见王惟义跑了,本来就没心抵抗的méng古汉军纷纷跟在王惟义身后跑人。

“头,鞑子冲过来了?”黑帆慢悠悠的跟在王惟义身后,虽然听到爆炸声,但却没有跟上去,只是想在后面堵住路,准备来一个守株待兔。

“还说什么,跟老子上啊。”黑帆来不及瞪他一眼,展开队形以拦住王惟义。

“冲。”此时的王惟义,早已顾不得身后的达尔马扎布,指挥méng古汉军向黑帆冲过去,黑帆毕竟人少,méng古汉军虽然也有部分受伤,然而算下来竟然还有七八百人,黑帆哪里挡得住,这小子记住张贵说的话:保住xìng命。

赶紧让开一条路,让王惟义冲了过去。

然而méng古汉军刚离开,一小队méng古骑兵又冲了过去,这次黑帆哪里还肯放他们过去,怎么也要为自己赚一分功劳,于是率领属下五十人,跟冲过来的达尔马扎布厮杀了起来。

达尔马扎布一心想找王惟义麻烦,此时才发现身边的méng古骑兵竟然不到百人。

“千户大人,快走。”身边的shì卫见达尔马扎布走神,心中着急,拼死围住达尔马扎布,硬是向黑帆杀过去。

黑帆虽然有心,但毕竟无力,哪里抵得住鞑子拼死冲锋,伤了数人之后,实在是抵挡不住,还是以张贵的话为圣旨,只好看着鞑子冲了过去。

还没回过神,又有一股骑兵冲了过来,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走了,于是率领部将正想冲过去,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道:“(奶)(奶)的黑帆,你放走了一条大鱼,快点把他抓回来。”

黑帆一听,竟然放走了一条大鱼,哪里咽得下这股闷气,调转战马又冲了过去,这时张贵已追到他身后,骂道:“(奶)(奶)的,不长眼了,放走了两条大鱼。”

黑帆那个后悔啊,只可惜鞑子反应并不慢,等他们追了一段路,除了三两个掉队的鞑子外,竟然看不到半个人影。

张贵没有办法,只好重新回到龙虎关,梁顾留在身后整理战场,清点俘虏,这一场突击战,竟然杀了整整四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标枪立功。

又有四百多受伤的鞑子被集中起来,梁顾一脸杀气的看着张贵,意思是杀还是留。

张贵沉思了片刻,叹声道:“”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你把他们都绑起来,然后用布塞住口,留他们一条活路吧。”

黑帆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心软,梁顾已动起手来,他这人虽然老实,却是不知怎么想出了一个损点子,用他们ù子绑住这些俘虏的手脚,然后脱下他们的袜子塞住他们的嘴巴,一些有脚臭的士兵,就算没有被杀,也要臭死了,他们后悔得叫娘亲,早就知道天天洗脚换袜子好了。

虽然杀敌不少,不过自己也有不少伤亡,战争那有不死人的道理,幸好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担心的就是王惟义回去,让张弘范有所防备。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速战速决,抢了鞑子的火药之后需要立刻抢占鄂州,要不然还真如吴澄他们说的节外生枝了。

等处理完毕,张贵命令众人做好准备,然而好消息很快就来了,跟在后面的郭平竟然把张贵说的那条大鱼抓住了

达尔马扎布,被困住了双脚双手,嘴巴里塞了一团烂布,他的待遇还算不错,这团烂布并不是臭袜子。

“郭大人,你又立功了。”黑帆眼巴巴的看着郭平,嫉妒说道,这原本是他的菜。

郭平笑了笑,张贵连忙问道:“让王惟义跑了?”

郭平摇了摇头,道:“没看到王惟义,只看到这伙鞑子慌慌张张,我们就堵在路边他们也不知道。”

“这人可是塔出的儿子,能发一笔小财。”张贵指着达尔马扎布,笑了笑道:“可别想独吞。”

“你就是均州张贵。”达尔马扎布看着张贵,这是一个神奇的人物,就算是在大元朝这个名将如天上繁星的年代,你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一个人物。

“你就是塔出的小儿子。”张贵反问:“你的身份,在大元朝应该值三千匹战马吧。”

“没有这么多,”达尔马扎布老实说道:“我父亲才值这个数,我最多只值一千匹战马。”

“也不错了。”张贵点点头,道:“你现在既然是我的俘虏,也别想多做反抗了,到时我自然按照你们méng古的礼节,若是犯了méng古的惯例,别怪老子不守规矩了。”

达尔马扎布点头道:“那个自然,大人既然懂méng古的惯例,还请大人善待在下。”

张贵点了点头,吩咐其中一个shì卫好好招待他,然后从俘虏中找出几个有身份的人审问了一通,确定他们是过来迎接输送火药的队伍,于是由郭平亲自领头,率领几个俘虏,去把他们引入埋伏圈。

在有心算无心之下,张贵先是拿下了这伙鞑子的头领,其他人竟然也乖乖就擒,也省了张贵不少心机,不过这让张贵倒有点不习惯起来,谁说就只有宋军能够投降?méng古汉军投降的速度并不比宋军慢啊。

不过幸好这伙méng古汉军没有鞑子护送监视,若是有鞑子监视,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

“这次收获可真不少。”郭平笑得像一朵huā:“张弘范真是大手笔,不知道准备了多长时间,足够我们均州用上半年了。”

张贵吩咐将士迅速把火药打包带走,幸好他们来之前已经带上了竹篮子和袋子,在加上他们非常熟练,三下两下倒收拾好了一大半。

“鄂州不等人啊,逃走的是王惟义,张弘范的副将,抓到的是达尔马扎布,塔出的小儿子。”张贵苦笑:“小儿子向来是受宠。”

“其他人都不管了,收拾好火药之后马上回去,然后袭击鄂州。”

郭平知道其中重要xìng,于是吩咐将士加快动作,等收拾好之后迅速启程,丢下一群没有兵器、没有盔甲的méng古汉军和一大群被绑住手脚的俘虏目瞪口呆的你眼看我眼。

等张贵和吴澄会师,自然少不了一顿庆祝,均州军都是临战状态,张贵一声令下,借着月sè急行军。

等来到鄂州,刚好是清晨,均州军顾不得疲倦,在陈昂和几个有心投靠均州军的méng古汉军将领的接待下从南门进城,迅速包围了史权所在的大营。

“史大人,难道你忘了史枢吗?”张贵代表均州军喊话,一些顽强之辈,自然有郭平和陈昂去伺候。

不过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投降,对于投降倒有点兵家常事,一路下去,十亭倒有九亭投降,剩下的一亭也是无心应战。

史权自然想不到两淮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张贵竟然还能抽身攻打鄂州,又有内应,要不然鄂州哪有这么容易,他若是知道张贵的兵力,更是后悔得跳城墙。

史权苦笑,道:“张大人,在下多谢你放过史家,也感jī你让大哥能在叔叔临死前见他一面,然而你我毕竟是不死世仇,投降之事就莫要说了。”

“大元朝至今,从来没有méng古将领投降宋军,我也不想做第一个。”

“我只请你莫要伤了史家亲兵千人的xìng命,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是有家有儿的儿子、丈夫、爹爹,就算大人容不下他们,也恳求大人放他们回去。”

“史权一定请他们不再从军,只求回家能够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

“哈哈,哈哈,”张贵大笑起来:“能够过上一个安稳的日子?史大人认为他们可以吗?”

“史家曾经权倾朝野,史家现在又怎样了?史枢也算是明事理,保住了一条xìng命。”

“你认为现在的史家,还能保住他们的xìng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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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危在旦夕(8)

第八章危在旦夕

伯颜大军攻下安庆,朝廷上的大小相公终于开始着急起来,谢太后责令陈宜中、留梦炎和王熵率领群臣商议对策,拿出一个办法。

这毕竟是关乎生死存亡之事,三人先是谈论议和,然而经常和鞑子打交道的贾似道老人家死翘翘了,去哪里找一个人去跟鞑子见面,议和这事可不小,让谁去好呢?

三人礼让了三天,发现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因为这三个人都能够找出无数多的理由让自己留在京城。

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位置都是举国轻重,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像是朝廷缺乏了他们,就运转不下去,反正皇上昏mí还没醒来,谢太后虽然英明,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这三人都把自己当成了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了。

汪立信自告奋勇,又有张世杰等主战派坚决出兵,最终朝廷才临时决定出征,汪立信统领三军,张世杰统领骑兵,孙虎臣统领步卒,汪立信统领水师,同时坐镇芜湖。陈宜中乐得清闲,哼着小曲回去,刚到门口,放低了声音,喊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陈宜中小时候家里贫穷,自小与娘亲杨氏相依为命,及长大之后对杨氏至孝,凡娘亲吩咐下来的事情总是想方设法完成,从来不拖延。

陈宜中并没有听到往常的声音,以为自己娘亲没有听到,于是加大了点声音:“娘亲,孩儿回来了,这次朝廷可是发生了一件得意之事,孩儿给娘亲好好说说。”

不一会儿,竟然是老管家迎出门,鞠躬作揖道:“老爷,老夫人受邀前往宫中小住,临走前让老奴告诉老爷勿要挂念。”

“什么”陈宜中大吃一惊,对于朝政,他失望居多,对于能够打赢鞑子,他更是担心居多,他心中的小九九多得很呢?现在杨氏不在身边,他一时到是失了神。

等陈宜中好不容易回到了厅房,饭是吃不进去了,躲在书房想办法,打算借助什么名义把自己娘亲接出宫呢?

“老爷,”陈夫人突然来到书房,陈宜中刚想发火,陈夫人低声道:“大儿跟娘亲一起进了宫,听说是太后新授的清惠公主派人邀请进去。”

“什么”陈宜中彻底惊呆了,不敢相信问道:“夫人,你说燔儿也跟着一起进了宫。”

陈宜中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秉燔,一个是秉蜃,两个儿子都是体柔多病,陈宜中视他们两人为心头(肉),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老爷,你要去哪里?”陈夫人见到陈宜中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连忙喊道:“老爷,你要去哪里。”

“老夫要去一趟宫中,把秉燔和娘亲接回来。”陈宜中说话的语气有点失落,如今的情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骨(肉)分离,万一、万一真是出了什么情况,自己这不是受制于人吗?

陈夫人连忙拉住陈宜中,低声道:“老爷,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现在过去也进不了宫,不如等明天再过去也不迟。”

“再说大儿和娘亲在宫中又没有什么不安全,皇太后能够接娘亲和大儿过去,也是看得起咱们陈家,都不知道陈家是积了哪辈子的功德。”

“你懂什么。”陈宜中闷闷不乐,但究竟是停下来不再出门,却是把自己躲在书房,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第二天一早,陈宜中整饬完毕,到了朝廷自然是一阵争吵,既然定下来了出征,人选也有了,但是军粮怎样调配,饷银怎样发,银子从何而来,这自然又免不了一阵争吵。

然而这次陈宜中却是无精打采,留梦炎他们说什么,陈宜中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像是连说话的心情也没有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了早朝,陈宜中连饭也不吃了,径直往太后住的宫殿走去,到了宫门递上名帖,还不到半刻钟,一个俏媚的小娘子迎了出来,陈宜中认出此人正是谢太后新授的清惠公主。

“丞相大人请进,太后和陈老夫人在准备用餐,有失远迎,还请多原谅。”王清惠礼节十足,她在宫中多年,自然非常熟悉,让陈宜中找不出半点生气的地方。

陈宜中连忙拱手说不敢,又说清惠公主大驾,自己惭愧,反正也是一通客套话,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哪句话是真还是假。

到了宫中,果然看到陈老夫人和谢太后说成一团,两人有说有笑的就连陈宜中过来也没有发觉。

等陈宜中行礼,拜见太后和母亲大人,两人才转过头,谢太后说了免礼,请陈宜中坐下来,笑道:“昨天是清惠的生辰,宫中清寒得很,所以斗胆请老夫人和小秉燔过来小住几天,也好热闹一番。”

“昨天没有来得及通知陈爱卿,还请爱卿莫要见怪。”

陈宜中哪里敢见怪,拱手道:“母亲和小儿有扰太后的地方,还请太后莫要见怪,只是家中尚需老夫人溺爱,今日特来接老夫人和小儿回去,还请太后通融。”

“丞相这是什么话?”谢太后笑道:“你们陈家也是家中兴隆,老夫人还需要照料何事?难道朝中还有人跟你们陈家作对不成。”

“哀家和老夫人相见投缘,昨天又听了清惠公主说起江湖义气之事,正想模仿江湖之人结为金兰,现在正准备举行礼仪,丞相来得正合适,刚好为我们主持礼仪。”

“什么?”陈宜中大吃一惊,连忙道:“老夫人山野之人,不懂礼节,这成何体统,朝中的相公将会怎么说陈某?”

“太后明鉴,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丞相好大的胆子。”谢太后突然喝道:“哀家和老夫人相见投缘,这事你可以问老夫人?哀家何曾有其他意思?”

“我们两人都一把年纪了,你们年轻过得小日子滋润得很,难道就不允许我们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寻找点自己的日子过?”

“莫非你陈宜中觉得自己的名誉,比起我们两个老fù人更加重要不成?”

陈宜中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只见杨氏并没有半点不甘样子,反而劝说道:“大儿,你莫要担忧,老身和太后相谈甚欢。”

“老身守寡数十年,日子过得淡然无味,如今méng太后不离不弃,义结为金兰,老身觉得荣幸。”老夫人高兴说道:“大儿还不知,秉燔的病,秉燔的病,清惠公主说还有救、说还有救呢?”

“是的,”王清惠微笑的看着陈宜中,点头道:“小女子在江陵时,曾经看过这种病况,张大人给开了药,小女子还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合适还是不合适。”

######

陈宜中从宫中出来后,第二天便上书太后,言鞑子常怀灭我朝之心,凡大宋子民,皆有抗元之责。

谢太后下旨陈宜中负责抗元大小事由,他命令杨慎率军保卫临安城,动员全民皆兵,又在临安城招集15岁以上的男子为士兵。有些童子兵身不满4尺,作战能力低下,“人皆以为笑”。

杨慎反对,只需整顿(禁)军、厢军及乡兵皆可,又言临安有一人熟悉兵法,可当大任。陈宜中大喜,连忙召见。

却是一身戎装的王清惠,王清惠带了一群年轻学子,规矩拱手道:“在下王清惠,见过丞相大人。”

“这些年轻学子,皆是江陵军事学院毕业,学过守城之法,张大人曾经说过,若丞相大人一心守城,便助大人一臂之力。”

陈宜中迟疑了片刻,王清惠低声道:“秉燔这两天病也好了很多。”

陈宜中咬了咬牙,命杨慎全权负责,杨慎自然乐意,在王清惠的帮助下整顿临安。

先是征集厢军、乡兵,然后以(禁)军为首,三三三的兵力解成一队,然后又征兆衙门差事,补充一人,最终以十人为一队,负责临安治安,若有动乱之人,杀无赦,若有sī通鞑子之人,杀无赦,若有传布谣言之人,杀无赦。

这样一来,临安秩序为之一清,竟然比以前还要好很多。

陈宜中并没有多大信心,又暗中派将作监柳岳前往健康府元朝大营求和。柳岳哀求元军班师,保证每年进奉修好,阿术说:“宋昔得天下于小儿之手,今亦失于小儿之手。盖天道也,不必多言。”

柳岳又请求称臣纳币,阿术不答应,又称侄孙,阿术还是不从。陈宜中这才死了心,心中想着迁都之事,然而随着文天祥等各地勤王之兵到达临安,朝中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

王惟义逃得一条xìng命,张弘范却差点丢了一条xìng命。

“达尔马扎布恐怕见长生天了。”王惟义不敢看张弘范,只是猛磕头:“张贵,是张贵,小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张贵来了,张贵来了。”

“除了张贵之外,谁还会如此熟练的使用火药,将士们被炸得晕了头,死的死伤的伤,小的再三请求千户大人避开张贵的风头,然而千户大人仗着武力,根本不把张贵放在眼里。”

“hún蛋。”张弘范大脚把王惟义踹翻:“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定是怕了张贵的威名,带头先跑了,要不然你部将怎么还有这么多,而méng古骑兵却是一人不见。”

“大人。”王惟义滚了过来,保住张弘范的tuǐ:“张贵、张贵实在太厉害了,被标枪射中的将士无一幸存,他们的骑兵,他们的骑兵比méng古的精锐骑兵还有厉害。”

“在下拼死逃回大营,就是想告诉大人,张贵在淮西,张贵就在淮西。”

“哼。”张弘范迟疑了片刻,问道:“如今扬州危在旦夕,宋廷危在旦夕,他在哪里不好,怎么会无端出现在淮西?”

“宋军的皇帝小儿,他绝对是怕死的家伙,如今勤王诏令天下,张贵会不顾朝廷的勤王指令,跑到淮西?”

“就算是他救得了淮西,伯颜大军取得了临安,两者谁轻谁重,他不会不知道吧。”

“你若是敢骗了老子,老子非要砍下你的头颅,别说老子不念在昔日的情谊。”

“大人,绝对是张贵和他的均州军,小的若有半句谎话……”

王惟义刚想说誓言,一个小兵禀告,曾经作为输送火药的汉军和作为俘虏的士兵回来了,张弘范见了面,脾气更大了:“王惟义,你累得我军失去了火药,该当何罪。”

“你这是间接之中帮了张贵一把。”

王惟义有苦说不出,其中一个méng古小兵打断他们说话,道:“我家大人和对方说了,只需用一千匹战马就可以赎回来。”

“还请大人派人通知老大人,然后准备千匹战马。”

“你家大人就是蠢猪。”当然,张弘范这话倒没有说话出来,委婉说道:“不知千户大人和谁谈好了。”

“对方自称是均州军的张贵。”小兵大声道:“还请大人尽快准备。”

“那如何和对方联系。”张弘范问道。

小兵迟疑了片刻,摇头道:“那是大人的职责,小的只负责把话送到。”

张弘范也不跟小兵生气,点了点头,道:“在下一定会把千户大人救出来。”

小兵退后,张弘范没有办法,还是要靠王惟义商量,问道:“莫非对方真的是张贵?”

“大人明鉴,小的若是有半句谎话,小的就……”

“好了,好了。”张弘范摇了摇头,道:“三千汉军,不伤毫(毛),四百多俘虏,竟然也放了回来?”

“这倒不像张贵的手段,他向来崇尚斩尽杀绝,怎么如今变得善良起来。”

“再说张贵在淮西打的是什么主意呢?他若是要出兵,也是扬州才对?扬州的李庭芝,是他的救命恩人,临安的老皇上,是他的主人,他跑了淮西干嘛?”张弘范看着王惟义,严肃问道。

“丞相刚攻下安庆。”王惟义想了片刻,低声道:“莫非是为了丞相大军而来。”

“丞相十万精锐,又岂是他均州军可以对付得了。”张弘范摇了摇头,摊开一张粗略的地图,看了半个时辰,低声问道:“鄂州应该是史权镇守吧?”

王惟义点了点头,道:“正是史权将军,有守军两万多,城池没有破损。”

“大人认为张贵是为鄂州而来?”王惟义想不明白了:“小的想不明白。”

他们两人怎么也想不明白,张贵不仅仅出兵了,而且走得也太远了一点,这样一来,攻击鄂州不是出兵,而是回师鄂州。

这两个字,相差何止一百倍。

“丞相和塔出将军方面,该如何交代?”张弘范摇了摇头,表示要把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问道:“张贵是否真的会放达尔马扎布这懵汉回来。”

王惟义低声道:“那人,好像还是有点信誉,当初张弘虎大人……”

王惟义没有说下去,但是张弘范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张弘虎被义释之事,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不过他究竟是想不明白,问道:“张贵要放达尔马扎布,对他有什么好处?”

“小的还真想不明白。”王惟义摇了摇头,老实说道。

“这样吧,你走一趟鄂州。”张弘范突然说道:“张贵这人,还有这么几分信义,自然不会为难你。”

“这个,大、大人……”

“达尔马扎布,你也知道是谁。”张弘范瞪了他一眼:“如今你令他陷入困境,塔出这人,你是知道的……”

“他若是追究起来,老子能保住你的xìng命吗?还不如拼命一搏。”

“若是张贵不在鄂州呢?再说鄂州的史权将军,怎么可以让张贵轻易攻下?”王惟义好奇的看了一眼张弘范奇怪问道。

张弘范摇了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心中所想而已,或许是我想错了吧。”

王惟义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于是下了必死之心前往鄂州,想不到还真让张弘范说对了,张贵已经攻下了鄂州。

王惟义虽然惊讶张贵的手段,又是奇怪史权怎么连一个鄂州城也守不住。

幸好他来得快,张贵亲自接待了他,问及达尔马扎布之事,张贵笑道:“达尔马扎布自然是要放回去的,不过这事得他爹爹过来吧?”

“就算他爹爹不过来,至少也要给一封书信吧?难道塔出他老人家就不把达尔马扎布放在眼里?”

王惟义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忙道:“我们只不过是暂时不想惊动他老人家而已。”

张贵摇了摇头,道:“那非常抱歉,为了表示塔出的诚意,还是恳请得到他老人家的同意或他老人家的书信。”

“这也是méng古的惯例。”

“你回去吧?两军交锋不杀来使,不过说不定哪天,老子mō到庐州,你可要让张大人小心一点哦。”

“老子的弩箭可不是吃素的。”

张贵拒绝,王惟义没有办法,只好回去,把话跟张弘范说了一遍,张弘范却问道:“你看张贵占领鄂州意下如何?”

“可有再次出兵的准备?”

王惟义低头想了一会,摇头道:“鄂州非常安静,士兵也是散落城内,没有任何出兵的准备。”

“那好吧。”张弘范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就等塔出大人回信吧。”

张弘范整个过程,问也不问史权是怎么被攻下了鄂州,史权现在又是如何,王惟义忍不住问道。

张弘范叹了一口气,道:“这还用说,丞相是怎样攻下安庆,那人就怎样攻下鄂州。”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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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危在旦夕(9)

第九章危在旦夕(9)

攻下鄂州,给张贵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可以说鄂州是他完好无缺的攻下来的第一座城池,樊城被打得稀巴烂,最后还放了不把火,正阳还算完好无缺,但是也被烧得乱七八糟。

“我等都是领取朝廷俸禄的将士,若不是范文虎不顾下属生死,sī自逃跑,我等又怎么会干出这等让天下人不齿之事。”

“我等被迫投降,然而心在曹营心在汉,张弘范、吕文焕等人出征,我等想方设法留在鄂州,就是不想再做出让祖先méng羞之事。”

“陈将军言汉贼范文虎降了鞑子,我等没有什么要求,只恳请张大人能率领我等铲除耻辱,杀了范文虎这个老贼,我等誓向大人效忠,至死不渝。”陈昂的陪同下,数名投诚的méng古汉军头领对张贵表示了效忠,说话之人是他们的一个小头领,范琳,原本也算是范文虎的一个亲信,只是范文虎跑得太快了,根本把身边的人都忘掉了。

“张某只问诸位兄弟一句话,”张贵环视看了一周,都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大声道:“我只想问诸位兄弟,是否真的愿意跟张某杀鞑子,无论生死福祸?”

“我等降了鞑子,再也没面子回家,家中之事,张大人若可以照料,我等便是死了心跟大人一起。”秦楚是鄂州军中的一个指挥,惯用一支长枪。

他虽降了鞑子,但是常与此事为耻辱,当初陈昂第一时间找到他,他知道有洗脱身上罪名的时机,第一时间答应了陈昂义举。

张贵大笑:“诸位兄弟的要求未免太低了,我均州、江陵的兄弟,可曾担忧家中之事。”

“因为张某说过,只要老子活着的一天,均州军的待遇绝不会少,当初均州上下就算是不领半分饷银,也要保证均州军拿到饷银。”

“你们担心的这件事,实在是看不起我张某了吧?诸位兄弟担心的应该是如何立功,怎样才能立下大功,到时张贵亲自带你们回家。”

“大人,我等誓死效忠。”众人噗通跪了下来,范琳、秦楚等人心里明白,张贵亲自带他们回家的意思就是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待遇甚至有可能像陈昂一样,是打入敌军中的一颗棋子。

接下来的事情倒好办得多,鞑子水师早已是空壳一份,只有一千余人充当面子,一早就干脆利落降了张贵,只不过这些水师战舰失修的失修,破旧的破旧,像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大包裹。

鄂州是不能守,也守不住,惹恼了张弘范,大军回师,把张贵围在鄂州就烦恼很多了。

“马宣,辛苦你了。”张贵颇有兴趣的看着这个原来的水匪,现在的均州军水师统领,当了一年的统领,马宣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股匪气,看起来比张贵还像模像样:“想不到你起来还tǐng人样的。”

“大人,马宣前来听令,还请大人吩咐。”马宣一本正经说道,他原来是水匪,日子过得也不错,后来接替张顺,成了均州军水师头领,均州军有钱啊,要什么有什么,饷银给得足,士卒训练有素,战斗勇敢,身为将领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小兵了。

马宣功劳不小,堵住了鄂州水师,为坚守阳逻城堡立了大功,随后又率师把鄂州水师堵在鄂州,让伯颜不得不放弃这辛辛苦苦组建起来的战舰。

“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张贵笑了笑,道:“你过来时也发现了吧?鄂州水师三千艘战舰已是你小子的了。”

“三千艘。”马宣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苦笑道:“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均州水师人数有限,现在已经是不够用,再给三千艘战船,恐怕连煮饭的婆娘上来也不够用,别说上三千艘,就是一艘我也不用了。”

张贵叹了一口气,当初还以为三千艘战舰多爽快,想不到反而成了累赘。但总不能留给鞑子,想了片刻,道:“你先把船弄回均州,日后再用也不迟。”

“如今鞑子纵横下游,若正面对敌,不知我水师又几分胜算?”张贵想不到这些战舰该当何用,但是他发扬了不浪费的精神,先拉回均州再说。

马宣摇了摇头,道:“之所以能够堵住鄂州水师,乃天时地利而已,如今天时已失,地利不再,下游水域宽阔,鞑子又多是大船,恐怕不易。”

“总不能让鞑子过得太如意了。”张贵沉思了片刻,道:“前段时间缴获了不少火药,你到时带一些回去。”

“给鞑子添添乱。”

“不过,咱们也不能弱了均州军的名头,你随时准备,到需要拼命时,你小子可不能堕了均州军的士气。”

“就算是死,你小子也要上。”

马宣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就算是让马宣去死,马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去,老子还不舍得你去死呢?”张贵笑骂道:“给老子好好活着,日后还有大事要你去做呢?”

“多谢大人信任。”马宣说话有点迟疑,突然问道:“听说张顺是大人的二弟?”

张贵点点头,有点紧张问道:“是不是这小子给你添乱了?老子揍他一把,非要让那小子乖乖听话。”

“你不用客气,给老子好好教,该打的就打,该骂的就骂,老子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张顺很好,很好。作战勇敢,带兵老成,是一个好将领。”马宣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属下、属下只是一个水匪,只是水匪……”

“切,谁敢说你是水匪,你均州军。”张贵骂道:“别说张顺,就算是老子,能力不够,还是要下台。”

“要是哪天,你小子能力不够了,还是一样要下台。”

“你只要记住,均州军,能者居之,”张贵认真说道:“不是因为张顺是我的弟弟,他就能够统领水师,也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才能在水师。”

“他在水师,是因为他一路走来没有行差踏错,他能力不足,但是他足够勇敢,足够稳重,足够拼命。”

“嗯。”马宣揉了揉眼睛,认真说道:“大人,属下以你为傲。”

“滚。”张贵笑了笑,让马宣离开:“老子只不过是一个húnhún而已。”

等马宣离开,吴澄和郭平推门而入,两人都是眼睛红红,张贵骂了一句,吴澄才“幽怨”的看了张贵一眼,说道:“好一句能者居之大人的心xiōng果然就像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又想天空一样宽阔。”

听了吴澄(肉)麻的话,张贵不好意思骂了一句,其实心中也有几分jī动,笑道:“你们两人一起过来,恐怕不是跟老子说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吴澄摇了摇头,道:“有部分投诚将士的家人想过去均州或江陵,还有鄂州官府的粮食和缴获之物,该如何是好。”

“他们既然投诚,咱们也不能亏了他们。”张贵沉思了片刻,道:“马宣要输送鄂州水师的战舰回去,让他顺便把这些百姓带回去,到时跟赵大人说一下,让她好生接待。”

“至于粮食和财物,除了我们带足外,武备除外都分给百姓了吧,他们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容易。”

“恐怕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吴澄摇了摇头,道:“一旦我均州军撤出鄂州,鞑子想必不会轻易放过鄂州的百姓,所谓怀璧其罪,他们若是领取了粮食,恐怕鞑子就更不会放过他们了。”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张贵看着吴澄,以鞑子的为人,恐怕还真会这样。

“凡愿意前往均州、江陵的百姓,便分给他们粮食和财物,让他们在均州、江陵有立足之本。”吴澄毕竟是著名的才子:“江陵、均州的大部分士兵都已出征,留下来的不足万人,虽有厢军、乡兵相助,但大规模调动,必然会影响经济的发展,他们若是自愿前往,倒为江陵、均州加力不少。”

“好吧。”张贵点头:“此事你负责,不过一定要快,时间没有多少。”

吴澄点头,吴澄离开后,郭平才道:“我军取鄂州已有几天,再在鄂州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不知大人下一步怎样?”

“伯颜这老小子一直守在安庆,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张贵打开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郭平凑上前,道:“丁家洲确实是鞑子的一个必攻之地,但伯颜行事用谋至深,不若我们先取黄州,看伯颜意下如何?”

“也好,反正闲着无事。”张贵点头,道:“这些刚投靠的兄弟们倒是一份好牌,是他们立功的时刻了。”

“但是取下黄州之后呢?”张贵犹疑问道:“难道我军要重走伯颜的路不成?那些降了鞑子的官员,恐怕不会轻易再投诚了吧?”

“这个?”郭平耍起太极:“大人决定。”

######

塔出满脸黑云,瞪着王惟义一字一顿说道:“你与我儿一起出兵,为何他被俘而你是毫发无伤?”

王惟义“噗通”跪了下来,大声道:“大帅请饶命,张贵用兵狡猾,千户大人勇猛过人,誓死与之决一死战,小的、小的胆小怕事,迟疑不前,见到千户大人被捕之后逃跑。”

“千户大人被俘,小的甘愿受死,还请大帅留下在下一条残命以赎回千户大人的xìng命。”

“哼,如此贪生怕死之徒,留你何用。”塔出大怒,他是经过刀枪剑影出来的战将,眼里自然容不得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拉出去,给老子剁了喂狗。”

塔出刚说完,外面走进几个凶神恶煞的shì卫,一把拉住王惟义。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王惟义也不敢挣扎,只是大声喊道:“丞相,饶命啊,饶命啊。”

“慢。”伯颜这才慢吞吞叫了一声,那两个shì卫马上放开王惟义,塔出看在眼里不说话,伯颜挥了挥手,两个shì卫退出了帐外:“张贵恶名在外,王将军有所畏惧也是正常,别说王将军,就算是老夫也不想和那人直接对阵。”

王惟义看得清楚,他活了这么多年,身上的本领自然不错,但是察言观sè的本领更好,连忙跪在伯颜面前,颤声道:“丞相大人,请饶命,请饶命。”

“你先起来说话吧。”伯颜看着王惟义鼻涕口水乱飞,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王惟义连忙磕头:“小的不敢,小的跪着回丞相的话。”

此时的王惟义,几乎没有黄州时的一点踪影,他对鞑子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就像他对均州军一样。

伯颜皱了皱眉头,也不再勉强,柔声问道:“张贵怎么会知道你们运送火药之事?”

王惟义见有戏,谨慎回答:“早在鄂州大军进军两淮时,张贵已派遣精锐前往淮西,化作各地的山贼,以收集情报和扰乱大军。”

“这些山贼熟悉地形,而且非常狡猾,他们人数又少,经常出其不意,张大人也围剿了几次,但是将士劳累,也不过是伤得对方数人罢了。”

“也就是说半年前,张贵就知道我军要夺取两淮?”塔出骂道:“你还以为张贵是天神不成?半年前老子都还不知道丞相要取两淮呢?”

“两淮是宋朝留在长江北岸的地盘,我大元朝yù取大宋,必然躲不开两淮。张贵能够想到也不算意外。”伯颜可不是塔出一般的鲁莽之辈:“这次袭击你们的均州军将士有多少人?”

王惟义迟疑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前锋不过千人而已,手执标枪进攻,然后又是手弩配合,又有炸药使得战马惊慌,厉害非常。”

“普一见面,千户大人所率领将士已损失过半,属下见机不妙,恳请千户大人先避其锋锐,然而……”

“你说谎,宋军千人还敢对你们发起进攻,他们若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你们两千人,还被他们一千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塔出,莫要着急。”伯颜摇了摇头,道:“王惟义若是说谎,还能把兵力编少了,肯定往多里编了,我军一千人,还不是照样把宋军数千人打得丢枪弃甲?”

“均州军有一物叫做土罐子,声响如雷,达尔马扎布所率领骑兵又没有经过训练,自然受惊。”

“战马受惊变得hún乱,达尔马扎布自然组织不起进攻,骑兵一旦失去了机动,败亡也是可以预见之事。”

伯颜把塔出说的面面相觑无话可说,这才想王惟义请教:“王将军,你们与均州军交手甚多,可有应对之策?”

王惟义点头,道:“和均州军对阵,战马皆塞上棉huā。”

“听说均州军成军不过两年有多,不知均州军如今兵力几何?”伯颜点了点头,能够想出来的方法很简单,但是非常实用,他也听说这种火药声音虽响,但是威力却不大。

王惟义偷偷看了一眼塔出,见他脸sè也松弛了不少,连忙道:“张大人素来有派细作在江陵和均州,据说均州军原来不过万人而已,正阳战役后扩招,也不过是三万人左右。”

“那均州军攻取鄂州,至少需要多少人?或许那人如今有多少人在鄂州?”伯颜追问,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伯颜向来注重情报的收集,然而均州军向来神秘,抓到的探子也是自杀居多,他竟然得不到有用的情报,张弘范虽是他部将,但是对他也有堤防,还不如一个被抓了软肋的副将问起来舒服。

“江陵、均州至少需要留下一万人驻防,听说牛富又率领部分均州军前往临安,恐怕人数不过两万。”王惟义毕竟还有用的地方,他是张弘范的助手,张弘范知道的事,他倒也知道了一半。

“很好。”伯颜赞扬,道:“只是老夫有一件事不明白,张贵不去临安,怎么反而攻取鄂州?”

王惟义摇头,道:“属下也曾经和张大人说过这件事,对于此事也觉得莫名其妙。”

“还请丞相原谅。”

伯颜笑了笑,道:“张贵乃大宋不可多得的名将,行事出奇意外也是正常,塔出,你待会给王大人写一封书信,言词要诚恳一些,先把达尔马扎布赎回来再说。”

塔出自然听命,等王惟义出去,塔出忍不住问道:“丞相,你为何不让塔出杀了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

“这是汉人的奴xìng。”伯颜摇了摇头,道:“他们不敢冒险,他们出了事就想着逃跑,你想他们出力,就要迁就他们,在后面监督他们,驱赶他们。”

“张贵,和他们都不同。”伯颜若有所思:“他敢冒险,他行事没有任何拘束,他计谋多端,而且冲锋陷进也毫无退缩。”

“丞相是否把那得太重了吧。”塔出不屑说道:“达尔马扎布难道就只值得一千匹战马?”

“连一千匹战马也贪心的家伙,丞相为何把他看得这么重。”

“就是对方连一千匹战马都要,老夫才把他看得更重。”伯颜叹了一口气:“他所走每一步棋,老夫现在都猜不透,但是老夫却觉得,老夫没走一步,他都知道。”

“那丞相可知道,那人是如何攻下鄂州,老子听说是史家那个小儿在鄂州?史家的小儿,应该不会这么不经打吧?那人却又是如何轻易攻取鄂州?”

“鄂州大部分是汉军,而且是刚投降不久的汉军,其中有些许细作也不一定,外有强兵,内有细作,鄂州被攻下也是正常。”

“但至于那人为何出兵鄂州,老夫真还没想明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担心京城之事。”

“他若是不担心京城之事,老夫却更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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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危在旦夕(10)

第十章危在旦夕(10)

扬州城外,董家军大营一片宁静,虽还没下雪,但是冬日的阳光,让人几分懒洋洋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天气越发冷了,董家军又不比真正的méng古骑兵,他们常年生活在大漠,忍受风沙,但是董家军在山东,气候宜人,吹着海风,吃着海鲜,如今出征几个月,心中自然就有了几分怨言,等阿术大军走后,董家军又变得懒洋洋起来。

这还不算,更重要的是打了扬州几个月,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唯一变化的就是墙壁之上,城墙之下,黏上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无数苍蝇和蚊虫围在这些黑乎乎的东西周围,大口大口吃的美味,这是鞑子留下来的血迹,当然也免不了hún杂了守军的血。

“吕大人,阿术大人有意抽调部分汉军南下,不知吕大人意下如何?”董士选给吕文焕倒了一杯茶,把茶杯推到他前面,这是山东崂山的名茶景阳春,喝起来有几分阳光的味道。

吕文焕道了声谢,然后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点头道:“如今朝廷对南方用兵,骑兵精锐兵力不足,抽调汉军南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这是一场关于命运的战争,伯颜丞相野心很大,吕某思疑,丞相会不会准备一举拿下大宋。”

董士选鄙视看了一眼吕文焕,你以前毕竟也是大宋的一份子,现在听你话怎么倒有点幸灾乐祸:“这倒是一件大功劳。”

“只是,董某为了扬州而来,若是轻易放弃,倒有几分不情愿。”

“吕某知道董大人的意思。”吕文焕笑了笑,道:“董大人不就是为张贵而来。”

“伯颜乃朝廷重臣,计谋出众,初时吕某也没想到伯颜会直接举兵南下。”吕文焕尴尬笑了笑,道:“如今朝廷占有天时地利人和,若大军南下,董大人还怕张贵不被吸引过去?”

“你是说那人不会救援扬州,反而会救援临安?”董士选看着吕文焕,问道:“扬州李庭芝李大人可是那人的恩人。”

吕文焕心中鄙视了他一番,摇头道:“董大人恐怕不知道,就算是张大人此时要过来扬州,李庭芝老家伙知道后,还是会让他前往京城。”

“前段时间的勤王之令,吕某也认为李庭芝会突围南下,吕某对李庭芝认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他应该是这样的人。”吕文焕疑道:“然而李庭芝并没有出兵?吕某就思量,扬州城内恐怕有能人相助,甚至有可能是张贵一早派过来的人。”

“吕大人是说,我们打了两个月,算是白打了?”董士选不服气问道。

吕文焕点点头,道:“你看扬州,调动有章节,守城有条不紊,用兵有度,昨天吕某看了一下,守城之中不仅有精锐的守军,也有厢军,甚至还有部分乡兵。可见扬州正在有意识的训练新军,如今扬州已是肯不掉的硬骨头,等新军成长起来,恐怕扬州更不是我等可以攻下了。”

“前不久吕某派遣探子进城,还不到半个月,城内就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显然这些细作都已被李庭芝杀了,或许是抓了起来。”

“显然扬州还没有出尽全力啊?”

“嘭”的一声,董士选狠狠敲了敲茶几,怒道:“张贵,老子与你之仇不共戴天。”

“吕大人意下如何?”

吕文焕略微得意的看了看董士选,吕文焕毕竟是军旅出身,又守襄樊数年,到了扬州后不久就发现扬州城并不容易攻破,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守城之人的本领绝对不在李庭芝之下,无论是强攻,还是偷袭,扬州都没有lù出半点漏洞。

就算是探子进城,刚开始几天好消息不断,毕竟他吕家在军中威信不低,也有不少人得过他吕家的恩惠,然而再过几天,越老越少探子有消息传出,就算零星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是:城内守卫森严,不得自由行动,白天夜里都实行宵(禁),城内各地岔口、大街小巷都有乡兵驻守,又有官吏协助。

后来,就完全失去了联系,吕文焕得知,扬州凭借他和董士选,不一定可以拿下来,除非有méng古骑兵相助。

此时,阿术又令董士选、吕文焕抽调兵力南下支援战事,吕文焕就计划索xìng放弃扬州,和董士选商量南下之事。

“扬州兵力不祥,但精锐约有三万,又有厢军、乡兵,算下来说不定有十万之众,若是我扬州抽调兵力南下,扬州之事就算功亏一篑了。”

“万一扬州解围,李庭芝难道不会袭击我后军,断我后路?”

吕文焕点头,道:“董大人之言颇有道理,所以抽调的兵力一定要有一个限度。”

“既能够困守扬州,又要能够给阿术大人以助力。”

######

扬州城内,虽然城外的战斗打得jī烈,城内却是越发稳定了。

随着乡兵训练越发有素,官吏对城内的管理也越发熟练起来,虽然有探子扰乱,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就像偌大的湖水中丢下一颗小石头而已。

只是随着冬季的来临,终究是给百姓的生活添了不少麻烦,一些常见的柴火,甚至商铺里的桌子、凳子、椅子等可以燃烧之物也收集起来。

均州铁器铺的工匠,制造了一种可以供热的铁器,各地的老人、小孩都集中起来,每天做饭时散发大量的热气,这股热气把水烧开之后可以保证一整天的热量,就在灶膛不远的大房子里,一整天都是暖和和的。

小童的书院也搬到了附近,既是上课的地方,又的地方,不少老人没事做,也跟着认识了不少字,倒也让人觉得奇怪。

精锐的守军、厢军和乡兵不停轮换,或是交叉使用,厢军、乡兵的成长之快让李庭芝吃惊,战场是锻炼人的地方,这话果然有些道理。

“要使一个人成长,就让他参军,若是想一个士卒成长,就让他上战场。”李庭芝觉得张贵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苗再成觉得负责后军的乡兵越发吝啬起来,往日弩箭是随便用,现在倒是经常吩咐,让将士们瞄准了再射,就算不能够一箭双雕,也要双箭一雕吧?

每逢大战之后,鞑子的盔甲甚至衣服都脱了下来,还有专门收集弓箭武器的乡兵,用绳索垂下去,把能用的一切东西都收集起来,甚至连断了的大刀,蹦了牙的武器都收集起来,然后不知道送到哪里。【】【】

苗再成有几分担忧,找了一个机会问范友信:“老范,城内是不是军备紧张了?”

“为什么?”范友信看着苗再成,奇怪问道:“老苗你怎么啦?弩箭不是够用吗?大刀不是经常给你换新的吗?还有盔甲,破损的地方不是随时给补上吗?”

“你没看到?负责打扫战场的后军,比乞丐还要吝啬,什么东西都扫精光,老子若不是知道他们身份,还以为怎么来了一群捡破烂的奇怪呢?”

范友信笑了笑,道:“那是均州铁器铺和葛氏裁缝店请来的雇员,他们收集铁器布料,给城内制造武器、盔甲和一些必需品。”

“官府先记账,等鞑子退军后跟他们结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乐意了,估计是闲着也是闲着吧?找点事做也好打发时间。”

“这不是发战争财吗?”苗再成有点不乐意说道,按照他的意思,百姓都是忠君爱国的,帮忙干点小事怎么还要钱呢?

范友信笑了笑,道:“银子算得了什么?给他们算银子还是李大人主动要求的呢?当然也可以让他们免费干活,但是毕竟时间长了,人心不稳嘛。”

“别说百姓,就连将士出战,还不是一样要给钱?给饷银,给赏银,给得恐怕比他们还多吧。”

“这倒是。”苗再成不由点了点头:“老范,你看鞑子这两天又要做缩头乌龟了,是不是真如李大人说的那样,鞑子要抽兵南下了?”

“只要大人说一句话,老苗我就杀出城,就算是死,也要拖住鞑子不能南下。”

范友信细细擦了擦头盔,等可以照出人样子之后,才道:“姜老将军拨了头彩,许文德接应,我等只要把扬州城守住,李大人自然会有吩咐。”

“京城的事,不是我们可以担忧,就算是担忧也不是时候。”

苗再成瞪了他一眼,也学着他一样摩擦头盔,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终于问道:“老范,头盔擦得再漂亮,难道还可以杀人不成。”

“张大人曾经说过,细节决定一切。”范友信化身为老和尚,认真问道:“你可见过铜镜?”

“谁没见过。”苗再成笑骂道:“老子的婆娘,臭美得很,每天都要抱着铜镜睡觉。”

“你看一下我的头盔?”范友信把自己的头盔小心递过去。

苗再成接过头盔,大吃一惊:“我的吗啊,老范你这头盔磨了多长时间啊,都可以照出人影来了。”

“怪不得老范你的仪容看起来总是顺眼一些,然来是随身带了一个镜子。”

“屁,”范友信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想不到苗再成这老家伙还能开这样的玩笑:“你白天是照被铜镜照住眼睛,是不是看不清东西。”

“那是自然。”苗再成疑的看着范友信:“这跟你把这头盔擦得反光和铜镜还有关系不成?”

“范某这头盔就是铜镜啊,白天对战时,这阳光照在头盔之上反射过去,我前面的敌军不是会受到影响吗?他们被阳光照了眼睛看不清东西,还不是随意范某杀了。”

“张大人说过,细节决定一切,两军对垒也是这样,容不得一丝疏忽啊。”

苗再成沉思了片刻,拱手道:“老苗受教了。”

范友信笑了笑,摇头道:“什么受教,你我都是同僚,只不过老范读了几年书,想的东西也多了一些而已。”

“老范你真好啊,可怜我老苗半个字也不懂,吃了不少亏。”苗再成感叹说道。

范友信看着苗再成惋惜的神情,认真说道:“如今,从江陵传过来一种教学方法,听说最多一年就可以识字三千,有些快的三个月就可以懂得常用字,老苗若是有兴趣,范某倒可以和你谈论一下这种方法。”

“这个,老苗都几十岁了……”

“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也可以成为名震一时的文学家,老苗你要求不高吧?怕是认识几个字就行了吧?”

“那,试一下也无妨吧。”苗再成尴尬的看着范友信。

######

李庭芝这些天越发轻松起来,陆秀夫授权城内一些商家组织了一批民夫充当城内的后军,均州铁器铺负责一部分武备制作,虽然都是一些粗浅的工艺,但是有他们帮助,李庭芝可省了不少功夫,只是看着银子一天一天增长,李庭芝心里看着就难受。

又有葛氏裁缝店的朱掌柜,一些盔甲编织得甚至比军中的工匠还要好,他们收集起来的衣服浆洗之后也分发到城内的百姓,还有均州柴火店的平掌柜,把城内能烧的柴火都收集起来,囤积在城内各地,均州黄家酒馆的黄掌柜,也开始担负起军中的伙食,只需要把粮食运到指定的地方,就可以做出美味可口的伙食。

他们虽然还在城南活动,但城内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原来的商家开始模仿,李庭芝和陆秀夫只需要派出护军和监督之人,他们就能够把事情办好,实在是让李庭芝轻松了不少。

“这就做后勤商业化。”陆秀夫笑道:“也是张大人想出来的法子,他说士兵就应该专心打仗,官府就应该专心治理,一些琐碎之事,不如交给商家来做。”

“商家唯利是图,没有利润可图他们绝对不愿意做?但是大人有没有发现,他们用更少的钱财,却能够做出更多的事情。”

“老夫说不过你。”李庭芝摆摆手,表示同意陆秀夫的做法:“君实你尽管放心去做,一切有老夫担当,只要守住扬州,牵制董士选和吕文焕,就算是让老夫上战场,老夫也愿意得很。”

“姜老将军,”李庭芝转头看了看沉默的姜才,低声问道:“老将军所需要的一切,是否都准备妥帖。”

姜才站起来,提了提神,大声道:“都准备好了,只是此战有去无回,将士们虽然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只是毕竟心系爹娘妻儿,怕……”

“此去千人,”陆秀夫严肃说道:“我跟李大人说过,按照均州军的规矩发放安抚金,就算是李大人日后离开扬州,也有张大人负责他们以后的生活。”

“如此甚好,那老夫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姜才松了一口气,lù出了一脸的轻松,仿佛他要去的不是赴死,而是求生。

“大人,那末将……”许文德也是一脸坚毅。

陆秀夫点头,道:“一视同仁,陆某在张大人面前尚有几分薄面,相信张大人一定会同意。”

“那末将代替属下两千将士多谢大人了。”

张贵送来三千骑兵,李庭芝当初还不明白什么原因,现在看来,莫非是张贵早就有所料,恐怕只是巧合而已。

李庭芝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劳累过度了。

“姜老,”李庭芝忍不住拉住姜才,看着他huā白的胡子,声音也有些发抖:“城内百将,然而只有老将军最为稳重,此战关乎扬州、关乎朝廷,李某无能,只能让老将军出征。”

“他日老将军回城,老夫定然与老将军大醉一场,以敬老将军你我数十年的情谊。”

姜才大笑,昂首道:“看你老李大醉一场,是老夫梦寐以求之事,数十年,老夫从来没见你老李喝醉过酒。”

“因为你老李从来不敢放开去喝酒,你老李心事满满,老夫岂不知道啊。”

“哈哈,爽快,爽快。”

见姜才离开,李庭芝转身,揉了揉眼睛,却看到许文德也情不自(禁)揉了揉眼睛。

“文德,”李庭芝笑了笑,道:“你跟老夫的时间不长,如今你却舍命出征,老夫实在对不住你。”

许文德笑了笑,道:“许某虽没老将军如斯洒脱,不过杀戮战场向来是徐某的心愿,李大人能看得起徐某,徐某绝不会做出让李大人丢脸之事。”

“还请李大人等我们的好消息。”

等两人离开,陆秀夫看着沉默不言的李庭芝,突然说道:“君实过来扬州前,张大人曾经给我派了不少助手,其中就有均州军事学院的学徒。”

“我想让他们跟姜老将军和许文德将军一起出征,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李庭芝点头道:“只是不知他们是否愿意。”

陆秀夫让身边的shì卫出去,一会来了两个小队二十人,陆秀夫把事情给他们说了一遍,道:“杜伊、傅兴德,听说你们都是张大人身边shì卫出身,如今出城是有死无生的求生之战,老夫想听一下的意见。”

“一切听大人命令。”两人拱手,眼中没有任何担忧和害怕,反而有种跃跃yù试的样子。

“那好,你们拿李大人的手令,却找老将军和许将军吧。”陆秀夫低声道:“别堕了均州军的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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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步步为营(1)

第十一章步步为营

冬天的日子特别短,申时刚过,西斜的夕阳已落在山上,泛起了几道金黄。归巢的鸟兽,偶尔传来兴奋的鸣叫声,或许是找到了食物,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天,又或许是落日的朝霞,能够给他们带来了丰盛的晚餐。

然而,它们宁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在隐蔽深山老林之间,峡谷内被开辟出来一块小平地,若是平素不留意,绝对不会发现这一块小平地。

夕阳刚好落在平地上,把平地上的人影拉得老长,从人影看去,纵横成型。

“给老子站好了。”大旗绝对是一名严格的教练,他说话的声音响亮,他训练的动作标准,他是一名纯粹的军人:“(奶)(奶)的,二娃,你小子给老子站稳了,这样的身骨子还想跟老子出去,别他**的丢脸了,到时堕了咱们均州军的名头,老子不会放过你。”

叫二娃的小后生,脸憋得老红,身体站得直,但却能够隐约看到双脚不停颤抖。任凭谁立正了将近两个时辰,还能保持这个风度,已算是极限之极。

虽是这样,但小后生依然不敢动,就算是疲倦已渗入骨头,就算是疼痛已渗进血液,但叫二娃的小后生却不说话,不说话。

“林青,你吃什么长大的?看你,双手抖什么抖?老子吃人了吗?”

“是不是两个时辰很长了?老子当初站三个时辰何曾叫过一声苦,老子三个时辰后马上就跟张大人上战场,何曾叫过一声苦,你若是碰到鞑子,别说是老子教出来的人。”

大旗毫不留情,继续骂道:“你们都他**的给老子记住了,我们要对付的是鞑子,是杀人无数的鞑子,他们杀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沾满了鲜血,他们以杀人为荣,以杀人为功,你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荣耀,一份功劳,他们要杀掉你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功,甚至会觉得你们玷污了他们的刀,浪费了他们的弓箭。”

“他们骁勇,他们善骑,他们箭术无双,他们比我们更加不要命,比我们更加勇敢,因为他们要靠这个活着,他们若是不杀人,就是他们自己死去。”

“但是我们不一样,或许有些人问,既然鞑子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跟鞑子斗,为什么要跟鞑子拼命。”

“但是我们不拼命可以吗?在北方,汉人只是鞑子的包衣,只是鞑子的奴隶,或许北方说得太远,但是南屏乡,男女老少,何曾剩下一个人?”

“我们不能不拼命,因为这是我们的家乡。”大旗指着不远处的百姓,大声道:“他们,是我们的家人,原本虽说活得不够滋润,但至少能够填饱肚子,饭后不用担心自己的xìng命?”

“但现在呢?以后呢?就算我们命大,鞑子没有杀到我们?但我们日后还能睡得安稳吗?我们的生活还能胡乱填饱肚子吗?”

“你们,都是好后生,都还没娶媳fù,但老子不怕告诉你们,在北方,汉人的媳fù第一个晚上要陪鞑子睡……”

“(奶)(奶)的,这种日子是人过的吗?你还要不要脸。”

“给老子打醒精神,老子带你们去拼命。【】【】”

“时辰到。”一旁的李希,叫了一声,这些小后生如崩溃了一般倒在地上,李希连忙道:“都用双手拍一下ǐ,要不然会抽筋。”

这些后生虽然已耗尽了身上的每一份力气,但还是听话的拍了拍ǐ,李希不停给这个揉tuǐ,给那个放松,反倒是大旗,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的小娘子平小妹正在帮他揉着ǐ呢?

“你们也别怪队长。”李希一边揉,一边低声道:“他心里着急呢?”

“鞑子大军南下,听说已占领了健康,扬州城外二十五万大军,庐州城外也有二十万大军,伯颜、阿术等鞑子猛将,来势汹汹。”

“我们高邮,正是山东南下的必经之路,我们每拦截一份物质、每杀一个人,鞑子就会少一份物质、少一个小兵,我们汉人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队长的身份,或许你们不是全部都知道,他是鞑子眼里杀神、朝廷忠臣猛将张贵张大人的贴身护卫,张大人把队长派到高邮,难道还不证明高邮重要吗?”

“他心里压力大,把你们骂惨了,当初我们在均州训练,比现在更严格都试过,张大人的脾气比队长更坏,但是大家都敬佩他。”

“为什么呢?你看队长的身手,那都是打出来,骂出来的。”

“你们队长没去过北方,或许他也是道听途说,不过我可是去过北方。”李希想起那段愉快的经历,嘴角带着微笑:“当初我跟杜大人前往鞑子的京城汗八里,一路所见,绝对比队长说得更惨,绝对比队长说得更可怜。”

“他们每个人,每一天都只能饿着肚子,他们的眼睛就像死鱼一般,他们身上只能看到骨头,他们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tǐng着一个大肚子,你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任何一点迹象证明他们是活着的人。”

“队长,”平齐也就是二娃鼻子酸酸的,说道:“我们一定要听队长的话,我们再也不喊苦了。”

林青迟疑了片刻,问道:“副队长,鞑子、鞑子真到了健康府吗?”

“嗯,该死的范文虎,降了鞑子,鞑子阿术大将,乘机占领了健康府,”李希实话实说:“还有鞑子的丞相,也占领了安庆,淮西、淮南只剩下庐州和扬州了。”

“可是我却不着急。”李希看了看林青等人一脸疑的表情,道:“因为我们有张大人、有李大人。”

“半年前,张大人就派遣我等进入两淮,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小分队,尚有数百个小分队分布在两淮各地。”

“他们干的是跟我们一样的事情,或许大伙觉得我们小打小闹不起什么作用,可是需知积少成多,大伙可不要小看了咱们的贡献。”

“自从鞑子南下以来,仅我们小分队已经猎杀了一百三十七人,若是有十个像我们这样的小分队呢?”

“一百个呢?甚至更多呢?”

“而且,无论是扬州、庐州都已做好了万全之策,鞑子围困扬州数个月,大伙可曾见扬州缺了半块石头吗?”

“没有吧?因为张大人同时给扬州、庐州派遣了更加厉害的人。”李希淡定说道:“因为张大人早已有了万全之策,张大人早已做好了准备。”

“所以,扬州我们不用管,庐州我们不用管,健康府落入了敌手,我们也不用管,因为这是一盘棋,只要我们做好我们目前所做之事,我们就已经足够。”

众人纷纷点头,这时大旗享受够了温柔乡的柔情,站起来大声道:“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打醒十二分精神,当初老子说了,前三名可以跟老子一起出去hún日子,现在看来老子要食言了。”

平齐一时着急,忍不住道:“队长,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大伙为了争这口气,把命都搭上了。”

大旗大笑,道:“老子说的是谎言,因为你们都很好,老子准备把你们都带出去。”

“不过,老子再三强调,这可是丢脑袋的活,谁若是怕死,给老子回去,若是从了军,跟了老子,就没有再反悔的时候了。”

“愿听队长吩咐。”众人齐声喊起来,倒是有几分气势。

“队、队长,”林青突然看着南方的天空,不敢相信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大旗顺着看过去,只见一道炫目的烟huā在空中飞扬,李希连忙拉住大旗,低声道:“哥,那是我们奎祀军的信号,有人需要帮忙。”

“而且这是第一级别的信号,附近若是看到信号之人,一定要第一时间赶到。”

“哦,看来是扬州方向,莫非是扬州出了什么事?”

李希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或许是另有其事,我得马上出发,去看一下。”

“不行,要去就一起去,再说这些兔崽子还没见过世面,带他们一起走,也好当作练兵。”

李希想了片刻,点头道:“也好,信号发得这么急,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咱们今晚就走。”

大旗大喜,大声笑道:“兄弟们,有活干了,都给老子准备一下,今晚就走。”

等众人散客,平小妹忍不住拉住大旗,低声道:“哥哥,你真要走吗?不带妹妹一起?”

“你可是大嫂,得看家。”大旗也低声道:“你这几天不是不舒服吗?娘亲说你可能有喜了。”

“怎么会?”平小妹也大吃一惊,随后羞赧说道:“妹妹也不知道,就觉得这些天有点不舒服,老是想作呕。”

“应该没错了。”大旗大喜,抱着平小妹转了一圈。

######

扬州城内,除了些许灯火外,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东西,然而,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将会在这黑黑乎乎的夜里完成,倒没有人知道。

城南的苗再成,一脸嫉妒的看着姜才及他身后的千名精锐骑兵,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苗再成和姜才都是李庭芝的身边多年的猛将,只是苗再成为人要冲动一些,脾气也没姜才好。

“老姜,(奶)(奶)的你可要立功去了,当英雄了,老子可郁闷了。”苗再成有点依依不舍看着相处多年的老伙计,知道这次分别恐怕日后再也没机会见上面。

姜才瞪了苗再成一眼,骂道:“给老子看好扬州,若是出了半点差错,老子可不放过你。”

“老姜,跟你商量一件事。”苗再成凑到姜才身边,低声道:“要不、要不老子跟你换一换。”

“滚。”姜才大脚踹过去,苗再成知道他的为人,早已躲得远远,看着姜才,忍不住说道:“老姜,你要给老子回来啊。”

“开城门。”苗再成大声叫道:“给老子擂鼓。”

鼓声,黑夜中突然响起,是那么的响亮,又像是充满了jī情,又像是充满了萧落,愤怒或许是喜悦,这只有敲鼓的人才知道。

然而,苗再成却知道自己心中充满了无数的萧落。

姜才默不做声,将军百战死,接下军令之后姜才就有了战死沙场的准备,而且这不正好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吗?

看着几个月没开的城门缓缓打开,姜才手中的马鞭突然在空中响起,他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胡子在风中飞扬:“兄弟们,跟老子走。”

“杀”易水萧萧江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拼死但凭三尺剑,深情唯有负红颜。千余精锐骑兵,用他们全所未有的精力,喊出这一个“杀”字,多年之后,当陈孚亲自到扬州采访,问及扬州为什么能够一直坚持下来,很多人都想起了这一个声音。

这一声,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被困守半年之后,扬州竟然还有能力出兵,记住是出兵而不是突围,这该是如何的勇气。

这一声,给了他们更多的是安全,是勇气。

骑兵,瞬间奔腾起来,如洪流一样,越过董家军和吕家军的军营,当消息传到董士选和吕文焕之时,骑兵已经消息在黑夜之中。

“秦小子,你怎么还跟过来。”姜才看着身边年轻得让他嫉妒的秦楚,皱了皱眉头,虽是如此,但还是暗中惊叹秦楚的马术也不怠。

秦楚的xìng子跟姜才倒是两个样,他本就是年轻,xìng子又活泼,怪不得姜才看他不惯,秦楚笑道:“姜老,这可是李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情。”

“再说老将军出去立功,大伙看得眼红,在下运气不错,能够跟老将军一起,小子怎么也要跟在老将军身边了。”

“别滑头滑舌的,”姜才骂道:“这可是掉头颅之事。”

“掉头颅。”秦楚mō了mō头颅,俏皮说道:“在下自从军之日起,就不把这头颅当自己的看待。”

“张大人说过,头颅掉了,也不过是碗大的一个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呢?”

“你小子。”姜才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为好,只不过张贵能够把他派过来扬州,恐怕这人也不完全是俏皮,有心考他一下,道:“我军的任务,你也清楚得很,不知有何办法拖延董家军和吕家军南下?”

秦楚知道他考自己,沉思了片刻,道:“断其路,攻其必救。”

“老将军知道,扬子桥乃通往瓜州重要之地,瓜洲地处运河入江口,与健康斜对,是控扼长江、运河的要地,也是鞑子入江的必由之地。”

“李大人为坚壁清野,早已焚瓜洲民舍,迁其民入扬州。阿术大军前不久率军到了瓜州后,乃造楼橹、置营栅、修战具、漕真州之栗,更是在扬子桥要道处建立木堡屯兵戍守。”

“若是能够破坏扬子桥,鞑子辘重运送不便,倒也算是给南方一个助力,若能够再把瓜州渡口毁了,那鞑子南下恐怕就不易了。”

“然而毁掉扬子桥和瓜州渡口哪会如此容易?”姜才皱了皱眉头,表示怀疑,按照他的想法,直接率军猛攻扬子桥,最好就是能够占领扬子桥,就算是死,也算是下了鞑子的威风,恐怕会让鞑子担忧。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自然是不容易,再者我等也不熟悉地形,所以要找些帮手才行。”秦楚好像不把毁掉扬子桥和瓜州渡口当一回事,姜才看他说得轻松,还是疑道:“我等孤军奋战,哪里来得帮手?”

“不急,不急。”秦楚笑了笑,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巨大的圆筒,道:“老将军请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必然有人过来相助。”

姜才看他说得神秘,正想反驳,突然想起秦楚是均州派过来相助之人,均州行事,向来是高瞻远瞩,要不然也不会把陆秀夫派到扬州,恐怕还真有帮手不成。

秦楚取出火折子,然后点燃圆筒的引线,突然一阵巨响,只看到一道炫目的烟火直冲天空,姜才相信,就算是十里之外也能看到烟火。

######

董士选有点烦,他和吕文焕商议如何抽调士兵南下,然而争争吵吵谁也不愿意多留士兵在扬州,两人都知道这或许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功,说不定到时封侯封相也有可能。

然而,两人又不敢少留士兵,万一扬州在后方sāo乱,这个责任他们可担当不起,两人谁也不肯松口,多带一个士兵,就有可能多立一份功劳。

“什么?扬州打开南城门?”扬子桥与扬州约有二十里路,等士兵来到大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董士选虽知道阿术把大营设在扬子桥是为了大局着想,然而这毕竟给他添了无尽的不方便,实在让他苦恼。

“有一支骑兵出城,速度非常快。”小兵说道:“约莫千人,应是汉人的精锐,兄弟们来不及阻拦,对方又有火药等威力巨大的武器开路和断后。”

“一支千人的骑兵突围?”董士选疑道:“都看清楚了?是否有李庭芝本人?现在这支骑兵去了哪里?”

“其时天sè已晚,看不清楚,”小兵摇头道:“这支骑兵失去了踪迹,估计是往山里去了。”

董士选挥了挥手,让小兵退后,董家军和吕家军的援兵虽是把扬州团团包围,然而总不能不留下半条缝隙?对于大部队突围尚可,对于机动力最强的骑兵,他们也无计可施,除非是骑兵才能对付骑兵。

“莫非是李庭芝突围?”董士选不敢相信说道:“李庭芝率一千人突围?莫非是南方战事有变?”

董士选还没说话,自己却摇了摇头,道:“应该不可能之事。”

吕文焕笑了笑,道:“若想知道是不是李庭芝亲自突围,明天可以攻打扬州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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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一章步步为营(2)

第十二一章步步为营(2)

山东,古为齐鲁之地。有宋一代,山东人口曾经达到千万之众,就算是到了金朝,山东人口也有千万人,接近150万户。然而,鞑子占领山东路之后,经过多年,人口不过12万,不过38万户而已,十亭人已去九亭,此刻映入陆秀宗眼中,除了满目的苍凉外,就只有数不尽的废墟了。

或许当年,这也是一座繁荣的城市,勤劳的百姓,在这里上演了无数的精彩故事,然而此刻这只不过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小镇荒芜得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影,就算是活着的东西,也只有偶尔路过的野兽。

这是山东路海州,离文登不到三十里外的一座荒芜的小城。

“头,”陆云精神不振的走到陆秀宗跟前,低声道:“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陆云心中有几分难受,他自小生活在扬州,衣食无忧,后来到了均州、江陵更是从不担心衣食问题,后来从军,就完全没有想过了。

“嗯,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一下。”陆秀宗也有几分疲倦,郭平回到张贵身边后,陆秀宗才感到不易,紧接着南方大变,来自江陵和扬州的援助根本已经断了,幸好先前准备的粮食还算充足,再加上养马岛附近鱼类不少,岛上(肉)类也还算充足,才不至于造成粮食的短缺,但南方的战事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养马岛终究要自给自足才行。

以前说什么也不肯出城的董家军,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前不久不但出城,还分成无数的小分队在山东逛游。

陆秀宗率领均州军不用多费功夫,就知道了鞑子张弘范的儿子张青青sī自离开了蓬莱港口,不知道去了哪里?张弘范率领二十万大军攻击庐州,是淮西战场的主要力量,陆秀宗知道他的重要xìng,于是除了伏击零落的董家军之后,也跟着一起寻找。

然而,这叫做张青青的人,仿佛已消失在山东路,陆秀宗不但没有寻到,反而jī怒了董家军要找他们麻烦

幸好陆秀宗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每次伏击董家军,都是远离养马岛,甚至莱州也不去。专门在莱州、宁海州等地方晃悠。

“头,今晚又是炖马(肉)?”陆云皱了皱眉头,囔囔说道:“这马(肉)太老了,啃不动,再吃下去,恐怕兄弟们就有意见了?”

“我看你小子有意见就是。”陆秀宗瞪了他一眼,道:“吃马(肉)总比啃草好吧?粮食得留下来,南方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鞑子也太厉害了。”陆云吐了吐舌头,道:“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基本占领了两淮,甚至还拿下了健康府,头说我们在山东,会有用吗?就算我们占领了整个山东,可若是皇上遭了殃,若是京城遭了殃,咱们就是无萍的草了。”

“都怪自己人不争气啊。”陆秀宗也不责怪陆云,因为事实就摆在这里:“你数一下,有多少座城是自己投降的?”

“真该死。”陆云骂了一声,低声问道:“大人,你说朝廷会不会打败鞑子呢?”

“你认为呢?”陆秀宗看着一脸愁容的陆云,忍不住问道。

陆云沉思了片刻,道:“小子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朝廷一定会打败鞑子的。【】【】”

“呵呵,睡吧。”陆秀宗笑了笑,mō了mō陆云的头颅。

“朝廷会打败鞑子吗?”陆秀宗看着渐渐沉睡过去的陆云,一个人自言自语,他不知道朝廷会不会打败鞑子,但是他对张贵却充满了信心。

从峰贴峡寨的第一战开始,他就无缘无故对张贵充满了信心,虽然均州军只不过三万人,但是张贵当初不是以五千人不到,就打退鞑子了吗?

山东的局势,对自己越来越有利,不久前的扫dàng,足足杀了一千多董家军将士,如今董家军又恢复了以前的做法,龟缩在城池里,但是自己的兵力也有些许扩张,主要是一些无依无靠的汉子,他们很乐意跟着自己。

“大人,还没睡吗?”唐全翻身卷了卷身上的被子,眼看冬天越来越近,然而当初前来山东时将士们只有一身冬装,若是南方战事还没打通,恐怕今年确实难熬了。

“哦,老唐,你这还不是没睡。”陆秀宗轻轻帮陆云拉了拉被子,低声笑道:“我行囊里还有一小瓶均州烈酒,老唐你若是睡不着,陪陆某喝点小酒如何。”

“这自然大好。”唐全一骨碌爬了起来,也不等陆秀宗吩咐,从行囊里拿出一大块熏(肉),这当然是难以入口的马(肉)。

“还是均州好啊。”唐全细细的品了小口烈酒,在口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吞下去,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兄弟们怎样了,怪想他们的。”

“是啊,好酒啊,好酒啊,”陆秀宗也像唐全品了一口,道:“也不知道张大人是怎么酿出来的美酒,这可是为均州和江陵立了大功。”

“当初老唐我领李庭芝李大人之命从张贵身边,以协助张大人逐渐义军,话虽说得好听,但其实是监军而已。”

“初时,张大人不lù山水,后来在汉江战役的生死关头,张大人力排众议,坚决回师均州,当初老子都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了。”

“想不到回师均州后,张大人竟然入樊城,闯鞑子大营,后来以不到半年时间,竟然打破了鞑子围困襄樊数年的局势。”

“张大人之才,实在是有鬼斧神工夺天地之功啊。”唐全感叹道:“若有张大人,朝廷有何惧?”

“是啊,张大人为什么要派我等前来山东。”陆秀宗想得更多:“怕不仅仅是董家军吧?董家军十数万大军,岂是我等千余人可以扭转的大局?”

“老唐你看山东路的地图,就可以发现山东在黄河下游、京杭大运河的中北段,东部山东半岛伸入黄海,北隔渤海海峡与辽东半岛相对,无论是从陆路还是水路,随时都可以威胁鞑子的京城汗八里,我怀疑大人是为了汗八里而来。”

“陆大人想得太多了吧?”唐全目瞪口呆的看着陆秀宗,不敢相信问道:“南方战事还没结束,或许张大人是另有打算呢?”

“或许吧。”陆秀宗笑了笑。

“老陆,”唐全问道:“兄弟们出来时间也不短了,不知道是否该会一趟养马岛?”

“岛上的那些新兵,应该也拉出来溜溜了吧?”

“岛上应该有将近五百新兵吧?”陆秀宗给唐全倒满了一杯酒,唐全向来负责后军补给和一些杂事,而朱老三则是负责训练新兵之事,这也是唐全能够出征而朱老三还留在养马岛的原因。

“我们出征是已有45人了,”唐全笑了笑,道:“山东的汉子,都是兵架子啊,直接拉出去就能够上战场了,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山东路人烟稀薄,养马岛至今也不到三千百姓,有六百多人从军,已是非常紧张。”

“南方战事又未明,这样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明年开春。”

“今晚战事若是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回去了。”陆秀宗揉了揉脑门,显示了他心中的紧张。

“大人,真要攻打荣成?咱们兵力不过千人而已。”唐全揉了揉眼睛,他说的虽有几分疑,但是却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若是不出手,不是寒了胡不归他们一伙人的心思吗?”陆秀宗笑了笑:“老唐你睡一会吧?攻下荣成之后,还得靠你抢东西呢?”

唐全点了点,把杯子的酒喝完,抹了抹,mí糊的睡了过去,陆秀宗轻轻的靠在一处高地上,身上穿着盔甲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到了夜里,外围的哨兵突然响起了一阵鸟鸣声,陆秀宗本来就没睡醒,听到声音后轻声站了起来,貌似睡得很熟的陆云,竟然也mí糊的站在陆秀宗身边,不一会儿,两个人影蹑手蹑脚的靠了过来。

“大人。”陆秀宗刚想问话,对方却叫了起来,陆秀宗听得出是胡不归的声音。

“给狗日的骗了。”胡不归骂道:“狗日的鞑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荣成城里不到一千董家军,其中还有部分是被强迫过来的百姓。”

陆秀宗恍然大悟,据说此时山东路不到130万人口,又有董家军十万,后军补给数万人,其中济南等地人口又占了大半,这样一来,分到各地能有多少人?又能有多少董家军。

“城内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吗?”陆秀宗挥手让陆云去把众人叫醒。

胡不归点头道:“大人放心,这可是弟兄们第一次为大人办事,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投名状,这投名状一定给大人干得漂漂亮亮。”

“决不能让大人丢脸。”

“看你说得。”陆秀宗满怀笑意,忍不住说道:“你可不知道,均州军的军头张大人就是游侠出身,据说以前干得也是刀子口舔血的日子。”

“小子早就知道了。”胡不归笑了笑,道:“也不怕说句让大人伤心的话,兄弟们倒有一半是冲着张大人的名头来的,他矮张的声誉在山东虽不响,但至少比大人要响很多。”

“你小子。”陆秀宗忍不住骂道:“给老子保重,日后山东路的事,还得借助你小子呢。”

等陆秀宗准备完毕,约是凌晨时分,胡不归一脸振奋走在前头,到了荣成城外,陆云带了数十人跟胡不归身后,众人抹黑靠近城墙,只见陆云从怀里掏出一个飞爪。

胡不归疑的看着陆云等人,只见其中几人,把飞爪准确扔上了城头,然后手脚并用迅速爬了上去,并不比常做这事的胡不归动作慢。

“嘿嘿,这事张大人干得比我们还好。”陆云笑了笑。

胡不归恍然大悟,听说张贵以前就在汉江附近hún,果然是游侠出来的hún子,于是也放下心,带着他们进了城,然后找到衙门,军营等重要之地,最后陆云率领将近二十人跟着胡不归来到城南,此时胡不归身边也带了不少人,都是山东各地的游侠儿,干的都是刀口子舔血的活。

“什么人?”城南值日的董家军,首先发现了陆云等人,看来他们也知道最近陆秀宗闹得不轻。

陆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胡不归大笑,骂道:“你姥姥。”

“跟老子杀。”

陆云苦笑,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左手的手弩借助墙头微弱的火光,射中了小兵的头颅,小兵还来不及闭上眼睛,身体已倒了下去,留下来疑和不甘。

“袭城,袭城。”身边的董家军士卒,大声叫了起来。

“快。”陆云身手很快,但是胡不归也不慢,等陆云射杀了鞑子,胡不归手中的长刀也划破了董家军士卒的喉咙。

“开门。”胡不归大喝一声,手中长刀舞起一道剑影,只听到砰砰几声,竟然挡住了董家军士卒射过来的弓箭。

陆云等人身穿盔甲自然不惧,手中又有手弩相助,于是率先冲了上去。

董家军见陆云等人想打开城门,都冲了下来,瓮城的守军也冲了过来,想把陆云堵死在城门前,不让陆云等人打开城门。

然而陆云等人又岂能如他们所愿,陆云突然大喝一声,带来的二十来人突然分开两队,每一个小队排成一个奇怪的阵型向城门两旁冲过去,陆云大声喊道:“胡大哥,你们去开城门。”

陆云的动作很快,胡不归等人反应过来,他率领均州军已经把董家军士卒堵在了城门的两头。

让胡不归放心的是,他们身上竟然穿着软甲,一般的弓箭拿他们毫无办法,然而他们手中的手弩,虽然力道不强,但无奈这些能够进城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箭术无双的精锐,每一次抬手,前面就会倒下一个人。

“(奶)(奶)的。”胡不归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以为自己不怕死,原来不拍死的人比自己多得多了,也比自己狠得多了。

“起”胡不归等人突然大喝一声,巨大的门栅竟然被抬了起来。

“开。”城门咯吱一声,竟然向两旁打开,门外早已是蠢蠢yù试的骑兵迅速冲了进来,此刻,城内不少地方突然燃起了火堆。

骑兵迅速向有火光的地方跑过去,这些都是城内的粮仓、军备库、军营及衙门等重要之地。当所有战事结束,陆秀宗已坐在官府衙门的大门口前,一个胖乎乎的说着méng古语的鞑子,对着陆秀宗指手画脚,口水满天飞。

陆秀宗都懒得跟他说话,让陆云带了出去,自然免不了挨上一刀,反抗的鞑子自然也免不了一刀,至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董家军,反正养马岛还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要快。”陆秀宗说话的速度很快,这明显就是虎口夺食,若不是养马岛的局势不妙,说不定他还不用行险,但攻陷好处,至少能够把董家军避在城内,山东路以后说不定就任由自己纵横了。

“(奶)(奶)的,银库的银子不超过三千两。”唐全一脸灰走了进来:“不过这死胖子家里金银财宝却是无数,又有妾无数,不过大人放心,都给老子赶走了。”

“金银财宝都给胡不归他们。”陆秀宗挥了挥手:“银子、粮食和其他物质我们都带走。”

唐全有点惋惜,道:“这些金银财宝可值不少钱。”

“这都是胡不归兄弟用命换来的。”

唐全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陆云也回来了,他满头大汗,手中还沾满了浆糊:“大人,告示好了。”

“贴好了就行。”陆秀宗点头,道:“带上伤亡的弟兄,再过半个时辰就出发。”

“头,城内可有不少好东西,那些鞑子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家伙。”陆云迟疑片刻,道:“不若……”

“半个时辰。”陆秀宗一点也不犹疑,肯定说道:“他们的东西一点都不要,但是可以把他们赶走或干掉。”

“他们的东西,都是老百姓的。”

陆云领命而去,半个时辰过得很快,均州军一千余将士都是大包小包准备妥帖,陆秀宗知道,现在还不是和董家军对战的时候,打劫一些小城池还好,但若真是和董家军大军作对,当然还不是时候。

这样,还不如赶紧离开,然后消失不让董家军有迹可循。

“陆大人,这事干得漂亮。”胡不归大笑:“兄弟们都非常满意,陆云这小子,打仗也真不怕死。”

“你们先走了,咱们稍后再走。”

“好让陆大人知道,我们山东的好儿郎,也不是专门拿钱不干活的家伙。”

陆秀宗也不客气,知道他们是想留在荣成,引开鞑子的视线,点头道:“胡兄弟保重了,这事完了之后,你到芝罘找我们。”

“那是当然,这样的活计,相信兄弟们都乐意得很。”

陆秀宗这才离开,三天后陆秀宗再出现时,已经回到了养马岛。

“这次收获可真不错。”唐全一脸喜气:“银子三千两,粮食一千石虽不多,但是却缴获了不少皮(毛),将士及百姓冬季的衣服可就轻松得多了。”

“还有,”唐全忍不住高兴道:“想不到这么一座小城,竟然还有不少火药。”

意外的收获,让陆秀宗总算是放下了半颗心,张大人说什么来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恐怕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然而毕竟是冬季难熬,这漫长的日子可不能坐吃山空。

然而,好消息不断,文衡这小子面带笑意找上门来:“大人,鞑子留下来的战舰都已经修葺好了,拆拆补补之后,还有十八艘战舰可以用。”

“十八,再加上马邑那里的九艘,不错,不错。”陆秀宗忍不住点头:“,你这次可立了大功。”

“只不过船多了,水师怎样?水师的人数远远不够?十八艘战舰,至少需要五百人。”

“不是有六百多新兵吗?”文衡恐怕早就打上了注意:“这些兄弟,多半是沿海的儿郎,都熟习水xìng,只需要在船上训练几天,就可以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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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步步为营(3)

第十三章步步为营(3)

养马岛的中部地区是一片巨大的草原,草长得很好,原本就是官府养马的地方,后来荒废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群羊。百姓的(肉)食倒是不缺,养马岛附近的鱼也不少,马邑的几艘战舰闲着也是闲着,出去捕鱼补贴家用是免不了的了。

象岛地势平坦,被投奔过来的百姓开垦出大块的土地,然而时间不对,就算是种了粮食也肯定不会有所收获,干脆先让地里长一些草,也算是肥田吧。

眼看冬季即将来临,岛上的住房倒已修好,养马岛的西部是几座石头山,刚好用来修建房子,山东路沿海也没几个人了,大伙从芝罘搬来了不少木头,总算是把房子修得结实。

虽然打劫荣成解决了不少粮食和衣物的问题,但毕竟不实用,如果想要把养马岛三千多百姓,一千多士卒维持下去,再抢一次恐怕是免不了,然而董家军会不会再容忍自己去抢?

先前的截杀,已让董家军处于愤怒之际,再来一次的话恐怕就不容易了。

文衡见陆秀宗不吭声,也就意味默认了把新兵并入水师的想法,刚想多谢陆秀宗,想不到陆秀宗却摇了摇头道:“这些新兵可不能用作水师。”

养马岛目前最为紧迫的是扩大骑兵,然后趁山东现在人丁单薄之际,抢劫或杀人,至少也要在董士选回师山东之前闹一个不平静。

“就算我肯,朱老三也不肯答应,你要是想要,就去问朱老三要吧。”

文衡吐了吐舌头,摇头道:“朱老大可不好说话。”

“不过,在下有情报和大人交换。”

“去。”陆秀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敢要挟我了。”

文衡不由自主缩了缩身体,摇头道:“非也,非也,确实是好消息,这消息就算大人不问,小子也一早想告诉大人了。”

“你?”陆秀宗见文衡说得坚定,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消息?要知道文衡说到底还是地头蛇呢?

文衡点点头,想了一会才道:“我听说在东方不远的海域,有一片岛屿,岛上有不少小国家,这些国家兵力不过千人,而且身形矮小,战力不强。”

“你是要做这无本生意?”陆秀宗脸sè变了变,看着文衡,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持强凌弱之事。

“非也,非也。”文衡摇头道:“听说岛上的物质不贵,而且粮食也便宜。”

“大人若是同意,我打算去一趟看一个究竟,也好为养马岛尽一份力量。”

陆秀宗迟疑了片刻,道:“你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

等文衡离开,陆秀宗叫来唐全,摊开一份巨大的地图,低声道:“初时张大人也说过,在养马岛以东,有一片岛屿,岛上百姓贫穷愚昧。”

“文衡想过去,本来我应该支持,然而大人也说过,没有航线,出海是非常危险之事,文衡要前往,恐怕不容易。”

唐全也点了点头,道:“如今我养马岛兵力不足,山东路只能偶尔去一趟,去的时间多了,恐怕会被董家军发现。”

“外岛确实不错,任凭我们折腾也不会出事,听说山东还没落入鞑子之手时,芝罘、蓬莱等港口也有不少商人专门出海,听说还赚得盘满碟满呢?”

“山东路落入敌手之后,福建也有不少港口,每年仅是朝廷征收的税收也有数千万贯,这确确实实是一笔大生意。【】【】”

“大人之所以把这份所谓的海事地图交给我们,恐怕亦有此意。”

陆秀宗沉思了片刻,道:“明日不妨问一下,是否有懂海商之人,若是如此,走一趟也无妨。”

次日,既然有了这个打算,唐全和陆秀宗问了几个老农,想不到得来毫不费工夫,一个老农斩钉截铁说道:“倭国,大人所说之地是倭国。”

“输入倭国的货物有宋钱、陶瓷、绢织品、书籍与文房四宝、香料与药品、绘画等,倭国有铜、硫磺等,又有名贵的木材、听说倭国的刀也不错。”

“铜、硫磺、木材。”陆秀宗眼睛都亮了,铜可以制钱,硫磺可以造火药,木材可以造船,就算陆秀宗不懂商贸之法,也知道这海商确是不错。

“粮食?”老农摇了摇头,道:“倭国的粮食也不多,但是倭国跟我们大宋不一样。”

“倭国有城主,城主拥有一切权力,若是需要粮食,则需要跟城主交易。”

“老人家尊姓大名?”陆秀宗见老人家谈吐不凡,想必不是平凡人家,疑道。

“在下李笳,原是福建蒲家的家人,后来因事离开蒲家。”李笳略微尴尬说道。

“蒲家?”陆秀宗看着李笳,道:“莫不是福建蒲寿庚?”

“嗯。”李笳点点头,却不说话。蒲寿庚继承父业,运贩大宗香料以谋划巨大利润。前些年海寇袭泉州,官兵无能为力。蒲寿庚与其兄蒲寿宬为保护家族的巨大利益,凭借强大的海上力量,助官宪击退之,因功授福建安抚使兼沿海都置制使,安抚一路之兵事民政,统领海防,权力很大,李笳也就是这个时候离开蒲家。

“老人家既是蒲家家人,为什么会流落至此?”

“这个?”李笳摇了摇头,道:“只是老头的一些sī事而已,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老人家既然是蒲家之人,可否去过倭国?”

“大人可是要走海商?”李笳皱了皱眉头,道:“海上可不像路上平静,不说海盗水匪多如牛(毛),就是海上险恶也不可以想象得到。再说倭国商路走了这么多年,倭国几乎有价值的地方都已被瓜分,此刻前往倭国,后果只有两个字,被杀。”

“幸得老人家提醒。”陆秀宗也觉得幸运,自己若是鲁莽前往,恐怕连怎么死也不知道。

李笳摇摇头,见陆秀宗告辞而去,沉思了片刻,突然提高道:“大人可真有心前往倭国?”

陆秀宗停下脚步,点头道:“这是自然,养马岛的情况老人家也清楚,南方战事正隆,若是没有南方的资助,养马岛想存下来可不容易。”

“大人若真有这份心,倒也不是不可能。”老人家缓缓说道:“老头当年曾多次前往倭国,知道有一条商道,也不知道没人知道,只是这条商道的倭国百姓贫瘠,获利不多,但却因此没有争夺。”

“目前倒是适合我们。”

“只不过,只不过?”

老人家yù言又止,陆秀宗沉思了片刻,道:“老人家是否有什么困难之事不妨直言,我等亦非山贼土匪不讲道理之人。”

李笳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老头有一件sī事,还请大人体谅。为了这件sī事,老头斗胆请分利润的二成,大人若是能够答应,老头就算是舍弃了xìng命,也要为大人完成这事。”

“老人家说得就是这件事?”陆秀宗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头:“老人家的意思是说分利润的两成?”

“大、大人若是觉得多,一成半、一成半也是可以的。”李笳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陆秀宗笑了笑,道:“这事在均州可是常见之事。”

“在均州,有发明馆,保护个人专有的知识和发明,并给以一定奖励。而且这些知识和发明用于实际获利之时,还可以和投资人分得利润。”

“如今,老人家以海商知识入股,我代表官府进行投资,只要是你个人的航线和商人活动都可以获利二成,待会我们签订签约就可以正式生效了。”

“契约有效期?”陆秀宗沉思起来。

李笳毕竟是久行商之人,陆秀宗说的话他自然清楚得很,连忙大声道:“三年,老夫只需要三年。”

“行,就三年。”陆秀宗拍板,于是签订契约,既然签订了契约,陆秀宗第一时间把朱老三叫过来,让他把新兵交给文衡和马邑。

朱老三苦着脸,连死的心都有了,他一心想训练新兵,就是想陆秀宗把他带出去。

“行了,行了,看你的鬼样子。”陆秀宗忍不住骂道:“下次一定带你出去。”

朱老三得到陆秀宗的承诺,才满心高兴离开。于是,养马岛水师达到27艘战舰,有人数934人。

由于是官府组织的商队,陆秀宗考虑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可以贩卖,倒是缴获了不少没有能够用得上的武器,于是只好把李笳找来,问道:“老爷子,倭国如今战争多不多?”

“多得很。”李笳奇怪陆秀宗问的原因,老实说道:“倭国跟大宋不一样,他们一个姓氏、一座小城就是一个国家,国家与国家之间战乱不止。”

“只是他们所谓的国家,小的人口不足万,兵不过千,实在是,实在是……”

李笳也不知道该如何说,陆秀宗点头,道:“好,非常好,岛上现在要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武备倒还存了不少。”

“这些多半是鞑子的武器,将士们顺手拿了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呢?我们均州军自然看不起,还不如让你带过去倭国,也好换点银子回来。”

“只是,只有这些武备,恐怕还不够跑一趟的成本,”陆秀宗知道海商不易,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我军有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声响如雷,威力无穷,若是用来攻城,仅需三五个就能把普通的城墙炸垮。”

“我给你带五十个过去,准许你试三到五个,这些武器的盈利,尽量多换一些硫磺回来。”

李笳大喜:“有这样的锐器,老头定然让大人赚得盘满碟满。”

陆秀宗自然高兴,把陆云叫过来,让他跟船过去了。陆云刚开始不肯,只是无奈陆秀宗把他臭骂了一顿,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

张青青再出现时,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她穿山越岭,一路上风餐lù宿吃尽了苦头,到了最后,她神智模糊,已经如行尸走(肉)一般。

只不过心中却一直牢牢记住一个方向,饿了吃些干(肉),或许是野果,甚至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就灌满一肚子水。

她带出来的马,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风餐lù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心中只有一个念挂,在临死之前要见一下那人。

“站住、站住、站住。”也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大声呼喊了几声,张青青茫然的看过去,对方穿着熟悉的衣服,但是怎么也想不起。

“你是谁,要去哪里?”对方大声喊道。

然而张青青却只听得一个mí糊,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自己脑海震dàng,但是却什么也听不懂。她很想弄明白这是什么一回事,但是她身体已处于极度危险的时刻,她的精神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哈哈,一个傻子而已,怎么会是宋军的细作呢?”另一个声音笑道:“放他走吧。”

“看起来怪可怜的,连自己也不知是谁,却不知道怎么能够活到现在。”一个声音叹息说道。

“唉,这世上可怜之人多得很,让他走吧。说不定还能够见到好人呢?”

“张宏凡,想不到你tǐng有同情心的。”一个严肃的声音突然说道:“你难道就不保对方是宋军的细作假扮?”

“张宏凡、张宏凡。”张青青脑海有一个灵智刺jī了她,她突然大喊:“我爹爹是张弘范。”

众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张青青,此时张青青神智却有了几分清醒,看到对方穿的正是méng古汉军的盔甲,大声叫起来:“我爹爹是张弘范。”

“胡说。”那个严肃的声音突然狠狠说道:“敢冒充张大人的儿子,是不是嫌命长了。”

“来人,拉走,若是不听话,给老子杀了。”

张宏凡者低声说道:“大人,这人是傻子,大人何必跟他生气。”

“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我叫张青青,我叫张青青,我爹爹是张弘范。”

“大胆,给老子拖下去。”说话严肃之人是他们的领头,宋军精锐不断sāo扰和袭击张弘范后军,张弘范剿又剿不清,只好派人在各地山口,检查过路的每一个人,抱着宁愿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人的想法,淮西倒是安静了不少。

张宏凡实在是不忍心,连忙说道:“大人,小的马上把他带走。”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张青青,我是张青青,我爹爹是张弘范,我爹爹是张弘范。”张青青拼命挣扎,心中刚有了一分希望,然后却面临破灭,他的精神最终忍不住跨了下来。

“小兄弟,快走吧,要不然大人生气了,恐怕真杀了你。”张宏凡好心说道。

“我是张青青,我是张青青,我爹爹是张弘范,我爹爹是张弘范。”张青青傻乎乎的站着,重复的说着这句话。

张宏凡摇了摇头,只是无奈自己没有本领,只好看着傻乎乎自言自语的张青青,自己离开。

等张宏凡离开不久,张青青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低声问道:“你爹爹真是张弘范?”

“我爹爹是张弘范,我爹爹是张弘范。”张青青面无表情,自言自语说道。

旁边一个小兵低声道:“一个傻子,大人还真相信他的话吗?”

宋杨沉思了片刻,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若先带他回去再说。”

“我看这人虽然衣衫褴褛,但布质不错,就算不是张弘范的儿子,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若是让他就这样死在野外,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宋杨说完,低声道:“我带你去见你爹爹如何。”

“我爹爹,我爹爹是张弘范,”张青青mímí糊糊,突然说道:“我不要见爹爹,我想见张贵,我想见张贵。”

“啊”小兵差点叫了出来,幸好宋杨捂住他嘴巴,宋杨紧张问道:“你认识张贵,你怎么认识张贵?”

“我爹爹是张弘范,我不要见爹爹,我要见张贵,我要见张贵,可是我见不到,我见不到,我再也见不着了。”

“大人,是女的。”小兵突然说道。

宋杨彻底晕了过去,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人说话就是一个痴女子,我看了一下,他是没有喉结的。”小兵颇为得意说道:“我老家里也有这么一个痴女子,说话跟他就是一个样子。”

“去,就你聪明。”宋杨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过却疑道:“这人,怎么就认识张大人了。”

“算了,先把他带回去再说。”宋杨做出决定,然后把张青青带走,张青青mí糊的跟在宋杨身后,只是反复说着刚才那几句话,回到了据点,由于知道对方是女子之身,也不敢动她身体,只是吩咐做好了食物,然后又到山下请来几个fù人伺候。

等张青青吃饱了喝足了,精神总算是好了几分,宋杨想了一下,觉得这事可大可小,莫非是张大人以前留下来的孽缘?

于是派人前往鄂州,此时张贵正打算出发攻打黄州,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停止出发,让宋杨马上亲自把他送过来,不得有任何损伤。

宋杨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怀着八卦之心亲自带领小分队把张青青送到鄂州,两天之后,张贵终于看到了瘦的只能看出人影的张青青,脱了形的轮廓只能隐约看出张青青的影子。

想起以前的经历,张贵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青青,我是张贵”张贵拉住张青青的手,一遍又一遍说道,他知道得了失心疯的人,只有靠以前的记忆刺jī她醒过来,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醒来,但有些人一个晚上就可以醒过来了。

张青青自言自语说了一天,终于睡了过去。

吴澄悄声进来,忍不住问道:“大人……”

张贵看了吴澄一眼,突然低声道:“这事,迟点再说吧,她确实是张弘范的女儿。”

张贵心中惭愧,一个晚上也没睡,等早上才忍不住趴在áng边睡了过去。

张贵睡得很轻,突然觉得áng动了动,抬起头却看到张青青呆呆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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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步步为营(4)

第十四章步步为营(4)

黄州硝烟已熄,黄州豪族李着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身手还非常敏捷,张弘范攻破黄州之日,李着冒着生命危险劝阻了张弘范的屠城,不过即使没有李着,张弘范恐怕也不会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吧?然而这世上很多事很难说,难道不是吗?

李着献出菜油,间接帮助了王达守城,后来王达和胡明伟壮烈战死,李着又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收殓尸首,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李着有三个儿子,无奈没有一个长得跟自己相似,这也难怪,自己年轻时好斗,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才安定下来,也就不想后辈重复走自己的路,所以就让他们弃武学文。

李家在黄州也颇有几分势力,鞑子攻破黄州后派了一个副将过来镇守,这些多半是méng古汉军,不久前有些人还是宋军一部分呢?所以进城后对李着还算是有理有节,然而时间一长,李着这些大户就开始受不了了。

平常老百姓,自然是没有什么东西好抢的了,但是大户的东西又不好直接抢,于是借口多了起来,今日要收这个钱,明日要收那个钱,反正就是没有一天消停,可怜李着有再多的银子,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再说黄州战役打了两个多月,李家坐吃山空,到了最后,李家偌大一个家族,竟然hún到了吃粥喝稀的份上了。

想起王达他们在黄州时,日子虽然也说不上很好,但是至少不用提心吊胆,至少每天晚上能够睡一个好觉,李着就越发怀念那个豪爽的王达,那个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胡明伟,有时候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他们在眼前说话。

“爹爹,有人找爹爹,说是爹爹以前的老朋友。”大儿李易熟读《易经》,是方圆数十里公认的大学子,然而李着每次看到他单薄得会被风吹走的身体,就有点担心。

“没说是谁吗?”李着低声问道,鞑子占领黄州后,百姓的出入越发不容易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老朋友现在还过来找自己。

“这是来人的名帖。”李易把手中一份制作精良的名帖递给他,然后束手等候吩咐。

李着让李易先行下去,估计是他刚好在外厅,要不然也不会接到名帖。

搞什么名帖?李着好奇起来,要知道他年轻时好勇斗狠,认识的多半是半个字都不会的húnhún,到了中年隐居黄州后,又不经常lù面,也没认识几个人。

李着拿起名帖,才想到自己也是大字不认识几个,只好又把李易叫回来,李易看了一下,低声道:“来人叫张贵,这人也蛮不讲礼,名帖里就只有这两个字。”

“张贵。”李着愣了一会,突然想起一个人,笑了笑,道:“这人倒是义气之人,快快有请。”

“李老前辈,多年不见,想不到老前辈依然是风采依旧,教后生如何不嫉妒啊。”张贵拱手大笑:“小辈张贵,见过李老前辈,祝老前辈风华正茂,岁岁富贵。”

“哈哈,矮张你小子,还真是你?”李着也大笑起来:“这可不像你小子的脾气啊。”

“道上说你hún出了人样?老头还以为是跟你重名之人呢?怎么就舍得回来看老头了。”

“hún口饭吃,hún口饭吃而已,”张贵穿着明白装糊涂,笑道:“龙虎塘一别,已有数年不见老前辈了。”

“呵呵,那天若不是老头欠下人情,被迫出去lù面,你小子恐怕也见不着,不过说到底也算是咱们的一份缘分。”

“对了,你小子过来却是所为何事?若还是当年的风流,老头可比不上了。”

张贵神秘的笑了笑,把手中的烈酒递上去,道:“这难道就是老前辈的代客之道?”

李着眼睛一亮,这酒非常熟悉?李着连忙接过来,迫不及待拍开,一阵浓郁的香气直扑面而来,不由大笑:“好酒、好酒,还是你小子有心啊,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老头好这一口。”

“请坐、请上座。”

张贵暗中笑了笑,却堆起笑容:“看老前辈说得这话,这酒小子家里多得很,老前辈若是喜欢,小子天天给老前辈送酒。”

李着突然把酒放在桌子上,叹气道:“这酒,老头不知道还能不能喝啊?”

“老前辈这是什么话?”张贵吃惊的看着李着,只见他一脸遗憾的看着自己。

“你小子,莫非真把老头当作瞎子和聋子不成?”李着微怒,道:“老头虽在黄州几年不出,可是你小子这些年干的事,哪件不是大事?”

“听说你已是均州军头、节度使、荆湖置大使、招抚使、安抚使,头上的头衔比老头的胡子还长了,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头这小殿却不敢让张大人登啊,你说老头这酒,还能不能喝啊?”

张贵愕然,摇了摇头,道:“老前辈,小子实在无心隐瞒,只是怕惊扰老前辈而已。”

“其实、其实小子这次进城,虽有勘察敌情之意,但却是为了一件事而来。”

“哦?那倒是老头唐突了。”李着略微尴尬的看着张贵。

张贵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给李着倒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低声道:“老前辈,小子敬你一杯。”

“那天,你为小子属下收敛尸首,小子就认定了老前辈信得过之人,也有有良心之人。”张贵伤感说道:“今日,小子就是为属下胡明伟的尸首而来。”

“那不错,只不过是你的一个下属而已,有那么重要吗?”李着不可思议的看着张贵:“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起来?”

张贵(禁)不住又喝了一小杯,摇头道:“老前辈有所不知。”

“这些小子,很多人还不到十八岁。当年他们初来均州时,都是懵懵懂懂什么事也不懂,要不就是满心戒备,对任何人都有堤防之心,老子三亲自教他们成长,听他们诉苦,与他们心交心。他们每个人的心事、他们每个人的习惯、每个人的缺点和优点老子都知道,这可都是老子的兄弟啊,这他**的就是老子的亲兄弟啊。”

“然而,淮西战事起,小子不得不把他们派到淮西,难道我就不想派其他人过来吗?可是,可是夏大人对我颇有防备之心,只有这些(毛)头小子,夏大人才不会拒绝。”

“过,无论是谁,都要他们回来,既然是死了,也要把他们尸首收敛回均州。”

“他们无父无母,但是他们永远都是我的兄弟,他们永远都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弟弟,我不照顾他们谁照顾他们?”

“所以,得知老前辈为他们收敛尸首,小子就认定了,老前辈还是当年的那个老前辈,嫉恶如仇。”

李着叹了一口气,不过心里却非常不舒服,他原以为张贵进城,是想攻破黄州,找自己帮忙,想不到却是为了一个属下而来。

不过心中也暗暗佩服这个比他小得多的曾经的矮张,或许正是他的xiōng怀,才让他做出这样的大事。

想到这里,忍不住说道:“你的部下临死前跟老头说过,黄州迟早会再次回到大宋的手中。”

“老头看得出他对你是崇拜,尊重,还有就是,他以你为傲,他说出你的时候,眼中充满了精灵。”

“老头也没什么能耐,但在黄州说话还有几分威信,张大人若有所需,老头就算是抛弃了这条老命,也要助大人一臂之力。”

“矮张、矮张对不起他们啊。”张贵泪眼纷飞,再次默默的往酒杯倒了半杯酒,摇了摇头道:“老前辈莫要担忧,黄州小城,小子翻手之间便可以拿下。”

“哼,好大的口气。”李着有几分气,他满心欢喜能够助张贵一臂之力,然而张贵毫不犹疑就拒绝了,倒是伤了他的心:“张弘范十万大军,以伤亡万人,才取黄州,难不成张大人的比兵力比张弘范还多?”

“那倒不是,”张贵老实说道:“我等兵力不及张弘范五分一而已。”

“如今黄州守军兵力约有五千之众,比当初黄州守军还多,莫非张大人认为鞑子兵比不起黄州的守军?”

“méng古汉军训练有素,淮西军常年征战,两者不相上下也。”张贵也老实说道。

“那张大人却是为何说的翻手之间便可拿下黄州。”

“呵呵,其中道理也多得很,小子一时也难以跟老前辈说明白,老前辈若真有心相助,小子倒是有一件事需要请老前辈帮忙。”

李着这才有些高兴,老人总觉得自己很重要,总是恨别人说他没用,于是给张贵倒了酒,笑道:“矮张不妨直说,老头在黄州还算有几分威信。”

“这事还真是要借助老前辈的威信。”张贵笑了笑,给老前辈敬了一杯酒,低声道:“黄州,老前辈可取头功。”

两人又是低头商量了一会,张贵悄然而出,李着这时才看到李府周围暗处,藏了不知多少暗桩。

######

李着又是细心想了一下,觉得应该不会出事,于是吩咐李易前往黄州军营,请来驻守黄州的副将张凯,及座下小将数人,言李着今日乃七十大喜之日,让他们务必前往。

平日都是自己去李家白吃白拿,想不到今日李着竟然请上门了?张凯虽然有点疑心,不过身边的小将打消了自己的:“这老匹夫只不过是想攀上将军的这颗大树,以震他们李家的家威而已。”

张凯这才高兴前往,又带了相熟的小将数人,吩咐一些不听话的小将,看好城门。

张凯来得很快,李着却早已有了准备,连忙迎出门:“大人能够赏脸,小老头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小将听到前辈大喜,来得着急,竟然来不及带半点礼物,只有一颗拳拳之心赶过来孝敬老前辈,还请前辈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他身边的小将也都是如张凯一样,都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话却说得不知有多漂亮。李着也不见怪,堆起笑脸,道:“诸位大人能够赏脸前来,已是给小老头最好的礼物,大人再说这等客气的话,就是看不起小老头了。”

众人哼哼哈哈,说了半天客气话,才分了主宾入席,这自然又免不了争吵一番。

“人生七十古来稀,”李着举杯大声道:“今日老头七十,想不到竟得大人赏脸,实乃小老头之荣幸也。”

“小老头敬大人及诸位将军一杯。”

“岂敢、岂敢。”张凯连忙装作拒绝,道:“今日老前辈寿辰,我等荣幸之极也,在下敬老前辈一杯,祝老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你来我往,反正就是喝酒,李着叹气道:“老夫都七十了,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只求安安稳稳过完余下岁月就已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果然是投靠自己,张凯暗中得意了一番,连忙道:“老前辈长命百岁,为何说这些丧气的话,只要张某还有一天在黄州,黄州就是老前辈的天下。”

“不敢、不敢,万万不敢。”李着连忙摇头,道:“李大人统领黄州,在下能帮得上小忙,已是天大的幸事,天大的幸事。”

酒席之间,一个小将突然问道:“大人,是否该点将了?”

“这、这等小事。”张凯已有了几分醉意,挥手道:“如今宋军自顾不及,哪里还有精力来攻打黄州?”

“这等小事,你代老子去一趟便可。”

小将只好领命而去,美酒佳肴,又有音乐伴喜,李府全家上下又是伺候得满意,张凯还真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砰”的一声闷响,把张凯吓了一跳,李着连忙道:“这冬日旱累,在黄州也是常见,大人不必理会,喝酒,喝酒。”

张凯也不摆在心中,又过了一会,竟然听到有不少杂乱的杀戮声,张凯疑的听了一会,却又变成了jī扬的琴声,忍不住喝彩:“老前辈家中这歌ji也实在厉害,这琴声听起来就像战场一个样子。”

李着却是惊起了一声冷汗,不过也算他是经验老道,连忙道:“这琴声倒是吓了老头一跳。”

“哈哈,老前辈胆子也太小了一点吧。”张凯借着醉意,笑道:“这天下,迟早都是咱们大元朝的天下,咱们大元朝的丞相乃是天纵之才,懦弱的汉人,自顾不暇,咱们黄州平静得很。”

“大人说得也是。”李着咬了咬牙,赔笑道:“谁敢吃了豹子胆,还敢过来打黄州的主意?”

“喝酒,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老头斗胆与大人不醉不归。”

张凯自然高兴,均州酒又是烈酒,冬日喝起来特别舒服,纵使张凯酒量不错,却也喝了一个大半醉。

然而,这杀戮声却是越来越响,而且也越来越不像琴声,张凯忍不住问道:“这声音,怎么就像战场上的声音,莫不是真有人打黄州的主意。”

然而身边的小将都是东倒西歪,哪里还能回答张凯的话,倒是李着,连忙说道:“琴声jī扬,大人心有所思罢了。”

李着话刚说完,李府门外传来一声拼命嘶喊的惨叫声:“将军,宋军攻城。”

张凯虽是有七八分醉意,却还是能够tǐng清楚这个声音,他心中倒是知道轻重,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李着拦住张凯,大声道:“大人,黄州太平,何来战事,只不过是琴声jī扬罢了,将军莫被外人méng骗。”

“让开。”张凯带着醉意,要伸手去推开李着。

李着大声道:“老夫寿辰之日,莫非将军不肯给老夫一个薄面?”

张凯怒道:“滚开。”

“将军此时若真要离开李府,可别怪老头不客气了。”李着却是蛮不讲理起来:“寿诞未完,中途离开,乃不吉之事,将军不妨再仔细听一下,这时可有人叫过大人。”

“好大的胆子。”张凯已觉得有几分不妥,大怒:“李老头,莫非你今天要造反?”

“老头就是要造反了。”李着突然大喝一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大刀:“老头早就受够了这个气。”

张凯大惊,酒也醒了一半,想抽刀时却发现不知何时被拿走,大惊:“李前辈莫要怒,在下不过戏言而已。”

“哈哈,迟了,小子,受死吧。”

血溅酒席,李老头一不干二不休,干脆把醉得已分不清人影的小将绑了起来,这才把吓得失了魂的家人叫出来。

“今日爹爹干出这事,对得起朝廷,对不起李家,对不起你们。”

“爹爹,”李易还有几分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爹爹年七十,尚思朝廷,我等也是熟读圣贤书,却是万万不及爹爹。”

“张大人已说过,攻下黄州后马上送我们李府之人前往均州。”李着大声道:“爹爹虽老,但是却想跟张大人做一下这惊天的大事。”

“好一个老黄忠。”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老前辈爱戴,小子荣幸之极。”

“你、你小子。”李着看到张贵全身满是血迹,突然有几分感动,大笑:“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几分本领。”

看着站起不动的李易,李着大声道:“你们都不用劝我了,快收拾行李吧。”

李易有点不忍心,但最终还是离开,张贵看着李着,忍不住说道:“老前辈还真愿意跟小子熬这个苦难?”

“莫非你矮张嫌弃老头年纪大了。”李着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大声道:“大人是不是要试一下老头手中这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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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步步为营(5)

第十五章步步为营(5)

成为黄州新主人的第二天,均州军就贴了一个告示,言淮西战场战局未定,均州军暂时没有能够保证黄州的安全,劝说百姓迁往均州或江陵,并且有士兵护送。

李著也帮忙现身说法,倒是也有一小部分人愿意跟李易他们前往均州,不过汉人多半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无论家中多么贫穷疑丑陋,即使是活不下去,也只是到外地乞活,熬过了最辛苦的时间,再次回到家里,陪着破烂的家。

张贵也不勉强,只是下了告示,让他们不要强出头,有句话就做逆来顺受,让他们低着头做人,也只好随他们而去。

攻入黄州,收获倒是不小,张凯中计,只有一些不得志的汉军将领守城,一个土罐子炸破了早已是破烂不堪的黄州城,结果顺理成章,除了小部分人抵抗之外,其他都爽快的投降,对于小兵来说,跟鞑子打仗和跟宋军打仗没有多大的区别。

五千守军,几乎降了四千,剩下一千伤亡加逃跑,反而是张贵均州军,伤亡不到百人,日后算下来,也算是一场经典吧。

再加上鄂州投降的méng古汉军,均州军出现了一件麻烦事。

“大人,清点下来了,武备和银库空dàngdàng,什么也没有。”吴澄骂道:“粮库里的粮食恐怕也熬不到开冬。”

“我都懒得抢了。”

张贵摇了摇头,黄州被困两个月,最后又被鞑子攻破,能剩下什么东西,就算是用头发也能想得出来了。

“算了,咱们也不缺这个粮食,都分了吧。”张贵摇了摇头。

郭平递给张贵一个本子,低声道:“大人,清点下来,汉军的人数已和均州军人数不相上下了,这样下去,不但汉军帮不了忙,甚至有可能成为我军的拖累。”

郭平是张贵的绝对副将,多半事情都是郭平处理,有些事张贵甚至也没有他清楚,不过郭平也没什么怨言。

张贵沉思了片刻,问道:“汉军中有多少是主动投降,有多少是主动投降,以前的身份是宋军还是真正的méng古汉军。”

“真正的méng古汉军倒是不多,”郭平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这个习惯是从张贵哪里继承而来:“约莫有千人,其余多半是宋军投降过去。”

“这其中又有一半是投降过来,一半是被动投降,鄂州的汉军,多半是主动投降,他们有要求,有理想,他们良心未泯。”

“黄州这些人,老子看起来就生气。”郭平微怒,道:“他们像是得过且过,hún口饭吃而已,对于他们来说,鞑子和均州军,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头领而已。”

“嗯,均州军的建制目前不宜动,要保证均州军的战斗力,就靠我们均州军了。”张贵看郭平敲得过瘾,也忍不住敲了起来,两人倒是在桌子上敲起了整齐的节奏:“把这些汉军打散了重新建制,至于这些méng古汉军。”

张贵沉思了片刻,摇头道:“郭平你有什么办法。【】【】”

“这些倒是顽强分子,特别是原来张弘范的张家将士,这些人都是军中的骨干,也是最顽强的人。”

“若是末将让大人举起屠刀,恐怕大人又不会愿意,”郭平悄悄的看了一眼张贵,只见他眉头紧皱,笑道:“若是送回去给张弘范,大人更是千百个不同意。”

“那怎么办呢?”张贵摇了摇头,杀不得恨不起,还真是成了太子爷了。

“送回均州当苦力。”吴澄突然大声说道:“均州、江陵此时在大修城池,把他们送给赵大人,赵大人高兴得很呢?”

“大人,你说伯颜会不会攻打江陵或均州?”

“也唯有这样了,至于攻打或不攻打江陵,老子还真不知道。”张贵说道这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着急的声音:“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哥哥,你在哪里。”

郭平和吴澄相视看了一眼,看了看张贵,叹了一口气,张贵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却低声问道:“她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

“谁能看得出?”郭平看着张贵,嘴里偷笑:“打不得、骂不得,又是公主少(奶)(奶),只有她骂人,别人哪里敢骂她。”

“只是,现在有人骂她,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可怜啊。”

“可怜啊。”吴澄也叹了一口气,道:“大好的黄huā闺女,给折腾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实在是让人心痛啊。”

说话之间,梁顾大嗓门压低声音道:“大人有事商谈,公主不要进去。”

“哥哥,我要找哥哥,我也找哥哥。”张青青不依,只是不停的说着,她心里没什么念挂,只是想着张贵,单纯的想着。

梁顾认真说道:“大人有重要之事,还请公主暂时不要进去。”

“哦,那我等哥哥出来,我等哥哥出来。”

张青青说完,竟然安静的蹲了下来,梁顾不忍心看,只好背着脸,他很早就跟张贵,知道张贵这一段所谓的风流史,他以前也是见过张青青,只是没想到对方是女子之身,想起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的张青青,梁顾即使知道他是张弘范的女儿,还是觉得心酸。

幸好黑帆还算专心,他不知道张青青以前和张贵有这么一段故事,死死的看着张青青,免得她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郭平看了一眼无奈的张贵,偷笑道:“末将先行告退了,不过末将知道,王清惠现今已是朝廷的长公主哦。”

吴澄也再三叮嘱:“清惠公主可是王大人的女儿,在军中虽然名声不著,但在四川,王清惠就是一张绝好的牌子哦。”

“去吧。”张贵无奈的看了一眼两人,自然知道他们说话的意思。

张青青见房门打开,郭平和吴澄走了出来,连忙走了进去,大声道:“哥哥,陪青青出去玩好吗?”

张贵看了一眼目光无邪的张青青,有几分心酸,柔声道:“青青公主想去哪里玩?”

“去哪里玩?”张青青挠了挠头,道:“哥哥去哪里玩,青青就去哪里玩。”

“哥哥带你去找爹爹,好吗?”张贵看着张青青投足举止之间满是孩子气,叹气道:“找爹爹,可好?”

“不好,不好,青青不要爹爹,青青要跟哥哥一起。”张青青突然哭了起来:“青青不要离开哥哥,青青不要离开哥哥。”

张青青一脸行山涉水,历经磨难,思想几已崩溃,一下子遇到所熟悉之人,却是把这人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依赖。

想不到还是得了失心疯。经过鄂州无数名医的检验,张贵总算是放弃了希望,他跟张青青只是相熟,当然还有以前的那种萌芽的所谓的爱情,应该说是好感,然而等张贵遇到王清惠时,他知道这才是自己要找的人,王清惠识得大体,为人聪明,又是将门之女,行事更是灵力果断。

追究根底,张贵跟张青青算得上无依无靠,但真的无依无靠吗?张贵又不敢肯定,毕竟张青青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总不能就这样赶她走吧?

而且为什么自己心中想起那段时日,想起那个人,总有几分心酸。

明知道不可能之事,就算是天塌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和她一起?于是一心想把她送回张弘范身边,也算是放下心,也算是一个交代吧。

“好吧,哥哥带你出去走走。”张贵放下手里的活,不知道想什么。

张青青一把拉住张贵的手,高兴道:“好咧,好咧,可以跟哥哥出去玩了,可以跟哥哥出去玩了。”

张贵心中一软,反手抓住张青青的手,笑道:“哥哥今日陪青青好好去玩玩。”

黄州城,虽历经战火,但城内的轮廓还在,城内的百姓还在,世界上生命力最强的就是最普通的百姓,他们只要有一丝机会可以生存下去,他们就一直会生存下去。

但是黄州的萧条也免不了,偶尔只有一两间商铺开了门,张贵拉着张青青在城内转了半圈,虽是没什么玩耍,但是张青青一路上蹦蹦跳跳,倒是玩的不悦乐乎。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高兴,却不知道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就算是什么也不做,也是最高兴之事。

“咦,大人,前面竟然还有一家酒馆?”梁顾舔了舔嘴巴,众人走了一天也没吃什么,梁顾和黑帆这些大个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所谓能力越大,吃东西越多,说的就是梁顾和黑帆了。

“想就去吧。”张贵笑了笑,道:“这人倒有几分本领,黄州都这个样子,这人还能够开店,看一下有什么吃的,也好填饱一下肚子。”

“好咧,吃东西咧,吃东西咧。”张青青欢喜的跑了过去,梁顾和黑帆相视看了一眼,仿佛约定一般闭上了嘴巴。

张贵也只好无奈的跟了上去,店里萧条,一个人也没有,店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见张贵进门,也不招呼,只是无精打采说道:“客官想吃什么,杂家店里有卤牛(肉)、果术翅羹、盐豉汤、血羹、粉羹、瓠羹、豉羹、石肚羹……”

“哎呀,说漏嘴了,老头这里就只有面饼和劣酒了。”

“哈哈,都端上来吧。”张贵见老头念得爽快,知道这人以前恐怕是一个大食客,又或是掌勺的大厨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方。

“客官请稍等。”老头见有生意,提醒了几分,不一会儿倒是给四人端来了几盘面饼,又有一壶劣酒相陪。

“呸,这也叫酒?”梁顾打开酒壶,闻了一下就骂了起来,他喝均州烈酒喝贯了嘴。黑帆倒是低头和面饼奋斗起来,一边大喊:“好吃,好吃。”

梁顾扒了几口,也大吃起来,倒是忘记了桌面上的劣酒。

张贵吃了几口,味道还真不错,就连张青青也是安分吃了起来,张贵微笑道:“老爷子的面饼还真不错。”

“那是自然,这一手老头有三十年的功力,平常一般人想吃还吃不着呢?”老头颇为得意说道,对于自己得意的本领,一般人都会非常介意别人的评价。

张贵笑道:“在下听闻均州有发明馆,老爷子这把手艺若是拿到发明馆,可是要获利不少啊。”

“什么发明馆不发明馆的,老头在黄州呆了数十年了,哪里舍得离开。”老头淡然说道,人老思故乡,落叶归根是一个人最大的希望。

“黄州历经战火,老爷子难道没有担心吗?”张贵试探问道。

老头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无论是大宋还是鞑子,他们难道就不用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吗?没有我们这些老百姓,他们吃什么?”

“这天下,没有老百姓是转不动的。”老头活了数十年,说话都是哲理,人老鬼精灵,说的就是这事。

张贵暗自诽谤了一下,问道:“听说宋军刚攻下黄州,难道老爷子就没几分高兴?”

“呵呵,都一样,都一样。”老头笑了笑。

梁顾和黑帆忍不住跳了起来,梁顾大声道:“这位老爷子,你也蛮不讲理了,均州军拼死拼活攻下黄州,你不但不说一句谢,还说什么都一样。”

老头却不害怕,摇了摇头,道:“老头刚才不是说了吗?无论是鞑子还是大宋,都离不开咱们老百姓,既然这样,咱们何必关心呢?”

“鞑子在时也是这样,宋军来了,难道还不收税?”

“他们你来我往,老头还嫌烦呢?”

“听说当初鞑子是要屠城的,幸好李著老爷子劝阻,若是下次鞑子再打过来,难道老爷子就不怕鞑子屠城吗?”张贵挥了挥手让两人坐下,低声问道。

老头摇了摇头,道:“只是打算而已,还没有呢,鞑子也只不过是想吓吓老百姓,等他日治理起来方便点而已。”

张贵笑了笑,却不再说话,低头吃着面饼,但是却觉得面饼没有什么味道,人生莫不是这样,黄州甚至整个大宋,和老头一样的人恐怕不少,他们没有设么期望,没有什么理想,没有什么抱负,国家、民族对他们来说就是浮云,还不如给他们一石粮食,少收他们一点税。

天下的老百姓,都是最淳朴不过了,他们只要能够填饱肚子,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无关于国家和民族。

“老爷子,这个给你。”张贵掏出了一锭银子,道:“老爷子的面饼不错,若是有意前往均州,可以到均州或江陵找发明馆,就说你做得面饼,矮张吃了也满意。”

老头道了谢,却不把张贵的话放在心中。

带张青青回去,张青青也累了,在fù人的帮忙下睡了过去,又过了一会,郭平回到,见张贵一脸疲倦的神sè,忍不住说道:“大人派人把张青青(强)硬送回庐州给他爹爹,也算是尽了心了。”

“难道大人还想借助弱女子威胁张弘范?”

“呵呵,张弘范哪会是这种人。”张贵苦笑,道:“当年他就敢把他弟弟当赌注,张青青,恐怕威胁不了。”

“就算真能够从张弘范哪里换来什么东西,老子也不会这样做。”

郭平笑了笑,道:“在下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但是大人总不能把她带到身边吧?”

“若是让清惠公主知道了,清惠公主虽是明事理之人,但可是真正的河东狮吼哦?”

“看你说的,”张贵瞪了他一眼,道:“在下跟张青青是清白的。”

这话说了等于不说,张贵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找我有什么事?不会为了八卦而来吧?”

“探子回报,阿里海牙水师已开始逆流而上,恐怕伯颜将会有下一步动作,我军何去何从,大人可要想要了。”

“还有,这些投降的汉军,是带上还是放弃,是送回均州还是放走,大人可都要做一个定夺。”

“带上。”张贵连想也不想,道:“但是大小将领,选择一部分换上均州军的人,同时把均州军的待遇和福利给他们说一下。”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张贵突然说道:“这些新降的汉军,都只能拥有均州军一半的待遇。”

“等一段时日,或他们立了功之后才能转正,哦,是提高待遇。”

“你做一个标准出来。”

郭平苦笑,觉得自己是过来找麻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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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这几天觉得心神不宁,庐州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攻下来,然而méng古骑兵又在背后虎视眈眈,张弘范也不敢偷懒,指挥将士猛攻庐州,然而庐州就算是生了根一样,任凭他们死伤无数,庐州还是那个庐州。

王惟义跑了一趟鄂州,发现鄂州已是人去楼空,连百姓也少了许多,又过了不到两天时间,竟然传来张贵攻破黄州的消息,张弘范又多了几分担忧。

“大人、大人。”王惟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道:“阿里海牙、阿里海牙的使者到了。”

见了面之后,使者给张弘范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张青青失踪。

张青青失踪,张青青竟然失踪了,张青青竟然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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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步步为营(6)

第十六章步步为营()

王磊从噩梦中醒来,他已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梦中的他看到自己分开两半,一半是越长越大的自己,一半却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然后传来了一阵小娃娃的哭声。

王磊醒来,全身几乎被冷汗浸透了,他的右tuǐ非常痛,他的脚表面上看起来虽没什么大碍,但毕竟是受过伤,一旦用力过度或劳累过度,还是会痛。但王磊已经习惯,若是没有这个痛疼,他反而不能安然入睡呢?

疼痛的脚,反而给了他无上的信心,他知道他一定能行,他相信自己,就如张贵曾经对高句说过,手没有了,只要心还在,弓箭就会再次射出去。

自己比高句的条件更好,难道自己就不能跑得更快吗?自己一定要说:tuǐ虽然瘸了,但只要心还在,一定会跑得更快。

王磊,成了拼命三郎,他在江陵时就已开始拼命训练,后来更是主动要求来到这个离汉阳最近的小城:平湖镇。

平湖镇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然而当汉阳落入鞑子之手时,平湖镇就成了江陵与鞑子接触的前沿阵线,幸好鞑子大部队并没有打算从汉阳南下的意思,但纵使如此,也让平湖镇成了江陵的风头。

王磊之所以能够调派到平湖镇,是因为他在马术、箭术和刀法三样考核之中,获得了马术、箭术第一,刀法第三。

他的右脚虽然残废了,但是他还拥有一双完整无缺的双手,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心还在,这是永不放弃的意志,这是力争第一的勇气。

平湖镇只有矮小破烂的城墙,再加上四周宽阔的平地,对鞑子来说就简直就是一个不设防的城池。平湖镇约莫有三万人,但部分分散在各地,而居住在镇上的人不会超过一万人,平湖镇土地肥沃,粮食丰收,民风淳朴,也不是豪勇之人,以平湖镇之兵,难道可以抵挡住鞑子的豺狼之师吗?

“一百厢兵,四百乡兵。”团练况玉清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家伙,他老爹是平湖镇的乡绅,他能够当上这个团练也是有一半依仗他父亲的威风,当然他自己之人,文人出身,能够当上这个团练也不完全是依仗父亲的威风:“这还是张大人入主江陵后才组建,就连属下也是新任命不久。”

“哦。”王磊想当然认为这是张贵拉拢乡绅的一种手段,不过对于张贵能够提前预知鞑子南下而组建厢军和乡兵,倒有几分佩服。

当一个人被神化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英明就是未卜先知,高瞻远瞩这样的话会成为他每次出现的修饰语,张贵就是这样。

张贵之所以逐渐厢军和乡兵,一个意思当然是为均州军准备后备军,但另一个意思就是模仿后世逐渐基层的派出所,维护当地的秩序而已。

“平素就是到乡下走走,抓拿一些小húnhún,乡兵就更不用说了,几乎就是平头老百姓,只是农闲之时训练训练。”

“张大人定下的规矩虽然严格,然而江陵这一年来发展也实在太快了,这些乡兵参加训练虽然也能拿一些补贴,然而毕竟比不上地里的收获。【】【】”

“因此有一大部分更是不愿意费劲训练,就算是人到了心也不到,心到了力气也不到,都是糊弄过去,糊弄过去。”

况玉清却是不敢糊弄王磊,王磊虽是瘸了tuǐ,然而送他过来平湖镇的人况玉清正好认识:江陵的后军统领高句。

况玉清的老爹是平湖镇的名人,在江陵虽没什么名声,然而鼠有鼠道,他老爹一个大闲人,知道的事情倒也不少,所以得知高句亲自送王磊过来平湖镇时,赶紧吩咐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要得罪这人。

“听说王大人箭术、马术第一,刀法第三,若不是瘸了tuǐ,估计刀法也是第一了。”老父亲一辈子精灵得很呢。

“听说王大人原来是王氏马车行的掌柜,腰缠万贯,竟然还舍得抛弃这份家业,不简单啊,不简单啊。”

“所以,你小子跟王大人好好hún,说不定还能hún出一个人样,比你老爹还要好。”

况玉清也是佩服得不得了,要知道正常之人想要练好马术也不容易,而更甚的是王磊瘸了tuǐ还能得到第一,这人若不是疯子,就绝对是狂人。

这两种人,无论是哪一种,况玉清都非常喜欢,因为无论是那种人,都是会出人头地。

幸好王磊是一个好说话之人,谁当了几年车夫,脾气再坏也会变成一个好脾气之人:“况大人辛苦了,江陵这一年的发展,大伙也看在眼里,即使条例再严格,也有松懈的时候。”

“法理不外乎人情,况大人倒不必放在心上,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算了。”

王磊这一说,况玉清更加佩服了,若是一般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夫,况玉清反而不会放在心上,然而王磊说话条理清晰,语气缓和,想必亦是文人出身,这就好办了。

“大人不敢,若大人不拘,敢请大人直呼玉清便可。”况玉清礼仪十足:“如今玉清观鞑子虽没有从汉阳南下的意图,然而汉阳却有不少méng古汉军,听说鞑子不给méng古汉军发饷银,若是这些人急坏了,说不定会打平湖镇的主意。”

“确实这样。”王磊过来平湖镇之前,已想得清清楚楚:“平湖镇得天独厚,土地肥沃,特别是张大人到了江陵之后,平湖镇百姓收入颇厚,难免méng古汉军会红了眼。”

“大人高见,却不知大人有何见解。”况玉清尊敬说道:“平湖镇的一切就依靠大人了。”

他们况家就是张贵入主江陵以来最大的受益者,也是平湖镇的最大地主之一,所以况玉清还真是有心守住平湖镇,守住了平湖镇,也就是守住了他的家业。

听了况玉清的话,王磊心中也有了打算,守城最担心的就是人心不齐,既然况家支持,那事情就好办很多。

“事不宜迟,在城墙还没有修葺好之前,先在城门及破损的城墙放置拒马,还要放上这次带过来的土罐子。”

“我看了平湖镇周围皆是肥沃的水田,如今虽还不是农时,但亦可发动百姓,犁松田地,放水浸泡,这样一来既可以阻碍méng古汉军骑兵的骑兵进攻,亦可让百姓潜意识中有归属感。【】【】”

况玉清眼前一亮,最重要的就是水田的那一招,若是真能实施起来,到时必定会让méng古汉军的骑兵举步艰难,这些百姓潜意识中抵抗了鞑子的进攻,就会对平湖镇产生一种归属感。

“大人奇思妙想,属下实在佩服,只是时日未到,百姓不知是否会配合?”况玉清摇头说道:“百姓愚昧,不知是否会听?”

“这个倒也容易,”王磊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告示:“这是葛老爷子的话,就说这是耕种新方法便可。”

“啊,葛老爷子”况玉清抢过告示,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看到是葛老爷子的签字和印章,点头道:“大人厉害,若是有了老爷子的告示,那百姓多半会从。”

葛老爷子这两年来,为均州、江陵的农业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是平常老百姓也多听过他的功劳,而且葛老爷子刚好来过平湖镇,还在他况家呆了一段时间,还说平湖镇最适合种植粮食,日后说不定平湖镇就是江陵的示范粮田,把平湖镇的百姓高兴坏了。

“玉清,你明日把大伙召集起来吧。”王磊语气突然严肃了几分:“以前他们怎样,在下一概不究,但是从明日开始,他们就要听在下的话,接受我的训练,若是误了事,老子定然按照均州军军纪严惩。”

王磊说到最后,刚开始表现出来的和谐可亲的形象消失尽怠,突然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军人,只有经过杀戮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

况玉清不由自主缩了缩头颅,连忙点头:“是,属下马上照办。”

次日,平湖镇的厢军到了八十二人,十八人被罚绕平湖镇跑三圈,乡兵到达人数是三百一十二人,其余人绕平湖镇跑了两圈。

让厢军和乡兵预想不到的是,这个瘸了tuǐ的新来的大人,竟然带着一只曾经受伤而瘸了的tuǐ带他们一起跑,到最后一圈时,瘸了tuǐ的王大人,几乎是拖着一条tuǐ一边爬着前行。

“大、大人,你别跑了。”跑在他身后的厢军,忍不住哭道:“我们自己会跑,我们自己会跑。”

“跑,给老子跑。”王磊虽是瘸了tuǐ,但是他的心不瘸,他的意志坚强只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军人,是的,只有军人才会如此。

“哭,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

“平湖镇,你们好好看看,那是良田,这是你们的家园,你们的亲人,你的生计,你们的一辈子都是在这里,无论你们日后会走到哪里,这里都是你们的根。”

“朝廷,远得很,江陵,也不近,老子不说什么忠君爱国,老子不说你们需要爱戴大人,但是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你们的地盘就应该他妈的你们做主。”

“包括老子在外的均州、江陵所有人这两年都是张大人施政的受益者,若不是张大人,我们每天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忙碌,而现在呢?”

“你们穿的都是新衣服,你们都吃得很饱,有些人还因为要吃早饭而迟到,你们难道忘记了以前曾经过的日子吗?”

“我不说鞑子的残忍,我也不说鞑子的狠毒。”

“我只告诉你们,鞑子会把你们的良田变成马场,鞑子会把你们的妻儿变成奴隶。”

“老子瘸了tuǐ,每个月可以拿朝廷的俸禄,老子平素赶着马车,每天可以赚着huā不完的钱,但是老子却抛弃了有了孩子的妻子,老子瘸了tuǐ,老子付出了比别人多十倍的辛苦,老子就是不想看到我的婆娘,还有我将要出生的孩子,成了别人的奴隶。”

“都给老子跑。”王磊大声的呐喊,仿佛在整个平湖镇震dàng,第二天厢军、乡兵再也没有一个人迟到,他们看着瘸了tuǐ的王大人,跟他们一起训练,做得比他们双脚健全的人还要好,他们看着瘸了tuǐ的王大人,跟他们一起跑步,跑得比他们双脚健全的人还要稳,还要快。他们相信王磊说的那句话,他付出了比他们多十倍的辛苦。

在况家的帮忙之下,平湖镇迅速的周转起来,首先开始的是水田的活计,有葛老爷子的告示,大伙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以期望明年会更好,江陵的粮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价,他们手里有了闲钱,然而谁怕手里的钱多?

然后就是厢军和乡兵的训练,他们憋了一股气,所谓将是兵的种,有王磊这样的拼命三郎,这帮兔崽子想不拼命都很难。

然而这些毕竟是临时充数的乡兵,厢军还好说,毕竟有一定基础,但是乡兵就不好说,就算是连基本的训练都不能完成。

王磊耐下心,手把手教他们,每逢训练时又是以身作则,过了几天总算是学会了拉弓射箭,但准头就只能很遗憾的说一个字:差。

王磊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接下来一心训练他们使用弩箭,这样才有了进步,十支弩箭倒有一两支能够射得有准头的了。

很快,检验他们本领的时刻到了。汉阳的méng古汉军,当淮西的战事逐渐稳定下来,果然(禁)不住寂寞,因为汉阳的军粮已开始出现短缺,而且鞑子已经三个月一分钱也不发给他们了。

按道理来说,一般的méng古汉军士卒还没有这个胆子,但当几个鞑子带领百来个méng古汉军时,这伙人的胆子就能够把天包住了。

“真来了,真来了,有六个鞑子,其余都是méng古汉军,大概有一百人。”况玉清跑得气喘吁吁,虽说他以前是团练,可无奈他这个团练比一般的乡兵更加不如。

“百姓都撤了回来了吗?”汉阳的军情很容易监视,至少对于平湖镇来说,只需要看好大江,鞑子的踪影就无处可逃。

况玉清不是当兵的种子啊,于是便带了几个小兵到江边监视敌情,顺便鼓舞一下地里耕种的百姓,他又是识字之人,每天把情况汇总之后给王磊,也算是物以致用,哦,应该是人尽其才吧。

“看到鞑子过江后,属下已敲响了警钟,又派人到地里找没有听到警钟的百姓。”

“都不要急,”王磊招了招手,让他们都安静下来,大声道:“或许有些人担心,鞑子是打不死的神?”

“老子今日让你们这帮兔崽子看一下,鞑子中了箭,一样会死翘翘。”

“给老子好好表现,就按照平日训练的那样就行了,哪个兔崽子若是丢了老子的脸,老子让他(裸)跑。”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裸)跑是一个新词,对于他们来说,不穿衣服绕平湖镇跑一圈,恐怕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南方的水田,是鞑子骑兵最大的克星,这些意气风发的鞑子带着一群同样是雄纠纠气昂昂的méng古汉军,奔向他们梦想中的粮食足够,银子足够,huā姑娘足够的平湖镇,这是他们的天堂。

然而刚踏入水田,这些鞑子就傻了眼睛,战马深一步浅一步,别说跑步起来,就连走也走得不容易啊。

“你不是说这些小百姓乖乖的在家里窝冬吗?这他妈的怎么回事?”méng古骑兵的小头领,看着méng古汉军的小队长,骂道。

小队长连忙拍马屁道:“大人,这些小老百姓,就是贱命一条,一时也闲不下来。”

“咱们先把战马留在这里,凉他们也耍不出什么huā样。”

méng古骑兵的小头领没有办法,只好又骂了几声,窝了一肚子气tǐng着坚实的xiōng膛走在前面,然而这水田实在是可恨得很,深一步浅一步,等走到离平湖镇不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过见到城门也不关,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果然是好人。

“看到了没有?”王磊压低声音道:“走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就是鞑子。”

况玉清低声道:“听说鞑子五头六臂,怎么跟咱们也差不多。”

“哼,五头六臂,老子射他一个大窟窿。”王磊冷冷说道:“给老子听好了,等鞑子来到跟前再射。”

眼前鞑子已进入射程范围,王磊的硬弓也对准了鞑子的小头领,却见鞑子竟然没有任何戒备之心,王磊大怒,硬弓拉到极端,大喝一声:“放箭。”

弓箭,划破空气,“倏”的一声,没入鞑子小头领的脑门,小头领来不及有半点反应,直愣愣的摔倒地上。

“鞑子也不是五头六臂,鞑子也他妈的只是人而已,给老子放箭。”

“倏”“倏”“倏”鞑子和méng古汉军根本没有半点准备,谁想到一个小镇,竟然会有如此的战力,见小头领遭了殃,大伙的雄心壮志又散去了一半。

再说厢军和乡兵一股脑把弩箭射了出去,虽没有几个准头,但毕竟还是傻猫碰到死老鼠,几个运气不好的还是遭了殃,看着一窝蜂的弩箭来势汹汹,大伙也不知道平湖镇究竟有多少宋军,只好转头就跑了,敌情不明啊。

王磊又连续射倒了两个鞑子,剩下的人再也没有战斗之心,掉头就跑,还没等厢军和乡兵反应过来,除了十几具尸体外,就像是一场梦而已。

平湖镇的胜利来得竟然如此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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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步步为营(7)

第十七章步步为营(7)

平湖镇的胜利来得竟然如此容易,无论是厢军、乡兵还是平湖镇的百姓,似乎都不敢相信这场持续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战争,他们意志坚强的王大人,竟然告诉他们,平湖镇的第一场战争结束了。

平湖镇没有任何的伤亡,连初时惊慌失措的百姓都惭愧起来,更不用说拿着武器的小兵。

“老子并不满意,”王磊一脸怒气的看着众人,大声道:“老子看到的是惊慌失措,老子看到的是杂乱无章,老子看到的自顾不暇。”

“镇定、有序、团结。老子说的一切都没有,老子非常不满意。”

“是的,我们打死了一、二、三、四……,我们打死了二十一个敌人,其中还有三个鞑子,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场大功,对于只有五百将士的平湖镇来说,是一场大功。”

“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配得起这场功劳吗?你们消耗了一半弩箭,记得,仅仅半个时辰,你们消耗了一半弩箭。”

“王大川,你小子平日是怎么说的,口里囔囔的声音最大是你吧?可是你他妈的都对准哪里放箭?”

“你他妈的弓箭都射天上了,老子看到你他妈的双脚还在发抖,竟然在发抖,有没有?”

看着众人惭愧的低下头,特别是被指定批评的王大川,更是恨不得变成鸵鸟,把头钻进地下,王磊微微点了点头,知耻而后勇,最怕的就是不知羞耻。

“不过,无论老子怎样骂你们,这都还是平湖镇的大功。”王磊知道软硬兼施、奖罚分明的道理:“老子很幸运的是,你们是第一次遇到鞑子,你们虽然惊慌,虽然害怕,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走,没有一个人退缩,这是王某的福气。”

“你们虽然惊慌,但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你们虽然害怕,但是你们手中的弩箭还是射了出去,王某很荣幸,有你们这些好兵。”

“刘国栋,你做得很好,老子看到了,你除了老子之外第一个放箭,虽然第一箭射偏了,但是第二箭能够很快又射了出去。”

“你不放弃,你能够勇敢面对,老子觉得很幸运,当然还有很多像刘国栋这样的将士,老子不可能一一看到,老子在战场上也不可能一一照顾你们。”

“还有玉清,你一个文人,能够陪同我们一起站在最前面,老子就从来没觉得你还有这个胆子,但是你却做到了,你让老子很惊讶。”

“战争,免不了死伤,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受到眷顾,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不能因为这次轻易的胜利而得意洋洋,我们也不能因为下次可能出现的伤亡也退缩,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家。”

“王某会向江陵禀告这次胜利,你们是知道老子的xìng格,奖罚分明,该奖的就会获得奖赏,该罚的就会得到处罚。”

“好了,老子要骂的也骂完了,弟兄们,咱们出去看一下,鞑子长得究竟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众人这才欢呼起来,等众人来到城外,尸体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地上,一些胆子较小的小兵差点想后退,一些胆子大的看到死人的惨象,又忍不住要呕吐起来。

不过都不约而同想起王磊刚才说的话,又是tǐng起xiōng脯走了过去,众人围住三个鞑子的尸体看了半晌,王大川忍不住说道:“这鞑子跟咱们原来都是一个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早知道老子那一箭就不发抖了。”

“若是手不抖,那一箭还不是把鞑子射死了,可惜啊,可惜啊。”

旁边的刘国栋刚得到表扬,屁股都翘上天了,忍不住取笑道:“唉,平日训练,老子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差人一等,心中不服气啊,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老子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箭术再好还是不行啊。杀人上战场这事,还是要讲胆量啊,没有胆量的人,平时训练再充什么英雄,也是假话啊。”

“刘国栋,你不要缩头,有种就骂老子。”王大川平日训练老拿第一,早已把自己当成平湖镇的第一大猛将,平湖镇的第一勇士,现在被刘国栋取笑,心里怎么能够吞下这口气。

“王大川,你不要太过分了,老子又不是说你。”刘国栋可不是服输之人,再说他不是收了表扬吗?现在自己是平湖镇的第一猛将加第一勇士,王大川算得了什么?

“你……”

“行了,就你们两人的本领,遇到鞑子绝对是有去无回,有这份力气还不如给老子多训练。”王磊实在忍不住,骂道:“你们就这个出息?每人老子抬一具尸体到江边,寻一个地方埋了。”

“嗯,先把他们身上的盔甲剥下来,这东西看起来还不错,虽然对死人有点不吉利,不过能用就别浪费了,咱们江陵虽然不差钱,但是武备盔甲一时也配不齐。”

两人一下子安静下去,看到鞑子那盔甲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东西,脸上又是血迹猩狞,还有就是临死前的愤怒、惊慌和恐惧都表lù在脸上。

“呃?”王大川忍不住差点吐了出来,正当他幸运没有丢脸时,身边的刘国栋“呃”的一声,差点吐到了他身上。

刘国栋很快就引起了连锁反应,他还没吐完,身边其他将士像是得了传染病一样,都忍不住吐了起来。

王磊跑得快,离开了臭气熏天的战场,他就是故意把这些兵崽子带到战场,让他们见惯死人,要知道自己当初第一次杀人时,也是吐了一地,幸好当时的队长对自己很好,帮自己掩盖了这个事情,才让自己不至于丢脸。

只可惜队长在正阳战役时牺牲了,当时自己还给队长送殡,不过自己相信队长若泉下有知也应该感到满意,他的骨灰被摆在了新建的江陵纪念堂里头。

又等了半个时辰,等这些小兵适应过来,王磊才带了笑意,道:“都行动起来,把尸首抬到江边,人死了总需入土为安,咱们找一个地方埋了。”

让王磊高兴的事,等众人来到江边,竟然看到还有几匹鞑子留下来的战马,这或是意外的收获吧。

经过了战场,小兔崽子们的气势总算有了一点改变,特别是杀过人的那些小兵,每次训练时都是眼睛红红,仿佛跟谁有仇似的。

况玉清担心这个情况,找了一个机会问道:“大人,你说他们心里会不会留下yīn影?”

王磊以前没有当过将领,虽然特训时有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毕竟是第一次碰到,沉思了片刻,点头道:“给弟兄们放两天假。”

“这个?”况玉清犹疑了片刻,问道:“我们杀了鞑子,汉阳若是有心前来报复,就凭借平湖镇的几百人,恐怕、恐怕也只有挨打受死的份上了。”

“这次应该是鞑子的sī自行动。”王磊摇了摇头,道:“就看他们一点准备也没有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汉阳方面的行动。”

“再说如今鞑子的精力应该会摆在下游,并无心从汉阳进军,再说若是汉阳方便有大军行动,江陵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一些大的行动,江陵方面一定会知道。”

“所以,我们平湖镇要防的就是这种小规模的sī自行动,鞑子的军纪虽严,但是méng古汉军管不了他们的行动,所以汉阳方面的行动一定不会少。”

王磊说得很清楚,就是大规模的行动不一定会发生,但是小规模的行动还是免不了的,况玉清总算是放下心来。

######

“爹爹,救命啊,爹爹,女儿好痛啊。”江陵,胡杏儿哭喊起来,声音凄凉。这时已是凌晨,隐约可以看到朝霞从东方升起,附近的百姓虽都被从梦中吵醒,可是没有一个人会生气,因为这是一件喜事。

“女儿,你再忍忍,你再忍忍。”老胡忍不住泪流满襟,胡杏儿昨天日落时就开始含痛,幸好接生的老fù人一早就守候在旁,要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怎样处理,女婿还不见踪影,他不得不安慰道:“高大人已答应了爹爹,想必女婿很快就回来了。”

老胡确实是找过高句,派人把王磊接回来,然而能不能接回来就不是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够做主的,他不知道的是就连高句也不能做主。

他只不过是一个山民,能够居住在江陵已是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王磊离开江陵后,老胡重新当家作主,谨慎行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尽量不要得罪人。

“爹爹,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哥哥是不是遇到危险了。”胡杏儿一下子又担忧起来,里面接生的婆娘,突然传出一声惊讶的叫声。

一个小娘子迅速跑出来,骂道:“老爷子就胡说,把小孩吓得缩回肚子了。”

老胡惊慌起来,低声道:“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小娘子摇了摇了头,又跑了进去。还没等老胡说话,里面的胡杏儿又叫了起来:“哥哥,哥哥,奴家要死了。”

老胡大吃一惊,又不敢进去,慌得全身发抖,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他,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老爷子不用担心。”

老胡回头,双脚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高大人、大人,小女,小女要死了。”

“哥哥,哥哥,奴家痛死了。”胡杏儿毕竟是生第一次小孩,剧烈的疼痛,再加上王磊不在身边,胡杏儿又是惊慌,胡言乱语起来。

老胡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高句,却发现另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老胡定眼看去,竟然是江陵的赵大人,这可把胡老头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女婿竟然惊动了赵大人,心中不知怎么好。若是上前说两句客气话,老胡又不知道怎么说,若是上前行礼,可又不知道惊扰了赵大人没有?

“嫂子放心,王磊兄弟没事。”高句提高声音说道:“王磊兄弟刚立了大功,现在正赶回江陵。”

“哥哥没事、哥哥没事。”里面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不少,除了疼痛的(呻)(吟)之外,就只有漫长的等待。

朝霞一步一步往上爬,老胡见屋里安静了不少,反而又更加担心了。

“嫂子放心,官府的嘉奖已经下来了,我赵娘子今日是亲自给他送嘉奖来的。”赵娘子柔声道:“王大人不在,嫂子就要代替王大人授奖了。”

“均州军三等功。”赵莹提高声音道:“目前为止,王大人是第七百三十三个领到这个徽章的英雄。”

“英雄,哥哥是英雄了。”胡杏儿突然流下眼泪,心中想起王磊的倔强,憋了一口气,突然用力。

“哇”的一声巨响,给这个世上带来了无尽的光明,胡老头愕然的听着哭声,突然很奇怪的想到英雄两个字。

女婿难道就是为了这两个字而去。

若没有跟女婿一样的将士,自己和女儿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吗?能够躺在洁净的屋里生育下一代?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里面传来惊讶的叫声。

不一会儿,一个年纪较大的穿着白sè衣服的老fù人从屋子里出来,连忙拱手行礼:“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小娘子生了一对龙凤胎。”

老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紧张的看着屋子,高句好笑的拉了拉老胡,笑道:“老爷子,该给红包了,王磊兄弟遭福气了。”

“哦,是的,是的。”老胡手忙脚乱的从袖中拿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给老fù人,尴尬道:“老头失礼了。”

老fù人从很早就开始负责胡杏儿的生育,几乎是一个月过来检查一次,得知胡杏儿的产期后,还带了助手前来,在房子里头布置了一整天。

老fù人显然是见得多了,笑了笑回到屋里头,老胡着急得像树上的猴子一般停不住脚步,赵莹笑了笑,道:“老爷子莫要着急,我进去看一下。”

老头这才回过神,惊慌得要给赵莹行礼,高句连忙扶住他,等老胡定眼看过去时,赵莹已走了进去。

高句笑道:“赵大人不兴这一套,别给她行礼。”

“老爷子莫要担忧,王磊兄弟是有福气之人,想必嫂子一定会给王磊兄弟生两个肥肥胖胖的娃娃。”

赵莹心中欢喜,她是当过娘亲的人,知道生育的艰难,所以当高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并请她尽快帮忙把要授予王磊的徽章发给王磊,赵莹抽了一个时间,亲自把徽章带了过来。

“看来姐姐应该带两个徽章过来。”赵莹看到胡杏儿全身大汗,嘴chún发白,双眼疲倦,忍不住心酸起来,是什么力量使得女人十月怀胎,然后不顾危险来生育。

要不是张大人强令各地接生的fù人都需要培训,说不定这个看起来是那么单薄的女子,能不能熬过这一关还不一定。

“大人。”胡杏儿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她挣扎的要起áng行礼。

赵莹连忙上前按住胡杏儿,低声道:“不要叫我大人,我就是你们的姐姐。”

“这个授给王大人的徽章,他在平湖镇中杀敌三人,并成功保卫平湖镇,这是他应得的功劳,他是我们江陵的英雄。”

“大人,”胡杏儿脸上有些忧虑:“哥哥,哥哥没事吧。”

赵莹笑了笑,道:“都是些不睁眼的小兵,大兵头都在南方呢?张大人在和他们纠缠,杏儿莫要担心,王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杏儿你好好照顾孩子,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姐姐,姐姐为你做主。”

两人又说了些悄悄话,老fù人和她的助手小娘子终于把洗干净的小娃娃带过来,新生的孩子看不住什么轮廓,赵莹细心看了一会,又吩咐老fù人好好照顾胡杏儿:“她的相公在前线保卫江陵,连自己婆娘要生孩子也不能回来,这是可敬的人。”

老fù人收了大红包,又听得赵莹这样说,自然更加用心。

赵莹这才出去,笑盈盈对老胡说道:“恭喜老爷子了,三人都平安。”

“既得龙凤胎,王大人又立新功,你们家算是双喜临门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等孩子满月之事,老爷子定然要请小女子过来喝一杯喜酒哦。”

老胡乐得昏了头,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等高句和赵莹走了良久才回过神。

“平湖镇会不会有大战呢?”高句有些不肯定问道:“应该不会吧?”

“汉阳又没有好的渡口,鞑子大军要想过大江,除非不带辘重,要不然怎么过来呢?”

赵莹摇了摇头,她向来不问军事上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这次新征召的退役军人,怕有不少已是成家立室吧?。”

“他们的家属、妻儿、双亲要好好照顾,有些孤单的家庭要特别关注一下,你统计一下,我到时吩咐户曹去帮忙。他们的相公、儿子和孩子的父亲都在前线为江陵的安定而拼命,我们一定要尽力为他们做好一切。”

“绝对不能让前线的将士分心。”

“大人放心。”高句自然答应,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这才分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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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步步为营(8)

第十八章步步为营

安庆,大元朝丞相伯颜大营。

安庆之名始于南宋绍兴十七年,“改德庆军为安庆军”,由“同安郡”和“德庆军”各取一字而命名,含“平安吉庆”意。嘉定十年知府黄干考虑南宋边疆安全,为了阻止金军从水路进攻南宋临安建“城安庆以备战守”,及至景定元年,沿江置制大使马光祖“复筑宜城为新安庆府”治,并迁怀宁县治附郭。

安庆城守将也曾稍作抵抗,但是很快就被伯颜攻破,伯颜攻下安庆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陈兵不用,任凭南方调兵遣将,甚至连张贵攻下黄州也是不动于衷,只是整编新收拢的méng古汉军约莫三万多人,再加上和张弘范交换的五万méng古汉军,算下来倒将近有十万之众,比只有八万的méng古骑兵还要多。众人虽然纳闷,但是伯颜不出计划,他们也只好闷着头呆在安庆,眼睁睁看着两淮战事进展。

达尔马扎布被王惟义刚换了回来,刚攻下黄州的张贵,索要了一千匹战马。至今为止,伯颜也弄不明白张贵索要那一千匹战马究竟何意?

méng古精锐的骑兵,向来是一骑三匹马,甚至四匹马,对于十万精锐骑兵来说,这一千匹马,伯颜实在是猜不透有什么影响。

不过张贵的做法却符合méng古民族交换战俘的习俗,他自己也无话可说。

“没见道张贵本人,不过却见到张贵的副将郭平。”王惟义把达尔马扎布换了回来,自认为有功,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点:“这人比张贵要好说话很多,也爽快很多,让人验明战马之后,就把千户大人放了回来。”

“过程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没有提出任何其他要求,甚至连多说一句话也没有。”

“黄州城新的破损几乎没有,可见张贵攻下黄州并没有费力,甚至非常轻松,城内百姓倒也安静。”

伯颜点头,挥手让王惟义下去,只是达尔马扎布有点不甘,大声道:“王惟义,你临阵退缩,该当何罪。”

“小的罪该当死。”王惟义脸sè变了变,大声道:“只是属下再三让千户大人堤防,千户大人并没有听在下的意见。”

“属下该死,但应该由张大人、伯颜丞相和大汗决定,伯颜丞相若说半句让属下去死的话,属下绝没有半句怨言。”

“你……”

“好了,达尔马扎布你以后就跟在父亲身边,不要到处惹是生非了。”伯颜摆了摆手,道:“王大人,你也回去好好协助张大人。”

达尔马扎布脸sè变了变,伯颜恨他不会做人,要知道大营内不但有他们塔出父子,阿里海牙,有汉人将领李庭、刘国杰,也有新降的吕师夔、钱真孙等人,达尔马扎布不是逼自己处罚他?想不到这里,伯颜严肃说道:“达尔马扎布千户,兵败而不知耻,老夫剥掉你身上所有军职。”

“丞相,明明是王惟义这小子贪生怕死而不敢进攻,为什么处罚的偏偏是我。”达尔马扎布是塔出的儿子,向来纵容贯了,就连伯颜也敢顶撞。

“哼,还不服气。”伯颜大怒,正想发火,塔出连忙道:“丞相大人,末将管教不严,请允许末将把犬子带下去。”

“滚。”伯颜冷冷说道,像是不念他们méng古人的情义。

阿里海牙心有所思,倒是李庭、吕师夔等汉人将领,心中有几分jī动,伯颜刚才的所作所为像是有讨好汉将之意。莫非是看着méng古汉军兵力剧增?有靠méng古汉军帮忙打天下之意?

出了门,塔出一个大巴掌抡过去,怒道:“孽子,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子。”

达尔马扎布委屈的看着塔出,塔出恨铁不成钢,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如今的大元朝还是以前的méng古吗?”

“仅说安庆大军,汉人将士早就超过了méng古骑兵,更不用说淮西的张弘范、淮南的董士选和吕文焕,这些都是汉人中一等一的将领,他们无一不是手握重兵。”

“méng古精锐骑兵被北方的叛军牵制,不能大规模南下,再说大规模南下军粮不足、军备不足,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伯颜丞相也不能不依赖汉军,你没看到大营内?就连吕师夔也有一席之地,难道你还不懂得丞相的意思吗?”

“老子只管冲锋陷阵,哪里管得了他们之间的(勾)结。”达尔马扎布不服气说道:“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战死沙场。”

“你,你……”塔出无奈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回大营,千万不要找王惟义生事了,他是张弘范的副将,伯颜也给他几分薄面。”

塔出垂头丧气回到大营,伯颜看了看塔出,却没有说话。塔出说得很对,méng古汉军的实力甚至比以前méng古三大汉人世候时更加强盛,在méng古骑兵被北方的叛军牵制之时,他不得不依靠méng古汉军为他南下。

还是阿里海牙开了头,拱手道:“丞相大人,如今我水师已随时准备接应大军南下,只要丞相大人一句话,水师就可以封锁安庆对面港口,把大军送到对岸,池州都统制**已和末将商定,只要大军一上岸,就开城迎接丞相。”

“宋军水师如何?”伯颜看了看阿里海牙,只见他说的认真,像是xiōng有成竹,心中也有几分安慰,阿里海牙虽在汉江襄樊时吃过亏,但毕竟是méng古将领中为数不多有水战经验的将领,又是大汗的亲兵出身,大汗派他统领水师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宋军水师大部分龟缩在阳逻城堡上游,要不就是屯兵芜湖,寻找机会。”阿里海牙得意说道:“然而我军声势浩大,军备完整,将士严密,他们也只能远看而不能近观。”

伯颜不由皱了皱眉头,沉思了片刻,问道:“阿里海牙大帅xiōng有成竹,莫非是大汗另有指示。”

阿里海牙这才醒悟过来,对面是大元朝的丞相,是这次南征的最终老大,自己仗着三十万水师和大汗的信任,竟然卖乖买到他头上了,连忙说道:“阳逻城堡上有水师不过千艘战舰,兵源不足,战力不强,芜湖的水师战船虽多,然而多是乌合之众,久不经训练,末将之所有xiōng有成竹,乃是对我大元朝有信心,对我大元朝三十万水师有信心。”

阿里海牙有点不服气,强调了自己手中可是有三十万大军,不像塔出、吕师夔等是你手中的棋子,阿里海牙是大元朝众将中的老资格,虽没有反对伯颜之意,但也要为自己争取该得的功劳。

伯颜笑了笑,知道阿里海牙的意思,不过他这人xiōng襟不错,也不怒,接着不经意问道:“听说张弘范的千金随你一起南下时在山东的蓬莱港口失踪了,可有此事。”

阿里海牙一下子慌了,本来张青青随军南下这事是阿里海牙sī自答应,若是伯颜追究起来,说到大汗之上,可就变成了大事,连忙道:“丞相明鉴,确有此事。”

“只是此事乃张青青央求末将所为,末将与张弘范大人乃莫逆之交,实乃情义不可拒绝。”

“老夫问你张青青是不是在蓬莱港口失踪,并没问其他事。”伯颜看着阿里海牙,肃声道:“至于你携带张青青南下之事,此事日后再作处置。”

阿里海牙松了一口气,此事日后处置,莫非是想在自己身上讨点好处而已,这样就好办很多,点头道:“那天末将一时疏忽,竟然让张青青sī自离开蓬莱。”

“可是末将当时也派了大量人手寻找,只是山东地大物博,又有宋军sāo乱,久寻不着,那时丞相军令南下,末将只好吩咐山东的董文忠继续寻找……”

“如今可有消息?张大人是否知晓其事?”伯颜若无其事问道,因为最终的结果他比阿里海牙知道得还要早。

“没有任何消息,恐怕、恐怕一个弱女子早已、早已……。”阿里海牙尴尬说道:“张大人已经知道此事。”

吕师夔等新降汉将不由暗中惊讶,早就听说伯颜擅长人心,想不到仅仅几句话就把阿里海牙套牢,让他日后不得不听他的话去做事。

“此事暂时不做追究,山东方面老夫会让董文忠继续寻找,你就不要担心了。”伯颜摆了摆手表示结束和阿里海牙的谈话:“水师方面,你注意一些,宋兵多疑,你小心一些。”

阿里海牙暗中长叹了一口气,对伯颜虽有些不服,但还是点点头表示听话。

伯颜这才摊开一幅巨大的地图,让众人聚拢过来,大声道:“如今淮西、淮南几乎落入我军手中,尚有庐州、扬州作困兽之争罢了,就连健康府也牢牢掌握在阿术大帅手里。”

“可以说南下的道路已经铺平,灭掉南宋的时机已经来临,如今已是十二月份,到明年五月份尚有接近半年。”

“老夫yù在这半年内直扑南宋京城临安,与南宋的第一战,老夫决定放在这里。”

“丁家洲。”

“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吕师夔不顾身份,大声说道:“自丞相占据安庆后,宋朝谢太后责令兵部尚书督师西上,言有诸路大军13万人,又有战舰2500艘。”

“此时大军应已到达芜湖,汪立信令张世杰率领精兵七万继续西上,陈兵丁家洲之西岸,又令孙虎臣率领精兵驻守鲁港,自己亲领水师坐镇芜湖,三军相呼应。”

“我军yù破丁家洲大军唯恐不易,还请丞相多虑。”

“好,很好。”伯颜点了点头,道:“吕师夔,你做得很好,老夫不需要点头的将领,就需要你这种有勇气、敢说话的将领。”

“看来老夫眼光还不错。”

“不过丁家洲之事,老夫已等了很长时间,南方的战事也不能再延迟下去了。”

“大军对战,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汪立信虽是宋朝的谋将,孙虎臣、张世杰也是一时猛将,然而大战决战并不是仅靠几人便可以取得胜利。”

“我军南下以来攻城夺池势如破笋,气势如虹,反而宋朝不但失去两淮,甚至连临安的门户健康府也在我军手中,士气低mí不可战也。”

“老夫之所以屯兵安庆,就是为了等宋朝大军集中起来决一死战,一举解决南方之事。”

“我意已决,诸将只需听命行事便可。”

众人见伯颜坚决,虽敬佩伯颜的胆量,但还是隐隐担心,不过却不再说话,毕竟元朝的情况就放在这里,这次南下恐怕已把朝廷折腾得不轻,若是错失了这次机会,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再加上北方的叛军已开始集中,到时北方的草原又是一片hún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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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张贵终于摆脱了张青青的纠缠,一脸疲倦的回到大营,心中越发繁乱,他想把张青青送回庐州张弘范之处,又觉得这样不妥。

他不想为了儿女之情而耽搁了大事,一个达尔马扎布能够换得千余匹战马,张青青又能换来多少呢?

张贵觉得自己越发陷入买卖之中,他觉得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会喜欢王清惠而不是张青青,就是因为王清惠是王坚的女儿,如今又是谢太后新任的清惠公主,对自己日后的仕途有利。

而张青青却是张弘范的女儿,不要说和她一起,就算和她扯上关系,自己在大宋也是吃不完兜着走,万一扯上一条和鞑子(勾)结的罪名,自己不造反的话就只有乖乖受死了。

然而自己又不想死,自己还想名留青史呢?就是不知道后世的历史会怎样评说自己而已。

然而真要把张青青送还给张弘范,张贵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一种心酸,这段时间相处得越长他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大人,千匹战马已到手。”郭平看着疲倦的张贵,疑道:“末将想不明白,达尔马扎布是鞑子的大将,所伤我大宋百姓不知几何,大人为何愿意把他放回去?”

“别说真是为了这千匹战马?均州军再穷,也不会缺乏这千匹战马?”

郭平还没说完,吴澄面带微笑走了进来:“大人,大喜,大喜。”

张贵连忙站起来,道:“是不是有好消息?”

吴澄点了点头,道:“马医已经验明,这些战马确实是来个各地,其中又以山东与北方居多。”

“根据战马上残留的种种痕迹,马医和奎祀军方面的人得出了伯颜南下的大概路程,你看一下。”

“好,干得好。”张贵大喜,一直以来,他对伯颜毫无踪迹的南下一直耿耿于怀,想方设法要弄一个明白,初时抓到达尔马扎布时就有了这个打算,要知道一个人无论行踪多少隐蔽,不会说话的畜生终究会暴漏出来。

为什么不问达尔马扎布?别说达尔马扎布这等鲁莽之辈mímí糊糊,就算是知道,méng古人会告诉自己?

“这条线路还不够精确。”张贵摇头道:“让杜大人派过来的人继续试验,可以把这些战马都放归自由,然后跟踪其行踪,对于大元朝的消息知道得越多,我们就越有优势。”

吴澄点了点头,忍不住说道:“若伯颜真是按照这条线路南下,那初时我军不是仅和他们错身而过,若真是相遇了,大人会不会跟他拼命?”

“呵呵,你说呢?”张贵笑了笑,对郭平道:“这千匹战马就是伯颜丞相的一切,只要有耐心跟踪下去,它们会告诉我们很多。”

“战场上一切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大局,为将者自然不能面面俱全,只能尽力减少损失罢了。”

相处几年来,郭平发现自己越看不懂张贵了,张贵看着郭平沉思的表情,笑了笑,道:“郭平,你也不要想太多,老子也只不过是胡扯罢了。”

“如今伯颜在安庆等的时间太长了,恐怕朝廷的大军已经集合起来吧。”张贵遥望南方,叹息道:“殊不知,伯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要的就是一战决胜负,然后挥师南下,包围临安。”

“伯颜、伯颜难道就有必胜的信心吗?”郭平和吴澄吃惊的看着张贵,吴澄接着说道:“伯颜不过是二十万骑兵,最多三十万méng古汉军,如今临安附近恐怕已有数十万大军吧?凭借临安城池坚厚,伯颜是否有点托大了呢?”

“要是我,凭借如今的优势,绝对可以在丁家洲打败朝廷所谓的十几万大军。”张贵肯定说道:“所以,我相信伯颜肯定能够办得到。”

“只要丁家洲大败,朝廷精锐损失殆尽,剩下的所谓数十万大军,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

“凭借这些乌合之众,你们认为可以抵挡伯颜的精锐骑兵吗?”

“然而,丁家洲之战,不打也不可。”张贵叹了一口气,道:“丁家洲就是朝廷的致命(穴)道,要是丁家洲不设防,伯颜挥师南下包围临安,就算是临安城有百万守军,大宋也亡了一半。”

“打又打不过,不打又不行,那,那如今该怎么办?”郭平也无奈说道。

“步步为营,层层狙击,尽量阻碍伯颜大军到达临安。”张贵叹了一口气,道:“至于丁家洲之战,唯尽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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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步步为营(9)

第十九章步步为营(9)

张宏凡只是一个小兵,但却是一个有良心的小兵,他原是鄂州的守军,范文虎一手把他们丢给了张弘范,大兵小将都投了降,张宏凡也没有办法,一家大小就靠他的饷银了,要想家中没饿死人,他只能继续当兵。

刚开始几个月还好,饷银虽没大宋朝廷发得那么多,但毕竟还能活下去,如今却是连续三个月没有饷银,再这样下去恐怕家中的婆娘和新生的娃娃就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张宏凡就忍不住了,他思前想后也就只有那天遇到的那个疯子有点奇怪,他虽然不敢肯定这人真是张弘范的儿子,但是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首先张弘范这个名字,除了他们这些当兵的以外,淮西却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肯定又不敢冒充他的名义,更不要说这样一个如此狼狈之人。

其次,这人虽然看起来mímí糊糊,但是身上穿着皆是不凡,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人说的是北方的汉语,一般人怎么会说得一口如此纯粹的北方汉语?

张宏凡心中有了计划,却是一直忍而不发,若真是张弘范的儿子走失,这件事定然十分秘密,知道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但副将王惟义应该就是其中一个。

“孩子爹,你最近怎么老是恍恍惚惚,是不是军中有什么事情?”婆娘王氏苍白的脸上lù出几分愁容,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然而却赶在张宏凡最破落的时候出生。

“孩子娘,孩子睡了?”张宏凡没有听到孩子因为吃不饱的哭声,疑道,孩子已经三个月了,然而从出生到现在,张宏凡每天都能听到他的哭声,但张宏凡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没有能够喂饱身体已极度虚弱的婆娘。

回想起鄂州的那几年,每个月拿着几两银子,吃着光鲜的米饭,穿着厚实的盔甲,就连武器也常是换新的用,他就觉得以前的日子是那么美好。

婆娘就是那几年看着自己光鲜才从了自己,想不到结婚第二年范文虎就孤身逃走,放弃了鄂州。

张宏凡没有办法,不是他不想抵挡,当所有人都放下武器的时候,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自己还好,婆娘是鄂州人士,能够跟自己来到了这里。而那些家在南方的兄弟,至今家里人还不知道他们的生死呢?

“娘、娘亲来了?”王氏尴尬的点了点头,她不想让自己娘亲知道自己现在的窘况,但是鄂州发生变故,娘亲没有地方可去,只好过来找自己:“小弟去了什么均州,娘亲不想离家太远,就来了这里。”

“听娘亲说前段时间,宋军攻占了鄂州,又是开仓分粮又是发放银子,大伙可高兴了。”

“只可惜这伙宋军守不住鄂州,发了粮食分了银子后劝说大伙离开鄂州,可以前往均州或投靠亲戚朋友,娘亲让小弟跟弟媳fù去了均州,自己放心不下,就过来了。”

说话间,一个行动利索的老fù人走出来,见张宏凡就骂:“你这个小兔崽子,当初娶俺家闺女时是怎么说的?说要给她好穿好吃,还要给她过好日子。”

“现在好了,连娃娃都喂不饱,你是怎么做人的?老太婆今日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小兔崽子。”

几个月没拿饷银,婆娘却没有责怪自己,如今岳母大人却说要好好教训自己,张宏凡自知理亏,赶紧求饶:“岳母大人,请听小婿一言。”

“这还要什么好说的。”老fù人拿了一条手指粗的藤条,狠狠的劈头盖脸的抽过去,一边骂道:“可怜的娃娃,竟然瘦成这样,若不是今日老太婆拿了一点大米过来,恐怕也没能吃一顿饱的,在这样下去就只有饿死的份上了。”

“老太婆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让颦儿跟了你呢?好好一个大闺女,你看现在瘦成怎样了?”

老太婆打着打着,想起伤心事,不由自主丢了藤条,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就哭了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儿子不要娘亲,女子养不起娘亲,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张宏凡跪着挨打不敢吭声,他是一个孤儿,特怕岳母,当初自己要娶王氏,岳母也没少给自己苦头吃,见岳母哭了起来,自己又是心酸,连忙安慰道:“岳母大人,小婿一定会和颦儿供养你老人家的。”

“怎么供,怎么养啊,我可怜的儿啊。”

张宏凡不敢吭气,只好偷偷向颦儿使了一个眼神,颦儿好劝歹劝的终于把娘亲劝住,张宏凡给老岳母倒了一杯水,低声问道:“岳母大人,你刚才说兰弟去了均州?”

老岳母见张宏凡好声好气的被自己打了一顿也没有怨言,气也散了一半,想起当初就是贪图他的好脾气,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跟宋军过去的。”

“这小子当初还不肯走,非要逼老太婆拿着藤条才把他赶走。”

“老太婆算是看明白了,汉人虽坏,但至少也给一顿饱饭吃,但是鞑子就不一样了。”

“鞑子就是一强盗啊,哪里会管得了你的饥寒?倒是凡儿你,你……”

老岳母为人强悍,要不然也不能孤身一人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她为人虽没什么见识,但是胆子却极大,也能够分清好坏,想劝说张宏凡也去南方,不过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宋军看起来不错,若是倒了南方还是不是这个样子呢?

再说鞑子虽是强盗,打仗可不简单,当初老太婆可是看着鄂州被攻下,万一南方守不住了呢?还不如多等些时日再说,于是忍住不说。

张宏凡见老太婆好好说话,忍不住说道:“岳母大人,请不要担忧,孩子和颦儿一定好好供养您老人家。”

“希望这样吧。”老太婆叹了一口气,道:“要是知道你这样情况,老太婆就不把银子给你兰弟了?只带了些粮食,再多老太婆也带不动,能熬两三天,到时再说吧。”

“天无绝人之路吧。”

老太婆忍不住叹气,有点沮丧,张宏凡看在心里,更是心酸,转辗反复怎么也睡不着。心中的那个打算更加坚定,夜里低声把颦儿叫醒,颦儿好不容易才吃了一顿饱饭,睡得正香,被张宏凡叫醒,喃喃道:“什么事。”

张宏凡低声道:“颦儿,我打算做一件事,此事若成了,咱们一家人就能过上好日子,此事若是不成,你就跟娘亲南下去均州。”

“我对不起你,都没有给你过上好日子。”

颦儿睡得mímí糊糊,现在渴睡得很,哪里知道张宏凡说什么,只是点头同意。

张宏凡见媳fù点头,以为他清楚自己说什么,于是悄悄起áng,也不再睡觉,收拾一下就回军营,他所在的méng古汉军指挥只负责盘查路口,治理地方,没有大军的严格,只要早上准时报道就可以,跟宋朝的厢军和乡兵差不多。

张宏凡心有所思,早上不停走神,被凶狠的队长骂了一顿,抽了一顿,张宏凡忍而不发,等待时机。王惟义经常代替张弘范巡视各军,张宏凡倒是认识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如今又差不多月底了,按照往常,王惟义一定会过来巡视。

眼看就是日落时分,张宏凡着急得恨不得变出一个王惟义出来,然而却只留下望眼yù穿,忍不住问道:“大人,王大人今日怎么不过来巡查了。”

“还有半个时辰,你小子着急什么?”百户骂道:“是不是着急回去抱娘子了?老子告诉你,你给老子小心一点。”

张宏凡捏了捏拳头,忍住不吭声,本以为没有什么希望之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步声,等来人到了跟前,张宏凡看到王惟义带着一脸疲倦。

“干了。”想起岳母的哭泣,想起婆娘的苍白脸sè,想起小娃娃的瘦弱,张宏凡紧捏拳头,等王惟义来到跟前,张宏凡突然大声道:“王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

众人一愣,王惟义身边的护卫更是迅速把王惟义围了起来,张宏凡的顶头小百户一脸怒气看着张宏凡,若不是王惟义在眼前,他恐怕就当场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厉害。

见王惟义不说话,张宏凡咬紧牙关,大声道:“王大人,此事是关乎张大人的公子……”

“闭嘴。”王惟义一愣,怒道:“左右,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兵油子给老子拿起来。”

张宏凡是聪明之人,见王惟义有了反应,竟然闭嘴不说话,束手就擒。等到回到大营,王惟义亲自帮他解开绳索,柔声道:“你叫张宏凡,跟我们张大人的名字倒是有几分缘分,你是如何得知我们长公子的消息?”

自从达尔马扎布事件后,王惟义在张弘范面前多少有点失宠,张青青失踪之事,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机会。

张宏凡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然后低声道:“属下斗胆面见王大人,就怕真有此事,对张大人不利。”

“很好。”王惟义却是摇了摇头,道:“张大人的公子如今却是在北方,你所见之人恐怕另有其人吧。”

王惟义是知道轻重,这件事在还没有弄清楚之时,恐怕还是要忍而不发,安抚道:“不过王某倒是佩服你小子的胆量,你就跟在老子身边吧,不过名字倒是不好,怕是会跟大人有所冲突,你就改一下名字可好。”

张宏凡自然乐意,他之所以冒险冲突王惟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王惟义嘴里说的没有这件事,但是却把他提拔到了亲兵,显然就是默认了此事,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闭嘴不谈,只是多谢了王惟义的提拔。

王惟义见张宏凡闭嘴不谈,知道他是聪明人,于是有心提拔,等回到庐州大营,王惟义亲自带着已改名张博的张宏凡会见了张弘范,张博又把那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张弘范听后,沉思了良久,让张博离开大营,才伤感道:“张青青从小就没有了娘亲,一直跟我东征西讨没有能够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

“如今却不知受了多大的磨难,还不知道生死,她一个弱女子,从山东来到淮西,精神恐怕早已崩溃,恐怕却是活不成了。”

王惟义安慰道:“据张博所说,他换班后立刻前往寻找,却是找不到青青公主的踪影,不过却在原地看到了至少三队脚印。”

“张博说恐怕是附近的山贼掳去,大人知道,这些所谓的山贼不过是张贵的属下而已。”

“如今,恐怕青青公主落在了张贵的手上,怪不得那天属下前往黄州,却不能和张贵见面,恐怕就是因为青青公主之事。”

“我宁愿青青就此大难,也不愿意他在落在张贵的手中。”张弘范叹了一口气,落魄说道:“孽缘啊。”

“大人,在下愿意为大人再次前往黄州,会见张贵,若是青青公主正在他手中,在下愿意用xìng命担保,一定把青青公主换回来。”

“如今战事迫在眼前,怎么能离开你?”张弘范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可怜的青青,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

王惟义见张弘范真情流lù,忍不住说道:“大人,庐州也不差属下一个人,属下愿意前往黄州以探究竟。”

“这事……”

“这事是属下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万一朝廷追究下来,属下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王惟义坚定说道:“若没有大人,属下恐怕还是一个拼死拼活的无名小兵,再说属下也是看着张青青长大,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属下愿意前往,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走一走。”

张弘范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事,委屈你了。”

王惟义摇了摇头,道:“大人要保重,张博又不认识青青公主,说不定也是怀疑而已。”

张弘范点了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印章,低声道:“你这次若是平安回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富贵险中求,王惟义知道自己已经再次取得张弘范的信任。

于是,王惟义化了妆,带了新的亲兵张博,再次前往黄州,这次却是出奇的顺利,才过了三天就回到庐州大营,连饭也不敢吃,直奔张弘范大营。

张弘范刚从战场回来,庐州的抵抗出奇的坚定,在méng古骑兵的协助下,虽有几次攻上城墙,然而很快又被同样不要命的守军打退,每次都是一些年轻的小将领头,他们根本不怕死,有时候为了把敌军推下去,不惜和敌军同归于尽。

“怎样?”张弘范连水也来不及喝,着急问道。

王惟义神sè黯淡,忍不住说道:“大人,真是青青公主。”

“属下已亲眼见过,真是青青公主啊。”

“那、那张贵这次提出什么要求?”张弘范咬紧牙关:“你告诉张贵,无论他要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想办法答应他。”

“不,张贵什么要求也不提。”王惟义脸sè变幻莫测,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张弘范忍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达尔马扎布一个小千户,张贵都要了一千匹战马?”

“莫非是张贵要我退军,又或许是其他要求你不敢说?”

“事到如今,你不妨直说,我若真完成不了,也是青青的命,怪不得别人。”

“大人,”王惟义突然哭泣起来:“青青、青青公主除了张贵之外,谁也认不出来了。”

“这怎么会,这怎么会?一定是你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是吗?”张弘范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王惟义。

王惟义老泪横流:“是真的,连属下也认不出来了,大人,是真的,是真的啊。”

“怎么会这样。”张弘范自言自语喃喃说道,好一会儿才颓废坐下来,问道:“是不是张贵用了什么法子?méng蔽了青青?”

王惟义摇了摇头,那天张贵听到王惟义是为了张青青而来,为难说道:“也不瞒王大人,张青青确实是被属下所救,只是,只是现在青青得了失心疯,谁也不认识。”

王惟义自然不能相信,张贵也爽快,于是带王惟义去见张青青,想不到张青青见了王惟义后,一下子拉住张贵的手,疯狂喊道:“哥哥,哥哥,青青害怕,青青害怕。”

王惟义见张青青神sè紧张,不似说谎,然而眼睛明澈,又不像被张贵mí魂,于是以为张青青不想跟自己会庐州,柔声道:“青青公主,我是你王叔叔,是你爹爹张弘范手下副将,青青公主难道忘记我了吗?”

“你放心,这次王叔叔不是要你会庐州,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爹爹很想你。”

“我不要爹爹,我不要爹爹,我要哥哥,我要张贵哥哥。”张青青迅猛推开王惟义躲到了张贵的身后。

张贵苦笑,于是好生安慰了一下张青青,等了半个时辰,张青青才愿意张贵离开,张贵看着疑的王惟义,尴尬说道:“王大人,张某没有说谎吧?”

“张青青刚被属下救出来时已接近崩溃,就像疯子一样,张某已找遍淮西的所谓神医,都没有办法。”

“青青这个样子,希望她见到张弘范时能够好起来?你回去跟张弘范定一下时间,张某亲自把青青送回给他。”

王惟义这才告辞回去,张弘范沉思了片刻,道:“这样说来,青青恐怕是经受了太多磨难,刚恢复神智时见到了张贵,然后就认定了张贵是她的亲人。”

“不过青青……”张弘范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唉,说到底这也是一段孽缘,在襄樊的事想必你也清楚,后来我好生把她送回méng古,想不到还是困不住她的心。”

“这教我如何是好。”

“大人请不要伤心。”王惟义安慰道:“大人毕竟是青青公主的父亲,朝夕相处说不定会让青青公主恢复神智呢?”

“再说,失心疯也不是没有医治好的病例。”

“唯有这样。”张弘范沉思了片刻,问道:“你说张贵要求我亲自迎接青青,也就是说我会再次和张贵见面?”

“张贵说怕吓到了青青公主,最好就是大人能够亲自和他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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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步步为营(10)

清晨的庐州,显得有几分破败,破旧的城墙虽然依然坚固,但随处可见的血迹斑斑,显示了它承受的压力,这里缺几块转头,哪里倒了一个垛口的情形随处可见,战火的焚烧,给城墙留下了一段乌黑。

洪福怎么也想不到战争会打到这里地步?庐州已不再是往日安静的庐州,而是双方的绞肉场,蒙古汉军的统领张弘范在蒙古兵的“协助”并监督下,不把生命当作一回事的往城墙上尽可能多的投放更多的兵力。

攻城一个月以来,攻城武器、守城武器几乎都失去了作用,只有以命相博、徒手相争,有时候为了抢夺一个垛口,甚至会填上上百人,或许更多,然而双方没有人会退缩。

张弘范不能后退,他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鞑子兵,他们手中的强弓,随时可以夺取每一个退缩士兵的性命;庐州守军不能后退,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就是他们的朋友,就是他们的兄弟。

一个人倒下来,跟在他身后的人一声不吭,填上位置,鞑子的弓箭很厉害,上万支弓箭飞舞的时候,仿佛天上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然而淮西的弩箭也不是吃素,来而不往非礼也,等鞑子的弓箭射完之后,守军的弩箭也要进行报复。

数不清的弩箭,同样把天空遮挡住,蜂拥而至的蒙古汉军,没有来得及修葺的盔甲并不能完全抵挡住弩箭的力道,有些不幸运的小兵,被弩箭从盔甲之间射进来,瞬间夺去了性命,一些幸运的蒙古汉军,幸亏得了一条残命,但熬得过今天,却熬不过明天,蒙古人的药物远远不够,所谓富贵由人生死由天,也就只有这样了。

当然,庐州上的药物也远远不够,洪福看到教官团的人带了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妇人、壮丁,他们用被水煮过的布条包扎伤口,虽然没有什么药物,但是血能够少流一些,所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这些教官团都是能干之人,每逢庐州城墙陷入危险之时,他们就会挺身而出,他们或是与鞑子同归于尽,他们或是刺杀鞑子的小头领,只要有他们出现的身影,城墙上的士气定然会大增。

如此三番,将近五百人的教官团,到现在已是伤亡过半,就连教官团的头领陈大举,前些日子也伤了手臂,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

这些都是年轻后生的好儿郎,这些都是知识渊博聪明能干的好儿郎,洪福再舍不得陈大举的教官团上阵,知识强迫他们组织民力、抢救伤兵。

受伤的将士,被单独隔离起来,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房子,房子里面一尘不染干干清静。听说这样的好处很多,很多受伤的士兵也因此活了下来。

能够活下来的士兵,都是战场上的宝贝,他们知道保命,他们知道杀敌,他们就是战场上的灵魂,伤兵活下来越多,庐州的守军自然也就越大越精。

今天很特殊,往常张弘范都是等朝霞升上半空,将士们吃过了早饭之后再攻城,然而今日朝霞刚升起来,攻城的擂鼓声便响彻了整个大地。

夏贵毕竟年纪大了,身体虽还是健康,但精力毕竟比不上年轻人,虽是听到鞑子攻城的鼓声,但却是怎么也起不了床。

洪福先是见过夏贵,然后安慰了一下夏贵,才匆忙来到城墙,虽然鞑子攻城急促,但城墙上的将士也已准备妥当,只等着又一次的拼命。他们已习惯在刀口子上求生,刀口子上求死。

“杀”闪亮的大刀,在朝霞中闪闪发光,城墙上堆满了石头,这些石头都是拆了官府、衙门,然后在城内的乡兵壮丁的帮忙下,昨晚运送到城墙之上。

“倏”,鞑子的进攻套路没什么变化,还是蒙古骑兵先行压制,他们手中的弓箭非常有力,就算是普通的盔甲也抵挡不住,就算是盾牌有时候也会被射穿,所以这个时候,守军多半会躲在垛口之上,只留下瞭望的哨兵。

“啪”,鞑子的云梯靠在城墙之上,云梯顶部有两个巨大的铁钩,若想把云梯推到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再说鞑子的强弓还在城墙外虎视眈眈呢?

战场上突然变成了一阵奇怪的死寂的安静,只有蒙古汉军不断向云梯爬上的声音,爬上的是天堂或地狱就只有他们心中的长生天知道,城墙下的蒙古骑兵虎视眈眈,他们手中的强弓射杀每一个探出头的守军,而躲在垛口的守军,淡定的抱着大刀或弩箭,或抱着石头,他们需要等的就是瞭望塔上的命令。

眼看鞑子快要爬到云梯最顶上,在他们临上最后一脚时,瞭望塔上突然响起了响亮的鼓声,鼓声急促,激扬。

像是早有约定一般,垛口的守军突然冲了出来,手中或抬着石头,或拿着弩箭,或挥着大刀,他们的目标无一例外的对准了只差一步就可以跨上城墙的鞑子。

“杀”伴随惨叫声,城墙上的守军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云梯上顶端的蒙古汉军像是垮了一般哇啦啦的掉了下去,鞑子的弓箭不再顾及蒙古汉军的性命,无差别的飞了上来,一些来不及躲避的蒙古汉军和守军一起倒在城墙之上,倒在了这一方同时汉人的土地上。

“好狠。”洪福忍不住自言自语说道,蒙古骑兵还真不把蒙古汉军当人看待,他们手中的弓箭,很快就扫平了眼前的一切。

蒙古汉军就像不死的木偶一般,云梯下面的小兵继续往上爬,然后继续重复刚才的杀戮,城墙上的守军伤亡也多了起来,很快就有不怕死的壮丁或乡兵,他们低着头弯着腰,把伤兵和阵亡的将士或抬或背,若是遇到还没死干净的蒙古汉军,便一刀割断他们的头颅,干净利索。

若是蒙古汉军的尸体,便随便推下去,这些小兵身上的盔甲和武器还有用,然后到了夜里,被剥了盔甲和拿走了武器搜查一空的蒙古士兵的尸体,再次丢下城墙,没有丝毫的吝惜之心,因为他们知道,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城墙上很快就扫清,躲在垛口的守军重新装上弩箭,或抱起石头,又或许用烂布擦干净刀上的血迹,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算是看到朝夕相伴的同僚死在眼前,他们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死去。

眼看到了日中,蒙古汉军竟然还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城墙上的士兵已经换了两批,若是再继续攻下去,恐怕第一批士兵又得重新上去。

“将军,你看。”瞭望塔上,一个亲兵惊讶的指着城墙下的云梯。

洪福顺着亲兵看过去,只见往日在城墙下作威作福的鞑子兵,竟然手执单面盾牌爬上了云梯。

“三段鼓,响。”洪福大喝一声,手执大刀,下了瞭望塔,鞑子兵竟然亲自攻城,现在已是拼命的时候了。

“嘭”,大石头落在单面盾牌之上,鞑子强有力的手竟然抖也不抖一下,要知道这些是拆了衙门的石头,而并不是正宗的礌石,重量远远是达不到礌石的地步。

“杀”,弩箭、大刀在鞑子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他们很快就跃上了城墙,这些百战余生的守军见是鞑子兵,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合身和鞑子拼命,为的就是能够把鞑子挡住,若是大批鞑子上了城墙,任凭庐州再坚固,恐怕也危在旦夕。

想不到鞑子拼命起来,比蒙古汉军要凶狠得多,他们不清楚的是,蒙古兵对汉人向来有天然的优势,再加上个子和力气都比汉人大,所以一对一的话很容易就占上优势。

“杀。”洪福的喊声很大,守军听到洪福的声音,大伙提醒了几分精神,此时前来救援的士兵也上了城墙,三个五个守军缠住一个鞑子兵,总算是勉强把鞑子兵挡住。

然而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只要不堵住云梯,鞑子兵自然会源源不断上来,后果不堪设想。洪福看着眼里,急着心里,任凭他怒喊连连,鞑子兵却死死抗住守军数人的围攻。

鞑子兵也看到了洪福,向洪福悄悄的靠了过来,当洪福发现自己深陷困境时,周围已围上了好几个鞑子兵,幸好身边的亲卫一起,洪福中算是勉强能够抵挡。

但城墙上的守军却逐渐陷入困境,不时有守军牺牲,虽然又有后续的兵力上来,然而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若等大规模的鞑子兵涌上城墙,恐怕就是庐州的末日了。

“莫非,今日竟然是庐州的忌日?”洪福竟然有几分颓废,手中大刀的力气也松了几分,身边的亲兵大惊,只好拼命抵挡,只求援兵迅速上来。

“洪大人,小子来了。”突然一声响亮的喊声,几乎响彻了整个城墙,守军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竟然士气大振,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谁。

陈大举,一个年轻的后生,一个用生命去获得尊重的后生,他的勇敢、他的机智、他的狠毒成为庐州的佳话。

“好小子。”洪福不由精神大振,手中的大刀虎虎生威,一下子把已围困上来的鞑子打退了几步。

只见陈大举身体虽然清瘦,但是步伐非常灵活,一下子穿过人群来到了围攻洪福的鞑子身边,只见他右手拿着一把奇怪的刺刀,左手却是手执手弩。

鞑子见有人过来救援,知道也不是孬种,于是分出了几人对付陈大举,只见陈大举突然走了一个奇怪的步伐,一下子来到其中一个鞑子的身后,先是手中的弩箭向远处的鞑子射过去,均州军只有部分将领和精锐才拥有这种手弩,鞑子兵自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一个不留神,弩箭迅速划破空气,等他们回过神时,弩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他的双眼之间。

身边的鞑子自然不甘心,发狠向陈大举冲过来,心想你杀得了一个,难道还能把全部人都杀完。

却见陈大举不慌不忙,右脚用力一蹬,身体竟然来到了其中一个鞑子兵的侧面,手中的刺刀迅速刺向鞑子腰间,然后毫不吝啬的拔了出来,血突然喷涌而出。

被刺中的鞑子拼命想捂住伤口,然而这把奇怪的刺刀在他腰间开了一个大口子,却是怎么也捂不住血涌而出。

陈大举见一招得手,并没有得意和停留,他向前两步,竟然把鞑子逼退,洪福看得清楚,大笑:“奶奶的,你小子常说长江前浪推后浪,看来老子是比不上你小子了。”

陈大举此时已经靠近城墙,可以看到鞑子的云梯还有不少鞑子兵继续往上爬,压低声音道:“大人,帮小子挡住鞑子兵。”

洪福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还是吩咐亲兵把陈大举围了起来,只见陈大举从怀里掏出一个酒瓶子,对着瓶嘴吹了几口气,瓶嘴竟然着火。

“中。”陈大举手中的酒瓶子,向云梯飞过去,“啪”的一声,酒瓶砸在云梯上破开,酒瓶里的火油洒落在云梯上,借着火苗烧了起来。

火烧得很快,云梯上的鞑子兵想救火,但是火油又洒得云梯都是,哪里还救得了火。

陈大举见有效,低声吩咐洪福掩护他向附近的云梯移过去,鞑子兵战力虽强,但无奈守军人数要多一些,要真是狠下心缠住他们,鞑子兵在没有更多援兵上来时,也毫无办法,洪福看到和陈大举一起上来的教官团小兵,也是如出一辙。

“啪”、“啪”、“啪”,接二连三的瓶子落在云梯之上,很快大部分的云梯都烧了起来,原来云梯也不是这么容易烧坏,只是无奈黄州打了两个月,庐州又打了一个月,先前做好的云梯都已耗尽,这些赶工出来的云梯,防火方便自然效果大不如以前。

火烧云梯这虽然不是什么妙计,然而此时烧了云梯,鞑子兵再也没有这么多后备的云梯,一时能够上得了城墙上的鞑子少了一大半。

鞑子兵没有后续的援兵,剩余在城墙上的鞑子兵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俗话说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有了教官团的那些精锐加入,城墙重新落在守军手中。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等把城墙上的鞑子清理完毕时,竟然已是日落,也就是说今日之战打了一整天。

“今日若不是大举,庐州恐怕凶多吉少。”洪福缓缓的歇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手臂,颇为幸运说道。

陈大举笑了笑,道:“洪将军谬赞了,城墙之时,大帅已率领精锐在城下等候,只需一声令下就上来,鞑子兵只不过是一时风光,成不了大事。”

“唉,我等不仁啊,大帅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惊动他老人家。”

“呸,老夫怎么就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道:“好你一个洪福,背后说老夫的坏话。”

这人却正是白发苍苍的夏贵,夏贵率领亲兵已来到城墙之下,却被陈大举抢了一个头功,笑道:“你小子动作还真快,老夫腿脚毕竟没有你们年轻人麻利啊。”

陈大举尴尬摇了摇头,道:“守城之责,小子不敢想忘,大帅乃应坐镇庐州城内,掌管四方,这等小事惊动大帅已是万万不该。”

“好大的口气。”夏贵见鞑子兵死伤不少,并且又烧了不少鞑子的云梯,知道未来几天会有一个安宁的日子,心情大好:“说什么老夫掌管四方,城内的乡兵和壮丁若不是你们帮忙,哪里会有如此好的秩序,刚才老夫之所以迟迟未到,就是怕城内有细作乱城,想不到城内百姓整然有序,除了紧闭房门之外就只有乡兵和壮丁了。”

“想不到你小子能文能武啊,张贵还真舍得把你送到庐州。”

“小子只不过尽力而已,大帅乃国之栋梁,国之名将,小子在你面前哪里敢居功,只要能够守住庐州,小子就算是把命搭上了又何妨呢?”

“庐州。”夏贵轻轻的抹了抹城墙上的砖头,手中沾满了不知是鞑子还是守军的血迹,有些感叹说道:“庐州,不知道还要埋没多少人命啊。”

“若能杀更多鞑子,就算是死,就算是庐州城内军民全部死亡,小子也觉得值得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帅见我大宋可好,百姓安居乐业,文人吟诗作对,商业发达,粮食丰收,万国来朝。”

“我大宋的文化传承四野,我大宋的舰队纵横海域,我大宋的百姓载歌载舞,我大宋的商业、朝政都已走到了一个最紧要的关头。”

“大帅再看看北方,民不聊生、文人、学士得不到尊敬,经济完全崩溃,朝政唯蒙古人为头领。”

“这是黑暗前的黎明,这是太阳升起的黑暗,小子虽然不知,但也知道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能冲破云雾,还我朗朗乾坤。”

“说不定,那是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夏贵突然面对南方,跪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步步为营(11)

许多年之后,史学家、军事学家分析庐州之战时,发现从攻城那天开始算,一直到张弘范率领主力随同伯颜南下那天止,张弘范就只有一天没有出现在战场。

当然,当时的指挥官都没有觉察到这个问题,因为军令还是从大营中有条不紊传出,即使是命令鞑子兵进攻,也算从大营内传出,谁会想到竟然有人敢冒充张弘范?

当然,这也只是史学家、军事学家偶然从一本族谱上找到的一丝蛛丝马迹,然而这一天又是庐州攻城以来的一个转折点,战争之激烈、惨象,双方阵亡人数之多也是最近几年未尝所见,从这一天以后,鞑子兵才真正是协同蒙古汉军攻城,从这一天开始,庐州才真正开始走进了死亡的地狱,庐州城内也由此演变出各种莫测的风云。

根据史学家、军事学家等专家的联合分析,这一天代替张弘范指挥大军的应该是他的副将、亲密助手王惟义,因为当时的情况也只有王惟义才能令众人相信这是来自张弘范的命令,而这些蛛丝马迹却刚好是从王惟义曾经的亲兵张博哪里得到。

这人日后却又有一段际遇,还是放在往后再说。

这个结论一出,史学家、军事学家像疯一般寻找张弘范那一天究竟去了哪里。许多年后,一个同样叫做张贵的历史系的小研究员对历史上最著名的战将、南宋中兴的核心人物张贵特别有兴趣,他疯狂的分析张贵的每一天行踪,甚至是张贵每一天所做的事,恰好发现张贵也同时在这一天失踪。

于是,有心之人把他们联系起来,联系到日后两人的一切,越发觉得这是非常可能之事,然而他们若真有联系,谁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他们会面时都说了什么?这谜团反而多了起来。

这一天,张弘范像往常一样起了大早,或许也可以说他昨晚根本没有睡,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王惟义此刻就守在大营外,见张弘范起床,连忙给他端来一盘水,却是不说话。王惟义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多嘴。

张弘范心中有事,随便擦了一把脸,又静坐了一刻钟,终于叹了一口气,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王惟义知道此事轻重,张弘范把事情交给自己,也就是等于把性命交给自己,虽然重新得到张弘范的绝对信任,不过王惟义还是小心翼翼说道:“大人,都办好了,没有一丝纰漏。”

“在下一个亲兵张博,不仅熟悉地理,而且为人谨慎,又是新面孔,在下一切都交给他处理,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此事、事关重大……”张弘范说到这里,却没有说下去,他后面的意思王惟义知道得很清楚,他自己也清楚。

王惟义没有闪烁,肯定说道:“大人放心,此事若出任何纰漏,属下愿自绝谢大人之恩。”

“惟义,并非我不相信你。”张弘范艰难说道:“只是,此事我思量了一个晚上,实在是找不到任何与张贵见面的理由。”

“张青青在那人身边,按照那人的脾性,绝对是不会伤害到青青,然而青青又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看着她长大成人,教我如何愿意放在他人身边?”

“她如今虽是失心疯,但毕竟是我的女儿,我应该更加疼爱她,应该更加怜惜她……”

“大人,”王惟义认真说道:“张青青毕竟是大人的骨肉。”

“嗯。”张弘范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王惟义知道他下定了决心,连忙帮他换上软甲,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一件小兵的军装:“属下已吩咐张博和亲兵已在大营外守候,到时张博会带大人前往先前约定的地方。”

“不过,不过大人真要前往吗?”张弘范下定了决心,王惟义反而不放心起来,忧心说道:“张贵此人,乃大宋名将,忠孝之人,若届时他对大人不利,这教属下如何是好。”

“呵呵,惟义你放心,张贵这人倒是信义之人。”张弘范笑道:“再说我不也是带了亲兵,到时谁对谁不利还两说呢?”

王惟义暗中摇了摇头,他知道张弘范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借机暗算张贵也不奇怪,张贵是忠孝之人,但张弘范同样是忠孝之人,两人都是为了朝廷,做出什么事都没有奇怪。

再说张弘范可是有前科自然,张弘虎是他弟弟,他也敢用他性命冒险,他还记得清楚,张弘范就是这种人。

王惟义想到这里,不由有几分后悔,也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此事若暴露出去,日后张弘范在大元朝绝对没有立足之地,自己肯定也是死翘翘了,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想不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说道:“大人,要不属下代你前往。”

“呵呵,惟义放心,若是青青愿意认你的话,早就和你相认,我毕竟是青青最亲密的人,就算是青青真的得了失心疯,我相信青青还是愿意和我相认的。”

“再说我若是不能亲眼见一下青青,我是怎么也不相信青青真是得了失心疯。”

王惟义见张弘范这样,知道他已下定了决心,幸好之前和亲兵交代的是与张大人一起出去执行一项秘密的军事行动,万一此事真暴露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转弯。

张弘范见王惟义担忧,笑道:“事情既然定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按照先前的计划执行吧。”

王惟义答应,张弘范出了大营,果然看到张博在等他,正是因为张博,他才得知女儿的去向,也算是自己的恩人了。

又见张博为人稳重,做事沉稳,又是忠心耿耿,更是有心提拔他,等走了片刻,果然看到亲兵两百人已等候在一旁。

“此事乃我军机密,谁若是透露了半点风声,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

这些都是张弘范的亲兵,自然惟命是从,张弘范平素待他们不错,别说是什么机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皱皱眉头。

按照张弘范的意思,他是一个人也不会带,只不过淮西地区早已被张贵渗透,自己若仅是和张博一起,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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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的态度和泸州也没什么两样,如今是和大元朝生死相争之时,这事内部人知道还好,若是有心人传到朝廷,张贵同样还是一身屎,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郭平是绝对反对:“大人,别忘记了张弘虎之事,张弘范这人怎么可以相信。”

“再说张青青是张弘范的女儿,我等乃正义之师,虽不至于用张青青当条件,但也没有义务把她交还给张弘范。”

“再说,就算是交还给张弘范,也不用大人亲自出马。”

吴澄也是反对:“如今伯颜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南下,此事乃关于朝廷兴亡,大人难道觉得一个弱女子比起朝廷更加重要。”

“唉,老子这是儿女情长啊。”张贵叹了一口气,诚恳说道:“我又怎么不知道张弘范此人不讲信用,不守信誉,然而我更不想张青青有任何的伤害。”

“伯颜南下之事,大才子倒是放心,只要张弘范一日还没离开庐州,伯颜就还会在安庆,他在等待机会,等待朝廷集中兵力,等待朝廷大军疲倦之时,然后奋力一搏,决战之时,你死我活,数十万大军,又岂是老子一个人可以控制。”

“再说,此去不过两日可以往返,能够发生什么事呢?”

“大人要去,把郭平带上。”郭平是知道张贵和张青青之间的事,见没有办法说服张贵,退而其次:“我带领魁字营的兄弟和大人一起。”

“黄州离开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离开你郭平。”张贵把他按住,严肃说道:“有梁顾和黑帆及魁字营的兄弟,我就不相信还有人能够伤得了我。”

吴澄突然笑了笑,道:“此事乃古今从未见过,我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一趟,日后等诸事明朗,这可是在下发财致富的资历。”

“去。”张贵轻声骂了一句,郭平连忙道:“大才子去也行,免得大人一时头脑发热,说不定会做成什么惊人之举。”

张贵苦笑:“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老子既不滥情,又不是花花公子,将心比心,老子可是一颗情心向清惠。”

“呃”,吴澄和郭平故意打了一声,就是想冲淡一下气氛,张贵行事向来出人意外,这次冒险把张青青送走,为的应该就是挥剑斩情丝,这绝对是一件好事,两人反对的是因为张弘范有前科,怕张贵有什么危险而已。

吴澄更是想深了一层,如今是朝廷兴亡之际,张弘范是大元朝的一名猛将,手下蒙古汉军训练有素,对战局一定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张贵之所以冒险去会见张弘范,难道就真是为了张青青,吴澄才不相信呢?

既然张贵有了打算,两人赶紧去做好准备,梁顾、黑帆两人是保护张贵的主力,自然要再三嘱咐,就连魁字营精锐,郭平也是低声交代,一定要保证张贵的安全。

张贵见两人关心,有些感动,他皱着眉头来到张青青的房间,堆起笑容,柔声道:“青青,哥哥今日带你出去玩?”

张青青摇了摇头,道:“哥哥,青青今日有点累,不想出去,青青想睡觉。”

“嘭”的一声,张贵差点摔倒地上,平素说到出去,张青青都是高兴得不得了,现在竟然来一句不想出去,直教张贵如何不意外?

张贵眉头一皱,柔声道:“今日可不是在城内哦,哥哥带你去城外抓兔兔玩。”

“这个,”张青青显然有点疲倦但是又像忍不住诱惑,囔囔问道:“哥哥说的都是真事?”

“那是自然”张贵看到张青青脸皮疲倦,有点心酸,有点不忍心,但还是拍了拍胸口道:“哥哥一定带青青出去,到时给青青抓一只兔兔。”

“不,”张青青拉了拉张贵的手臂,娇声道:“青青要两只,要两只。”

“好,好。”张贵连忙保证,于是吩咐妇人给张青青换上小兵的服饰,张青青自然不愿意,张贵好声好气又哄了半个时辰,张青青才撇着嘴穿上。

一路上也没见张贵抓兔子,张青青自然生气,张贵只好柔声安慰,又是哄又是骗,如此拖拉,直到了日落时分才来到约定的地方。

张贵停住了脚步,让吴澄率领魁字营留在原地,然后和全副武装的梁顾和黑帆前往,远远看到一脸愁容的张弘范在往返踱步。

“哥哥,我要兔子,我要兔子。”张青青突然闹了起来。

张贵柔声说道:“青青莫急,兔子就在前面的人那里,哥哥带你过去拿。”

“张大人恐怕是贵人事忙,约定是日中,现在恐怕不是日中了吧。”张弘范冷冷说道,他一早出发,心中着急,快马加鞭,还不到日中就到了。

“张大人,”张贵苦笑道:“青青一路拖拖拉拉,并非张某人不愿意尽快前来。”

“张青青,见到爹爹还不过来。”张弘范见张青青拉着张贵的衣袖,有点生气说道:“过来。”

张青青不由往张贵身后缩了缩,囔囔道:“哥哥,青青不要兔兔了,哥哥,那个人好凶,我们回去。”

张弘范大怒,喝道:“张青青,你平日人性调皮就算了,今日之事,爹爹却是怎么也不相信你了,再不过来,爹爹,爹爹……”

张弘范却说不出一个怎么处理的字,张贵苦笑道:“张大人,你何必怀疑张某人的用心呢?”

“你我虽敌我不同,但张青青却是无罪之人,张某人又何必用弱女子来欺负你呢?”

“青青不要害怕,他身上有兔兔呢?青青跟他回去好吗?”

张青青双手不由发抖,惊恐说道:“哥哥,不要,哥哥,不要青青了吗?”

“青青放心,哥哥怎么会不要你呢?只不过哥哥有事,不能经常陪青青玩。”张贵硬起心肠,柔声道:“那个叔叔会经常陪青青玩玩的。”

“不,不要,青青不要哥哥陪,哥哥不能不要青青。”张青青死死拉住张贵的手,因为惊恐而嘴唇苍白,眼泪哇啦啦的流了出来。

张弘范于心不忍,但对面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儿,提高声音道:“青青,给爹爹过来,爹爹陪你。”

“坏人,坏人。”张青青哭骂道:“青青不要兔兔,不要哥哥陪,哥哥不要把青青送给坏人。”

“青青,”张贵轻轻的抚摸张青青的头,尽量使得她情绪稳定下来,柔声道:“他不是坏人,是青青的爹爹,是青青的爹爹。”

“不要,不要。”想不到张青青更加害怕,紧紧抱住张贵的一只手,大声道:“青青不要爹爹,不要爹爹。”

“青青,”张弘范看到张青青和张贵,突然触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柔声道:“青青,你难道就真的不记得爹爹了吗?”

“不要爹爹,不要爹爹。”张青青反复都是这句话。

张弘范压下心中的愤怒,向前走了两步,张贵连忙退后几步,黑帆和梁顾两人第一时间站在了他前面,张贵摆了摆手,道:“张大人莫要着急,张某人会好好劝说青青。”

张弘范见张贵防备颇深,只好作罢,拱手道:“那就麻烦张大人了,在下就在这里安等。”

“张大人有心了。”张贵点点头,柔声的安抚了一下张青青,然后把她带回临时的军营,吩咐吴澄一定要监视好张弘范的动向。

然后又做鬼脸,又扮猫猫,哄了半天,张青青终于睡了过去。吴澄走了过来,低声道:“张弘范一个人过来了。”

张贵颇为惊讶,却不得不佩服张弘范的胆量,低声道:“把他带进来,小声一点,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

很快,面无表情的张弘范走进大营,张贵先是把他带到青青的房间,看着张青青缩着身体睡了过去,张弘范又是心痛,张贵也叹了一口气:“青青,却是不知受了多少磨难。”

两个刀剑相向的敌手,竟然为了一个小女儿坐了下来。

两人不说话,张贵拿出一瓶均州烈酒,给张弘范倒了一杯,苦笑道:“趁青青熟睡之际,待会张某人离开,青青、青青就交给大人你了。”

张弘范不由举杯,喝了一杯烈酒,苦笑道:“我就知道这烈酒就是你均州所产。”

“这些年均州军发展迅猛,恐怕这烈酒为你赚了不少银子吧,我曾经上书大汗,让他禁止贵族喝酒,然而大汗却不把此当一回事。”

张贵见他问非所答,他也没必要把这事给他说明白,撇开话题说道:“青青得了失心疯,智力不及常人,大人一切需要顺着她的意。”

“若是青青寻找张某人,大人不妨说张某人已出去打坏人,让她不要惊慌。”

“还要多陪青青玩耍,多陪她出去走走,多顺着她的意,多跟她说一下以前的事。”

“大夫说了,失心疯没有药可救,只有遇到她记忆最深的事,激起她的回忆,才有可能醒过来。”

“一定要有耐心,一定不能生气,要知道她的智力现在远远不及常人。”

张贵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张贵,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否真喜欢青青。”张弘范突然问道。

张贵一愣,摇了摇头道:“请恕罪,张某人已和大宋的王清惠公主有婚约。”

张弘范听了,不再说话,不由自主的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张贵也不再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又过了半个时辰,张弘范深吸了一口气,道:“张大人,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中闷得慌。”

“我想问你,均州纪念堂里的两幅画,是真实的存在吗?”

第二十二章步步为营(12)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姜才看到秦楚犹如儿戏般向天空发射了一支烟花,对他来说,战争出了刀光剑影之外,再也容纳不了其他东西。姜才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秦楚是李庭芝派过来,他倒也不好意思落他的脸。秦楚笑了笑,讨好姜才道:“老将军,请早点休息,今晚值日,属下一个人就可以了。”

“哼,”想不到姜才并不领情,严肃说道:“老夫岂是这种人,再说你小子搞得神神秘秘,老夫还担心你出什么漏子呢?这一千人可都是老夫的宝贝,可不能让你糟蹋了。”

“若是伤了任何一个,老子都会心痛。”

秦楚也不怒,他是均州军事学院的第一届高才生,张贵对他非常信任,这人举重若轻,脾性又特别好,是一个人才。

秦楚也是北归之人,均州军事学院第一届学子,多半都是北归之人,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朱老三在北方一个一个捡回来,然后读书认字、习艺练武、学医算术,甚至要经过无数种种奇怪的训练,他们都是那一批人之中的佼佼者,张贵之所以在这一届学子中倾注了大部分精力,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和鞑子都有血海深仇。

这种利用人的仇恨为自己牟利的事,张贵向来不愿意去做,然而这次不一样,关乎国家安危,他又不得不去做,他没有太多精力去筛选真心抗元的人,只有这些和鞑子有深仇大恨的他们,绝对是一万个愿意,就算去死。

秦楚提前半年结业,曾经跟张贵参加了正阳战役,他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是他乐意去思考,乐意去战斗,这也是他被派来扬州的原因之一。

扬州和泸州并不一样,在历史上扬州就是自保能力有余而进攻不足,扬州差的只是一个优秀的政务管理者而不是战将,秀夫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然而仅有陆秀夫还是不够的,偌大的一个扬州城,要是没有统一的安排和统筹兼顾,是很容易出乱子的,就如历史上的扬州,就因为粮食不够而吃了大亏,所有又有了算术学院的学子。

秦楚很想说这一千人中的一千匹战马,可是张贵送过来的财产,但若是直接说出来便不是他的作风,微笑道:“老将军稍安勿躁,我等人生地不熟,以其懵懂去拼命,去碰运气,还不如稍等一个晚上,小子定给老将军一个惊喜。”

姜才有点发怒,不服气说道:“老子怎么就是去碰运气了?老子这一千人谁是孬种了,你竟然敢说老子去碰运气。”

秦楚苦恼的发现自己和姜才有代沟,就算是没有代沟也是还没找到相处的方法,只是他性子向来是不屈不挠,而且有点不温不火的感觉,还是堆着笑容,道:“老将军,小子的意思是为了杀更多的鞑子,应该去做更好的准备。”

“哼。”姜才瞪了一眼,脸色才缓了一些,看了看天色,道:“明天一早就出发,老夫可没兴趣让你拖延时间。”

“行,明天一早就出发。”秦楚点头说道:“那还请老将军先行去休息。”

秦楚刚说完,山下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鸟叫的声音,声音很响,连姜才也听得清楚,莫名奇怪说道:“如今已是冬日,怎么还有这种鸟?”

却看到秦楚从怀里掏出一个奇怪的东西,然后放进嘴巴吹了起来,传出的声音竟然就是刚才听到的鸟叫声,这样一来山下的鸟叫声叫得更欢了。

清楚低声道:“老将军,是我们的人来了,还请老将军让哨兵放行。”

“哪里来得这么多把戏。”姜才骂了一句,但却起身去吩咐哨兵放行,他为人虽然有些古板,但是若涉及到军事大事,他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秦楚笑了笑,知道姜才口硬心软,老将军口里说着一个不字,但心里毕竟是松懈了一点,秦楚心中也高兴,知道只要时日,他肯定能够讨好姜老将军。

他们临走前,张贵吩咐过若有机会一定要争取保住这些老将的性命。秦楚知道他们的重要,心中早已下了决定,就算是死也要保住老将军的性命。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秦大哥?莫非是你?”

“水鱼?怎么你先到了?”秦楚站起来,一个清瘦的小子笑着走了过来,只见他个头不高,但是双眼在黑夜中如夜猫子一般发亮,走起路来悄无声息。

“去你的,老子大名隋宇好不好。”来人伸出双手,抱住秦楚,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以报复他乱叫自己的名字,提高声音道:“想不到秦大哥还没死啊。”

“知道了,水鱼。”秦楚咬了咬牙齿,狠狠说道:“你小子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还没死,像是恨不得老子死一样?”

“可别忘了,老子以前是怎么照顾你的。”

“秦大哥在城内,可不知道城外的这帮兄弟的苦啊。”隋宇有点不高兴,突然不说话静坐了下来。

秦楚见姜才回来,连忙拉起隋宇,低声道:“这是姜才将老将军。”

隋宇连忙拱手,他的礼貌可比秦楚足够:“在下淮西第十七小分队队长隋宇,见过姜老将军,祝老将军建功立业、老当益壮。”

姜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看到隋宇身材较为瘦小,有点担忧问道:“小兄弟今年贵庚?张贵怎么把你也派到淮西了?”

隋宇苦笑,道:“老将军,小子今年二十二岁,尚未娶妻。”

秦楚连忙说道:“水鱼兄弟在海边长大,一辈子都是泡在水里,所以身材倒是苗条了一点。”

姜才倒有点不好意思,想起刚才隋宇说的话,好奇问道:“你们张大人究竟派了多少人到淮西?刚才听到小兄弟说什么十七小分队却是什么意思?”

“这个,”隋宇指了指秦楚,笑道:“秦大哥是我们的头领,是张大人身边的红人,他比我们知道得多了。”

秦楚苦笑道:“若是别人,秦某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字,只是老将军既然问道,小子也不怕跟老将军说明白。”

姜才这才想起这是秘密,就算是李庭芝也不好意思追问,自己倒是鲁莽了,不过见秦楚毫无保留相信自己,发现这小子倒也没有那么可恶。

秦楚沉思了片刻,道:“张大人一共往淮西派出了三十七个小分队,每个小分队十一人,其中一人为头领,淮西地区以张大人的前贴身侍卫梁顾为首。”

“但为了方便联络,杜大人也派出了相应的人加入小分队,刚才那支穿云箭,就是我们之间的联络方法,若不是急事万万不能用。”

“三十七个小分队,三十七个小分队。”隋宇突然有些伤感说道:“秦大哥在城内恐怕不知,城外的兄弟们伤亡很大,原来三十七个小分队,到如今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就我附近的五个小分队,如今剩下不过只有隋谋和弟弟隋贵两个小分队而已。”

“其他地方听说更加惨烈,特别是高邮附近的小分队,除了梁大人之外,几乎丧失殆尽,毕竟那里是鞑子后军补给的通道。”

“啊竟然如此”秦楚不敢相信的看着隋宇:“大人不是再三交代,一定要以保住性命为重吗?”

“保住性命,这又谈何容易?”隋宇叹了一口气,道:“大伙都是心比火还热的汉子,谁甘心看到百姓被欺凌,谁甘心看到百姓家破人亡,大伙拼了一条性命,求得一个安乐罢了。”

“好,好,果然是好汉子。”隋宇说话非常配姜才的胃口,大声道:“小兄弟说得真好,大伙就算是拼了一条性命,也是求得一个安乐。”

秦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迟疑片刻,问道:“对了,水鱼,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隋宇挠了挠头,见姜才看着自己,只好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发现瓜州渡口的鞑子蠢蠢欲动,想过来扬子桥看一下情况,却发现了穿云箭的召集令,所以先过来看一下啊。”

“好啊,好啊。”姜才又插话:“我们也打算找扬子桥和瓜州渡口的麻烦,小兄弟快点说一下情况?”

见隋宇疑惑的表情,秦楚知道隋宇要问什么,连忙道:“李大人派我们率领一千精锐骑兵出城,就是计划牵制鞑子的行动,让他们不能及时南下。”

“一千人?”隋宇重复了一下:“骑兵?”

秦楚连忙说道:“放心,后面还有两千援兵,不过你也不要寄太多希望,咱们好好计量一下,你先把情况说一下。”

说话间,又有声音响起,姜才从隋宇身上看到了用处,这次不用秦楚说话,直接让哨兵把来人领下来,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

“水鬼,你也赶来了?”秦楚和隋宇大吃一惊。

“大哥?秦大哥,莫非是你发的穿云箭?”隋贵气喘吁吁,怒道:“奶奶的,还不是鞑子惹的祸。老子发现健康府有点不同寻常,于是过来看一下情况,发现瓜州渡口的鞑子蠢蠢欲动,于是不放心,想过来扬子桥探一下情况。”

“这狗日的,恐怕是想南渡了,老子就算是把命搭在瓜州,也非要阻挡他们,给他们找点麻烦?”

“现在碰到你们可好了,准备一下,老子杀他们一个窝里闹。”

一个比一个豪爽,都是敢拼命的兄弟,姜才更加满意:“好,杀他一个窝里闹,杀他一个窝里闹。”

秦楚这才把姜才介绍给他们,隋贵连忙行礼,姜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隋贵和隋宇还真有几分相似,不由好奇说道:“你们、你们真是兄弟?”

“老将军,”秦楚连忙说道:“水鬼和水鱼真是兄弟两人,水鱼为大,他们都是山东莱州附近人士。”

“只是山东动荡,他们两人双亲不幸遇难,朱大哥把我们救回均州。”

“你们,难道都是孤儿?”姜才惊讶的看着三人。

秦楚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们都是兄弟。”

“好,好,好。”姜才这时才发现,一直看不起的秦楚,竟然也是如此豪爽,忍不住让亲兵送来烈酒,给三人到了一大碗:“原本出征不应喝酒,不过老夫今晚破例一次,准许你们喝一碗。”

隋贵的鼻子动了动,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见姜才先饮为敬,连忙端起碗,“咕噜”一声倒进嘴里,大喜:“好酒,好酒,小子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喝到均州酒了。”

“好你们一群醉鬼,竟然喝酒也不等老子。”一声如雷般的响声,把四人震醒,姜才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像塔山一般的壮汉,舔着嘴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身边一个身材匀称的汉子死死拉住他的手,看来若不是他身边的人,恐怕这塔山一般的壮汉都已扑了过来。

姜才看到他身边跟着一个哨兵,尴尬的看着自己,原来自己已吩咐下去,若是有发出这种鸟叫声的人过来,让他们不用通传,直接带上来就是了。

“见过大人。”秦楚、隋宇等三人连忙行礼,不行礼不行啊,他们都是张贵一手带出来的兵,平素张贵没有时间时,就是梁顾代替训练,可以说梁顾也算是他们半个师傅。

秦楚连忙说道:“梁大人,这是扬州的姜才姜老将军。”

梁顾一愣,“噗通”一下跪下来,大声道:“在下梁顾,见过老将军。”

“这是我二弟李希。”

李希也连忙行礼,他虽不像梁顾一样行礼,但也是礼仪十足,姜才大乐,果然是张贵身边调教出来的人物,于是连忙给梁顾和李希一个大碗,给他们倒了满满的一碗。

梁顾忍住馋虫,他是被张贵打怕的了,见到老将军一定要行礼,然后得到姜才的同意后才忍不住一口气喝了下去,还舔了舔嘴巴,囔囔说道:“奶奶的,喝到均州酒,才发现自己还活着啊。”

姜才忍不住心酸,刚才隋宇有说到高邮的情况,恐怕梁顾压力实在不小,又给他破例倒了一碗,爽生道:“梁大人,再喝一碗。”

张大人说得果然不错啊,尊重老人家一定会有好处,梁顾连忙道谢,又一口气喝了下去,再看姜才时,发现酒瓶子已经空了。

舔了舔嘴巴,笑道:“秦兄弟,你不在城内呆着,找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秦楚只好把事情又说了一遍,道:“这次我们是协同作战,你们负责联系高邮方面的兄弟,尽可能截住鞑子的后军补给。”

“对了,大人,你那里的情况怎样?”

梁顾拉了拉李希,李希连忙拱手说道:“在下奎祀军李希,高邮的情况不是很好。”

“原来到高邮的小分队至少有五个,而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一个小分队而已。”

“不过幸好不负张大人重托,小分队如今已发展到一百一十二人,虽然还不能和鞑子的大部队作战,但是干点小偷小摸的事还可以。”

秦楚点点头,看着姜才,请示道:“大人,小子想请梁大人在高邮协同作战,尽量拦截鞑子的后军补给,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姜才摇了摇头,道:“这是你们均州军的事情,老夫就不做干涉了。”

“老将军就别推迟了。”梁顾连忙说道:“大人吩咐,我们在淮西都是客军,一定要听李大人你们的吩咐。”

姜才沉思了片刻,问道:“两位隋小兄弟,听你们的说法,莫非对瓜州渡口和扬子桥颇为熟悉?”

“说不上非常熟悉。”水鱼说道:“我们小分队就是被派到扬子桥附近,只是后来阿术大军来了之后,我们才被迫撤退到瓜州渡口和健康。”

“我们小分队里,有一个扬子桥当地人,他倒是熟悉情况,只是需要留在瓜州看好大本营,免得给鞑子端了。”

“哦?大本营?”姜才看着隋宇,疑惑问道:“你们如今有多少人?”

“不多,不多,一千来人还是有。”隋宇得意说道:“我们前往瓜州渡口之后,发现长江口有一伙水贼,这伙水贼做了不少坏事,我们联合一起端了他的老窝,收了一些新兄弟。”

“隋贵兄弟,那你们呢?”姜才这才不得不佩服张贵,他虽然派过来的可能是一个小卒子,但却完全有可能长成一棵大树。

隋贵摇了摇头,道:“小子可没大哥厉害。”

“不过倒是收了不少健康府的水师兄弟,大概有三百人左右,这伙人算是家破人亡了,都要跟鞑子拼命呢。”

“也不错了,也不错了。”姜才大为满意。

“如今我们的目标是扬子桥和瓜州渡口,都商量一下怎样一个打法。”姜才看到众人都有了发展,突然觉得这一战还真有那么一点希望,至少也能够给鞑子添一些麻烦,只是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总要想办法让他们继续活下去才行?

说话间,越来越多的人到来,接近天亮时,秦楚算了一下,仅有十九个小分队的人到来。

“为光荣的兄弟,默哀。”梁顾站起来看着西面,严肃说道。

第二十四章步步为营(14)

消息传到扬子桥时,董士选和吕文焕两人正难得清闲走在扬子桥镇上,扬子桥镇虽比不上扬州的繁华,然而毕竟是重要的中枢之地,它的繁华是一种简单的繁华。

李庭芝在董士选大军围攻扬州前已动员大部分百姓入城,但是毕竟有留念家乡不肯离开之人,又有胆子超大而不害怕之人,还有一些则是看透世事无所谓之人,算下来留在扬子桥镇的人倒也不少。董士选倒也不是杀人狂,也没有必要对周边的百姓斩尽杀绝。但即使如此,人烟稀薄,所谓的中枢完全失去了作用,扬子桥冷清下来。

直到阿术南下,驻扬子桥,并与扬子桥为中心,设立对扬州的包围圈,扬子桥才渐渐热闹起来,又有一些不怕死的汉人冒着丢头颅的危险,和驻守扬子桥镇的董家军和吕文焕率领的汉军做起生意来。

大家都是长得同一副嘴脸,只不过是身份不同而已,再者百姓是天下生命力最顽强的人,久而久之也就和他们混成一片,扬子桥镇的百姓靠着敌军将士的买卖,竟然变态的繁华起来。

“这南方果然是膏腴之地,”董士选觉得济南也没有这般热闹,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忍不住说道:“这一个小镇,竟然也有这等热闹的迹象。”

他倒也没想到,这扬子桥的繁荣也有他一份功劳。

襄樊虽然被困几年,但是人却不少,对扬子桥镇变相的繁华,吕文焕倒没有什么感觉,笑了笑,道:“南方人口众多,土地相对不足,商业发达,倒也不奇怪。”

董士选看到一家小杂铺店热闹非凡,让小兵过去凑凑热闹,有什么好玩的东西顺便也给他要一些,他对人口众多没太多印象,山东经过十几年的折腾,再也没有人口众多这个说法,只是对于商业倒有几分好奇:“汉人向来说农工商,这商业自然是排到最后,为何这汉人的朝廷,却把商业放在前面了。”

“若没有商业的互通有无,大宋哪里会如繁荣。”吕文焕对于商业也是半懂不懂,指着热闹的扬子桥镇,道:“这些繁荣无一不是商业带过来的,若只是平头老百姓,哪里来得如此多的店铺?”

“呵呵,咱们就不说这个了。”董士选接过小兵递过来的糖葫芦,又给吕文焕拿了一串,他原本就不善于治理,或许说根本不懂治理,这其实也是蒙古人的通病,他从小就呆在军营,长大了还是呆在军营。

董士选吃了几个,发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迅速吃完,看吕文焕吃得也快,这也难怪,都是军中之人,吃东西快也是自然:“这小东西味道还不错。”

“对了,昨晚瓜州被袭击,听说损失还不小。”

瓜州张邦直说到底也是他手下败将,他在瓜州的亲信可不少,就算张邦直不说,他知道得也不会比张邦直慢:“伤亡有好几十人呢?连陆营的寨门也被烧了。”

“哦?”张邦直的来信还没送到扬子桥,所以吕文焕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听说有这么一回事,疑惑问道:“不会又是那些所谓的土匪水贼吧?”

“这些人也够讨厌的了。”想起在高邮附近受的委屈,吕文焕骂道:“鬼鬼祟祟专门做点让人生气的事,想杀又找不到人影,都是一般成不了事的鼠辈。”

董士选也恼火,张宏的后军补给,大的失误虽然未曾遇到,可是小麻烦不断。林林总总的损失算上来,至少也有十分一的损失。

“应该不是这伙人。”董士选摇了摇头,道:“损失的皆是哨兵,明哨暗哨几乎损失殆尽。”

想起正阳,董士选就有点心悸,怒道:“是张贵他们的手法,定然是均州军所为。”

“人少了不会造成这样的轰动,人多了也肯定逃不过我们的眼光,我思量应该就是前几天从南门突围的那些骑兵。”

“人数不应该超过三千人。”

吕文焕苦于没有消息,自然没有董士选的分析入微,违心称赞道:“董大人纵观大局,属下佩服。”

“只是如今我大军南下已成定局,扬州方面为何要袭击瓜州?莫非扬州有突围迹象?”

董士选暗中得意,想自己终于在吕文焕面前露了一次脸,摇头道:“这伙宋军袭击瓜州,定然是想阻碍我军南下,然而这寥寥三千人就想攻下瓜州,莫非是把我们董家军不放在眼里。”

“这倒是一件小事,吩咐张邦直小心一点便可,若是宋军闹得实在厉害,张邦直也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阿术的命令久久还没到,却是不知丞相在打什么主意?丞相攻下安庆将近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丞相要做什么?”

吕文焕却是知道,笑道:“大宋军事向来缓慢,即使现在是生死关头,朝廷上的相公争执也是不断,丞相怕是要等宋军集合,计划一鼓作气攻下南方朝廷,已解决南方之事。”

董士选想起几个月前的北方叛乱之事,心中隐隐有几分担忧,丞相怕是没有太多精力,欲求一鼓作气拿下大宋,以回师北方,打败叛军。

但他也听说过欲速则不达的话,偌大的一个朝廷,总不会是一年半载就可以攻下来吧?

“丞相想不到的是大宋的速度竟然会如此之慢?若是咱们大元朝,恐怕都不知道判了多少个死罪了。”

“南下既然已定,”董士选点头表示同意吕文焕的话,他虽然跟吕文焕有不同,但吕文焕原来毕竟是大宋的大将军,也不至于敢在这方面骗自己:“扬州方面还是要用点力,要不然阿术大帅追究起来,我们也说不过去。”

“那是自然。”吕文焕点头,道:“总不能让扬州太过于安宁,慢慢积攒能量,要不然我军主力南下之后,李庭芝在后方骚扰可就不好了。”

当他们回到大营,张邦直派过来的信兵也到了大营,把张邦直的话跟他们说了一遍,董士选忍不住骂道:“什么人数不明?敌军精锐?回去给张将军说了,宋军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三千人。”

董士选恨他在吕文焕面前丢他的脸,又叮嘱道:“如今乃非常时期,让张将军迅速查明情况,万万不能让宋军嚣张,若是误了我等大事,这黑锅由他来背。”

等信兵离开,董士选若无其事问道:“如今瓜州不平,却是不知湾头如何?”

“这个大人倒放心,属下早已吩咐黑杨再三警惕,湾头绝对是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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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才退回山上,却等来了许文德,他出城后一直在湾头附近晃悠,只是黑杨比张邦直要厉害得多,他每天率领骑兵出营,晚上又燃起漫天火堆,许文德身边的王大川又没有秦楚的权限,没有办法叫来当地队员协助,自然没有任何办法。

“文德,你来得正好。”姜才大喜,正恼火自己力量不够,许文德的两千精锐,也是从守军中精挑细选出来,大部分都是从战火中锻炼出来,虽不敢说百战余生,但也是人人抱着必死之心,杀人自然不会心软。

“大人,属下都快要闷死了,听说大人昨天晚上刚在瓜州走了一趟,这不,小子马上过来听从大人吩咐。”许文德囔囔说道,仿佛嫉妒羡慕姜才有得打仗。

“你小子。”姜才笑了笑,道:“你以为老夫冬日出去散步不成?老夫这可是实打实的跟鞑子干了一场,只是瓜州的张邦直老头,谨慎得很,就像缩头乌龟。”

“那,今晚再过去走走?”许文德蠢蠢欲试。

“走,肯定是要走走。”姜才点头,道:“不过不应该是瓜州,而是湾头。”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许文德狠狠的摇了摇头,道:“湾头的黑杨,以前跟咱们也打过不少交道,这人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每天率领骑兵出营,到了晚上,还在大营四周燃起火堆,仿佛是怕人不知道他们在湾头哪里。”

“这不是更好。”秦楚大喜,拉过王大川,笑道:“大川啊,看来半年不驯,你小子的脑筋懒了不少?”

王大川挠了挠头,他的权限没有秦楚那么高,等他想找当地均州军帮忙时,秦楚已把人都找了过去,他只好跟许文德带着骑兵到湾头附近逛游。

“当初伯颜大军攻击新城时,张大人不是用了一招?”秦楚提醒道。

“炸药包?”王大川恍然大悟,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法子太浪费火药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铁桶,却是如何制作?”

“大人那是火药多,咱们少有少用嘛。”秦楚笑了笑,道:“我们又不是说要攻下湾头,只是吓唬吓唬黑杨便可,听说攻击新城时,黑杨也在哪里,想必也见过炸药包的威力。”

“铁桶?老子刚好带了两个。”

有了秦楚提供的方法,众人围绕这个法子商量了一会,由于刚袭击了瓜州,想必湾头的守军必然会有所疏忽,打铁还需趁热呢?说不定能取到好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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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杨是怕了均州军,可是不代表他怕扬州军,他害怕均州军并不是表示他打不过均州军,只是均州军屡出奇兵,打得他窝囊而落下了心理毛病而已。

湾头位于扬州东北部,是水路进入扬州的重要门户,传说中隋炀帝三次下扬州,都是从湾头而入。湾头镇沿运河而修,水系复杂而湾头镇也是复杂,黑杨大营就设在运河旁边,以水为界,然后临水而建。

湾头镇离扬州不是很远,当初李庭芝几乎把湾头镇所有百姓迁入扬州,就算是留在镇上的也是一些七老八十而不愿意离乡背土的老人家。

等黑杨率领大军驻守湾头,就连这十几个老人也不知消失在哪里,黑杨哪里耐得住寂寞,整天率领骑兵到扬州附近耀武扬威,然而他没有军令,也只有一个看字。

黑杨是一个有斗志,有上进心的家伙,他总想着立功建业,当初在新城时,还差点想借助吕文焕上台,只是没想到吕文焕的肩膀不好借。

“总管大人,”身边一名副将见黑杨又要出营,连忙说道:“听说瓜州渡口昨晚受到袭击,怕宋军不长眼袭击我湾头就不好了。”

“将士整天出军,也颇有疲倦之态,不若休息一天,可好?”

“你懂什么。”黑杨摇了摇头,道:“宋军昨晚还在瓜州,今日为何要过来找我湾头麻烦?”

“再说宋军攻击瓜州,为的是南下之路,而我军在湾头,莫非宋军攻击湾头,是想往大都走不可?”

“老子带领兄弟们出军,还不是为了练军,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再说若不是老子勤练兵,说不定他们首先找的就是我们湾头的麻烦。”

副将见黑杨不听,想想也是道理,于是任凭黑杨去。

黑杨闷得慌,率领骑兵走了好两个时辰,远远看到扬州并不见战火,这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战火了,难道董士选和吕大人想效仿襄樊战役?把扬州困死不可。

黑杨想不明白,只好又回到大营,他倒也不愿意大营被攻破,他在吕文焕的心中地位已是岌岌可危,若湾头再出什么麻烦,吕文焕恐怕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走了一整天,自然也疲倦得很,黑杨很快就梦见了周公,还没和周公瞎玩一盘棋,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响声。

“冬日还打雷。”黑杨囔囔说了一句,很快就被人叫醒,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黑杨睁开眼睛,看到几个亲兵面带惊慌的看着自己,见黑杨醒来,其中一个亲兵惊慌说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天降巨雷,炸死了不少兄弟。”

“什么?”黑杨听到炸死了不少兄弟,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问道:“你再说一下。”

“天雷,天雷。”亲兵还是有点惊慌,指着天上说道:“天雷自天而下,炸死了不少兄弟,兄弟们害怕,都在问是什么回事呢?”

这些亲兵,大部分都是原来鄂州的宋兵,自然没有见过张贵在新城时用过的法子,以为是天降神雷,炸死了不少人。

“如今已是冬日,何来天雷,胡言乱语。”黑杨并不相信,马上穿好盔甲走出大营,他运气倒不错,借着月光,刚好看到远处的山包上,一道火光之后,一个巨大的物体向弯头大营飞过来。

“均州军?”黑杨大吃一惊,大声道:“弟兄们,不要慌张,快找地方躲起来,这不是什么天雷,只是土罐子而已。”

“这东西响声大,但是威力小。”

黑杨也不敢冒险,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然后吩咐副将召集士兵。

然而白天刚走了一天,现在多是疲倦之兵,副将叫了半天,也不过是收拢了三千人,黑杨指着远处的小高地,低声道:“宋军就在哪里,你带领兄弟们包围上去,老子率领援兵随后便到。”

副将心中诽谤了一下,也不见你包围过去,老子率领援兵。现在是半夜时分,虽有月光,但也只能隐约看到身影罢了,还不如躲在大营内,至少大营灯火通明,又有火堆照明,宋军想要攻进来可不容易。

“快去。”黑杨喝了一声,副将只好带着士兵出去,他们是吕文焕带过来的汉军,绝大部分都是步兵,不是鞑子不想把他们变成骑兵,而是这些汉军原本就不会骑马,若是要从新训练,却又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副将走得忐忑不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都怪黑杨不知生死,白天还带着将士出去,也不好好在大营享受日子。

######

“不会吧?这么大的便宜?”许文德不敢相信的看着出营的蒙古汉军,看了看同样是一脸疑惑的姜才:“所谓的炸药包,看起来威力还不错,不过恐怕也是响声大威力小,这些蒙古汉军不会是被火药震晕了吧?”

“竟然出营?而且人数还这么少,更可笑的是竟然还是兵卒?”

“管得了他那么多。”姜才摇了摇头,道:“既然他们这么大胆送上来,也别怪咱们不了留情面了。”

“吩咐兄弟们,打一个漂亮仗。”姜才大喝一声,率领骑兵冲了过去,他向来为人凶猛,每战必然要冲锋,能活到现在也实在是不容易,却又说明了姜才的武艺高强,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副将原本就是心有疑惑,隐约听到骑兵的声音,赶紧吆喝众人往大营撤退,然而这些小兵被吓得昏头昏脑,好不容易出了营,一下子又吆喝着要回去,很多人还没有明白过来。

当骑兵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终于明白过来,突然被袭击,毫无准备的步兵哪里是骑兵的对手,都恨不得自己爹娘给自己多生几条腿。

“杀”姜才、许文德兴奋的吆喝,这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完全是一面倒的杀戮,等姜才率领骑兵追到寨门前,才停住了脚步。

因为姜才已整军完毕,手执强弓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嘭”巨大的响声,如惊雷一般,再次落到黑杨大营之内。

第二十五章步步为营(15)

“黑杨,你这个无君无父的胆小鬼,投降鞑子的汉贼,背叛朝廷的无耻之辈,若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良心,快快出来吃老夫一刀。”姜才骂人算是骂过瘾了,这次骂人的装备也升级了不少,他原本就有一副大嗓门,这是在古代当上将军的必备条件之一,再加上秦楚精心为他准备好物理装备铁皮喇叭,这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黑杨,想当年你也是朝廷的一条好汉,襄樊的一名良将,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卖国求荣,你也是有娘亲生的,有娘亲养的,你以后怎么面对你的娘亲,面对你的爹爹。”

“你给你们祖上都丢了脸了,你们老黑家的祖上也曾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功臣,现在落在你手上,所有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幸好你还有一个弟弟,你看你弟弟,你没觉得羞耻吗?你就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的人吗?黑帆虽是一个愣家伙,但在均州军虽不是他是一个忠臣汉子。”

姜才是老将,一辈子什么骂人的话没有说过,这滔滔不绝说下去,把秦楚和王大川这两个兵蛋子听得暗中佩服,若是正常人士,恐怕都受不了了吧?

黑杨脸色变黑变白,副将连忙组织小兵和姜才对骂起来,然而这些小兵倒有一大部分是鄂州投降的小兵,听了姜才的话,仿佛说的都是自己,人心早就散了,哪里还能骂得起来,姜才一个人的声音把他们的声音都覆盖住了,不能不佩服姜才的大嗓门啊。

“大人,不要听那老头子胡言乱语。”副将是阿术、刘整年代的那批蒙古汉军,他是正儿八经的蒙古汉人,是北方大元朝的汉族人,是大元朝的忠实分子。

“小的率领骑兵出去会一会那个老贼,看他哪里来得这么多废话。”副将见汉军士气低迷,再这样下去就不用打了,说不定直接投降了了。

好不容易凑齐三千骑兵,副将也不待黑杨答应便冲了出了营外。提前声音大喝:“老贼子,可敢吃老子一刀,老子便可拿你的头颅来换功劳。”

众人暗暗惊喜,姜才、许文德及众将士皆是老兵,就连军中为数不多的两个新兵蛋子秦楚和王大川也是鬼精灵,见到对方竟然从军营中出来,这天大的好事还不高兴,大伙来不及说话,率领骑兵就冲了过去。

然而真对上了头,才发现对方并不是软柿子,这批骑兵可以说是蒙古最早的一批蒙古汉军骑兵,他们多是北方之人,马术虽比不上真正的鞑子兵,但也是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之人,而且这批蒙古汉军骑兵也多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这一对阵就发现双方都不简单。

“杀”老将姜才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幻化起一道百炼,他向来敢冲敢打,从来不服输,越是危急的时候就越有冲劲,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一合之中。

“杀”许文德直着脖子,跟着吆喝,他年纪虽不大,但是经历的硬战可不少,从襄樊战役开始,他就彻底打响了自己的名字。

秦楚和王大川是均州军之人,寻求的是以最少的力气杀死最多的敌人,如此看来和他们的大开大合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采取的是更加省力的办法,手中的长剑非常飘逸,但配合左手不时的手弩,在他们面前也是惨叫连连。

但蒙古汉军骑兵并没有退后,他们虽是蒙古汉军,但自从就不把自己当做汉人,他们的血流得是蒙古人的血,汉人的头颅一样是他们的功劳。

两军很快就缠斗在一起,虽然姜才等宋军还占有优势,可是若等大营里的蒙古汉军冲出来,那就彻底陷入了拼命之中,这恰恰是秦楚不想要的后果。

“老将军,”秦楚率领几个小兵挤到姜才身边,压低声音道:“如此下去,若是蒙古汉军出来,我军恐怕要吃亏,现在非拼命之时,还请老将军三思。”

姜才看了看情况,果然看到两军混杂在一起,而且蒙古汉军的斗志并不在自己的将士之下,愣了一下,问道:“莫非这股是正儿八经的蒙古汉军骑兵。”

秦楚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点头道:“看样子就是了,咱们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个功劳啊,这伙人跟鞑子一个作风,恐怕都是眼红了。”

“那怎么办?”姜才咬了咬牙,像是恨不得把这伙人都杀了。

秦楚突然拔出腰间一直不用的大刀,道:“冲过去。”

“好。”姜才、许文德等人一起发力,一下就冲了过去,然而回过头,却看到将士还是与蒙古汉军骑兵缠斗在一起,而且大营内的黑杨,也率领步卒出了大营,向大军包围过来。

姜才大怒,大声道:“再冲。”

许文德、秦楚、王大川还有数名亲兵一下子被激起了杀气,跟在老将军身后冲了回去,宋军看到老将军又冲了回来,不由都向老将军靠过来,很快他身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样一来蒙古汉军之人抵挡得住,给宋军杀出了一条道路。

“跟老夫冲。”姜才见宋兵已聚集在一起,眼珠一转,看到黑杨正冲过来,于是调转马头竟然向黑杨冲过去。

黑杨好不容易集中起部分将士,见蒙古汉军骑兵已把宋军拖住,原本想过去赚一点便宜,想不到对方反而冲了过来,刚聚起的一点士气一下子又溃散了。

“爽快,真他**的爽快。”姜才大笑,率领宋军扬长而去。率领蒙古汉军骑兵副将想了一下,又怕宋军另有阴谋,只好放弃追踪,眼睁睁的看着宋军的背影远去。

黑杨有点灰心,自以为自己能力超强,想不到却被数千人打得一个落花流水,要不是蒙古汉军骑兵的出力,恐怕自己的面子都丢光了。

“大人,此事是否要禀告吕大人。”副将一脸疲倦,刚才他和许文德对阵,被许文德差点打落下马,要不是他们急着突围,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说不定性命也不保。

黑杨又想起姜才说的话,想起自己的弟弟黑帆,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老子也只不过是想名留青史罢了。

“嗯,马上派人过去,哦,不,我自己亲自前往大营请罪。”黑杨有几分心灰意冷:“我领兵不力,还请吕大人处置。”

“大人,”副将安慰道:“这伙宋军绝对是扬州的精锐,又有天雷相助,大人能守住大营,已是大功一场。”

“属下和大人一起过去,为大人辩解。”

“不用了。”黑杨摇了摇头,道:“宋军狡猾,你好好看好湾头,别让宋军重新捡了便宜。”

副将没有办法,只好吩咐黑杨小心,湾头一定会平安等他回来。

姜才率领大军,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等他们安顿下来,朝霞已是顽皮的露出了半个笑脸。

“大人威武。”秦楚说不出是惟恭还是赞扬,佩服道:“大人老当益壮,想必古代廉颇也不过如此罢了,若是末将到了大人这个年纪,还能骑上马已是天大的荣幸了。”

姜才骂道:“胡说,老夫现在连马也下不了,还不过来扶老夫一把。”

“小心点,别让兄弟们看到了。”

秦楚尴尬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姜才,发现他脸色竟然有点难看,看来身体还真是有点不适,于是赶紧跳下马,故作尊重把姜才扶下来,连忙吩咐许文德和王大川安顿好将士,这才扶着姜才进了军营坐下来,低声道:“老将军,怎么啦?”

“奶奶的。”姜才怒气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不悦说道:“老了,老腰不顶用了。”

“刚才冲杀了几次,恐怕是惹怒了老腰,现在痛得不知道味道,实在是让人恼火。”

“休息一个晚上恐怕就好了吧。”

秦楚后悔说道:“早知道就让老将军坐镇大营,末将等人出兵便可。”

“哼,”姜才瞪了他一眼,道:“老夫虽是如此,可是你小子还不一定是老夫的对手,这些都是老夫的心肝宝贝,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小子折腾去。”

秦楚还不知道他的脾气,点头道:“老将军经验丰富,属下自然不是对手。”

说完,变戏法一般掏出一个小瓶子,安稳道:“老将军倒不用担心,这是均州带过来的草药,听说对久患伤痛、扭伤打伤挺有用,让属下帮你揉擦一下,可好?”

姜才却摇头,道:“也不知道有用还是没用,老夫自己试一下便可。”

秦楚按住姜才的手,道:“听说这是用药泡的酒,老贵。”

“小子也是上次考核得到了第一,张大人才吝啬的给了一小瓶,言扭伤、疲劳之类特别有用。”

“而且使用的时候要用力揉擦,效果才最明显,老将军难道要伤了属下一把心机?”

见姜才有些迟疑,继续说道:“莫非老将军真怕了这疼痛?还是怕末将用力过度?”

姜才是一个直来直往的老将,哪里斗得过秦楚这样的鬼精灵,只好苦笑道:“若是让大伙看到了,老夫这把老脸就丢完了。”

“让那些兔崽子看到更好。”秦楚不服气说道:“今晚的仗,打得一塌糊涂,咱们就这点人,还跟人拼兵力,若是让张大人知道,非要骂死我们不可。”

姜才老脸一红,知道秦楚不是故意这样说,也不好吭声,秦楚仔细帮姜才脱掉盔甲,解开内衣,却看到满身伤疤。

“嘿嘿,都是陈年老伤了,也不碍事,就是天寒风湿时有点痛。”姜才自嘲说道:“年少时不懂事啊,打仗只懂得冲锋,能活下来也算是上天对老夫不错了。”

“现在年纪大了,觉得活着也是一种累赘,打仗拼了命冲锋,也没见被人打死,看来上天对老夫是真的不错。”

秦楚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连忙说道:“末将帮老将军揉揉,若是痛得厉害就说一声。”

“也好。”姜才笑了笑,全身趴在榻上,听说是张贵送的东西,他就有点心动,若真有用处,自己痛疼能够减少几分,不是可以多少几个鞑子?

“嗯,是这里,是这里,哎呀,痛,痛。”

“咦,凉丝丝的,貌似还很舒服。”

不一会儿,军营内传来阵阵惊呼声,还有老将军满意的呻吟声,营外的两个亲兵你眼看我眼,面面相窥。

######

瓜州、湾头两战,伤敌人数超过一千人,瓜州数十人,湾头伤的人多,死亡当然也不少。

吕文焕的面子都让黑杨丢光了,之前还在董士选面前拍胸口保证,现在黑杨垂头丧气灰头灰脸的跪在眼前,实在是让他再难堪不过的事了。

“黑总管,你先起来。”董士选心中偷笑,但还是一脸正义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宋军狡猾,有心算无心偷袭大营。”

“再说黑总管不是没有输吗?宋军还不是留下了不少尸体,据说身上都有不少伤痕,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

“要是董某的意思,黑总管不但没有错,还是立了功。”

董士选严正言辞说道:“若是其他人,湾头恐怕早就守不住了,就是所谓的天雷也把他们吓得半死了,哪里还有本领和宋军打了一场?”

“还有,这也让我们看清楚了这伙宋兵的战斗力,这伙宋兵虽然不错,但是三千蒙古汉军骑兵就可以和他们打一个平手,也就是说对方战斗力也不过如此罢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宋军的人数和战斗力,只要我们派出几个小队,彻底找出他们的行踪,便可以彻底把他们消灭,所以黑总管还是大功一场啊。”

董士选暗中欢喜,吕文焕有这样的将领,对自己的好处不是更大吗?可要把黑杨安抚好了,让他继续在吕文焕身边带兵,误他的事,成全自己。

“哼。”吕文焕冷冷瞪了一眼黑杨,道:“今日若不是董大人为你求情,老子非要废了你不可,还不多谢董大人的救命之恩。”

黑杨连忙给董士选磕了几个响头,多谢董士选的救命之恩,然后束手站在一旁等候挨骂,他昨晚输了一场,今日也没想着能够逃脱责任。

董士选自然不受,看着黑杨,问道:“你说这天雷就是均州军常用的把戏,这可有证明。”

“回大人,”董士选拱手道:“当初末将跟从吕大人攻击新城时,也曾经遇到天雷袭击。”

“大人和丞相都已证明,确实是均州军常用的火药。”

董士选转头看了看吕文焕,吕文焕只好点头,道:“当初我们搜查了大营附近方圆数十里,发现了蛛丝马迹,经过丞相确认,确实是残留了均州常用的火药。”

“而当时和我们对阵的正是张贵率领的均州军。”

“如此说来,袭击湾头的宋军之中,莫非有均州军协同作战?”董士选沉思了片刻,疑惑说道:“莫非是他们征集了淮南各地的均州军先前派过来的精锐?这样一来倒也可以说清楚。”

“若是有均州军协同作战,这样看来这伙宋军可不能忽视了?”

吕文焕点头道:“均州军向来狡诈,做事又非常狠毒,而且善于以少胜多,还真是不可忽视。”

######

瓜州、湾头两战的消息传入扬州,李庭芝后悔说道:“早知道当初老夫给老将军多派点士卒不是更好。”

陆秀夫看着李庭芝一脸懊悔的表情,摇头道:“人多反而不容易隐藏身份,老将军和许文德将军向来好勇好斗,瓜州、湾头两战都不像他们的风格。”

“君实不就是想说是秦楚、王大川两人的功劳嘛。”李庭芝笑了笑,道:“放心,他们的功劳老夫知道,只是张贵这小子,还真为扬州出了不少力,要不然老夫现在也没这样清闲。”

陆秀夫被李庭芝看透了心中想法,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大人英明,均州军确实出了不少力,不过大人的清闲日子恐怕过不了多长时间了。”

“眼看冬日来临,今年的冬日仿佛要比往日来得更冷啊。城内的百姓恐怕不好熬了,还有就是鞑子也不消停,恐怕是想消耗城内的守军力量。”

“也不知道南方的战事如何了?”李庭芝沉思了片刻,忧心说道:“为臣子如老夫这样,实在是惭愧不过。”

“从零零星星的消息看来,鞑子的丞相还是率领大军屯守在安庆。”李庭芝喃喃说道:“朝廷的大军已出芜湖,汪立信大人虽是一时名将,可是老夫还是担心得很啊。”

“老夫总觉得伯颜有什么阴谋,要不然怎么会攻下安庆后反而迟疑不前?”

“还有,老夫听说张贵收复鄂州、黄州之后也是举兵不动,他们就像两个下期高手,我们这些旁观的人反而看不明白了。”李庭芝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他向来满意自己的表现,只是到了这个层次,他总觉得自己已跟不上步伐。

陆秀夫迟疑了片刻,突然低声道:“大人,有件事属下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庭芝拍了拍陆秀夫的肩膀,道:“君实,你是知道老夫的脾性,就算你说错了话,老夫也不会责怪于你,你不妨说来听听。”

陆秀夫鼓起勇气,道:“属下觉得南方战事应该会平安。”

“哦?”李庭芝不知道陆秀夫是安慰自己,还是这有其事,追问道:“君实为何这样说?”

陆秀夫把桌子上的茶一下子喝下去,然后说道:“就说扬州吧。”

“早在年初,张贵就开始往扬州输送大量的粮食、盔甲甚至还有战马。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就算是属下,也是派过来扬州的一个棋子。”

“其次,更是向两淮派了大量的精锐小分队分散在各地,不是动员百姓就是袭击鞑子,干得都是出神入化之事,虽是小事,对两淮的整体战役没什么影响,但积少成多,还是给鞑子添了不少麻烦。”

“还有一件事大人恐怕不知道。”陆秀夫显然是要爆料到底,为的就是安慰李庭芝,道:“大人早在年前就已向朝廷推荐均州军的大小将领,如吕武、边居谊、王虎臣等人都被派到了临安附近的城池。”

“这,这些都说明了张大人早已对战局了如指掌,属下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打好扬州之战,就是对南方战事的最好支持。”

“若真如君实所说,那老夫就安心了。”李庭芝像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却没想张贵究竟是如何能够在一年前得知一年后发生的事情。

陆秀夫恐怕是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他却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摆在一旁,有些人是很有天赋,难道不是吗?

张大人就是这种人吧。

第二十六章步步为营(16)

第二天一早,姜才的出现让亲兵们吓了一跳,他们都是跟从姜才多年的老兵,自然知道姜才身上的伤势,每次大战之后的第二个早晨都是自己迫不得已时才硬下心去把他叫醒。

然而,现在的姜才,不但比往常提前醒过来,而且更重要是此时的姜才精神爽朗,比往日精神最好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亲兵想起昨天晚上大营内传出的种种奇怪的声音,仿佛其中又带有一些暧昧。

姜才跟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哪里不知道他们心里有什么龌龊的想法?骂道:“跟老子去跑半个时辰。”

众人笑了笑,看到姜才精神抖擞自然高兴,于是嘻嘻闹闹的跟着姜才跑了起来,见姜才一路上有说有笑,竟然难得没有发脾气,而且跑完之后也只是有点喘气,并没有往日的腰酸背痛,越发奇怪起来。

等回到大营,发现秦楚已在大营等候,见到姜才气喘吁吁回来,不由责怪道:“老将军,属下不是说了,你目前不适合做剧烈的运动吗?”

姜才伸了伸手,弯弯腰,高兴道:“你看,这不是没有问题了吗?这大好时光,哪里愿意困在这里,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也不让老夫出来走走啊。”

秦楚也不好生气,只好劝说道:“老将军,你旧患添新伤,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老将军不为自己想一下,也要为大宋考虑。”

“如今,朝廷有名的将领中青黄不接,年青一代之中除了张世杰张大人、还有我们的张大人外,就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了。”

“这大宋,还是靠你们来支撑啊,老将军多杀几个鞑子,大宋就多几分希望啊。”

姜才沉思了片刻,苦笑道:“老夫说不过你了,总行了把。”

“是不是还要擦那个药水?这次可要当着这帮小兔崽子面前擦才行,免得他们疑神疑鬼,还真以为自己碰到鬼了。”

秦楚见姜才心有所动,知道他为人既是如此,再劝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日后有机会再劝说,至少能保他平安就行了,张大人说过,他们这些老人都是军队里的大树,少一颗大树,就会少无数种子。

刚帮姜才擦好药水,许文德和王大川匆忙而来,许文德是一个急性子,虽然闻到酒味和药的味道,但却不当一回事,急忙说道:“老将军,外面的信兵回报,鞑子开始行动了。”

“从扬子桥镇派出了好几批骑兵,沿着运河四散寻找,如今离我军已不到半天路程。”

“对方有多少人?”姜才慢慢披上盔甲,他是军中老将,自然知道该怎样应对,至少不能着急,慌张只会带来更多的损失。

“每个小分队约莫三千人。”王大川接过话,说道:“我怀疑是湾头之战时,对方已经看出了我军的底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有针对性。”

“扬州附近并没有大山,只有高邮那边才有山林遮挡,末将建议将军先行撤出扬州。”

“撤回扬州万万不可。”姜才一口否定,道:“不但不能撤出扬州,而且还要趁机打击鞑子,秦楚,你可有什么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对方的兵力明显在我们之上,这不是为难我吗?”秦楚暗中沉思,但却没有说话,若是按照他的脾性,他自然是愿意撤往高邮,张大人说的很对,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是,若是撤出扬州地区,李庭芝李大人必然会非常失望,自己等三千骑兵也就失去了该用的作用,董士选等人就有可能从容撤出扬州,南下参加战事。

“这样说,还需分兵。”秦楚突然灵犀一动。

许文德不服气,反对道:“如今我三千大军,碰到鞑子还不一定有胜算,若是分兵,那岂不是正和了鞑子的心意?”

姜才见秦楚另有所言,叫停许文德,道:“文德,先听小楚怎样说。”

秦楚说了声不敢,然后拱手作揖,尊重道:“还需分兵两路,一路两千或两千五百人以姜老将军为首,此乃主力,隐藏下来。”

“另一路一千或五百人,有许文德许将军为副,此乃为副军,大张旗鼓以做出向高邮转移的势头,把鞑子的蒙古汉军骑兵引开。”

“等时机来临,姜老将军便可再次出兵,湾头、瓜州和扬子桥镇,鞑子的范围太大了,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想不到却处处漏洞,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只是,此计不仅需要为难许文德将军,而且许文德将军需要冒极大的风险。”秦楚严肃说道:“许将军不但要进退有序,而且要演戏演得十足。”

“既不可以让鞑子看出人数,又不能让鞑子失去追踪的兴趣,随时要给鞑子留下线索,诱惑鞑子一直追下去。”

“嗯,大川,你也跟许将军一起。”

许文德沉思了片刻,道:“那是要把鞑子引向何处?”

“高邮。”秦楚笑了笑,道:“高邮不但有山区,更重要的是可以得到梁大人相助,到时许将军完成任务之后,再择机归队。”

“却不知许将军能否完成?许将军要知道,引开鞑子事关姜老将军、甚至扬州、大宋的安危,此事虽小,却事关重大,许大人若是没有信心,属下愿意代替许将军。”

许文德“倏”的站了起来,他虽然知道秦楚这个小毛头用的是激将之法,不过还是拍了拍胸口说道:“老子怕谁?”

“越是艰难之事,老子就越有信心,人数不用多,老子仅需500人便可。”

“好,许将军果然是我大宋的枭楚,朝廷只栋梁。”秦楚大喜,道:“此事事关……”

“行了,行了。”许文德不耐烦说道:“老子就算是立下军令状又是如何?”

“这招,老子接下来了。”

姜才反倒有几分担忧,说道:“五百人太少了,不若带上一千人吧?要想冒充三千人可不容易。”

“不用,不用,老子有办法,老子有办法。”许文德笑道,他确实是有办法,当初在襄樊战役协助范天顺作战时已经用过,这次只不过打算重新用一次而已,而且不是还有王大川在身边吗?

这人绝对也是一个鬼精灵,许文德相信,从张贵身边出来的人,绝对不是只是一个小傻瓜。只不过秦楚的风头太露,掩盖了王大川的锐气了。

既然商定了计划,许文德看好时机,率领五百将士离开,又过了半天,信兵回话说蒙古汉军骑兵已被许文德吸引过去。

姜才虽然有些好奇许文德究竟用了什么办法,但看到信兵也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也不再追问,看了一旁微微发笑的秦楚,忍不住问道:“小楚,蒙古汉军骑兵既然已被吸引离开,不若我们趁机再次袭击湾头或瓜州可好?”

秦楚看着地图,摇了摇头,道:“如今蒙古汉军骑兵不过是小半天路程,若是赶回来刚好把我们堵死。”

“如果被鞑子拖了一下后退,说不定连骨头也剩不了几根,还是多等一两天,等许文德的消息传来之后再行动,可保将士平安。”

姜才想了一下,也是这个道理,如今蒙古汉军骑兵虽大批出动,但扬子桥镇毕竟是大军的中枢,瓜州和湾头的将士又没有出动,董士选说不定会给自己留下一手,自己若是忽视,反而有可能中了鞑子的奸计。

又过了一天蒙古汉军骑兵终于彻底的消失,秦楚见姜才已是蠢蠢欲试,早已憋不住,忍不住道:“属下建议,这次出征还是湾头。”

“怎么还是湾头?”姜才不敢相信的看着秦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湾头遇袭击,肯定会加派人手,若是鲁莽行动,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秦楚点点头,道:“属下何曾不知,只是扬子桥镇乃鞑子中军,兵力雄厚,瓜州的老将张邦直又是谨慎,唯有湾头的黑杨。”

“黑杨心中有鬼,他一直害怕均州军,今日咱们就扮演均州军,给他来一个意外惊喜。”

“只是,黑杨会不会再出大营?”姜才看着秦楚,担忧说道:“若是黑杨不出大营,那怎咱们不是白折腾了?”

“不出不行。”秦楚摇头,道:“老将军也看到董士选和吕文焕,连蒙古汉军骑兵也派出去,就知道他们对我军的重视程度。”

“若没有猜错的话,黑杨肯定是给吕文焕教训了一顿,说再有如此之类的事情发生,他这个总管恐怕就走到头了。”

“再说,他们就算不出大营,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嘛?世上没有绝对有把握的事,不尝试一下又怎么知道有没有机遇呢?”秦楚把大理论搬出来。

姜才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同意。秦楚连忙找来数人,然后手把手教他们火药的相关知识。待到天黑,秦楚带领十数人先行前往,然后做好准备后再次向湾头大营发射炸药包,想要把黑杨逼出来。

######

黑杨算是倒了一辈子的霉运,至少是遇到均州军之后就再也没有走过好运气。

被董士选装模装样的表扬了一番,然后被吕文焕臭骂了一顿,责令他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命运就走到头了了。

黑杨不敢反抗,低头挨骂,等混沌回来湾头大营之后,才发现一件事:吕大人所说的再发生这样的事,是什么样的事呢?

宋军想要袭击自己,自己这可是控制不了的事,再说湾头大营从头到尾都在自己手中牢牢掌握,只是宋军又不是自己的人,若是再次袭击湾头,自己怎么能够掌握呢?

难道说的是出兵之事?然而不出兵结果也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啊?宋军的骑兵难保不会不骚扰自己,再说自己兵力上占有优势,若是不出一兵一卒,好像也说不过去。

于是,黑杨犯迷糊了。

副将却是一个聪明人,笑道:“大人何必犯难,吕大人所说,只不过是想说我军没有占有便宜而已。”

“既然摸清了宋军的兵力,下次宋军胆敢再次过来,咱们冲过去杀他娘的就行了,拖拖拉拉说不定会给宋军占有便宜。”

“再说宋军不是被兄弟部队追到了高邮,说不定此刻只剩下一个编号而已,又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看到兄弟部队凯旋归来。”

黑杨只好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嘱咐副将要小心:“宋军狡猾得很,说不定会杀一个回马枪呢?”

“杀一个回马枪更好。”副将蠢蠢欲试,遗憾说道:“看到兄弟们去抢功劳,属下还是有几分眼红。”

黑杨见副将如此,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只好再三叮嘱属下、亲兵严加防守,自己也实在困得不得了,只好先行去睡了。

“嘭”,熟悉的声音,把黑杨从梦中惊醒,不由自主大声喊道:“敌袭.敌袭,宋军来了,宋军来了。”

亲兵立刻冲了进来,拉起黑杨就冲出大营,此时的湾头相对要好很多,大伙既然已知道这所谓的天雷只不过是宋军的火药,再加上这天雷也就是声音响,雨点小,心中平静了不少,反正这火药不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大伙赌的还不都是自己的命。

“大人,请准许属下出兵。”副将已出现在黑杨面前,黑杨发狠得咬咬牙,想这一辈子恐怕只能和宋军耗上了,自己若是这样下去,别说总管,就连小兵也轮不到自己了。提起声音,怒道:“老子出去。”

“大人,请保重。”副将连忙按住黑杨,大声道:“营外危险重重,还请大人为湾头大营着想,莫要为了几个小贼而伤了心。”

黑杨这次说什么却也不肯,大声道:“不要多说了,老子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去会一会,看来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随着寨门打开,黑杨率领蒙古汉军骑兵借着火堆出现在大营阵前,大声说道:“何方神圣,敢不敢出来见见。”

“在下乃均州军副将郭平,今日代我家大人来取你性命。”不远处,一个隐约的身影出现,只是黑夜里看得究竟不是非常清楚。

听说郭平乃均州军的第二副将,若对方真是郭平,想必均州军的军头张贵也来了。

话刚说完,另一个雄壮的声音大声喊道:“在下均州军魁字营梁顾,今日过来取你狗命了。”

听说梁顾是张贵的贴身亲卫,若对方真是梁顾,想必张贵还真来了吧

又有声音大声说道:“在下乃均州军魁字营吕武。”

“在下乃均州军魁字营陆秀宗。”

……

一连好几个声音,黑杨听得心惊胆跳,要知道对方所说皆是均州军最精锐的一支部队魁字营的将领,魁字营不单是均州军第一精锐,还是张贵的贴身亲兵,莫非张贵真的来了扬州,幸好一直没听到张贵的声音。

“黑杨,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老子看在你弟弟黑帆的份上,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然说一个‘不’字,别怪老子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响亮的声音,正是刚才所说的梁顾。

黑杨有几分迟疑,但身边的副将振奋士气,大声道:“大人,两淮皆是我大元朝的地盘,对方说自己是均州军之人,若是大军行动,又岂会没有人知道。”

“对方不是胡说八道,要不然就是些小分队而已,大人难道怕了他们。”

也难怪副将说大话,他是阿术大营中的蒙古汉军,在襄樊战役中并没有直接和均州军交手,前天晚上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手,想不到对方却灰溜溜的跑了。

如今的副将,可是胆子比天还大,对于他们来说,杀的人越多,功劳也就越大,杀的将领越大,功劳也越大,眼前就是赤裸的一份功劳啊。

“大人,请下令。”副将尊重说道,但是话里带有几分强硬,仿佛黑杨若是说一个‘不’字,他就直接出战,他有这个信心能把蒙古汉军骑兵带出去。

“好。”黑杨见没有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却有心无心拉住了战马的缰绳。

“兄弟们,杀。”副将大声喊道,他在蒙古汉军骑兵中的威望还在黑杨这个降将之上,命令一出,借着月华和火光,蒙古汉军骑兵冲了过去。

“杀”千百声音汇成一片,像是看到了满口酥软的香肉。

“嘭”蒙古汉军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胜利的欢喜,十来个巨大的响声震耳欲溃,战马在夜间本来就不是很如意,如此惊慌之下,倒有大部分战马乱了起来。

黑杨大急,这些土罐子明显就是均州军的作风了,他不像张弘范有对付土罐子的经验,战马不受控制,而正当其中被土罐子炸了一个正着的那些骑兵更惨,摔下地上给战马踩了一个稀巴烂。

“镇定、镇定。”副将和黑杨都大声喊起来。

黑杨却低声吩咐身边的亲兵缓缓后退,还没等蒙古汉军从混乱中集中起来,“嘭”,接连十数声的巨响,再次让已是惊慌的战马混乱到了极点。

“杀”,巨大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传到黑杨耳朵里的除了战马的嘶叫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倏、倏”的声音。

“这是弓箭破开空气的声音。”黑杨还没回过神,惨叫声几乎掩盖了战马的嘶叫声,四面八方除了呐喊声之外,强劲有力的弩箭声掩盖了一切。

第二十七章步步为营(17)

黑杨曾经是一名猛将,是吕文焕手中的大将,是襄樊抗击鞑子的栋梁,鞑子数年围城,黑杨数次出兵,虽是全败记录,但在襄樊中已是斗胆之人。

然而此刻的黑杨,垂头丧气,头发凌乱,盔甲破烂,若不是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不知从何处跑过来的乞丐呢?就算乞丐说不定也比他好,至少乞丐的双眼不会如此木鱼。

黑杨祖上亦是胡人,他长得高大英俊、眼睛带有一丝蓝色,他出生时家族早已没有了祖上的那份荣耀,但是凭借他良好的传统,他成了一个标准的兵架子,手中力气也大得很,混口饭吃还是非常容易。

然而他毕竟是耐不住别人怪异的眼光,在十六岁那年,就如天下古老的故事一般:离家从军、奋勇杀敌,然后一步一步高升,一直到襄樊总管。

按理来说,这也应该可以荣归故里了,然而他并不甘心,他虽不敢期望祖上封侯封相的风光,但是他却需要用不断的升迁来满足他的私欲,就算是襄樊被围,他担心的不是襄樊什么时候会被攻破,他担心的是他的功劳能不能上达朝廷。

正如他担心的一样,年,他在总管这个位置耽搁了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所以当吕文焕让他私通鞑子时,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他祖上是胡人,他就算是在大宋的土地上生活了上千年,依然留的还是胡人的血。

然而,自己的母亲是汉人,自己的父亲也多半是汉人的血,那所谓的胡人的血,只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吧?

黑杨看着大营外刚取得胜利的宋军,这原本应该是自己庆祝胜利的方式吧?然而襄樊之后,他就再也没享受过这种荣誉,他不敢相信自己三千蒙古汉军骑兵,就是败在这群人手中,而这些人,同样还是上次那批人,所谓的均州军,只不过是他们用的计谋而已。

自己真是一个大瓜子。黑杨心中臭骂,只要守住大营不就行了吗?难道自己潜意识中真的被功劳蒙蔽了眼睛,如今三千蒙古汉军骑兵逃得性命的还不到一半,叫自己如何跟吕文焕交代。

幸好领头的副将已被砍下马,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然而,一千多死伤却是怎样交代,吕文焕再三叮嘱,再三吩咐,然后战败还是清晰的摆在了眼前。

黑杨头都大了,幸好身边的亲兵也没发现他的异常,等回到大营,勉强吩咐其他副将守好湾头大营,自己琢磨怎样向吕文焕报告。

吕文焕是一个怕丢脸的人,其实应该说他也是一个怕失去被重视的人,先前的湾头之战已经让他在董士选面前丢尽了脸,更何况这次是大败,虽然自己可以把责任推给已经死翘翘的副将,说他私自出兵,但吕文焕能够放过自己吗?

次日一早,黑杨率领亲兵出了大营,他已想得很清楚,出了这件事,吕文焕迟早会知道,与其迟一点让他知道,还不如早点负荆请罪为妙,黑杨想了一个晚上,倒是让他想出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普一见面,黑杨“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用力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董大人、吕大人,末将有罪,末将该死,末将该死。”

由于黑杨一大早就已到了扬子桥,竟然还没有人来得及把这个战败的消息告诉吕文焕和董士选,不过纵使这样,吕文焕的脸色还是瞬间变得发黑。

董士选最开心的就是见到吕文焕的窘况,笑了笑道:“黑将军请起,黑将军乃我军猛将,冲锋陷阵无人能出其右,何罪之有呢?”

黑杨又使劲磕了几个响头,他额头上已是鲜血淋漓,大声道:“大人,罪将管教不严,副将私自出兵,湾头、湾头损失惨重,末将该死啊,末将该死。”

吕文焕“嘭”的一声站了起来,显然是碰到了身边什么东西,“乓”的一声,手中的茶杯摔倒地上,大声道:“来人,来人,把这毫无用处的该死的家伙拉出去砍了。”

“大人,末将该死。”这次黑杨却犟得很,连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他究竟是有几分心灰意冷,想到自己以前仕途顺利,然而投靠元朝之后却是处处碰壁,均州军仿佛生来就是自己的克星一样,自己在他们面前连反抗的念头也没有,还不如死得干净利落一些,也好不耽搁自己弟弟的仕途。

听说这小子如今已是张贵的贴身侍卫,这就意味着他日后必然会飞黄腾达,甚至要比自己这个所谓的聪明的大哥要好,当日幸好来不及把他带走,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

咱老黑家也不算绝后了。黑杨缓缓闭上眼睛,任凭侍卫把他自己拖出去。

“慢。”还是董士选叫了一声,这些侍卫其实早已有准备,听到董士选说话,又把黑杨送了回来,黑杨仿佛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又重新回来,心中得意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灵验之时,连忙跪在地上,也不抬头,只是不停说道:“末将该死,再也没有面子见大人了。”

董士选故意咳了几声,吕文焕见黑杨还是喋喋不休,他很黑杨把他的面子都丢光了,怒道:“黑杨,闭嘴。”

黑杨这才抬起头,满脸血迹看着董士选和吕文焕,董士选叹了一口气,想刚才自己若真不阻拦,吕文焕难道就真忍心看着跟从了他将近十年的将领去死?

“你说一下这怎么回事?”董士选终于开口,这一句算是输给吕文焕了吧?这老家伙毕竟还是比自己能忍。

黑杨又是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把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责任推到副将身上,最后才说道:“末将敢保证,这绝对不是均州军,而是之前袭击湾头的那小队宋军。”

“末将敢用人头去保证。”

董士选看他没有说谎的意思,只不过他说的那个所谓的副将已死翘翘,属于死无对证,虽然傍边的士兵可以印证,但也没必要再追究下去,只是问道:“黑将军若说这些宋军是先前的那一批,那被我们逼到高邮的又是何人?”

黑杨迟疑了片刻,老老实实说道:“末将不知道。”

吕文焕苦笑说道:“应该是副将率领的分队,将士们都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批宋军之中绝对有均州军在里面协助。”

“说不定这些计谋都是他们想出来。”

“均州军。”董士选微微生怒,但还是强忍怒气,问道:“吕大人,这伙宋军捣乱我大势,任凭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吕大人有何办法,把他们一举铲除,免除后患。”

吕文焕沉思了片刻,道:“其实这批宋军活动的空间并不大,只是他们来去无影无踪,要追踪他们实在不容易。”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如今我数十万大军围困扬州,兵力远在他们之上,就算是挖地三尺、搜遍每一个角落找他们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至少也能够把他们逼走或返回扬州。”

“好,老子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董士选狠狠敲了敲桌子,看了看黑杨,摇了摇头,道:“黑将军就由吕大人发落。”

“只是黑将军驻守湾头大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建议大人还是重轻发落,准许黑将军戴罪立功。”

“唉,这罪人。”吕文焕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还不多谢董大人的宽宏。”

######

“杀,杀,杀。”姜才大声怒吼,迸发出少年时的勇猛,他左冲右突,蒙古汉军骑兵被弩箭招待之后,剩下的残军早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抵挡得住姜才的大刀惊魂,恨不得战马生出六条腿,甚至是八条腿也不嫌多。

“砰”的一声,一把有力的马刀挡住了姜才的去路,两人不由错开退后了几步,姜才定然看去,却是没有被土罐子炸死的副将,只是他全身盔甲凌乱,多少也有一些狼狈。

“老匹夫,老子今日非取你性命,为我大元朝勇士报仇雪恨。”副将咬牙彻齿,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眼前的老将杀死。

但他毕竟是临战经验丰富之人,看到姜才的身边又有不少亲兵,还有一名年轻的副将谨慎的看着自己,虎视眈眈,而姜才又是精神抖擞,没有老将的病态。

他话虽喊得大声,但却没有驱马上前的意思,姜才怎能够耐得住,秦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已率先冲了过去,只见骏马缓缓加速,他手中一把大刀闪闪发光。

“好小子,吃爷爷一刀。”姜才大喝,手中大刀借着月华横向扫过去,他年轻时就是好勇好斗,等到年纪大了,这脾气一点也不改,招式都是大开大合,每一招都有拼命之势。

“来得好。”副将暗中得意,骑兵对阵,最没用的就是这种横刀,也易躲。副将紧握手中马刀,双腿踢了踢战马,也是缓缓冲向姜才。

等两人快要接近之时,副将身体突然向后仰,手中马刀也顺势向着姜才的右腿斜砍过去,若是让马刀砍到腿上,恐怕不死也是重伤。

“来得好。”姜才哈哈大笑,好一个姜老将军,只见他右手突然用力,手中大刀竟然脱手而出向副将飞过去。

他手中大刀据说是专人打造,有五十斤重,这脱手而出的大刀正好插进了仰头半躺在马背上的副将,副将哪里还来得及躲避,眼睁睁看着大刀插进了自己胸口。

“嘭”的一声,副将掉在地上,死不瞑目,要不知道战场之上,武器就是你的亲兄弟,他想不到姜才连手中的武器也随时可以丢弃,只求为了杀死自己,实在是死不瞑目啊。

不但副将死不瞑目,就连秦楚也吃了一惊。姜才刚才的举措,和张贵教导的完全不一样,若是按照张贵的说话,武器就是自己的忠实伴侣,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均州军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地方,退役的士兵甚至可以把武器带走。

然而,姜才刚才的随机应变,却又是最好的办法,这个时候能够迅速杀死对方的将领,对蒙古汉军骑兵来说是无疑是致命的一击,况且己方已占有优势之下,做出这个举措更说明了老将军的应敌经验丰富,这可是在书中一辈子也学不到的知识。

蒙古汉军骑兵见副将一招落马,绝对是有死无生,早已处于崩溃边沿的蒙古骑兵瞬间四散逃跑,没有抓到黑杨倒是一件可惜之事。

湾头大营寨门紧闭,众人不慌不忙,收集了武器和数百匹尚没有受伤的战马,至于受伤的蒙古汉军,让他们留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湾头大营的将士整天看着受伤的士兵心惊胆战,比杀死他们要好得多。

听了秦楚这么一说,姜才恍然大悟,于是也不杀死这些受伤的伤兵,拉了战马捡了武器就消失,等他们完全失去踪影,天还没亮呢?

回到大营,惯例是秦楚的按摩,秦楚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把这门技术教给姜才的亲兵,然而姜才已经习惯了秦楚的力度,笨手笨脚的亲兵被他训了几次之后,见到秦楚要教他们所谓的按摩之术,有多远就跑多远。

可以算得上三战三胜,姜才不由暗中佩服这个看起来不像将领的略显单薄的来自均州军事学院刚完成学业的秦楚,当然这是他的说法,若是按照姜才的说法就是刚出师不久。

“所谓的军事学院,除了一些退役的老将军之外,其实就只有老先生了。”秦楚笑了笑,道:“大部分时间都是张大人在教我们,老先生说得很抽象,老将军说得很残忍,只有张大人说的我们都喜欢听。”

“而且张大人讲课非常有趣,他每次讲课,都会先讲一个战役,继而分析这个战役胜败的原因,久而久之,我们听得战役多了,每次战争几乎都能和一个战役套上。”

“然而又不仅仅是套上战役,张大人甚至对每个战役的变化都说得非常清楚,可以说张大人教出来的人,就算再愚蠢也会成为一员大将。”

姜才颇感兴趣,让秦楚给他说了一个战役,等秦楚说完,姜才不由感叹说道:“张大人大才,就连李庭芝李大人也比不上也。”

“如今我们再次攻打湾头,鞑子恐怕要发大脾气了。”姜才看着秦楚,道:“小楚,你说我军该如何?”

“还不是拼命的时候。”秦楚不慌不忙说道:“非属下不敢,而是还没到时候,只要到了拼命的时候,属下断然不会说一个不字。”

姜才不由点了点头,有进有退,识得大局,若给予时日,必定会成为大宋的一员大将,这样一想,他倒有点不舍得秦楚牺牲了。

摇了摇头,道:“老夫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小子的决心,如今的情况,你也清楚得很,不知应当如何?”

秦楚沉思了片刻,道:“此战之后,鞑子对我军必然会严加防御,甚至有可能会挖地三尺把我们找出来。”

“除了离开扬州或返回扬州城内,要不然无论我们躲在哪里恐怕都不安全。”

“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看到姜才有点灰心的表情,笑道:“瓜州的张邦直张老将军乃鞑子军中最为谨慎之辈,想必董士选对他亦有十分的信任。”

“隋贵却在张邦直的眼皮底下活得这么滋润,还发展了一千多人,如今我们干脆前往瓜州寻找机遇。”

“小楚果然妙计,湾头连续被袭,瓜州的警惕也会相对放松,如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瓜州附近,有隋贵接应,应有一定机会。”

姜才大喜,也隐约发现张贵派遣精锐潜入两淮的深意,于是也不再休息,赶紧收拢部队。临行前,秦楚又出了一个小计划,派出数十骑冒充姜才在这里活动,姜才大喜,自然同意。

幸好他们走快几步,要不然鞑子开始搜索时再出发,恐怕会被鞑子堵住。

等来到瓜州附近,由秦楚发出联络的信号,隋贵来得很快,陪同的还有杨泉,两人一脸疲倦,想必是碰到什么不如意之事。

“鞑子太谨慎了,”姜才抱歉说道:“不但调动不了瓜州的水师,就连张邦直也不敢出陆营,累得隋兄弟白忙乎了一场。”

隋贵说了声不敢,点头道:“张邦直老头就是一个缩头乌龟,别说老将军,就是我们这等小蛤蟆去挑衅,他竟然也能强忍不出军营。”

“如此下去,我军却是拿瓜州毫无办法。”

“先不说这个问题。”秦楚插话道:“水鬼,我们这段时间闹得不轻,恐怕是把鞑子得罪足够了,你找一个地方让兄弟们先躲几天,等过了风声咱们再出来找他们麻烦。”

隋贵自然同意,有杨泉的帮助,很快就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又找来兄弟帮忙清理痕迹,姜才和秦楚这才放下心。

第二十八章步步为营(18)

这还不是养马岛最困难的时候,但陆秀宗已做好了应对最困难的准备,游侠胡不归已来了几次,也怂恿了几次,陆秀宗是该下决定的时候了。【】【】

一个半月前,文衡、马邑和李笳率领由20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带走了养马岛上一切值钱的东西,陆秀宗甚至把身上的佩刀也拿了出去,这是他的希望,如果海商之路能够走通,他就不用再给南方增添压力,他就可以专心一致招兵买马,在董家军还没有回来之前,把山东至少小部分地区纳入怀里。

按照李笳的说法,半个月之前就是他们的归途,然而茫茫的大海,除了望眼欲穿之外,陆秀宗看不到任何他们要回来的迹象。

想起文衡的冲劲、想起马邑的勇猛、想起李笳的稳重,陆秀宗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即使是遇到大风,总有一两个残存吧?

陆秀宗不忍心去想,文衡的爹娘,有几次经过大营门口,陆秀宗知道他是想问自己消息,然而又担心麻烦自己,陆秀宗却不敢去面对他们,在还没有确确实实的消息之前,陆秀宗根本不知道应该对他们说什么?

如今,虽然还没到养马岛最艰难的时候,但是唐全已开始控制补给,只有训练的将士和开垦、劳作的壮丁才能吃一个饱饭,其他在家里呆着的百姓,能够吃过五成饱,勉强熬过已很不错了。而且还要鼓励这些挨饿的百姓,只需要等到开唇之后,南方源源不断的粮食就会运到养马岛。

幸好百姓也不闹,或许这样的待遇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在还不一定能够混一餐饱饭呢?在养马岛至少也饿不死,难道不是吗?

“按照这样的速度,最多还能熬一个月。”唐全眉头紧皱,幸好他在均州时也做过这些繁琐之事,倒让料理得有条不紊:“入冬之后,鱼也不好捕,揉也不能多吃,而朱老三还在山东各地,不停往养马岛送来精锐的汉子。”

“这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骗得这么多人。”陆秀宗苦笑,一直以来朱老三干得都是苦差事,在均州的时候就如此,到了养马岛好不容易训练了几百人,却等到花开的时候一下子给文衡摘去了果实。

“快500人了。”唐全摇了摇头,说道:“好家伙,都是饭桶来么,一个人要吃两个的饭菜,还囔囔说吃不饱。”

“嗯,你让朱老三先不要招人了。”陆秀宗骂道:“朱老三恨带兵都已恨得发狂了,这500人还是要交给他,要不然就要摔盘子了。”

“好你一个陆君诚,背后倒说人的坏话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带有几分生气:“我朱老三就是这种人吗?在均州老子可是任劳任怨的代表,用张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劳模。”

“不过大人说要把这500人给我朱老三,这次不会有什么变故了吧?”

陆秀宗刚还想赞美他几句,听到这话差点给堵死了:“行了,行了,给你也行,不过我坏话说在前面,给你500人,要给我带出500精兵。~”

“没问题,山东的汉子都是兵架子,直接拉上去就可以上战场了。”朱老三大喜,自己恨天恨地终于等待了机会,这次还不到老子发挥?

陆秀宗、唐全笑了笑,朱老三说得还真不错,山东的汉子全部都是兵架子,个子大力气足,而且反应也不慢,真的直接就可以拉上战场。

“南方战事不知如何?”等朱老三欢天喜地去接收他所谓的五百壮士,唐全继续刚才的话题:“文衡他们又没有消息,恐怕、恐怕……”

陆秀宗知道他的意思,恐怕要散伙或再次上岸打劫了,自己堂堂一个均州军的统领,干得却是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日后也算是一段奇闻了,不过想到张贵就是游侠出身,自己心中才得到了几分平衡。

“前不久胡不归不是过来?想必现在应该有消息了吧。”陆秀宗看了看门口,晚上不说鬼,白天不说人,这不站在门口的不是胡不归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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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牟平县城的地图,每一个小兵的位置,兄弟们已标注出来。”两个月不见,胡不归成熟了几分,用他的话来说,老子也是做大事的人了,长见识了:“只是牟平县城衙门守卫森严,怕是有什么密码?兄弟们得不到消息。”

辛苦留的两撇胡子,哦,应该叫做绒毛,让他看起来更嫩了几分,然而就是这个嫩嫩的山东路游侠胡不归,把山东沿海各地的游侠豪强都组织了起来,其中做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两个月前配合陆秀宗攻陷荣成,这件事在山东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因为事成之后胡不归是扛起他们自己的旗帜,所以山东各地倒有不少游侠豪强找上门来,胡不归手中的兄弟也见涨了,百来十人随便就能找到。

胡不归是一个做事负责的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负责到底,送佛送到天,胡不归攻陷荣成之后,带领协同作战的游侠和豪强在山东绕圈圈,把追踪他们的董家军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然后大家散伙,留下不知所措的追兵。

游侠的钱花得特别快,豪强的钱用得也不慢,还不到半个月他们又起了心思。也不知道是缺钱用还是上瘾了,毕竟对他们来说,平素的锄强扶弱、劫富济贫已满足不了他们的心思,只有攻城才能带给他们更大的满足感。

还是胡不归领头,三上养马岛,陆秀宗也不好凉了山东游侠的心,于是叮嘱胡不归选好对象,太强大的城池自然是攻不下的,太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油水,胡不归挑三选四,终于定下了一个自以为合适的地方。

“牟平虽比不上文登,但毕竟也是一地县府。”胡不归见陆秀宗兴趣不大,连忙推销:“大人有所不知,牟平之所以名,皆因其地势夷坦,土地féi沃。

“自从鞑子划为马场之后,牟平才算荒废起来,然而过了这么多年,土地积攒想必更加féi沃。~”胡不归自小跟从他父亲周游山东,对各民俗熟悉得很:“想当年,牟平小麦丰收、稻谷金黄,可是一番好景象啊。”

陆秀宗这才有几分心动,养马岛虽好,但毕竟是缺乏战略之地,一旦鞑子发现,只需要数十艘战舰就可以把养马岛封锁起来,俗话说狡兔三窟,只可惜的是牟平离芝罘太近了,离养马岛也太近了。

胡不归是一个鬼精灵,见陆秀宗久久不语,知道他所顾虑的地方,指着地图说道:“南面,是昆嵛山,横亘千里,高千米,为山东路东部最高峰,方圆百里,巍峨耸立,万仞钻天;北面福水河河水汹涌,盘旋数百里,又有福山之险可依。”

“攻下牟平,只需在险要之处设立瞭望塔,便可监视来自文登、栖霞之敌,文登离牟平将近150里,栖霞更远,等他们发现牟平变换了大王旗赶来,大人已不知道消失在什么地方了。”

陆秀宗沉思了片刻,手指头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他们这批人都把张贵的习惯学了过来,往日若是均州军开会的时候,竟然会响起一阵阵有节奏的敲打桌子的声音。

胡不归说得不是没有吸引力,有山势、河流为依托,再加上牟平在董家军眼中属于可有可无的地方,自己详细做好计划,说不定还真能神不知鬼不觉攻取牟平,把牟平作为自己的根据地之一。

再说牟平的昆嵛山山势很大,实在不行就退回养马岛或干脆进山当山贼,陆秀宗知道张贵并不反对入山当山贼,他自己还派了大量的精锐潜入两淮,只要是能够跟鞑子军作对,张贵都不会反对。

想到这里,亦有几分心动,再加上目前养马岛的情况确实是需要获取粮食的时候了,于是询问道:“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牟平说什么也是县城,却不知牟平如今守卫如何?兵力如何?”

“守卫?呸,”胡不归不屑说道:“若不是兄弟们念及大人的好,我们自己就可以解决,或许吧。”

他也不敢把或说死,笑了笑道:“原本牟平倒也有一千守军,只是这牟平的县官比荣成的县官更为可耻,继承了当初大宋时期吃空饷的习惯,说到底能有五百人已是不错。”

“牟平这么一个荒凉之地,连文登的官府也不愿意过来,更何况是州府了,难得这县太爷也是好脾xing,一直呆在牟平十数年。”

“这十数年下来,也不知道这位县太爷捞了多少好处,听说牟平十有**的店铺是他家的产业,城外十亭倒有九亭是他家的土地。”

“至于百姓,那是连一条像样的裤子也没有,牟平城内亦有两姓蒙古的老爷,只不过在县太爷的携带之下,早已是一路之丘,都是臭不可闻。”

“这牟平如今是百姓几何?城内粮食是否充足。”唐全追问道,他如今管理后军补给及,心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把战争变成商业,若是有好处就无条件支持,若是没有条件就极力反对。

“能有多少百姓。”胡不归怒道:“除了牟平县城附近的土地之外,其他地方早已是空无一人,这牟平城算下来人数恐怕不到一万人。”

“粮食?却是不甚清楚,不过这县太爷在牟平这苦地方当太上皇也不愿意离开,恐怕早已把牟平当成他自己的家。要是说有粮食,恐怕就在县太爷家里。”

陆秀宗却暗中苦笑,自己一直强调兔子不吃窝边草,却没想到窝边草却嫩得很,不吃还真有点可惜了。

胡不归说牟平的县太爷十几年也没有挪过窝,这牟平说不定还真如胡不归所说,成了牟平最大的土地主。

以自己现在的兵力,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攻取牟平,控制百姓出入,不让消息流通出去,把牟平的人换成自己人,若有州官过来,就随便找人应对一下,这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陆秀宗下定了决心:“不管牟平有没有粮食,百姓多不多。今日还是先取了牟平再说。”

胡不归大喜,费尽了无数的口水终于把陆秀宗说服,这下对兄弟们也有一个交代了,于是仔细的把地形和兵力再说一遍。

由于牟平和荣成的情况不一样,况且陆秀宗的计划是将牟平一网打尽,于是把攻城的时间放在了清晨时分,而朱老三率领的所谓的五百壮士也派上了用场,封锁牟平县城四周的道路,在没有陆秀宗的命令下,不允许任何人离开牟平。

朱老三愤愤不平,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再加上自己率领的还是新兵蛋子,也只好按照陆秀宗的吩咐,只是朱老三也发了狠,再三叮嘱若是有人胆敢逃走留给他亲自处置,当然功劳就不跟兄弟们抢了。

山东向来战乱,贼子也多,这帮所谓的游侠,说不定就有不少专门做些无本生利的生意,他们又是山东当地人,很容易就混进了牟平,等到清晨,到了约定的时分,众人同心协力打开城门时,牟平的守军才发现有些不妥。

“少杀戮,多俘虏。”陆秀宗大喝一声,陆云早已经忍不住,率领将士冲了进去,顺利得出奇,城门的守军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投降,然而他们很快就遇到了抵挡。

在县太爷朱步平的衙门,集中了将近三百亲兵和不少地痞组成的主力,牢牢的守住了衙门。

而且让陆云恨得牙痒痒的事,衙门修建的比牟平县城要坚固很多,衙门不大,但是围墙非常坚固,上面沾满了凶神恶煞的弓箭手,还有就是人高马大的盾牌兵,只是那些地痞则在一边嚣张,讽刺陆云他们自不量力。

“都给老爷守好了,每人赏银一百两,杀敌一人,赏银十两。”县太爷朱步平已将近五十岁,但由于十数年日子过得都非常安逸,还没走两步就喘气。

人为财死,一百两银子可不少,却听到朱步平继续说道:“都给老爷我听好了,文登的州官是老爷的同年,只要守一天,一天之后,这帮土匪就是咱们的功劳了。”

众人更是气势如虹,把陆云气得发抖。大军很快扫平牟平城内的抵抗分子,就连那两个所谓的蒙古人老爷,也成了这些游侠的刀下鬼,陆秀宗吩咐众人安顿好城内的秩序,然后率领将士及胡不归他们来到衙门。

“大人,”陆云苦着脸,道:“这帮兔崽子,伤了咱们不少兄弟。”

“这老头脑筋还不错。”陆秀宗赞扬:“他虽然也吃空饷,但是却懂得重点培养亲信,你看那些亲兵,跟城内的那些守军完全就是两个样。”

“还有那些地痞,一个个都是牛高马大,看来平时朱步平对他们还真不错。”

“大人,那如何是好?”陆云有些心慌,他还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其实也还是半个新兵蛋子。

“慌什么?”陆秀宗笑了笑,道:“牟平城咱们都攻下了,这小小衙门,就算还没攻下又怎样?如今又不同寻常,时间咱们大把的有,小小的衙门,咱们就算是困也把他们困死。”

“让朱老三守好城门。”陆秀宗吩咐说道:“还有就是用拒马把衙门给围困起来,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还不投降,那就别怪咱们不讲情面了。”

陆云心中有底,连忙安排均州军把衙门包围起来,又有拒马为拒,反正就是务求把衙门困得一窍不通。

然而,衙门上的地痞并不当一回事,还笑嘻嘻的指着陆云他们,仿佛是在看戏一般,

还讽刺笑道:“哪里来得野小子啊,穿起人皮还像人样呢?”

“野小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再不走,等文登的大军到来,大人定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到时可别怪哥哥不提醒你了。”

陆云憋了一肚子气,不过却是把衙门围得更为坚固了。陆秀宗暂时也不管,吩咐众人贴告示,安顿百姓,然后打开粮仓,把一部分粮食分给城内穷苦的百姓。

牟平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看到有粮食分,哪里管得他是土匪还是官差,先填饱肚子再说,要死也能当一个饱死鬼。

当粮食发完,均州军也就成了牟平的救世主,陆秀宗也没有闲下来,这些吃饱了的百姓,自然不能任由他们躺在家里发霉,于是组织了不少百姓举行诉苦,当然是揭露牟平最大的县太爷朱步平的罪行。

这个做法很快就给陆秀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入,朱步平除了正妻之外,还在城内养了一个小妾,很快就从小妾的家里搜出大量的金银珠宝,本着一家便宜两家着数的态度,陆秀宗很大方的把这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给了胡不归他们。

得到了好处,胡不归及众多游侠心更齐了,发誓要跟陆秀宗走,陆秀宗纠正了他们的说法,笑道:“是跟张贵张大人走

第二十九章步步为营(19)

第二十九章步步为营(19)

这不是一场持久战,至少对于牟平的朱步平的亲兵来说,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从清晨到日落,用金钱构筑起来的忠诚实效已过了一xiao半。【】【】

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盖,传说中来自文登的援军,并没有跑完那所谓的一百五十公里,朱步平原以为这伙土匪山贼只不过是如荣成一样,抢了就走,所以得知城门被打开之后,迅召集亲兵,集中防守衙门。

只要衙门没有攻破,他的财产、他的希望都还在,甚至还可以借此立功,然而当围攻衙门的所谓的山贼慢悠悠的架起土灶,煮起食物来,他的心已凉了一半。

这伙人的架势,恐怕不是打一枪就跑了,看样子是准备长久作战,坚持到底了。若真是这样,自己编的谎言,能够坚持多久呢?

所谓的援军,自然是没有的。朱步平甚至都没派人过去求援,怎么会来援军呢?牟平县城这十数年来都是他的sī人财物,他才不想引来州府以至于引狼入室。

“兄弟们,州府的援兵肯定是耽搁了,要知道从文登过来可有一段路程,该死的山贼,说不定半路阻碍了援兵,然而这些该死的山贼又怎么能够阻挡得了我们骁勇的大军。”

“援兵一定会到,老爷我相信,只需要坚持到明天,明天……”

“明天过后,牟平还是我们的牟平,只要坚持到明天,胜利就属于我们。”

“来人,给老爷我银子,每人一百两。”

这话才是重点,拿到银子后的地痞,不由囔囔:“老爷,什么时候g点吃的就更好了。”

然而衙门哪里有吃的东西,就算白天做好了一点饭菜,也要留给他这个老爷吃,难道不是吗?

朱步平指了指衙门附近的山贼,大声道:“大伙先忍着点,平日老爷对你们是怎样,大伙心里有数。”

“等杀了这帮可恶的山贼,立了大功,老爷请大伙到平步楼吃喝三天,到时大伙可要给老爷摊开肚皮,要是吃少了喝少了老爷可要责怪。”

亲兵和地痞这才笑了笑,朱步平知道千金买骨的道理,平日没少对这伙人好,吃喝拉撒全部安排到位,就连上ji院也帮着付钱。

这也是他们还没有溃散的原因,至于忠诚报国?牟平好像没有这个说话,天大地大他朱步平才是最大,只是不知道金钱的时效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白的银子,终于抵挡住香喷喷的味道,众人强忍肚子的折磨,装模作势吆喝起来:“野xiao孩,这饭菜怎么这么臭啊,是不是你刚才拉了屎在里面。”

这些地痞什么话没说过,然而6云和均州军的将士不知道受了什么神经,都是默默吃饭,大口的吃得香。

胡不归他们却受不住了,放下筷子和他们对骂了起来,这些所谓的游侠,见多识广,口里说得话比这些地痞还要难听,一时间衙门竟然成了热闹的市集,就连住在附近的百姓也能听到这场热闹非凡的对骂,若干年之后还有滋有味说起这段往事,直到均州军出来辟谣,说那天和他们对骂的只是前来协助的义勇军,只是这义勇军最后还是加入了均州军,这笔烂账最后还是算到均州军里。【】【】

胡不归他们毕竟是吃饱喝足,这些地痞骂到最后终于因为战斗力不能持续而罢休。胡不归他们得意洋洋胜利而归,却看到6云他们已吃饱喝足,正悠闲的半躺着,看到胡不归回来,招呼道:“兄弟,骂得可以,我总算是开眼了。”

“去。”胡不归看看锅里的冷饭冷菜,心都凉了,自己折腾这个干嘛啊,还不如尽快填饱肚子为要任务。

伤心欲绝的胡不归,苦兮兮的就要添剩饭剩菜,6云才笑了笑,道:“行了,看你这个样子,老子已经让人给你做饭去了,再等一刻钟,保管热饭热菜伺候。”

“只是军中不可饮酒,你就忍几天。”

胡不归等游侠兄弟大喜,连忙称赞6云服务好,态度好,懂得为人着想,以后有什么生意一定和他们合作,不过胡不归还是忍不住问道:“6兄弟,老子就觉得奇怪,那些地痞骂得这么难听,你们怎么能忍得住?”

“这人都是有脾气的啊。6兄弟没有,可耐不住底下一千几百号人啊?总有一两个血xìng汉子吧?只是骂了半天,也没见一个吭声的人。”

“均州军并不是没有血xìng汉子。”6云慢道:“只是他们知道军纪严肃,要是没有我吩咐,他们哪里敢出声。”

胡不归似笑非笑的看着6云,恐怕是不相信他说的话,他眼尖,突然看到6云有意无意的看地下,胡不归顺着6云看过去,却是一xiao朵棉。

“唉……”胡不归懊悔的叹了一口气,老子费这么大精力干嘛?恐怕6云早吃定了自己,他自己听不见没所谓,下面的xiao兵没有他的命令也不敢出声,自己反而当了替罪羔羊。

“你看这群兔崽子,被骂了精神反而更好。”6云尴尬笑了笑,引开话题:“大伙都是养精畜锐等待时机呢?”

胡不归尴尬的挠了挠头,幸好热饭热菜很快端了上来,香喷喷饭菜一下把他的怒气打消,一边还忍不住赞扬:“你们均州军的待遇就是不错啊,可怜我们这些乡巴佬,整天悠悠dangdang也没吃一顿好的。”

说得自己可怜,其实他也不知道有多享受这样的生活,他们都是一群习惯了游dang的生活,若是让他们安静的坐下来,反而满屁股都是难受。

######

胡不归享受生活,但是6秀宗却成了生活的*子。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认为会一路顺风的时候,它却时时刻刻跟你作对,和你闹脾气。

“你再说一次?”6秀宗有些抓狂的看着唐全,像是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对牟平的mo底,mo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

“至少有一半百姓,吃了这顿没下顿,剩下一半百姓中的一半,吃了这顿有下顿而没下下顿,剩下的百姓,至少又有一半人家中的存粮不足半个月,其余的百姓,最多的也不过是一个月而已。【】【】”

“牟平除了两个所谓的门g古老爷外,再也没第四个土豪乡绅,均州军想来一个劫富济贫也没有办法。”

“最大的地主老爷,就是衙门里头的那位。”唐全颇为疲倦的rou了r门,道:“粮仓的粮食这样下去还不够一个月,也不知道百姓是怎么活下来。”

“是怎样活下来的呢?”6秀宗苦笑,想不到攻下牟平,却抢来了更大的负担,就如唐全所说,这些百姓都不知道是怎样活下来的,开粮仓竟然也只能维持一个月,平素这些老百姓都是吃什么来的呢?

人,才是这个世上生命力最顽强的动物,6秀宗莫名其妙的想起张贵在调侃时说的这句话。

6秀宗忍不住想找人来问清楚,不一会儿亲兵还真找来了一个步伐蹒跚的老头,有点畏缩的看着6秀宗,想要磕头,但是身边的亲兵却把他扶住。

“老人家请坐。”6秀宗尽量保持脸上的笑容,张贵所说,对待百姓要像net天般的温暖,对待鞑子要像冬天一般的无情。

老头腿有点软,6秀宗身上的盔甲看起来很坚固,但对他来说却是很吓人,说话也不是很利索,畏缩说道:“将、将军大人,xiao老儿,xiao老儿不敢。”

“老人家,这有什么不敢。”唐全看到6秀宗身上的盔甲,连忙上前扶住老头,笑道:“放心,咱们都是好官,不吃人。”

老头更加惊恐,他何曾见过当官的跟他这个平头老百姓开玩笑,无事献恩情非jian即盗的道理看来老头理解深刻,身边的亲兵喃喃说道:“老人家,怕什么怕,我们大人要是想欺负你,就不用找你来了。”

亲兵这样一说,老头反而轻松下来,想自己也就是这把年纪了,不死也是累人,于是腿也站直了几分。

6秀宗见老头胆xiao,于是也不强迫他坐下来,唐全也只好放手,柔声问道:“老人家今年多大了?”

老头看起来虽是白苍苍,但手中并没有拐杖,唐全心想这老头身体还真不错,只是老头全身上下没几分rou,也不知道怎么能够熬到现在。

“五、五十了。”老头好不容易说出话,心中也通顺了很多。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敢去做的事只要鼓起勇气去做,才现其实一切都很简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艰难。

“什么,五十。”唐全和6秀宗都大吃一惊,军中的老将,不说徐麟,就是牛富也四十有多了,然而牛富手中的双斧还能耍得团团转没几个对手:“老人家开玩笑吧。”

“不、不敢,”老头认真说道:“不敢隐瞒大人,老头年纪虽大,但还能干活,也能帮忙找点吃的,并不是吃闲饭之人,很多比老头年纪xiao的,都是躺在家里等死呢。”

“找点吃的?”唐全顺着问道:“老人家,在下问你一件事,你别慌,我们不是坏人。”

“嗯,好人,好人。”老头也点点头,他刚领了一斗米,省点用可以用半个月了,从这点看来,他们就是好人,然而好人头上并没有写着标签,老头可不敢轻易相信。

“老人家刚才说找点吃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唐全用自以为是天下最温柔的语气问道,他以前是经商之人,说话也就锻炼出来,只是后来从军才变得满嘴粗话。

老头警惕的看着唐全,只见他眼中全是坦诚,身边的亲兵又忍不住咕噜道:“我说老人家,咱们能缺那点吃的吗?”

老头自嘲笑了笑,道:“城外荒凉之地,大伙挖点野菜什么的填饱肚子,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抓到一些xiao动物,只是到了冬天就不好过了。”

“老头看来也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了……”

6秀宗心中不由有几分苍凉,想到张贵致力提高百姓的待遇,以半卖半送的姿态收购粮食,此时的6秀宗仿佛有些明白张贵的所作所为。

“百姓,千百年来都被踩在最底层,贫穷不是最可怕,可怕的就是天下的百姓如行尸走rou一般活着。”

“但天下的百姓,难道就不想追求知识、追求文化、追求被人认同,但不行,他们每一天思考的是怎么填饱肚子,遇到天灾的时候怎么办,遇到战的时候怎样保命。”

“是的,百姓的命很贱,但只要有任何一丝活下去的理由,他们都会逆来顺受,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给天下的百姓更多活下去的理由。”

等6秀宗回过神,唐全已把老头送走,苦笑道:“幸好我们攻城的时候是清晨,要不然牟平的百姓涌出城外,再收拢起来就不容易了。”

“你吩咐一下,让人好好照顾老头,只要咱们还在牟平,就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咦,老人家,你怎么又回来了。”唐全吃惊的看着门口,老头在亲兵的带领下有些迟疑,但眼中充满泪水,显然是听到了6秀宗说的话。

老头刚才和唐全说了不少话,现在也是放下心,道:“老头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所以老头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请问什么事?”唐全尽力压下心中的兴奋,要知道老头去而复归,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会再跑一趟。

“县太爷除了衙门和他那个xiao妾居住的地方外,在城内还有一处隐蔽的庄园,只是这个地方隐藏得有点深,很少人知道。”

“这处庄园恐怕是用来藏东西的地方。”老头说话也利索了很多,咬牙说道:“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老头有一样本领,即使别人说话非常xiao声,老头也能够听见。”

“啊”幸福来得太快了,唐全完全不能适应过来,6秀宗是领导,自然处事不惊,连忙拱手作揖:“在下代替牟平百姓多谢老人家大德。”

打铁趁热,挖人家祖坟的事6秀宗不会干,但是挖朱步平金银财宝的事,他6秀宗倒很乐意去干,于是带领将士跟老头一起前往朱步平所谓的藏宝之地,现就离衙门不远的一处贫民窟之中,一个不起眼的门面,再加上破旧不堪的庭院,进入到大堂里头,连家具也没有一件。

老头突然趴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然后信心满满说道:“将军大人,就在下面。”

“都找清楚了。”6秀宗挥了挥手,将士迅翻箱倒柜倒腾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现。

“莫非另有机关?”6秀宗沉思了片刻,老头却摇头道:“将军大人,找不到机关就算了,直接挖下去便可了。”

6秀宗拍了拍头,自己还真被门g蔽了眼睛,按照老头的话,直接挖下去不就行了。说到底,6秀宗也很怀疑究竟有什么东西,于是召集将士,又向百姓借了工具,众人卷起袖子,马上干起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了消息,6秀宗陪老头还没喝完半杯茶呢?只见大堂中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dong口,1ù出了一个巨大的地窖,很快就有人从地窖中传出声音:“头,有了,有了。”

清理地窖,朱步平的藏品让见多识广的6秀宗吓了一跳,除了已经霉的粮食之外,金银财宝堆积如山,6秀宗终于知道牟平为什么这么多人赤贫,恐怕整个牟平所有百姓的财物都给朱步平抢了过去。

“恭喜老人家为牟平百姓立下大功。”6秀宗饮水不忘挖井人,只是这些金银财宝的处理又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至于粮食,城内的百姓缺得很呢?而且大部分都是陈粮,有些甚至霉,也留不得,还不如趁早分了让百姓填饱肚子,于是在牟平再次起了分粮活动,至此,牟平大部分百姓都已把6秀宗率领的均州军当作天兵看待。

“不是天兵,怎么可能?”一个老头不服气说道“若不是天兵,谁又会这么好心?”

“应该是朝廷的王师。”另一个老头反驳,他显然是读过几年书,文绉绉道:“子不语怪力神,所谓天兵神将,只不过是传说而已。”

“不闻王师十数年,就算是朝廷有力,又是怎样派遣王师过来?”老头大声说道:“就算是王师,你又何曾见过这么好的王师。”

“喳喳,你贾秀才家里人多,听说家中分了足足一旦米,若是省点用,肯定是能够熬过今年冬天的了。”

“若不是天兵,天下哪里会有这样的王师,你贾秀才何曾听过。”

老头也分了不少粮食,眼看今年冬天是能够活下去,见贾秀才不相信天兵下凡,连连反问。

贾秀才是怎么也不相信,只是他又是一个犟脾气之人,于是拉了老头亲自到军中大营找他们的头领,见士兵威严,士气振奋,都是身强力壮者,不由暗暗惊奇。

“我们是均州军山东路先锋,奉命解救山东路而来。”6秀宗亲切的接待了他们。

老头见6秀宗年轻,又满脸亲切,忍不住问道:“将军大人难道不是天兵下凡吗?”

6秀宗笑了笑,认真说道:“我们不是天兵下凡,而是均州军,是朝廷的王师。”

“王师?”贾秀才泪流满面。

第三十章步步为营(20)

第三十章步步为营(2o)

牟平县城只是一座城,经过牟平县令朱步平十几年想方设法的剥削,牟平百姓人不聊生物腐朽,人口仅仅过万,又以三十来岁的百姓居多,老人年过四十已是年老之辈,其中过五十者,不过是百十户人家而已。

由于贫穷,百姓不敢生育,要知道多一张口,就是多一份负担,而且fù女生育之时,家中又少了一个劳力,整个牟平县城,年幼之五岁者,竟然比年过五十者更少。

牟平,被治理成一座毫无生气的、百姓行尸走揉的鬼城,城内一遍萧条,人与人之间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因为饥饿可以让人疯狂,可以让人忘记最基本的耻辱。

第一次分粮食,百姓吃了一顿饱饭,看到了下一顿粮食的希望,然而下一顿之后呢?第二次分粮食,多少也让让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若是能够攻下衙门,会不会有更多的粮食?

百姓的心要活了,他们觉得均州军还真是天兵神将下凡,于是有不少人开始希望衙门什么时候被攻破,又有不少人计算什么时候能够分更多的粮食。

很快衙门附近出现了不少年轻的汉子,他们无一不是虎视眈眈看着城墙上的朱步平的亲兵和地痞,有些胆子大的百姓,更是对骂了几句,也算是给战场增添了几分乐趣。

第二批粮食还没分完,新的情况在分粮食的时候反应下来,一个看起来高大的汉子,大声道:“大人,杂家不要粮食,我想,我想当兵。”

分粮食的兵不敢做主,连忙让那个汉子等一下,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唐全,唐全拉了6秀宗一起赶到现场,这是一件大事,若能在牟平征兵,是不是可以说明了牟平已被大宋收复?唐全也知道这更多的是象征意义罢了。

汉子见做主的人来了,连忙双手抱拳,大声道:“在下乃牟平方旭,仰慕大人治军严谨,纪律严明,恳请加入军中,为大人效劳。”

6秀宗有些心动,养马岛要展壮大,董家军是一道迈不过的坎,山东能有兵员主动加入,这绝对是一件喜事,笑道:“我听说城内有不少人说我们是山贼土匪,也有不少人说我们是天兵下凡,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方旭摇了摇头,大声道:“老子不管是山贼土匪还是天兵下凡,只要大人能够为百姓做事,就是百姓的好人。”

“再说大人不是说自己是均州军吗?是朝廷派过来的王师,老子相信大人。”方旭咧嘴笑道:“粮食,老子拿了吃不到一个月,但是老子有力气,老子可以为大人冲锋陷阵,老子愿意吃这口饭。”

“如今,我们在山东是弱势,就算是董家军还没有回来,我们将士也不及山东百分”6秀宗非常严肃说道:“敌强我弱,随时都有为朝廷捐躯的可能,难道方勇士就没有担心吗?”

“大人,说说了,”方旭笑了起来,道:“老子活着,从来就不觉得死有多可怕。”

“大人可以问一下百姓,我方旭又岂是这种人,山上的大虫,草原上凶狠的野牛,就连朱步平那些牛气冲天的爪牙,老子从来就从来不怕。”

围观的百姓纷纷附和,方旭认真说道:“方某孑然一身,绝对不会大人添麻烦,大人若觉得子资格不够,可以随时考察。”

“方某就认定了一件事,只要大人是为百姓做事,方某就是大人的兵。”

“张大人成立均州军时曾经说过,均州军是朝廷的王师,但更是百姓的王师,并不仅仅因为朝廷才有了均州军,若没有百姓生产的粮食,工匠制造的武器,商人提供的钱财,均州军依然不能是均州军。”

“百姓,是均州军的衣食父母,百姓之恩,均州军每一个人都不敢忘恩,因为,我们曾经都是百姓,如今,我们都是百姓的守护之神。”

人群中响起了阵阵吆喝声,但都是问的同样一件事,6秀宗看了看唐全,见他点了点头,于是挥挥手让百姓安静下来,大声道:“均州军,欢迎每一个为朝廷、为百姓用心尽力的人,只要你们有决心,我代表均州军欢迎你们。”

“日后,咱们就是兄弟,咱们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努力争取一番。”

牟平,经过十几年的淘汰,老的饿死了,的没出生,结婚生子更是很多人遥远而不可及的希望,但他们都是有追求的一代,他们都是有理想的一代,他们也想结婚生子,当人父亲,他们也想结婚生子,当人相公,然而朱步平剥夺了他们最基本的希望。

“死就死,顶硬上。”他们孑然一身,他们咬紧牙关,踏上了这一条不归路,若干年之后,他们现这条道路虽然充满了荆棘,但是他们却没有走错。

对于这意外的收获,唐全和6秀宗虽然觉得有点艰难,但还是很高兴的接受,用唐全的话说就是不能凉了百姓的心,幸好从朱步平的秘密地窖挖出了不少粮食,虽然分了不少给百姓,但剩下了的省点用还是可以熬过这个冬天吧。

开了,就有希望了,只要慢慢熬下去,因为有人给他们带来了希望。

到最后,刚好一万人的牟平县城,竟然有一千人入伍,很多年以后,牟平被当作一个典型的范例,很多人考察为什么牟平会有这么多人不怕牺牲,为这个事业而奋斗时,才现原本有更多的百姓要求入伍,只是被6秀宗委婉拒绝了。

是的,拒绝了,因为恢复生产需要更多的劳动力,牟平县城外有的是良田,如今变成了荒废的牧场,门g古人现在只顾南方战事,又怎么会想到这个几乎荒废的牧场。

牧场的荒废,和6秀宗还有一定关系呢?当初6秀宗和郭平率领将士袭击了文登附近的牧场,牟平的牧场被吓得变成了缩头乌龟,再加上门g古军南下需要大量的战马,所以牟平的牧场也借机退走。

恢复牟平秩序,第一件事就是需要扫平衙门剩余的残兵,第二件事就是等待文登、栖霞方面的动静,若真能瞒天过海,6秀宗决定展牟平,外面的耕也就可以开始了。

6秀宗打着如意算盘,朱步平熬过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个晚上,当初鞑子战胜李大帅后,朱步平一张降纸,就把自己买了一个好价钱,然而这些所谓的山贼,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想不明白的是如今的山贼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疯狂,难道他们就真不担心朝廷的援兵?他在牟平多年,竟然没有得知这装备精良的山贼从何而来?虽然他们穿着盔甲,虽然他们纪律严明,但朱步平还是坚定的认为他们只是山贼。

莫不是南方来人吧?但是朱步平很快就抛开了这个念头,他就算再不出门,也知道南方战事正隆,怎么会是南方来人呢?

他现在倒想派出援兵,然而衙门已被围困的一窍不通,他派出去的人根本出不了衙门,眼看天要亮了,朱步平更加担忧了。

这些被他宠习惯了的亲兵和骄横的地痞,他非常清楚他们的杀伤力,对付普通的老百姓还可以,但若真是上战场杀戮,那绝对不是这些所谓山贼的对手。

山贼,无非是为了钱财而来吧?朱步平终于冷静下来,于是迅找来心腹师爷,派出一个胆子大的亲信,给了这个亲信五百俩卖命钱,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这个亲信就灰头灰脑回来。

“什么,只要老爷的命。”师爷担忧的看了看朱步平,却看到朱步平出奇的镇定,不一会儿又有亲兵回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朱步平脸sè变了变。

该死的山贼,把他自以为是天下第一隐蔽之地的地窖的珠宝挖了出来,粮食分给了牟平的那些贱民,珠宝……

也没有了。

这不是要了自己的命吗?朱步平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渴求,就是对钱财之物非常感兴趣,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把牟平百姓大部分的钱财都已收拢起来,然后还专门修了一个牢固而隐蔽的地窖。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老爷。”师爷压低声音道:“如今外有山贼,内缺食物,不若我们突围而出,山贼都是抢一把就走,只要我们突围,他们必然不会拼命抵抗。”

“等他们抢够了再回来,这牟平还是老爷的牟平啊。”

朱步平有点灰心,道:“只是,只是这钱财……”

“钱财之物,大不了再向这些贱民讨就行了,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将士们昨天已饿了一天,若再犹疑,到时想突围也走不了啊。”

朱步平倒不是庸才,听了师爷的话,点头道:“拼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爷我就不相信这牟平还能掏出老爷我的五指山,这牟平始终都是姓朱。”

于是搬出银两一字排开,大声道:“敢跟老爷出城攻击山贼者,升三极,赏银两三百两,杀敌一人者,赏银两一百两。”

“大、大人。”有些地痞担忧说道:“这伙山贼人多势众,我等不过三四百人,怕是、怕是打不过他们吧?”

“老爷我接到消息,文登过来的援兵就在城外三十里之外,我等只需要突围而出,接应朝廷的大军,再杀一个回马枪,将这些山贼一网打尽,也算是大伙的一件大功劳。”

朱步平的话漏洞百出,但是晃眼的都是闪亮的银子,谎言加银子,比真实的话更加让人相信,众人更是信心满满,大部分都忘记了他们昨天已是一天没有吃过东西。

朱步平还真能狠下心,若这样下去,这些银子迟早都是这些山贼的囊中物,还不如分给亲兵,落在这些人手中,迟早都会回到自己手上。

制订计划,三百人倒有两百多拿了银子,剩下的人朱步平也不勉强,只是让他们尽人事,引开山贼的注意力。

兵贵在神,清晨刚1ù出第一缕阳光,朱步平亲披盔甲,先是由不愿意参加突围的兵敲鼓、放箭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然而带领这些贪财的亲兵和地痞,向后门冲了出去。

“嘿嘿。”不远处的6秀宗,看着战事,低声笑道:“6云这子表现不错,代以时日,将会是均州军的又一大将。”

战争,竟然顺利得出奇,朱步平刚冲出后门,防守后门的山贼竟然一击即破,迅往后退走,朱步平大喜,心想这些看起来光鲜的山贼莫非是乌合之众?于是精神大振,指挥亲兵追了过去,这些亲兵虽饿得手软,但是有便宜不赚绝对不是他们风格,再说一百两银子一个人头,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吸引人?

于是众人都鼓起一口气,拼命追了过去,朱步平想不到对方竟然这样不经打,也耐不住追了过去,心想若真是把这伙山贼赶走,也算是奇功一场了。

追了一会,师爷突然拉了拉朱步平,大声道:“老爷,突围要紧,突围要紧。”

朱步平立刻停住脚步,打算让亲兵不要追,然而亲兵已被银子吸引住了,等他想就喊话时,身边已没几个人了。

突然,宁静的清晨,响起了一阵整齐的声音,朱步平转头看去,只见精锐的骑兵分开两队向自己包围过来,骑兵转瞬即至,等朱步平反应过来,对方骑兵已把自己围了起来。

“朱步平,你若还是一个爷们,就自行了断吧。”一个年轻得出奇的将领,冷冷说道:“老子是大宋帝国均州军山东先锋座下前锋,今日就是要取你狗命来了。”

朱步平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爷,却是全身抖。朱步平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镶嵌欲石的宝刀,绝望说道:“难道牟平这么多银子,也满足不了你们吗?”

“银子?”6云忍不住笑了起来:“银子,银子算得了什么?我们是均州军,是朝廷的王师,,是大宋的子民,我们有祖先,你有吗?”

朱步平握住宝刀的手抖了抖,6云继续说道:“我们不为了银子,我们为了百姓,为的是这流传千万年的汉族的灵魂。”

“我们就算死,但我们的灵魂依然在,你呢……”

“好,你们赢了。”朱步平看了看天,清晨的阳光已经探出头,仿佛带着嘲笑,天空一片明朗。

单方面的屠杀很快就停了下来,朱步平三百亲兵有一百三十人投降,其实应该会有更多人投降,然而均州军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等他们举起手放下武器时,均州军已杀了一半。

朱步平还没死,因为他还没到该死的时候。

他将会在一个非常隆重的审判会做出他最后的贡献,让牟平百姓审判他们的死亡。

攻下衙门,胡不归他们没有留下来的理由,6秀宗把从朱步平身上缴获的所有的金银珠宝放在一起,让他们随意挑选。

“大人,这个……”胡不归被6秀宗的大手笔吓了一跳,他们就是自以为大方之人,却想不到6秀宗比他们更厉害。

“胡兄弟,各位兄弟。”6秀宗拱手行礼,认真说道:“若不是诸位兄弟用功,牟平之战也不会如此顺利。”

“只是,胡兄弟说得好,这牟平也不错,我打算在牟平干出点成绩来,还请诸位兄弟离开牟平后为6某保密。”

“这些金银珠宝,兄弟们尽管拿走,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如今就是兄弟们取之以道之时。”

胡不归吆喝了一身,大声道:“6大人对咱们怎样,兄弟们想必比老子还清楚。”

“老子先拿,兄弟们看一下自己的功劳跟上来,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有舍才有得啊,日后免不了再麻烦大人的时候。”

众人自然明白胡不归的心思,也知道6秀宗是怕自己透1ù了牟平的消息,但大伙都被6秀宗的慷慨吓住了,见胡不归拿了大概十件珠宝,大伙也把自己跟胡不归作了一个比较。

等众人都拿好珠宝,竟然没少十分6秀宗亦有几分感动,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跟自己一起,无非就是为了钱财而来,如今钱财放在他们面前,大伙却不动心了。

沉思了片刻,低声对唐全说了几句话,开始唐全一个劲儿的摇头,后来走了出来,等唐全回来时,已经让兵抬了一个大箱子回来。

6秀宗摆了摆手,感慨道:“诸位兄弟的义举,我永远记在心中。”

“这些软甲,乃均州特产,虽比不上良甲,但绝对比一般的盔甲要好。兄弟们都是刀口子讨生活的人,我没有什么好送,就把这些软甲送给大伙了。”

众人自然高兴,6秀宗说的很对,他们都是刀口子讨生活的人,自然明白软甲的好处,于是欢天喜地每人领了一件。

胡不归接过软甲,却现软甲还带有体温,自己才说均州军也不能就随便拿出这一百多套软甲呢?不由感慨说道:“大人,这些软甲恐怕都是均州精锐所穿吧。”

“如今我等穿上这盔甲,还带着均州军将士的体温,咱们违心穿上去,也算是均州军的一员了。”

众人听了胡不归的话,才现盔甲竟然带了体温,怪不得刚才唐全摇头呢?想必都是从均州将士身上刚脱下来。

“大人命令之下,我等誓死效命。”胡不归严肃说道。

“大人命令之下,我等誓死效命。”一百多山东各地游侠,齐声说道。

第三十一章层层阻击(1)

不得不说,世界发生的大事,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小人物改变的;就如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由大人物改变的。

海老头是一个小人物,是一个渔夫,说准确一点海老头是池州的一个很有名的渔夫,池州与安庆隔江相望,然而让海老头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即使是前不久鞑子水师到达安庆后,池州依然是没有丝毫防御的准备,或许是说池州的统领根本就不把安庆的鞑子当一回事。

百姓出入池州,渔夫出船捕鱼,从来没有人干涉,难道池州的统领不怕鞑子的细作混进城内?难道池州的统领就不担心鞑子的潜入城内里应外合?

海老头不由起了疑心,按道理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头,只是为了两餐,用不了关心朝廷大事,然而偏偏他和鞑子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个故事很神秘,至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这样,所以很多年过后,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和鞑子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段往事,他也打算让这段事烂在心底,他在池州十几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往事,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

然而鞑子攻陷安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鞑子的仇恨并不因为时间长了而淡忘,反而随着时间的积攒,仇恨慢慢沉寂下来,然而发芽,长出仇恨的根,仇恨的果子。

至少表面上看,海老头只是池州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渔夫,虽然他打的鱼比别人多一点,虽然他打的鱼比别人大一点,那也只能说他比别人的运气要好一点,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过池州所有的渔夫都不知道的是,海老头出船很早,这是他的秘诀之一,很多渔夫并不知道,夜里打鱼比白天更容易,只是平日夜里看不清,今天月色很好,海老头并不用借助任何灯火就能够看清江面上的一举一动。、

毕竟对岸的水师虎视眈眈,毕竟是安庆早已落入鞑子手中,若不是为了生活,谁不爱惜自己的命呢?最近出船的人少了很多,江中的鱼也多了不少,海老头借助月色,很轻易的就拉了满满一网,海老头有张有弛,选了大鱼,丢了小鱼,准备回程能够赶在早上买一个好价钱。

海老头年纪大了,这一趟折腾下来也是气喘吁吁,于是把船靠岸,静坐下来,月色很好,但海老头并不是文人学士,他只是为了两餐苦苦挣扎的人,诗词歌赋在他眼里,只不过是雾中花水中月,看看还可以,若真的采花捞月,还不如辛苦两趟,多打一点鱼好一些。

听着微微荡漾的江水,海老头仿佛被大江拥抱到怀里,他觉得自己是水中的精灵,他可以在船上睡上一天一夜,但是在陆地的却只能睡上几个时辰,若是有哪天不下水,他就会觉得全身不舒服。

月华很柔情的照在江面上,突然一道水声传来,海老头听惯了水流,对水流的声音非常敏感,侧耳停了一会,却是小船划过江水的声音。

“咦?难道也有人这么早就出船?”海老头突然有些好奇,据他所知,整个池州也只有他出早船,于是屏住呼吸,把船靠近了芦苇之中。

海老头心中起了疑惑,于是换下了衣服潜入水中,他水性很好,在水中潜游的时候根本不会被人发现,甚至连水中也不会起任何涟漪,而且他在水中潜游的时间要比一般人长得多,等海老头来到小船旁边,小船已停了下来。

海老头悄悄的在船边露出头颅,却听到有几个声音在小声说话。

一个嗓音沙哑的声音低声咕噜说道:“大人也太过于谨慎了,池州那个张老头不是早就同意了吗?大人这不是白折腾吗?也就是明天的事了。”

“哼,他敢不答应吗?”另一个鸭子声说道:“我大元朝数十万大军,就凭他池州一个小都统制也想阻挡我大军南下的步伐?”

“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张老头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头颅还是留在自己脖子上要好很多。”

另一个声音较为稳重,嘘声说道:“呵呵,大人还不是为了兄弟们好,要知道先锋还不是咱们这个汉军的命,不用牺牲就能取一座重城,绝对是咱们的功劳。”

“这可不见得是咱们的功劳。”那个沙哑的声音不高兴说道:“大伙的眼睛贼得很呢?也看得清清楚楚,兵不刃血就取得池州,谁会给我们记上这个功劳。”

“再说也不知道多少看着南下这块大饼呢?等大爷老爷们分完,咱们说不定连骨头也没有了。”

“要是老子说,还不如这姓张的鼓起勇气,跟咱们干脆打一场,也好让咱们功劳薄记上一笔,老子听说不出征的汉军,都三个月没拿到饷银了,咱们若不是赶着大军南下之时都收获点功劳,到了攻下宋朝之后,咱们就有苦吃了。”

“我们迟早都会回归张大人编制吧?”那个鸭子声疑惑说道:“张大人对咱们还不错,我想不至于连饷银也发不了吧。”

“张大人对咱们是还不错。”那个沙哑的声音低声说道:“不过你们可知道张大人是谁?”

“老林,你是不是晕了头?”那个稳重的声音说道:“张大人乃朝廷的忠臣猛将,张家是朝廷汉人三大世家之一,无论朝上还是军中,都是赫赫有名。”

“张弘范张大人在朝廷确实是赫赫有名,不过头领说的三大世家恐怕不对吧?”老林似笑非笑看着这次领队的小头领,小头领可是汉军万户大人的亲信,是说服池州张老头的经办人,这次事成之后他的功劳可不小。

小头领有点微怒,道:“老林,你这是什么话?朝廷董、张、史三大世家,谁人不知?”

“董文炳去年正阳被杀之后,董家声望一落千丈,仅存一个董士选毛头小子苦苦挣扎,史家自从史天泽死后,史家何在?”

“三家中可以说仅存张家,张家又能熬得了多少时间?”

“三大家家族甚大,随时都能找到继承人,为何史天泽死后,大汗却任凭史家消失?董文炳死后,大汗为何把张弘虎派到董士选身边?”

“所以说,三大世家,也是一时称呼而已。汉人有言,非我种族其心必异,大汗对这事看得清楚,他老人家可是一直在算计这所谓的三大世家呢?”

小头领说不过老林,于是板起脸,道:“都仔细点,别到时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海老头却是早已明白,自己还说怎么鞑子就在身边,池州还是不紧不慢呢?想必是早已打了投靠鞑子的主意,海老头一股怒火升了起来,计划要给鞑子一个意想不到的教训,突然间江水轻轻动了动,海老头皱了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向芦苇深处潜游过去。

海老头刚离开,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水中,只见黑衣人分别拿出几样工具,不一会儿船上传出一阵惊呼,想必黑衣人干的是凿船的把戏。

既然已经被发现,黑衣人干脆用力凿了起来,又有几个人拉了船往水中深处走去,船身很快就受不住了,船上那个小头领说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还可以赚点功劳。”

“噗通”几声,海老头看到大概有十个人从船上跳下来,海老头不禁为黑衣人担心,要知道他们在水中已潜游了很长时间。

只见黑衣人水性不错,身上传的衣服更加奇怪,在水中仿佛就像一条鱼,看到船上的人跳下水,分别向他们潜游过去,只见他们不约而同掏出一把短刀,海老头不禁点了点头,因为水中有阻力,短刀反而要比大刀要好很多。

只见黑衣人在水中矫健的转了一下,身体已来到了鞑子身后,手中短刀毫不客气的割向鞑子的喉咙。

“啊……”水中的声音混杂不清,海老头只听到一声声闷响,他在水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也感到全身不舒服。

“咦?”海老头虽然惊讶黑衣人的手段,但是自身感觉还是非常敏感,发现竟然有漏网之鱼向自己藏身之处潜游过来。

“好家伙。”海老头咬咬牙,等对方来到自己身边,海老头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双脚往芦苇中一转,把身体死死的固定在水中。

来人被海老头突然袭击,惊慌失措,在水中挣扎起来,如此一来水迅速抖动起来,海老头在水中潜游了很长时间,对方挣扎的力气又非常大,好几次海老头都差点被对方逃脱,然而他却死死的抱住鞑子,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放开。

海老头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在水中竟然会如此辛苦,大口大口的江水往嘴里灌的时候,海老头隐约看到一个黑衣人来到身边,手中的短刀毫不客气的割向鞑子的喉咙,一股热血喷涌出来,瞬间把江水染红。

海老头闻到一股腥味,实在是忍不住,竟然昏迷过去,他在水中潜游的时间已很长,体内的力气又被消耗得差不多。

等海老头醒过来,天还是朦胧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岸边,身边竟然围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的笑容看起来特别真切。

“老人家,你醒了。”张贵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他率领亲兵袭击了从安庆出来的探子,想不到对方狡猾,差点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张贵把海老头扶起,海老头还有一点昏昏顿顿,狠狠的摇了摇头,拱手道:“多谢恩人的救命之恩,要不是恩人出手相助,老头早就喂水鬼了。”

海老头看他们身上的穿着,知道对方就是刚才水中的那批黑衣人,衣服很奇怪,穿着很贴身,而且是连在一起,海老头有些体会,这衣服的做法应该跟鱼是一个道理。

“在下张贵,蒙江湖人不弃,叫我一声矮张,恩人这两个字可万万说不得,若不是老人家出手,差点让这漏网之鱼逃走了。”

“老人家可是为咱们大宋立了大功。”

海老头知道他说笑,不过张贵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熟悉,海老头沉思了片刻,他毕竟是在水中混日子的人,很快就想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低声道:“你、你就是矮张?”

张贵连忙点头,这两三年自己的声誉提高很快,一个人有了名声办事也方便很多,至少这句话他就经常听到,拱手道:“不知老爷子怎样称呼?”

张贵看他气度不凡,而且知道自己以前的名气,想必不会是简单人,于是从老人家变成了老爷子,说到底张贵也是一个无利不早起的家伙啊。

海老头苦笑,摇头道:“老头姓海,池州人士。”

“海老爷子莫非就是十三年前孤身一人,赴山东,杀鞑子十七人的海平江海老爷子……”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普通的老头,他前不久就听说海平江隐居在池州,有这个本事,又有这个气质,张贵一下子就想到了海平江这个人。

杜浒是江湖人士,他担任奎祀军头领以后,一直有心收集沿江城池的江湖人物,这种人对均州军的帮助甚至比朝廷要大很多,均州军之所以能够发展至此,均州义勇军起到了奠基的作用,后来又有各地的义勇前来参加均州军,给均州军的发展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得知海平江就隐居在池州时,杜浒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张贵,之所以如此重视,只因为海平江的名气太大了,十三年前,海平江孤身一人前往已落入鞑子手中的山东,亲手割了鞑子十七个人头回到南方,当时造成的动静可想而知。

海平江还有些谨慎,但看到张贵,苦笑道:“张大人如今是神通广大,想不到海某一个小老头在池州十三年也没人发现。”

“今日却是落在你手中了。”

张贵不由有几分得意,杜浒的本领可不是吹的,不过他到底没有忘掉正事,连忙问道:“老爷子恐怕不是恰逢其会吧?不知我等前来之前,鞑子有没有说什么话。”

“还真让你说对了。”海平江苦笑道:“池州的张统领暗中投靠鞑子,鞑子随时可能南下。”

海平江把事情细细给张贵说了一遍,张贵却没有动容,甚至连过激的反应也没有,海平江不由有几分失望,奇怪问道:“大人难道就不觉愤怒吗?”

想不到张贵苦笑,道:“张某早就知道了这事,愤怒究竟是不值什么钱。”

“我们杀了鞑子的探子,鞑子又不是没有能人,早说鞑子的计划一早就已经制定,恐怕明天一早就会南下。”

“以防梦长夜多,若是张某也会这样。”

“那、那该如何是好。”海平江到底是一介布衣,无论以前他做出了什么惊人的事,说到底他还是一介布衣,有点惊慌问道。

张贵摇头,道:“铁了心要投靠鞑子,恐怕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早此人曾是汪立信的亲信,汪立信以前对他颇为倚重,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疑心。”

“而且**经营池州多年,池州城内早已是他亲信把守,我们也没有办法潜入池州,就算是能够潜入池州,也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鞑子南下?”海平江怒道:“老头受不了这个气,就算是死,老头也不怕。”

张贵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头,有点心酸:“这数十万大军对决,岂是我们几个人可以影响得了,还不如静观其变再做准备。”

“不去做,又怎么知道行不行。”海平江看着张贵,一字一顿说道:“当初老头也觉得自己做不到,但老头还是去做了。”

“老头一家十七口人,换回了十七个鞑子的人头,当初杀了老子家人的鞑子,老子一个也没有放过,老头也以为自己做不到,但最终还是去做了……”

张贵默然,他身边一个壮汉连忙拉住张贵,道:“大人,郭大人吩咐,完成任务后马上返回,大人绝对不能以身涉险。”

“黑帆,老子说什么时候要以身涉险了,”张贵缓缓说道:“只不过不危险的事,郭大人也没说不要去做啊。”

黑帆愣了一下,却听到张贵拱手道:“想不到老爷子十三年后,依然是一个好儿郎。”

“张贵今日就听老爷子的一回,去池州看一下。”

“若有机会就闹一下,若没机会,也只好拍拍屁股走人了,到时还请老爷子莫要责怪。”

“张某估计,鞑子大军南下最多也就只有三个时辰不到,三个时辰后,无论怎样张某都要离开池州。”

“那是自然,”海平江有点尴尬,拱手道:“老头意气用事,还请大人原谅。”

黑帆听到张贵貌似要潜入池州,连忙拉住张贵道:“大人,池州不能去。”

张贵其实最怕的就是这种认死理的人,只好耐心解释说道:“黑帆,均州军的大事早已落实,郭大人、吴大人等按照计划行事便可。”

“再说我们潜入池州,不也是为了大事?若是我们在池州有一番作为,均州军的压力不是要少很多吗?”

黑帆挠了挠头,拉了拉身边的梁顾,低声问道:“老梁,大人的话是对还是错?”

梁顾认真点头,道:“大人说的话都是对的。”

第三十二章层层阻击(2)

夜里的池州,显得特别安静,然而却又不是想象中的安静,池州城内破例的关上了城门,城内大街小巷之中,不时有小兵和官吏在巡查,遇到夜宿不归之人,也强迫他们回去,说到底,**心中也没底细,他也担心。

城内池州大营,却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哨兵亲兵门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停,几乎把整个大营都围困起来,整个大营灯火通明,任何一个人想潜入大营,只能说是一件徒劳之功。

大营帐内,都统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吹干纸上的墨迹,脸色平和下来,他双眼发红,脸色憔悴,须发看起来也像长时间未见修整,实在是再狼狈不过了。

幕僚严实上前几步,只见上面写着:

柳梢青?灯花

白玉枝头,忽看蓓蕾,金粟珠垂。半颗安榴,一枝秾杏,五色蔷薇。何须羯鼓声催。银釭里,春工四时。却笑灯蛾,学他蝴蝶,照影频飞。

“好,好,好。”严实不由赞叹:“不落俗套,新颖别致,读来饶有情味,实乃不可多得一首好词,大人此刻尚有如此闲情,处事不惊,乃大将风度,属下佩服,佩服。”

**微微笑了笑,他已经是大半个月里都不敢轻睡,把灯花都看熟悉了,也是有感而发而已,谦虚说道:“严老过奖了,去非只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哪里比得上严老之万分之一。”

“严老的才情,就算是天下也是赫赫有名。”

**年纪不小,可是严实的年纪更大,他父亲的之交,后来**到了池州后,请求严实出山助自己一臂之力,严实落不下脸,原打算干三五年就回去,想不到这耽搁下来,几乎花费了十年时间。

岁月催人老啊,严老不由苦笑,捋了捋胡子,道:“大人上片淋漓尽致地描绘了灯花在不断变化中呈现出的千种姿态、万种风情。”

“灯蕊在不经意间结花,它最初如花蕾般含苞待放。大人词中又借韩退之韩老之‘黄里排金粟,钗头缀玉虫’,使得该词平凡而不落套。”

“半颗安榴,一枝杏,五色蔷薇,灯花越结越老,形状不断变化,它先是碎小如桂花,继而大如绣球般的石榴,再变成鲜艳浓的杏花,最后变得如蔷薇花般色彩绚烂斑驳,各种姿态刻画生动形象,实乃笔墨之穷尽也。”

“老夫虽有些许才情,但如此穷尽笔墨的描写,老夫也觉得笔羞。”

严实说的倒是实话,这首写灯花之词,简直就是把灯花写活了,**虽身为朝廷池州都统制,但并非武将,在文臣采算不上精彩,能写出这样的好词,恐怕费了不少心机,只是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写出这样的好词,严实也唯有苦笑。

策略是早就定下来,自己也充当了说服**的帮手:“大人归顺元朝非私利也,乃为民请命也,大人保护千百万百姓的性命而委屈自己的名誉,乃百姓之大恩人也。”

**微微得意,父亲曾说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如今大元朝伯颜丞相已经承诺攻下临安之后,将会任命自己为江南东路的总管,掌管一方。而自己费煞心思写出的一首小词,竟然能够得到向来挑剔的严实的赞扬,自己怎么就还是文不成武不就呢?

“严老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是率性而为罢了。”**脸皮估计是贴了几层厚厚的牛皮,也听不出严实话里有话。

严实低声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继续那个沉重的话题,文人与将士不一样,文人修读孔夫子之书,说的是明哲保身,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干出任何不可思议的事,而借口无一不是大方、隆重,把自己说成了圣人,而把自己投降之事说成是奉圣人之命。

“大人下片用虚笔来称赞灯花之美,简直可称巧夺天工,何须羯鼓声催。银釭里、春工四时,借唐玄宗敲击羯鼓,催开含苞欲放的柳杏的典故更为此词增添了几分古韵。”

“唐玄宗此举在于夸耀人工能巧夺造化,而本词则反其意而用之。银灯里点燃的灯芯草会结花,像其中自有造化的四时功能。”

“‘却笑灯蛾,学他蝴蝶,照影频飞’,灯蛾扑火,与蝴蝶灯花,两者本来并不相干,但灯草既成灯花因而兼具两者的特点。灯花既然是花,就应是蝴蝶戏嬉之物。有趣的是,灯蛾竟然学起蝴蝶来,不断在灯花周围蹁跹飞舞。”

“此词写得奇巧生动,俏皮有趣。与其他词想比,实在是别具一格,清新隽秀。”

“此词大善也。”

**大喜,能得严实如此评价,也不费自己一番心机也,这些天若不是此词费尽了自己无数心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熬过。

这些天是他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日子,至少对他已经度过的时间来说是这样。大元朝骑兵势如破笋,连夺数城,两淮岌岌可危,大宋岌岌可危。

**知道自己的本领,无非是借助文人的名字,自己才登上了池州都统制的位置,其中汪立信大帅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想到芜湖的汪立信,想到前几天还曾接到汪立信鼓励的书信,他终究是有几分惭愧,然而想到吕文焕还不一样是朝廷的重臣?吕文焕既然能够投降大元朝,自己为什么又不能呢?

再说人的性命都只有一条,为了朝廷,真的值得自己陪葬吗?自己年纪虽不小了,难道后世中铭记的就只是一个池州都统制?江南东路不是比池州都统制更好吗?

“百姓?有时候确实值得自己请命,但至少不是今天。”**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日后自己当上江南东路总管之后,一定为百姓着想,一定为百姓做更多好事,一定为百姓呕心沥血……”

“严老,”了看时间,问道:“张通统领什么时候出城?”

严实挠了挠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的想法会跳跃得这么快,前不久还是风花雪月,现在马上变成了兵戈,沉思了片刻,道:“约莫三个时辰之前,现在已是深夜,不若大人休息一下?”

“呵呵,去非还不困。”去非,号樗岩,反问道:“严老若是疲倦,还请严老休息片刻,事成之后,去非再请严老亲见这个时刻。”

严实摇了摇头,道:“鞑子半个月没有消息,如今突然传信说今晚要见面,恐怕南下之事就是这两天了。”

“此事甚大,关于池州数万百姓伤亡,大人宅心仁厚能够为了池州百姓不顾声誉,老夫受点困又有什么难受的呢?”

“知我者,严老也。”**假惺惺说道:“去非不过是尽微薄之力,看到百姓受苦,去非实在不忍。”

“名誉对去非来说只不过是转眼即逝,唯有池州百姓,唯有天下百姓,去非恨力不能及,不能为更多百姓尽力也,不能救天下更多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严实忍住恶心,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懂,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做,但是自己终究是没有**做得恶心。

两人又相互惟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通统领气喘吁吁回来,行礼之后,着急说道:“大人,不好了,小的按照先前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等了大概一个时辰,也没等到大元朝的命令。”

“属下不敢拖延时间,吩咐兄弟们仔细等待,还请大人指示。”

了看严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元朝要反悔?但很快自己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大元朝没必要反悔,也找不到反悔的理由,不过心中究竟有几分担心。

严实迟疑了片刻,问道:“张统领,你在约定的地方,是否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或是打斗痕迹之类。”

张通摇头,道:“这个属下倒没有细看,只不过相约的地方是隐蔽之处,再者就是天色已晚,相信不会有人发现。”

“又或许元朝方面觉得再会面只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大人莫要担忧。”严实分析说道:“先前伯颜已派人过来说了计划,大人只需按照计划行事便可。”

**还是担忧的摇了摇头,道:“去非总觉得有点不妥。”

“严老想必也听说了均州张贵的事,会不会是此人暗中捣乱?听说张贵已攻下鄂州、黄州,黄州离安庆也不远。”

“张贵向来是朝廷忠臣,他不会看着大元朝南下而不顾?然而除了京城牛富率领的五千援兵,均州军数万精锐去了哪里呢?”

“丞相虽英明,但是张贵此人却狡诈。”

“张通,你马上赶回江边,若有任何消息,你要第一时间回来通知。”

张通自然领命,了看严实,迟疑问道:“张老是否觉得在下有点紧张过了?”

严老没有正面回答,笑道:“池州之兵拥护大人,视大人为恩人长辈,军中防御森严,只需等元兵过江之后,池州归顺也是顺利。”

**却是越发担忧,道:“去非心中到底有几分不舒服,听说张贵这人善于渗透,当初袭击正阳时,董文炳就是遭此人毒手,说不定此刻已进入池州。”

“大人。”严实提高了点声音,道:“池州并非正阳,大营外重兵把守,池州城内又有将士巡逻,若是有一丝风吹草动,咱们一定会知道。”

**无奈,这才点头,道::“一切还需依靠严老,日后定不敢负严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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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过于自信就意味着失败,池州是胜利还是失败,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但是严实所说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这话显然是夸大之词,因为张贵此刻已率领十人亲兵进入了池州。

池州全程戒严,巡兵巡逻非常频繁,但海平江这个老江湖,早已把池州每一条大街小巷摸清,他年纪虽大,但是身手还算敏捷,带领张贵穿梭在池州对他来说是一件易而反掌之事,只不过他究竟不放心,低声问道:“张大人,如今进了池州,大人有何对策。”

“池州城内满布兵卒,若不是池州所谓的都统领统兵有方,就是他是一个怕死鬼。”张贵苦笑,道:“无论是哪种人,咱们的机会都不会很大,若是按照这样,大营绝对也是戒备森严。”

海平江有点尴尬,摇了摇头,道:“老头出船之时,池州还不是这个样子,想不到……”

“大人若觉得事情艰难就算了,大人肩负大宋的希望,老头可不愿意成为历史的罪人。”

“老爷子言重了,既然来了池州,咱们也不能白跑一趟,”张贵摇了摇头,道:“老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看一下回去也睡不着。”

“如今池州戒备森严,也就证明了池州早就与鞑子商定计谋,如今是执行计划而已。张某恰逢其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奸臣乱子过得舒服。”

海平江知道这话是张贵的托词,不由感激说道:“大人、大人果然是一心为国,小老头敬佩。”

黑帆又拉住张贵,囔囔说道:“大人,不可以身涉险,不可以身涉险。”

张贵连忙道:“黑帆,不危险也,不危险也,只不过是找机会到敌营中走一趟,你小子又不是没有试过。”

黑帆没有办法,只好更加用心守卫张贵,心中下定了决心,若是有什么危险,自己就算死也要保住张贵的性命,以报张贵的恩义。

“头,”向来不善言辞的梁顾突然拉住张贵,低声道:“换上对方的盔甲更好。”

张贵拍了拍头,称赞道:“梁大个子还真开窍了,黑帆你得好好向大个人学习。”

对方的盔甲从什么地方来呢?当然问对方要,但是对方肯定不愿意借,那就只有抢了。于是和海平江商定,由海平江把池州的巡兵引到小巷之中,然后张贵等人袭击,海平江见他们只有一把短刀,不由有几分担忧。

张贵示意海平江不用担心,海平江看了看黑帆和梁顾的身形,只好带着疑惑离开。不一会儿还真让他见到了一队巡兵,海平江连忙迎上去,大声道:“军爷救命,军爷救命啊。”

巡兵的小头领一下子警惕起来,拔刀相向,大声道:“怎么回事?”

海平江装作害怕,颤抖声音道:“小老头姓海,乃池州渔夫,今晚出来送鱼,在前方遇到一伙强人,他们把老头的鱼都抢走了。”

“强人?”小头领大声道:“池州守卫森严,何来的强人?老头子若敢说谎,别怪老子一刀取你姓名。”

身边有小兵突然低声说道:“这老头确实是池州的渔夫,小的以前看过。”

海平江结巴说道:“小的,小的看他们面生,不像是池州人士,不像是池州人士,小的些许小鱼被抢倒是小事,只是城内若有奸人,小的实在担心。”

小头领既知道海平江是池州人士,又听到他说这些强人不是池州人士,心中倒有了计划,说到底这可能是大功一场,连忙说道:“把老子带过去。”

海平江自然答应,于是走在前面,往先前预定的地方走去,小头领看着地形有点奇怪,突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碰到强人。”

海平江连忙说道:“大人,非在下愿意,乃在下不幸也,要不是这隐蔽之地,强人也不会如此胆大。”

小头领点点头,于是也不再起疑心,海平江顺利的把对方带到约定的小巷,正疑惑间,突然看到几个身影迅速向他身后的巡兵扑过去。

“好大的胆子。”小头领欲想恐吓一下对方,却想不到对方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嘭”的一声,梁顾巨大的身形直接把小头领撞到。

“嗤”“嗤”几声,海平江甚至来不及听巡兵的惨叫声,战斗已经结束,只剩下其中的小头领躺在地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老子只给一次机会,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黑帆冷冷说道。

“哼”小头领有几分硬气,闭上眼睛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好汉。”梁顾点了点头,手中的短刀一闪,小头领的右手已和身体分离,冷冷说道:“老子再问一句,说真话还是假话。”

小头领大怒,由于痛疼说话也有一些颤抖:“老子说你母亲亲。”

“好”梁顾短刀再闪,小头领喉咙划开了一道口子,热血喷了出来,落在小头领的眼前,竟然是异常的美丽。

梁顾搜了一下,然后回到张贵身边,说道:“池州的将领看来还有几分本领。”

张贵点点头,道:“可否搜到什么?”

“除了几两碎银,就是这个。”梁顾递上来一个东西。

张贵看了一下,然来是一张腰牌,张贵点点头,却看到目瞪口呆的海平江,笑道:“老爷子,快换衣服。”

“大、大人,真要去大营?”轮到海平江没下定决心了。

张贵笑了笑,道:“很轻松的事,大不了就跑路,老子就不相信大营还有人挡得住我们。”

第三十三章层层阻击(3)

第三十三章层层阻击(3)

让海平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张贵率领众人竟然大摇大摆的向池州大营走去,海平江还来不及说话,张贵等人已经来到了大营门口,并被池州守军拦截了下来。

“魂蛋,”张贵用门g古语大声喝道:“老子是塔出的亲信,去告诉你家大人,老子在江边等了半天也没见人,老子亲自找上门来了。”

寨门的小头领见对方身穿宋军盔甲,又听不懂张贵说什么,只好疑惑的看了看身边的小兵,一个小兵低声道:“头,好像是门g古语,小的,小的听得不是很明白。”

张贵挥了挥手,梁顾出列,大声道:“我们大人是大元朝都元帅塔出的亲信,在江边等了你们大人半天,让你们大人出来见我们大人。”

梁顾身形高大,张贵身形虽比不上梁顾,但嘴脸上1ù出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忽视。

小头领迟疑了片刻,不知该如何是好,张贵见对方犹疑,继续骂道:“让你们大人出来见老子,是不是要老子杀人。”

梁顾凶巴巴的把话重复说了一遍,两人一唱一和,把小头领吓唬得更是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头领先是拱手,尊敬说道:“大人,敢问大人怎么会如此打扮,又是如何进入池州。”

“大人可有信物?”

“魂蛋,这是机密。”张贵骂道:“老子不是这身打扮,不是潜入池州,难道你想让池州所有百姓都知道老子的身份,你想让池州满城百姓骂你们大人献城投降吗?”

“噌”的一声,张贵拔出大刀,怒道:“你如此再三阻拦,是不是想坏你家大人的事,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能负责得起吗?”

小头领吓了一跳,身边小兵连忙拉了拉小头领,示意他赶紧答应,他们虽然都是小兵,但都的亲信,或许是亲信的亲信,谁都能听到一丝风声。

但小兵都是听大将的命令,再说鞑子迅攻占安庆,也实在是让池州的大兵小将心寒,将军们的心思,多半也是小兵们的心思。

小头领不敢说话,连忙跑回去,连让张贵稍等片刻的客套话也没说,留下一堆小兵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贵自然接机对他们大喝小叫,身后的海平江不由暗中吃惊,若是池州**真出来才是怪事呢?但若是张贵进去大营,能干出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海平江更加担心了,想张贵不至于真的进去大营吧?

######

“大元朝的使者竟然来到了大营?”**“嘭”的一声跳了起来,差点把身边的茶几撞倒,连忙问道:“是不是张通统领带他们过来?”

“不是,”小头领有点心惊,担忧说道:“对方约十来人,穿着我军的盔甲,牛高马大凶神恶煞的,特别是领头的小头领,说是什么大元朝塔出的亲信,说的是门g古语,属下实在听不明白,幸好对方还有一个译者。”

“还有就是、就是对方要大人亲自出去迎接他们,要不然出什么后果自负。”

小头领偷偷看了,见他没有什么表情,暗中侥幸。

“他们如何会有我军盔甲,为何会潜入池州?”着小头领,若是现他说半句谎话……

小头领把张贵的话重复一遍,**示意明白,先让小头领出去,然后疑惑问道:“严老,你看此事?”

严实沉思了片刻,道:“听来对方说的倒是真话,只是为何张通没有接到对方呢?”

“再说对方又没有塔出大人的信物,不如请对方进来,若对方真敢进大营,这事倒也不见得就是假,若对方迟疑不进,则必定是假话。”

**点头,道:“严老这是老成之言,只是若对方真是大元朝的使者,我等如此做作,是不是有点轻慢了?”

严实见着自己,暗中诽谤了一句,拱手道:“大人莫要着急,老夫代替大人走一趟,若真是大元朝的使者,咱们也不算轻慢,若是冒充之细作,老夫一定把他们碎尸万段。”

“严老,”**有些不好意思,歉意说道:“严老之大恩,在下……”

严实虚幻的话跟**好好说了一通,然后满怀委屈的跟着小头领走到大营寨门,只见两个壮汉在大声骂着寨门的小兵,一个年轻后生冷眼看着,见到严实出来,大声骂道:“是不来了,老子一定上告丞相,说你们怠慢大元朝的使者,根本就没有诚意归顺我大元朝。”

严实却是能够听懂门g古语,知道张贵说的是一口纯正的门g古语,张贵虽长得汉人摸样,但是门g古人多有汉人包衣,汉人包衣和他们一起成长,是他们真正的心腹。

听到张贵要说他们没有诚意归顺大元朝,严实有几分心慌,连忙上前道:“上使莫要着急,属下乃池州军副都统严实,张大人有事多忙,派遣老夫前来迎接上使,还请上使莫要着急。”

张贵骂道:“**何事不出来接待,是不是怕老子是冒充?”

“哼,老匹夫尽管带路,老子要去见一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若是得罪老子,你可担当得起。”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池州都统,呸,只不过是大元朝的一条狗而已,老子就算是杀了他,丞相最多也只骂一顿老子而已。”

张贵说得越是嚣张,严实倒是相信了七八分,又看身后十来人都是牛高马大,果然是凶神恶煞,面如煞星,心中又相信了几分。

“上使息怒。”严实只好拉下脸,道:“大人正在准备接待事宜,怕是失礼了。”

张贵这才“哼”了一声,带头走进大营,严实暗中挥了挥手,示意小头领赶紧回去通告**,免得对方知道自己说谎,找到怒的理由。

身后的海平江更是心惊胆颤,怕万一哪里1ù出破绽,这大营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守兵,自己怕是连骨头也没剩下几根,幸好大营虽是灯火通明,但毕竟是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要不然海平江更是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

海平江原以为自己孤身一人,杀鞑子十七人已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他虽然隐居池州,但回想往事,虽然伤心居多,但也有几分自豪。

然而今日看到张贵之举,才现自己胆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就不说张贵,也不说他身边的黑帆和梁顾,就是跟在身后的几个亲兵,也是表情如一,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仿佛他们早已把这种冒险当作吃饭一般的寻常。

海平江很想问一下张贵,或许是黑帆和梁顾,又或许是他的几个亲兵,问一下他们究竟是怕还是不怕,但看他们的表情,绝对是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

却见张贵神色自如,跟着严实来到帅帐,**显然是听到了小头领的话,连忙迎出来,堆起笑脸,道:“上使远道而来,末将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还请恕罪。”

做戏做全套,黑帆装模作样的充当翻译,张贵听完之后,自然摆起脸色,“哼”了一声,道:“还算你识趣,老子走了一天的路,好酒好菜快送上来。”

**松了一口气,严实脸上堆起了笑意,听说门g古人吃得不好,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大吃大喝,上次过来的那个使者,也是这幅德行。

**有意无意问道:“敢问上使,阿尔达将军最近可好。”

张贵皱了皱眉头,不悦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元朝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担心了。”

“别以为天下人都如你们汉人那样,我们大元朝的将士都是不贪财、不受贿的,别想着拍马屁,要不然够你受的。”

“在大元朝,乖乖的用心打仗,这才是你的出路。”

**才不敢追问,不过也彻底开始相信张贵是真正的门g古人上使,至于张通为什么没接到他们,恐怕是搞错了地方。

很快,酒菜摆上台,张贵等人忙碌了一个晚上,自然恨不得甩开肩膀大吃大喝,得高兴,也不停陪张贵喝酒,只是他的酒量哪里比得上张贵的十分一,就连严实也很快就被张贵有意无意的灌得醉了七八成,趴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动静。

“上、上使,”**虽然脑袋还算清醒,只不过舌头大了几分,问道:“敢问上使,大军何时南下,让末将好好准备一番,以迎接大军到来。”

张贵强忍杀人走人的心,大声道:“这事倒不妨告诉你,大军先锋明天一早就渡江,至于准备,好酒好菜shì候吧,大人开心了,保管你的好处不会少。”

**在酒精的刺jī之后,又得到张贵的承诺,更加欢悦,连忙敬酒,道:“能够和上使共事,是末将的荣幸。”

“大元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区区腐朽的宋朝,又岂是大元朝的对方,末将敬上使一杯,敢祝大元朝早日攻下临安,成就万世功劳。”

海平江一肚子怒火,差点就要爆出来,转眼看去,却见黑帆等人眼观鼻,鼻观嘴,嘴巴里塞满了东西,海平江深吸了一口气,对张贵更加佩服得六体投地。

却又听到张贵给**倒了一杯,道:“你老小子也有几分明智,算你老小子识趣,老子见到塔出大人,定然会为你老几句好话。”

“大元朝虽以战功论英雄,但是老子说的话还有几分用处。”

“却不知池州守军如何交代?”

**已喝得差不多,严实却早已爬下,**笑道:“大人放心,这池州守军,多半是末将的亲信,这城墙上的守将,更是末将的家人,到时我大元朝威武之师进入池州,那些小当兵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说法了。”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不是被革掉了军职,就是送去见了阎罗王,上使还请放心,这池州一定会平安无事。”

“你老小子果然是铁算盘敲得精啊。”张贵赞赏道:“若大元朝有你老小子这样的谋将,也不会吃这么多亏了。”

“不敢当、不敢当。”**根本分不清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张贵正计划怎样干掉**,想不到此时一个小兵惊慌的冲了进来,大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张贵身边的黑帆反应还不错,骂道:“没看到我家大人和张大人把酒言欢吗?”

“大、大人,”小兵畏惧的看了一眼黑帆,惊慌说道:“张通统领派人回报,说大元朝先锋已经过江。”

“还说、还说,大元朝的使者已被杀”

“杀”黑帆突然暴起,瞬间拉住小兵,一巴掌把他拍晕,其他亲兵见状,迅把其他士兵挟持起来,而梁顾早已把严实控制起来,张贵则笑眯眯的看着**。

**被这个变故已吓破了胆,酒也醒了好几分,迟疑问道:“上使,这是为何?”

张贵面带微笑,用最温柔的话说道:“张大人,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在下张贵,打扰张大人之处,实在非常抱歉。”

一股冷汗从门冒出来,说话也结巴起来:“你、你是张贵。”

张贵点了点头,道:“如假包换,风水先生骗你十年,在下说的话马上可以见效。”

“张大人暂时还算大宋的守将吧?老子身为沿江招讨使,职权应该还在张大人之上吧?好像刚好管到张大人的头上了。”

“大人降敌,理应当斩,但老子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张贵叹息说道:“大元朝势如破笋,锐不可当,你们要降敌也算正常。”

“所以老子也不为难张大人,张大人只需听老子命令,老子自然会保住大人xìng命。”

到所有亲兵都已躺在地上,而张贵的亲兵却有条不紊的换上自己亲兵的盔甲,又看到张贵架在自己脖子之上的锋利的刀光,连死的心都有了:“张大人饶命,张大人能够体谅末将,末将誓要为大人效命。”

“呵呵,大话就不要说了,咱们上一趟城墙吧,不过……”张贵拔出腰间的短刀,在灯光之下闪射出蓝色的光芒:“要是有任何举措,也别怪老子的刀子不长眼睛伤了大人,这刀被拭了毒药,别说伤人,就算是碰一下也没要可救。”

“老子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老子也是刀口子讨生活的,要是把老子惹急了,老子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人。”

**还真有这个想法,不过看到张贵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忙收敛神色,想不出张贵有什么打算,如今是身不由己,也知道见步走步了,至少先保住xìng命再说。

“大人说笑了,末将感恩都来不及了,大事小事还请大人吩咐。”

“老子就知道张大人乃识得时势之人。”张贵笑了笑,道:“张大人有请,咱们上城墙走一趟吧。”

**没有办法,张贵吩咐把亲兵和严实都绑起来,没有必要倒不必要多杀生,众人来到城墙,天色已微微亮,到张贵虽是四处张望,但梁顾和黑帆已把自己围了起来,**若想有什么动作,这两个牛高马大的肌揉男随时都可以把自己捏扁。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尊敬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捏着鼻子当小娘们了。

“我等身为大宋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鞑子南侵,我等自然需要为皇上担忧,”张贵缓缓说道:“自然是守城了。”

“张大人为保住池州,杀伤鞑子,不顾自家名誉,委身食揉,假装投敌仅是为了诱惑鞑子,此乃大功也。”

“如今时机正好,还请张大人吩咐部将做好准备,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苦着脸,张贵说得动听,却是自己最怕的事,自己现在真的是委身食揉了,恐怕连骨头也被啃得一干二净。

“难道张大人就不珍惜自己的xìng命?”张贵冷冷说道:“别以为你手下的那些小兵能挡得住老子,这池州老子能进,自然也能出,你可要好好想一下,老子的均州军难道就是吃素的吗?”

“给老子把守将叫来,吩咐下去,等老子命令,好好打,老子算你大功。”

**偷偷看了一眼,只见张贵及他身边亲兵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害怕一副视死如归,知道张贵说得出做得到,于是只好违心把守城的将领叫过来。

命令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怒道:“你们都吃了豹子胆不成,不把老子的话当话了。”

“大、大人,”一个统领迟疑说道:“大人前段时间不是说为属下谋了一个好前程吗?如今大元朝将士前来池州,我军开城迎接,不正好是大功一场吗?”

“魂蛋,”**骂道:“老夫说的一个好前程,就是要你们好好的给老子打,只要把鞑子打惨了,就是你们的好前程。”

“大元朝数十万大军,怎样打?”又有一个统领低声咕噜。

**骂道:“难道朝廷就没有大军吗?芜湖的汪立信大帅,是老夫的老师,芜湖数十万大军难道就是吃素的吗?”

“只要守住池州,就是你们的大好前程。”

第三十四章层层阻击(4)

第三十四章层层阻击(4)

安庆,满城肃静,大营之中,金戈铁马,声势潇潇,门g古骑兵战马如雷,门g古汉军整然有序,就连平时再贪生怕死的人,也被这气氛jī扬。

今天原本是大喜日子,不,就算是现在也还是大喜日子,伯颜丞相在安庆迟疑了将近二十天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南下丁家洲,与前来狙击的汪立信决一死战,然后挥师南下,攻击临安。

这是关于大元朝和大宋朝廷命运的较量,伯颜心中虽说不上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既有数十万门g古汉军协助,又有阿术大军接应,前后夹攻,胜利也有七八成的可能,然而丁家洲并不是伯颜的最终目标。

他的目标是临安。

大元朝没有再多的精力消耗在南方,天下之大,南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角落而已。

“李庭,张弘范大军何时才能够到达安庆?”伯颜心中仔细计算,把大元朝每一分兵力用到极限,张弘范攻击庐州将近一个月,除了屡战屡败之后,他并没有收到更多好消息,然而伯颜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相信只要大军逼近临安,无论是庐州还是扬州,大宋朝廷的那些忠臣汉子都会拼命前来送死。

李庭摇了摇头,道:“丞相,情况或许有些不寻常,张弘范大军恐怕来不及bsp;“宋军怕是知道张弘范大军要南下,不仅庐州城内兵力有所行动,就连黄州的均州军,也打算狙击张弘范大军。”

“张贵?”伯颜摇了摇头,道:“张贵不会狙击张弘范,他的目标也不是张弘范。”

“你传令下去,一定让张将军率领大军南下接应我军。”

“至于庐州之敌,你请张弘范留下可信之人,率领副军围攻便可,只要围困庐州,不求无功只求无过便可。”

“除了庐州和张贵之外,还有一些土匪山寨,他们屡次sao扰大军的行动。”李庭满怀恨意,不怀好意:“这些土匪山寨虽干不了什么大事,但屡次袭击大营,造g人心惶惶,实在可怕之事。”

“借口,都是借口。”塔出突然大声说道:“你传令给张弘范,若明天不能抵达安庆接应,老子非要拨她的皮。”

伯颜也接过话,道:“此事关乎重大,你让张弘范一定要按照计划南下,若是拖延了时间,军法处置。”

李庭这才点点头,吩咐下去,众人又等了片刻,李庭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塔出大人,不知道为何你家的亲兵还没有回来?”

塔出有点不悦,指着李庭说道:“李将军,此去事关重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有就是江水湍急,他们又是船过江,或许是遇到什么阻拦也不一定。”

“不会吧。”李庭装作疑惑问道:“听说大人这名亲兵可是一名汉人。”

“属下在想,会不会他还念着汉人的恩情?”

李庭怒他刚才落自己的脸,所以故意刁难塔出,李庭虽是打着一个汉人名字,可却是正儿八经的门g古人,他原劳山,本金人蒲察氏,金末来到中原,改称李氏,归顺门g古。家于济阴,后徙寿光。至元六年,以材武选隶军籍,权管军千户。

塔出身份虽高,但是李庭却没必要怕他,朝廷向来以战功任官职,李庭当初围襄阳,夏贵率战船三千艘来援,泊鹿门山西岸,诸翼水军攻之,相持七日。李庭将步骑,自请与水军万户解汝楫击之,斩其裨将王玘、元胜。

后来宋襄阳守将吕文焕率领大军前来攻万山堡,张弘范方与接战,李庭单骑横枪入阵,杀二人,枪折,倒持回击一人坠马。

这些事都生在张贵还没有回到均州之前,李庭也因此立下大功,受到朝廷嘉奖。

李庭战功赫赫,又颇得伯颜重视,所以李庭在军中的地位颇高,再说不久以前塔出的儿子达尔马扎布坏了事,多少也连累了塔出。

听李庭一说,伯颜倒是奇怪起来,问道:“塔出,你派出的人早就应该回来了,为何还没有消息?”

“莫非是池州的**有什么变故不成?”

伯颜没有李庭如此肤浅,知道亲兵绝对不会轻易降敌,倒是想到了池州方面,要知道池州如今毕竟还在宋军之手。

“丞相大人请放心,**这人胆怕事,的亲见此人,绝对是贪生怕死之人,”刘国杰乃是此事的经办人,连忙为自己开脱,大声道:“末将其实早已和**商议妥当,塔出大人也是为了大局,才派人前往池州而已。”

刘国杰也是打着汉人名字披着蛮子的狼,他本姓乌古伦,可能是太难听了把,后改姓刘,却是女真族人,由军卒升益都新军千户,转战数千里,屡建战功,被元世祖忽必烈召见,受赏赐,升为武德将军,管军总管。这人历史上就是跟从伯颜南征,丁家洲的胜败和此人也有一定关系。

他是女真族人,没有李庭的豪气,想做好人,但塔出并不领他的情谊,大声道:“丞相大人,塔出愿意领先锋南下,池州若是乖乖献城投降还好说,若是说一个‘不’字,末将杀一个片甲不留。”

伯颜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道:“此事虽蹊跷,但无关大局。”

“刘国杰、塔出,听令。”

“我任命你们为先锋正副将,塔出为正,刘国杰为副。你们率领先锋三人门g古汉军并一万门g古骑兵前往池州,好生安顿百姓,接管池州,迎接大军南下。”

两人大喜,刘国杰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为塔出说了一句好话,就能得到这个大馅饼,乐得嘴都合不上,连忙答应。要知道一场战争的结果,玩玩就是由先锋决定,所以先锋的功劳一般会比其他将领要高很多。

倒是李庭,一张脸拉得老长,只是没有丞相伯颜的命令,他也只有唉声叹气的份上,只是埋怨自己多嘴了。

将士都已做好了准备,刘国杰和塔出也不用多做任何招呼,三万门g古汉军和一万门g古骑兵精锐迅集合,然后在阿里海牙水师的接应下登上战舰,随后开往池州渡口。

“池州**,属下是真的见过。”刘国杰保证说道:“此人绝对是贪生怕死的家伙,要是说此人有什么变故,末将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莫非池州方面想反悔。”塔出有点不可思议说道:“要真是这样,自己也不用费劲心机了,直接上战场,凭真功夫取胜。”

刘国杰疑惑不已,驻守渡口的张通连忙迎接出来,看着铺天盖地的大军,幸运的是自己投靠得早,远远拱手大声道:“的池州**张大人帐下统领张通,奉命迎接上使天兵光临池州。”

刘国杰见池州方面有人迎接,也高兴了几分,连忙对塔出说道:“大人,不用担心了,这人是池州**的家人张通,我们熟悉得很。”

见刘国杰这样说,塔出虽还带有一些疑问,但毕竟是肯定了很多,等船进了渡口,塔出连忙问道:“张统领,你是否和我军的使者联系上了。”

张通疑惑的看着塔出,迟疑了片刻,问道:“大人有派使者过来联系吗?”

塔出一愣,连忙问道:“你没看和他们见面?”

张通怕得罪门g古人,连忙说道:“末将真的没见过上使,末将一直按照约定的地址相候,没有看到任何人。”

塔出只好把亲兵之事抛之脑后,问道:“张大人是否得知我军今日到来?”

张通连忙点头,道:“这个自然知道,刘将将军之前也和**大人说过,张大人说了,池州会完整无缺的交给大人。”

“能够做到就最好了。”塔出没有办法,让李国杰率领大军走在前方,。

李国杰因为是和**有过联系,所以也没有什么准备,远远看到池州,已是将近日中时分,却看到池州城门紧闭,城墙上守军如雷。

他心中起了九九,不过想可能只的造作而已,只是让将士心一些,也不摆在心中。

######

看着门g古大军一步一步走近池州,**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该死的张贵,刀子怎么就不肯离开自己腰间啊。还有那两个高大的壮汉,把自己围在中间干什么?

自己苦煞心机,甚至连自己的恩师汪立信也骗了,想不到却落到了这个结局,身旁的张贵显然是看出了**的心思,冷冷说道:“张大人,你既然能做出这种事,难道就不能想到这种结局吗?”

“这天下,到底是汉人的天下,还是门g古人的天下?俗话说非我种族其心必异,你难道能够保证鞑子取得天下之后就不会清算你们?”

“别说你们这些降将,就算是为大元朝立下汗马功劳的所谓的三大世家,如今史家已去,董家大势不再,仅有张家苦苦支撑,若是行差踏错走错半步,说不定就会陷入万丈深渊。”

“这人啊,总要有几分良心啊,试问朝廷对你们不错,你们怎么就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张贵说得有点落魄,他想不到许许多多平日里高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相公们,当鞑子兵临城下的那天,为何会不约而同选择投降。

“头,来了。”黑帆一脸兴奋的看着张贵,张贵却是转头笑眯眯的看了看海平江,却看到他眼中冒着一股热火。

张贵摆了摆手,道:“张大人,今日这个忙,无论如何还请你帮到底了。”

张贵刚想说话,突然城门“咯吱”一声打开,数名骑兵迅而出,张贵脸色变了变,突然想起放在军营中的严实。

“放箭。”张贵大喝一声,手中强弓向着那数名骑兵而去,“嘭”的几声,瞬间有三名骑兵中箭落地。然而除了自己及亲兵的零星的弓箭之外,愿以为早已被控制起来的守军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张贵知道自己的心软又让自己陷入困境,想必是严实或其他卒醒过来,现情况不对之后,严实偷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守城的统领,说不定这些统领还和严实起了不少的争执。

然而这些争执想必很快就平静下来,严实说服他们的最大可能就只有两个字:保命。能够保住自己的xìng命,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手中了。

至的安危,在选择的瞬间其实已决定了他的命运。

“老张,看来你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张贵苦笑,随手抽出大刀,大喝一声:“兄弟们,该走人了。”

幸好张贵当初有意选择远离大军的范围,要不然此刻恐怕早已被围困起来,纵是这样,也有不少守军向他们围困过来。

却见张贵从腰间取出一捆绳索迅绑在垛口的菱角之上,其他亲兵也是三三两两绑起绳索,张贵见**一脸失落,摇头道:“老张啊,你也是可怜之人啊,看来你早已被人卖了。”

“你自己保重吧。”

**突然拉住张贵,尖叫道:“大人救命,我知道路怎样走。”

海平江“呸”的一声,大笑道:“难道就只有你知道不成,老子这十几年在池州也不是白魂。”

张贵哪里来得这么多唧唧哇哇,眼看不仅是城墙的守军已围困过来,就是门g古汉军也向池州涌过来,幸好不知道门g鞑子打的是什么算盘,总算还没看到门g古骑兵的影子。

“走。”张贵突然抱住**,一手拉住绳索,大声说道:“想活命的就抱住老子,若是想搞坏,老子一脚把你踢下去。”

**哪敢不答应,活命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头脑,双手牢牢的抱住张贵,只听到迅下滑的“倏、倏”的声音。

“老张,你老子放手好不好。”

听到张贵的叫声,**这才睁开眼睛,却是已经下了城墙脚下,抬头看去,三丈多高的城墙依然是让他心寒。

“怎样走?”张贵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地头蛇的帮忙,**虽文人,但毕竟在池州魂了这么多年,多少也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吧。

“西。”**这才回过神,回想自己刚从都统变成逃犯,这转变也实在是太快一点,让他一点也不习惯。

“五里之外,有一处庄园,有上百匹好马。”到张贵和海平江疑惑的表情,只好解释说道:“这都是门g古好马,上半年和吕文焕交换得来。”

“然来是这么一回事。”张贵点点头,当初鄂州缺粮,吕文焕找了不少人,应该就找到了池州的**,但是吕文焕有没有钱,想必就答应了**用战马来换。

既然明白了缘由,张贵也放下心,拉着**就跑,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好手,虽然有守军和门g古汉军追了上来,但很快就把他们抛在脑后。

一阵好跑,**跑得半死,终于来到了所谓的庄园,不过是几个家人,一座烂房子而已,张贵等人换上战马,也就放下心。

张贵看着一脸晦气的**,询问道:“张大人,如今你也是自由之身了,却不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道:“如今老夫这个样子,实在是……”

身为一个降将,却什么也没有了,既是大元朝的敌人,又是大宋的敌人,说不定严实早就把自己买了。

张贵倒没有半分遗憾或可惜,说到底这都咎由自取,说得好听一点自己就是替天行道,说得不好听一点,自己就是为大宋清理门户。

“如今天下之大,恐怕没有老夫的葬身之地了。”

张贵沉思了片刻,**这人所做一切,只不过是知识分子的通病而已,这样同时也赤证明了大宋两百多年的教育都是失败,至少大部分是失败。

“如今均州、江陵倒是安静,老子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吧。”张贵说到底还是心软,取下随身携带的笔墨,写了几行字,递给**,道:“老子想了半天,也就只有江陵象山大学可以安置你。”

“你带老子的字到江陵,找谢枋得老先生,让他帮忙安排一下。”

“不过老子丑话说到底了,江陵不比大宋其他地方,江陵有奎祀军,若是让他们现你有任何不利于朝廷、不利于江陵的行为,他们可以随时做出处置而不用经过任何人同意。”

“老子能够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好自为之,竟然出来了,老子就劝你一句,鞑子那里就不要想着回去了。”

“大、大人,我……”**不知所措。

张贵挥了挥手,道:“走吧,老子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老子做到这个样子,也算是仁尽义绝了,日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随你自己选择了。”

等**缓缓离开,海平江突然问道:“大人,就这样放他走?”

“不放他走,难道还想杀了他不成?”张贵微笑看着海平江,道:“老爷子莫非跟他有仇?”

海平江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

“难道**治池州时,做出民愤之事?”张贵继续问道。

海平江迟疑了片刻,道:“**虽是胆,但倒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他治理池州,虽说不上最好,但至少百姓也能勉强活下去。”

“那不就行了。”张贵笑了笑,道:“他虽选择了投降,那是他对鞑子力量的敬畏,我们要做的事,不是杀死他们。”

“而是让他们改变信仰,当某一天,我们的力量足以轻易战胜鞑子,驱除鞑子,收复江山之时,他们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大人,你心软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意头。”黑帆突然瓮声说道。

“是吗?”张贵一愣,回想起这两天的经历,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件事,或许是经历太多杀戮,对对杀戮产生了敬畏?

“那是老子参透了禅机。”张贵笑了笑,问道:“老爷子,如今鞑子南下已成定局,不知老爷子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海平江摇了摇头,道:“若大人不嫌弃老头年纪大了,还请大人收留。”

“啊?”张贵看着海平江,直到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才高兴道:“老爷子能够委身,乃均州军之荣幸也。”

第三十五章层层阻击(5)

张弘范要南下,确实是遇到一些问题。他原本率领二十万大军进攻淮南,伯颜丞相攻下安庆之后,用两万蒙古骑兵和他换了五万蒙古汉军,在攻击黄州时又死伤了一万多人,而围攻庐州,因为伯颜在安庆逼得着,又有不少损伤,算下来他现在的兵力也不过是十三万左右,则其中还包括了蒙古骑兵的一万多人。

张弘范南下,未免庐州淮南军袭击后军,自然要留下亲信困守庐州,然而庐州毕竟还拥有数万大军,淮南军虽比不上均州军、淮西军和大宋禁军精锐,但也不是吃素,特别是经过长时间和张弘范大军杀戮,也激起了他们身上的血xìng,很多白丁在战火中成长,成为淮南军新一代的领。

他思量的需要留多少人?领军的人选很容易选定,王惟义跟从自己时间已经足够久,时间长得他就算是背叛自己也找不到人投靠,除非他投靠南方朝廷,不过目前的形势,元朝大军已占领健康,伯颜大军随时可以南下,想必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张弘范容忍了他上次迎接火药的失败,这虽然给他攻击庐州带来了无尽的麻烦,也容忍了他临阵逃脱的窝囊,损伤了张弘范的面子。

“惟义,想不到庐州之战竟然打成这个样子,这是大家都想不到的事。”张弘范摇头,疑惑说道:“我早就应该想到,黄州既然有均州军相助,庐州也绝对离不开。”

“张贵此人,老子恨不得杀了他。只可惜……”

王惟义知道他的意思,安慰道:“如今庐州城也是岌岌可危,若是再有时间给大人,大人绝对可以攻下庐州。”

王惟义说得不错,庐州城池比不上其他大城,好几处地方都已被攻破,只是庐州守军动作更快,每当一处城墙被攻破,就会堆上大量的石头,然后在破第一次和自己拼死争夺,双方拼命往缺口填人命,往往就要攻入城内时,总有响起一阵赴死的声音:死就死,顶硬上。

听说这些都是庐州的敢死军,他们不把xìng命放在眼里,他们的目标就是能够更多的杀死一个人,为了杀死一个人,他们甚至可以填上一个、两个、甚至三个人的xìng命也不在乎。

久而久之,这些缺口反而成了蒙古汉军最不愿意进攻的地方,从这些缺口残留的血迹看去,每一块石头根本都染上了血迹,出阵阵恶臭。

张弘范也不是没有机会攻破庐州,但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都被守军一一突破,死伤的将士不计其数,攻破的城墙缺口也不知几何,但无一都成了填满尸体的地方,张弘范不知道庐州守军的态度,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想法,自己也就靠这批人立功了,再填上去,自己就成了独门将领了。

“城池不坚,但是守军可畏。”张弘范摇了摇头,道:“领头一人,叫陈大举,是均州军魁字营其中的一个指挥,张贵的左右手。”

“别看他年轻,却是跟从张贵打了不少恶战,他率领的那批均州军更不简单,据情报显示,他们都是和我朝有血海深仇的人,被张贵培养成无情杀戮的死士、救死扶伤的医士、计谋通天的谋士。”

“只不过是一些毛头子……”王惟义低声说道,战后收敛尸体时,他也看到了这些所谓的死士、医士、谋士,都是些连胡子也没长齐的毛头子。他向来认为,战场是留给死而后生之人,这些留着绒毛装作成熟的人,还是滚回家喝奶去吧。

“惟义万万不可疏忽。”张弘范既然决定把围困淮南庐州的任务交给他,就不得不提醒,道:“要不是这批人,说不定庐州早就被攻下了。”

“他们勇于杀戮,奋不顾身,能激起士气;他们救死扶伤,救治伤员,能够保存伤兵;他们出谋划策,用兵如神,已经极大的影响了庐州守军的策略。”

“夏贵已老,或许他自己不认为岁月已无法挽回,但却没想到以陈大举为的均州军已在淮南军树立起了威信。”

“而我大元朝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一直以来对宋军占有心理优势,宋军见到我大军围城,若是以前心理上已经输了一半,打起仗来自然畏手畏脚。”

“可是从襄樊战役开始,我大元朝这个优势逐渐减少,特别是前线对阵的宋军,只要有人领头,他们并不再害怕,这或许也是丞相欲迅攻下临安的原因吧。”

“若是等这批人成长起来,朝廷再想攻下临安,可就要费更多心机了,可是北方的局势并不允许我们这样的消耗。”

听张弘范说得严肃,王惟义不由担心起来,他原本就不是能够掌握大局的将领,如今一下子觉得这个胆子实在是太重了一些,迟疑了片刻,说道:“大、大人,此事过于重大,末将实在是没有信心。”

张弘范见王惟义唯唯诺诺,安慰道:“惟义,我说得倒有点过了,要知道淮南将士,要是守城还可以,绝对是没有信心敢于出击。”

“就算突围,惟义也不用担心。我给你留下一个蒙古骑兵万户,再加上四万汉军,以五万之众,围困一座城池破烂的池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只要惟义守住大营,庐州守军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动作,惟义就放心好了,若是大军想突围,他们也是跑不掉。”

“有这一万骑兵在,他们怎么也跑不掉。”

“只是有一件事……”张弘范看了一眼,叹气说道:“青青这么多天都不肯吃东西,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王惟义也沉默不语,自从张弘范把张青青从张贵身边接回来之后,张青青就不吃不喝,好不容易熬了点稀饭硬是灌进去,又派了几个壮妇伺候,张青青才疯疯癫癫的活了下来。只是每天不停息的吵吵闹闹,实在让张弘范难堪。

“青青,却是越糊涂了,当初我还以为张贵骗我,现在看来张贵确实是一个诚实人了,他这一点一直做得不错,只是我负了他而已。”

王惟义见张弘范说得有点过了,连忙说道:“大人放心,青青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了。”

“呵呵,吉人自有天相?”张弘范苦笑,道:“老子这一辈子能够爬上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刀下,他们也是有妻儿、有爹娘的人,这恐怕是上苍对老子的惩罚吧?”

王惟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无论谁看到一个聪明伶俐惹人喜爱的娘子变成这样,都会忍不住伤心,迟疑了片刻,低声道:“要不然、要不然咱们把青青送回张贵之处?或许能救青青一命。”

“不行。”张弘范突然站起来,语气无比较强,坚定说道:“就算青青是死,也不能再送回给张贵。”

“老子、老子不想跟他有任何联系,南下之战是决定大元朝和大宋命运之战,老子不能背任何牵挂。”

“就算是死,也不能。”

说到这里,张弘范声音缓了下来,说到底青青毕竟是他的女儿,还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女儿,她的调气、她的聪明、她的乖巧,无一不在牵动他神经,他就真能不被任何事牵挂?

“伯颜丞相催得紧,我打算明天就启程。”张弘范抬脚往外走,道:“明天一早,你安排攻城,老子就此抽身南下,庐州就交给你了。”

“日后富贵,我不会忘记惟义。”

王惟义自然是感动,张弘范信步走在军营,远远看着破旧不堪的庐州,不时还有袅袅青烟,这是填满生命的地方。

张弘范却觉得越艰难了,张贵难道真是自己的命中克星,没有和张贵相遇之前,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遇到张贵及他的均州军之后,自己步伐蹒跚,每走一步都觉得有千万斤重。

“我要张贵哥哥,我要张贵哥哥。”一个无力的声音呜咽哭泣,仿佛是无尽的幽怨。

张弘范不由潸然泪下,自己害了张青青,自己害了张青青。

“坏人,坏人。”面容憔悴的张青青,看到张弘范瞬间跳起来,手捏拳头向张弘范冲过去,然而她已长时间不进食,身体虚弱得几乎没有任何力量支撑,只是跑到一半就倒在地上,张弘范连忙上前扶起不停挣扎的张青青。

“青青,你张贵哥哥有事要忙,他要很长时间才能过来看青青。”张弘范心中一阵绞痛,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挽救这个从就是乖巧的女儿,只能违心的说着一些渺无边际的话。

张青青不停挣扎,由于情绪激动,竟然大声咳了起来,一丝血迹从她嘴角渗出来:“坏人,坏人,张贵哥哥不要我了,张贵哥哥不要我了。”

张弘范看到张青青嘴角的血丝,心一下子崩溃开去,忍不住说道:“青青,青青,我是你爹爹啊,爹爹哪里比不上你张贵哥哥好。”

“不要爹爹,不要爹爹。”张青青疯狂挣扎,张弘范只好紧紧抱住张青青,突然感觉到张青青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张弘范大吃一惊,用手探了探张青青的鼻子,现她只是昏迷过去,这才略略放心,把青青交给伺候的壮妇,然后派人请来大夫。

大夫探了一下张青青的脉象,然后例行的开了一剂药方,摇了摇头叹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乃需心药医,老夫回天无力。”

张弘范也不责怪大夫,静静的看着张青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看着她若有若无的呼吸,看着她因为惊吓而抽搐的神情,看着她如灰白一般的眼睛,一直到天明时分,攻城杀戮声再次响起。

张弘范忍不住泪流满面。

战争仍需继续,生命能否延续。

######

庐州,也将到了极限,但无论是年过八旬有二的夏贵,还是一脸疲倦的洪福,抑或是精神振奋的陈大举,都对坚守庐州充满了信心。

因为来自城外的消息,张弘范要率领大军跟从伯颜南下。庐州,坚守到现在,即将完成了它的任务,眼看胜利在望,所有的人都有点轻松,当初除了洪福和陈大举之外。

夏贵上个月得了一场病,虽然很快就好了起来,不过也让陈大举和洪福担心了一场,要知道夏贵老将,至少在目前来说还是庐州支柱之还是淮南的栋梁支柱,若不是他虽年老但还是挺拔的躯体的支撑,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堵住一个又一个缺口。

陈大举知道自己可以干一些修修补补的事,可以给洪福、夏贵出谋献策,可以率领数百人纵横战场,但他毕竟年轻,在大宋资质论天下英才的地方,出了一个张贵已经是意外,再出一个陈大举可不容易。

真遇到了决定命运的大事,这个在朝廷甚至在世上已经算得上长寿之人的老将,说的话在淮南的分量至少要比他重一倍,这艘船,无论如何都还需要夏贵继续撑下去。

夏贵老了,冬天来了,身体再强壮也敌不过岁月,陈大举派了两个精通医术的队员十二个时辰守卫在夏贵身边,他的举动虽然有些奇怪,但无论是洪福还是其他部将都没有反对,就算是夏贵也默认了这种行为。

战争进行到现在,夏贵也彻底死了心,再也没有其他心思。他也想通了,专心一致守城,拖着疲倦的身躯上战场,带着苍老的身躯鼓舞士气,安排壮丁和民夫,要不是夏贵的全力支持,庐州坚守到现在确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之事。

“张弘范南下,南方战事估计更加严峻了。”夏贵忧郁的看着南方,他年老了,但是他雄心不死,他还想为朝廷立下一份功劳。

或许正是这一份立功的理想,支撑着他。

“我淮南庐州城内尚有三万精锐,又有数万厢军、乡兵和民壮,大举你认为庐州可否突围南下?至少也可以给朝廷减少一些压力。”

夏贵并没有问洪福,而是问陈大举,陈大举进入庐州这半年来,杀敌勇猛,计谋出众,后来的战事几乎都是他一力策划和支持。

陈大举犹疑了片刻,道:“此事,其实张大人早已有安排。”

“哦?”夏贵并没有不悦,他虽然知道张贵有天赋之才,但没想到他会料想到半年之后的事情,追问道:“怎样说?”

陈大举见夏贵没有任何生气,而洪福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陈大举这下放心,低声道:“在末将进城之前,张大人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他认为只要张弘范南下,留下兵力并不会很多。”

“那张大人的意思?”夏贵追问,他也算是知道张贵的厉害,干脆直接追问陈大举,张贵既然能够猜到张弘范会率领大军南下,难不保他没有对策。

“围歼留在庐州的蒙古汉军,决断鞑子从淮南撤退的后路,逼鞑子在南方战决。”陈大举一字一顿说道。

“什么?”夏贵这一辈子见过的,听过的奇怪的事多得很,然而陈大举的话还是把他吓了一跳:“张弘范要想困死庐州,至少需要留下五万将士,难道张贵真有能力歼灭这五万将士?”

“属下不是很清楚,但随着张弘范率领大军离开,张大人肯定会有指示,末将认为庐州应该及早做好准备。”

“如果真能一举灭掉张弘范留守庐州的大军,淮南将士必然能够做出一番成绩,成就夏大人的一番威名,这可是一件大功劳。”

夏贵心有所动,他虽和张贵接触不多,但是也知道张贵这几年迅崛起,依仗的并不是他和李庭芝的关系,张贵的每一次升迁,打的都是实打实决定朝廷命运的大战,若是能够和此人并肩作战,倒也是他夏贵的一件美事,夏贵想到这里,点头道:“能与张大人并肩作战,老夫也不枉此生。”

“大举,你密切留意和张大人联系,有什么消息不用禀告老夫,只要你觉得对庐州有用之事,尽管决定。”

“城中的三万精锐,大举可以随时动用,庐州有厢军及乡兵已经足矣,若有机会,老夫一定替大举好好守住庐州。”

陈大举慌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大军行军,非夏大人莫及,末将会有几分急智,但毕竟是毛头子,当不得此重任,当不得。”

夏贵摇了摇头,笑道:“老夫今年都八十有二了,难不成你们这帮后生,还要老夫拖着残躯劳碌奔波。”

“再说不是有洪福,洪福的话就是老夫的话,淮南军有哪个敢不听?”

洪福连忙拱手表示感谢夏贵的信任。

陈大举才松了一口气,道:“有洪将军在,末将也不至于这么害怕。”

“你子,”夏贵见把这个平日英勇的后生吓成这样,笑道:“张弘范把我们庐州一顿好打,老夫实在是吞不下这口气,你子得好好帮老夫出这口气。”

众人善意笑了笑,洪福跟夏贵时日已长,笑道:“老将军老当益壮,乃我淮南之大幸也。”V!!

第三十六章 层层狙击(6)

第三十六章层层狙击

郭平对张贵又要当甩手掌柜即使无奈,又找不出任何反对的意见:“老子容易吗?老子出去是给伯颜添,你郭平能够做到吗?”

“你要是能够做到,老子就让你去。”

郭平做不到,张贵闹事的本领,在襄樊时郭平已有体验,这个本领仿佛是张贵天生,郭平远远比不上,只好苦笑道:“此事关于重大,大人却远离战场,均州军如何是好。”

“别拿大道理来压老子。”张贵笑了笑,道:“均州军你子也熟悉,再说策略是早已经定下来了。老子现在离开也不是去玩,南方的战事,老子可不能让伯颜这个老子过得滋润。”

“丁家洲之战迫在眉睫,虽有边居谊等人早已渗透进去,但老子毕竟不放心,老子去看一下,就算是打不过伯颜,也要为大宋保留元气啊。”

“汪立信带领的都是大宋的精锐啊,此战若是伤亡太重,朝廷可就要吃大亏了。”

郭平只有苦笑,吴澄的对于张贵的任xìng也表示了坚决的反对和对张贵进行了深刻的教育:“大人身为军中之柱,如今乃生死之战,大人却离开,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老子却不知道,不过老子知道,老子觉得自己离开均州军反而能够挥更大的作用。”

“倒是大才子,郭平你可不能让他过得太舒坦了,让他好好动动脑筋。”

郭平和吴澄好说歹说,张贵就是要一意孤行,最后干脆利落的离开了黄州,离开了均州军,不过均州的计划和方向都已制定,郭平和吴澄倒不是非常担心。

丁家洲之战,正如张贵自己所说,几乎集中了大宋一半以上的精锐,丁家洲若是输得太惨,张贵可就真的有心无力了。

不担心倒是不可能的,这不得到张弘范离开庐州的消息,郭平和吴澄还是暗中担忧。

“留在庐州的是王惟义,”郭平指着地图,说道:“兵力上有将近五万余人,如果探子的情报没有错,留在庐州的甚至还有一个鞑子兵的万户。”

“奶奶的,还真让张大人猜对了。”吴澄骂了一句,苦笑道:“若是没有鞑子兵,这五万人,均州军上有一定把握,但是有这些鞑子兵,实在是不好对付。”

“咱们也就这么一点家底,可不能就这样消耗完了。”

“大才子担心什么?”郭平竟然还有心思笑:“庐州不是还有淮南军吗?老子辛辛苦苦,可不能让淮南军占了便宜。”

“只是安庆和庐州距离并不是很远,若安庆之兵回防?均州军可吃不完兜着走。”吴澄摇头道:“我倒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这张弘范说走就走,怎么就不把我们均州军放在眼里?难道对他来说,我们均州军就只能占领黄州?”

“均州军毕竟人数少。”郭平摇头道:“而且鞑子的主要任务是南下,就是要困住庐州,恐怕还真不把我们均州军放在眼里。”

“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吴澄郁闷的看了看郭平,道:“看来咱们得好好干一场,做出点成绩。”

“那是自然,均州军可不能坏了名头。”郭平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一趟庐州。”

“嗯,还有马宣的水师,这几天也会有消息,有他们协助,咱们才能够放开手打,等安庆大军过后,有马宣他们水师协助,鞑子就算想回师安庆,恐怕也不容易。”

“老郭,怎么你也要离开黄州?”吴澄愣住了,他可没有率领大军的经验,他虽然跟张贵魂了很长时间,但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出身,半路出家的吴澄,对自己还是缺乏一种信心。

“均州军跟其他军队又不一样,”郭平笑了笑,道:“平素没什么大事,基层的将领就能够处理,大才子也只不过是做一个样子而已。”

“你们都是以身涉险,就剩下我一人。”吴澄的脸皮拉得老长,一脸不乐意说道:“老子一个人在军中,闷都要闷死了。”

“我们又不是出去玩,大才子若是能够做到,我让你过去也行。”郭平用张贵的口ěn,给吴澄来了一句,差点把吴澄憋死。

######

虽然知道鞑子的猛攻,是为了能够让张弘范大军从容离开庐州,然而陈大举、洪福和夏贵还是没有办法阻止,鞑子的攻击不是开玩笑,若是粗心大意,说不定庐州早就被攻下了。

虽然是临时的攻击,但是负责攻城的汉军和鞑子并不清楚,他们还是奋不顾身的杀戮,在牛角声中冲锋陷坚,两方再次陷入用xìng命去填的循环。

无论是城墙还是缺口,无数的将士呼喊口号,长生天保佑他们,保佑他们丰收,保佑他们水草féi沃,牛羊满山,而且还要保佑他们能够在杀戮中幸存下来,立功,然后荣归故里。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希望,正如庐州守军的希望是保卫庐州,保卫庐州的家人:“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朋友、你们的家园都在身后,退后一步,就此走向万复不劫。”

陈大举不放弃任何一个鼓舞士气的机会,他挥舞手中的大刀,大声说道:“是的,或许我们将会死去,但是我们为了朝廷而死,为了民族而死,我们将会名留青史、永垂不朽。”

“死就死,顶硬上,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都是爷们,怕个球。”

“我们的名字,将会刻在纪念堂里,我们的子孙后代,将会受到千万人的祝福。”

先不管陈大举说的话效果如何,越来越多的守军、厢军、乡兵投进战场,杀戮成了唯一的注解,陈大举率领队员,把受伤的将士抬下去,现在还不到他们上战场的时候,还没到“死就死,顶硬上”的时候,城墙的守军,看到陈大举和他的队员,无一不是1ù出欣慰的表情,有陈大举和他的队员,自己就可以放心去杀敌,不像以前一样就算受点轻伤,也要受尽无尽的折腾。

“陈大人,你们辛苦了。”一名被鞑子弓箭射中了腰部的兵,强忍痛疼,感jī说道:“要不是你们,庐州不知会有多少兄弟死去。”

陈大举及军事学院队员的存在,不仅仅在于他们自己能够从战场上救出更多人,还在于他们给庐州培训了一大批大夫,特别是在战场处理紧急伤亡的大夫,用正确的方法去抢救一个人,生存下来的可能xìng比用不正确的方法要高上十倍不止。

活下来的人越多,淮南军也就越壮大和精炼,有越来越多的伤愈的伤兵回到战场,他们的经验更加丰富,他们杀敌的本领更高,他们懂得如何保护自己,杀死敌人。

老兵是一支军队的灵魂,这是张大人说的话。

“兄弟,好好活着,”陈大举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身边的队员把他抬下去:“好好说着,老子还要带你们杀出去。”

兵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陈大举也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必定会给他带来希望,带来生存的希望。

他一定能够活下来。

“老将军不要担心,他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陈大举见夏贵在洪福的陪同下上了城墙,连忙说道:“老将军莫要担心,如今天气越冷了,老将军还是以保重身体为重。”

“看你子说得,难道老夫就这样不经风寒吗?”夏贵笑骂道,看到城墙的守军有条不紊,他心有几分安慰:“子,干得不错。”

若是陈大举真是自己的部下,那该多好啊。夏贵自sī想到,然而想到战争一旦结束,陈大举就要回到张贵身边,他就有几分嫉妒。

淮南军欠缺的就是这种有勇气、有斗志、有计谋的后生将领,洪福年纪也不了,而且他也只是一名猛将而已,若是冲锋陷阵,洪福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若是论计谋,他却是远远不够,自己百年之后,淮南军却不知道要落到谁的手中,他已经看到,淮南军经过这一场大战之后,这些被jī出血xìng的汉子,将会是朝廷的一支劲旅。

“老将军老当益壮,只是若为了这等事惊动老将军,就是末将的不对了。”陈大举说道:“张弘范要走了,王惟义也不只不过挣扎一下而已,庐州的战场很快就会有惊人的变化。”

“张弘范南下,那南方战事……”夏贵看着南方,沉默不言。

“老将军莫要担忧,大宋两百多年国祚,又岂是一帮蛮子可以征服。”

“这天底下,大宋的忠臣汉子不知几何,又有张世杰、汪立信、文天祥、张贵、李庭芝以及老将军等怀有经世之才的将领。”

“大宋,不但不会灭亡,战事之后,必定是大宋中兴之时啊。”

“老将军,也将会是我大宋的中兴之臣啊。”

夏贵点点头,世出英雄,他倒是相信只要大宋能够迈过这个坎,凭借战争积累出来的人才,必然会实现大宋的中兴,说不定还能够收复中原。

夏贵捋了捋胡子,道:“中兴之事,也不知道老夫还能不能看到。”

“老将军如今已经看到。”陈大举认真说道:“无论均州抑或江陵,都是大宋的天堂,等淮南之事结束之后,子愿意陪老将军前往江陵,享受一下那大宋最美好的地方。”

三人说着话,王惟义果然是秋后的蚂蚱,在张弘范离开之后,攻城很快就停止下来,反而是设置路障,修葺军营之事迅开展。

“大人,抓到几名细作,说是要见大人。”一个兵高兴说道:“这人也厉害,知道陈大人的名字。”

陈大举疑惑的看了看兵,很快就看到三个人被带上来,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陈大举,半年不见,你子得意了吧?”

“老子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要不是老子机灵,恐怕早就成了刀下鬼了。”

“郭大人?”陈大举连忙走过去,只见一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过郭平还有谁。

陈大举连忙解开郭平身上的绳索,赔礼说道:“郭大人,你就别笑话我了。”

“怎么是郭大人亲自过来?这事挺冒险的。”

郭平也不计较,笑道:“这点事老子若是办不成,就不好充当均州军的人了,再说咱们均州军哪次不是冒险?”

“有些事还是过来说明白好,只是把我们绑起来的那名兵好像是军事学院的人吧?他们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弟子,弟子而已。”陈大举连忙说道:“闲着无事,教他们几手而已。”

“你子就别得意了。”郭平笑骂道:“要不是老子要见你,容得他们来。”

陈大举连忙把郭平介绍给夏贵和洪福,夏贵见郭平稳重,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一看就有大将之才,不禁暗中佩服张贵,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招揽了这么多人才。

郭平不敢自傲,连忙向夏贵行礼,尊重说道:“张大人在外,常言庐州若不是老将军,恐怕早已落入鞑子之手。”

“老将军不仅是庐州之大功臣,也是大宋的大功臣啊。”

夏贵连忙说不敢当,郭平有备而来,又给夏贵送上一副软甲,道:“这是江陵专门为夏大人打造的软甲,老将军试一下看是否合适。”

夏贵大喜,为将者对武器、对保命的盔甲自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张贵想得真是周到,夏贵虽然以前没和张贵见面,但很快就被他的部将征服了。

众人说了一会话,然后回到大营,分了主宾坐好,夏贵主动问道:“郭大人此次冒险进入庐州,怕是为了庐州城外的大军而来吧。”

郭平点头,道:“张大人早已定下计谋,只需等伯颜、张弘范离开安庆,便以水师封锁安庆,断绝鞑子的后路。”

“然后出动均州军协助淮南军,一口吃掉这王惟义这五万大军,扫平淮南,逼鞑子跟朝廷决战。”

“伯颜兵力有尽,然而朝廷之兵无穷,只要层层狙击,不断消耗鞑子的兵力,就算鞑子到时兵临临安,也是纸老虎一只而已。”

夏贵见郭平说得轻易,自然知道其中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之事,不过也赞叹张贵的大手笔。

众人自然仔细做好计划。

######

城外的王惟义并不知道城内生的事,也不会想到张弘范刚离开,均州军和淮南军就开始算计自己。

不过王惟义究竟是心中有些担忧,刚结束攻城,王惟义就开始经营大营,不但加固大营,还设置大量的拒马等,以防宋军的反扑。

宋军有可能会反扑,王惟义又不是蠢才,自然知道有这个可能,而且不幸的是,他刚刚想到黄州的均州军。

希望这该死的均州军不要把目标放在这里吧。

张博如今已是王惟义身边的亲兵头领,王惟义非常信任张博,任何事情都会跟张博商量,张博从一名兵能够成为亲兵头领,王惟义教了他不少。

“张博,你看黄州的均州军,会不会和庐州守军联手?”王惟义担忧问道,他是被均州军打怕的了,一点也不想见到均州军。

“大人,即使均州军和庐州淮南军联手,大人也不用害怕。”张博肯定说道:“如今军中尚有门g古骑兵万人,均州军到底也不过是一两万人而已,何惧之有。”

“张博,无论何时,对于均州军绝对不能忽视。”王惟义认真说道:“忽视均州军的结果就是死。”

张博表示受教,王惟义叹息说道:“老子这几年,是被张贵打怕的了,只希望一辈子不愿意见到他。”

“然而这又不是不可能之事,张大人离开庐州,黄州的均州军又怎么会不知道?若是均州军拼了命要找我们麻烦,老子也就只有拼命了。”

“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博刚过上一些好日子,自然希望王惟义能够活下去:“就算均州军来攻,咱们坚守大营,他还能怎样?”

王惟义苦笑,谁知道会怎样:“该来的总要来,不来的也不会来,若均州军真来了,咱们也只有拼命了。”

“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张大人的信任。”

“大人,末将就算是死,也要与大人共同进退,均州军就算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末将也要跟他们斗一斗。”

王惟义点点头,两人正说话,一个兵走到王惟义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王惟义脸色变了变,让张博先回去,自己跟兵来到了一处军营。

“大人,青青公主刚才晕迷了过去。”一个大夫皱着眉头,说道:“再这样下去,恐怕……”

“多灌一些稀饭。”王惟义怜惜的看着昏迷的张青青,低声道:“大人已经让京城的张宏略大人精选了长白山人参送过来。”

“恐怕也就是这几天就能到了,到时熬点人参汤水,能活多久就多久了。”

大夫迟疑了片刻,道:“有人参水吊命,青青公主多少也能熬多一点时间。”

“只不过、只不过人实在不明白,明知心病还须心药医,为何大人就愿意把青青公主送走?”

“这事,不是我们能够做主。”王惟义也不生气,知道大夫是为了救人,摇头道:“朝廷的事情,复杂得很,我们还是听大人的吧。”

“只希望,这天底下会生奇迹,让青青公主好起来。”

第三十七章 层层狙击(7)

第三十七章层层狙击(7)

张弘范从安庆度过池州后就现有点不妥,池州的结局他是早就知道了,但是当他看到池州毫无损伤的样子,张弘范多少还是有一点吃惊。

张弘范到了池州,又现池州的都统**不见了,副都统严实却是身中数支长箭爱你,死得不能再死了。

幸存下来的一个兵,惊恐说道:“是魔鬼,是魔鬼射出的弓箭。”

世界上哪有魔鬼,张弘范很快就从刘国杰他们知道了缘由,再加上他的推测,已经非常接近事实:“均州军知道大军要占领池州,以图挟持**对抗,严实极力反抗,并且动员了其他将领,打开城门。”

“均州军见事不可为,挟持**逃离池州,在逃离池州之前杀死了严实。”

除了严实并非极力反抗外,张弘范说的离事实已非常接近,刘国杰、塔出等人也不由点点头,他们也是经过跟池州的将领再三核实,才知道其中生的事情。

“**下落不明,严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张弘范有点高兴,南下就取得了一个开头红:“这池州的汉军,整顿起来更加容易。”

伯颜也知道如今自己兵力紧缺,默认了张弘范整饬池州宋军,刘国杰迟疑了片刻,问道:“均州军既然知道我们南下的就是池州,那会不会在前面某一个地方等着我们?”

“那天所见之敌,不过是十来人?”张弘范沉思了片刻,问道:“对方都长得怎样?”

刘国杰是当事人,自然由他回答,想了片刻,道:“均州军人数确实不多,约莫十来人而已。”

“至于长得怎样?因为距离有点远,对方反应又是非常迅,我倒是看不清楚。”

“不过,”刘国杰突然说道:“对方有两个人身材特别高大。”

张弘范心一动,莫非是他,只是他身为均州军头领,却是不顾均州军,跑到这里为何?难道他真想以一己之力,阻挡大元朝数十万大军南下?

这是否有点过了啊。说实在,张弘范之所以把王惟义留在庐州,而且并没有提醒王惟义黄州之均州军,他心中毕竟还有一份期望,就是期望张贵能够驱赶王惟义,甚至攻破大营,这样张青青或许就有一份希望。

如果张贵真是到了池州,那自己这番心血就是白费了。

张弘范想到这里,担忧说道:“听刘将军的话,此人倒有几分可能是均州军的张贵。”

“而那两个高大的汉子,恐怕就是张贵的阵前双煞了,这两人身形高大,经常手执一面巨盾,有万军不当之势,端得厉害。”

伯颜也不敢相信,问道:“张将军说此人有可能是均州军的张贵,老夫就想不明,难道张贵就不明白,他若是率领均州军,老夫倒是对他还有几分忌惮,若只是他孤身一人,他凭什么跟老夫斗?”

张弘范明白伯颜的意思,众人莫不以为兵越多越好,将越勇越强,伯颜说到底也不是汉族人,不知道汉族人勾心斗角的本领。

“末将如今倒不担心这个。”张弘范摇了摇头,道:“末将担忧的是留在庐州的数万大军。”

“莫不成张贵还想攻打庐州大营?扫平我淮南之兵?”伯颜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弘范,道:“你说张贵何来的这个勇气?”

“他有这个力量吗?再说张将军不是在大营内留下了一队精锐骑兵?”

张弘范点点头,道:“若是平常人,按照这种情况,是绝对不敢攻击大营,只是张贵向来善于以少胜多,而且计谋毒辣,我担心王惟义恐怕会遭受均州军的暗算。”

“我一直在想,张贵率领均州军为何一直守在黄州,即使知道我大军南下计划,从池州中可以得知张贵是早就知道我军南下的可能了。”

“他难道就不但汉人朝廷追究他的责任?丞相应该明白,按照汉人的习xìng,他们肯定会这样做。张贵冒如此大风险留在黄州,恐怕一早就开始算计我们了。”

“他想彻底收复淮南,断了我军的后路,逼我军决一死战。”

伯颜微微一笑,道:“这岂不也是我们的计划?”

张弘范担忧说道:“我见张贵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如今甚至孤身跑到池州,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如此轻松。”

“丞相,此人可万万不能忽视,末将想多派一些兵力回庐州,既可以把淮南军堵在庐州,若均州军攻击大营,又可以牵制均州军的行动。”

“四万汉军,再有就是一个万骑,老夫就不相信凭借他们均州军不到两万的兵力,还真能毫无伤攻下大营?就算加上庐州的淮南军又怎样?”

“有咱们门g古骑兵万骑,就算宋军十万亦不足惧也,再说阿里海牙水师已前往扬州接应吕文焕及董家军。”

伯颜并不是一味坚持的人,最后说道:“不过张将军若是不放心,倒可以用留守警戒的水师,分几次再给庐州派出一个万户的骑兵,这样一来淮南就万安了。”

张弘范知道伯颜说得是真话,门g古骑兵的杀伤力向来是宋军的十倍,甚至更多,只是这对于一般宋军来说,对于均州军这种精锐宋军,张弘范并没有这个把握。

张弘范点头,连忙出去找到留守的水师,约莫有百余战舰,为的就是警戒池州和安庆。伯颜为人果断但也谨慎,每次都给自己留下后路。

然后让水师派船回去安庆,看一下若没有什么情况,就派出援兵返回庐州大营,支援王惟义作战,然而刚过了两个时辰,水师的统领慌忙回来,见到张弘范,连忙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安庆已落入宋军之手,数不尽的宋军水师战舰封锁了安庆的水域,我们派出去的水师,刚见面就被俘虏了。”

“要不是熟悉水xìng的兵,拼死游回池州,恐怕这事还没有人知道。”

“张贵的动作就这么快?”张弘范大惊,连忙陪同水师统领找到伯颜,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道:“以此可以得知,张贵却是一早就算计我们,只等阿里海牙水师离开安庆,就封锁安庆,全力绞杀留守大营的将士。”

“丞相看是否需要召回阿里海牙大人?”

伯颜沉思了片刻,道:“来不及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是水师回防,也不过是一场恶战而已,张贵既然有信心逼我和他决一死战,我们也不要耽搁了。”

“命令下去,立刻整军,明天一早启程,前往丁家洲。”

“只不过,阿术大军上未有整顿集结,阿里海牙水师也可能还没接上董家军和吕文焕。”张弘范连忙说道:“如我军孤军突进,会不会被宋军包围起来。”

“你我如今兵力接近二十万,”伯颜意气风说道:“老夫就不相信大宋还有谁能够抵挡得住。”

张弘范知道伯颜的没错,只是他心中毕竟有几分担忧,看到塔出、刘国杰等人不吭声,他也不愿意做替死鬼,只好领命而已。

不过却是担心留守庐州大营的王惟义,又担心张青青是否能够熬过,最后竟然暗中祈祷张贵能够攻破王惟义大营,救出张青青。

######

王惟义确实需要张弘范担忧了,从昨天开始,张弘范就现大营附近出现了宋军的探子,而且宋军探子越来越多,多半都是骑兵。

派出门g古骑兵去追杀,然而却垂头丧气回来,有些骑兵还中了宋军的埋伏,死伤不率领门g古骑兵留守庐州大营的万户提额索原本就是一肚子怒气,如今竟然被宋军欺负到了头上,数次忍不住出兵追杀这些胆大包天的探子,然而却没有任何成果。

“王惟义,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老子想出一个办法。”提额索黑着脸,双眼怒瞪,大声道:“老子受够了。”

看着同胞们兴高采烈南下抢功劳,如今自己却要留守庐州受这个窝囊气,任凭谁也不愿意,更不用说向来好战的门g古骑兵,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王惟义虽名义上是大营的老大,但对于骄横的门g古骑兵,他向来抱着能躲就躲的态度,此刻见提额索对自己没有一分尊重,也有点气,不过他究竟是十几年的老将,强忍怒气,说道:“如今宋军光明正大派出探子,为的就是探看我军情况。”

“还请万户大人沉住气,别中了宋军的计谋。”

提额索却不领情,大声道:“军中谁人不知道你王惟义是胆鬼,是害怕所谓均州军的胆鬼,你害怕不代表老子害怕。”

“老子恨不得马上就跟这所谓的均州军大战一场,以证明他们并不是所谓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荣耀他们不值得拥有。”

王惟义脸色变了变,不过提额索说的也是实情,自己就是害怕均州军,只不过这门g古骑兵是自己庐州大营的依仗,若提额索中了均州军的jian计,自己也是独木难成,只好强忍怒气,尴尬说道:“万户大人这说的什么话,王某怎么说也是大元朝的将领,怎么又会害怕区区一个宋军?”

“王大人是不害怕,只不过达尔马扎布是怎么被俘,恐怕王大人比我还要清楚吧。”提额索得理不饶人,非要提自己的同胞出一口气。

王惟义忍不住说道:“万户大人,难道你就真想跟均州军打?”

提额索大声道:“老子是正儿八经的门g古人,却陪你这个窝囊废躲在这里,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愿意与你同伍。”

“好,好,好。”王惟义终究是忍不住自己的怒气,大笑道:“万户大人恐怕不知道,宋军既然如此光明正大偷看我军大营的情况,想必离宋军进军已不远也。”

“万户大人既然如此有自信,届时还请大人齐心尽力,为大元朝立下新功。”

“哼,老子自然知道。”提额索冷冷看了一眼王惟义,连招呼也不打,独立离开。

王惟义怒眼看着提额索离开,直到张博叫了他好几声,王惟义才回头,尴尬的看着张博,苦笑道:“门g古将领桀骜不拘,也就只有张大人才能压得住他们。”

“如今张大人离开庐州,这人却更加嚣张起来。”

张博苦笑道:“如今大营,却又是离不开他,所以此人嚣张,也了咱们的软肋。”

“只是,如大人所说,均州军神出鬼没,用兵如神,若真是提额索独立应对均州军,恐怕还真有可能中了均州军的埋伏。”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王惟义哭笑不得:“均州军全部都是骑兵,提额索的万户也是骑兵,咱们又控制不住提额索,两条腿又跑不过他们四条腿。”

“若均州军真的要算计提额索,咱们也只有眼睁睁看着提额索中计,而毫无办法。”

“大人把情况给万户大人说清楚,说不定……”张博说到这,却没有说下去,若王惟义能够说服提额索,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子。

不过均州军逐一攻破,若能轻取提额索,那剩下的四万汉军,在庐州淮南军和均州军的夹击之下,恐怕泸州大营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大人,均州军为何不南下协助朝廷坚守临安,还有兴趣在淮南?”张博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难道张贵就不担心皇上万一责怪下来?或许就算他扫平淮南,而丞相攻下临安。”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王惟义一愣,倒没想到这个问题,迟疑了片刻,道:“或许张贵认为南下战场不用自己c,也能挡住丞相大军。”

“又或许他根本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我听说他经营均州、经营江陵都是与大宋其他地方不同。”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相信均州军能够迅扫平淮南,然后再南下也不影响大局。”

“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均州军要攻打我大营,这是毫无疑问之事了。”张博看着王惟义,认真说道:“庐州大营,真可以守住吗?”

“要不然、要不然我们撤往安庆或鄂州,至少有城池坚守。”

王惟义沉思了片刻,道:“若庐州大营撤退,先不说丞相会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还有就是淮南军与均州军汇合然后南下,恐怕会给丞相添不少麻烦。”

“再说,即使我们想离开大营,恐怕也不容易了。”

张博不相信,连忙派出探子前往大营外探究情况,然而连续派了两批探子,竟然没有任何消息,等到第三批探子派出来,仅有一个兵受了重伤回来,说了一句话就断了气:“大营外全都是宋军的关卡,又有无数骑兵巡查,兄弟们来不及逃亡,就被宋军骑兵追上……”

张博这才死了心,担忧说道:“看来均州军真是早就已算计庐州大营,张大人刚离开,就把庐州大营围了起来。”

“如今我军若是强硬突围,却不知如何?”

王惟义摇了摇头,道:“如今宋军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若是突围的方向不对,更有可能中了宋军的埋伏。”

“如今,就只有希望提额索能够更多杀伤均州军,这样我们才有突围的可能。”

用提额索去跟宋军拼杀,等宋军完全暴1ù,自己再突围,这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主意,张博也只好赞同。

######

黄州,郭平看着一个稳重的将领,大赞:“宋将军这半年,在淮南可是干出了大事啊。”

“若不是宋将军倾力相助,郭某何来这么多兵力到处设立关卡。”

“半年前,大人派宋将军入淮南,不过三十支分队三百人罢了,如今宋将军已展成上万精锐,恐怕张大人也想不到吧?”

“郭大人说笑了。”宋杨不是均州军的老兵,他原是襄樊韩拨先的副将,韩拨先死后,他才跟牛富到了均州,说话未免有点谨慎,道:“淮南的一切,无一不是按照张大人的策略一步一步走来。”

“淮南的战斗又相对平缓,我们倒是展了一些兵力,按照张大人的话就是乡兵。”

“然而,这些乡兵万万说不上精锐两字,只能协助看守关卡,干点打杂的事而已。”

郭平见宋杨谦虚,知道他心中所顾忌之事,他一个外来的将领,领导的将士已达上万之众,而均州军也不过是三万人,宋杨免不了有些顾虑,笑道:“宋将军莫要担忧,我均州军处处以宽宏相处,以诚待人。”

“张大人说过,均州军就是一家人。”

“如今机遇已成,不知郭大人计划何时攻击大营?”宋杨听了也颇为振奋,颇为感动。

郭平点头,道:“这事自然是越快越好,通过这两天的sao扰,宋将军可现庐州大营有什么不同?”

宋杨知道郭平有心考自己,而且他也有这个能力考察自己,郭平身为均州军的无愧的第二人,从现在张贵完全放手就可以看出郭平的重要。

“泸州大营,虽说有汉军四万,骑兵万户,”宋杨仔细说道:“但如今看来,大营内绝对不是一块铁板,应该说矛盾还不”

“还有就是,门g古骑兵气焰嚣张,是一个可以打击的对象。”

第三十八章 层层狙击(8)

第三十八章层层狙击(8)

冬日,有几分寒冷,又有几分萧索,淮南虽比不上北方寒冷,但过了十二月份之后还是多了几分寒意,树木却还有不少郁郁葱葱,就连草也还没完全干枯。

吴澄躲在一处山丘之后,不由用力扯了扯身上的棉袄,说到底吴澄也只是一个文人,虽然这半年来一直跟着张贵四处奔跑,体质比以前不知好上了多少倍,但若真到了1ù真本领时,他这个假冒的大将就1ù馅了。

“大才子,着凉了吧?黄州好好的你不呆着,非要出来凑热闹,若是你有什么跌痛损伤,大人还不责怪我。”郭平是一个正规的军人,身上的盔甲一丝不苟,就连腰间的大刀放的位置也有十分的讲究。

吴澄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咕噜道:“我跟张大人出来时间也不算短了,什么都见过了,这伏击战还没见过。”

“再说我又不需要你照看,我就躲在这山丘上,看看也好,看看也好,免得他日被大人重视了,说不定我也能领军打仗呢?”

“对了,老郭,你觉得鞑子不会这么蠢吧?难道这样也猜不到我们在算计他们?”

郭平也有些顾虑,但也不好直接说,摇头道:“若是王惟义我倒不敢轻说,但是提额索肯定会中计。”

“提额索狠立功的念头都已经狠进心窝了,他都不知道多想立功呢?”

“再说门g古骑兵都是嚣张得很,说不定那个提额索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呢?又说不定那个提额索正恨不得我们找他麻烦呢?”

吴澄也点点头,知道鞑子兵的脾xìng,不过还有一点担忧,问道:“宋将军可否能够完成任务?”

“大才子,你可不能看宋将军了。”郭平认真说道:“宋将军在襄樊战役立功可不少,再说宋杨跟韩拨先老将军这么多年,后来跟牛大人到了均州之后,又曾经在军事学院经过培训,本领可不”

“若真这样?那咱们这一仗可不就是十拿九稳了?”吴澄有几分高兴,看着郭平。

郭平摇了摇头,道:“张大人曾经教导,还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能放松,还说什么不可沽名学霸王,给我们说了楚霸王之事,大伙都清楚得很。”

“我现在所担心之事,就是怕鞑子兵拼死搏杀,兄弟们伤亡太大,若不是万不得已,老子是万万不愿意和鞑子拼命的。”

“大人放心,兄弟们的伤亡不会很重的。”吴澄安慰说道,说实在话吴澄也只而已,鞑子兵的杀伤力他也见过,和普通的宋军绝不是两回事,再说此战野外决战又是鞑子兵之长,吴澄也只好暗中期待宋杨能够顺利把提额索引入埋伏圈。

######

宋杨有几分担忧,又有几分jī动,他简直不能相信郭平竟然会如此信任自己,不但把这个诱敌的重要责任交给自己,还大方放权,让他带了足足三千骑兵。

三千骑兵,纯粹的骑兵。

宋杨虽然也是指挥使出身,但三千骑兵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直到郭平的任命状拿在手里,他才觉得这是真实。

诱敌要真、要快,而最重要的就是诱。虽然出前郭平也再三和自己商议,但宋杨还是忐忑不安,幸好均州军骑兵都是训练有素之人,也不用宋杨怎样照料,要不然他还不头都大了。

此时已经是天亮之时,宋杨先是派了一个十人将前往sao扰,然而这泸州大营不知道吃了什么果子,竟然sao扰不动,任凭十人将及手下喊破了喉咙,也没有出一个人。

宋杨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又派了一个会说门g古语的十人将出去,这下子很快就见效了,庐州大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也就派了一个十夫长出来追赶。

被宋杨有心算无心之下,鞑子自然就是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吃到了甜头,宋杨沉思了片刻,又派了一个指挥率领三百名部将过去,这下子声势就大了很多,连大营内的汉军也惊动了,只是他们都是两条腿,也不好出来送死。

门g古骑兵向来是不受节制,几个百夫长也不跟提额索商议,率领部将就杀了出来,这名指挥又再三抵挡,然后才把他们带给宋杨,宋杨好不客气,不过也用了半个时辰才把这些鞑子解决完毕。

而且均州军总也开始出现了伤亡,平地对战,在不动用均州军各种独特的武器之下,均州军并没有能够占多大优势,若不是有心算无心,说不定伤亡会更大。

这次宋杨毫无客气率领三千将士来到大营跟前,会门g古语的将士开始喊话:“胆鬼,出来跟老子决战。”

“缩头乌龟、胆鬼,你们平时不是说自己多厉害吗?现在就不敢出来跟你爷爷斗一下?要是惹得爷爷生气了,爷爷早日把你们送去见你们的长生天。”

“这都是你们的兄弟。”三百多个颗头颅扔到寨门前,均州军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们鞑子的下场,滚回草原去吧?南方不是你们能够待的地方。”

宋军的出现,王惟义就觉得有点不妥,果然很快就传来门g古骑兵十夫长sī自出军,然后就没有消息。又过了一刻钟,又有宋军一个指挥的兵力来到庐州,王惟义连忙下令坚守大营,不允许任何将士出去。

但向来骄横贯了的鞑子兵才不管王惟义呢?于是几个百户凑在一起,也不通知提额索,带领部将就杀了出来。

还是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不但有去无回,还引来了大批的宋军。

张博眼睛锐利,看了一会低声道:“对方只有三千余人,想必这就是诱饵了,均州军还真舍得,竟然放了这么一大块诱饵,也不怕我们吃了。”

王惟义苦笑,道:“宋军已是彻底把我们算计好了,量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你说两条腿怎么能追上四条腿呢?”

“待会提额索过来,肯定会气愤得马上出兵,大人,大人真的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提额索去送死?”

“嗯,”王惟义非常无奈,他这个副将当得太疲倦了,还不如以前在张弘范手中当一名将,有张弘范在头上顶着,他就算是输赢也有人帮忙照料,如今让他当家作主,他才觉得是如此的艰难:“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希望,只求提额索能够多杀伤均州军,甚至要祈祷提额索和均州军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我们庐州大营才有希望。”

“那若是均州军损失不大,围困大营时,大人怎么办。”张博突然问道。

王惟义愣了一下,大声道:“张大人对我等恩重如山,若真是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也只好舍身成仁了。”

“只是张博你跟我的时间不长,倒是我连累你了。”

“若不是大人,张博哪里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张博连忙表示效忠。

很快提额索黑着脸,身穿完整盔甲出来,王惟义见了,虽然恨得心痒痒,不过为了大局,还是上前道:“万户大人请再三思量,这明显就是宋军的jī将之法,就是想大人出营跟他们决一死战。”

“胆鬼,滚开,决一死战真是老子的主意。”提额索拔出腰间的马刀,在眼前一划,差点划到了王惟义的胸前。

王惟义退后几步,拱手道:“那老子就祝万户大人旗开得胜,为我大元朝再立新功。”

提额索哼了一声,带着亲兵来到大营寨门,见满地都是鞑子兵的头颅,眼睛爆红,又有将上前,大声道:“大人,为兄弟们报仇啊,兄弟们死得太惨了。”

“哼,”提额索大声道:“若不是你们sī自出军,兄弟们怎么会死得这么惨。”

“这伙宋军太过于嚣张了,教兄弟们怎么能够受得了。”将大声道:“老子是大元朝的兵,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受这个窝囊气。”

提额索大声道:“奶奶的,要出军也要等老子出才对,谁让你们来了,让兄弟们好好整顿一下,老子今天就带你们出去,好好立功。”

鞑子兵之中自然响起一阵吆喝声。

宋杨却暗中退后了不少,让寨门前清出一大片空地,暗中吩咐兄弟们做好准备,听从吩咐,将士都是有经验之人,自然懂得听从命令。

提额索并没有让宋杨失望,很快就出了寨门,然而让宋杨几乎措手不及,提额索竟然连一点招呼也不打,寨门一开就率先冲了过去。

“奶奶的,蛮子就是蛮子,做事都是蛮不讲理。”宋杨不慌不忙,连忙吩咐将士变阵,寨门毕竟,提额索大军成锥形冲了过来,这也是突进宋军的最好办法。

宋杨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吩咐身边的亲卫,手中将旗连连挥动,竟然也变成了一个锥形的突破阵,感情宋杨准备跟提额索来一个以牙还牙。

均州军纪律严明,变阵非常快,宋杨刚才又已经暗中让出了阵地,两军距离虽说不远,但也不近。

锥形攻击阵最重要的是骑兵的度,谁的度快,谁就占了一倍以上的有事。宋杨领头,率领均州军也开始

说时迟那时快,双方距离虽远,但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是瞬间之事,远远看到了鞑子骑兵,宋杨突然又挥动手中的将旗,原本是对着门g古骑兵冲过来的均州军,突然向提额索的左侧跑过去。

宋杨的变阵很快,等提额索反应过来,均州军已出现在鞑子的左侧之间,提额索骑兵从大营开始冲锋,后军还没有完全冲出来呢?锥形冲锋阵的腰间自然还没有准备妥当。

“冲。”宋杨哪里还会给提额索机会,均州军骑兵迅调转战马,向提额索的骑兵拦腰冲过去。

鞑子兵应战经验丰富,自然知道后果,腰间的骑兵不用吩咐,连忙调转战马向宋杨冲过去,然后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度慢不下来,腰间的骑兵一下子了起来。

“杀。”因为韩拨先的原因,宋杨对元兵恨之入骨,连连怒喊,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听到,率领亲兵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鞑子兵反应也不慢,险险的挡住了宋杨的攻击,宋杨也不管,让过这个元兵,继续向前杀过去,因为他知道后面有人会照顾这个幸运自己逃得xìng命的鞑子兵。

趁着门g古兵的魂,三千均州军冲了过去,竟然没有被拖住,顺利的把鞑子骑兵冲断,全部兄弟都冲了出来。

此刻,提额索已率领前锋冲了过来,宋杨也毫不客气,率领阵型还没的均州军冲了过去。

“老子要杀了你。”提额索自然看到自己的阵型被冲断,死伤不少,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这次更是怒喊连连,恨不得立刻把宋杨砍下马。

“老子乃均州军阵前先锋宋杨,就是要送你见长生天。”宋杨也不管提额索能不能听到,手中的大刀迎了过去。

“嘭”的一声,宋杨大吃一惊,手中的大刀几乎被震飞,看来对方嚣张,也并不是没有本领。

一阵厮杀,等两军分离,宋杨现将士受伤人数猛增。宋杨皱了皱眉头,见门g古后军还没有整顿结束,而提额索的先锋人数又没有占有优势,狠狠提了提马肚子,又冲了过去。

“杀。”宋杨知道提额索的手中的力气甚大,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把大刀送到他眼前,然而提额索的对阵经验比他不知多了多少倍,见宋杨不愿意跟自己碰刀,只见好一个提额索,双脚突然用力扣住马镫,身体竟然侧向宋杨,手中马刀也来到了跟前。

宋杨原本就不是骑兵出身,哪里遇到这种情况,也幸好他反应快,手中大刀险险的挡在跟前。

“铛”的一声,手中大刀落在地上,然而提额索手中的大刀并没有结束,还是沿着向宋杨拦腰砍过去。

“嚓嚓”两声,宋杨右手竟然被划破,腰间的盔甲也开了一个口,血很快就渗透了出来,要不是均州军的盔甲还算精良,就是这一招就可以取宋杨的xìng命。

宋杨强忍疼痛,第一时间挥了挥手中的将旗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又挥动手中将旗表示可以撤退。

两军错开,宋杨再也不冒险,沿着早已商定好的路线撤退,提额索看到宋杨已经受伤,又看到均州军也不过如此,于是收拢将士之后也跟着追了上去。

一路上皆是平地,偶有山丘也没有人注意,双方都是骑兵,而且均州军的马术也没有安全落后提额索的骑兵,虽然距离越来越近,但究竟是追不上。

提额索身边也不全是糊涂人,很快就现有些许不妥,其中一个副将大声道:“大人,此山丘颇多,怕是宋军有埋伏?”

提额索看了看地形,果然进入了丘陵地带,然而又看到前面的宋杨就离他不远,皱了皱眉头,道:“冲过去,只要和对方纠缠在一起,就算是有埋伏也不怕。”

“听说均州军有一种叫做土罐子的武器,声响如雷。”副将显然是被王惟义教导过,劝说道:“如今地形不熟悉,不妨下次再说。”

提额索正迟疑间,突然看到均州军停了一下,又看到前面好像有人掉了下马,心中暗喜,莫非是刚才那个中刀的将,于是连忙说道:“看来对方跑不掉了,吩咐兄弟们心一点,咱们冲过去,战决。”

门g古骑兵的箭术很厉害,很快均州军后军就已被鞑子兵的弓箭追上,不幸的是真让提额索猜对了,掉在地上的正是宋杨,宋杨腰间和手臂都被砍伤,刚开始没觉得怎样,只是迅奔驰,自己也来不及包扎一下,又是用力过度,伤口越来越大,血越流越多,眼看就要到了埋伏之地,他再也忍不住晕迷过去,然后掉了下来。

均州军被宋杨之事阻挡了一下,后军终于被追了上来,将士们都知道计划,于是硬下心边战边退,提额索占了便宜,哪里还记得追到哪里。

######

郭平究竟是有几分心急,不过很快就听到了杀戮声,心想宋杨执行计划的能力还真不错,竟然能一路和鞑子厮杀到这里。

然而举起千里眼看去,却愣住了。只见均州军的后军已经和鞑子兵厮杀在一起,虽然后军边战边退,但鞑子也不是任由人厮杀的无能之辈,他们看到有机可乘,逮住一个就猛打。

“怎么办。”吴澄也看到了情况。

郭平几乎把嘴战的后军至少还有三百多人,怎样才能把他们救出来呢?

郭平大急,若是让鞑子过了埋伏圈,以后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不是说找不到,但又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寻得这个好机会。

“老郭,你看。”吴澄指着远方,大声叫道。

郭平举起千里眼看去,只见后军其中一个指挥,双手在空中认真的画着一个又一个手势。

郭平心一紧,这是均州军将领之间最隐秘的手势,意思是说:不要管我。

郭平鼻子一酸,眼泪究竟是流了出来,放下手中千里镜,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喊:“擂鼓。”

“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响,整个山谷也震动起来,正杀得兴起的提额索听到鼓声,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天空,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进入一处山谷,头顶上却是怪石嶙峋。

“若是这些石头被人弄下里倒不好。”提额索莫名其妙想到。

“嘭……”提额索还没想完,一阵阵巨响在响遍了整个山谷,包括头顶。

第三十九章 层层狙击(9)

第三十九章层层狙击

纵使郭平这个一手设下这个埋伏的创始人,也被眼前的结果惊得说不出话来。之前准备好的松散的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山上滚下来,然后伴随的是大片大片的泥土,也跟着石头一起浩浩荡荡的向山谷滚去。

犹如万马奔腾,但却比万马奔腾的气势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又如旱地响雷,但是旱地响雷却又哪里来得了这么惨烈。

从张弘范手中夺抢过来的火药,至少有一半埋在了这里,按照张贵的说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郭平对于武器的使用也是贯了大手大脚的方法,等爆炸过后,吴澄忍不住惋惜说道:“太可惜了。”

爆炸造成的动荡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吴澄只看了一会,就放下了千里眼,郭平倒是硬着心肠看了不到一刻钟,大块的石头,毫不犹疑的砸在鞑子的头颅之上,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花儿,战马无意识的奔跑,迎接他们的也是大块的石头。

一匹战马倒在地上,他的主人很想扶起它,然而很快它的主人也倒在了它身上,郭平心肠向来硬得很,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放下千里眼。

他们或许应该是战死沙场,但此刻他们只能默默无闻的死在这山谷之中,并不是任何的结局都是好的,至少对于这些门g古骑兵来说,他们面临的这些结局就是坏得不能再坏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很,郭平也懒得出手跟下属抢功劳,等爆炸声过来,早已被石头泥土砸的晕头晕脑的门g古骑兵,成了被均州军屠杀的对象。

“提额索的大局已定,这里就留给你了。”吴澄了一下衣裳,缓缓的站起来,他的身体越峻拔了,他的神色越凝重,在许多人的眼里,郭平越有大将风度,只是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模仿。

吴澄点点头,道:“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大人常说战场上要的就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如今泸州大营断然不会想到提额索这么快就葬身。”

“大才子,”郭平忍不住摇头,道:“王惟义畏惧均州军如虎,就算是平日也是提醒一百二十分精神,我这次急着前往大营,并非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是要堕他士气,当然如果能够有更节省力气的方法,也不在乎选择。”

吴澄点点头,趁热打铁是张大人经常说的话,今日劫持士气前往泸州大营,说不定会给王惟义一个下马威,要知道庐州大营中还有不少鄂州投降的宋军,就算是不能说服他们重新回归大宋的怀抱,至少也要让王惟义恶心不少。

“不过还需要一样东西。”郭平自言自语,说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砸烂了。”

提额索的头颅。

王惟义虽然恶心提额索,但又却是希望提额索能够帮自己打败均州军,或许是两败俱伤,若是见到均州军安然无恙,而提额索只剩下一个头颅而已,不知道王惟义会怎么想呢?

“宋杨怎样了?”郭平突然拉住马缰,扭头问道。

吴澄摆了摆手示意郭平放心,大声道:“宋将军命大,只是失血过多,要修养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大碍。”

等郭平来到战场,埋伏在附近的将士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一些幸存下来的门g古骑兵,早已经失去了抵抗之心,任凭均州军处置。

领头的副将见郭平过来,连忙过来行礼,又咨询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均州军向来没有仁慈之心,但郭平想了片刻,想起达尔马扎布的处理方式,于是吩咐副将把俘虏都拿起来,至于受伤的鞑子兵,郭平沉思了片刻,道:“还是救治吧,不过也不用太费心机,能够活下来也算他们命大,至少也能换回一些银子。”

这些幸存活下来的鞑子兵,郭平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继续战斗,即使他们四肢完好,但是他们还有信心去战斗吗?

至于那些还想抵抗或不愿意投降的幸存下来的鞑子,郭平自然不跟他们客气,该杀的还是杀了,免得留下来的人太多了,难道不是吗?

其实俘虏带给鞑子更多的是害怕,是恐惧,是失去心里的优越。当然这一点张贵并不用跟郭平他们说明白,有些话说了他们也不懂。

郭平又耽搁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提额索的尸体,这个脾气暴躁、拥有强悍杀伤力的鞑子万户,被石头砸了一个稀巴烂,幸好头颅还算完整。

至少有三百以上的均州军和鞑子死在了一起,一些幸存下来的均州军并没有感到委屈,他们看到满地都是门g古骑兵的尸体时,却忍不住抱头痛哭。

“兄弟们,你们成功了。”郭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而且你们做得非常好,你们都是大宋的英雄,都是我们均州军的好儿郎。”

“逝者安息,生者奋勇,我请求你们擦干眼泪,鼓起勇气,因为有更多的鞑子伸长脖子等着我们,跟我一起,杀鞑子,为兄弟们报仇。”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幸存下来的均州军将士,互相站了起来,他们为死去的兄弟祈祷,为生的兄弟祝福,为自己而奋勇。

郭平手提提额索的头颅,战马在迅奔跑,曾经几何,鞑子不也是这样对待宋军?如今南方战事正隆,自己需要尽快扫平淮南。

也不知道大人怎样?这个看起来还有几分侠气的人,究竟是怎么一个人,他用了三年的时间,就为大宋铸造了一支良军,为江陵聚拢了无数的人才。

这个看起来总有不少故事的男人,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他能够把一手创建的均州军交给自己,然后仅是率领十人前往南方。

门g古骑兵,精锐的门g古骑兵,郭平从来就没想到,然来精锐的门g古骑兵也会死得如此简单,他们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闭上眼睛。

“杀”郭平深吸了一口气,昂天长啸,身后均州军同样昂天长啸。

门g古骑兵、整整一个门g古骑兵万户,上万精锐的门g古骑兵,就这样消亡,这是大宋和鞑子对敌以来,一次xìng杀伤鞑子最多的一次,这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

此事若是能够及时上报朝廷,这将会给大宋将士带来多大的鼓舞,郭平虽然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自豪,但却没有任何的自傲,他知道他的胜利来自哪里。

若没有张贵的信任和支持,郭平认为自己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胜利。

这不仅仅是一场胜利,更是一场考核人xìng的胜利,郭平知道他胜利了,而且胜利来得很容易,因为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

万马奔腾,郭平惬意的率领均州军上万骑兵奔驰在这片féi沃的平地上,带来的无尽的jī情和信心,他可以感觉到在不久前提额索跑在这一片土地上的感觉,他应该感到无尽的力量和信心。

######

当均州军那面独特的将旗出现在眼前,王惟义的心彻底暗了下去,心中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两败俱伤,两败俱伤。王惟义苦笑,也就只有自己敢这么想,也就只有自己会傻乎乎这样想,难道自己就不知道均州军向来用兵如神吗?

既然知道了提额索肯定会被埋伏,自己还抱这样的希望,而更加让他灰心的是,均州军只不过前后用了三个时辰,就解决了提额索一万骑兵。

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虽然知道提额索肯定是中了均州军的埋伏,可究竟是怎么样的埋伏,才会使得上万骑兵死得只剩下一颗头颅。

那……

王惟义脸色黑,他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

“大人,均州军不过万人而已,大人何须担忧?”张博鼓起勇气说道:“我大营内尚有四万精锐,武器装备有齐全,再加上军营坚固,均州军或许不会攻打大营吧?”

王惟义看了看张博,苦笑道:“张博,你可知道董文炳大元帅是怎样死的吗?”

张博是在鄂州才降了大元朝,虽然也略有听闻,但自然比不上王惟义知道得清楚,问道:“末将不知,还请大人指点。”

王惟义沉思了片刻,心中越想就越是害怕,担忧说道:“当初董文炳大元帅率领三万精锐的董家军驻守正阳,那时均州军不过数千人而已,不单攻下正阳,董文炳大人也在此役中丧命,一起被杀的还有董文用大将,逃生的将士不过数千人而已。”

“正阳城之坚,不知比我们现在的大营牢固多少倍。”

“如今庐州大营远没有援兵,近没有友军,孤军作战,张博你认为,庐州大营能守得住吗?均州军战力非凡,又有庐州淮南军协助,你觉得泸州大营,真能守得住吗?”

“那、那我们干脆突围。”张博提高声音道:“我们向东突围,前往扬州和董大人还有吕大人会师。”

“能逃得了吗?”王惟义看着张博苦笑:“你没看均州军马术熟练,甚至比我军骑兵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突围只不过会让我军死得更快而已。”

随着战马呼啸而至,庐州大营彻底被围困起来,“咯吱”的一声,紧闭了将近半年的庐州城城门大开,一个胡须全白的老将军迎了出来。

郭平连忙下马,拱手作揖,大声道:“均州军副指挥郭平见过夏老将军。”

陈大举先跳下马,来到夏贵战马跟前,拉住战马,然后把老将军扶下战马,夏贵爽朗笑道:“好,好,好。”

“均州军好一帮儿郎,大宋有救了。”

夏贵须jī扬,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就埋没在庐州里,想不到峰回路转,自己不但没有死在庐州,甚至还有可能引兵南下,为朝廷效劳。

“大人过誉了,”郭平连忙说道:“如今庐州大营尚有不少鞑子,还请夏老将军坐镇,指挥我大宋将士扫平鞑子,恢复我淮南之安静。”

“岂敢、岂敢。”夏贵连忙摆手,道:“老夫一把年纪,就不干涉你们后生之事了。”

“庐州城内,三万精锐淮南军,全部交给陈大举。”夏贵大声说道:“老夫今日任陈大举为淮南军先锋,陈大举所说之言,皆老夫之言,老夫祈祷你们旗开得胜,尽快攻下庐州大营,还我淮南一片清明。”

“老将军,这、这万万不可。”陈大举连忙拱手,大声道:“子并非淮南军之人,二来子资历尚浅,难当此大任啊。”

“你子不是淮南军之人,老夫自然会向朝廷请旨,把你调到淮南,想老夫为朝廷效忠数十年,这点情面还是有的。”

“你说你子资历尚浅,这倒是大实话,”夏贵笑了笑,道:“若是让你坐在诸将头上了,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骂老夫昏聩了。”

身边的洪福连忙说道:“大人英明,陈大举兄弟这半年来在庐州的所作所为,谁不服气,大人任命陈大举兄弟为淮南军先锋官,我老洪第一个站出来说一个服字。”

“大人乃英明之举,谁敢说大人昏聩?”

洪福乃夏贵身边的猛将,跟从夏贵数十年,他说的话自然有几分威信,再说夏贵也只是任命陈大举为先锋而已,这先锋官权力虽大,可并不是常职,随时都可以撤销,再说陈大举这半年确实表现得比很多人要好,可以说要不是有陈大举帮忙,庐州不一定能够坚守到现在。

或许庐州早就沦陷了。

“好了,你子就别推迟了,”夏贵严肃说道:“莫非你就不愿意为老夫帮这么一个忙,莫非你还愿意看到鞑子堵在庐州门口,看起来也不嫌弃碍眼?”

“这个,”陈大举咬牙,道:“末将遵老将军之意,不过攻下泸州大营后,子断然不敢再充当先锋此职。”

夏贵人老鬼精灵,眼睛一转,道:“行。”

郭平看到夏贵临阵授命陈大举为淮南军先锋,自然高兴。陈大举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他的本领自己也清楚得很,有陈大举配合,泸州大营应该是手到擒来之事。

只是庐州大营还需战决一耽搁了南方战事,自己可就对不起张大人了。

等郭平安排妥帖,已是临近傍晚之时,夕阳夕照,显得格外冷清。

“王惟义,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了。”郭平决定看有没有机会劝降,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可能xìng很,但还是决定去做一次:“均州军张大人乃有情有义之人,大人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是看到均州军一步一步展壮大,如今的均州军和三年前想比,差距何止千百倍?”

“我不敢说投靠均州军,能给王大人你带来多少富贵荣华,但均州军给人带来的财富,又何止富贵荣华呢?”

王惟义却是一声不吭,身边的张博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住嘴,我们大人乃大元朝之勇士,乃张大人之亲信,张大人对我们大人有知遇之恩,我们大人又岂是这种人。”

“张宏凡,你子闭嘴。”均州军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大声吆喝:“你子倒是魂出人头地来了,当初老子是怎么教你来了。”

张博转眼看去,却是他的授业恩师范琳,范琳在均州军攻击鄂州时立下了大功,再加上他又有几分本领,张贵自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浪费人才,这才就被送到了均州军。

张博缩了缩头,却老老实实不敢说话,就连回答一句也不敢。

“张弘范张大人确实是难得的将才。”郭平老老实实说道,这是连张贵也承认的事实,郭平也没必要睁开眼睛说瞎话:“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么多年来,王大人难道就不思乡音吗?”

“王大人离家已有十八年了吧?这十八年来,家中书信何来?家中妻儿尚好?家中双老尚存?”郭平沉重说道:“这都是谁之过?”

“是的,这都是朝廷之过,这都是大宋官场之过,想当年王大人不也是怀着一颗雄心,然而却被人陷害而被迫逃亡北方,又得张弘范张大人所救。”

“然而,十八年来,你王惟义该还给张大人的都已经还够了,你为张大人出生入死十八年,杀了多少人恐怕你自己也记不住了。”

“如今,这个生你养你的朝廷,这个供养你成长的地方,面临的却是一场大灾难,你在北方这么多年,你也看到,北方子民,可有活下去的可能,可有活下去的尊严。”

王惟义全身抖,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良久,摆了摆手,道:“放箭。”

“不、不可。”张博突然颤抖说道:“大、大人,他说得不错。”

王惟义紧皱眉头,一步一步靠近张博,张博忍不住退后两步,王惟义一字一顿说道:“难道你忘记了你现在是什么人?”

“你既然归顺了朝廷,就已是大元朝的人,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张博提起勇气,说道:“但我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

“但我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

第四十章 层层狙击(10)

第四十章层层狙击

被王惟义一阵弓箭射,郭平看天色已晚,也懒得再次和王惟义纠缠,反正泸州大营也闹不出什么动作来了,还不如让王惟义着急一个晚上。

再说均州军和淮南军会师,也是一件值得庆祝之事,陈大举又是自己的弟子,如今大局已定,没必要做出太多损失。

不过范琳却一肚子怒气,鄂州投降的将士中,有一部分还是他嫡系,刚才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十分一以前是跟他在屁股之后的小兵小将,对于这个有点爱面子的先是拘于大势而降了鞑子,最终却弃暗投明的大将来说,这可是一件最没面子的事情。

郭平看着眼里,笑问道:“老范,看来你在军中还颇有声威啊,今日所见的那个副将,看起来也有几分胆色,怎么被你这么一顿吆喝,就成了缩头乌龟。”

“唉,别说了。”范琳垂头丧气,道:“这小子一向被看好,只不过后来局势变化,鄂州之战后,我手下的兵将都被剥离了。”

“想不到这小子倒魂出人头地,可老子怎么就没想到,这小子也长了一颗黑良心,老子以前看他哪里都觉得顺眼,如今老子看他哪里都觉得不顺眼,真是气死人了。”

郭平摇了摇头,道:“老范可不能这样说,形势比人强啊,说不定这小将有什么委屈不成呢?还是等事情调查清楚,没有那个调查权就没有言权嘛”

“老范你要是冤枉好人还说得过去,但若是让咱们损失了一员大将,这不就亏大本了。”

“说起这事,我、我倒有一件事憋在心里一早就想问一个清楚,只是、只是不知道这事该问还是不该问。”范琳眼光有点闪烁,有点飘零。

郭平好奇看了他一眼,范琳弃暗投明之后一直是勤勤恳恳,郭平知道范琳向来是一个敢说敢当的人,这次却变得闪闪烁烁,必然有什么事情憋在心中。于是坦诚说道:“老范,你虽是后来人,但咱们均州军可曾有把你老哥当后来人看待?均州军都是同一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

“这事,老范心中一直有一条刺,虽知道是冒了军纪,但老范还是要问清楚,大人要是说我好奇心强也好,说老范不懂规矩也罢,今日说什么也要问一个明白。”

范琳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问道:“军中虽传言鞑子的史权被张大人杀死了,但老范却一直不相信,不满大人,因为老范那天根本看不到任何杀戮。”

“至少是在鄂州的衙门。”

郭平愣了一下,却没想到范琳会提起这件事,笑了笑道:“这原本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只是张大人为了保护史权作出的故事罢了。”

“你说得很对,史权根本没有死,因为张大人自己说过,他没有任何杀死史权的理由,他没有理由为了杀人而杀人。”

“均州军除了一部分是北归汉子之外,大部分还是咱们土生土长的南方宋军,宋军向来不熟马术,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所以,张大人就说服史权,让他帮忙训练骑兵?”范琳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再次归顺朝廷,但心中还了一根刺,不知道朝廷将会如何对待自己,现在听到就连是鞑子的将领也能人尽其才,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均州军向来不缺人才,训练骑兵之事倒也不难,”郭平笑了笑,道:“以我之看,大人招揽史权,不仅仅是为了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恐怕也是为了日后反攻北方。”

“须知道,大人向来对鞑子是恨之入骨,可是这段时间以来,老范你见大人怎么突然就变得心软起来呢?”

“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大人已经在为以后的计划做准备了,从各方面开始了解鞑子。”

“以前关于鞑子的传言虽多,但我们现在所经历的跟以前所听到的,却完全不同,以前说鞑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现在呢?”

“明显不是这样,所以有些事,我们要了解清楚,不仅仅是听谣言,而是要亲自去做,但亲自去做还是不够,还要有人指引我们去做。”

“大人,看得太远了,我郭某自问远远不足啊。”

范琳像失去了魂魄,不敢相信的看着郭平,一字一顿说道:“你说张大人已开始为日后驱除鞑子、恢复中原做准备。”

“恐怕是这样了,”郭平拍了拍范琳的肩膀,提高声音说道:“听我郭某一句话,好好干,英雄莫问出处嘛,只要你老范一条心,日后必定能够干出一番成就。”

范琳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自己虽重归宋军,但却心事重重,今日一句话才现,均州军对自己根本没有一丝防备,均州军想的是自己从来不敢想之事,想到这里,尴尬说道:“末将日后定然奋勇杀敌。”

“老子现在就去一趟庐州大营,揪那小子出来。”

郭平沉思了片刻,道:“如今泸州大营必定是警戒森严,要进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再说王惟义今日下了狠心,不过王惟义下了狠心,反而证明了他心中没有把握。”

“老子就不相信,他们还敢杀了我不成。”老范拍了拍胸口,大声道:“老范就用使者名义去给他们搞,还请大人同意,再说老范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郭平看他一眼,知道他想为均州军建功,想到均州军和张弘范毕竟还有那么几分恩怨,王惟义也不至于下毒手,于是点头道:“那好,一切要小心,若事不可为,先保住xìng命要紧。”

范琳感动,心中下了决定一定要干出点成绩,等范琳出去,一直不说话的陈大举突然问道:“王惟义可不是一般人,他跟张弘范出生入死十几年,他们之间怎么会没有一点情义?再说张弘范对王惟义有救命之恩?”

“所以,末将认为事不可为?但大人为何还同意范琳去泸州大营?”

“王惟义确实不好说服,但他身边多是鄂州投降过去的宋军,这些人之中定然有部分将士,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范琳在这批宋军中威望不低,只要王惟义敢见他,他就有机会,即使说服不了王惟义投降,但至少也能让其中汉军人心不齐。”

“如今时局变化迅,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也不允许有太多牺牲。”

“再说范琳有效命之意,若是拒绝恐怕会冷了他的心,反而会让他胡思想,这就更为不妙了。”

陈大举也点点头,道:“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全,不知张大人如今如何?”

“张大人若是得知你取得夏大人信任,并率领三万大军协助,张大人肯定会非常高兴。”郭平眼睛露出笑意,满意说道:“你小子这半年做得还真不错,看来我老了。”

“张大人说得对啊,这大宋日后定然是你们后生的天下,想不到还真让大人说对了。”

陈大举连忙抱拳,谦虚说道:“大人这不是取笑小子吗?小子再嚣张,也是比不上老师。”

“那可不一定,长江前浪推后浪,一代新人胜旧人。”郭平笑了笑,道:“行了,你准备一下,可不能让老范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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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惟义回到大营,一脸严肃的坐在大帐内,一句话也不说,他表面上虽说还算平静,但是他心中不知闹了多少风浪。

他不知道郭平从哪里知道他的身世,但是郭平说得一点都不错,想当年自己也是一身热血想着为朝廷效命,然而结果怎样呢?

被人冤枉,被人陷害,然后逃亡,那段时间,王惟义甚至连想也不愿意想起。

“这十八年来,家中书信何来?家中妻儿尚好?家中双老尚存?”王惟义双手抖,喃喃的说着,这十八年来,自己何曾不想家,这十八年来,自己每一天都在想家。

妻儿尚好?妻儿尚好?双老尚存?双老尚存?王惟义木然的盯着眼前的一封已经破旧得不能再破旧的书信:

奴家好,宝儿好,阿翁和娘亲都好,相公勿要思念,好好报效朝廷。

王惟义不由泪流满面,他知道不认识字的娘子,定然是不舍得用更多的银子请人写信,他初时收到这份简单的书信时,还曾经一味责怪,然而却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唯一的一封书信,十八年过后,他们究竟怎样?

“王惟义,你虽然是我的下属,可是我一直把你当做兄弟,这十八年来,我们共同进退,试问,这十八年来,我又何曾亏待过你?”

王惟义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狠不得自己立刻停止思想,立刻失去记忆,然而往事的一幕又一幕不停涌进他的心头,妻儿的柔情,双老的爱意,张弘范的情义,化作一道道厉鬼,不断融入他的大脑。

“大人、大人。”王惟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张博正着急的看着自己。

张博见王惟义醒来,大声道:“宋军派来了使者,我们是接见还是不接见。”

王惟义肉了肉脑门,摆了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没什么好见,不要难为对方,让他走吧。”

张博应了一声就往外走,王惟义突然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还是让他进来吧。”

“对了,”看到张博离开,王惟义喊住张博,问道:“白日那个将军,是你以前的将领吧?你在泸州大营,是否知道有其他旧日同僚。”

“大人,那人确实是属下的旧日将军,不过在下如今已经归顺大元朝,断然不会把旧日的情义放到今日。”张博大声说道:“若是上了战场,依然是陌生之人。”

“我知道你的忠义,”王惟义摇头说道:“你可否知道如今泸州大营,有多少是你旧日的同僚。”

张博挠了挠头,低声道:“属下到泸州大营时间不长,但所见之人,大部分为昔日之同僚。”

“不过属下也相信,他们的想法跟属下的一样,一定会效忠朝廷,定然不会再做出卖国求荣之事。”

王惟义摇了摇头,挥手让张博离开。大部分为昔日之同僚,王惟义更是苦笑。顺利的时候尚好,如今被均州军压着打,这帮昔日的同僚,没有了门g古骑兵的压制,难不成还乖乖听自己话?

自己也就只有身边不到三千人老兵,若这些所谓的昔日的同僚一同对付自己,自己恐怕还是早点投降算了。

果然不出所料,张博带进来的正是今日在战场上喊话的那个将领,张博却是闪闪缩缩跟在他身后,王惟义知道汉人为师的一个“师”字之重,也不好责怪。

“在下均州军范琳,特来见过王大人。”范琳按足规定,尊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王惟义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均州军让你前来,恐怕是要说服我投降吧。”

“王某得朝廷恩义,又得张弘范张大人信任,说什么也不会出卖朝廷,你若是为了此事而来,就不用说了。”

范琳笑了笑,道:“王大人未免太小看均州军了,均州军要取泸州大营,自然是凭借真功夫来取,哪里会让王大人被世人辱骂?”

“王大人之忠义,我们大人也清楚得很,郭大人今日说的话,他现在也是后悔得很,让范某前来致歉,说他实在是不应该让大人受如此耻辱。”

“你今日既然不是为了投降之事,却是为了何事而来。”王惟义突然有几分莫名的失落,他不知道范琳所说是真还是假,总之他认为不应该是这样。

范琳笑了笑,道:“我知道王大人原是广东南路南雄州之人,这地方出来的人少啊。”

“很不巧的是,老范也是南雄州之人。”范琳说了几句当地的语言,感叹说道:“老范我离家十二年,乡音已改,可却是一事无成,魂魂沌沌,至今未还家啊。”

听到乡音,王惟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板起脸说道:“嗯,还说不是过来想说服老子投降,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

范琳见王惟义虽说得严肃,但却没有驱赶他的意思,说来也巧,他还真是南雄州人,要不知道听到王惟义说话,他还真不相信离家万里之外,还能遇到同乡,要知道南雄向来属于南蛮之地,出一个人才实在不容易。

范琳知道王惟义的身份后,就打起了主意,他归均州军以来还没有机会立功,为了这次机会他倒是费了不少心机。

范琳挥了挥手,张博马上送上一个竹篮子,然后从中拿出了三个盘子,王惟义冷冷的看着张博的一举一动,并没有说半句话,范琳揭开三个盘子,里面分别是:白果烧jī、白果烧牛肉、白果芋泥。

“范某虽离开家中十数年,可幸运的是家中老娘每年亲都会给我送来一些白果,老范每天想家的时候,就拿出一颗仔细掂量,然后慢火熬熟,久久不舍得下口。”

“得知王大人乃故乡人,老范也不管你怎么看我,老范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乡音,找一个同病相怜的乡音,好好大哭一顿罢了。”

“王大人若想驱赶老范,老范定是眉头也不皱一下,但王大人若是还念旧日几分乡情,可准许老范在这里,聊聊乡音。”

王惟义看着南雄州的特产,看着范琳一脸的凝重,看到他年纪比自己还要大,却时常能够收到老娘送来的白果,而自己呢?

离家十数年,乡音未曾改。

“更多的像自己一样的将士,他们的家人如何?他们的亲人又如何?”

“泸州大营定是守不住了,”王惟义鼻子一酸,眼泪缓缓流出来:“范大人,王某陪你吃这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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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郭平起了一个大早,昨晚范琳双眼红肿回到庐州,说王惟义已经决定投诚,但有些条件还需要跟郭平亲自说,郭平倒是吓了一大跳,自己都失去了说服王惟义的念头,想不到这事却让范琳办成了,这大功自然少不了他。

郭平也不害怕,带了几个随从赴会,自然少不了范琳这个经手人,果然看到庐州大营寨门大开,想必是王惟义真的放弃了抵抗的机会。

普一见面,郭平疑惑的看着王惟义红肿的双眼,又看了看范琳,知道他们定有其他勾结,也不说出,拱手道:“王大人深明大义,郭某替大宋千千万万子民感jī。”

“岂敢,岂敢,王某也就直说了。”王惟义拱手还礼,说道:“王某身边三千精锐却是北方之士,他们向来和汉军不同。”

“王某归顺朝廷,恳请大人放他们回去,也算是王某为张弘范张大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行,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只是各为其主而已,均州军来去自如嘛。”郭平爽快说道:“不过他们要保证不得留在淮南。“

“王大人归顺朝廷只能暂时屈身均州军,”郭平连忙说道:“均州军骑兵尚缺副将一名,还请王大人不要嫌弃。”

王惟义却是摇了摇头,道:“王某如今再也没有面孔留在军中,只想尽快回去,看能否和家人见面。”

“这个?”郭平尴尬的看了一眼王惟义,道:“实不相瞒,范将军昨夜禀告此事之后,郭某一时心急,已派人前往南雄州。”

“王大人不妨留在军中静候佳音?南雄州向来安宁,王家定然不会有事。”

王惟义迟疑了片刻,突然说道:“张青青生命垂危,请尽快送到张贵张大人身边,或许还能活命。”

第四十一章 层层狙击(11)

第四十一章层层狙击

海珠岛是长江入海处的一处岛,这岛离6地不远,但由于岛非常,岛上连淡水也不能正常供应,所以一直没有百姓居住。

海珠岛树木苍郁,岛虽,但是岛内地势平坦,岛内的地方倒不算很,即使现在姜才率领两千五百人隐藏在岛上也没有人现,况且这个人数上还要加上隋宇原有的一千余人。

其实海珠岛只不过是这片岛屿中的一个,滚滚而来的长江,带来了无尽的淤泥,长年累月堆积起来,在入海口形成了数百个岛,这海珠岛只不过是离瓜州渡口最近的一个而已,在海珠岛附近,还有三五个同样的岛,和海珠岛想比,他们更加荒凉罢了。

“消息是否已经确定?”姜才有些不耐烦走来走去,这是大树下的一处帐篷,用树枝为顶,树叶为铺,说不上舒服,只能略微挡一下风寒罢了。

离开6地到岛上已躲藏了将近十天,这十天可以说是姜才有史以来最难熬的十天,按照他以前的想法,无非是冲锋陷阵,死就死,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他向来是一个一诺九鼎的人,他为了自己的诺言可以轻易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离开扬州就没有想过再活着回去。

但以胡明伟的相处,却让他体会甚多,胡明伟勇敢,他也敢冲锋,需要他冲锋陷阵时他眉头也不皱,但胡明伟却教会了他一样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并不是胆怕死的借口,没有必要牺牲时更需要保存实力,只要有实力,自己才能够做出更大的成就,就比如自己虽躲在海珠岛将近十天,可是扬子桥的董士选和吕文焕却比以前更加着急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一日没有找到自己,他们就不能睡一下好觉。

三战三捷,杀伤门g古汉军人数虽不多,但神出鬼没足可以给门g古汉军心中添上一根刺,他们想不到自己会出现在哪里?又或许会随时出现。

如瓜州渡口的张邦直等老将,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自己袭击瓜州渡口,他不知道怎样向董士选交代。

这不正说明了保存实力比无故的牺牲更加值得去做吗?

姜才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不拍死”的想法产生了些许动摇。

胡明伟伸了伸懒腰,在岛上生活虽比不的如意,而且海珠岛又,就连训练的地盘也没有,可是有一点比要好,海珠岛至少不用太过于警惕,只需要留下足够的哨兵,就可以监视来自的敌人。

失去警惕容易使人懒惰啊。胡明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提起精神说道:“老将军,这事几乎可以确认了。”

“阿里海牙水师已经快到瓜州渡口,阿里海牙水师的南下,也证明了伯颜丞相大军可能已经渡江南下,所以阿里海牙才有余力前来接应董士选和吕文焕。”

“那,老子拼死也要堵住董士选和吕文焕。”姜才连忙站起来,脸色有点难看:“李大人让我们出城,就是为了牵制董士选和吕文焕,如今大事未成,老夫竟然躲在这里苟且偷生,老夫实在是不应该啊。”

胡明伟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姜才的为人,他说了要拼死就会拼死,连忙说道:“老将军莫要着急,请听我一言。”

姜才大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老夫说你,你看你才放松多少天,人就变成什么样子了?”

姜才说得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强调的就是军威,然而胡明伟是跟张贵出来,张贵强调的就是杀敌,哪里管得他是躺着还是坐着,胡明伟尴尬的拱手,虚心说道:“老将军教训得是,子失礼了。”

“行了,你子又不是第一次,。”姜才见胡明伟认错,摆手道:“你刚才有什么话要说?”

胡明伟连忙说道:“如今董士选、吕文焕联军至少还有二十万以上,再加上阿里海牙水师,元军人数过了四十万,这四十万大军一人吐一口口水,都可以把我们淹没了。”

“如此差距之下,无非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而且对元军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是在水中起一朵浪花而已。”

“或许此刻董士选和吕文焕正恨不得我们去乖乖送死,让他们能够睡一个安乐觉呢?大人若是起兵去跟元军拼命,不正是如了他们?”

姜才不由点点头,以卵击石之言,胡明伟说得很对,实力相差太多,已经不是计谋能够补偿回来,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实力的差距,足可以把所有的计谋排除在外。

“那也不能让鞑子如此轻松离开扬州吧?”姜才有些不忿,若是以前,甭管是输还是赢,先打了再说,如今竟然能够忍下这口气,也算是姜才的一个进步了。

“再说我军出来时,已抱有必死之心,如今知难而不行,实在是老夫一生的耻辱也。”

胡明伟不明白姜才为何有这种想法,就如姜才不明白胡明伟在平时为何能够如此吊儿郎当而不顾军威,胡明伟认真说道:“老将军,如今我们不为,并不真是不为也。”

“我军先前的举动,已经给了鞑子一个教训,董士选、吕文焕基于这个教训,定然不敢派出更多援兵南下。”

“因为淮北是他们的后路,他们不敢失去淮北,也承受不起失去淮北的后果,所以我思量,董士选和吕文焕最多也只能派出十万将士南下。”

“甚至有可能少于十万,瓜州渡口至少需要两万,扬子桥至少需要五万,鞑子二十万多大军并不够看……”

“这样说来,咱们已经完成了拖延门g古汉军南下的任务?”姜才听到分析,精神也好了很多,看着胡明伟,希望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还不够呢?”胡明伟笑了笑,道:“瓜州渡口虽大,但鞑子的水寨并不能停靠所有的战舰,今晚咱们去一趟,看是否有机会,给鞑子一个惊喜。”

“这样一来,董士选必然会更加谨慎,我们到时就让董士选南下,他若是留下一些歪枣裂瓜,咱们再慢慢跟他们纠缠,有机会就吃掉他一口。”

“到时再把淮北的路给断了,看鞑子是否还有心思留在南方。”

“给鞑子一个惊喜?”姜才看着胡明伟一脸得意,知道他有妙计,高兴说道:“你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做的好好看,别让老子失望了。”

“这就要看水鱼的本领了。”胡明伟自信满满。

隋宇这些天要安排好几千人吃喝,把他一个老大汉子累得快要趴下了,也幸好长江水道乃富裕之地,海珠岛前任岛主留下了不少粮食,要不然仅是将近四千人的吃喝,都要把他累死了。

隋宇出去了好几次,无非是想看鞑子是否安静下来,却不知道鞑子吃了什么药,兴奋得不行,大批大批的门g古汉军出巡,恨不得要把扬州附近翻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把这些敢和他们作对的宋军揪出来。

隋宇没有找到机会,一脸不高兴,听到胡明伟找自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声囔囔:“老胡,你子得想一个办法才行,再这样下去,老子就要被憋死了。”

“死就死球了。”胡明伟骂道:“就你这个出息,兵不像兵,将不像将,成何体统。”

隋宇吃惊的看着胡明伟,没想到他刚才被姜才训了一顿,现在正儿八经的坐在太师椅上,倒是像模像样。

隋宇又看了看姜才,看到他老人家一脸严肃,只好先忍下这口气,问道:“老胡,你找我找的着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里海牙水师来了,董士选和吕文焕肯定是要南下了,凭借我们的兵力,断然是阻挡不住了。”

“怎么都是坏消息,”隋宇一脸落寞,说道:“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鞑子南下?”

“老子不服气啊。”

“如今你不服气也得服气。”胡明伟骂道:“难道就凭我们几千人,却跟鞑子几十万人去打不成?”

“那倒不是,大人说过,若非生死之战,还是保存实力为好。”隋宇也是受张贵教育,他们都是一伙聪明的家伙。

“你就是一个滑头,”胡明伟笑了笑,道:“阿里海牙太着急了,水师一窝蜂都涌到了瓜州渡口,咱们不是还有一些火药吗?今晚去看一下,若有机会也好给他添点子。”

######

扬州,昔日的繁华已演变成萧条,但扬州的萧条又带有几分秩序,扬州萧条之中,竟然可以看出几分兴旺。

天气变冷之后,城内大街巷都设立了临时的救护站,凡是家里衣物不够、取暖没有保证之人,都可以搬到临时的救护站,这临时的救护站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只是这大屋子格外的暖和。

暖和的大屋子,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冒着一丝丝热气,特别是晚上冷的时候,看到这丝热气,使人感到欣慰。

城外的董士选和吕文焕,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攻城,有时候白天打,有时候夜里打,有时候只打几个时辰,有时候会接连打上一整天,但无论是正邪、无论是阴阳,扬州的守军早已经适应,他们分工明确,防御、监查、近攻远射,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每一个后军的厢军、乡兵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战争进行到现在,无论是攻是守,都已经成了一道固定的程序,仿佛只是为了完成这道程序而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杀戮。

苗再成还是一如既往的骂人,杀人和被人骂、被人杀,但是他运气好,半年以来好几次受伤,幸好都没有伤到大碍,这不身上的伤刚好,他在胡老三的陪同下又上了城墙,却现城墙上站了一大堆人。

“再成,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你怎么就不听大夫的话,多休息几天。”李庭芝说话的声音很柔,不像他平日凶凶巴巴的样子。

“大人,”苗再成连忙行礼,道:“老苗早就好了,别听大夫胡说,老苗若是再休息几天,恐怕没病也被憋出病来。”

“再说这两天听不到鞑子的声音,老苗心中怪想念的,这不上来看看情况,看看情况。”

范友信、6秀夫等人也不由笑了笑,李庭芝无奈的看着这个老无赖,笑骂道:“鞑子哪里得罪你了,你就怎么这样想念他们。”

“老范,这两天鞑子怎么就不闹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呢?”苗再成偷偷看了一眼范友信,只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而6秀夫、李庭芝眼中都有一丝顾虑。

范友信看了看李庭芝和6秀夫,叹了一口,道:“鞑子如此安静,还不是他们要南下了。”

“估计门g古汉军没保密,军营都成了一团,对门g古汉军来说,南下就是一个香馍馍,大家都想去吃一口,而且想吃一大口。”

“但肯定又不能全部南下?所以他们都没有心思打了,如今估计正在军营中闹呢?”

苗再成推开胡老三来到李庭芝跟前,大声道:“奶奶的,打不赢就想走,想得倒美,大人,末将请战。”

见李庭芝不说话,苗再成又看了看6秀夫,道:“6大人,不能让董士选这子就这样走了,末将请战,一定拧下董士选的人头回来。”

李庭芝瞪了他一眼,道:“请战,你子说得倒好听,你子拿什么去战?”

“你两条腿,能跑得过人家四条腿吗?你两条腿,能打得过鞑子四条腿吗?你要去送死,别把老夫的宝贝带上。”

李庭芝嘴里说得jī扬,可却忍不住看着南方,董士选和吕文焕抽调大军南下,是不是南方的战事已经对元朝有利?虽然不时有消息传进城内,但李庭芝究竟是一直放不下心。

6秀夫也劝说道:“姜老将军和许文德将军不是在城外吗?他们前段时间干得不是挺好的吗?苗将军就不要担心了。”

“再说城内的兵力已经非常紧迫了,再抽调将士出征的话,扬州城就更加吃力了。”

随天气开始转冷,一部分厢军、乡兵抽调出来,他们在城内巡查,要保证扬州的安宁和百姓的生活,冬天面临的困难将会比夏天要艰难一百倍。

冬天的来临,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食物,而是寒冷,他们需要更多的人去维护设立在大街巷中的救护站,年老的老头、年幼的童,还有不少有了身孕的fù孺,他们都需要第一时间得到救护。

抽调出来的厢军和乡兵,不但要维护城内的治安,盘查鞑子往城内派进细作,他们已经做过一次,定然会做第二次。

所以6秀夫才说兵力已经不足。

苗再成一个大拳头砸在城墙上,狠狠的看着远方,门g古汉军的军营哄哄,若是给自己一万骑兵,就算是五千骑兵,自己也有信心杀一个来回。

“你着急什么?”范友信笑了笑,道:“又不是没有机会,门g古汉军抽调兵力南下之后,定然会转守为攻,到时李大人若是同意,苗将军你就可以寻找机会了。”

苗再成这才高兴起来,李庭芝吩咐范友信和苗再成,让他们监视门g古汉军的一举一动,免得他们有可乘之机,然后才与6秀夫离去。

冬天来了,大部分百姓都减少了没有必要的行动,只有一些有公务在身的厢军、乡兵和民壮,他们带着通行证,穿梭在大街巷。

李庭芝非常满意这种结局,但是他知道这样有序的扬州城终究是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好奇问道:“君实,若在江陵、均州,城内也是这样有序的吗?”

“比现在好多了,”6秀夫眼中带有一丝光芒,愉悦说道:“城内百姓穿梭、车辆交通有序,他们有各自的道路,凡是三岔口或是十字路口,皆有士卒引导。”

“如今扬州之有序,乃是强制xìng的失去了生机,但是江陵之有序,乃是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有序,这完全是两回事。”

李庭芝摇了摇头,道:“他日扬州战火过后,还请君实留在扬州,助老夫一臂之力,如何?”

“这个?”6秀夫迟疑了片刻,却不知应当怎样回答,李庭芝对他有知遇之恩,但是留在张贵身边,他觉得自己更加安心,更加有憧憬。

李庭芝拍了拍头颅,不好意思说道:“你看老夫又胡说了,扬州城外的门g古汉军还在虎视眈眈呢?若是有任何疏忽,说不定他们就趁机扑上来咬一口了。”

“董士选和吕文焕都是能人,”李庭芝转移话题,问道:“君实你说他们会留下多少人?”

“至少一半吧。”6秀夫迟疑说道:“君实不懂战事,大人不要勉强我了。”

“南方战局,真让老夫牵挂啊。”李庭芝捋了捋胡子,看着南方:“也不知道皇上的病情如何?”

“冬天来了,bsp;?”6秀夫突然高兴说道。

第四十二章 层层狙击(12)

第四十二章层层狙击(12)

阿里海牙除了面对张弘范时有几分尴尬,其余时间都是得意洋洋,并且是洋洋得意,他以门g古水师统领的唯一身份,参加了这次灭国之战,他率领三十万大军横跨长江两岸,霸占长江下游水域,他率领的兵力甚至还要在丞相之上。

无论此战是输还是赢,他阿里海牙转运兵力、压制宋军水师的大功劳是怎么也少不了,伯颜虽然能够吃肉,但是他也不输弱,他至少也能吃骨头、喝一碗浓浓的骨头汤。

大汗已经给他说得很清楚了,他阿里海牙把水师统领好,要知道南方战事虽未平,可是大汗已计划攻打大海以外的那片土地,当初始皇帝不是说过吗?那有有神仙妙药,吃了可以成白天飞天、长生不老,只不过始皇帝运气不好,徐福老人家去了之后就不再回来了,估计也是自己偷偷升天了。

有没有神仙阿里海牙不知道,但是大汗的心宽得很呢?他看中的不仅仅是南方那块地,只要有人居住,有草生长的地方,大汗都想纳入帝国的版图之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阿里海牙更加欢愉了,一旁的朱胜突然低声道:“大人,瓜州渡口的水寨太了,战船停泊的位置不够?”

“若是停在水寨之外,恐怕不安全吧?不若分一部分前往健康,健康的水寨要大一些,再说健康还有内港,不用担心宋军水师袭击。”

“宋军水师?何来宋军水师?”阿里海牙故作吃惊的看着朱胜,奇怪问道:“我们在安庆停靠了半个月,你可曾见过半个宋军水师的战船?”

“属下正是没有见过,所以才越担忧。”朱胜忧心说道:“据情报显示,均州军应该有上千艘战船才对,还有鄂州的水师战船,恐怕也落入了均州军手中。”

“但我们停靠安庆半个月,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未免有点不可思议了。”

“这个,丞相大军南下,若均州军真有这样的水师兵力,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战船接应大军南渡吧?或许是均州军水师被朝廷征用,丞相不是说芜湖有宋军水师吗?”

朱胜艰难的摇了摇头,道:“均州军的本领不,末将实在是担忧,还请大人不要太过于忽视。”

“朱胜,你什么都好,就是未免胆子太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阿里海牙劝说道:“如今咱们兵力不同往常,均州军又是狡猾,你难不保是均州军看到我们啃不动,怕有损伤所以才躲了起来。”

“均州军精明得很呢?没有好处的仗他们不会轻易才出兵的。”

朱胜见阿里海牙不当做一回事,只是他身为水师副将,自然不能粗心大意,想了片刻,只好说道:“宋军狡猾得很,就算是停靠在瓜州渡口,也要提醒十二分精神。”

“大人,可还记得蓬莱之事?”

阿里海牙点点头,道:“当日若不是你下令强行突破,不顾受损的战船,恐怕咱们就被困在港口之内,你那时说那些人可能是均州军派过去,当时我还不是很相信,现在想来,或许还真是均州军才有这等本领。”

“朱胜,你的意思是说,均州军会重施故伎?”阿里海牙这才担忧起来,不安说道:“均州军的水下功夫,我军水师防不胜防,就算是现他们在水下活动,我们也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说来,谨慎一些是没有错的了?”

“嗯,属下也没有办法对付,张弘范将军以前也尝试制作所谓的潜水服,在水中潜游时间不长,真下了水也只有挨打的份上。”

“这样说来,还是分兵好?”阿里海牙下定决心,他并非没有大局之人,只不过他向来容易满意自己功劳,坚定说道:“朱胜,你率领副军前往健康,我率领主力进入瓜州渡口水寨,想必到了水寨之后,均州军拿我们没有办法了吧。”

朱胜点点头,道:“此乃老成的办法,末将遵命。”

两人正待分军,一艘快船破浪而至,阿里海牙定眼看去,却是留守在池州的头领,头领上了船,气喘吁吁说道:“大帅,水师主力离开安庆之后,宋军水师迅占领安庆,如今留守池州的水师也是岌岌可危。”

“属下请大帅回师,救援池州的兄弟。”

阿里海牙大吃一惊,朱胜连忙问道:“丞相的意思如何?”

“丞相已出兵丁家洲,对池州的情况并不知情。”头领低声说道:“末将恳请大人回师,救兄弟们xìng命。”

朱胜又抢在阿里海牙面前,问道:“宋军水师人数几何?为何你不早点过来禀告。”

头领怯怯说道:“铺天盖地,投江截流,约莫有好几千艘战船。”

“哼,好大的胆子。”朱胜怒道:“好几千艘,好大的口气,均州军人数不过三五万人,何来好几千艘战船。”

“再说丞相都没有军令,你竟然敢sī自离开池州?就算是丞相离开池州,你又怎能sī自逃走?你不在池州竟然临阵脱逃,这可是犯了军纪。”

“大帅领丞相之命接应扬州汉军南下,乃是关于南方战事之胜负,又岂可为了百十艘战船而耽误大局,这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阿里海牙听得清楚,也明白朱胜的意思,眼看伯颜已出兵,阿术肯定着急了,需要门g古汉军防御健康和协助他与丞相会师,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道:“不用说了,你赶紧回池州,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池州。”

头领狠狠的看了一眼朱胜,扭头就走,朱胜自然知道自己做坏人会惹得众人怒,但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为了博取阿里海牙的信任,他又不得不尽心尽力,尴尬说道:“大人,属下不应自作主张,只是属下担忧阿术大人着急,所以、所以……”

阿里海牙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朱胜的本领,安抚道:“朱胜你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话。”

“如此看来,均州军果然有阴谋。”

朱胜点头,道:“如今安庆落入均州军之手,属下思量庐州大营也保不住了。”

“庐州大营还有数万大军?”阿里海牙吃惊的看着朱胜,问道:“均州军胃口再大,也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吧?”

也不知道阿里海牙在哪里学得这样的俗语,不过用在这里却正好,朱胜担忧说道:“大人也知道,均州军向来善于用计谋?心狠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中要害,我怕王惟义斗不过均州军,别说数万大军,没有张弘范,就算是数十万大军,恐怕均州军也不会放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等我水师离开之后,就立刻占领安庆,关门打……”

朱胜赶紧收紧话题,这话可不能说下去了。

“安庆落入均州军之手,没想到均州军的动作会这么快。”阿里海牙担忧说道:“若是庐州大营也被灭了,那淮南之路不是被截断了。”

“属下认为,伯颜丞相恐怕就是接到安庆沦陷之后,才迅出兵。”朱胜说道:“要不然怎么不等阿术大人做好准备呢?”

“那,那就是说,战事若不利,淮北是大军的最后退路?”阿里海牙艰难说道。

朱胜却是信心满满,道:“如今朝廷半数的将领在南方,又有数十万大军,就算是战事不利,也不至于后退无路,到时围困临安也是说不定之事。”

“不过若能够保住淮北,围困扬州,那至少也是一件好事。”

“那红,我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董士选和吕文焕两人,你马上前往健康,把这个消息告诉阿术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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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士选和吕文焕一顿好争吵,接到南下的命令之后,他们就开始了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围绕派出兵力的事争吵不休。董士选既是扬州大军的统领,兵力又占有优势,并且张邦直的表现要比黑杨要好得多,所以从一开始就占有优势。

“吕大人熟知大宋官场,留在扬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董士选先制人,提高声音说道:“有吕大人留在扬州,想必丞相和阿术大帅也是放心得很。”

吕文焕心中诽谤了一句,老子留在扬州,难道眼睁睁看你子去建功立业?低声道:“董大人说笑了,吕某虽是知晓大宋官场,但吕某人已归顺朝廷,自然以朝廷为重。”

“如今朝廷大军南下,我们为人臣子,正是报效朝廷之时,理当奋勇用力,给予南方朝廷奋力一击,挽救南方水深火热之百姓。”

“我看张邦直为人稳重,乃大将之才,我部黑杨,也可以配合张老将军冲锋陷阵不输宋将,不若以张邦直为正,黑杨为副,留守扬州,董大人认为如何?”

吕文焕面子上说得轻松,但是实际上已是咬牙彻齿恨不得从董士选身上扯下几块肉,以前说得好好的,如今下井落石要逼自己留在扬州。

若真是这样,自己在朝廷恐怕就真没有抬头之日了。

姜还是老的辣,吕文焕这一招厉害得很,他表面上是把指挥权交给了自己,但以后出了问题,朝廷到时寻自己算账时怎么办?自己费心想把吕文焕留在扬州,就是想为自己找一个替死鬼。

若是不答应吧?人家都开始示弱了,再不答应日后倒成了他吕文焕的把柄,董士选沉思了片刻,道:“张老将军年纪大了,哪里比得上黑总管?”

“黑总管为人仗义,在军中威信颇高,且冲锋陷阵,是我大元朝不可多得一员猛将,有黑总管统领大军围困扬州,也不至于堕我军名头。”

“不可万不可万不可。”吕文焕装作心急,大声道:“黑杨这子连败两次,幸得董大人不责怪他,才捡回一条xìng命。”

“这等鲁莽之辈,哪里当得了重任,再说宋军如神出鬼没,如今更是消失在扬州,不知潜伏在哪里,像极了一头凶狠的狼,随时都有可能给予我大军致命一击。”

“此间局势,非如张邦直这等谨慎稳重之大将,才能镇得住扬州,若不然我们前一步离开,他们后一步就帮扬州解围,断了我淮北之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成了朝廷的罪人,丞相责怪下来,我们都承受不起啊。”

董士选愕然,说不出话来,说起这数千神出鬼没的宋军,董士选还真有几分担忧,若不是吕文焕提醒,他甚至不记得他们已经找了将近十天,还没有找到任何踪影。

“扬州数十里内外,都让我们挖地三尺,然而却不见丝毫踪影,吕大人有何见解?”

吕文焕微笑,自己中算是胜了一场,道:“这事也不奇怪,毕竟对方人数少,淮北又有不少山区,他们有人接应,找不到也算正常。”

“宋军无非是入山,或是下海,要不然就重归扬州。但扬州这几天也不见动静,下海又没有船只,那就只有进山了。”

“上次他们不是以副军把我们的追兵引入高邮吗?这次说不定也是这样。”

“只要我们收缩兵力,严加防范,宋军闹不出什么花样,扬州自保有余,但是要出城,步卒如何跟我们骑兵打?”

“李庭芝连朝廷安危也能硬下心不救,吕某断言李庭芝不敢出兵,也不会出兵白白送死,等我们攻下临安,尚且让扬州苟且偷生吧。”

董士选连连称赞,道:“我军伤亡颇重,如今兵力不过2o万有余,不知应领多少兵力南下。”

“阿术大帅的意思,至少需要十万。”吕文焕沉思片刻,说道:“吕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怕阿术会让我们汉军驻防健康。”

“所以吕某认为,南下之兵,应该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驻守健康?”董士选也点点头,道:“倒也有这个可能,不过随战事南移,咱们定然不会仅是驻守健康这么简单。”

“此乃生死之战,按照阿术大帅和伯颜丞相的做法,他们定然会投入一切兵力,不顾一切,猛攻猛打直到攻下临安,他们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所以,只要我们做好准备,立功自然会少不了我们。”

“算一下时间,阿里海牙大帅应该也到了瓜州,咱们不如前往迎接,看他是否带了伯颜丞相的命令。”

吕文焕也点头,等两人来到瓜州,阿里海牙果然刚入驻水寨,数不尽的战舰掩盖了江水,把水寨挤得满满的,董士选皱了皱眉头,不明白阿里海牙为何把战舰都停靠在水寨之内?难不成还有宋军水师袭击他们?

“大帅远道而来,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董士选、吕文焕还有就是瓜州渡口的张邦直,客气话自然要说一通,毕竟阿里海牙的官职还在自己头上呢?

朱胜率领副军去了健康,阿里海牙就没了这么多客气,摆手道:“诸位莫要客气,在下不过是奉命前来协助你们。”

见阿里海牙爽快,董士选也不客气,反倒是吕文焕心翼翼,阿里海牙看了一眼,道:“吕将军,咱们又见面了,今日能和吕将军共事,非常荣幸。”

吕文焕有点尴尬,以为阿里海牙有取笑自己之意,毕竟在襄樊自己有不少地方得罪他,于是连忙拱手道歉:“不敢,能与大帅共事,吕某之荣幸也,往日在襄樊有得罪大帅之事,还请大帅大人有大量莫要责怪。”

毕竟是同僚,这无关要紧之事董士选也帮忙说了几句,阿里海牙原本就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哪里想到吕文焕会这样,摇头道:“我南下之时,大汗再三吩咐,南方的战事一定要有吕大人参与。”

“大汗很少会干涉人事,吕大人可算是第一次了,能得此殊荣,吕大人前程无限。”

董士选却暗中笑了笑,大汗向来善于揣摩人心,恐怕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说吧?吕文焕投降朝廷以来,没有立下大功,能有大汗这一句话,还不怕他日后拼死效忠。

果然,吕文焕大为jī动,拱手向北,尊敬说道:“大汗对吕某之恩,吕某唯有以死效忠。”

至于是真死还是假死,也没有人知道。

等安坐酒席,阿里海牙才道:“本帅进入瓜州前接到消息,均州军水师趁我军南下之时,已经攻占安庆,封锁了淮南,恐怕淮南之事已经糜烂。”

“再有就是丞相已出兵,离开池州前往丁家洲,一场大战免不了将要生。”

“又是均州军?”董士选大吃一惊,反而有点担忧起来,更不用说吕文焕,听到淮南之事已糜烂不可作为,他更是幸运自己跑得快。

“所以还请董、吕两位将军迅抽调兵力南下,以助阿术大帅一臂之力。不过有一点需要明白,大宋处心积虑,恐怕也不会放任淮北安宁,还请两位将军留下足够兵力。”

“阿术大帅方面我自然会解释。”

董士选和吕文焕相视看了一眼,看来还真有可能失去了淮南,淮北的压力不是更大了吗?

“愿听大帅吩咐。”董士选和吕文焕都是精明人,阿里海牙是忽必烈大汗的亲信,身份不知道比自己要高多少,再说官职也在自己之上,这事让阿里海牙下令,绝对有对没错。

阿里海牙摇头,道:“我乃水师统帅,自然管不到你们的事,你们商议吧。”

第四十三章 层层狙击(13)

第四十三章层层狙击(13)

“阿里海牙竟然会兵分两路?”胡明伟看着夕阳西下,落日的彩霞映照在江水之中,水波荡漾,仿佛是给江水镀上了一层金黄。

“一路前往瓜州渡口,一路前往健康,好小子,这不是要断了我们袭击的路子?看来阿里海牙可不简单,就算他没什么本领,或许身边有能人。”

胡伟明怎么也想不到明白,阿里海牙在蓬莱时已被陆秀宗袭击怕了,所以朱胜一提起这件事,他就乖乖听话兵分两路,就是想平安无事,等到了瓜州渡口,三下两下把船开进了渡口,先当缩头乌龟再说。

姜才也有点落寞,不服气说道:“难道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鞑子招摇?难道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百姓、朝廷受到威迫?”

“要不然老夫率领兄弟们上岸杀一次?说不定蒙古汉军因此拖延南下?”

胡伟明苦笑,道:“老将军,蒙古汉军现在防着咱们呢?要是上岸说不定就中了蒙古汉军的诡计?到时死光光还是小事,若是误了李大人的事,这可是大事了。”

胡明伟跟姜才相处时间长了,知道老将军最担忧的就是李庭芝,每次要说服姜才,胡明伟都把李庭芝搬出来,屡试不爽。

果然,姜才点点头,道:“那倒是,有我们在城外牵制,城内必然会轻松很多,还请明伟你想一个法子,只要不让鞑子走得轻松,老夫心中就顺畅很多。”

听到顺畅两个字,胡明伟眉毛不由挑了挑,这才想到身边之人已是一大把年纪,若是心情万一哪天不顺畅了,自己可不好跟张大人交代。

连忙说道:“老将军尽管放心,小子马上前往瓜州,看一下有什么可以帮忙之事。”

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想一个办法让老将军爽快一些,舒畅一些。

胡明伟和隋宇两人穿上潜水服,在姜才的极力的期望中缓缓下水,两人下水之后便朝着瓜州而去,他们都是军事学院中的佼佼者,水xìng比一般水师的兄弟还要好,潜入敌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小儿戏。

到了瓜州渡口,胡明伟才发现瓜州的水寨修得非常牢固,水寨的围墙都是用巨大的木头为柱,把整个瓜州渡口围了起来,仅是正中开了一座大门。

胡明伟试了一下,凭借手中的工具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先把水寨挖一个口子魂进去,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两人围了水寨仔细转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任何破绽。

胡明伟没有了办法,只好先被隋宇带上岸,两人找了一处高地,借助月sè望下去,只见水寨内战舰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看来至少也有两千艘战船,有这些战船接应蒙古汉军南下,自己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奶奶的,鞑子也是闲着无聊,水寨弄得这么坚实干嘛了?”胡明伟闷闷不乐的骂了一声,按照他的意思,瓜州渡口的水寨,若是能够给他开一个大口子,让他进去搞乱,这可是最好不过之事。

“是啊,进去不了水寨,咱们就是有五头六臂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啊?”隋宇也是闷闷不乐看着水寨,他一直在寻找瓜州渡口的机会,从他到了海珠岛之后,基本每天都在寻找机会,可以说他的心愿比胡明伟来的更加真切。

“什么?”胡明伟突然灵机一动,着急说道:“水鱼,你再说一次,刚才你说什么来了?”

隋宇瞪了他一眼,胡明伟叫自己外名叫得熟练了,自己也只有瞪眼的份上:“老子刚才说进不了水寨……”

“进不了水寨,就拿他们没有办法?”胡明伟眼前一亮,jī动说道:“谁说进不了水寨,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隋宇莫名其妙的看着胡明伟,担忧问道:“老胡,你是不是晕了头?进不了水寨,难道你能够飞进去不成?”

胡明伟得意的笑了笑,道:“老子就要飞进去,快快回去,咱们找老将军商量一下。”

一路上,任凭隋宇折腾,胡明伟就是不吭声,等回到海珠岛换了衣服,找到姜才,隋宇再也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再不说一个一二,老子就要翻脸了。”

“看你小子心急。”胡明伟骂道;“于泰山崩而不乱,大人都是怎么教你的。”

隋宇翻了翻白眼,胡明伟连忙说道:“老将军可还曾记得袭击黑杨那件事?”

“你是说?”姜才眼睛一亮,他也是人老成精,也想到了可行xìng,连忙问道:“鞑子水寨内是不是很多战船?”

“老将军英明,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胡明伟小小拍了一个马屁:“老将军料事如神,小的佩服。”

姜才连忙说道:“置于船上,然后发起攻击?”

胡明伟点头,道:“刚才我和水鬼转了一圈,一来不安,其次没有找到适合的地方。”

“在船上发起攻击,事情完结之后,甚至可以把船烧了,连痕迹也不留一些,看鞑子怎样寻找。”

“好办法,好办法。”姜才大喜。

一旁的隋宇恨不得抱住胡明伟就啃他几口,实在忍不住大声问道:“老胡,你照顾一下老子的感受好不好,你们尽是在说天书,还说得洋洋得意,老子憋得难受,要是憋出了毛病,你小子得负责。”

胡明伟和姜才对视看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胡明伟也不再隐瞒,把事情细细给他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隋宇,你觉得这法子行不行。”

“法子是不错。”隋宇迟疑了片刻,道:“若是按照老胡你的说法,这战船用过之后就烧毁了,老子好不容易弄了十来艘战船,若是烧了,未免有点可惜。”

原来是心痛自家的破烂,胡明伟又气又好笑,骂道:“你小子就这个出息?听说大人攻下鄂州,缴获了将近三千艘战船,马大人为了这三千艘战船都愁坏了,为什么啊,没人啊。你小子好好干,到时回了均州,你要多少,大人还不给你多少。”

“就守着这破破烂烂过日子,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魂,一点志气也没有,以后跟人说话,别说你认识我。”

隋宇眼睛一亮,问道:“这事老胡你怎么知道?”

胡明伟得意说道:“谁让老子的职位比你高,人缘比你好,反正这事是真事,老子没必要骗你。”

隋宇想了一下也是,胡明伟向来得到张贵重视,说不定他另有联络也正常,不过囔囔说起来:“老胡,你可要说明白了,老子这船可不是破破烂烂,正儿八经的战船,也不知道以前这帮水贼从哪里得来。”

胡明伟抱着疑惑的表情,果然看到了十几艘新得光亮的战船隐藏在海珠岛的一处隐蔽的港口之中,船上还有不少人在修修补补。

隋宇得意说道:“看到了吧?都是新船,不知道怎么就被水贼抢了,老子找了些人改造了一番,正准备拉出去溜溜。”

“这船多好啊,老胡你不会真的就烧了吧?”

“那是当然。”胡明伟肯定说道:“放心,老子烧你十艘,届时给你陪一千艘。”

“这船不烧不行啊,打是打不过鞑子的,若是逃到半路给抓起来,更是麻烦,还不如烧了了事。”

胡明伟虽然不舍得,但也只好同意。众人准备了一下,姜才年纪大了,再加上水xìng不是很好,也就留在海珠岛上坐镇主持,等待消息。

胡明伟暂代指挥,主要力量还是隋宇的部将,这其中有一部分是以前的水贼,听到去偷袭鞑子,胡明伟还担心他们不愿意去,想不到情绪比自己还jī动。

问了隋宇才知道,这些人有一部分是淮北人士,甚至有一部分还是从北方流浪到此,他们都是跟鞑子有仇之人,至于没有仇恨的那些人,隋宇又不是傻子,早就清理了。

“这世道。”胡明伟叹了一口气,鞑子南犯,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孤儿寡母,不知道造成多少家破人亡,民不聊生远比贪官污吏造成的灾难。

有了这份情缘,大伙更加齐心,他们虽不知道情况,但是其中还有不少均州军派过来的人,他们都有了基础,只需要训练一下就能上手。

胡明伟这次算是狠了心,把剩下的火药都用上了,只求一击即中,总要给鞑子添一些麻烦,要不然老子这不是白出来了吗?

老子还想魂出点名头呢?不是说乱世出英雄吗?老子不就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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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州渡口外,一望无际,借着月sè,总算能够看一个模糊。

三更天,天气更冷了,留下来值日的士卒,一边喝着劣酒,一边躲着脚,他们都是最底下的小兵,头儿早已不知道躲在哪里暖和去了。

“今年的棉衣,远远比不上去年,一年不如一年啊。”一个小兵搓着手,眼馋的看着老兵的酒葫芦,他今年只有十七岁,可已经是三年的老兵,山东去年也遭受了干旱,能弄出这样的棉衣褂子已经很不错了,不知还有多少汉军穿的是当年宋兵那个时候的棉衣呢。

军中不允许喝酒,但是值日又另当一回事,值日的时候若没有一壶劣酒提神和驱寒,谁也熬不过这个严寒的冬天。

“南方啊。”老兵话说哆嗦,小喝了一口,道:“听说还要继续往南,给你穿这么厚的大衣干嘛?听说南方暖和呢?”

“这鬼天气,”小兵假装不知,偷偷向酒葫芦伸手:“都这么冷了,也不见水结冰。”

“不结冰,不结冰。”老兵瞪了小兵一眼,却允许小兵拿起酒葫芦,因为三更过后,很快就会有人换班,这酒自己也喝得差不多。

小兵暗中得意,拿起酒葫芦就抬头灌,任凭他再努力,也只能倒出小半口,尴尬挠了挠头,道:“叔,你说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俺出来的时候,小妮他已经有了娃娃,想必这会都要生了。”

“别胡说。”老兵骂了一句,压低声音说道:“反正到时天气热了,怎么也得回去,鞑子兵打不下去呢?你放心就好。”

原来这是一家子,老兵还是小兵的叔叔,小兵担忧看了看长江,道:“要是能够快点天热就好了。”

战火已经燃烧了整整半年,小兵早已耐不下心,他无聊的躺在水寨的平台之上,任凭老兵叫了他两声,他也不吭声。

他看着漫天的星辰,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婆娘,手中抱着一个牛一般强壮的娃娃,娃娃虽只有半年岁大,但是却能够响亮的喊他:父亲。

“咦,叔,快看,天上掉星星了。”小兵突然大喊起来。

老兵大吃一惊朝天上看去,只见十来个火球从天而降,其中有一个就朝着他们身边飞过来,不由大惊,拉起小兵就跑。

老兵拉着小兵刚跳下水,只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巨响,然后就是一片大火烧了起来。

小兵惊慌喊道:“叔,咱们是不是要死了。”

老兵还算镇定,连忙拿出腰间的号角急促的吹了起来,不一会儿整个水寨都吹起了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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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邦直还没睡,他一直睡得很晚,自从他防守瓜州渡口之后,睡得更晚了。老人本来应该渴睡,可是张邦直却不敢睡啊,他寄人屋檐之下,如履薄冰,他的一言一行关于张家的兴旺,他不得不小心。

幸好他张邦直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富贵荣华,他相信他所能得到的一切,终究是要靠自己去打拼,迫于形势他张家暂时只能栖身董士选之下,董士选为人乖戾,喜怒无常,而且特别好面子,张邦直和张宏都是懂大局的人,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他相信董士选不会走得太远,只要时机一到,他相信自己有很大机会取而代之,他有这个信心,是因为他懂得能屈能伸,他努力让自己更加完美,而不让董士选找到任何破绽。

自从宋军袭击瓜州以来,他更加谨慎了,他睡得更少了;而昨天董士选、吕文焕还有阿里海牙当面告诉他,任命他为扬州留守大军的统领,他就没法睡了。

他明白其中的艰难,不说留守扬州大军之中的各种派别,就说那神出鬼没的宋军,他也没有把握应付。

他本想婉拒,但是他不能当所有人的面让董士选没有面子,按照董士选的脾气,背后绝对会找他麻烦。

而且这不能不说这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最好的结局就是董士选战死南方,这扬州大营的汉军就会被自己从新吞并,成为自己的发家之本。

张邦直越发谨慎了,他不能拿自己的身家xìng命去开玩笑,他更不能拿自己的xìng命去当赌注,当明天董士选、吕文焕离开扬州后,他就会迁到扬子桥,以扬子桥为中心,紧缩兵力,防守扬州,他一定要保证南方战事结束之后,扬州还是牢牢被自己掌握。

“嘭”的一声巨响,张邦直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然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外面,他很谨慎,他知道董文炳是怎么死的,很快就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然后就是杂乱的将士的吆喝声。

亲卫总算来到身边,喘气道:“将军,水寨被天雷袭击,引发大火,烧毁了不少战舰。”

“马上救火。”不是袭击,张邦直领头走了出去,大声道:“加紧大营防备,派出将士救火,一定不能让火势燃烧起来。”

“将、将军,你看。”身边一个亲卫目瞪口呆指着天空,只见十几个火球从天而降,然后落在水寨之内,大火迅速燃烧起来。

“不是天雷。”一个响亮的声音震耳欲溃,阿里海牙怒吼:“是均州军,奶奶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格尔旗,你去开寨门,顺着火球的方向追出去。”格尔旗是他的得力助手,精通水战,显然阿里海牙是动了气。

张邦直想开口,但看着暴怒的阿里海牙,连忙闭上嘴巴,看到水寨寨门打开,不少战舰涌了出去,但是水寨内火烧得还是很厉害,阿里海牙又指挥将士把还没引火的战舰驶出水寨,然后命令士兵全力救火。

一直等到天亮,大火才渐渐熄灭,被叫做格尔旗的小将也垂头丧气回来,阿里海牙和张邦直坐在大营之上,格尔旗闷闷说道:“大帅,对方狡猾得很,明知道打不过咱们,兄弟们还没过去,宋军就把战船烧毁了,等弟兄们围了上去,连渣滓也没剩下一点了。”

“更不用说见不到半个人影。”

“乓”的一声,阿里海牙大拳头桌子上,他和均州军交手多了,知道均州将士肯定是借助潜水服走人了,怒道:“张贵,老子和你不共戴天之仇。”

又有副将上来说损失战舰数百艘,士兵伤亡也有一千多人,阿里海牙哪里还忍得住,站起来大声道:“附近一定有均州军老窝,老子一定要把这些缩头乌龟揪出来。”

“大帅,”张邦直连忙拉住阿里海牙,紧张说道:“董将军、吕将军快到渡口了,还不如等大军南下之后再找他们算账。”

“大事为重,大事为重。”

阿里海牙砂锅大的拳头又敲了几下桌子,这才安静下来,缓缓说道:“老子一定不会放过张贵。”

第四十四章 层层狙击(14)

第四十四章层层狙击(14)

董士选、吕文焕率领十万大军,在阿里海牙水师的接应之下南下健康,是日,水师横渡长江,旌旗覆盖了长江两岸,人生鼎沸,将士吆喝声、欢悦声掩盖了滔滔江水。~

伴随大军南下的是数不尽物质和装备,这不但是战争,更重要的是一场巨赌,只不过赌注是南方一个偌大的朝廷。

当然,这一场巨赌对一方非常不公平,大宋就算是赢了,也不过是保本而已。

“祝大人南下战绩辉煌,再创鼎盛。”张邦直一脸诚恳、尊重的脸上,透出了真挚的笑容,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心中却是一再咀咒董士选战死南方,最好就是连骨头也没剩下半根,董家除了董士选外,其余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不足为惧。

“老将军,扬州之事就交给你了,”董士选意气风华,身后将士隆隆,士气如虹,建功立业的心态此刻早已经压制在报仇雪恨之上:“他日董某凯旋归来,定然为老将军请功。”

“多谢大人,末将鞠躬尽瘁,力保扬州。”张邦直装作jī动,抖说道:“董大人只恩义,在下永世不忘。”

众人尔虞我诈,直到阿里海牙话,才依依不舍告辞而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们将帅之间真诚相处,坦诚相见,乃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一对好拍档。

董士选、吕文焕南下第二天,张邦直把原负责后军的张宏,也就是他儿子调到瓜州渡口,他儿子张宏的本领可不在张邦直之下,两人见面,先是一阵唏嘘。

“父亲大人,董士选这小子终于离开了,日后淮北还不是咱们的天下?”张宏狠狠的灌了满一杯酒,他负责后军忐忑不安,常年又有均州军大旗等人率领他们展起来的地方军袭击,总不得安宁,又怕有损失,又怕董士选责怪下来。

如今董士选离开扬州,张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头颅上的金刚箍脱掉了一番,说话也嚣张了很多。

张邦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摇头压低声音道:“军中董家亲信很多,宏儿还是谨慎为好,事情还没完结,万万不可张扬。”

“如今为父把你派到瓜州,希望你好好挥,让朝廷注意到我们父子俩人,总有一天我们张家必然会再次飞黄腾达,光耀门楣。”

张宏点点头,他也不是不识大局之人,只是被压抑了太长时间,现在可以解脱,表现自然嚣张许多:“父亲大人放心,宏儿一定守住瓜州,让朝廷注意到我们父子俩人的功绩,让大汗知道咱们张家,并非就是一事无成之士。”

“我们张家,总不能一辈子被董家踩在头上,以前不是,宏儿相信以后也不是。”

“前天均州军袭击瓜州渡口之事,你也清楚得很。”张邦直叮嘱说道:“也就是说,在扬州不仅有宋军的精锐骑兵,也有均州军配合,只是目前不知道均州军的人数。”

“均州军胆子向来很大,喜欢兵行险招,而且出手毒辣,宏儿千万要小心。”

张宏也奇怪问道:“听说均州军射了一种从天而降的天雷,均州军有此等凶器,瓜州渡口实在是防守不易,不知父亲大人有何妙计?”

“老夫思量,均州军虽有这种大杀器,但毕竟数量不多,如果数量多的话,前天这么好的机会,就不仅仅是只扔了数十个天雷。~”

“老夫还注意到一件事,就是那天射这种大杀器的战船离瓜州渡口并不远,老夫认为这种武器还有一个缺点。”

“就是不能远距离射,只要宏儿加强戒备和防卫,均州军一来不会随便使用这种武器,二来也不容易找到机会使用。”

“瓜州应该无碍,再说均州军人数不会很多。”

张宏点头,拍了一个小马屁,道:“还是爹爹英明。”

“有一件事,孩儿如今倒要跟爹爹说一下,宏儿听说淮南已经落入均州军和淮南军之手。”

“张弘范跟从丞相南下,庐州大营原有骑兵万人,又有门g古汉军四万人,但是均州军用奇兵引骑兵出营,然后伏击提额索万户,骑兵万人一个不剩。”

“随后均州军和淮南军包围了庐州大营,均州军有一副将乃王惟义王大人老家的乡亲,王惟义举兵投降,淮南彻底落入均州军之手,与其人有很大关系。”

“宏儿担心一件事,均州军与淮南军会不会过来淮北,还是南下?”

张邦直皱了皱眉头,他一把年纪什么事没见过,他早已过了那个惊慌的年纪,沉思了片刻,道:“宏儿此事是听何人所说?可否当真?”

张宏看了看张邦直,认真说道:“也不怕父亲责怪,宏儿一直和均州军有所联系,这个消息是均州军在高邮的密探传给宏儿。”

“宏儿倒是相信此事,即使有所夸大,但淮南已重新落入均州军之手,这定然是错不的了。”

张邦直也不责怪,张家无奈归顺董士选之后,一直如履薄冰,今日不知明日之事,张宏也是为张家留下一条后路,只要做得隐蔽,倒也无可非议。

张邦直不由也端起酒杯,仔细品了一口,他向来不喜欢喝酒,但现在的情况,他还是需要喝一小杯平静一下心态。

“宏儿认为,均州军会南下还是前往扬州?”

张宏挠了挠头,也像父亲一样品了一口烈酒,迟疑了片刻,道:“有很大可能。”

“据说均州军尚有兵力三万人,宏儿认为均州军抽调不出全部兵力,最多不应该过两万人,不过淮南至少可以netbsp;“也就是说他们若是要取淮北,至少有四万以上的兵力,但有一件事父亲不要忘记了,均州军全部都是骑兵。”

“扬州城内至少也有上万兵力可以机动,再加上不知潜伏在何处的宋军精锐骑兵,这些兵力加在一起,将近六万之人。”

“山东汉军和吕文焕率领的汉军,原有兵力二十五万,经过扬州大战,伤亡接近四万,董士选和吕文焕又率领了十万南下,也就是说我们在淮北也只有十一万不到十二万人。【叶子】【悠悠】”

“况且、况且黑杨还率领三万大军驻守湾头,这人向来只听吕文焕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听我们的话。”

“也就是说,我们能够彻底控制的兵力,只有八万多一点,除了瓜州渡口两万,扬子桥就只有六万多人了。”

“也可以说,两军势均力敌,我们并没有占什么优势,除了骑兵人数要比对方多一点而已。”

张宏果然是朝廷亲自任命的万户,本领确实是在张邦直之上,张邦直听了张宏一席话,才现自己手中十多万大军,能够动用的不过是六万而已,若均州军与淮南联军不顾南方战事,联袂与自己决战淮北,自己能够有多大信心呢?

想到这里,张邦直迟疑问道:“宏儿,你认为董士选南下之前会不会已经知道此事。”

“定然知道。”张宏肯定说道:“不但张宏、甚至吕文焕也知道,这么大的事,他们又怎么不知道呢?”

“那……”

“父亲大人是想问他们为何不通知我们?”张宏冷笑,道:“若是父亲提前知道,还会留在扬州吗?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理好了,就是咱们张家的一大功劳,可是万一有所损失?我们张家就真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此事,应当如何应对?”张邦直谨慎问道。

张宏沉思了片刻,道:“如今之计,唯有期待均州军和淮南军尚顾及他们朝廷的安危,不要前来淮北,不过这个可能非常小,属下所知均州军唯张贵是从,张贵行军打仗向来出其不意,没有任何人可以猜到他的想法。”

“若均州军和淮南军真要前来,那咱们也没有选择,只好拼死抵抗。”

“只要我军死守湾头、扬子桥及瓜州,量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不会以死相拼,而且更重要的东西他们没有。”

“时间,如今伯颜丞相、张弘范、阿术大帅、董士选、吕文焕等一众将领及数十万大军已南下,临安已是危在旦夕,我军最多只需坚守三个月,南方便会传来惊人的消息。”

“到时均州军、淮南军甚至扬州都没有选择,父亲大人或许不知道,均州军的张贵,虽说自把自为,但却是朝廷的一等一忠臣,他绝对不会看着临安灭亡。”

“宏儿这么一说,爹爹倒是放心了很多,只是湾头……”

“黑杨是吕文焕的亲信,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朝廷之事?不过王惟义也降了大宋,万一均州军……”

“嗯,父亲担忧之事,还真是不得不防,不如父亲从扬子桥抽调亲信前往湾头,若是事急,大不了把黑杨软禁起来。”

“暂停攻击扬州,加固瓜州、扬子桥、湾头,均州军若是胆敢过来扬州,定然让他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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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邦直的动作很快,次日便由他副将张英率领五千大军前往湾头镇,言湾头镇兵力不够,为了大局考虑,前往协助等言。

黑杨哪里还不知道来人之意,但无奈张邦直如今压在他头上,再者就是黑杨连败两仗,在军中也抬不起头,只好憋着接受下来:“张统领一路远来辛苦了,军中已安排了营帐,还请张统领早点休息。”

“黑总管有心了,”张英抱拳道:“末将初来湾头镇,还想多了解一下情况,免得中了宋军的伏击。”

黑杨脸色变了变,张英这话明显就是说自己被袭击之事,黑杨压下心中怒火,点头道:“张统领有心了,只是湾头大营防备森严,如今天色不早,不若等明天再说?”

“黑总管有心了,都是军中的兄弟,末将也只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总管不用理会。”

“如此,有劳张统领了。”黑杨憋住气,回来大营,他身边副将连忙上前,其中一个副将怒道:“张小子一来就抢走了咱们最好的军营,说什么他的兄弟远道而来,疲倦不堪,需要尽早适应环境。”

又有副将说张英的坏话,无非是仗势凌人,狗眼看人低之类的说法,黑杨听了一会,现张英这人完全就是过来夺权,于是仔细吩咐副将,让他们监视张英的一举一动。

“吕大人把湾头镇交给我们,我们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湾头镇牢牢掌握在吕大人手中。”黑杨鼓励了一番,让副将离开大营。

自从连败两次之后,黑杨谨慎了不少,白天仔细巡视大营,晚上也睡得谨慎,他非常觉醒,就算是身边有一丝声音,他也会醒过来。

然而,丑时醒过来时,黑杨却现身边多了一个清瘦的门g着黑布的黑衣人,他的脖子上驾着一把闪亮的大刀。

“黑总管,睡得不错啊,在下叫了几次,都没有吵醒你。”说话之人声音很轻,但是黑杨却听得很清楚:“在下乃均州军奎祀营李希,如今奉命前来,有事想跟总管大人沟通一下。”

黑杨身体情不自禁抖了抖,但他连败两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淡淡说道:“要杀要剐请自便,若是让在下做出半点违背朝廷之事,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说半个字。”

“我们大人以前也说过,黑总管乃英雄人物,让在下不要多做口舌,但是在下实在不愿意看到黑总管死在小人之手。”

“有一件事黑总管恐怕不知道吧?淮南已被均州军收复,如今均州军与淮南数十万大军正在整军,他日南下,要取下淮北也是易而反掌之事。”

“哼,淮南数十万大军,岂是你们均州军可以攻下来,如此借口,看来你们小看我黑杨了吧?”黑杨虽不敢动,但是他却反驳,说到底他不相信大元朝会失败。

“何来数十万大军?”李希笑了笑,道:“张弘范率领十万大军南下,庐州大营不过一个万户骑兵,再加上四万汉军而已。”

“我均州军设伏,先取鞑子骑兵万户,再汇合淮南泸州大军,两军和一军,兵力早已经在庐州大营之上。”

“王惟义将军识得大礼,举兵投降,不伤一兵一卒。”

“说到底,我们都是流着汉人的血,何必为鞑子卖命呢?”

“不用多说了,吕大人对我有恩,朝廷对我有义,你要杀要剐随便,老子一句话也不会说。”黑杨摇头,闭上眼睛。

“黑总管不为自己前程着想,难道也不为黑帆大人的前途着想吗?”李希淡淡说道:“如今黑帆将军乃长大人身边亲信,若干年之后定然会独当一面,难道你就忍心看到黑帆因为你之事而耽搁了前程?”

“不好意思,我老黑刚好知道,张贵这小子虽然为人狡诈,但向来崇尚英雄莫问出处,张大人能够信任黑帆,就是黑帆的福气,断然不会因为老子的原因而影响到他。”

李希愣了一下,想不到黑杨对张贵还颇为理解,苦笑道:“黑总管果然英明,在下倒天下人了。”

“不过,在下知道黑总管乃天下英雄,不忍心看到黑总管命不久也。”

见黑杨还是紧闭眼睛,李希干脆拿下大刀,惋惜说道:“张邦直断然是不会放弃你,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半年,如今董士选南下,他早已把留在扬州的士兵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丁,你黑杨就是他的绊脚石。”

“你黑杨还以为自己能够活下去吗?”

“归顺朝廷,你们俩兄弟并肩作战,定然是朝廷的一段佳话。你既然能够理解张大人,难道就不知道张大人对属下如何?”

“在下没必要杀你,大事还等着总管你一起去做呢?”李希笑了笑道:“在下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大人。”

“不过张英乃张邦直的亲信,请大人预防张英对你下毒手。”

黑杨还是一声不吭,等了片刻没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却现眼前失去了人影,他又何尝不知道张英乃张邦直的亲信,只是却不相信张英会对自己下毒手。

######

“二弟?怎样了?”大旗一脸期望,前不久淮南传来消息,说均州军汇合淮南军正在整军,准备袭击扬州门g古汉军,让他准备接应。

大旗大喜,自己潜入扬州,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见了张宏,然而派遣李希魂入湾头镇,夜里潜入大营。

“这块骨头倒不好啃。”李希摇了摇头,道:“黑杨显然是被宋军打怕了,湾头镇大营经过改良,营内坚不可攻,若是硬攻的话,恐怕会伤亡不少。”

李希把和黑杨见面的话仔细说了一遍,大旗沉思了片刻,道:“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我们目前接触的还不多。”

“黑杨与我均州军打了不少交道,他的亲弟弟又在张大人身边,至于吕文焕已经领军南下,所以争取黑杨还是有一定机会。”

“只是昨晚之后,湾头镇必定会加固防御,再想魂进去可不容易了。”

“不容易也要去做,”李希看了看大旗,道:“特别是那个张英,听说为人毒辣,虽是汉人,但却杀了不少同胞。”

“找一个机会除掉此人,不过机会还不到。”

“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非常少了。”大旗说道:“郭平向来崇尚战决,而且南方之事也容不得我们耽搁。”

第四十五章 层层狙击(15)

第四十五章层层狙击(15)

张英是张家的旁系,若不是张家这些年来人烟单薄,怎么也轮不到他张英出人头地,所以张英越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

他不但要获取张邦直的信任,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巩固这份信任,甚至让这份信任扩展,展壮大,使得这份信任生根芽,长出果实。

黑杨,只不过是一个降将而已,张英轻蔑的看着离开的黑杨,心中想了一百个办法来伺候他,但是还不是机会,至少目前看来还不是机会。

湾头镇除了他率领过来的五千人,其余都是黑杨的部将,吕文焕带过来的汉军,湾头镇向来是黑杨的驻军之地,他张英若不是暗下毒手,也没办法排斥黑杨。

如果没有办法排斥黑杨,自己就没有升迁的地位,如果没有升迁的地位,张邦直恐怕会对自己越淡忘,张英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到了湾头镇,要监视黑杨的一举一动,若此人与宋军有勾结,则你可以便宜行事。”这是张邦直的原话,张英整个晚上都在沉思这句话的意义,他相信以张邦直的老谋深算,不会刻意跟他说这句话。

“若此人与宋军有勾结,可以便宜行事。”张英一字一顿的思量,缓缓的敲着桌子,突然眼前一亮。

这句话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若此人与宋军有勾结”,然后自己可以“便宜行事”,也就是说只要抓到黑杨与宋军有“勾结”的线索,自己不是可以“便宜行事”了吗?

张英暗中佩服张邦直的毒辣,这老头明显就想置黑杨于死地,所以才处心积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不过心中也多了一份提防,张邦直若不是知道自己的野心,也不会把自己派到湾头镇,更不会刻意跟自己说这句话。

张邦直是看透了自己的野心,自己日后行事可要收敛了,张英暗自下了决心,于是找来亲信仔细商量。

既然已打定了主意,张英可不是拖拉之人,想到湾头镇很快就会落入自己手中,张英自然睡了一个好觉,梦中不知做了多少美梦。

次日一早,精神爽朗的张英看到了精神不振的黑杨,拱手作揖,道:“黑总管果然是我朝忠臣汉子,这么早就出来巡查,想必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吧?”

昨晚睡了一个好觉,黑杨觉得张英在讽刺自己一般,几乎忍不住就要怒了。黑杨本来看不惯张英,按照他的意思都懒得跟此人说话,但想到此人毕竟是张邦直派过来,淡淡说道:“张统领还不是一样早起,黑某早迟的话,恐怕湾头镇都不知道是谁的地盘了。”

张英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却不动怒,笑道:“黑总管不但是湾头镇统帅,还是留守扬州大军副将,这是董大人和吕大人亲自任命。”

“这湾头镇自然就是总管的地盘,谁若是不服,末将第一个反对。”

黑杨按压自己的情绪,冷冷说道:“原来黑某还是军中副将,要不说老子还不知道呢?”

“张统领初来湾头镇,原来不应该让张统领劳累,只是军中将领更加疲倦,还请张统领准备一下,巡视湾头镇四周。”

张英脸色变了变,看到黑杨一脸无情的样子,笑道:“这个自然,末将虽是初来湾头,但并没有疲倦之态,想必是在大营住得还好。”

“黑总管关心属下,让出了最好的营房,末将还没有来得及替将士多谢总管呢?”

“哼。”黑杨冷哼了一声,道:“点卯的时间到了,张统领有请了。”

张英也堆起笑容,也不知道他心中有了什么打算,黑杨懒得跟小人生事,也不再和他交集,给他派了一员小将。

黑杨在军营中走了一圈,然后回到帅帐,昨晚李希离开之后,他心中一直在计较,当初他跟从吕文焕投靠鞑子,为的就是升官财,如今升官财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不仅如此,自己的地位也渐渐不保。

前两次湾头镇大败,让他看透了吕文焕,吕文焕如今的地位比自己更加渺茫,他原是军中栋梁,大宋上下他吕家的亲信和受到他吕家恩义的人不计其数,然而吕文焕归顺鞑子之后,除了一些小兵小将一呼即应之外,如新城的王大用、王虎臣、边居谊等人,根本不把他吕文焕当作一回事。

好吧,年初大旱,粮食供应不足,他吕文焕确实是从各地请来了不少粮食,可这都是去年的旧粮,将士们吃不饱饿不死,吃得越多身体反而就越差,自己连败多少也和将士的身体有关。

“如今吕文焕自身不保,看来自己唯有自求多福了。”黑杨突然想道:“只不过对方所说是真还是假?自己已当了一次叛徒,难道还有机会当第二次?”

“自己若真是回归大宋,会受到什么待遇呢?若是比不上如今的情况,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还有就是南方战事自己不清楚,万一归顺大宋之后,朝廷在南方战事顺利,灭了大宋,自己不是又成了无家可归的冤魂?”

“但留在元朝,自己还能熬多长时间呢?南方战事若是顺利还好,若是遇到挫折,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还有就是,淮南是否真落入了均州军之手?若事情真如来人所说,均州军和淮南军联手,自己湾头镇能守住吗?”

黑杨想得头都大了,以至于身边的小将叫了自己好几声才反应过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小将。

小将jī动说道:“张英这小子打了我们的人。”

“好大的胆子,”黑杨早已按耐不住,急忙离开帅帐,跟着小将往出事地点过去,只见校场上数百人坐在地上叫嚷,虽然双方都有不少人受伤,但黑杨明显看到自己的人比张英带过来的董家军要多一半。

要知道董家军向来就是精锐,再加上对方有心算无心,湾头镇的守军自然吃亏,黑杨强忍怒气,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身边的小将立刻围上来,大声道:“大人,请为我们做主啊。”

“我等在校场中训练,但董家军过来挑衅,我们没有准备,被他们打了一顿,大人请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请不要听此人一派胡言,”一脸骄横的张英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大声道:“末将见诸位兄弟在校场训练认真,只是想和兄弟们切磋切磋而已。”

“我大元朝军中切磋乃是常见之事,黑总管莫非不知道我大元朝的规矩,不过也难怪,黑总管归顺我朝时间不长。”

一旁的小将看到张英强词夺理,大声道:“有你们这样切磋的吗?若是一对一,老子就算是死了也说一声服字,只是你小人。”

“大人,他们人数乃我兄弟三倍以上,又携带木bang,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哼,”张英大声说道:“谁说切磋就不能携带武器了,老子若是想打死你,就不会是随手拿的bang子。”

“我大元朝人人英勇善战,可不是你们这帮样子,说什么人多欺负人少,你们湾头镇可是有三万大军,我等就只有五千人而已,何不让你们的人都出来,跟老子打一场?”

“你,你目无军纪,挑动军中纷争,造成兄弟之间不合,若是在宋军,你早已人头落地,哪里容得了你如此放肆。”

显然这名小将是宋军归降过来,张英突然上前一步,大脚向小将踹去,黑杨眼疾手快,轻轻拉了一把,张英踢漏了脚,差点摔倒地上:“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个宋军的探子给老子抓起来。”

“够了。”黑杨突然上前,反手一个肘子落在张英身上,张英没有防备,被黑杨打到地上,黑杨大声说道:“老子怎么说还是湾头镇的统帅,还是军中副将,你不服气就给老子滚回去。”

“老子让你出营巡逻,你就在军中闹事。”

“给老子滚回去。”

“不错,不错。”张英强忍疼痛,缓缓站起来,大声说道:“老子定然向张邦直大人禀告,说你黑杨包庇宋军细作,背叛朝廷。”

“滚。”黑杨指着张英的鼻子,黑杨再也不屑看张英一眼,率领小将离开校场,却没有看到张英在他背后露出了阴险的笑脸。

张英是张邦直派过来的副将,黑杨虽说得jī扬,但还是有几分担心,看张英并没有离开,自己也真不好派人去赶他离开,不过心中却多了几分警惕。

由于白天生怒,昨晚又没有睡好,黑杨早早就睡了过去,但他昨晚经过了李希之事,今晚不但多派了亲信,自己也不敢睡得太熟。

到了丑时,黑杨果然被人警醒,他缓缓的盖上被子,然后又做好了准备,只需要对方一旦动武,自己就不跟他们客气了。

想不到对方人数不少,等自己觉得不妥之时,对方竟然把自己围了起来,其中一人看到黑杨醒过来,拱手说道:“黑总管,别来无恙吧。在下乃均州军先锋,今日特地前来有事和黑总管商议。”

黑杨虽不敢动,但心中却产生了怀疑,昨晚不是有人过来了?为何说今日特地前来?难道不同一伙人,但以自己对均州军的理解,他们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用说了,老子生是大元朝的人,死是大元朝的鬼,想让老子投降,除非老子死了。”

对方可能没想到黑杨会做出这样的反应,迟疑说道:“黑总管,你又何必这样顽固?黑总管若是归顺我大宋,我大宋必定厚待之。”

黑杨见他说话语气与昨晚李希的表现不知道差了千万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黑杨突然大手一翻,身上的被子竟然向对方飞去,左手借力,手中大刀向后砍去,大声道:“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杀了他。”来人被飞过来的被子盖了一个正着,连连退后几步。

“来人,有刺客。”黑杨见机不妙,突然奋力一击,帅帐后墙竟然被他一脚踢破,大声道:“有刺客。”

这时才有不少人冲过来,远处一个声音大声喊道:“黑杨投降大宋了,黑杨投降大宋了。”

黑杨大吃一惊,这不正是张英的声音吗?此刻黑杨还有什么不明白之事,心中竟然有几分心灰意冷。

“大人,张英这包围了帅帐,还杀了咱们不少兄弟。”一个亲卫小将浑身血,怒道:“大人,为兄弟们报仇。”

“好!”黑杨突然大喝一声,心中竟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兄弟们,跟老子一起杀了张英这个叛徒。”

“杀了张英这个叛徒。”黑杨身边收拢了不少亲卫,竟然也不逃亡,向着张英杀了过去。

然而张英早已有了准备,他一早就率领部将,以训练的名义包围了帅帐,帅帐内黑杨只有数百亲信,一开始又被张英杀了不少。

而其他地方的将士,还没有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也不明白生了什么事,一时竟然没有人聚拢过来。

“张英,你这个叛徒。”黑杨就像一头了怒的狼,一头撞进张英包围圈。

此时,张英不敢嚣张,大声道:“黑杨,你算对得住朝廷了,你为了sī欲,竟然要投降宋军,幸好我有张邦直大人的命令,今日非杀了你这个叛徒。”

张英心中有鬼,哪里敢让黑杨说话,此时又有小兵大声叫喊:“张大人,抓到了宋军的密探,抓到了宋军的密探。”

黑杨早已明白怎么回事,知道如今是说不出一个理由,先是保住xìng命再说,大恨,怒吼:“张英,你不得好死,老子杀了你。”

“杀。”张英大手一挥,身边将士围了上来,他率领的又是张家的亲信,都是能征善战之人,很快黑杨就落入了下风。

黑杨看了一下,虽然有不少守军包围过来,但是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都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放弃张英,转身向张英的部将杀了过去。

黑杨向来善战,手中大刀舞起一阵刀影,张英的部将连连后退,黑杨大声叫道:“张英乃是叛徒,给老子杀了他。”

此时,张英见守军越来越多,担心事情有变,大怒:“杀了黑杨,老子赏银百两,亲自向张大人请功。”

张英此话一出,身边的将士如疯狂一般把黑杨团团围住,张英又吩咐士兵大声吆喝:“黑杨降了大宋,黑杨降了大宋,凡有助纣为虐者杀无赦。”

如此大喝之下,竟然掩盖了黑杨及他身边亲卫的叫声,任凭黑杨声嘶力竭,身边的杀戮声掩盖了他一切声息。

黑杨竟然有几分心灰意冷,想自己一生为了前程奋斗,此刻却落到如此下场。

眼看胜局在握,张英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自己一步一步迈向成功,这都是自己一手拼搏,自己越是迅取得湾头镇,掌握三万大军,自己在张邦直的眼中地位也越高,就算是张邦直防备自己,自己有了这三万人为资本,张邦直也不敢忽视自己的存在。

“杀,给老子杀了黑杨这个叛徒。”张英全身热血沸腾,他从来就没有现,然来权力竟然会让人如此痴迷。

自己虽是张家的旁系,但是张家的旁系多得很,张邦直、张宏从来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苦心积虑,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地位,这其中自己付出了多少艰辛。

这,将会是自己的地盘。

张英抬头,看到朝霞慢慢爬了起来,突然一道光芒从远处映入张英的眼中,张英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当再睁开眼睛之时,却变成了一支锋利的弓箭。

“这是我的地盘。”张英看着闪着光芒的弓箭,瞬间陷入自己的脑门之中,一股鲜血渗出来,落入嘴巴之中。

“这是我的地盘。”

“呸,这等小人也值得老子出手。”李希收起弓箭,大声喊道:“张英死了,张英死了。”

黑杨愣了一下,差点受伤,因为他听得出这声音非常熟悉,就是前天晚上和他交谈过的李希。

侧耳一听,果然听到有小兵惊慌喊道:“张大人死了。”

黑杨奋力一击,大声道:“兄弟们,跟我冲。”

失去了张英的指挥,黑杨很快就冲了出去,看到不少士兵其实已包围过来,看到黑杨连忙迎上来,黑杨怒道:“奶奶的,给老子杀。”

“张英死了。”说再多话也抵不上这句有用,张英死了,湾头镇还是黑杨的湾头镇,若是连黑杨也死了,自己不知道会被折腾得怎样呢?

众人奋起抵抗,又有更多的守军包围过来,黑杨早已被张英惹怒,大声道:“给老子杀光了他们,一个不留。”

黑杨缓缓的坐下来,他只觉得身心疲倦,他想不到张英为了抢自己的位置,竟然等不及,他更想不到的是吕文焕南下之后,张邦直竟然会这么快下手。

若没有张邦直的默认,张英胆子这么大?要知道同僚之间相互残杀,这是哪个朝廷都不能容忍之事。

“黑总管,累了吧。”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说道:“这等小人,可不值得你黑总管生气吧。”

李希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今日想再次前往大营说服黑杨时,现帅帐之内起了内斗,观察了一会竟然让他现是张英和黑杨之间的争执。

他一直就知道张英过来就是要找黑杨的麻烦,想不到张英的动作竟然这么快,李希看到张英占了优势,若是此人抢了湾头镇,自己这不是功亏一篑。

于是寻了机会干掉张英,他是奎祀军出来,向来精通暗杀,再加上现场魂如斯,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李大人,黑帆这小子,真的是一直跟在张贵张大人身边?”黑杨突然问道。

“亲信,绝对的亲信。”李希笑了笑,漫天的朝霞给大地镀上了一片金黄。

第四十六章 层层狙击(16)

第四十六章层层狙击

“张英这个狗杂种,死了也不让人安宁。”张宏连夜从瓜州渡口赶回扬子桥,得知事情经过之后,狠狠骂道,似乎要把张英撕裂了才解恨。

事情结束的第二天,黑杨便派人送来了张英的人头,当然还有一个口气严厉的警戒:“纵容下属夺权,此事若是让董大人知道,恐怕张老怎样也脱不了其中关系。”

张邦直之所以派张英过去,就是看中了他为人毒辣,然而没想到的是张英竟然如此心急,黑杨在均州军面前虽然不堪一击,但并不代表他这个人没有一点本领,若不然吕文焕也不会信任他将近二十年。

他自然没想到若不是李希从中阻拦张英差点已经成功,然而这个世上差点成功之事不知几何,很多人都在认为自己差点成功时,别人却已踩在了他的头上。

“父亲大人,黑杨挑起内斗,残杀友军,不如……”

张邦直连忙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湾头镇三万大军,以张英的本领,就算五千人全部死光光,湾头镇伤亡也不会很大。”

“如今我扬子桥不得不顾及扬州城内的兵力,又要防备宋军骑兵的袭击,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动黑杨半根毫毛?”

“不如就此事请董大人下令,让黑杨过来扬子桥做出交代,届时……”张宏于心不死,他实在看不得黑杨安然无事统领湾头镇,他总觉得扬州是他自己的地盘,有黑杨张宏总觉得有一根刺netbsp;“黑杨送来了张英的人头,你说他还会过来扬子桥,宏儿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张邦直苦笑,道:“没想到张英如如此心急,如今咱们还真拿湾头镇毫无办法。”

“现在爹爹只有祈祷长生天,希望黑杨还念在旧情别降了均州军,若是这样淮北扬州之事,我们也是无力回天了。”

“莫不是张英还真是因为黑杨与均州军有所勾结,才会做出如此反应?”张宏疑惑问道:“张英为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并不是傻子,他不会无缘无故动手,要不然就算是杀了黑杨,他也没有办法向湾头镇三万大军交代啊。”

张邦直沉思了片刻,看到还摆在桌子上的死人头,现张英的脑门之间有一个箭孔,突然觉得非常恶心,挥了挥手让亲兵带走,才说道:“以张英这人的xìng子,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爬得更高。”

“所以就算黑杨和均州军没有勾结,他也会给黑杨制造机会。”

张宏不由点点头,这确实是再好不过的办法,只是张英没想到的是反而会丢了自己的xìng命,张宏自己也是一脚踏两船和均州军有所联系,但凡事也没必要自己亲自出面啊。

“老夫如今担心的事,经过张英之事,把黑杨逼到了宋军的一边。”张邦直悔恨说道:“希望黑杨还念吕文焕的旧情吧。”

“是啊,不若我们请吕文焕给黑杨写一封信?”张宏沉思片刻说道:“我们把责任都推给张英,说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肯定是要推给张英,”张邦直点头道:“再说本来就是他个人的意思。”

“对了,宏儿这两天在瓜州可否习惯?瓜州渡口一切是否安宁。”

张宏见父亲转移了话题,也不根究下去,点头道:“瓜州渡口一切安宁,孩儿不但扩大了巡视的地点,还在水上设立了固定的哨所,若是有宋军水师战船出现,孩儿第一时间就能现。”

张邦直表扬了一下,最后说道:“无论何时,都不能忽视均州军的存在,要不然董文忠就是我们的下场。”

张宏也多了几分担心,点头道:“如今湾头局势未明,还请爹爹勿要操心,孩儿量他黑杨多少也还念几分旧情。”

“爹爹担心也是于事无补,”张邦直苦笑,道:“如今爹爹只希望南方战事能够顺利,若南方战事顺利,淮北这一战说不定能够避免,若是这一战不如意,淮北这一战恐怕就免不了了。”

“我们张家的命运,彻底牵制在其中啊,老夫不想让我们张家就如史家一样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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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州渡口前所未有的胜利,给年迈的姜才带来了欢喜,事后统计阿里海牙足足损失了三百多艘战舰,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其中还有一艘是阿里海牙的楼船。

“只可惜了老子十多艘战船啊,都看到了吧?这些战船结实得很啊。”隋宇委婉说道:“老胡,别忘记了你说过的话。”

“行了,行了,不就是替你多要点战船,等回到均州,这还不是易而反掌之事,到时就怕不你自己不要了。”胡明伟骂道:“没出息。”

隋宇囔囔说道:“十几艘咧,都是好船,都是好船呢?”

胡明伟都懒得理会隋宇,见姜才忍不住在一旁偷笑,道:“老将军莫要跟水鱼一般见识,他一个小兵头哪里比得上老将军。”

姜才其实是看到他们之间关系和谐才觉得好笑,隋宇怎么说现在也有一千好几百部将,胡明伟是自己的副手,手下也有三千人,这两人争吵起来怎么就像小孩子一样呢?

要是以前,姜才看到自己的部将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都不知道了多大的脾气,如今却能暗中偷笑,也算是自己的一个进步吧?

“门g古军到底南下了,咱们也不知道做得是对还是错?”姜才惋惜说道:“老夫不能阻止门g古汉军南下,觉得愧对李大人啊。”

“老将军言重了,”胡明伟安慰说道:“鞑子能够抽调的兵力不到一半,这不是老将军的功劳吗?”

“事情还没到一定用命去拼搏才行,咱们留下xìng命继续在扬州闹,说不定能闹出什么成绩来呢?至少也要牵制鞑子兵的行动。”

“老将军说呢?如今我们在暗,门g古汉军在明处,他们都不知道有多担心呢?说不定他们想睡一个安稳觉也不容易。”

“明伟说得也对,”姜才不由点头,道:“老夫确实是眼光短浅了。”

“你,我们下一步应当如何?”

胡明伟说了声不敢,沉思了片刻,说道:“随着门g古汉军南下,瓜州渡口已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按照我们目前的情况,也实在不宜对瓜州渡口做出什么动静了。”

“再说,没有了火药,我们现在也拿瓜州渡口没有办法,张宏代替张邦直之后,不但扩大到了巡逻的范围,还对此做出了相应的准备,我们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那明伟的意思?”姜才不知道是懒得动脑筋,还是想考一下胡明伟,问道:“如今既然我军留在瓜州渡口没用,但又总不能让门g古汉军安稳无事,明伟又什么打算?”

“湾头镇,”胡明伟一字一顿说道:“我们回师湾头镇,和黑杨玩乐玩乐。【】【】”

“湾头镇?”姜才迟疑片刻,说道:“湾头镇的黑杨,被我们打了两次,一定会对我军戒备森严,如今回去湾头镇恐怕也找不到机会吧。”

“机会可都是人制造出来的。”胡明伟笑道:“湾头镇背靠高邮,有兄弟们接应,咱们更加有把握。”

“而且湾头镇关系道门g古汉军的后军补给,是咱们出手的最好地方了。”

“老胡,咱也过去。”隋宇见胡明伟要离开海珠岛,着急说道:“老子也过去,老子在这岛上闷得快要疯掉了。”

“不行。”胡明伟却摇了摇头,道:“隋贵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恐怕是健康出了什么事,你留在这里接应隋贵,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过去健康。”

“这个?”隋宇也有点担忧,疑惑问道:“隋贵向来不是没交代之人,恐怕健康还真生了什么事,那老子就留在海珠岛了。”

安抚了隋宇,胡明伟和姜才立刻出,如今的形势,特别是在南方战事未明的前提下,早一天给鞑子找些麻烦,多少总能给鞑子添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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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了几天的扬州,李庭芝和6秀夫等人反而有点不习惯,早两天湾头镇大营动静不小,众人还以为是高邮的大旗和李希有什么行动。

后来有消息说是湾头镇的,李庭芝等人高兴起来,这湾头镇是扬州北面的桥头堡,最好就是湾头镇内部能够两败俱伤,让自己捡一个大便宜。

然而自己高兴了过后,湾头镇又平静下来,该干嘛的还是干嘛,众人又免不了伤心一场,特别是李庭芝,困守扬州半年,心中总是想着南方之事,若是有时机,说不定还真想离开扬州。

“姜老将军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探子说他在门g古汉军南下前一天袭击了瓜州渡口,烧了数百艘战舰,可是一场大胜。”说起姜才,李庭芝也有几分高兴:“老将军老当益壮,乃我军中典范。”

苗再成等人眼红,但没有办法,毕竟姜才还真打了胜仗,自己虽然嘴馋,但也只有看的份上了。

苗再成试探问道:“如今门g古汉军龟缩在湾头镇、扬子桥和瓜州渡口三个地方,不如末将出去看一下能否寻找机会,若有可能咱们就破了门g古汉军这个枷锁。”

李庭芝何曾不想,只是想到门g古汉军兵力远在自己之上,又是担忧:“如今门g古汉军尚有十几万之众,扬州若是鲁莽行事,说不定会陷入艰难。”

苗再成拉了拉范友信,范友信摇了摇头,道:“如果没有大军相助,单凭扬州的力量,确实没有把握打破门g古汉军的包围,如果扬州鲁莽行事,万一给了门g古汉军可乘之机,我等就成了罪人了。”

众人商量了半圈,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办法,只好期待姜才会有好消息。正当苗再成大叹可惜之时,突然一个小兵急冲冲的来到6秀夫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6秀夫竟然脸色大变,李庭芝刚想问怎么回事,6秀夫竟然站了起来,道:“老夫亲自去迎接。”

顾不得和李庭芝打招呼,6秀夫匆忙跟小兵走了出去,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庭芝,李庭芝也莫名其妙的看着门口,刚才那个小兵是6秀夫从均州带过来的小兵,他实在没有必要跟自己说明白。

很快,6秀夫气喘吁吁再次回来,他身后却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看起来非常强壮,另一个看起来却清瘦得多了。

“这是大旗,这是李希,他们是均州军派遣到高邮的精锐,其中大旗是均州军在淮北的负责人,李希是奎祀军在淮北的负责人,他们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6秀夫说到这里,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众人行礼之后,还是由李希说话,李希看着众人已是按耐不住,为了不惹起众怒,连忙说道:“均州军郭大人和淮南军先锋统领陈大举陈大人已整军南下,预计很快就会到达高邮。”

“啊!”众人睁大嘴巴只有一个窟窿,其中尤其以苗再成为重,他好不容易和上嘴巴,艰难说道:“李希兄弟,你,你再说一下。”

“均州军与淮南军南下淮北,计划围歼淮北门g古汉军。”李希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被震惊得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来人拿出了郭平的书信,他才肯定下来。

“这是郭大人的书信。”李希拿出郭平的书信,递给李庭芝,李庭芝这才反应过来,接过书信看了一下,无非是说自己准备南下,请李庭芝接应之事。

“均州军尚有一万八千骑兵,淮南军三万精锐,合计四万八千人。”李庭芝一字一顿说道:“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李希点头,道:“淮北各地,尚有数千人可以动员,末将这次前往,还有另外一件喜事。”

苗再成等将领,早已按耐不住,恨不得马上出兵,听到还有喜事,连6秀夫也忍不住问道:“李希兄弟,还有何事来。”

“湾头镇的黑杨将军,乃张大人派遣到吕文焕身边的细作,如今情况已明,黑杨将会跟从我军作战,扫平淮北之敌。”语不惊人死不休,李希一席话,又在众将jī起了千层浪。

众人皆是不敢相信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李希笑了笑,道:“黑杨之事,也只有数人知道,要不然黑杨的亲弟弟黑帆怎么会在张大人身边?。”

“此事若不是另有说明,在下也是不知,只是此事还有待郭大人前来主持。”

原来李希决定给黑杨一个大的台阶,经过一场讨价还价之后,李希同时让大旗请示郭平,郭平迅指示,黑杨提出的要求可以斟酌考虑。

黑杨有什么要求?他被张英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李希迅与他定下了细作的论调,让黑杨能够风光归顺大宋,也算是对得起黑帆了,只是黑杨跟从吕文焕十八年有多,而张贵只不过是这两三年才冒出头,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联系,若不是有心之人,也不会考究。

“对了,张大人呢?张大人不过来吗?”李庭芝关心问道。

李希摇了摇头,道:“张大人已授权郭大人全权指挥均州军,当然这是sī下的说法,实际上在下听说张大人早已南下。”

“前不久还在池州狙击伯颜大军,后来不知去了哪里。张大人神出鬼没,非一般人能知道张大人心中的想法。”

6秀夫也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庭芝心中的说法,笑道:“大人莫要担忧,张贵能够让郭平这小子指挥,一来他们之前定然是定下了计谋,二来有张大人在南方,我们才更加放心。”

“说得也是。”李庭芝点头,道:“李希兄弟,大旗兄弟,还请你们回去转告郭大人,我扬州自老夫而下,全部听从郭大人的指挥。”

苗再成一愣,瞥眼看了一眼李庭芝,只见李庭芝没有开玩笑的表情,只好忍住不说话,就连范友信等人也不由自主移了移屁股。

“这个?”李希迟疑了片刻。

李庭芝连忙说道:“老夫所说皆无虚言,扬州自老夫而下,皆从郭大人指挥。”

“好,”李希尊重说道:“李大人以大局为重,李希敬佩。”

“在下一定将李大人之言告诉郭大人,一切让郭大人从计行事。”

李希又和他们商量了一下细节方面的问题,才拉着大旗告辞而去,等李希离开,苗再成实在忍不住,囔囔说道:“听说郭平这小子两年前不过是禁军中一名小将而已,如今虽是均州军副将,但大人若要听这毛头小子命令,这未免让扬州丢脸了?”

“别说大人您,就连范友信老哥、姜才老将军、许文德猛将等等,都要比郭平这小子辈分大得多,怕兄弟们不服。”

“兄弟们不服?老夫认为你不服吧?”李庭芝瞪了他一眼,道:“张大人不过而立之年,如今已贵为节度使、荆湖置大使、统领均州军,他辈分不?”

“这个?”苗再成尴尬笑了笑,道:“张大人乃天纵奇才,不可以常理衡量,不能用常人目光衡量,他均州军出一个天才,总不能出第二个天才吧?”

“郭平为人稳重,并且颇得张贵心得,有他指挥均州军,倒也无碍,并且张贵离开均州军之前,怕是定下了计谋,只要按照计划行事,倒也不用担心。”

6秀夫看了看苗再成,道:“郭平不是鲁莽之士,他定然不会真的就指挥扬州,苗将军还请放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苗再成连忙否认。

李庭芝话道:“刚才老夫听说淮南军先锋统领乃陈大举,君实可知道此人。”

“老夫倒和此人经过生死,”6秀夫点点头,想起均州大战时,陈大举还只是一个毛头小子,道:“三年前,此子不过是毛头小子罢了,后来从郭平、张贵,想不到三年后倒成了一员大将。”

“这两三年,他进步很快,学了很多东西,难得、难得。”

“也就是说陈大举亦是均州军将士?”李庭芝有点好奇,问道:“均州军的人怎么会成为淮南军的统领,据老夫所知,夏贵老将军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这个,”6秀夫迟疑了片刻,道:“淮南之战还没开始前,张贵派遣了均州军事学院五百学徒进入淮南相助夏贵老大人,想必陈大举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淮南,至于为什么会成为淮南军统领,君实确实不知。”

李庭芝却清楚得很,就如6秀夫、胡明伟等人,都是均州军派过来相助扬州,他们都是能力出众之人,自然会逐渐取得夏贵的信任。

夏贵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能力出众之人,陈大举能够得到夏贵的信任,任命为统领,自然就再明白不过了。

“也就是说郭平此时手握五万大军,加上大旗、李希他们的地方精锐恐怕更多,我扬州全城出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老夫言从郭大人之命行事,这怎么就委屈了你们?”

第四十七章 层层狙击(17)

第四十七章层层狙击(17)

“真倒霉,真倒霉。”胡明伟忍不住大骂,他们刚上岸便被瓜州渡口巡逻的哨兵现,虽然胡明伟的反应很快,杀了他们十个人中的九个,但是剩下的一个人偏偏给跑了。

跑就跑了吧,一个人也闹不起什么风浪,等他回到瓜州渡口,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也不知道胡明伟他们走了什么霉运,这个逃得xìng命的兵恰好碰到了从扬子桥返回瓜州渡口的张宏,张宏身边可率领了不少骑兵,都是他们张家的亲信,战力可不弱。

胡明伟手中不过两千人多一点,虽然比张宏略多,但和别人拼命的事,胡明伟现在不愿意,再说若是被张宏拖住了脚步,自己两千多人还不够鞑子塞牙缝。

“你子,还有力气说话,不如想想办法怎样甩掉这些跟屁虫。”姜才笑骂道:“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可跑不了多长路。”

“到时别说老夫拖了你的后腿。”

胡明伟心惊,姜才虽是玩笑之语,但说的都是实情一姜才支撑不住,大伙估计就要散伙了,老将军可是这支部队的头领。

“老将军莫急,咱们还是按照计划往湾头镇跑,实在不行咱们回扬州或去高邮。”胡明伟打定主意,大声道:“再不行,咱们跟他子拼了。”

“拼命之事,迟点再说。”姜才摇了摇头,如今他倒是舍不得胡明伟去拼命了,他相信若干年之后,胡明伟定然是大宋的一员猛将,自己年纪大了,死是不可惜,但是胡明伟若是死了,还真可惜:“往高邮去,高邮走不通再回扬州。”

“如今这个局势,咱们就算回扬州,到时想出来也容易。”

胡明伟点点头,众人加快了脚步,这都是扬州城内淮北军最精锐的将士,再加上他们又是从张贵送来三千战马后就开始训练,虽比不上张宏的亲兵,但也不至于落后太多。

张宏追得很急,他铁了心要经营扬州,把扬州纳入自己的怀抱,自然把姜才这股肉中刺拔掉,这次好不容易碰见了,哪里管得自己兵力不足,硬是追上去先把对方缠住再说,对方人数虽比自己稍多,但真的杀戮起来,自己也不惧。

再说无论是瓜州渡口还是扬子桥,都可以派出援兵,但宋军若是被缠住,就只有全军覆没了,张宏一边追上去,一边派人前往扬子桥通知张邦直,让他派兵出来接应。

没想到胡明伟根本不愿意和自己接触,看到自己后拍马就跑,看来对方也知道事情不妙,一个劲儿往湾头镇方向跑去。

“这怎么回事?”张宏看宋军不是往扬州去,而是直扑湾头镇,心中疑惑起来:“难道要去高邮?”

湾头镇是扬州背面的桥头堡,若是有湾头镇协助,拦截宋军,这不是自投罗网?

再说自己追得着急,宋军没有时间隐蔽行动,经过湾头镇时肯定会被现,难道他们不担心湾头镇的黑杨?

想到这里,张宏有几分心急,要知道张英之事给他添了无尽的压力,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使唤得了黑杨,又或许是黑杨看到宋军究竟会不会进行拦截?

张宏还真没信心。

“怎么说黑杨还是朝廷的臣子,可不能任由宋军流窜吧?若是宋军隐蔽行动还好,但此时被自己追得这么急,哪里可以潜行。”

胡明伟跑了一会,现有些不妥,因为对方人数越来越多,看来是扬子桥的援兵已经和张宏汇合,自己没有了法子,连拼命的机会也没有了,只有跑路了。

不过有一点宋军要比张宏要强很多,由于胡明伟等均州军将领的加入,特别是6秀夫的到来,给扬州带来了均州军的军粮,这些用麦打成的面粉经过炒熟之后,加上水就是最方便的食物。

胡明伟好不容易趁着空闲,用水捏了一把面粉肉成一团,递给姜才,大声道:“老将军,先吃点东西。”

姜才不得不佩服胡明伟的闲情,担忧说道:“对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再这样跑下去,恐怕战马受不了。”

胡明伟晃了一下,差点掉下马,他千算万算,就没想到战马也会跑不动一到了湾头镇,战马跑不到了,黑杨又给自己下眼药,自己就只有挨打的份上了。

想到这里,担忧问道:“老将军,若是担心马力不济,不如我们先返回扬州,如何?”

姜才却摇了摇头,道:“不,老夫相信会有转机。”

胡明伟不知道姜才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他相信这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战斗的老将军的直觉,说直觉也好,经验也罢,总之他相信姜才。

战马开始喘气,马头之上开始流汗,从瓜州渡口开始,战马已跑了将近三个时辰,跑了接近六十里路,若是平时胡明伟算是心痛死了。

战马并不是跑得越快越好,也不是跑得时间越长越好,平时大军出动多半会携带两匹、三匹甚至四匹以上的战马,只是扬州拘于现状,每个人有一匹马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所以胡明伟都会细心使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把马力用尽,若是马力用尽,战马不但要掉膘,甚至有可能永远也恢复不过来,只有当畜力使用。

胡明伟瞟了一眼姜才,见姜才也有几分心痛,要知道姜才对战马的渴望更在胡明伟之上,他身为朝廷老将,跟从李庭芝数十年,可曾带过这么多骑兵?

“老将军,再跑下去,这批战马恐怕就要掉膘了。”胡明伟不忍心说道:“现在要回去扬州还来得及。”

“这里离湾头镇还有多远?”姜才摇了摇头,咬牙问道。

胡明伟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摸了摸战马的脖子,道:“不到十里,只要能够过了湾头镇,咱们就往山里跑,量他们也不敢追上来。”

“好,”姜才用劲的咽了一下口水,大声道:“跑。”

“湾头镇的黑杨,”胡明伟连忙说道:“虽然被咱们算计了两次,但并不是胆怕事之人,若是湾头镇出兵。”

“湾头镇出兵,咱们再返回扬州。”姜才大声说道:“老夫就不相信,凭他们还能拦住咱们不成。”

“回师扬州,是最后的选择,咱们既然出来,就不能如此回去。”

这是一个老将的承诺,他们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他们身上寄托的荣耀,是他们一生中最珍惜的东西,他们或许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倔强,会犯错,甚至会不顾一切,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最美好的缺点。

胡明伟点点头,他仿佛隐约明白张贵曾经说过的话:一个人追求的并不是生死,而是一生的荣耀。

“兄弟们,加把劲。”胡明伟突然挥动手中的战旗,一个巨大的“姜”字迎风飘扬,这就是他们的荣耀。

“果然是这个老匹夫。”张宏差点从马背上跳下来,他早听说姜才的名字,说姜才有万夫不敌之勇,想不到这老头子还挺能折腾。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张宏双脚轻轻踢了踢胯下的战马,这匹战马名叫邀月,跟了他整整三年,特别是最近半年,董士选率领山东诸侯南下扬州,他负责后军补给,邀月为他立下了不少功劳。

然而,此刻邀月已开始大口大口喘气,邀月是山东战马,耐力远比不上北方的战马,张宏喜欢它骨架子大,喜欢他跑得快,然而此刻听到气喘吁吁的邀月,张宏哪里还忍心

“奶奶的,胆鬼,要是英雄就停下来啊。”然而明知道宋军是不可能停下来,张宏咬了咬牙,低声道:“邀月,再帮我跑一会。”

湾头镇,张宏死死的看着远方,黑杨会不会出兵?

黑杨会不会出兵。

“姜才,竟然是他。”接到探子的回报,黑杨第一时间把军中大将领请到帅帐,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宋军欲过湾头镇,仅有两千余人,后面有门g古汉军的追兵。”黑杨一字一顿说道:“从探子所说,宋军马力不济,骑兵疲倦,而后方的追兵也是同样如此,看来他们走了一段远路。”

“兄弟们认为我军应当如何?”

黑杨环视看了一圈,却现没有人说话,他们原来也是宋军,只是在鄂州时被迫投降,张英的事刚过去不久,他们心有戚戚。

“不满诸位兄弟,”黑杨心中有计划,缓缓说道:“诸位兄弟都知道当初老子被张英围在帅帐,你们在外不知情况,最后也知道张英是中箭而死。”

“但张英占尽优势,老子都认为逃不过那一劫,张英为何中箭而死?”

众人交头接耳,黑杨提高声音说道:“因为张英是被均州军潜入大营的细作射死。”

“事至如今,老子也不怕告诉你们,老子不打算再给鞑子卖命了。”

“啊!”帅帐内瞬间成一团,他们虽也是对鞑子不爽,但还没到反水的地步,要知道鞑子这些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确实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里负担。

而且这些年过去,只听到宋军归顺元朝,从来没有听到元兵归顺宋朝,如今战事未明,再说鞑子已渡江南下,总体的形势是对元朝有利,黑杨这个时候要归顺大宋,是否有点意气用事了。

众人想着,却偷偷看了看寨门,若现有不妥之事,杀出去再说。

黑杨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老子的遭遇,大伙也看到了,老子这半年来出生入死,可是吕大人刚离开,他们是怎样对老子的?”

“老子如今的遭遇,还不是诸位日后的待遇?哪个朝廷都有争权夺势,这一点老子从来不否认,可是拔刀相见之事,大宋朝恐怕不多吧?”

“诸位或许不知,均州军已收复淮南,鞑子骑兵一个万户全军覆没,王惟义将军率领四万大军归顺均州军,如今均州军汇合淮南三万大军挥兵南下扬州,若淮北不保,鞑子在南方还能继续吗?”

“跟老子干的,老子已经和均州军商议好了,以均州军细作身份重回大宋,这又是咱们的一件大功劳,不愿意干的,老子就委屈诸位暂留在湾头镇大营。”

“过了此事之后,来去自如,老子定然不会阻拦。”

众人听了,心中也开始衡量,一个将大声道:“大人之事,的看在眼里,鞑子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

“鞑子何曾把咱们汉军当做人看待了,如今大人送给咱们一个机会,老子再也不愿意当这个缩头乌龟了。”

“属下千人,皆从命。”

有这个将带头,众人纷纷表示同意,竟然没有半个反对之人,说实在话,这些人在军中也受了不少委屈,更重要的是这三个月来,他们没有领到一分钱饷银。

活不下去了。

“好,”黑杨也有几分jī动,大声道:“诸位兄弟既然看得起老子,老子就拼一回。”

“刚才哨兵回报,鞑子不过是五千余骑兵,咱们就干这一票,算是咱们的投名状。”

“投名状,投名状。”众人大声叫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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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湾头镇不远,是一条河,河边是通往高邮的官道,而官道另一边是一处高坡,虽是冬日,但坡地上依旧长了不少枯草,枯草非常茂盛。

过了这处高坡,再往前不远就是森林了,当胡明伟看到这处坡地时,心头动了动,鞑子若是在这坡地上设下埋伏,用强弩为界封锁坡地,居高临下,自己恐怕就只有被挨打的份上。

唯有就是能够迅冲过去,这段高坡并不是很长,冲过去虽有伤亡,但应该不会很大。

姜才看到了胡明伟的举措,骂道:“都什么时候了,冲过去。”

胡明伟这才拉紧了战马,附身率先冲过去。

后面的张宏,更是暴怒,恨不得c翅膀追上去,煮熟了的鸭子怎么舍得跑掉啊?

身边一名副将低声道:“大人,此地险恶,怕有埋伏。”

“有埋伏也是黑杨,有埋伏也是宋军应该担心之事。”张宏大声说道:“这是咱们的地盘。”

心中却暗中想着:“黑杨这子,难道真不念旧情?”

副将再也没说话,眼看熟了的鸭子就要飞走了,众人不由快马加鞭。

眼看就要进入坡地之下,张宏心情突然一紧,然而眼看姜才就要跟前,张宏一咬牙率先冲了过去。

加上扬子桥张邦直支援的三千骑兵,算下来张宏身边率领的骑兵已经过五千人,幸好官道修得很好,再加上从扬州到高邮的官道半年前刚修葺,路况非常好,也非常宽阔,张宏竟然拉不住战马,直接冲了过去。

“放箭。”黑杨脸色一沉,知道这一声叫了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但是他双手并没有抖,他的声音很镇定。

弩箭如飞蝗一般,黑杨率领湾头镇守军居高临下,弩箭箭无虚。

张宏大惊,想不到宋军竟然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伏击,他更加想不到明白的是这些宋军从何而来,竟然能够瞒得过湾头镇的黑杨,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停留之时,大喊:“冲过去,给老子冲过去。”

“咦”,听到杀戮声,前方的胡明伟不由拉住了马缰,他身后的骑兵差点撞了过去。

“竟然真有埋伏,莫非是李大人的接应?”胡明伟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坡地之下鞑子兵成一团,而坡地之上弩箭如飞蝗一般压制了整条官道。

看到张宏率领骑兵拼命往前冲,胡明伟问道:“老将军,杀过去,挡住鞑子?”

姜才也看到了情况有变,他人老鬼精灵,不管是谁,反正都是和自己一样跟鞑子作对,自己还不赶紧落井下石就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大喝一声:“弟兄们,杀回去。”

众人听令,调转马头竟然反冲回去,门g古汉军骑兵被坡地上的袭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哪里顾及姜才又杀了回去。

“砰”,两军撞击在一起,门g古汉军骑兵为了活路,宋军为了落井下石,自然气势不如。

但无奈坡地上的埋伏的人数实在太厉害了,射出的弩箭就像飞蝗一般密密麻麻,再加上坡地虽然不高,但有些陡峭,门g古汉军骑兵几次想冲上去,还没到半路便被射杀,实在是可怜。

后方的骑兵看到不妥,哪里还顾得了前军,也没有人动员,大伙不约而同调转战马就往后跑,张宏看实在冲不过去,也打算往后跑。

想不到胡明伟早已注意到他,见张宏有意要逃,连忙追上去,就连老将姜才杀得兴起,在亲兵的护卫之下也突进去。

“张宏,纳命来。”胡明伟大喝一声,战马长啸,向着张宏扑过去。

张宏手执一支长枪,见胡明伟冲过去,眼看自己就要落入宋军的包围之后,仓促吆喝了一声,手中长枪出其不意向胡明伟飞过来。

胡明伟看得仔细,一个侧马翻身便躲开长枪,抬头看去,却现张宏已逃得远远,胡明伟正想追过去,却看到弓箭覆盖了张宏的范围。

也不知道是张宏命大,还是弓箭手准头不行,竟然让张宏脱离了伏击,不到半个时辰,除了死的骑兵,还有一半以上的骑兵逃了出去。

弩箭的杀伤力毕竟比不上弓箭,再加上埋伏的地方有远,虽然刚开始使得门g古汉军骑兵惊慌失措,但回过神才现对方弩箭虽多,但明显是距离过远,杀伤力不够,虽然有不少骑兵受伤,但真正中箭死亡的不到一千人,再加上胡明伟回师杀死了门g古汉军骑兵。

除了死翘翘的门g古汉军骑兵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倒地呻yín的骑兵,正当姜才和胡明伟不知怎样和这些伏兵见面时,对方来人邀请两人过去见面。

第四十八章 层层狙击(18)

第四十八章层层狙击(18)

“竟然是你,黑杨。”胡明伟认得黑杨,目瞪口呆的看着黑杨,吕文焕最信任的大将,统领湾头镇大营三万大军的黑杨,襄樊当年的总管,后来投靠了鞑子,均州军可没少跟他打交道。

胡明伟不由提高了警惕,全身护在姜才身前,手中的大刀已经出鞘,死死的盯着黑杨,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半个月前自己真真实实和自己打了一仗的黑杨,竟然成了自己的人。

胡明伟毕竟年轻啊,你看姜才就不一样了,只见他捋了捋胡子,慢悠悠说道:“黑总管这伏击战打得不错啊,可惜黑总管忘记了把后路给堵住了,要不然鞑子可不容易逃脱。”

黑杨苦笑,拱手作揖,道:“将见过姜老将军,胡将军。”

“门g均州军不弃,如今黑杨也成了其中一员,这是将的腰牌,还请胡将军核实。”

事情变化得实在太快了,胡明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自然毫不客气接过黑杨的腰牌,竟然是均州军副都统,所领部将另成一军:忠义军。

“末将胡明伟见过副都统。”胡明伟把腰牌递给黑杨,见黑杨疑惑的表情,解释说道:“这种腰牌在均州军中仅有牛富大人和郭大人佩戴。”

“均州军现以张贵为尊,又有第一副都统牛富大人、第二副都统郭平大人,如今黑大人已贵为均州军第三副都统,均州军军纪严明,属下自然要向大人行礼。”

“你看一下背后,”胡明伟看黑杨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明白说服黑杨归顺均州军的李希为什么不详细给他解释,只好耐心说道:“忠义军。”

“副都统大人恐怕不知,均州军仅有奎祀军才独立成军,独立于均州军之外,不接受除张贵之外其他人的命令。”

“也就是说,黑大人贵为忠义军统帅,可以不接受其他人的命令,但有协助大军的义务,当然这指的是平时,若是战时还需张大人另外授权。”

“这……”李希没给他说明白,他也是糊里糊涂,以为归顺均州军之后,这三万大军必然要交由均州军重新整军,却想不到均州军竟然授予自己如此之大的权力,就算是吕文焕,对自己的信任也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恭喜副都统,贺喜副都统。”胡明伟轻轻拍了一个马屁,道:“大人弃暗投明,乃我大宋之荣幸,百姓之荣幸。”

黑杨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是重新归顺了宋廷,但是未尝不也是有点走投无路的感觉,不过他从胡明伟的表情中并没有看到任何讽刺的意思,反而是充满愉悦,充满真诚和祝福。

想到自己为了sī欲一路走来忐忐忑忑,黑杨就觉得自己有几分不是人,尴尬说道:“黑某走了一段弯路,如今门g诸位不弃,黑某自当奋勇,虽死而无憾。”

“哈哈,到了均州军,想死也不容易,”胡明伟大笑,道:“还没驱除鞑子,还没收复中原,还没有一统天下,黑大人这么快就要说死,是不是早了一点。”

姜才也上前凑热闹,捋了捋胡子,道:“老夫一把年纪,尚思保家卫国,黑大人正值壮年,何来死意。”

黑杨这才谢过胡明伟和姜才两人,于是连忙下令收拾残局回到湾头镇,胡明伟长了一个心眼,派了一支百人队守在坡地,不一会儿果然看到对方的探子,这支百人队三下两下便把他们送去见他们的长生天。

待得回到湾头镇,宋军和黑杨的部将也魂熟悉了,他们都是汉人,曾经都是宋军,甚至有一些还曾经并肩作战,以前各为其主没有办法,如今再次并肩作战,大伙都说起自己得意之事,湾头镇从来没有如此的热闹。

黑杨看到这种情况,这才彻底放下心,往日的勾心斗角和忐忑不安,此刻竟然变得无比安宁。

胡明伟、黑杨都是谨慎之人,暗中吩咐哨兵,若现有sī通鞑子之人,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遇到遇到反抗之辈还准许他们先斩后奏。

“老将军,”如今的黑杨已经死心塌地,他也看到了胡明伟、姜才和其他宋军将领不一样,他们都是一心为国之人,说话之间也没有隐藏:“黑某思量张宏还没有现湾头镇已和往日不同,不如我军乘机袭击扬子桥,不知老将军认为此事是否可为?”

姜才暗中点头,黑杨能够提出这样的计谋,已说明黑杨是真心归顺朝廷,心中也放下了担子,沉思片刻,道:“张邦直、张宏都非常人,张宏当时没想到,但事后就很难说。”

“扬州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张宏肯定知道伏兵不是扬州所出,除了扬州之外就只有淮北的均州军了。”

“他们就算没想到黑大人你重归大宋,也会认为伏兵乃淮北之兵,他们一旦认为淮北之兵到达淮南,必将会更加谨慎。”

“袭击扬子桥之事恐怕不易,老夫认为还是等均州军的郭大人及淮南军的陈大举陈大人到了扬州再从长计议。”

“老将军说得很对。”黑杨感jī说道:“张邦直两父子向来把黑某当作眼中刺,若鲁莽前往扬子桥,恐怕得不到好处。”

胡明伟也帮衬说道:“听闻郭大人用兵稳重,又习得张大人用兵之长,若均州军、淮南军、湾头镇守军及扬州军四军会师,拿下张邦直也是意料之中之事。”

“需要防备的就是健康的阿术回师扬州,南方的宋军是否能够抵挡得住鞑子的进攻。”

“所以,淮北扬州一战,必须战决,若是耽搁则时势有变。”

######

张宏灰头灰脑回到扬子桥,五千骑兵剩下不到三千人,而且还有部分伤亡,对于一心想守住扬州,想借助扬州兵力重新恢复张家往日辉煌的张宏和张邦直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张邦直镇定得多,仔细问了张宏的情况,随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品了一口才问道:“宏儿,你认为伏兵是什么人?”

“扬州并未见出兵?再说扬州一举一动都在我军监视之下,这些天安静得很,”张宏肉了肉脑门,说道:“若是说前段时间早已出兵,那又绝对不可能。”

“而且孩儿认为伏击我军之兵,至少过一万人,他们手执强弩,攻击时如飞蝗一般,幸好他们不敢近距离埋伏,要不恐怕孩儿早已葬身。”

“所以,这绝对不可能是扬州的兵力,扬州也派不出这么多人。”

“不是扬州的兵力?”张邦直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均州军之事,大吃一惊,道:“莫非是均州军到来?”

“爹爹说均州军已潜入扬州?”张宏有些紧张问道:“若真是均州军,恐怕孩儿连骨头也不会剩下半根了。”

“都知道均州军心狠手辣、算无遗策,他们既然在山坡设下埋伏,肯定会把回路截断,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样做。”

“那……”张邦直皱着眉头看着张宏,问道:“宏儿莫不是认为,这些伏兵是从天下飞下来不可。”

“不,”张宏带了怒气,一字一顿说道:“爹爹忘了一个人。”

“湾头镇,黑杨。”

“他敢。”张邦直“倏”的一声站起来,不过很快又垂头丧气,道:“想必还真让宏儿猜对了,只有湾头镇的黑杨才是最好的解释。”

“黑杨能够从容出兵,看来湾头镇三万守军都成了他手中之物,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张英逼他降了宋军,还是他欲投降宋军被张英现。”

张宏摇了摇头,道:“爹爹,如今再说此事也没用,现在的情况就是湾头镇已不在我们手中,不仅扬州守军可以随时突围,孩儿认为想保住扬子桥、瓜州渡口也不容易。”

见张邦直疑惑看着自己,张宏叹了一口气,道:“扬州怕没有人会说服黑杨投降,只有均州军。”

“黑杨向来畏惧均州军,吕文焕南下之后,他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均州军恐怕给黑杨摆明了阵法,言均州军及淮南大军南下,湾头镇就是桥头堡。”

“黑杨自知不保,只有降了宋军。”

“虽然黑杨降了宋军,可扬子桥和瓜州还在我们手中,宏儿为何说不保?”张邦直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没有张宏考虑得周到。

张宏肉了肉脑门,道:“爹爹,孩儿先前也跟爹爹说过,均州军至少一万五千以上兵力,加上淮南军三万,再加上湾头镇三万大军和扬州守军,兵力早已在我扬子桥和瓜州之上。”

“哦,对了,孩儿还没有算上王惟义投降的四万大军,若是算上这四万大军,宋军兵力两倍我军之上,爹爹说扬子桥还能守住吗?”

张邦直没有信心,至少他没有信心能够守住均州军的攻城,当初董文炳在正阳,可谓城池坚固,可还是丢了xìng命。

如今扬子桥只不过是一个地方镇,连城墙也是低矮不堪,从阿术到董士选再到张邦直,他们都没想到总有一天他们会沦落到依靠城墙保护自己的地步,瓜州渡口虽有营寨,但也不堪一击,谁能想到数十万大军,怎么还会落到如此下场?

“那,我们是否需要请董大人会师?或是请示阿术大帅,让他派出援兵,如今淮南已落入宋军手中,大帅恐怕不会看到淮北的退路再被截断吧?若是如此,咱们也只有认命了。”

“南方之战不知局势,上书请示未必有答应,但请示一下多少总会有用处,同时上书请示大汗,让大汗选择。”

“如今之计,唯有如此了,能拖得一天就算一天吧了。”

“爹爹也不用灰心,咱们只要坚守扬子桥,等南方战事明朗,最先熬不下去的恐怕是均州军,还有就是扬州守军。”

“李庭芝乃朝廷的忠臣汉子,是张贵的恩师,若南方战事有变,李庭芝怕再也不能坚持,张贵是均州军的军头,均州军哪敢不从李庭芝命令。”

“嗯,”张邦直振奋了几分精神,道:“就如宏儿所说,爹爹决定在扬子桥镇设防,和他们决一死战,咱们张家的命运,就看这一战了。”

两人各自鼓励一下对方,然后就是动员大军,设防修寨,誓死要把扬子桥经营成为铁桶。

######

郭平到达高邮已是天黑,大旗、李希前来迎接,把大军安顿在高邮县城,自从张宏前往瓜州之后,来自山东的后军补给几乎被大旗等人截断了,鞑子也没有重建补给线的意思,仿佛是准备拼死一搏。

不过说来也不奇怪,鞑子打仗向来少带军粮,他们打到哪里抢到哪里,他们来到哪里就杀到哪里,就算是门g古汉军也是如此,再说大宋的仓库粮食多得很呢?而且大户人家也不少,实在不行老百姓家里也有一些存粮。

张宏退出高邮之后,大旗和李希轻而易举收复县城,只是老百姓还没有回来,他们都怕鞑子杀一个回马枪,大旗和李希也还没有信心,虽然他们高邮附近几个县的兵力已达到三千余,但是军备不足,训练不足,sao扰一下鞑子还可以,若真是拼命,还不到气候呢?

“大旗,辛苦你了,这是张大人给你的书信。”郭平掏出一封整齐的书信,递给大旗,羡慕说道:“张大人除了给清惠公主写信之外,还没给其他人写信,你子是头一回。”

大旗咧嘴笑了笑,眼角却有几分湿润,打开书信,不过是平常的一些话语,却看到大旗满眼泪汪汪。

李希拉了几次,大旗才肉了肉眼睛,尴尬笑道:“军头挺会煽情。”

“好子,连煽情也会了,取了婆娘就不一样了。”大才子吴澄也凑热闹,他到江陵后终日与张贵为伍,大旗是张贵的亲兵,自然和吴澄相熟。

大旗不好意思的装好书信,然后放到最贴身的口袋里,也不跟吴澄争气,只是他一举一动仿佛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可把吴澄郁闷坏了。

郭平知道张贵是一个重感情之人,也不理会大旗和吴澄的妒忌,转头问道:“李希,黑杨之事,你再给我说一下。”

听到郭平谈到正事,众人都严肃起来,郭平和张贵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张贵为人总是嬉皮笑脸,但是郭平要严肃很多,而且为人稳重,用计颇深。

李希仔细说了一遍,众人暗中惊叹李希的好运,郭平也不由赞叹:“李希孤身独闯大营,立下旷世奇功,郭某一定为你请功。”

李希说了一声不敢,郭平接着说道:“黑杨这人还是有几分本领,只是为人sī欲甚强,恐怕也只有张大人才能压住他了。”

“那倒未必,”李希笑了笑,道:“属下可以看到,经过张英之事,黑杨已有心灰意冷之意,日后能够走上正途,说不定会成为均州军一大助力。”

“嗯,我们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前往湾头镇和黑杨会师。”郭平刚要下令解散,传来了陈大举的声音,然来今晚是陈大举值夜,只见他身后带了两个将。

“胡明伟,你子怎么过来了?”郭平大吃一惊,要知道均州军事学院,当初就只有张贵和他两人为教官,张贵平素忙得不可开交,很多时候都是郭平教他们。

“郭大人?真是你,你老人家总算是来了。”胡明伟像一个委屈的孩子见到了爹娘,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

郭平笑了笑,道:“听说你子干得不错,现在怎么哭鼻子了。”

“,你怎么到高邮了。”

胡明伟看到郭平如故,若是张贵说不定就抱着他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但郭平是一个感情不外露之人,能有这样的表情已经非常不错。

胡明伟坐下来,道:“早听说大人要过来,所以才请示了姜老将军和黑杨大人,他们让子前来高邮接应,把湾头镇的事情给大人说一下。”

于是胡明伟仔细把黑杨伏兵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问道:“想必扬子桥的张邦直还不知道目前情况,大人以为我军是否有机可趁。”

“若没有高坡伏击,黑杨倒是一招妙棋,”郭平也不怒,淡淡说道:“如今却不可。”

看着胡明伟疑惑的表情,郭平反问道:“黑杨是否有斩尽杀绝?五千骑兵中了伏击,伤亡不到一半,若是遇到咱们均州军,这怎么可能?”

“不是均州军、也不是扬州守军,那湾头镇附近就只有黑杨了,再说有张英之事,恐怕张邦直早就对黑杨有所顾虑。”

“所以,这个法子是不成。”

“那……”胡明伟担忧说道:“扬子桥和瓜州渡口尚有八万以上的门g古汉军,大人认为我军该如何是好?”

“末将认为我军当战决。”

“嗯,你说得很对。”郭平点头表示鼓励:“南方战事未明,扬州之战确实要战决。”看着胡明伟和其他人着急的样子,郭平笑了笑,道:“此事张大人已传下妙计,届时到了湾头镇再说也不迟。”

第四十九章 层层狙击(19)

第四十九章层层狙击

郭平的到来,湾头镇彻底热闹起来,那是望不尽头的骑兵,那是数不尽的步卒,他们的盔甲明亮,他们的身体强壮,他们的精神振奋,同是汉人的黑杨部将忠义军,委屈得想哭的心都有了。

他们现在不知道有多后悔在鄂州投降了鞑子,但范文虎跑得最快,大兵将当官的都投降了,自己能不降吗?

看到对方士气如虹,特别是骑着大马的均州军,这些曾经当过叛徒的将士,心中充满了惭愧和不安,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瞧不起自己。

再者他们早就听说均州军待遇好,饷银足够,盔甲明亮,武器精锐,自己不知道能不能享受得到,不过想起自己的身份,这些将士都不约而同低下头。

“大伙都是自家兄弟,三年后,你们的待遇将会和均州军相同。”郭平手中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大声说道,有些事摆出来说比藏起来更加让人放心:“老子也不怕你们说闲话,均州军出生入死,他们目前所得到的一切是他们应得。”

“按照目前均州军的制度,”吴澄接过话,手中同样举着一个铁皮喇叭,大声道:“你们可以拿到七两银子一个月,当然官阶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但至少可以拿到七两银子。”

“是的,七两银子,回到江陵之后你们也可以换上和均州军一摸一样的装备。”

“啊!”校场上忠义军忍不住呼叫起来,虽说七两银子不算最高,听说宋廷在京城的禁军可以拿到十两饷银呢?但要知道均州军不一样,他们的饷银都是直接到每一个人的手中,也就是他们的饷银是七两银子,拿到手中同样是七两银子,而听说京城的禁军,经过层层克扣之后,仅剩下四两银子不到。

在京城外的兵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七两银子在他们眼中已是天大的恩义,一些后面的兵也逐步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校场上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郭平早知道这些为鞑子出生入死的门g古汉军已三个月没有拿到饷银,所以一早就和吴澄商量好用银子把他们砸晕,这样才好收归人心:“当然这个银子如今没法第一时间给你们,但都给老子放心,均州军不是差银子的爷们。”

“都给老子好好干,也不怕你们不服气,”郭平指着一旁整齐的骑兵,大声说道:“他们每个月都可以拿15两银子,为什么呢?”

“你可以问一下,他们哪一个身上没有伤疤,不是战场杀出来,就是训练时留下,这都是他们用命拼出来,老子不跟你们说什么忠君报国的大道理,但老子要说的是。”

“你们要为你们的饷银而拼命,当然你们还要明白一件事,这大宋没有了,老子也没法给你们饷银。”

“还有兄弟问老子一件事,”郭平指着自己的头颅,大声道:“若是老子死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是否还能活下去。”

“老子当场就骂他了,均州军将士,谁问过这个问题。”

“问这个问题,就是兄弟们对咱们均州军不了解,从均州军成立的那天开始,均州军就是一家人,当初均州最困难的时候,张大人亲自带头,把自己的饷银贡献出去,给兄弟们饷银,给孤儿寡老安皿金,给退役的兄弟们救护金。”

“家里的老人,均州军帮忙送终,家里的孩子,均州军帮忙养大g人,老子只要你们做一件事,就是跟鞑子拼命,保住朝廷,就是保住你们的饷银和家人,给他们风风火火活下去的理由。”

“均州纪念堂、江陵纪念堂、甚至日后还有扬州纪念堂,这才是咱们名垂不朽名留青史的地方,将士百战死,老子愿意为了均州军,为了朝廷而战死沙场。”

这是郭平第一次模仿张贵的临时挥,给湾头镇三万大军造成的影响一直持续到数十年,当最后一个湾头镇忠义军老兵临终前,有人问他为什么一辈子都在为均州军而战而,一点也不后悔,即使他身负重伤,双脚致残。

老人只说了一句话:“老子当年听得热泪沸腾,等老子受伤回到家之后,现郭大人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老子的父母、妻儿过得像神仙一样的生活。”

于是,有人说,不要说谎,你们会获得支持。

黑杨听了也非常感慨,郭平抱歉说道:“黑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刚到湾头镇还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就说了这些话。”

“郭某并不是想要和大人争心,只是想给将士们吃一颗定心丸,均州军和淮南军将近五万将士进入湾头镇,郭某担心一旦引起纷争,恐怕会给忠义军的将造成士不安。”

说实在话,黑杨刚开始确实有几分不安,但听到郭平诚恳的话,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郭平说得很对,毕竟湾头镇这些将士是曾经的叛徒,如今将与五万曾经的敌人相处,他们心中也担忧得很。

万一有什么纷争,恐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黑杨诚心说道:“郭大人光明磊落,倒是黑某以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黑大人言重了,我均州军将士之间向来坦诚如兄弟,如今黑大人弃暗投明,我郭某及均州军将士不知多高兴,大家都是汉人,流同一样的血。”

“同样的祖先,这都怎么了,非要拼一个你死我活,多年前老祖宗就曾经说过,非我种族其心必异,老祖宗说的话不会错啊。”

“不说远处,仅是山东,民不聊生,十亭人口去了九亭,剩下的也是苟且偷生,这怎么不教我辈触目惊心。”

“郭大人,”黑杨更是惭愧,说道:“黑某心如豺狼,惭愧之极,惭愧之极。”

“好了,好了,”吴澄cha话,说道:“黑大人如今也是咱们自家的兄弟,还说这么话干什么,今日是高兴之事,原本应该举杯庆祝,只是军中军纪森严,如今以茶代酒也是一件美事。”

“虽然没有酒,不过饭菜足够,均州军这次南下,可给兄弟们带了不少好东西,让兄弟们尝尝鲜。”

“好,那黑某就沾光了。”黑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那股怨气吐出去,日后愤图强好好做人。

杯筹交错自然免不了一阵热闹,待得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才歇下来,郭平亲自给众人冲了一杯好茶,陈大举、胡明伟这些后生都是郭平的后辈,倒有点不好意思。

“这次淮南之事能够顺利,大举的功劳可不”郭平点头说道:“若不是大举,庐州恐怕早已落入敌手,大举以身作侧,能够得到夏贵夏老将军相助,乃我均州军之幸事,大宋之幸事啊。”

“这都是平日大人教训得好。”陈大举在郭平面前,又恢复了他往日的嬉皮笑脸,道:“在下只不过是拼命而已,拼命之事,大伙都会。”

郭平骂了一句,转向黑杨,道:“这次淮北之事,黑大人当立大功,咱们都敬黑大人一杯。”

众人都是豪爽儿郎,不一会儿都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胡明伟借着气氛,大声问道:“大人曾经说过,淮北之事张大人定有妙计,不知现在能否透露些许风声呢?”

郭平却沉思了片刻,道:“张大人自然说过个字:便宜行事。”

“淮北之事和淮南略有不同,张邦直和王大人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张家在山东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后来却屈服董士选之下。”

“张邦直肯定想借助这次战争恢复昔日的辉煌,甚至想取董士选而代之,所以张邦直定然不会轻易屈服。若张邦直再次失败,山东就再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再说瓜州渡口、健康都还在鞑子之手,说不定鞑子会回师扬州,这恐怕会是一场硬仗啊。”

“大人请随时吩咐,末将就算是死,也要为大人攻下鞑子大营。”黑杨大声说道:“属下三万将士,皆从命。”

陈大举也点头,道:“淮南三万将士,唯大人军令是从。”

郭平看到众人齐心,心中也多了几分勇气,张贵离开均州军前是已和他说了情况,但最重要的四个字:便宜行事。

具体的情况还是要他掌握,黑杨重新归顺宋军,送给了他一份大礼物。只是张邦直毕竟不是王惟义,而扬子桥和瓜州渡口也不是庐州大营,庐州大营是孤立无援,但是健康的鞑子却随时可以从瓜州渡口回师扬子桥,如果扬子桥战事不利,鞑子也可以从瓜州渡口逃窜,但郭平的目标是要将淮北的鞑子一网打尽。

这还真需要从长计议啊。

######

“老范,听说昨天湾头镇附近闹得不轻,据说是鞑子现了老姜他们的行踪,追到湾头镇附近不知为何中了埋伏。”

“听说还死伤了不少人呢?”苗再成有气无力说道:“老子想不明白怎么就闹出一群伏兵来呢?看来老姜也够折腾了。”

“这些伏兵应该是湾头镇的黑杨了。”范友信沉思说道:“黑大人暴漏了身份,以后这支奇兵就失去了作用。”

苗再成却不是这样想,慷慨说道:“老黑表现还不错,看到老姜有难,自家人自然要帮忙,难道眼睁睁看着老姜被人欺负也不帮忙?”

范友信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人共事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苗再成的xìng子他清楚得很呢,苗再成说得潇洒,自己不知道多想出去。

苗再成见范友信不说话,囔囔说道:“老范,你说鞑子现在也不攻城,李大人又不允许咱们出军,在这样下去,咱们不憋死也闷死啊。”

“老范,你倒是吭一声啊?”

范友信摇了摇头,道:“我说苗将军你急什么急?”

“我能不急吗?再这样下去,老苗我都快憋死了,能不急吗?咱们扬州也不是没人,虽说守军只有三万人不到,但是这半年来厢军、乡兵都是经过战火训练的家伙,这些人多少也可以拉出去凑凑数。”

“就算这帮子不敢出去,但是守住扬州可绝对没有问题啊?也不知道大人考虑什么?”

“当然是等均州军。”范友信看了看城外,鞑子大营不是什么时候已退出,此时扬州城外是一片不设防的野外。

均州军还没到,但是淮北的局势已改变,刚开始不可一世的鞑子,如今也龟缩在扬子桥和瓜州渡口。

“均州军是厉害,可毕竟才成军不到三年时间,恐怕,恐怕……”

苗再成倒不好说话,范友信是曾经配合张贵攻打襄樊,他对张贵倒是充满了信心,但对于这支新军,也是心中颇多疑惑。三年可以组建一支军队,但是三年并不意味可以组建一支精锐的军队。

范友信沉思片刻,说道:“均州军建军时间虽短,但是屡经战火,再说均州军无论军备还是饷银都比其他军士要高,士气甚隆。”

“在加上均州军训练有素,指挥有方,老苗可不要轻视。”

范友信刚说完,却看到苗再成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范友信转眼看去,只见一支骑兵奔驰而至,骑兵黑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却不知人数几何。

“咚、咚、咚。”jī烈的鼓声响起,震动了整个扬州城,就算当初董士选围攻扬州,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骑兵奔跑带来的步伐声,城墙上的范友信竟然也可以清晰感到,转眼看去,只见一片光芒在骑兵身上泛起,盔甲明亮。

近了,近了。范友信不由捏紧了拳头,莫非是阿术从健康回师,但怎么也轮不到骑兵攻城,莫非是鞑子拼了命,也要取扬州。

“大、大人,李大人来了。”苗再成这才回过神,只见李庭芝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连忙说道:“大人莫要担忧,对方只是骑兵,成不了大事。”

李庭芝身边是6秀夫,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问道:“苗将军,你身上不是有千里眼吗?怎么不看一下。”

苗再成一愣,尴尬笑了笑,他看到这么多骑兵,早已惊讶之极,听了6秀夫的话,连忙从怀里掏出千里眼,范友信也反应过来。

两人同时传来一阵吃惊的声音,苗再成连忙把千里眼递给李庭芝,李庭芝皱了皱眉头,也不由惊讶叫了起来。

“来了,真的来了。”6秀夫举起千里镜看去,眼中出现了几面大旗,却是郭黑陈姜四个大字,骑兵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大人,正是郭大人。”6秀夫放下千里眼,笑道:“苗将军,下令开城门,迎接援兵。”

“开城门,援兵到。”随着苗再成的大嗓门,城门被彻底打开。

骑兵迅来到城门前,郭平、黑杨、陈大举、姜才四名大将齐齐下马,向着迎出来的李庭芝走过去。

######

郭平率领均州军、淮南军与黑杨、姜才会师湾头镇,然后四将前往扬州,与扬州守军汇合,至此扬州宋军兵力已远在张邦直之上。

健康的回信来得非常快,阿术大帅已率领骑兵南下丁家洲,准备与宋军精锐在丁家洲决一胜负,听说丞相与宋军的交锋已经打响,这也是董士选、吕文焕被迫迅南下的原因。

吕文焕来信,痛骂黑杨,说得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老夫管教不严,黑杨之事任凭张将军处置,老夫断然不加任何干涉。

张邦直苦笑,如今还想处置黑杨,自己不被他处置已算很了不起了,黑杨才叫识时务者,如今宋军有均州军接近两万,淮南军三万,黑杨湾头镇守军忠义军三万,在加上扬州城内随时可以抽调出一到两万士兵,算下来将近十万之众。

兵力虽然和自己相差不远,但凭借自己想要守住扬子桥和瓜州渡口,恐怕不容易了。张邦直对自己没有信心,只因为均州军的名声太响了,当初均州军还没成气候已经在襄樊打响了名头,董文炳坚守正阳,均州军以少敌多也能杀得了董文炳。

自己若是不想步董文炳的后尘,最好的办法就像黑杨一样,但黑杨孤身一人,自己可有一大家

“张将军勿要惊慌,如今丞相与阿术大帅正在丁家洲围歼宋军精锐,待得丁家洲之战结束后,南方战事便可以定下来。”

“丞相届时南下临安,李庭芝哪里还有心攻打贵部?只要坚守一到两个月,必定有好消息,至于援兵,我想不用了吧?”

“收缩战线,死守扬子桥和瓜州渡口,这并不是一件很难之事,汉人不是说了吗?攻城之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我军兵力不足,则应该死守,宋军既没有十倍的兵力,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只能拼命寻找机会与贵部作战。”

“宋军只不过是乌合之众,还请张将军勿忘朝廷对我们的恩义,死守扬子桥,待得南方战事定下来,董某一定会师,与尔等一起剿灭宋军,为朝廷立大功。”

“董士选,只记得自己立功,如何战?如何守?”张宏骂道:“我说他子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均州军的厉害他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淮南军也是久经战火,仅均州军与淮南军的联军就足够我们受了,再加上黑杨这子也添,怎么守。”

“守不住还是要守啊。”张邦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若是丢了淮北,咱们张家就完了。”

“大不了跟王惟义一样,降了宋军罢了。”张宏气哄哄说道。

“宏儿,”张邦直斥骂道:“这话不得,难道你忘记了济南的张家了吗?王惟义孤身一人,可咱们张家偌大一个家族,逃脱不得啊。”

“爹爹,那就唯有拼命了。”张宏站起来,大声道:“老子就不相信,均州军真是这么厉害,来就来吧。”

第五十章 层层狙击(20)

第五十章层层狙击(2o)

两万骑兵,三万淮南军精锐,三万忠义军,再加上两万扬州守军和接近三千地方军,这是郭平目前能够动员到的最大的兵力。

鞑子已经不允许他在淮北浪费太多时间,昨天南方终于传来准确的消息,丁家洲之战已经打响,他虽然不清楚张贵的情况,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于从兵一直升到副都指挥使,指挥过最大兵力也只有不到三万人的郭平来说,这是一份沉重的负担,出于对大宋的负责和对李庭芝的信任,他坚决把指挥权交到李庭芝手上。

“大人,末将心有余而力不足。”郭平认真说道:“十万大军,已出末将能力范畴,出于对朝廷负责,对宋军负责,还请李大人体谅,亲自指挥大军。”

范友信偷偷看了一眼苗再成,早在郭平入城之前,李庭芝就说过扬州大军会从均州军指挥,均州军如今以郭平为尊,也就是接受郭平指挥。

当初苗再成还曾经反对,后来李庭芝把他痛骂了一顿,苗再成才委屈接收。看到郭平识相,苗再成连忙说道:“郭大人谦虚了,不过李大人为官贤,为将能,乃我大宋之栋梁,李大人能够指挥大军,乃是我大宋之荣幸,老苗我第一个赞成。”

李庭芝瞪了他一眼,道:“郭将军过谦了,郭将军之才老夫清楚得很,就连君实也多赞同,郭将军推搪之意,老夫可不能接受。”

“或许郭将军是怕这帮子不听指挥?你给老夫放心,老夫管不了鞑子,难道还管不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再不行,老夫就把他们关起来守扬州,扬州不也是需要人守吗?他们也好物以致用。”

众人冷汗直冒,李庭芝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阴暗啊,苗再成等人,等这一天不知道望得脖子都长了,李庭芝说这话实在是句句惊心啊。

苗再成连忙说道:“李大人年纪大了,还要为大宋劳累操心,我等于心何忍?这等事,倒不一定要劳烦大人,我们为将者应该多体谅统帅、多为统帅分担啊。”

“郭将军乃禁军出身,又长时间跟从在天纵奇才张大人身边,多与鞑子作战,深晓鞑子的脾xìng,有郭将军指挥大军作战,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众人冷汗直掉,这苗再成为了出城,都成了拍马屁的高手了,不过想到苗再成也是一心为了朝廷,倒也不好笑话。

郭平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末将资历不足,当不得大军统领。”

这也是实话,朝廷出了一个张贵已是奇迹,再说张贵一路走来指挥的都是从义勇军展起来的均州军,如今郭平需要指挥外军两淮精锐,就算是李庭芝等人不会反对,也难免下面的兵会有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范友信拱手作揖道:“末将有一个想法。”

“李大人年纪大了,留守扬州为咱们巩固后防,这绝对是最重要的事情之郭将军之才大伙也看在眼里。”

“不若李大人为正将,坐镇扬州,郭将军为副将,指挥大军围攻张邦直大军,诸位兄弟意下如何?”

“好你一个老范,两人都不得罪。”苗再成口无遮拦,笑道:“这法子再好不过了。”

郭平还想反对,李庭芝笑道:“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莫非郭将军还想折腾老夫不成?这事非你莫属,你不用担心,还是那句话,谁要是敢不听郭将军的命令,老夫断然不会轻饶他。”

郭平这才接受,众人表示了庆祝。

李庭芝看在眼里乐在心上,他也不干涉郭平和他们打成一片,还是苗再成这个烂嘴巴的家伙,问道:“如今我大军十万,兵力已在张邦直之上,出兵时机已到,还请郭大人下令。”

到了现在,郭平倒不客气,沉思了片刻说道:“张邦直手中虽还有兵力接近八万,但需防守扬子桥与瓜州渡口。”

“据探子回报,扬子桥如今兵力不到六万,瓜州渡口更是只有两万,但是瓜州渡口可以随时接应阿里海牙水师。”

“阿里海牙水师兵力将近二十万,当然不可能全部都支援瓜州渡口,再说如今阿里海牙停留在健康,协助鞑子攻击长江沿岸的城防,为丁家洲大战做准备。”

“但也不得不防,瓜州渡口乃淮北重要战略之地,鞑子不会看到瓜州渡口轻易落入我军手中,那么我军唯一的突破点就是扬子桥。”

郭平取来一副巨大的地图,道:“扬子桥原只是城,但自从阿术以扬子桥为中心围困扬州以来,鞑子在扬子桥经营下了一番心机。”

“张邦直又是谨慎之人,自从接管扬州以来,更是对扬子桥进行了加固,所以我军要取扬子桥,恐怕不容易。”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郭平看到众人有些着急,连忙说道:“扬子桥原只是城,几乎没有城池,虽有阿术经营扬子桥,又有张邦直加固,但城墙还是不能和扬州、庐州等相比。”

“依然是土罐子?”姜才对胡明伟使用火药感到非常新奇,问道:“老夫记得在襄樊时张贵就用过这个办法,如今不知道还行不行。”

“老将军英明,”郭平赞扬道:“炸开鞑子的城池,这倒是一件事,郭某考虑的是炸开城墙后如何和张邦直决战。”

“鞑子毕竟经营扬子桥半年有余,地理位置也比我们熟悉,若是强攻,恐怕将士会伤亡不少,但若是用计,张邦直为人稳重,又对我军颇有防备,恐怕也不容易。”

“再者张邦直身边还有不少骑兵,就算我们攻入扬子桥,也不得不防他骑兵袭击我们步卒,造成巨大伤亡。”

众人除了佩服郭平考虑周全之外,也想不到具体的方法。苗再成是一个直爽的汉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抱拳说道:“郭将军考虑周全,老苗佩服。”

郭平摇了摇头,道:“瓜州渡口与扬子桥之间有一处高地,为防止瓜州渡口的援兵、甚至还有阿里海牙和鞑子的援兵,故应该在此设防。”

“淮南军善守,大举你率领淮南军两万人,既要挡住可能来自瓜州的援兵,还要挡住扬子桥准备逃亡的可能。”

陈大举心中反对,但想了一下现这个安排恐怕是最好,淮南三万大军刚历经生死,他们远道而来,自然心中有所挂念,哪里会用心尽力?

而黑杨的忠义军,重新归顺大宋,欲立新功,自然会拼命,扬州守军就更不用说了,鞑子围困扬州半年,城内守军死伤无数,留在城外的百姓也成了鞑子的刀下鬼,他们和鞑子有深仇大恨,也自然会拼命。

至于大旗率领的地方军,三五千人不顶用,剩下的自然就只有自己率领的淮南军了。

“末将遵命。”陈大举大声说道:“一定拦住鞑子。”

######

张邦直看着扬子桥城外密密麻麻的宋军,只有苦笑,当初董士选率领山东各路诸侯南下之时,可曾会想到这样的结果。

张宏已连夜赶回瓜州渡口,这个比自己还厉害的儿子,已经是张家最后的希望,他不知道张家究竟能够生存到哪一天,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活下去。

宋军来势汹汹,仅一个早上就已经扫平了扬子桥四周留守的瞭望塔和探子,如今扬子桥已成为了以前的扬州面都是宋军的身影。

“老将军请不要担心,宋军刚到,还没有做好准备,断然不会贸然攻城。”其中一员副将劝道:“老将军还不如稍作休息,等宋军攻城也不迟。”

“稍作休息。”张邦直摇了摇头,问道:“如今兄弟们的情绪怎样?一切是否准备妥当。”

副将点头,道:“老将军放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兄弟们的士气很高,知道宋军前来送死,眼看功劳就在眼前,大伙都高兴得很。”

鞑子以杀人为荣,山东落入鞑子手中十数年,早已成了半个门g古人,他们的地位比汉军要高,无论武器还是训练都比汉军要好,也难怪他们叫嚣得厉害。

董士选南下,把他们留在扬州已让他们觉得是一大耻辱,如今连宋军也敢找他们麻烦,你说他们能不生气吗?

“如此甚好。”张邦直捋了捋苍白的胡子,他誓回到山东之后,再也不愿意南下,对他这么大年纪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件煎熬。

“咦?”其中一个副将突然吃惊的看着远方,惊讶说道:“老将军,老将军,宋军已经摆好进攻的姿势。”

张邦直顺着副将看去,只见宋军骑兵在往返慢慢奔腾,他知道这是骑兵准备进攻前的准备,奇怪的看着四周动也不动的步兵,疑惑说道:“莫非宋军想借助骑兵攻城?”

“擂鼓,让兄弟们准备好。”

“咚”“咚”“咚”,鼓声响彻了天空,扬子桥的门g古汉军也绷紧了神经,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件大功劳,但这也是一场剧烈的战斗,以前都只是他们去攻打别人,如今自己却窝在城内,等宋军送上门。

然而,擂鼓响了将近半个时辰,宋军骑兵依然是悠闲的往返走动,依然看不出进攻的意思,而四周的步兵,也没有任何变化。

张邦直越紧张,他虽一早有了准备,知道均州军向来计谋多端,看到宋军这样,更加紧张,即使他为人再稳重,经验再丰富,面对恶名在外的均州军,他依然是提不起任何信心。

副将连忙说道:“老将军,宋军可能只是在调整而已,大人不必理会。”

张邦直点了点头,但却连城墙也不敢下了。

到了日中时分,扬子桥城内将士没有用早饭的习惯,他们正想开饭,然而宋军骑兵突然向城内靠近了不少。

擂鼓声只好继续响起,城内的门g古汉军自然来不及吃饭,等他们气喘吁吁来到既定位置,除了漫长的等待之外只有漫长的等待。

又过了半个时辰,城内的门g古汉军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已开始饿肚子,张邦直的神经一直绷得很紧,他看着城外的宋军走来走去,心中一股怒气憋得自己快喘不过来。

“老将军,不如让末将率领骑兵出城冲他一阵。”其中一个副将实在忍不住,大声说道:“末将有信心。”

张邦直沉思了片刻,却摇了摇头,道:“还不到时候。”

什么才是时候,副将不知道,张邦直也不知道。城外的宋军骑兵像是拥有无限的精力,他们不停的制造各种姿势和态度,张邦直熟读兵书,知道这是疲兵之策,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好让守军分开两批,轮流去吃饭,有些紧要的位置,就只能让火头把饭菜送到城墙。

如此折腾一直到日落,夕阳散出无尽的柔和的光芒,张邦直中算是歇了一口气,他一整天下来也没吃过什么,身体早已抵挡不住疲倦。

正当张邦直放心准备走下城墙之时,瞭望塔上的哨兵响起了急促的鼓声,张邦直连忙望去,只见远处一道骑兵的影子落入眼帘。

远处的骑兵开始加,渐渐在城外惊起了一道尘埃。

“难道宋军还能飞进扬子桥不成。”张邦直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道滚滚灰尘,眼看这些迅奔跑的骑兵越来越近,张邦直突然感到一阵害怕。

一个巨大的“郭”字,迎风飘扬。

突然间,一阵连环的惊雷声响起,张邦直一个站立不稳,竟然摔倒地上,等他慌的爬起来,只见东西两面的城墙在爆炸声中如瘫倒,然后像四周飞散开去。

要知道这些临时修葺的城墙只是用泥土加固,此刻在巨大的爆炸冲击下,重新化为泥土。

夕阳西下,此刻的朝霞,变得无比的金黄,映照着那一股浓烟,仿佛变成了人间的地狱,在浓烟还没彻底散开之前,骑兵已经不期而至,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支标枪,这支标枪在攻入扬子桥的瞬间飞了出去,把那些准备阻拦宋军的门g古汉军来一个洞。

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皮囊子,骑兵的度很快,在扬子桥城内四散分开,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皮囊子,他们看到军营、粮库、军备库、甚至是百姓的地方,都会把手中的皮囊子引燃,然而扔过去让这些地方变成一个火海。

门g古汉军迅反应过来,然而宋军的骑兵的目标并不是他们,等最后一名骑兵离开扬子桥,扬子桥东面的浓烟才散开。

迅、凶狠和毒辣。张邦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城内浓烟弥漫,汉军成一团,一些军营、武备和粮库都在这一次袭击中变成废墟。

“大、大人。”张邦直一整天担惊受怕,再加上没有吃过东西,眼前一黑竟然晕倒过去。

张邦直满以为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安静下来,然而还没有入睡,一阵接着一阵的急促的鼓声再次把张邦直吵醒,张邦直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见身边两个亲兵着急的看着自己,看到张邦直醒过来,慌忙说道:“大人,宋军疯了,入夜以来没有停过鼓声,大伙都在城墙之上防备。”

“这是宋军的疲兵之法。”张邦直缓缓的闭上眼睛,突然问道:“你们知道白天,宋军什么时候把火药埋到城墙之下。”

两名亲兵怎么会知道,自然摇了摇头。

艰难的一个晚上终于熬了过去,张邦直双眼下陷,须一下子白了不少,他命令其中一个副将率领部下仔细巡视城墙每一个地方,然而却找不到任何痕迹。

而今天宋军和昨天的又不一样,在扬子桥四周形成了一道新的防线,以拒马基石,盾牌为墙,牢牢的把扬子桥围困起来。

一直闹到清晨的宋军,不知道受了什么刺jī,此刻继续闹起来。

张邦直也只好吩咐将士加强警惕,若是看到宋军骑兵出现在哪个方向,城内就往哪个方向派出骑兵一城墙再次被宋军爆炸,也好把宋军堵住在外。

“昨天宋军是如何埋下火药,炸碎城墙。”张邦直再次问道。

然而这些将士很多都是山东诸侯的家兵,董士选的董家军早已南下,只剩下这些和宋军没有交手的家兵,就连张邦直也不知道,他们又怎么能够想得出。

众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副将大声说道:“老将军,留在城内也是等死,不如咱们杀出去,也好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张邦直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摇了摇头,道:“你看宋军已做好万全准备,恐怕就是要等咱们中计呢?只要我军加强防备,肯定不会让对方得逞。”

然而,张邦直话刚说完,扬子桥城外四面八方出现了数不尽的骑兵,城内的守军惊慌失措成一团,一阵爆炸声响起,还是东西两段城墙,在剧烈的爆炸声中新的城墙再次变成了废墟。

“杀!杀!杀光他们。”愤怒的张邦直,高举长刀,大声嘶喊。

这是一场上天早已注定要失败的战争,但是张邦直还是举起了长刀。

第五十一章 丁家洲殇(1)

第五十一章丁家洲殇

“矮张,真是你?”张世杰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微笑而且欠揍的张贵,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张贵会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伯颜占领池州之后,迅南下,屯兵二十万于丁家洲与宋军相距数里之内,汪立信亲领舟船战舰25oo艘于芜湖,而孙虎臣将精兵驻守鲁港,张世杰自己率领精兵七万陈兵丁家洲之西岸,与伯颜相持。

如今张贵的身份,不知道比自己尊贵多少,他不前往还算安全的临安,不前往汪立信亲自坐镇的芜湖,当然也不去鲁港的孙虎臣,却来到自己和伯颜对峙的前锋,无论张贵出于什么年头,这份情谊张世杰就一辈子也还不起。

“不欢迎?”张贵似笑非笑看着张世杰,笑道:“什么时候开始,矮张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呢?是不是矮张带的人太少了。”

张贵和张世杰虽然仅见过几次面,但张贵知道张世杰是一心为朝廷之忠臣,有心与张世杰相处,张世杰当初还未到人生得意之时,张贵借助李庭芝和王清惠的关系,为张世杰说了不少好话,这些事张世杰也清楚得很,所以他向来把张贵当作恩人。

“矮张,你这不是笑话老子吗?”张世杰骂道:“你矮张一人,胜过十万大军,有你矮张在,我张世杰心才安稳了几分。”

“不是老子说汪帅,他驻兵芜湖,这不是等鞑子调兵遣将过来吗?这不是把主动权交给鞑子吗?这不正是如了鞑子之意?”

“可不能这样说?”张贵摇头道:“避其锋锐,这是为将者先考虑,鞑子来势汹汹,士气如虹,再者门g古骑兵勇冠天下,非力敌也。”

“鞑子水师数千艘战舰,人数更是数十万,而汪立信大帅所率领之战舰,仅朝廷之精锐,若是败了就劳骨伤筋了。”

“老子是说不过矮张的了,”张世杰赶紧举手投降:“老子前些天听说鞑子占领池州出了点麻烦,当初老子就认为是矮张你了,现在看来恐怕还真是你子干的好事了。”

“怎么就是我了?”张贵奇怪的看着张世杰,这个已经有几缕白的将领,就是历史上南宋最后的抵抗力量了,他独立支撑南宋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命丧崖山。

“呵呵,朝廷上下内外,谁还能比你矮张会闹。”张世杰笑道:“老子胆子也不了,可跟你矮张一比,老子就是一个怕死鬼啊。”

“老子看了半天,你子身边就十来个人啊,竟然还能在池州闹起不的风浪,老子不得不佩服啊。”

“说到底还不是说咱的兵力不够了。”张贵郁闷看着张世杰,打趣说道,一个人一生中,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定然是你最信任得过的朋友。

张世杰疑惑问道:“按理说你矮张所领均州军至少已有三万之众,再加上厢军、乡兵,总不能双手空空吧?”

“要知道老子对面可有二十万敌军,其中将近十万门g古精锐骑兵,张弘范也不是闲人,这十万汉军也不是闹着玩的啊?”

“人老子是没有的了,文漳这子带走了老子一万人,郭平带走了将近两万人,就连厢军也被牛将军带去了临安,老子手上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了,你要就要,不要老子马上滚。”

“哈哈,看你说得。”张世杰连忙拉住张贵,道:“老子不过玩笑,你子阴谋多得很,你子干什么老子是看不透的了。”

“老子思量,是否要把这七万精锐交给你,老子在你身边当一个兵可好。”

“你干脆把老子杀了吧。”张贵苦笑,道:“老子就是怕人多才偷偷跑了出来,张大人若是说半句交权交人的话,老子马上跑路。”

“好了,好了,老子算是服了你。”张世杰还真拿张贵没有办法,投降说道:“矮张你说要怎样折腾。”

“老子从池州跑到这里,容易吗?这一路上那个地方都是鞑子的影子,老子连一顿热饭也吃不成,肚皮早已贴到脊梁了,张大人若不想看到朝廷第一个被活活饿死的官员死在你面前,是不是应该招待一顿?”

“哎呀,你看我忙着说话。”张世杰拍了拍头颅,连忙吩咐亲兵去整顿饭菜,再看看张贵等人,虽然盔甲还算完整,但脸色真有几分苍白,想起张贵的为人,总不至于弄不到一顿热饭,恐怕是担心事情有变,故此才赶到大营与自己相见,仅是这份情谊,自己就还不起啊。

张贵却摆了摆手,道:“不用折腾了,老子已等不及了,看时日应该是军中午饭之时,不若张大人带我到军中随便吃点,先安抚一下五脏府再说。”

无论张贵提出什么要求,张世杰都不觉得奇怪,于是也不用通告,直接把张贵带到军中,张世杰也经常和将士一起用餐,所以军中对张世杰的到来并不觉得奇怪。

很简单的饭菜,但总算是能够填饱肚子,张贵等人狼吞虎咽,还真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看得张世杰也觉得可怜,道:“多吃点,多吃点,军中别的不敢说,但是吃得足够。”

张贵也不客气,众人吃了平常两倍的饭菜,张贵才抹嘴道:“幸好碰到了大地主啊,要不然想吃一顿饱饭也不容易。”

其实张世杰心中也明白,一来张贵或许真饿肚子,但肯定是想知道他现在军粮是否充足。

张世杰知道张贵肯定有事,于是把他带到帅帐,张贵喝了半壶茶,才道:“不是张贵不肯,实在是张贵手中已经没有半个兵了。”

“伯颜南下之后,淮南就只剩下几万汉军了,郭平率领均州军精锐留在淮南,现在估计已经扫平淮南之敌。”

“也就是说,伯颜后军已断?”张世杰眼睛一亮,低声道:“怪不得伯颜占领池州后,连整军也来不及,怕是你子在淮南闹得不轻。”

“伯颜后军断不了,阿里海牙数千战舰,三十万水师可不是闹着玩,再说池州完整无缺落入伯颜之手,按照池州的军备物资,鞑子在一个月内至少不用担心。”

“然而郭平扫平淮南之后,将会继续前往淮北,郭平运气若是足够好,等淮北落入咱们手中,伯颜才算是断了后路。”

“这……”张世杰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试探问道:“鞑子虽然主力南下,但必然会给淮北、淮南留下防守之兵,矮张你就这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老子对自己的部将熟悉得很,只要不出大碍,两淮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到大营,张大人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跟伯颜消磨时间,鞑子兵力充足,军备还算完整,但有一样是鞑子没有。”

“时间。”张世杰疑惑问道。

“正是。”张贵认真说道:“南方闷热、潮湿的天气最快还有四个月到来,最迟也不过五个月时间。”

“门g古骑兵不适水土,不服气候,必然会减员很多,若是门g古汉军离开南方,仅剩下汉军就更不足惧了。”

“再说草原的北方也的很呢?大元朝虽是将星闪闪,但如伯颜这种可以一手掌握大局的人并不多,北方若是叛再起,鞑子只能回到北方了。”

“一个字:拖。”

######

伯颜身边确实是将星闪闪,有张弘范、塔出、李庭、刘国杰,又有降将陈奕、管景模、吕师夔、钱真孙、叶阊等人。

伯颜气势汹汹离开池州,到丁家洲与宋军相持,却又没有了动静,只是重新整军,编制新军,任命统帅。

众将虽然疑惑,但是伯颜如今威信渐高,他不说别人竟然不敢问,又过了十天,伯颜才把众将召集在一起,淡淡说道:“王惟义降了宋军,淮南已彻底落入宋军之手,看来张贵还真有一些本领啊,张贵当初出现在池州,恐怕就是骗我们上当,让我军放弃淮南。”

“这、这怎么可能。”张弘范对王惟义的结果虽早已有准备,但怎么也想不到王惟义会投降:“王惟义为人虽孥,但毕竟跟了我十八年,这十八年来勤勤恳恳没有任何异心,会不会、会不会是宋军造谣,让我军上当。”

“要不然凭借均州军的兵力,怎么会这么快攻陷泸州大营。”

“事实如此,”伯颜没有生气,他知道张弘范之所以反应如此jī烈,无非是怕自己责怪到他头上:“王惟义不感jī朝廷的恩义,反而降了宋军,不用一年时间,老夫定言他会后悔。”

“淮南既然重归宋军,相信宋军又不是傻子,定然会派出大军,死守淮南,我军只有勇往直前,打通前往健康的道路。”

“老夫之所以在这逗留十天,就是在等阿术将军的消息,如今董士选、吕文焕已南下健康,相信阿术大帅已经可以出兵。”

“所以,老夫决定尽快出兵,但出兵前有一件事,还请张大人帮忙。”

张弘范一听,立刻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正如伯颜所知道,张世杰确实是自己父亲张柔之侄,张世杰时候跟从自己父亲戍杞,当年父亲张柔受命率兵与当时的门g古军队战于狼牙岭,在战斗过程中,年方不到二十岁的张世杰与自己父亲张柔生了巨大的意见分歧,原因是张世杰当时不赞同自己父亲的战术。

当年父亲脾气也不,毕竟张世杰是由于父亲的提拔才有今天,如今竟然敢反对自己的意见,但毕竟是自己大哥的儿子,也用不着跟他生气,最终父亲当然还是决意按照自己的计划守卫狼牙岭,并给张世杰安排了关键战斗。

然而张世杰见张柔固执如此,于是拒绝参战,叔侄间因此反目。张世杰按律该斩的,张柔考虑到自己大哥的关系,只将张世杰关在了军营里。在张柔临上阵前,年轻气盛的张世杰最后告诉他说:“我虽年幼于你,但有闻后生可畏,若论打仗,你绝对不如我,不信咱们就打赌一次!”

最后,父亲张柔果然兵败狼牙岭,并且被门g古军队俘虏纳降。意气之下的张世杰没料到张柔竟惨败至此,军队既没,自己又违反了军纪,于是只好南下投宋而去。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伯颜毕竟是朝廷的丞相,在加上伯颜向来善于收集情报,所以张弘范听到伯颜的话,就知道伯颜要说什么。

果然,伯颜看着张弘范,笑问道:“听说对阵之敌和仲畴你颇有渊源,不知道张大人是否愿意为朝廷出这份力。”

“老夫也不祈求对方投降,但是若能使得对方惊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弘范连忙说道:“末将誓死为朝廷效忠。”

“张世杰确实是末将之兄辈,然而我们数十年未尝见面,早已形同陌人。”

“老夫恰好知道,张柔将军对狼牙岭一战临死之前也不甘心,想必他也曾对仲畴说过此事。”

“老夫现在就给仲畴你这个机会,让你有机会报这个两代之仇。”

这个,想起父亲的郁郁而终,张弘范终于忍不住点头,道:“既然如此,末将就与此人一见也无妨,但末将并没有信心说服此人归降。”

“有仲畴相助,丁家洲之战十拿九稳。”伯颜笑道:“我等战决,与阿术大帅会师丁家洲,归降之事不用勉强,老夫恰好知道张世杰是宋廷的忠臣汉子。”

######

到了日落之时,大寨外竟然出现了数人,其中一名打扮似乎元朝将领,两军交战向来不杀来使,这是一种气度问题。

“我乃大元朝上万户张弘范,今日求见贵军统帅张世杰,还请通传一下。”对方说话没有半分客气。

守军先锋不敢自作主张,连忙让人去通知张世杰,张世杰此时正和张贵商议对敌之事,听到张弘范找上门,不敢相信再问一下,得知自己没有听错,让兵先行出去,然后问道:“矮张,张弘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认为老子不敢杀他?”张世杰说这话时,两眼充满怒气,看来当初张柔实在给他留下了坏印象。

“还有什么意思?你是张弘范之兄辈,张弘范自然是过来跟你聚聚旧啦。”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张世杰,他虽然知道张世杰至死也不会投降元朝,但如今历史被自己改变了不少,他实在没有太多信心。

“老子跟他有什么好聚?”张世杰怒道:“若不是他父亲死得早,老子就要干这大义灭亲之事了。”

“再说,这么多年了,老子早已是宋人,不知金朝与门g古,对于这种没有大义之人,老子恨不得剥他的皮bsp;张贵笑了笑,道:“如今张弘范上来送死,那么咱们也不客气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用跟鞑子讲什么道义之事。”

“这个,”张世杰憋了一肚子气,气哄哄说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老子这屠刀砍下,恐怕日后就难做了。”

“那就算了,矮张陪你去见一下,日后也好为大人做一个见证人。”

张世杰自然感jī,这个时候和元朝相见,日后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有几张嘴也说不明白。

两人普一见面,张世杰就骂道:“你还好意思过来见我。”

张弘范想不到张贵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究竟是顾全大局之人,立刻反驳道:“我并不是非要过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父亲临死之前让我一定要报仇,当初父亲在狼牙岭之战中战术确实输与你,但父亲临时前让我一定要打败你,报这个仇。”

“哈哈,好嚣张。”张世杰大笑,道:“你父亲当日若是听我的话,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就算你张家荣华富贵又如何,说到底只不过是门g古人的一条狗而已。”

张弘范又岂是甘愿受辱之人,冷笑道:“我张家就算是大元朝的一条狗,也好比你现在是连狗也不如好得不知多少倍。”

“你拼命报效的大宋朝廷能够熬得了多久呢?”

“这个倒不用你担心,”张世杰捏紧拳头,一字一顿说道:“今日老子就守在这里,看你如何报得了这个家仇。”

“给老子滚,若不是看到你是鞑子的来使,老子就先拿你祭刀。”

“谁拿谁祭刀还不一定,等着瞧。”张弘范转头就走,然而却转头说道:“张贵,你可知道张青青就在庐州大营,她快要死了。”

张贵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淮南之事,张某不清楚。”

“至于张青青的死活,说实在话张某也尽力了,不尽力的是张大人你而已。”

“均州纪念堂上的那两幅浮雕,难道比不上你建功立业的雄心吗?”

张弘范迟疑了片刻,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

等张弘范离开,张世杰好奇的看着张贵,笑道:“看来矮张你和张弘范之间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啊?”

“去。”张贵笑骂,道:“老子就算是和他有一腿,也无关朝廷大事。”

“什么叫做有一腿?”

第五十二章 丁家洲殇(2)

第五十二章丁家洲殇(2)

张弘范回到大营,如实的把经过一字不漏的说给伯颜,当然最后和张贵说的话自然不会公开,这事说到底是他张家耻辱,是他张弘范纵容的结果,张贵没有用张青青来威胁他,他自然不会自揭伤疤。

“张贵也在大营?”伯颜皱了皱眉头,张贵崛起的这三年,就是大元朝攻宋遇到挫折的开始,可以说张贵的功劳和崛起,完全是建立在大元朝的失败之上。

“是的,”张弘范老老实实说道:“末将和此人交集甚多,绝对不会认错人,而且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张贵和张世杰的关系还不错。”

“这事件老夫总想不明白,”伯颜突然问道:“师夔,你曾是大宋的臣子,你可知道大宋有什么人如张贵这样,不但不听圣旨,还到处跑不在军中领军。”

“这个,”吕师夔不知所措,因为张贵还真是大宋的一个怪胎,他出身江湖,恰逢其时解围襄樊,自从均州军成立以来,张贵就成了朝廷的独行侠,仿佛置于大宋之外,又放佛是随时为大宋效忠:“这事恐怕朝廷不甚清楚。”

朝廷确实不甚清楚,张贵屡次sī自出兵,不是立功就是立大功,地方上有李庭芝关照,朝廷上原来有贾似道照应,现在又有王清惠偏袒,张贵也算是一个机缘吧。

他屡次遇险,但都凭借自己度过难关,就连皇上对他也有所依赖。

“若是让朝廷知道了呢?”伯颜若有所思问道。

“咱们没凭没据,也拿他没有办法,再说牛富这厮已经带人前往江临安,朝廷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吕师夔委婉说道:“张贵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一个人的力量再大,难道他还能和丞相比吗?”

马屁拍多了,伯颜也没有了新奇,沉思了片刻,问道:“江陵、均州乃张贵之后方,张贵所领均州军之所以嚣张,自然离不开这两地的支持,如今均州军出淮南,大将牛富又率领援兵前往临安。”

“不如出兵夺取江陵与均州,一来断其后路,二来也让张贵不得安心,朝廷得知江陵和均州被占领,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吕师夔沉思不敢说话,他知道其中的轻重,若战事顺利还好,但是张贵向来恶名在外,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张弘范哪里不知道吕师夔心中的小九九,连忙说道:“张贵经营均州多年,均州坚不可摧,民风骁悍,实在不宜投入大量兵力。”

“那江陵呢?”伯颜想起张弘范曾经在均州吃过亏,史家那个倒霉鬼史揖也是死在均州,而且当时张贵治理均州还不到一年。

“江陵。”张弘范揉了揉脑门,低声道:“江陵在多年前已是大宋有数的坚城,张贵入主江陵之后,恐怕更比往日辉煌。”

“据探子回报,江陵这一年来发展迅速,又有厢军、乡兵留守,恐怕也不容易。”张弘范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回避进攻均州、江陵,莫不是他真被上次张贵吓着了。

“仲畴,你若是领兵,至少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攻下江陵?”伯颜不死心,继续追问,在他眼中看来,就算是大宋的精锐士卒也不堪一击,更不用说这完全充数的厢军与乡兵?

张弘范一愣,摇头道:“非末将不愿意领兵前往江陵,末将愿意从丞相身边,为朝廷扫平南下之路。”

“。”伯颜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老夫也不是鲁莽之人,你说一下情况。”

张弘范没法,想了很长时间,直到伯颜几乎等得不耐烦,才沉重说道:“若是末将领军,攻下江陵至少需要八万兵,还不一定能够迅速攻下江陵。”

“说一下你的理由?”伯颜并不生气,张弘范名声在外,年幼之时已立大功,这两三年虽然屡遭失败,但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末将听闻均州军有三万之众,按照宋军一贯的作法,至少会留下三分一甚至更多兵力,但均州军或许是特例,但三五千人是一定会留在江陵。”

“按照宋军的惯例,若有三万精锐,厢军也有对应之人数,更为可恶的是无论是江陵还是均州都有非常多的乡兵。”

“这些乡兵忙时种地,闲时训练,更为担忧的是这些乡兵据说还像厢军一样每个人都可以

拿固定的饷银。”

“而且这些乡兵多是百姓中有恒业者,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固有的财产而战,爆发力并不在厢军之上,所以末将认为至少需要八万之兵。”

“张大人说得严重,末将认为张大人夸大其词了。”吕师夔这厮本领虽然稀奇,但有一件让世人都颇为惊讶之事,这厮与谢枋得竟然sī交甚善,当初谢枋得甚至以,以一族保师夔可信,乞分沿江诸屯兵,以之为镇抚使,使之行成,且愿身至江州见文焕与议。

谢枋得在均州、江陵如鱼得水,自然也想让老朋友吕师夔前来投靠,吕师夔当时已是江州兴国提举,自然不愿意过去为别人打工,但他们的联系却保持到吕师夔降了大元朝。

“张大人有所不知,江陵谢枋得乃末将相交好友,江陵之事,末将也知道不少。”吕师夔虽然有点害怕,但权力会使人蒙蔽眼睛,他努力要在伯颜表现他的英明,大声道:“自从丞相南下之后,张贵这厮几乎动员了江陵、均州所有力量,均州军几乎全部出征,就连还在什么军事学院之学子也一并派出。”

“牛富又一意孤行,率领仅有的数千精锐厢军前往临安,江陵、均州其实仅剩下为数不多的精锐,其余就是乡兵而已。”

“不仅如此,”吕师夔偷偷看了一眼伯颜,见他没有不悦的表情,继续说道:“张贵这厮甚至把主政江陵的陆秀夫也派去了扬州,这事若不是谢枋得所说,基本不会有人知道,如今主政江陵之人,竟然是一个女子。”

“女子主政,倒有些奇怪,”伯颜好奇问道:“这人是否和张贵有什么关系?”

“不,三年前,这女子不过是一个死了丈夫靠帮人洗衣为生带一个女儿艰苦度日的寡fù。”吕师夔认真说道:“恐怕是张贵在江陵没有任何可信任之人,所以才使得一个女子主政江陵,实在让人可笑。”

伯颜却没有任何可笑的意思,张贵竟然敢让一个女子主政大局,这厮做事还真是出人意外,若不是此女子才华出众,她怎么可以服人,若她是才华出众,又可以证明了张贵为人之可怕,看来张弘范所说需要八万兵力才能攻下江陵也有一定道理。

不过吕师夔既然在江陵有相熟之人,那么是否会比张弘范有更多优势,只是吕师夔毕竟是新降的将领,他毕竟有几分担忧。

“丞相恐怕不知,谢枋得在江陵向来颇得张贵重视,张贵有事也多咨询,所以谢枋得所知道之事一点也不少。”吕师夔急于立功,硬着头皮劝说道:“所以末将认为,将兵三万,至少可以包围江陵。”

他耍了一个小把戏,只是说包围江陵,并没有说攻下江陵,到时出了什么差错,他至少还有后路可循。

三万大军,对于伯颜还说还能承受得起,再说均州军抢占淮南之后失去了消息,他也实在担心均州军会给他添乱,若是能够威胁到均州军的后方,至少会让均州军有所顾忌,甚至被迫回师也有可能。

张弘范见伯颜心有所动,连忙说道:“张贵这厮狡猾之极,他敢带走均州军,就已说明了他对江陵防守有绝对的信心。”

“说不定这还是张贵设下的yīn谋,让我军分兵。”

伯颜正犹疑之间,一个通信兵急忙前来,见了伯颜,有点慌张说道:“宋军攻取淮北,淮北张邦直大人殉国,张宏大人仅率领数千士兵,在阿里海牙大帅接应之下仓皇退往健康。”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就算是伯颜也吃惊不少,追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董士选和吕文焕南下之时没有留下足够的兵力吗?”

“据闻董将军留在淮北之兵足有十几万,只是一开始吕文焕留守淮北之部将黑杨便率领三万士卒投降,后来张邦直死守扬子桥和瓜州渡口。”

“然而宋军非常狡猾,在城外挖掘地道进城,用大量的火药炸毁城墙,然后用骑兵sāo乱扬子桥,并用火罐子烧毁军备和物质。”

“张邦直见死守扬子桥无望,于是向瓜州渡口突围,路上遇到宋军之拦截,张邦直属下死伤无数,被宋军包围起来。”

“瓜州渡口张宏想出兵救援,又中了宋军之计,最后被迫逃走。张邦直见救援无望,拼死杀死。”

“此战张邦直所率领六万将士几乎死亡殆尽,但听说宋军也损伤颇重,不过却彻底收复淮北,就连瓜州渡口也落入宋军之手,阿里海牙大帅因需要配合阿术大帅,故此只能看瓜州渡口落入敌手。”

“对方将领是谁?宋军何来这么多兵力?”伯颜说话虽然还很稳重,但细心的张弘范看到他双脚有些颤抖,无论是谁,被断了后路也不能镇定下来。

如今两淮重新落入宋军之手,意味万一战事失利,就失去了从撤退的可能,而就算是健康能够无事,但水师能够带走的人毕竟有限。

也就是说伯颜如今有三个选择,重新回师两淮,打通北方之路,甚至抢占两淮,这样就失去了最好的一次机会,这当然是伯颜不愿意做的事。那么其次可以在阿里海牙的接应之下返回草原,从此不愿意再问南方之事。

当然由于水师有限,不可能全部人都能带走,不过蒙古骑兵倒能够带走大部分,但这样一来不仅伯颜完蛋了,就连朝廷也可能再没有机会南下。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拼死杀敌,最后围攻临安,逼两淮宋军南下,然后让大汗继续增兵,若有机会便直取临安,灭了大宋,伯颜向来喜欢并行险着,这个法子再合适不过。

“据说以扬州李庭芝为尊,以均州军副将郭平为副,均州军、淮南军、吕文焕部将黑杨的降军及淮北扬州守军将近十万人。”

十万,对伯颜来说并不多,若是两军相遇,他相信仅需要两万蒙古骑兵便可以打败,他好奇的是宋军竟然能够如此轻松打败张邦直,据他所知张邦直为人为重,是董士选身边不可多得的一员大将。

“均州军副将郭平用兵如神,扬子桥城墙被火药炸毁,城内军备、物质被烧毁,城外宋军以拒马为基,盾牌为墙,张邦直所领将士士气低迷,突围之时又遇到伏兵,若不是张邦直统兵有方,恐怕这六万将士也早就降了大宋。”探子说话非常有条理,看来张宏还想活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均州军之上。

“均州军。”伯颜终于下下定了决心,再说时间也不容许他继续拖延下去。

“李国杰为正,吕师夔为辅,率领三万士卒攻打江陵,其中五千为精锐骑兵。”伯颜看张弘范略有所动,连忙说道:“明天一早,我亲领骑兵与宋军决战,仲畴你率领部将协助老夫。”

众人也知道伯颜心急,纷纷同意。

然而伯颜的运气已倒霉到了极点,到了夜晚,无缘无故下起了大雨,这冬日严寒怎么会下雨,伯颜等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大雨一下,竟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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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张世杰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第二天大雨让两人郁闷了好一会儿。张贵大喜,鞑子不习惯水战,再说大雨下到这个地步,天气又越将寒冷,不要说打仗,就算是走出转一趟,就至少有一半人感冒病倒,非战争减员超过一半。

张贵建议张世杰煮了大量的姜汤给将士,说实在话张世杰这支骑兵已是大宋朝廷除了自己均州军之外仅有的骑兵,若是张世杰这支骑兵完蛋了,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均州军了。

自己给了郭平这厮四个字,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至于文漳这小子,自己早已和他失去了联络。

张世杰自然也不反对,雨越下越大,仿佛没有停止的意思,张贵虽潜入张世杰大营,但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法子,只是他这人信心有点强大,而且喜欢冒险,看着这大雨,他心有所动,但具体的法子依然是想不出来。

到了第二天,大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到了日中,均州军竟然有人找到了张贵,却正是胡明伟。

“郭大人已率领大军收复两淮。”胡明伟一句话,张贵虽早有了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少,然而胡明伟的话还没说完:“均州军伤亡人数1879人,其中有870名兄弟战死沙场。”

“什么?”张贵从极喜变为极怒,不敢相信问道:“这样说来均州军岂非伤亡殆尽,伤亡殆尽,郭平、郭平他究竟干什么。”

“郭大人身负重伤,幸好黑杨黑将军拼命,才把郭大人抢出来,如今陈大举陈将军主持均州军,暂时留在扬州修整。”

“伤亡已算上黑杨黑将军归顺的三万忠义军,”胡明伟说得有些发抖,道:“即使不算忠义军,均州军伤亡也超过了五千人。”

“明伟,你好好给老子说一下。”张贵看着胡明伟全身淤泥,想必他也吃了不少苦头,连忙让亲兵煮了姜汤送上来。

“郭大人担心南方之事,想着速战速决,可是谁也想不到战争竟然会打成这个样子……”胡明伟因为亲历战斗,说得非常详细,最后不忍心说道:“此战歼敌将近四万,俘虏蒙古汉军将近三万人,可是均州军含忠义军伤亡也接近两万人,淮南军与淮北军伤亡也接近两万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张贵不由吸了一口气,疑惑问道:“蒙古汉军怎么会如此拼命。”

“末将也想不明白。”胡明伟摇了摇头,道:“怕是张邦直给他们许了承诺。”

张贵沉思了片刻,或许是郭平把他们逼得太急了,又或许是张邦直统兵有方锐,这事可要仔细研究。

“那如今尚有多少可用之人。”张贵想着南方之事,皱了皱眉头。

“军中士气不振,真正能用之兵仅我均州军一万多人,忠义军已不到两万人或许可用,淮南军伤亡不轻,估计用不成了,淮北军人数不多,尚需守扬州,或许也能够出兵万人吧。”

“四万人。”长张贵得出了结论,然而这四万人无论对付吕文焕还是董士选恐怕都派不上用场,更不用说阿术了。

“大人,大军日后如何行动,还请大人吩咐。”胡明伟有点着急,见张贵沉思不语,连忙问道。

张贵沉思了片刻,南方战事千变万化,他虽然知道大局可能的走势,但是并不能肯定,毕竟历史已经有了一定的变化,虽然还不足以推动历史的车轮转动,但可以行驶车轮的道路已经不止一条。

“堵住渡口,便宜行事。”张贵迟疑了片刻,吩咐道:“若有机会,南下常州和焦山。”

胡明伟又等了片刻,张贵又给郭平写了一封长信,最后吩咐道:“万事皆要小心,我看你全身淤泥,这怎么回事呢?”

胡明伟尴尬笑了笑:“道路泥泞,不小心摔倒了。”

张贵把胡明伟送到帐外,突然冒雨走了出去,看着胡明伟离开,蹲下去挖了一会,心中有所打算。。.。

第五十三章 丁家洲殇(3)

第五十三章丁家洲殇(3)

送走胡明伟,张贵第一时间找到张世杰,先是把两淮之事给他细说,张世杰自然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问道:“也就是说鞑子不仅失去了两淮,同时也失去了十几万汉军。”

“那是自然,鞑子其实也没这么可怕。”张贵自信笑了笑,道:“不过咱们就麻烦了,伯颜知道两淮被宋军收复,唯有孤注一掷,丁家洲一场恶战绝对是免不了了。”

“汪立信大帅坐镇芜湖,又有孙虎臣驻守鲁港,老子守大江左岸,三军相依,伯颜虽勇,但亦不得不心吧?”张世杰还抱有一丝希望。

“伯颜向来喜欢冒险,况且他手中兵力远在丁家洲之上,再有阿术从健康出兵接应,张大人万万不可轻视。”张贵认真说道:“咱们最重要的不是要打败鞑子,而是要保住xìng命。”

张世杰也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沉思片刻说道:“幸好天助我也,如今天降大雨,伯颜不得出兵,矮张你子,不妨前往临安?”

“老子相信,你子在临安,定然能够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张贵却摇了摇头,道:“临安有陈宜中、有文天祥、有牛富,老子过去临安,也只好挨骂的份上了。”

“去。”张世杰心中颇为感动,问道:“如今我弱敌强,若想守住大营,恐怕不易,不知道矮张你子可有什么计谋?”

“我看你子到了大营之后,也不见惊慌淡定得很。”

张贵的到来,给张世杰增添了无尽的勇气和希望,他当然不会认为张贵无缘无故跑过来丁家洲,若是没有准备的话。

他自然不会想到张贵跑到丁家洲,除了想给鞑子添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张世杰他们不要跟鞑子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老子那是故作淡定。”张贵忍不住骂道:“初时老子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什么计谋也是没用。”

“一力降十会,就算是鞑子没有伯颜,以硬碰硬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张世杰郁闷的挠了挠头,实在忍不住问道:“那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上了。”

“那倒不用灰心,”张贵笑道:“这场大雨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这雨帮了咱们的忙?”张世杰实在想不明白:“这雨下得老大,将士都只能躲在营中不敢外出,再者下了雨就变得更加冷了,鞑子耐寒得很,咱们可吃了大亏。”

“你只要给老子想办法找一样东西,谁说咱们还是没有机会打败鞑子,可是给鞑子添几分恶心也是不错。”张贵看着张世杰,突然笑道:“锄头,越多越好。”

“锄头?”张世杰不知所措,像是看到一个大怪物一般:“锄头?老子这都要拼命了,你还有这个兴致。”

“这次不一样,”张贵解释说道:“鞑子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武力惊人、手中弓箭箭无虚外,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精锐骑兵。”

“两条腿自然跑不过四条腿,同样的道理两条腿自然也打不过四条腿,若是有办法把鞑子骑兵变成步兵,那么咱们就不用挨打了。”

“骑兵变成步兵?”张世杰沉思说道:“咱们大营坚固,鞑子也不轻易能够攻入。”

“非也,非也。”张贵摇头说道:“大营外地势平坦,最适合鞑子冲锋了,鞑子骑射天下无敌,不容易啊。”

“咱们也是骑兵,大不了拼命罢了。”张世杰不服气说道:“说什么老子也要守住大营,就算是守不住,老子大不了拼命了。”

“行了,行了,你这不是意气用事罢了。”张贵摇头道:“如今大营之外,经大雨浸泡,很轻易就可以把平地变成沟渠。”

“一条沟渠自然是不够,但是大营外若有数十数百条沟渠呢?”

“当然,鞑子不少,张弘范所率领门g古汉军也可以轻易填埋沟渠,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些沟渠全部链接起来,把沟渠变成通道,我军可以从沟渠中通行,用弩箭压制张弘范的行动。”

“而且我军修建沟渠的时候,可以接连长江,可以引长江之水入沟渠,这样一来对我军就更加有利了。”

“好处多得很呢?一时也说不完。”

“办法好是好。”张世杰挠了挠头,叹息说道:“只可惜你子办法想得太迟了,如今鞑子就在眼前,现在大雨倾盆,是咱们的运气,可谁能保证这运气能够保存到什么时候?”

“尽人事吧?只是锄头从和而来?”张贵郁闷的看着张世杰。

张世杰想了一会,道:“如今是冬日,附近村庄百姓空闲,不如征百姓,说不定比咱们干得更快。”

“也好,不过需要付给他们酬劳。”张贵认真说道。

“行,就听你的话。”张世杰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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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磅礴,下九村的龚老汉愁的看着锅里的几粒米煮成的米汤,再看一看同样是牛高马壮吃大碗饭也不能饱的两个儿,叹了一口气:“这鬼天气再这样下去,家里连煮一碗热水的柴火也没有了。”

“开锅的米,明天就没有了,熬得几天算几天吧。”

“要不是该死的鞑子,咱们怎么会沦落成这样。”龚老汉的儿子龚优忍不住骂道:“鞑子的水师封锁了长江,靠家里的几分薄地,咱们就算是拼了命也魂不到一餐饱饭,再这样下去干脆投了宋军,跟鞑子拼命了。”

“儿,肃声。”龚老汉有点怕死,低声说道:“鞑子来势汹汹,这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咱们少说两句话。”

龚林是家里的长子,他读过几年书,说话做事也沉稳很多,想了片刻才道:“鞑子南下之后,很多乡亲都跑到南方去了,我看这个情况,南方虽然还能守得几年,都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

“那总不能待在家里等死,”龚优大声说道:“大哥,咱们也跟江湖上那好汉一般算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龚林摇头说道:“还等下雨停了再说。”

然而,大雨还没停,亭长却带了一队兵过来,龚老汉连忙迎出去,这亭长还算好人,平素对乡里也算客气。

“龚老汉,这是朝廷的官爷,如今过来请大伙出工了。”由于天冷,亭长哆哆嗦嗦也没说清楚。

龚优脾气有点暴躁,以为又是官府要求服役,大声囔囔道:“上个月不是刚出了工,为何如今又要出工,这鬼天气能出什么工,家里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龚老汉连忙拉了拉龚优,尴尬说道:“亭长大人,官爷莫要生气,大雨天儿脾气不好,冲突各位了。”

其中一个将摸样的官差连忙说道:“这位哥误会了,这次是聘请诸位出工,每天一百文,先给钱后出工,干得好还有奖励。”

“三位若是愿意,现在马上可以给银子。”

龚老汉三人相视看了一眼,龚林委婉说道:“不知官爷所需做何事?”

“都是卖力气的活,”将笑道:“如今大雨磅礴,淹了不少地方,三位只需要带上锄头,到了地头挖地便可以了。”

“可如今大雨……”龚老汉迟疑了片刻。

“3。”官拿出一串铜钱,一个一个摆在破烂的桌子上:“姜汤、饭菜保管,不用三位再一份钱,若是因此生病,在补给一笔费用把病治好。”

“好。”龚老汉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咬牙说道:“不过要保证安全。”

“那当然。”官点点头。

龚老汉、龚林和龚优三人跟着一个兵冒雨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很多人在忙碌,走近一看多是乡亲,然而大雨磅礴,烟雾弥漫实在看得不清楚。

不过却看到已经挖了一段沟渠,沟渠很深,而且里面也很宽,泥土就堆放在两旁,把沟渠加固得更深了。

很快又有一个兵送来了三碗姜汤,让他们趁热喝下去,然后把他们带到人少的地方安排下去,龚老汉三人都是老实人,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软,再说官府的事情也不敢偷懒,于是低头挖了起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龚老汉三人因为之前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现在已经饿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大雨,泥土虽然松软,但是毕竟要吃力气的活,干得也不轻松。

幸好很快有兵过来,在旁边搭起一座巨大的帐篷,还是大碗大碗热腾腾的姜汤,又在帐篷里面烧起了火,然后又是白米饭,菜虽然只有一样,但大伙也吃得欢。

以前也常为官府服役,可是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再说这样的鬼天气呆在家里,实在也找不到活计。

龚林忍不住问道:“这位官爷,敢问你们大人叫什么名字?”

兵摇了摇头,道:“咱家大人是大宋的大官。”

龚林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只要是朝廷官人,他就觉得满意了,一个老汉见兵出去,低声说道:“大伙都说是均州军张贵大官人在主持这事,听说还是有相熟的人认了出来。”

“矮张?”龚林读过几年书,对大宋的情况略知一二,吃惊问道:“张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老汉连忙吃饭,其中又有一个人咕噜说道:“管他是谁,给钱就行了。”

众人一想倒是,只要有银子拿,管得他谁是谁,不过饱饭伺候,又拿着晃眼的银子,众人吃饱饭之后,再次投入干活。

官府伺候得也非常到位,每隔一个时辰就送来一次姜汤,大伙虽是疲倦和辛苦,但越不好意思了。

一直干到傍晚,兵再次送来姜汤和饭菜,其中一个兵好声好气说道:“我家大人说了,大伙都非常尽力,所以临时给大伙增加十文钱,还请不要嫌弃。”

嫌弃才是傻子,大伙拿了钱连忙说他家的大人是天上老爷下凡。

“还有一件事,明天太阳出来前过来的兄弟,大人说了都可以给15o文钱。”

大伙一听,心中有了打算。龚老汉三人回到家,刚换好衣服,在亭长的带领下,又有兵送来了预防都感冒的药,三人喝得身体暖和了起来,特别是龚老汉,连心也暖和起来。

等亭长离开,龚老汉数着铜钱,问道:“优儿、林儿,明天早点起bsp;两人自然同意,龚老汉干了一天活,躺在g上就睡了过去,龚林却转辗反复睡不着,听着嘀嘀嗒嗒的下雨声,刚想起g把窗户关好,弟弟龚优突然问道:“大哥,你还没睡着吗?”

“哦,二弟也没睡?”龚林低声说道。

“嗯,大哥,我问你一件事。”龚优沉思了片刻,问道:“大哥知道江陵多远吗?”

“听说走路要走七八天吧?”龚林犹疑说道:“大哥也不是很清楚。”

“那,这个所谓的江陵均州军张大人之事,大哥是否清楚。”龚优好奇问道。

龚林笑道:“张大人之事,朝廷上下倒有一半人知道。”

龚林把张贵的大事事认真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人可算是朝廷的一个怪胎,不过一定是一个好官。”

两人一夜无话,第二天和龚老汉一早赶过去时,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到来。

虽还是下雨,但雨已经了不少,但人却多了不少。

兵先是送来姜汤,然后送来大锅的面汤,天气有点冷,再加上下着雨,大伙狠狠吃了起来,兵也不怒,一边还赔笑让大伙多吃一点。

当45o文钱放在龚老汉手中时,龚老汉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于是狠下心拼命挖沟渠,像龚老汉这样拼命的人不少,在加上泥土经过一天一夜的浸泡之后,泥土已经变得很松软,工程的度飞快起来。

到了日中,雨已经了很多,雨幕不再遮眼,龚老汉这时才能有机会看到了沟渠的一部分样子。

这一点也不像所谓的疏通雨水的沟渠,宽和深的沟渠把目前所及的地方分割成片。再抬头远看,仿佛是一座军营。

龚老汉这才想起,三个月前听闻有一队骑兵沿长江修起了大营,莫非说得就是他们?

再转头看去,不远处就是波涛汹涌的长江了,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们挖了老长一段沟渠,再看一看其他地方,也同样挖了好长一段沟渠。

吃完饭大雨竟然停了下来,只是水汽还很多,兵好像有点着急,哀求说道:“大伙加把劲,大人说了今天若是能够把沟渠挖到江边,大人再奖励5o文钱。”

众人一听,连声吆喝,保证完成任务,龚老汉虽然有些疑惑,但听到有5o文奖励,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沟渠挖到江边。

虽然雨停,还有一些水汽,但众人轻装上阵,比下雨天自然不知道好多少倍,到了日落之前,竟然能够按时完工。

兵没有反悔,过来之人竟然是一个将,龚林一愣,只觉得这人非常熟悉,突然冒昧问道:“官爷莫非就是张贵张大人。”

张贵看了一眼龚林,见他虽有几分斯文,但却是老农摸样,吃惊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龚林尴尬看了一眼张贵,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不好意思说道:“大人之事早已传遍大宋,一些还有大人的样子,虽然只是有几分相视,但大人之神态画得很好,的故此一问。”

“奶奶的,财到老子身上了。”张贵咕噜一声,但却面带微笑:“这次大伙干得都不错,不过现在雨停了,大伙明天就不用来了。”

“也不满大伙,我军正在这里拦截鞑子南下,只是无奈兵力相差悬殊,此战恐怕没有胜利的可能,但还请诸位相信,一时的失利并不意味最终的结局,大伙回去之后尽量藏起来,或投靠亲朋好友,尽快离开这里。”

“鞑子没有人xìng,若是一时受挫,知道是大伙出了力,说不定会迁怒你们,张贵之前没有给大伙说清楚,张贵对不住大伙了。”

龚老汉瓮声说道:“朝廷大事,老头也管不了,但是谁对咱们好,老头却清楚得很,张大人又是给钱,又伺候到位,老头认定了大人的好。”

一旁的龚优突然大声说道:“大人,我想迁往江陵,不知可否?”

“当然欢迎,”张贵认真收到:“江陵欢迎每一个人,而且有能力给每个人找到活计生存下来。”

“不过,老子常跟鞑子作对,鞑子不会轻易放过我,说不定此刻江陵也面临战火。”

“但老子也相信,留在江陵的将士们,一定会打败鞑子守住江陵。”

“的不怕,”龚优大声说道:“反正都活不下去了,鞑子一日不离开南方,的若不是大人帮忙,恐怕这几天都活不下去。”

“还不如奋力一搏。”

“优儿,爹爹也陪你去。”龚老汉大声说道:“老头年纪虽大,但的力气还有几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二弟,我们一起过去。”龚林说道:“如今有了这些酬劳,咱们一路上挨饿了。”

第五十四章 丁家洲殇(4)

第五十四章丁家洲殇(4)

张贵把工地变成了动员大会,竟然有不少人决定迁移前往江陵,反正用的都是张世杰的银子,张贵也不怕充大头,想要去江陵的人都一两银子当路费,其中自然有一些不去江陵而冒充领银子者,张贵也一视同仁,后来有人问他为什么明知道被骗还要干这些傻事,张贵认真说道:“他们手中有了钱,就可以离开这战火之地,无论他们去哪里,终究都会留在咱们大宋朝,一两银子能够换他们一条xìng命,这笔钱老子愿意出。”

这事传开之后,每逢战火来临,很多当地的乡绅土豪都开始自给当地人盘缠,让他们离开战场,为此使得很多人逃得xìng命,保护了大宋不至于因为战火会太过于动荡。而且这些出了盘缠的乡绅土豪也会得到他们的报酬,当战火结束之后,乡亲们回到家乡,成了他们最忠实的佃户或苦力。

回到大营,张世杰皱着眉头迎了出来,道:“矮张,咱们运气恐怕到顶了,大雨停了咱们工程还没完工一半。”

“不,咱们运气已经足够好了。”张贵笑道:“至少我们已经有一半完工,总比我们之前什么也不做要好很多,难道不是吗?”

张世杰拍了拍头颅,点头道:“看来老子是人心不足了。”

“再说如今虽只完工一半,但对我军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鞑子的骑兵不容易进来,但是我们的骑兵可以在沟渠范围内活动。”

“若是鞑子的步兵送上来,咱们不是刚好可以用上。”

“呵呵,那不是因祸得了。”张世杰看到还有一丝希望,心情也好了不好。他南归宋朝之后,算是铁了心要当大宋的忠臣,每战必用尽全力而不顾自己xìng命。

张贵谨慎说道:“如今咱们虽临时做了准备,对我军有一定优势,但伯颜并不是傻子,还有张弘范也不是可欺负之人,他们一定会想出办法。”

“如今还有那个字:拖。只要把伯颜拖到明年夏天,咱们大宋就有希望。”

虽然两人都知道一个“拖”字法宝,但说实在话能够拖到什么时候,张世杰没有一点信心,于是好说歹说给张贵分了一部分精兵,请他负责沟渠防线。

事至如今,张贵也不客气,率领一部分人进去沟渠抓紧时间训练,而张世杰则坐镇大营,等候张贵的命令。

幸好张贵带了十人亲兵,要知道张贵身边的亲兵都是当做将领来培养,再加上他们相处时间长了,张贵的作战理念他们都清楚得很。

于是除了梁顾和黑帆之外,其余八个人都派出去协助张世杰的守军,张世杰率领的虽然是骑兵,但大宋的骑兵多半都是从步卒挑选,都是军中精锐,上马下马的角色转变得也很快。

幸好大雨过后,天气竟然变得很好,借助月色忙碌了半天才算弄出一个摸样。不过临阵磨枪不利也光,总算比没有好。

月华如水银一般渗透出来,张贵难得轻松躺在大营之中,他也在怀疑自己凑这个热闹的原意,莫非真是要见证大宋的兴亡吗?莫非真想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撬动这个历史的车轮。

伯颜不是一般人,屯兵将近二十万,还有健康的阿术,凭借丁家洲这点兵力,只够看而绝对不够用,然而自己还是来了,抛开了自己费劲无数心血创建的均州军。

莫非自己真是一个疯子,想以一己之力,来护住大宋?自己的肩膀能够挑起这个担子?丁家洲集中了大宋大部分精锐,丁家洲败了,大宋的前途将会变得更加飘渺。

该做的和不该做的自己都做了,历史的车轮将会往哪个方向转动,自己也没多少信心。

张世杰还好,自己有信心劝服他在战争不利时撤出,然而孙虎臣呢?还有汪立信呢?自己能够说服他们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虽然大家都清楚得很,但是让他们违反朝廷的命令,这就不是自己能够做得到了。

想到这里,张贵心中突然多了几分焦急,身边海平江突然问道:“大人,这大宋还能保得住吗?”

“保得住。”张贵潜意识说道:“如今鞑子被我们断了后路,留给他们时间已不到半年,还不包括他们筹集军粮的时间。”

“只要咱们把他们拖到明年夏天,不用咱们出手,南方的天气也能把他们送到西天。”

海平江不知道张贵的信心来自何处,不过他已在池州见识了张贵的本领,然而当初只是单兵潜入,如今是大军作战,张贵又会怎样做呢?

不过仅是张贵毫不迟疑进入大营,这就已让海平江佩服,他虽然不怕死,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拍死的人,却不知张贵这不是不怕死,而是对自己信心太足了。

“海前辈,这天下大得很呢?要不然前辈到处走走,也总比憋在这里好。”张贵有意无意说道,他自己虽不把xìng命看得太重,但也不想拖累别人。

海平江笑了笑,道:“这天下虽大,可是其他地方活得没有意思。”

“日子太淡了,不如现在刺jī啊,今天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明天不知道后天死了没有,这日子多爽快。”

张贵愣了一下,良久才道:“这日子确实还不错。”

“既然这样,老夫干嘛还要去其他地方呢?”海平江慢条斯理说道。

张贵还真没话可说,这些江湖儿女,若是说得太煽情,未免就有点冷漠了。

“倒是你矮张,以前还不是一样在江湖上魂得好好的,如今也落到这个地步。”海平江突然问道:“老子想问一下,你如今后悔不?”

“后悔?”张贵想了片刻,才明白海平江的意思,当初在江湖上时,可谓是自由自在随意江湖,从军之后种种制缚。

“这事总要有人去做。”张贵看着漫天繁星,一字一顿说道。

######

昨天雨停之后,伯颜就计划出军,然而泥土泥泞,水雾迷茫,伯颜只好作罢,但却再三吩咐塔出、李庭、张弘范等做好准备,务必明天一举拿下张弘范的长江左营。

至于刘国杰、吕师夔他们,也必须做好准备,按照伯颜的想法,早一天围攻江陵,均州军就会早一日撤军,如此一来两淮兵力大减,自己就算是在南方失利,也不至于后路无望。

再说江陵若是能够牵制张贵,这当然也是伯颜的想法,自己费力的事情自然少很多,吕师夔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只是刘国杰立功心切,早早让将士做好准备,明天一早就出。

而钱真孙这些后来归降的宋军,让他们呆在军营看好大本营吧,大不了攻下临安之后给他们点功劳,也好让他们富贵一场,总不能让天下人说自己薄情。

次日一早,果然没再下雨,大雨过后,天特别清朗,一大早的朝霞就洒满了大地,张弘范起了一个大早,淮南战略他说不上失败,但也绝对说不上成功,如果张家的地位想再上一个台阶,自己必须要做出一点成绩。

十万门g古汉军,虽说不上精锐,但经过整编之后,和以前的宋军已不同两个层次,他对吕师夔袭击江陵一点信心也没有,不过伯颜既然让他出兵,他不得不忍痛将其中两个万户交给刘国杰,其余五千人从池州刚投降的宋军中挑选。

自己的兵,能够少用就少用。这毕竟是自己的资本,王惟义投降已经让他背负了一定的压力,如果自己不抓紧手中这点兵力,总有一天会成为史家第二。

而塔出此时已出动骑兵,门g古人向来以战绩为荣,他们为了战争而牺牲一切,他们为了夺取功劳甚至连xìng命也不要。

伯颜也起了一个大早,这是他渡江之后第一战,他一定要打得干净利落,把丁家洲之战控制在自己手中,他向来是一个控制欲非常强的人。

然而,还没等三大巨头开头,探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个鸽子翻身跳下战马,动作干净利索漂亮至极,单脚半跪行礼,这探子却是谨慎之人,示意有要事禀告。

伯颜看了看,挥手让身边将士离开,当然留下张弘范、塔出两人,探子才有点吃惊说道:“通往大营的路上出现了数十道沟壑,堵住了我军前进的路。”

“什么?”张弘范最为吃惊,他前两天刚去了大营与张世杰见面,知道张世杰大营位于长江左岸,是一片平地,吃惊问道:“你说的这沟壑是什么回事?”

“巨大而深,战马不能跳跃过去,沟壑中有水,不知深浅。”探子解释得不清楚,但张弘范已知道了一个大概,想必是张世杰知道骑兵的弱点,利用这两天天气的原因,突袭挖了不少沟渠,阻止骑兵前进。

这方法虽好,但别忘了自己还有将近十万门g古汉军,骑兵不能进攻,难道还能阻挡步卒吗?再说仅两天的时间,沟渠定然不会很深,也不会很宽,只要花点时间还是可以填一条路来。

就算是填满来不及,修一些浮桥也容易得很,张世杰这样不是白忙了一场吗?

不过这可能不是张世杰的计谋,若是张世杰,前些日子就修好了,也不用等到大军压境才慌忙赶工,断然是张贵出的主意,如果是张贵,自己还真不得不心一点。

伯颜见事情有变故,于是率领塔出、张弘范及亲兵前往战场,果然看到数十条沟壑横在眼前,远远看去,沟壑不知深几何。

弯曲的沟壑,几乎把整座大营都围困了起来,沟壑中有水,水亦不知深几何,张弘范看得特别认真,现也有一些沟壑是没有水,有水和没水的沟壑间隔反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让张弘范奇怪的是,往往是两条沟壑之间的距离特别近,而另外沟壑的距离又特别远,此时伯颜大概也现了其中奥妙,疑惑问道:“这些沟壑还真奇怪。”

伯颜说完,挥了挥手让几名亲兵过去探一下沟壑的深浅,这些亲兵没有任何预防,走到沟壑旁边,刚蹲下去,从另外一条沟壑中射出几支强弩,狠狠的射中了他们的脑门。

亲兵一下子栽倒沟壑之中,张弘范和伯颜等人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现然来第二条沟壑是用来防御之用。

“汉人,太狡猾了。”伯颜愤怒的看着这沟壑,怒道:“仲畴,这事就交给你了,今天之内一定要把沟壑填起来。”

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亲兵跟了他很长时间,最终却不能战死沙场,却是一件非常遗憾之事。

张弘范刚想说话,伯颜已转头离开,按照伯颜的想法,这沟壑其实跟护城河差不多,张弘范的步卒天然就是为了攻城之用。

张弘范仔细看了看,现沟壑之间应该有一百五十步左右,自己应该可以用骑兵进行压制,然后让步卒负土进行填满,也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于是回到大营,向伯颜请来一个万户骑兵,然后率领三万步卒,身上负土。

因为伯颜说要一天时间填满沟壑,张弘范不敢浪费一点时间,然而泥土还湿,将士背起了土不是非常方便,幸好骑兵早已进行了压制,沟壑内一下子没有没有了动静。

######

第一道沟壑内,张贵不断的计算步兵的步伐,一旁的海平江像一个好学的学子,担忧问道:“矮张,这些鞑子的弓箭看起来非常厉害,将士能不能抵挡得住呢?”

张贵摇了摇头,道:“挡不住也得挡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眼看负泥土的兵就要到达沟壑,张贵突然大喝一声:“上。”

沟渠之内突然跳上一队手执重盾的盾牌兵,盾牌兵一字排好,在两条沟壑之间筑起了一道围墙。

骑兵大吃一惊,自然拉弓放箭,然而这些盾牌是特别制作,只听见弓箭叮叮当当的落在盾牌之上,除了一些倒霉鬼之外,盾牌上bsp;“放箭。”张贵右手轻轻一放,手中弩箭从盾牌之间射出去,由于是正对着门g古汉军平射,就算是准头再差的箭兵,也是箭无虚,一下子把沟壑对岸的步卒射成一串,有些神臂弓甚至一箭双雕,实在是再便宜不过。

骑兵虽然居高临下,但无奈这特制的盾牌实在是太高了,不但把骑兵的视线挡住,也挡住了身后同伙的安全。

如此相持了片刻,门g古汉军终于不再做这些无用功,于是退兵。张贵也把众人叫回来,不过却眉头紧皱。

见初步取胜,张贵不但不高兴,还是紧皱眉头,海平江奇怪问道:“这一次自己不伤一人,但鞑子伤亡恐怕过一千人,矮张为何一点也不高兴。”

“这方法只能打鞑子一个突然袭击罢了,若是想占鞑子的便宜恐怕不容易。”张贵叹了一口气,道:“鞑子兵力太多了,我们能够防得了一个地方,但是沟渠这么大。”

“那咱们花费了这么大心血,总不能让鞑子如意吧?”海平江身份转换非常快,如今已把自己当成是宋军的一员。

“那倒不是,即使没有盾牌兵,咱们等鞑子过来了再打,也不会吃亏,若是鞑子不计伤亡,咱们也只有层层阻击,层层后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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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天色,刚才一阵耽搁,竟然到了日落,张弘范只是带了一些亲卫到前线看了一下,马上现了宋军的缺陷,于是连忙回到大营,赶在伯颜还没有生气之前,一口气请来了三万骑兵,在加上五万汉军一起出,幸好是南方泥土松软,纵使这样,五万人取土,也把大营附近地皮挖开了一层。

张弘范卷土重来,果然如张贵所说,分成数十个突破口开始进攻,又有鞑子骑兵压制,张贵一时不敢轻易妄动,很快第一道沟渠就被鞑子填出了缺口。

然而这沟渠把大营绕成一个半圆形的环,也不知道张贵用了什么法子,这沟壑填好之后,大水竟然漫了出来,很快就把沟壑附近的泥土变成了泽地。

骑兵虽然不怕水,但是泥土变成了泽国,这些战马总不能待在水中,只好暂时退却,剩下汉军向第二道沟壑进攻,然而还没到半路,沟壑里的弩箭再次威,宋军突然从沟壑中探出头来,弩箭如飞蝗一般不断夺取汉军的xìng命。

这些汉军都是张弘范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当然不是怕死鬼,虽然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但后续的汉军却前赴后继向第二道沟壑冲过去。

然而宋军的弩箭连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止,很快鞑子就承受不了,张弘范只好下令撤退。

而更大的问题是,由于刚才取土都在大营附近,沟壑被填埋后水却没有停,往低洼的地方流去,不一会儿竟然流到了大营之前。

大营的地势虽高,骑兵虽不怕水,但是土地变成了泽国,伯颜也只好让骑兵转移阵地,等水干了再说。

没有了骑兵的压制,张弘范也不愿意多做牺牲,委婉说道:“这水不是常流之水,不如等明天再进攻。”

第五十五章 丁家洲殇(5)

第五十五章丁家洲殇(5)

一条如欲带一般的沟壑成了填满尸体的坑,张弘范心痛得很,刚才连续两次进攻,已经让他损失了将近两千人,宋军虽然有一定牺牲,但绝对不会很多。

要知道张弘范下辈子可能就靠这些汉军了,虽然他日后率领的门g古汉军远不及这些,但是在伯颜面前,他只能做得更好,而且也只能做得更好,新降的吕师夔、吕文焕等人虎视眈眈。

“宋军已是瓮中之鳖,不值得我军拼命。”张弘范谨慎说道。

伯颜点头,道:“也好,这沟壑不仅阻止了我军的进攻,可是也把宋军的退路给截断了,如今时间虽然紧迫,但能够用时间换取将士们的xìng命,这自然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塔出却声说道:“汉人说过一而再、再而三,将士们的士气会一日不如一日,汉军死就死了,又不是没有人,汉人多得很,命一点也不值钱。”

“如今两淮后路已断,眼看离明年夏季的时间也不长,末将认为反而应当加紧攻击,尽快拿下长江左岸大营,从而进军鲁港和芜湖,一来可以保持我军士气,二来也可以打击宋军军心。”

“塔出说得也不错。”伯颜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弘范,看来是要等他给一个说法,伯颜并不是可以容忍属下牵着鼻子走的智者,他之所以这样偏袒塔出,只不过是想看一下张弘范的态度。

张弘范皱了皱眉头,道:“塔出将军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然而此时天时地利不善,若是继续进攻,反而会损伤更多将士。”

“如此一来,将士的士气恐怕反而会低落,给军中添,不如等明天天晴水干之后,一鼓作气势如虎攻下长江左岸大营,这岂不是更妙。”

塔出在军中地位不低,在朝中颇得忽必烈信任,张弘范虽有大哥张宏略在朝中接应,但也不愿意和他作对。

然而塔出仿佛是铁定心要跟他作对,摇头说道:“张将军此言差矣,我军向来崇尚战决,战争哪里没有伤亡,张将军是否有点仁心泽厚了?”

“再说若明天水还没干呢?汉人都是狡猾,若论计谋定然会让我军落下下风,还不如趁宋军来不及安排完善沟壑,一鼓拿下左岸大营,也好让其他宋军害怕。”

张弘范不知道塔出为何要跟他作对,但他如今是上了虎山,只好拱手作揖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将士们劳累了一天,若明天水还没干,末将也定然拿下宋军大营。”

看到张弘范示弱,塔出有点得意,点头道:“如此甚好,总不能让将士疲倦之躯出征,休息一个晚上亦可。”

伯颜见张弘范示弱,塔出也没有赶尽杀绝,他是统帅,自然知道御人之道,连忙说道:“两位将军都是为朝廷鞠躬尽瘁,张将军辛苦一些,明天一早再攻大营。“

“多谢丞相体谅。”张弘范回到大营,吩咐将士收集攻城用的云梯和木板,填埋泥土毕竟太慢了,如果能够在沟壑上架起简单的浮桥,然后让士兵冲过沟壑,压制前面沟壑的敌军,这自然要快很多,也安全很多。

然而门g古汉军到附近的村落转了一圈,才现方圆百里之内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已经坚壁清野,而且看不到半个人影,偶尔有一些不肯背井离乡的老人,说这里的百姓早一天前就离开了。

张弘范不敢相信,连夜请来一个老头仔细盘查,才证明宋军给每个人了一两银子,言丁家洲将会生大战,让他们离开丁家洲。

张弘范这才想到,以宋军的能力,绝对不可能两天之内就挖出了这么巨大的沟壑,肯定是有这些乡民相助,然而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自己还不成一个个把他们追回来。

挥手让老头离开,张弘范隐隐后悔,当初就是不愿意惊动这些百姓,再者有池州新降士兵帮忙,才没有征召更多的壮丁,此刻想找人也找不到,最后还是需要自己的部将出手。

如今塔出对自己虎视眈眈,恐怕是看好了门g古汉军统领这个位置,伯颜的态度也非常暧昧,不仅不支持自己,反而和塔出走得更近,毕竟他们都是门g古人,非我种族其心必异的道理不是汉人才知道。

想起前不久才接到大哥张宏略的书信,让自己要加紧立功,言大汗忽必烈对汉人的态度有所改变,如史家的倒下,还有就是董家的衰落。

董士选虽还是将近十万将士的统领,但离开山东之后的董士选却是一分钱也不值,就算是南方之战取得胜利,恐怕董士选也没有机会回到山东。

张弘范是知道大汗的为人,既想让门g古汉军为朝廷立功,又怕汉人的功劳太大,若是仅凭鞑子的兵力,是远远不足够攻下南方,还有北方的战场,也是紧迫得很。

又想起大哥说到大汗忽必烈有重视吕文焕等降将的念头,张弘范就觉得越有这个可能,吕文焕等人新降朝廷,还没有立下大功,在朝廷的根基可以完全忽略,张弘范担心的是朝廷有意用新的降将来代替自己这些在朝廷已根深蒂固的家族。

想起伯颜对吕师夔和对自己的态度,张弘范越担忧,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竟是如履薄冰,岌岌可危,若是一步错全盘皆输,虽有大哥张宏略等人照应,就怕伯颜给自己穿脚,又怕朝廷真狠下心。

王惟义虽然降了均州军,但是张弘范相信王惟义断然不会不顾张青青的死活,若是有机会定然会把张青青送到张贵的身边,如今看来也只有到张贵身边,张青青才有活下去的可能,但是张青青万一真到了张贵身边,自己攻下大营,会不会引起伯颜的误会?

如果张青青没有送到张贵身边,至少从那天和张贵见面时张贵的态度看来,显然张青青还没送过来,那么留在淮南的张青青,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张贵孤身进入大营,张弘范却没有现丁家洲有任何增加兵力的表现,若不是张贵有十足的信心,就是铁了心要跟朝廷作对,自己若能生擒,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均州纪念堂的那两幅浮雕,你还记得吗?”张弘范胡思想,这句话突然闯进了自己脑海,自己怎么就能够忘记,想当初的震撼自己还历历在目。

别人不知道这两幅浮雕的意义,但自己至少可以知道其中一幅浮雕可信,若是这两幅浮雕都可信,那张贵究竟是什么人?

他屡次提醒自己想起这两幅浮雕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想使得自己分散精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只需要把张青青留在身边,自己就会投鼠忌器,但不是这个原因又是什么原因?

或许只有抓到张贵才知道了。

张弘范竟然没有一点睡意,他看了看大营外,天气很好,明天应该不会下雨,若是这样,明天又将会是一场生死之战。

######

张世杰一脸笑意,看到张贵眉头紧皱,开心说道:“矮张,还是你子行啊,这第一道沟壑虽然被堵住了,可是江水并没有堵住,听说沟壑的江水已经漫出,把鞑子的大营也淹了。”

“胡说,”张贵摇头,道:“鞑子的将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低洼之地立营建寨?再说伯颜、张弘范等无一不是一时人杰,怎么会犯这等错误。”

“老子可不知道谁是人杰,”张世杰笑道:“反正老子知道今天是熬过了,而且将士伤亡不到百人,这若是上报朝廷,绝对就是一场大功。”

“呸,没出息。”张贵突然想骂道:“郭平这子在两淮,受降和杀死杀伤的鞑子过了十万,那么这可不是天大的功劳。”

“按照你的说法,郭平这子不是连皇上也可以做了。”

“矮张,禁声,”张世杰想不到张贵竟然会这样胆大,摇了摇头,道:“你子干嘛这么较真。”

“老子也知道你子看不起这功劳,可是老子底下的那些兵稀罕啊,对于他们来说,杀一人就可以养活一家人,这就是天大的稀罕了。”

张贵苦笑,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道:“张弘范这人惹不起,明天恐怕又是一场大战,说真的老子也不知道能够坚守到何时。”

“张大人有时间,还不如去大营动员一下士气,明天拼命的时候,老子可不想别人在背后捅刀子。”

“矮张你子就给老子放心了,这些都是京城的禁军,朝廷的精锐,他们的家人都在临安,这些人若是捅刀子,老子就没脸魂下去了。”

“是啊,这些人的家人都在临安,都在朝廷,”张贵感慨说道:“可是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

“矮张,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老子为了朝廷,就算是死也不足惜。”张世杰有点愤怒,道:“我相信将士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张将军,”张贵突然严肃说道:“战争之道,未赢先想败,张将军位居高位,随便一个决定都是关于成千上万将士们的生命,关乎将士们身后亲朋家人的xìng命。”

“是的,拼命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去,而且也乐意去,但是若有任何一丝希望生存下来,我们都不应该放过。”

“如今长江左岸大营,非坚守之地,老子若是鞑子,至少有一百种计谋攻取大营,届时将士们如何?”

“大人还曾记住一个拖字?”张贵诚恳说道:“矮张认为,只要能够保住临安,能够把鞑子拖到明年夏天,咱们就算是胜利了。”

“矮张之言,我何曾不懂。”张世杰也认真说道:“只是一年两年三年,朝廷一年不如一年,这临安究竟能不能守得住啊。”

“哈哈,老子还以为什么事。”张贵大笑,道:“张老哥啊,张老哥,鞑子比咱们更加不容易啊。”

“如今北方大旱,百姓死伤无数,明年鞑子还能不能出动这么多人还两说呢?再说鞑子北方可不是鞑子的天下。”

“在草原的更深处,还有鞑子更加厉害的敌人,他们同样是马背上的战士,同样是骁勇好斗,同样是残酷无情杀人无数。”

“所以只要咱们能够熬过这一年,老子就不相信鞑子还有机会渡过长江。”

“你、你说的都是真事?”张世杰惊讶的看着张贵,大吃一惊:“可是朝廷上的相公可不是这样说。”

“呸,朝廷上的相公?”张贵毫不客气说道:“他们之中有谁去过北方,老子有数千探子,遍布大元朝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你给老子放心。”

张世杰虽有几分忐忑,但他倒是相信张贵的本领,不过还是摇头道:“朝廷让张某守丁家洲,张某就要守丁家洲,哪怕是死,若没有朝廷的命令,老子就算是死也不离开。”

张贵瞪了张世杰一眼,现自己还真没有办法说服他,只好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大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朝廷的骑兵家底就只有张大人率领的这些骑兵了,若是给鞑子一窝蜂包圆了,朝廷野战就只有挨打的份上了。”

“张大人这是为了朝廷而保存实力,这又有何不妥?”

张世杰沉思了片刻,叹气说道:“老子现在是没法说服你,不过老子终究不是你矮张啊,你矮张向来不听朝廷诏令已是出了名,但是老子不一样。”

“老子本是南归之人,老子能得朝廷重用已是万幸,若是有所差池,恐怕朝廷的相公第一时间就拿老子开刀。”

“就算朝廷的相公放过老子,但是老子怎么能够对得住芜湖的汪大人?”

“再说咱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此事日后再说。”

张贵只好作罢。

######

次日,果然是一个大好天气,张弘范昨晚根本没有深睡,一大早带领亲兵来到前线,却越感觉不妥,沟壑的水不但没有退去,经过一天的浸泡,反而掩盖了很多原本是高处的地方。

丁家洲大营修建的营地离江边不远,水土原本就不好,经过江水浸泡之后泥土变得更加松软了,战马很容易陷进去,其他地方虽然好一些,但是也有不少江水浸泡。

张弘范看了一会,来到校场,昨天的失利,使得部分将士有点灰心,毕竟汉军和门g古骑兵之间还有一定差距。

张弘范提了提神,大声道:“兄弟们,都给老子提醒精神做好准备,功就是咱们的了。”

众人虽然附和,但是并没有多高的士气,张弘范没有具体的方法,还是按照老办法,先让将士负土,然后在松软的泥土之间填出一条路。

毫无意外,等将士来到第一道沟壑,宋军的弓箭仿佛是等了很长时间,虽然算不上百百中,但也算是箭无虚,不过因为有骑兵的压制,宋军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但宋军由于挖沟渠之前已将泥土垒高,倒可以充当女墙,狙击的时候不用露出全身,若不是很倒霉的兵,倒也没那么容易被射中。

张弘范虽然心痛伤亡,但是并没有放弃,强令汉军继续攻击,又有门g古骑兵的监视,汉军倒不敢偷懒。

由于这次是多头进攻,很快就突破了第一道沟壑,这次张弘范放聪明了很多,让前锋举起盾牌,一步一步压制前进。

第二道没水的沟壑虽占有天时地利,但鞑子胜在人多,很快门g古骑兵也压了上来,这样一来第二道沟壑的宋军就处于劣势。

张贵连忙吩咐从早已准备好的预留的垛口撤退。

门g古汉军死伤不少,好不容易攻上来,哪里甘心宋军占了便宜就溜,不少士兵甚至攻下沟渠,追杀宋军。

“咦?什么声音?”攻下沟壑的一个兵,在沟渠里找了半天,竟然没有现一个人,却听到一股轰隆隆的声音。

“啊,快跑,洪水来了。”身边一名老兵,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一道浑浊的洪水在沟渠内冲了过来。

“嘭”的一声,洪水把爬到了一半的老兵卷了过去,幸好兵身手要敏捷很多,竟然逃得xìng命。

想不到第二道沟壑又变成了水沟,张弘范压下心中的愤怒,对着成为活水的沟壑想了一会,然后顺着源头来到了长江旁边,却看到江提之上还残留了木板,想必张贵设置这些沟渠时就有了主意。

再顺着沟壑一直往下,沟壑绕着大营转了半个圈,然后重新流入长江之中,这个阵地出奇之处就是选在高水位和低水位之间。

知道原因就好办很多,张弘范连忙让士兵负土,来到源头之处,想把江提的缺口堵住,江水充满了沟壑之后虽然有一些落差,但是落差并不大,不过也费了张弘范不少功夫,才把第一道江堤的缺口堵住。

然而第二道缺口更加困难,由于第二道沟壑设置的落差更大,泥土放下去就会被冲走,张弘范没有办法,只好暂时罢战回营。

第五十六章 丁家洲殇(6)

第五十六章丁家洲殇

丁家洲长江左岸大营争夺战围绕在长江与相连沟壑相连的入水口之处,对于张弘范来说,若是能够堵住入水口,就能把长江水逼回长江。

而对于张贵来说,护住长江入水口,就等于给自己增添了数十道防护线,虽然这些防护线非常脆弱,但在张贵的策划之下,门g古汉军想一下子攻入大营,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所以长江入水口自然就成了双方争夺之地,幸好沟壑之间落差很大,水流很急,再加上周边没有大石头和用来编制竹笼的竹子,张弘范费劲无数心机,伤亡很大。

但张贵也不轻松,张贵把可以机动的兵力都集中在短短的几百米沟壑之间,张弘范也是狠下心,不断投入兵力,结果很多兵都是受伤之后直接掉进沟壑被水冲走。

“大人,再这样拼下去,张家军就完了。”一个亲信副将低声说道:“对方是宋军精锐,而且有得力将领统领。”

“地方太了,我军兵力施展不开,又需要留给地方给骑兵压制宋军,兵力就堵在这几百米之间,泥土刚倒下去就被水冲走。”

“不如先行退兵再作打算。”

张弘范皱了皱眉头,张家军伤亡甚重他何曾不知,然而据他所知宋军伤亡也不轻,自己用两个人总能换他们一个人的xìng命,然而等宋军死光,恐怕自己也死得精光了。

“伯颜逼得甚急,塔出等虎视眈眈,老子有什么办法停下来。”张弘范压低声音,道:“让兄弟们放慢步伐,不要一味往前冲。”

“让鞑子骑兵压上去,兄弟们魂杂在骑兵之间,尽量减少伤亡。”

副将连忙过去下达命令,从早上到日中,只不过是堵住了三道沟壑,按照这样的度,今天绝对是完成不了伯颜的任务,只希望伯颜多少要给自己一份薄面,不要真把自己逼死了。

想到这里,张弘范回到大营,以请求伯颜再给他宽容一些日子,却看到伯颜等人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在大营之内多了一个人,仔细看去,竟然是张弘虎。

“大哥,你回来了。”张弘虎大喜,连忙说道:“你回来了就好,我奉命前来,有事要禀告丞相。”

张弘虎随同董士选南下,后来阿里海牙水师到达长江,把张弘虎借调到水师相助,董士选自然是求之不得。

张弘虎到了水师之后,一直跟从阿里海牙,这次阿里海牙把他派到军中,恐怕有什么事,要不然张弘虎也不能轻易离开水师。

“阿里海牙大帅已准备妥当,派遣水师协助丞相攻击丁家洲左岸大营,预计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到达,以助大哥一臂之力。”

“哎呀。”张弘范拍了拍头颅,张世杰把大营设置在靠近长江支边,虽然减少了一半防御,更容易集中兵力,但是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便于水师从江中攻击。

虽然这个距离,对于短距离攻击的弓弩来说非常困难,但是对于长距离攻击的投石机来说,倒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估计是被张贵气昏了头,一时想不到,连忙问道:“太好了,不过张贵不是简单之人,若是光明正大从江岸攻击,他们必然会现。”

“这个还请张将军放心。”伯颜笑道:“我朝水师新制造出的投石机,可以远抛大石,气势惊人,比起襄樊之抛石机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这等利器,本想进攻临安时所用,如今局势不同,也只好提前使用了。”

张弘范心中颇为惊讶,想必是自从两个穆斯林死后,朝廷再次派遣的使者请来会制作投石机的穆斯林,其实自己早就应该知道,朝廷火药一直没有突破,投石机制作简单,使用方便,而且威力也不,非常适合朝廷之用。

“丞相英明,丁家洲之战定胜负,末将观大宋已经将朝中精锐都集中在丁家洲,以期望抵抗我军南下,若丁家洲失利,则临安不保也。”

众人说了一下,张弘范连忙让门g古汉军停止进攻,修葺整军,准备明天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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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张,鞑子退了,鞑子退了。”海平江肉了肉酸的手臂,虽然弩箭射时不费力气,然而安装弩弓时可把他累得不轻,惊讶说道:“鞑子退兵了。”

“奶奶的,再不退兵,老子就不干了。”张贵骂了一句,囔囔说道:“张弘范这人还真能拼命,死伤这么大也能狠下心。”

“这人绝对是朝廷的劲敌啊。”

“不会是鞑子把他逼得太紧了吧?”海平江人老鬼精灵,问道:“这完全是用xìng命去拼,张弘范再残忍也不会这样做吧?”

“你没看那些鞑子骑兵,说得好听就是在压制我军,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在监视这些送死的门g古汉军。”

“海前辈果然观察入微。”张贵点头道:“正如海前辈所说,门g古汉军在大元朝之中地位不高,张弘范虽然有一定声誉,但对方统领可是伯颜,张弘范也不敢抗令。”

“不过鞑子这次退兵,实在有几分蹊跷。”

海平江迟疑片刻,问道:“如今才日中之时,鞑子攻得着急,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莫非鞑子有什么计谋不成?”

张贵看着门g古汉军如水流一般消失得精光,看来门g古汉军也不是用铁铸造,他们接到退兵的命令时也会逃得快,只是没有命令而且在鞑子骑兵的监督之下才会拼命。

“有什么计谋呢?”张贵吩咐士兵修整,一时想不明白,只好先回到大营。

张世杰吃惊的看着张贵,早晨还拼命请他调兵遣将,现在日中还没到,他还正在考虑张贵再让他派遣援兵时,他应该派什么过去。

“这怎么回事?”张世杰听到张贵说起门g古汉军退兵之事,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道:“不会是鞑子死伤太大了,鞑子才退兵修整。”

张贵摇头,道:“鞑子表面上上损伤不,但算了一下也不过是三千多人,而我军也伤亡一千多人。”

“按照这样算法,张弘范并没有吃亏,甚至说可以占有优势,坚持下去退兵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这样说来,鞑子还真有阴谋?”张世杰也不是吃饭的家伙,就算是没有张贵,张世杰也会成为朝廷的大臣,而且是栋梁之臣。

“嗯。”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张弘范不舍得将士伤亡太大,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计谋,点头说道:“张弘范太心急了,想必他在门g古汉军的地位有点微妙,这倒是一件好事。”

“哦,这怎么说?”张世杰暗中佩服,张贵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能够从一件事中看出很多事情,而且这些事情经过推测或验证,结果往往是真。

“张弘范以前可不是保存实力的主。”张贵分析说道:“就算是襄樊战役最紧要关头,张弘范也没有退缩,当然也不是说他不爱惜兵力,只是该拼命时绝对不会心软。”

“这两年来,史家完全覆灭,董家只有董士选残存,张家却风光得很,这是为什么呢?”

张世杰摇了摇头,张贵接着道:“矮张思量鞑子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张家而已,张家在朝廷的地位不低,又有张弘范、张弘虎、张宏略等骁勇,大元朝总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紧了。”

“再说又有吕文焕、吕师夔等降将虎视眈眈,他们新降大元朝,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忽必烈懂得御下之道,心中虽然不说,但他肯定愿意以吕文焕等人代替在朝廷根深蒂固的张弘范,恐怕会给张弘范下绊子也不一定。”

“不过也说不一定。”张贵摇头,道:“至少在攻下临安之前,张弘范还是不会有什么事,前提自然是他能够保存自己的实力。”

“大元朝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朝廷,只有实力才有说话的权力,想必张弘范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

“所有,张弘范在得到伯颜同意之下迅退兵,而伯颜之所以能够同意张弘范退兵,自然是想到了另外一个计谋来对付咱们。”

“这个计谋定然是有十分把握,要不然也不会容忍张弘范退兵,然而咱们消息不通,具体之事不甚清楚,唯有加强各方面巡查和防御,若有什么变故,咱们也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张世杰点了点却不说话,说真的谁愿意去死,但是除了死之外,他却没有更多选择,或许张贵的独断,会给他带来出其不意的结果。

张贵知道张世杰这一点头,却是已经把xìng命交到自己手中,然而他毕竟不安心,一夜辗转反复竟然平安无事。

次日一早,天色还不错,冬日的朝霞来得特别迟,当天色还是朦胧之时,门g古汉军竟然再次起了攻击。

让张贵吃惊的是,门g古汉军甚至比昨天攻击得还要急,张贵一个不擦,竟然让张弘范连续攻下了三道沟壑。

若是再这样下去,不要说张弘范还有其他阴谋,就算是没有阴谋也能攻破大营了,于是连忙提醒精神,调兵遣将,勉强挡住了张弘范的攻击。

然而张弘范仿佛推翻了昨晚张贵在张世杰面前分析得出的结论,他甚至比昨天更舍得投入兵力,他甚至比昨天更加拼命,然而越是这样,张贵就越加谨慎。

“莫非是为了牵制我军行动。”张贵大吃一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张世杰的大营依长江而建,虽然减少了防御,但是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若是鞑子从水上进攻,张世杰面临的是毫无还手之力,也没有办法还手。

“海前辈,”张贵连忙叫来海平江,道:“麻烦海前辈到江中观察一下情况。”

“什么情况?”海平江毕竟不是军伍出身,颇为吃惊的看着张贵。

张贵指了指大江,道:“如今鞑子疯狂进攻,老子就知道他们另有所图,然而大营四周皆有沟壑链接,唯有长江。”

“大宋的水师都集中在芜湖,而均州军的水师则集中在安庆,这段水域鞑子能够来去自如,老子担心他们会从水上起进攻。”

“用硬弓或投石机。”张贵见海平江一脸疑惑的表情,连忙说道:“若是船自然能够靠近江边,用硬弓压制我军行动,让门g古汉军顺利进攻。”

“若是战舰,可以架起投石机向我大军起攻击,大营离江中看起来距离虽远,但老子知道鞑子自从襄樊失利之后,一定会继续制作威力巨大的投石机。”

“这并不难,只要懂得其中原理便可,忽必烈乃宏才大略之人,定然不会过,所以阿里海牙水师里一定装备了威力巨大的投石机,不仅仅是因为要攻击我们左岸大营,更重要的是攻击健康、临安等临水之城,特别是在我军水师不敢抵抗之时。”

“行,”海平江连忙说道:“老夫马上下江。”

有海平江下去,张贵总算安心了不少,然而张弘范仿佛是和张贵卯上了,即使知道这是填满士兵的填尸场,但还是驱使士兵前赴后继,以至于沟渠的江水变成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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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所不知道的是,张弘范此刻已是心痛欲绝,刚才仅三个时辰内,至少有三千将士伤亡,而且大部分立刻死掉,一些还没有来得及死去的士兵,躺在军中嗷嗷大叫。

“弘虎,这怎么回事,不是说日中时分便可以到达,现在怎么连一个人影也不见。”张弘范骂道:“难道你看不见将士们正在拼命吗?”

张弘虎向来畏惧张弘范,连忙说道:“九哥莫要着急,阿里海牙大帅说了是日中时分,必然不会迟到。”

“如今长江水域已是我大元朝的天下,宋军不会这么蠢过来送死,所以阿里海牙大帅应该快到了,还请九哥坚持片刻。”

“坚持片刻,再坚持片刻,老子就成了光棍将军。”张弘范狠狠骂道:“久则生变,若不是老子拼命牵制宋军,张贵那个鬼精灵恐怕早就想出咱们的目标了。”

“都怪老子粗心,昨天退兵退得太快了,张贵若还没想到我军另有所图,他就不配是咱们大元朝的对手了。”

“恐怕现在早已猜到咱们的计谋?”

“应该不会,若是猜到咱们的计谋,按照他的脾xìng早已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他不开溜,就是不忍心看到宋军这仅有的骑兵精英损失殆尽,”张弘范摇头说道:“希望张贵是认为咱们水师没有投石机。”

“但这怎么可能呢?”张弘范胡思想:“莫不是张贵早已猜出咱们阴谋,想给我军来一个计中计?”

“九哥,”张弘虎大声叫道:“眼看就是日中了,九哥何必胡思想,莫非张贵还真成了神仙不成?咱们每一步都能猜透。”

张贵虽然猜到这个可能,但却还没最终肯定,他一边死死的抵抗张弘范的进攻,另一方则不安的等待海平江的回报。

然而还没有等到海平江,张贵却等来了一个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的人。

“三弟,竟然是你?”张贵看着眼前的范天顺,不敢相信的肉了肉眼睛:“健康失守之后,老子多次派人前往健康寻找,想不到你子竟然来了。”

“没有时间了,”范天顺着急说道:“鞑子计划从江中攻击左岸大营,并且携带了新型的投石机,叔叔就是被这种投石机吓坏了,所以才降了鞑子。”

“现在赶紧撤退,希望还能够来得及。”

“好,我们马上去见张世杰。”张贵也不好直接做主,连忙把范天顺带到大营,范天顺把鞑子水师之事再说一遍,然而张世杰却犹疑了。

“张大人,矮张敢用xìng命担保,天顺说的话绝对是真话。”张贵着急说道:“再不撤退,等鞑子水师到了,咱们到时想走也走不掉了。”

“这个……”这毕竟是关乎张世杰日后前途命运之战,他不敢鲁莽撤军。

张世杰正犹疑之间,海平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大人,鞑子水师逆江而上,很快就会到达这里。”

“旌旗漫天,战舰密密麻麻,看不到天日,幸好水流喘急,要不然恐怕早已到达。”

“大人,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张贵再次劝说道:“我想汪大人也会同意。”

张世杰这才下令,由于张贵的一力坚持,军中军备和物质都已经随时有所准备,至于带不走的那些,则安排人放了一把火。

等张弘范气急败坏攻入大营,等阿里海牙一脸茫然的看着火光冲天的大营,张世杰已率领大军撤到十里之外。

伯颜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连忙让塔出率骑兵追上,门g古骑兵向来精锐,在加上平地追击,很快就追到张世杰不远之处。

想不到半路杀出一支伏兵,把追踪的骑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塔出虽然吞不下这口气,但是不知道宋军会不会继续设下伏兵,也只好回去复命,等伯颜做出命令。

张贵这才有时间问及范天顺之事,然来范天顺被阿里海牙打败之后并没有离开健康,他一直在健康周边寻找机会,很快也凑了一些人,准备把范文虎救出健康。

然而好几次都没找到机会,却碰到了过来健康暗中展的隋贵,这才知道了一些大概的情况。

得知隋贵是张贵派过来之后,更是表明身份,隋贵自然高兴,于是两人和在一起,再加上范天顺的在健康收拢的不愿意投降兵,这支队伍很快就达到了一千多人。

只是他们平素分散行动,有事才和在一起。阿术得到健康之后,一心经营健康城防,对于健康周围之事不顾,这也是范天顺他们得以展的原因。

第六十七章 丁家洲殇(7)

第六十七章丁家洲殇(7)

张世杰败退,但及时把消息传给驻军鲁港的孙虎臣。鲁港位于芜湖南郊,乃芜湖、繁昌、南陵三地集散之地,素有芜湖“南大门”之称。

孙虎臣原是贾似道亲信,贾似道死后投靠了陈宜中,如今陈宜中虽然有心抗元,但毕竟不愿汪立信独占功劳,于是把孙虎臣安排进去。

孙虎臣率领朝廷七万精锐驻守鲁港,鲁港虽然易守难攻,然而孙虎臣资历尚浅,并不能服众,平素无生事端时还好,若是遇到危机之事,众人忍不住争吵起来。

要知道这些都是朝廷的精锐禁军,眼睛都朝天上飞了,再加上孙虎臣确确实实没什么真本领,出身又不好,靠投靠贾似道上位,贾似道死后,又毫不犹疑的投靠了陈宜中,当兵的最讨厌就是这种没有什么本领但却两面三刀捅人背后之人。

孙虎臣少用兵韬略,或许是不会用谋略,为冲锋陷阵的武将尚可,但绝对不适合为谋将,此刻正皱眉头大声说道:“我鲁港易守难攻,就算是鞑子数十万精锐也难动我鲁港分毫。”

“丞相命我等守丁家洲,拖延鞑子南下,谁若是敢逃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禁军骁骑军统领王柱向来蛮横贯了,见孙虎臣不知兵,冷笑道:“张将军信使说得非常明白,鞑子有战舰数千艘,战舰之中有投石机可投火炮,乃攻城锐器。”

“鲁港虽然易守难攻,但鞑子战舰封锁长江,又以投石机攻击,鲁港岂不是只能束手挨打,孙大人想留在鲁港等死,老子可没兴趣陪你。”

“鞑子未至,看来王将军已是心怯了。”孙虎臣冷冷说道,他知道这些桀骜不驯的禁军统领向来不服他命令,只是自己有陈宜中撑腰,他们没有办法:“张世杰sī自放弃左岸大营,以至于鞑子长驱直下,罪名还需朝廷治理。”

“张世杰乃胆之辈,自然将鞑子之勇吹嘘以推卸责任,难道王将军连这一点也看不清楚吗?王将军尽管离开鲁港,丞相若是追究下来,这个罪名你能不能承担?”

王柱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孙虎臣向来怕死,想不到今日为了意气之争,竟然打肿脸充胖子,自己明知道孙虎臣对自己未能服众而耿耿于怀,还冲到他头上,实在是自己无事找事,专找麻烦。

骁勇军统领张芳和王柱是生死兄弟,连忙说道:“孙将军英明,只是鞑子向来凶狠,不如尽快请示汪大帅,让大帅决定。”

“此等事,何必惊动汪大帅,”孙虎臣摆摆手,其实也知道就算不派人通知,这么一件大事,汪立信恐怕早已知道,不过汪立信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给自己下令,自己听不听还一回事:“尔等只需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忠便可。”

“鞑子经不起大风浪,再说朝廷已收复两淮,诸位只需借助鲁港之险,抵抗鞑子数月,鞑子不战而溃,届时便是诸位大功一场。”

众人颇为无奈,然而孙虎臣借陈宜中的声势,就连汪立信也不一定能够指挥得了他,汪立信之所以能够出征,在朝廷上不知道谈了多少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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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虎臣决定坚守鲁港时,张世杰败阵而逃的消息也传到汪立信,汪立信率领战船将近25oo艘死守芜湖,虽然对张世杰战败而愤怒,但终究是没法,除了这25oo艘战船之外,汪立信能够动用的兵力已是寥寥无几。

“大帅,”幕僚孙彰迟疑说道:“属下认为张世杰此战,败得颇为可疑。”

汪立信乃文官,身边的亲信不多,能够依仗的战将更是少之又少,孙彰是他在常平当官时就跟在身边,可谓是他的左右手,见孙彰迟疑不语,连忙问道:“孙老怎么说?”

孙彰年纪要比汪立信大,虽然汪立信年纪也不,又是汪澈从孙,家中辉煌,但向来对孙彰尊重,拱手说道:“孙老请说。”

孙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依属下所知,张世杰此人向来忠义,大人也知道张世杰原是南归之人,回到朝廷后也是这两年才得重用,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大营。”

“孙老的意思?”汪立信有点迟疑,他被孙彰说得自己也糊涂了,不会轻易放弃大营,难道不是被鞑子打败了而逃亡吗?

此时,汪立信的儿子汪麟低声迟疑说道:“孙老的意思,张世杰恐怕是为了保存实力才退兵。”

“前有探子言左岸大营沟壑交错,鞑子屡攻不进,怎么才过了一天就不敌,伤亡甚重呢?显然是得知鞑子战舰将要攻击大营,担忧自己损伤太重,所以才被迫放弃大营。”

“那又有什么?明知不敌还要送死,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张世杰失去大营虽免不了被朝廷责怪,但也是情理之事啊。”

汪立信并不是治兵之人,他认为是最合情合理之事,但却不知犯了多少军纪,却不知影响了多少局势。

孙彰点头,汪立信说得对,明知道不敌总不能再去送命,这样就不是忠臣而是愚忠了,不过他知道汪立信不会这样,就算明知不敌,也不会逃亡,因为他已把身家xìng命压在这上面。

“鲁港的孙虎臣没有任何消息,却不知任何?”汪立信担忧说道:“此事是否需要告知鲁港的孙虎臣,让他们做好迎敌准备。”

孙彰摇了摇头,道:“大人不用枉费心机,孙虎臣桀骜不羁,早已把陈宜中的话当做圣旨,大人只是枉费心机罢了。”

“再说张世杰既然派人过来通知我军,自然不会不管孙虎臣,恐怕孙虎臣知道消息比我们还要早一点。”

汪立信木然的点了点头,他空怀拳拳报国之心,但到头来竟然没有办法指挥一兵一卒,水师若不是自己坐镇,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人把自己放在眼里。

“父亲大人,若、若鲁港下,我军应当如何?”汪麟毕竟汪立信的儿子,有些话敢直接跟汪立信说:“据说鞑子有战舰数千艘,水师三十万。”

“这个。”汪立信又挥了他不知兵的本领,认真说道:“唯拼命也。”

三人说话间,有探子言有人求见,看了名帖,汪立信颇为吃惊,连忙迎出去,来人却是范天顺、隋贵两人。

“大帅远迎,在下荣幸之极。”范天顺拱手作揖,道:“在下乃均州军水师副将范文虎,这位是均州军水师都统隋贵,我等奉命前来大帅帐下效命,请大帅收留。”

均州军张贵的名声,在朝廷甚至比他这个兵部尚书还要响亮,汪立信迟疑问道:“莫非是均州军军头张贵结拜三弟?”

范天顺点点头,有一个名头比自己响的大哥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就要受不少委屈:“在下奉命前往,还请汪大帅收留。”

汪立信这才想起来,对方是过来帮忙,连忙把两人迎接进去,尴尬说道:“两位莫要责怪,在下失礼了。”

众人见面相互认识,孙彰知道两人是张贵派过来,心中才算是有了一些希望,众人分了主次坐下来,汪立信才说道:“张大人派你们前来,定然有要事禀告,不知两位却是为了何事而来。”

范天顺点点头,道:“大人确实有要求相求,大人知道汪大帅乃军中忠臣,恳请大人为大宋前程,保住手中水师。”

“张大人这是什么话?”汪立信有点不高兴,道:“莫非老夫愿意送死?莫非老夫就不爱惜部将的xìng命了?”

“非也,非也。”范天顺摇头,道:“敌我力量相差太过于悬殊,大人的意思是恳求大帅避开鞑子的锐气,不要和鞑子对战,以保存力量等待机会。”

汪立信皱了皱眉头,孙彰突然问道:“你们大人此刻是否正和张将军一起?”

范天顺一愣,想不到这老头看得很挺准,连忙说道:“孙老说得很对,我们家大人正和张将军一起。”

“果然,”汪立信有点生气,道:“你们大人的那一套,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不是你们家张大人,我们授命防守丁家洲,就算是死我们也不会放弃,更不会逃亡。”

######

阿术留守董士选为健康节制,然后并同吕文焕率领大军前往丁家洲,并派乌里丹万户和怀都万户为先锋,尽快赶往丁家洲和丞相会师,阿术本人率领后军随后赶到。

乌里丹和怀都不敢拖延,一人三匹马换马不换人赶往丁家洲,再说这也是他们两人的一件大功。乌里丹和怀都都是门g古部落的人,他们大一起张大人,一起杀人,彼此之间关系不错,平素有什么话都坦然说出来。

“乌里丹,大帅是不是太过于谨慎了。”怀都笑道:“区区十数万宋军,大帅紧张至此。”

乌里丹要谨慎一些,摇头道:“怀都莫要自傲,大帅如此谨慎,自然有大帅的道理。”

“听说两淮已重新落入宋军之手?”乌里丹压低声音说道:“或许是这个原因,大帅才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会吧,该死的汉军。”怀都自然也知道留守两淮的皆是门g古汉军,骂道:“听说两淮留守汉军还有十万之众,宋军能有多少人?”

“真是丢了我们大元朝的面子。”

乌里丹吁了一声,示意怀都不要大声说话,这才说道:“还是心一点为好。”

两人虽然着急赶路,但是说话之间已来到芜湖附近,将要到达鲁港之前,却接到丞相的军令,让他们悄悄前往鲁港西面,等丞相命令起进攻,两人自然听令。

等乌里丹和怀都安顿下来,次日一早,鲁港长江附近突然出现大量的战舰,两人不由高兴起来,因为他们都认得出这是自己的水师。

“乌里丹,水师怎么也过来凑热闹了。“怀都好奇问道。

乌里丹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正疑惑之间,只见水师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吆喝声,一个个巨大的火球、大石块从战舰中飞向鲁港。

“嘭。”如下雨一般,鲁港突然变得无比热闹,乌里丹和怀都甚至能够听到鲁港内响起的吆喝声。

水师的火炮攻击刚开始不到半个时辰,鲁港西门突然被打开,数不尽的宋军从西门涌出来,怀都大吃一惊,惊讶说道:“宋军、宋军人数太多了吧。”

乌里丹却大笑,道:“如此宋军,再多也是羊群而已,都准备好了,给老子杀。”

两万鞑子骑兵突然杀出来,宋军急忙逃命,竟然连抵抗的意志也没有,数万宋军拼命奔跑这倒是一件壮观之事。

宋军很快就分兵,成了四散逃亡的羊群,乌里丹和怀都相视看了一眼,也毫不客气分兵追了下去。

######

骁勇军张芳和孙虎臣刚分开不久,看到鞑子的骑兵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只有分兵才能逃亡,探子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鞑子刚到了东门,想不到鞑子这么狡猾,在西门也安排了伏兵。

孙虎臣昨天还说得嚣张,然而当鞑子的火炮从天上掉下来时,当探子回报说鞑子骑兵已到达鲁港东门时,孙虎臣立刻把昨天说的话抛之脑后,他趁着王柱、张芳等人率领将士抵抗之时,竟然率领亲兵打开西门逃亡。

城内的士兵见孙虎臣逃亡,哪里还能坚守下去,所以鞑子还没开始攻击,城内已经成一团。

张芳没有办法,被将士卷在一起逃了出来,然而刚逃出西门就碰到了鞑子的伏兵,幸好宋军人数多,鞑子一个一个杀过去也要杀一段时间,张芳这才寻找了机会,率领部将往东而逃。

逃跑本来就是张芳擅长之事,他率领部将脱离大军表面上看起来虽然非常危险,然而实际上却要安全得很,鞑子往往为了大军而放他们队逃亡,这也是正常之事。

然而这次却碰到了大霉气,他没想到鞑子的胃口竟然会这么大,恐怕是要将宋军一网打尽了,其中一员大将竟然率领三千骑兵就追赶过来。

张芳大怒,然而却没有任何办法,步卒若不知阵,对付骑兵无疑是只有死路一条,然而此刻忙于逃亡,这些兵哪里还有胆子布置阵法,再说也没有时间布置阵法。

张芳率领骁勇军平素虽然嚣张,但真遇到了鞑子也只有逃亡的份上,特别是遇到了骑兵,而且这伙骑兵还是对方一员大将所率领。

但众人都知道断臂保车的道理,在张芳的再三承诺之下,一名副将率领两千人断后,拖延鞑子追击,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部分将士能够活下去。

然而让张芳惊恐不已,鞑子竟然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把断后的士兵杀了一个精光,张芳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分兵。

这次接到命令的副将一句话也没有,到了如今大伙也知道,只有拼命抵抗,才能让张芳有机可逃,张芳能够逃亡,自己的家人总会得到一些救助,张芳平素虽然嚣张,但至少对自己部下还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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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世杰紧紧捏住拳头,眼睁睁看着同僚被杀,他竟然做不出任何举动,张贵跟他说得很明白,只有当鞑子完全进入埋伏圈之后才能杀出去,而且对方的士兵要比自己少,自己也有足够的把握把鞑子击败。

若是鞑子还没进入埋伏圈就杀出去,让鞑子接机反攻,恐怕自己手中这一万士兵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不到三万骑兵分成三队,张世杰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总算知道,恐怕张贵早已算清孙虎臣会逃亡,而且鞑子也会分兵而追击。

之前好几批队宋军都是到了埋伏圈之前被鞑子杀了一个精光,这次来的这批宋军人数较多,约有三千人,看到这三千张惊慌失措的脸,张世杰只好在心中祈祷他们再走快几步。

“将军,若不出兵,恐怕这批人还像的那些宋军,成为鞑子的刀下鬼?”一名副将着急说道:“这些鞑子也快要进入埋伏圈了,咱们主动出击还不是一样。”

张世杰却摇了摇头,道:“此事关乎重大,还是要谨慎。”

就在张世杰以为这批宋军也没有可能进入埋伏圈之时,宋军突然分兵,留下一千人断后,两千人继续往前跑,心中惊讶这些宋军不拍死之外,张世杰也只好祈祷他们跑得更快一些。

断后的一千人,虽是微不足道,但还是拖延了鞑子将近一刻钟,正是这一刻钟让张芳跑出了这一段生死之道。

追踪的怀都,虽然屡屡被断后的宋军拖延,但骑兵毕竟要厉害很多,仅是两三个冲锋就能把这些宋兵冲散,然而杀得一个精光,几次之后虽然有些疲倦,但怀都的精神从来也没有这么好。

“追,给老子追过去。”怀都杀得兴起,大笑道:“这个游戏不错,老子也很长时间没做过了。”

一旁的副将有点谨慎,道:“怀都万户,这里地势比较奇怪,怕宋有伏兵。”

怀都大笑,道:“宋军哪里来的伏兵?”

然而,怀都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数不清的骑兵突然从隐蔽之处出现,先是一阵如飞蝗一般的弩弓,然后接下来就是冲锋。

怀都大吃一惊,想逃出这个埋伏圈已经不易,不但身后之路都堵死,就是前面也出现了无数的宋军。

“为兄弟们报仇,杀。”张世杰大刀一挥,骑兵蜂拥而至。

第六十八章 丁家洲殇(8)

第章丁家洲殇

怀都大吃一惊,想不到宋军仓促逃亡,竟然还能事前设下伏兵,而更让怀都想不明白的是宋军为了把自己诱惑进入埋伏圈,竟然不惜牺牲数千人。

刚交手怀都就觉得不妙,这些伏兵远比自己追杀的那伙宋军要厉害得多,至少这些是宋军少有的骑兵。

但这不代表了怀都会害怕,反而怀都觉得有几分兴奋,他是在北方平叛时立下大功才被伯颜亲自提拔为万户,可以说他是经过战火锻炼出来。虽然伏兵的弩箭来得有点急,而且前后路都被堵了起来,不过怀都看到的却是闪亮的功绩,在北方要杀一个人至少是南方的十倍:“兄弟们,给老子放开的杀啊。”

“杀。”张世杰同样带着愤怒,向着怀都杀过去,他退出左岸大营,名誉上已输了一筹,他要证明自己远比死去的叔叔厉害,当然他退出左岸大营也有孤注一掷的意思,他要用功劳证明他退出左岸大营是正确的选择,而不仅仅是因为张贵的动员。

“为兄弟们报仇。”张世杰双脚用力,战马长啸,手中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光芒,张世杰十八岁不到就跟从张柔上战场,数十年过去之后,他骁勇未变。

“铛”的一声,声音在战场中久久缠绕,张世杰觉得紧握大刀的右手一麻,大刀差点掉在地上,想不到鞑子竟然如此骁勇,虽然被大军包围,而且兵力远远不足,但依然没有放弃的意思。

与张世杰错身而过的怀都也不好受,他自持臂力,向来对阵都是以硬碰硬,然而这次自己不但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差点落下了下风。

他手中的马刀毕竟没有张世杰的大刀重,而且久战力弱,若不是他为人颇为自信,又是经过战火锻炼出来,仅是这一次碰刀已经让他心怯。

鞑子骑兵虽然骁勇,然而毕竟是久战力乏,又被宋军一阵弩箭射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任凭军纪再严也了起来,怀都看了一下,身边仅剩下不到一千人,而围困自己的宋军却没有多大伤亡,毕竟以逸待劳而且先占了头筹。

张世杰淡淡的看着被困在中央的鞑子,这些曾经逼得他走投无路的鞑子,如今也成了他瓮中之鳖,他也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然而世事弄人自己却成了他们的敌人。

“老子乃大元朝骑兵万户怀都,谁敢以我一战。”怀都鼓起勇气,他不是没有试过以一千骑兵横扫宋军,就是在北方平叛之时,他也敢用命去拼命,但眼前的宋军阵型严谨,军纪严厉,看来并不是简单之辈。

“只要让自己的部下稍作休息。”怀都暗想,希望能够为自己的部下争取恢复体力的时间:“莫非宋军都是胆小鬼,持着人多欺负人少。”

“老子就是张世杰。”张世杰虽然年纪不小,但火气很大,大声道:“今日就是你的死忌,老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怀都其实想说,你奶奶的就你死了兄弟,老子三千人已经去了大半,老子就没死人了吗?奶奶的老子死的人比你还要多。

然而张世杰刚说完,已拍马向怀都冲过去,怀都强忍怒气,长刀一挥:“来得好。~”

宋军见张世杰中了jī将法,没有了张世杰的命令而不知所措,鞑子骑兵见宋军没有动静自己也乐得借机恢复体力,只见张世杰大刀横切,若是怀都躲闪不及,非要把他砍断两段。

然而怀都能够当上万户,靠的并不是祖上的荫庇,他的一切功劳都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有信心击败眼前之人,然后率领部将突破宋军的包围。

好一个怀都见张世杰向自己冲过来,却是不慌不忙,只见怀都身体向左侧,瞬间竟然拿出一把硬弓,搭弓放箭对鞑子来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弓箭迅离弦向张世杰飞过去。

“坏了。”张世杰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时间鞑子竟然还能取出弓箭,他没想到鞑子狡猾至此,还以为鞑子一心一意跟他拼刀呢?眼看已经就要来到跟前,只好硬下心准备硬接这一箭。

“铛”的一声,弓箭险之又险的竟然在他眼前掉下去,只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大声吆喝:“奶奶的张世杰,你自己找死是吗?”

“你何曾见鞑子讲过信誉了,还学人单挑,还不快点杀了他们。”

将士看到怀都不守战场规矩,已是愤怒之极,听到熟悉的声音,骑兵再次出动,人多欺负人少,又是以逸待劳,还不到半个时辰,怀都只有被挨打的份上。

怀都却是奋力挣扎,他在北方叛徒作战总立下了大功,他不甘心死在南方,他觉得这是他的窝囊,然而张世杰已被他气得疯,哪里肯放过怀都,再加上怀都已是疲倦之躯,竟然还不到十招便被张世杰砍下马。

当张世杰的大刀终于把怀都砍下马时,战斗总算结束。

张世杰喘了一口气,看着张贵一脸严肃看着自己,尴尬说道:“若非矮张相救,张某就成了冤死鬼了。”

“你这是自找的。”张贵忍不住骂道:“老子屡次三番说过要战决,你倒好,还跟鞑子单挑,是不是想让鞑子恢复力气。”

张世杰颇为尴尬,张贵摇了摇头,吩咐道:“让兄弟们打扫战场,赶紧离开。”

“恐怕鞑子丞相的骑兵已饶过来,走快几步总是好事。”

张贵气打不过来,他杀了乌里丹之后赶过来相助,却看到张世杰自持武功,还想跟鞑子单打独斗呢?要不是自己慌忙中射出救命的一箭,这个朝廷的栋梁之臣,恐怕就真成了冤死鬼。

“多谢张大人救命之恩。”张芳虽然走远,但看到宋军占了优势之后竟然再次回来,张芳能够当上骁勇军的军头,自然也知道凭借自己两条腿断然是逃不远,还不如干脆利落投靠了张世杰。

“你小子还不错,明知道是送死还有人愿意断后,证明你平时对部将还算可以。”张贵把事情看了大半,笑道:“那个叫做王柱的也是你们禁军的吧?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断后保护他,不过他也不算白死,跑得快总算是把鞑子带到老子的埋伏圈。”

“大人过奖了,若不是大人相救,末将早就死了。”张芳认不出张贵,连忙道谢:“末将乃骁勇军统领张芳,两位大人救命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好了,好了。”张世杰连忙说道:“大家都是兄弟,应守望相助,说什么客套话。”

“你的部下是否都会骑马?”张贵牛鼻子哄哄问道。

“回大人,”张芳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看到张世杰对他也是尊重有加,小心说道:“骁勇军原是骑兵编制,只是战马不够才改为步兵,多半都会。”

“那就好,吩咐弟兄们打扫战场,一刻钟之后离开这里。”

张芳连忙吩咐剩下的将士前往协助打扫战场,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大人,王柱王统领他……”

“这位是均州军张贵张大人。”张世杰连忙介绍。

张贵摇了摇头,道:“这人倒是怕死鬼,又没有你这样好运气,跑到老子的埋伏圈就给鞑子杀了。”

等了片刻,海平江气喘吁吁跑了回来,见了张贵马上说道:“那个该死的孙虎臣,命倒挺大的,现在在唧唧哇哇,说要征用老子的骑兵。”

海平江运气不好,设下埋伏圈竟然救了孙虎臣一命,这孙虎臣向来骄蛮贯了,见到和海平江一起带兵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副将,说要征用他们的骑兵以反击,其实大伙都知道,四条腿自然要比两条腿跑得慢。

小副将一边应付,一边让海平江回来禀告,张贵皱了皱眉头,和张世杰跟海平江来到孙虎臣面前,孙虎臣正指着副将骂。

“你奶奶的吵够了没有,再不闭嘴老子杀了你。”张贵实在看不惯这种人的嘴脸,见面大声骂道:“囔囔什么,还不快点准备撤退,是不是要等鞑子过来。”

孙虎臣有点欺软怕硬,见到张贵凶狠也不敢吭声,但看到身边的张世杰,连忙说道:“张将军,你身为左岸大营大将,竟然弃阵逃亡,该当何罪。”

张世杰怕的就是这个,喃喃不敢说话,张贵有点着急,用力把孙虎臣推开,大声道:“有什么事冲老子过来,张大人要撤退也是老子的主意。”

“孙虎臣你别凶,鲁港还不到半个时辰就丢了,到时闹到朝廷还不知道谁跟谁。”

“你是谁?你敢这样对老夫说话,你不知道老夫是奉陈丞相的命防守丁家洲,丁家洲有失,你能不能承担得了。”孙虎臣大声骂道。

“老子张贵。”张贵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名字,看到孙虎臣目瞪口呆的样子,也不愿意和孙虎臣纠缠,再者总不能等鞑子过来收拾自己吧!挥手离开:“撤退。”

孙虎臣不自觉看了看身后,总觉得鞑子会追上来,于是也选了一匹战马,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

伯颜和阿术会师,原本是一件愉快之事,丁家洲左岸大营破阵,鲁港也落入手中,丁家洲除了芜湖水师之外都已落入元朝之手,此战杀敌数万人,无论怎样算都是大功一场。

“仅鲁港一战,杀敌将近一万人,又有三万宋军投降,我军兵力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多了数千人,实在是大功一场。”不识时务的钱真孙高兴说道,他完全没有留意到阿术、伯颜已经是黑着脸。

鲁港一张,乌里丹、怀都两个万户几乎损失殆尽,一些当然是追杀宋军逃兵所致,但有一万多人却是中了宋军的埋伏,就连怀都、乌里丹两个万户也战死。若不是伯颜行动迅,能不能把这些七八糟的宋军俘虏还两说呢?

这对于大元朝来说是沉重的打击,要知道阿术、伯颜两军会师,骑兵也不过只有十七万人多一点,如今又损失了两个万户,也就是说骑兵仅有是十五万。

若是平时,这十五万大军已可以扫平宋军三十万人,然而从丁家洲到健康,从健康下临安尚有不少坚固的城池,临安又是世界上少有的坚固的城池,自从大军南下之后,宋军勤王之兵已集中临安,这又是一场大战。

此战是有将近三万人投降,然而这三万人毕竟刚降,不但要花费一部分士兵监督,还有消耗一部分粮食,这对于只能就食于敌的伯颜来说,也是一份压力。

“事情已经很明朗。”张弘范小心翼翼说道:“乌里丹、怀都两位万户,都是中了宋军的伏兵而死,他们被优势兵力夹攻,虽奋勇杀敌,但依然逃不过对方的敌手。”

“想必诸位大人也知道,这些绝对是张世杰的骑兵,也只有骑兵才能战决,避开我军的追踪,他们非常警惕,一旦得手就迅离开,不会做任何的纠缠。”

“你是说张世杰杀了乌里丹、怀都?”塔出有点不高兴:“张大人是说宋军骑兵还有能力消灭我军一个万户骑兵。”

“据探子的消息,张世杰的左岸大营有骑兵将近三万,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这三人骑兵恐怕就是宋军的最后一支骑兵。”

“宋军为了在丁家洲狙击我军,已经费劲心机,这些恐怕都是宋军朝廷最后的精锐,张某还是以前说的那句话,只要把丁家洲的宋军兵力全部消耗,那么剩下之敌就是乌合之众了。”

“虽然宋军已攻取两淮,但已经成不了气候,况且随临安将会陷入我军生死之战,两淮守军说不定只能南下勤王,所以两淮之难我军可以完全不顾,只需要直下临安就行。”

“只是,如今宋军精锐骑兵已落入张贵之手,张贵此人善用骑兵,张贵一日不灭,我军就不得安宁,还请丞相小心为妙。”

伯颜也试过张贵的狡猾,当初南下鄂州时就是被张贵狙击,最后只能退兵鄂州,虽然当初退军有很多原因,但其中一个原因是张贵攻下了正阳。

“如今丁家洲不是正阳。”钱真孙提醒道:“伯颜丞相英明,哪里是董文炳所及,张贵虽然恶名在外,但只要我军谨慎以待,张贵是找不到任何机会。”

伯颜点了点头,道:“这人实在是狡猾得很,这次想一网打尽,却被张贵半路杀出,不但救了孙虎臣,还杀了两个万户。”

“仲畴和此人交手甚多,不知道有何办法?”

张弘范摇头,道:“此人向来用计如神,末将实在是没有办法,张贵既不会顾及面子和我军决战,也不会因为其他因素受我军影响,实在是一个难缠之人。”

“如今张贵所领骑兵,不过三万?”阿术说道:“我军会师,自然不怕他再做扰。”

“芜湖之汪立信已是瓮中之鳖,我军应迅南下,不再拘谨张贵的骑兵,直取临安,届时兵临城下,张贵定然会顾忌而放不开手脚,我军再找他麻烦也不迟。”

伯颜点点头,自己差点中了张贵的计谋,自己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而不是兵力,于是点头道:“命令阿里海牙围歼芜湖汪立信,我军立刻南下。”

“阿术,我与你返回健康,统领骑兵十万会同汉军四万,并从健康出兵六万合计二十万,经焦山、常州然后直下临安,仲畴,你与塔出等率领骑兵五万会同汉军七万经独松关南下,两军会师临安。”

张弘范不想兵分两路,但见伯颜有点心急,只好点头,伯颜有命张弘范为正将,塔出为副将,塔出需从张弘范命令。

######

芜湖的汪立信接到孙虎臣鲁港大败之后,大吃一惊,第一时间找来被冷落了的范天顺和隋贵,当然他的幕僚孙彰和儿子汪麟也在其中。

“阿里海牙约有水师战舰四千余艘,当然甚至可能更多,”范天顺谨慎说道:“这些都不是重要,重要的是鞑子水师战舰要比我军要大很多,而且战舰上有射程远在我军之上的投石机,可以远距离投射火球或石块。”

“鞑子水师将近二十万人,而我军不足五万,鞑子水师刚打了胜仗,士气非常足,故此,我军应避开其锐气,保存实力寻找机会。”

“不行,”汪立信一心想和鞑子拼命,摇头道:“探子回报,鞑子攻下鲁港后,修整不到一天时间已兵分两路南下,一路直指独松关,一路经健康而南下。”

“我丁家洲之战可以说完全失败,若水师再不做出一点成绩……”、

众人明白汪立信的意思,若水师再没有一点成绩,恐怕汪立信的兵部尚书也走到了尽头,当然汪立信急于和鞑子水师决战,也有牵制鞑子南下的意图。

范天顺好说歹说,无论汪立信心意已决,只好叹气。

汪立信决定调兵遣将准备出芜湖,然而阿里海牙已率领水师与宋军相距数里。汪立信命令水师迎敌,阿里海牙见宋军水师阵势,也不打算和汪立信拼命,于是召诸将授以方略,令军中作大筏数十个,上置柴草,佯言将焚烧宋舟,汪立信大惊,不敢让水师靠近。

又过数日,阿里海牙突然率舟船前往应战,舟船上置投石机数百艘,远距离向汪立信投火球数以千计,汪立信损失数十艘战船,没有办法只好后退。

日中时分,突然起风,张弘虎亲率数千小艘,乘风急进,突入宋阵,横击宋舰。汪立信不敌,欲顺江而逃,阿里海牙督舟师追击,并登舟掌舵冲宋船,以小旗指挥何玮、李庭等将并舟追击,追杀15o余里。汪立信战舰死伤甚众,战舰多沉没。

芜湖6营,范天顺惋惜的看了一眼数不尽的粮食和军备,这是丁家洲十五万大军所有的物质,张贵再三强调,若是不能战,一定要想办法烧毁这批物质,不能让它落入敌军之手。

“呼”的一声,随着火折子燃烧,大火从江边升起。

第六十九章 丁家洲殇(9)

第六十九章丁家洲殇

“呼”的一声,随着火折子燃烧,大火从江边升起,阿里海牙一愣,突然想起伯颜再三交代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缴获宋军的军备物资,连忙指挥水师前往上岸,然而大火燃烧得很快,偶尔还有火药的爆炸声,众人不敢靠近,只好看着数不清的军备和物质被大伙烧毁。

“奶奶的,实在是太可惜了。”阿里海牙恨得咬牙彻齿,对于他们这些只能就食于敌的客军,这一大批物质代表了什么,没有人比阿里海牙更加清楚。

“大帅别心痛,大宋富裕,就算一座城也有无尽的财富,”张弘虎对宋军汉人颇为理解:“汉人喜欢囤积财富。”

阿里海牙总算是安心了不少,汉人囤积财富他自然知道,只需一两个地主老财就能挖出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和粮食,再说火烧成这样,连渣估计也不剩下半点,只好作罢,加紧时间攻击汪立信。

健康附近,汪立信脸色苍白,看着仅剩下的不到一百艘战舰,心如死灰,看着滔滔不尽的江水,闭上眼睛,纵身一跳。

“大人。”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把汪立信抱住,大声说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何苦自寻短见。”

汪立信看去,却是寡言的隋贵,他知道隋贵是张贵的部下,惭愧说道:“愧不听君劝告,如今水师大败,再也没有脸回朝廷。”

“那也不用死。”隋贵老实说道:“张大人常说,就算一个人的xìng命再没有用,但若是能够换鞑子一条xìng命,也是一份大功劳。”

“好死不如歹活,大局或许还有转机,就算是死也要拖上一个鞑子当做垫脚石,这不是比白白死去更加值得。”

隋贵一个粗鲁汉子,话自然说得不好听,但正是这直白的话让汪立信有几分心动,胜败乃兵家常事,好死不如歹活,自己留得残躯杀几个鞑子也好,然而丁家洲十数万大军烟飞灰灭,朝廷精锐损失殆尽,自己就算是死也难辞其咎。

汪立信苦笑,道:“丁家洲之兵,几乎集中了朝廷全部精锐,如今竟然损失殆尽,我汪立信是最直接的凶手,如今哪里还有面子见人。”

“损失殆尽倒也未必,至少张世杰张大人的骑兵就没事,鲁港一战不是立了大功。”隋贵真诚说道:“汪大人不如苟且偷生,若大势没有机会再死也不迟。”

想起偷得生机的骑兵,汪立信才有点安心,不过却更加惭愧,自己若是一早就听范天顺的话,避其锋锐再择时机和鞑子决战,这样不仅可以牵制鞑子,还可以让鞑子有所顾忌,然而这一切都迟了。

朝廷精锐,仅剩余张世杰三万骑兵,临安勤王之兵,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鞑子数十万大军的攻击?汪立信一点信心也没有。

“大人难道忘记了,我家大人手中还有精锐的均州军呢?如今更是已经收复了两淮,逼得鞑子铤而走险,鞑子看起来是不可一世,但其中的危险并不少。”也不知道谁教隋贵说着一些话,按照他个人,恐怕有点困哪。

倒是提醒了汪立信,两淮已被均州军收复,若均州军此时南下,局势是不是会有一些变化?只要临安能够熬过这这几个月,看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此时孙彰、汪麟又前往劝告,汪立信才打消了死亡的念头。隋贵带领汪立信及残余的水师回到基地,这是长江入海口的一处隐蔽的岛,离健康不远,但却一直没有被阿里海牙和阿术现。

“我等半年前就奉命前往两淮展,后来范文虎投降,阿术攻取健康之后,属下才来到这里。”隋贵惭愧说道:“大半年的时间,属下也就只展了这几百人。”

“不过幸好这都是健康当地人,熟悉健康情况,若是均州军要南下,至少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半年前就奉命前往两淮?”汪立信大吃一惊,道:“莫非张大人半年前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况生?”

隋贵点头,又摇头道:“应该是吧,或许可能,不过属下不是很清楚情况,属下知道两淮至少有好几十队像属下这里的队伍,这或许也是均州军能够迅收复两淮的原因之一吧。”

汪立信暗中吃惊,不过也对张贵抱起了一丝希望,两人又说了一会,范天顺却回来了。范天顺一把火烧了6上物质之后,趁顺江而下,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鞑子,想必鞑子也被打了,很困难才能收拢部队。

“大人,属下一路上所见,有不少失散了的兄弟,不如悄悄派船收拢散兵。”范天顺低声建议,仿佛是怕引起汪立信的伤心之事。

汪立信自然同意,连忙请隋贵派出船一路沿江而上,迟疑片刻,问道:“范将军,汪某愧不听君言,如今兵败芜湖。”

“大帅言重了,”范天顺连忙拱手说道:“末将在健康,还不是被阿里海牙打得抱头窜,胜败乃兵家常事,张大人曾经说过,只要能够保存xìng命,就算是什么也没有剩下,他也有把握东山再起。”

“败了就败了,但是一时的失败不等于永远没有机会,芜湖虽败,但是所有的行军物质都已被属下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鞑子除了得到一些烂船之外,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

“什么?芜湖的物质都被你烧得一干二净?”汪立信吃惊的看着范天顺,单是粮食就足够数十万人吃上半年,这把火烧得也实在是太心痛了吧?

“那是当然,难道要把这些物质留给鞑子?鞑子如今就食于宋,我们能减少一份粮食,鞑子就有一个人挨饿。”范天顺认真说道:“说什么也不能给鞑子留下这些粮食。”

汪立信也点了点头,又过了两天,沿江收拢散兵,竟然还有五千余人,这些人或是乘坐船而逃,或是抱着木板漂浮,又或是爬上了江边,但看到收容散兵的战船后,又毫不犹疑来到了汪立信身边。

汪立信看着这五千人,忍不住伤心:“汪某对不起兄弟啊。”

众人死里逃生,自然多了几分宽容,然而这五千人岛怎么还能养得起,于是隋贵提议道:“既然两淮已恢复,李庭芝李大人一直死守扬州,听说均州军也还留在扬州,不如汪大人率军前往扬州,请均州军出兵南下相助,如何?”

汪立信也点头,道:“老夫和李庭芝尚有几分交情,说不定李庭芝会收留,老夫一定把丁家洲实情告之均州军,恳请均州军南下。”

隋贵、范天顺有点不忍,但不知道怎样劝告,于是通知瓜州渡口的隋宇,均州军收复扬州之后,派隋宇防守瓜州渡口,战船虽没有几艘,但阿里海牙跑得快,给他们多少也留下了几艘。

隋宇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前往扬州,等汪立信来到瓜州渡口,李庭芝竟然亲自前来迎接,两人见面,汪立信惭愧:“祥甫,老夫真是丢尽了大宋的面子啊。”

汪立信虽然比李庭芝大将近二十岁,然而李庭芝在朝廷名声不,汪立信和他平辈相交,两人都是慷慨之人,故此相熟。

“诚甫,”李庭芝连忙说道:“诚甫为朝廷竭尽全力、鞠躬尽瘁,祥甫不及也。”

此时郭平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见汪立信有点失落,连忙过来见面,如今他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只会说些jī扬不服气的愤青,他是均州军副将,收复两淮,功劳放到哪里都是顶天了。

汪立信这才回过神,和范天顺等人细细把事情给郭平、陈大举等将领说了一遍,郭平沉yín片刻,道:“看来大人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我等还需择日南下,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汪立信自然同意,只是阿里海牙还是纵横长江,若是阿里海牙水师一日还没覆灭,郭平也没有把握,若是仅靠船偷偷摸摸,不知何年何日才能渡江,再者人过了还好,物质和辘重呢?

更重要的是均州军以骑兵立身,若是人过去了,战马又没有办法过去,而且也找不到登6的地方,总不能再回到安庆?

不过先会师安庆,再从安庆南下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时间着急也不知道能不能耽搁得起。

######

张贵确实需要帮忙,张世杰的骑兵指挥起来,怎么也不及均州军如意,很多建议都要通过张世杰下达,虽然张世杰再三强调骑兵从张贵指挥,可是张贵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总不能真把张世杰的大权夺走。

张芳收拢了一下士兵,竟然有将近一万逃得xìng命,可见精锐毕竟有精锐的好处,至少跑路跑得快,孙虎臣彻底被张贵冷落下来,然而他现在也不敢一个人逃命,只好像臭皮匠一样贴在张贵身边,喋喋不休像唐僧一样,他自然知道张贵也拿他没有办法。

张芳不好冷落孙虎臣,把逃亡的步卒大权交给他,然而这些人死里逃生,自然知道都是孙虎臣惹得祸,搞得下面的士卒衍生怒气,差点要散伙了。

孙虎臣连忙把大权还给张芳,从此就只做一个参谋,整天跟在张贵身边给他添麻烦。

此时,张贵、张世杰、孙虎臣和海平江等人正站在一处高地,张贵用千里眼仔细看了将近半个时辰,然后张世杰接过来又看了将近一刻钟,顺手交给孙虎臣。

孙虎臣怎么说也是朝廷大臣,抱着不肯服输的态度,也把眼睛凑上去,一下子把远方张弘范的十几万大军拉到了眼前。

“啊”的一声,孙虎臣手一抖,千里眼掉了下去。

张贵反应很快,一个抄手把千里眼接住,瞪了他一眼,怒道:“老子就只带了一副千里眼,莫非孙大人是鞑子派过来的细作,想把老子的千里眼给砸了。”

孙虎臣能力平凡得很,但是却不愿意当汉贼,历史上也是郁郁而终始终没有降元,这也是张贵既没有杀他,也不赶他走的原因,他相信只要一个人还有良心,那他终究不会是一个坏人。

“张大人……”孙虎臣憋着一股气,却最终叹气,摇头道:“孙某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降。”

“哼。”张贵再也不看孙虎臣,反而他身边的黑帆有点同情他的遭遇,于是把千里眼的功能细细给他说一遍,压低声音说道:“孙大人莫要责怪我家张大人,我家张大人表面上是凶巴巴的,可是心软得很?当年子只是跪了一天一夜,张大人就收留我了。”

汪立信苦笑,自己手握大权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兵劝自己,再说自己明明职位比张贵高上一截,可为什么就害怕他呢?

想鼓起勇气为自己夺回几分权势,但看到张贵身边的梁顾还有说得认真的黑帆,却忍不住说道:“这人还不算狠心?让兄弟跪了一天一夜。”

黑帆笑了笑,道:“孙大人有所不知,这事还有原因。”

“什么原因?”孙虎臣虽然低声询问,但却完全没有听到黑帆说什么,原因是张贵已摊开了一副巨大的地图,和张世杰、海平江等人商议。

“经过观察,被迫投降的宋军虽已被安cha了不少鞑子的将领,但可能是时间紧急,这些宋军并没有被整顿到一起。”张贵拿过来千里眼,再仔细看了一会,点头补充道:“特别是休息的时候,这些宋军还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鞑子兵力不足。”张世杰也点头,道:“这三万士兵是朝廷的精锐,是实打实的精兵,无论是张弘范还是伯颜都不愿意白白把他们放走。”

“然而整军一来没有时间,二来门g古汉军人数有限,怕影响战斗力,所以才把他们夹持在中间,搞得如此怪样子出来。”

“若是想把这些人救出来,你说有没有办法。”张世杰认真的看着张贵,一字一顿说道:“这些人都是被迫降敌,恐怕也未必是真心?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反正。”

“三万人,整整三万人啊。”

此刻,孙虎臣也忘记了和张贵的仇恨,眼巴巴的看着张贵,忍不住问道:“张大人,你认为如何?三万人啊,整整三万人啊。”

张贵爬在地图上,眼睛都差不多已经贴到了地图上,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我军皆是骑兵,而且兵力不及对方,讲究的是战决,耍点计谋还可以,若是被鞑子牵制住,我们恐怕连这三万骑兵也保不住了。”

孙虎臣有点愤怒,大声道:“张大人莫非就是为了保住自家xìng命,眼睁睁看着这十几万大军南下?”

“大人莫非是为了保存实力,看着这十万大军灭我大宋三白年国祚?看着大宋百姓生灵涂炭?”

张贵没想到孙虎臣虽是贪生怕死,但还有这么一股书生意气,其实不仅仅是孙虎臣,崖山十万宋人,还不是一样充满了书生意气。

这个时代,会打仗的人投降反而要比不会打仗的人快,就连陈宜中不也是跑到了越南也不愿意投降。

然而xìng命是保住了,可是脊梁却没有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张贵微笑,他从孙虎臣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孙虎臣一愣,想到刚才把张贵骂了一通,这人却一点也不生气,不由惭愧,但他毕竟是好面子之人,硬憋着不说话。

张世杰连忙说道:“矮张,计从何来。”

张贵沉思了片刻,了一下思路,道:“张弘范所率领大军虽有十二万之多,但除了五万骑兵外,真正经过整合的门g古汉军只有四万。”

“为了保证这四万汉军的战斗力,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把这些降兵糅合在一起,只能让他们独立成军,然后派出将领和督军。”

“所以,这些降兵,张弘范轻易不会把他们派上战场,就算是派上战场也没有用。”

孙虎臣听得着急,见张贵说到这里又不说话,刚想说话,张世杰已经问道:“矮张,你子不能说一半留一下,迟早会把人憋死。”

“这法子实在是太冒险不过了。”张贵不忍心说道:“届时张弘范若是狠下心来,恐怕这三万降兵就成了炮灰。”

孙虎臣忍不住说道:“无论什么法子,张将军你说来听听。”

张贵暗中笑了笑,好不容易升级为张将军可不容易,点点头,指着地图上,一字一顿说道:“独松关。”

独松关,临安西北关隘。独松关南与余杭境交界,北距城关递铺镇不过是十几里路。独松关又与幽岭关、百丈关合称“独松三关”,是京城临安北侧的主要屏障,只要守住了独松关,也就挡住了张弘范北来的兵患,因此朝廷不可能不重视。

独松关东西有高山幽涧,南北有狭谷相通,关南十里之外,左为百丈关,右为幽岭关。独松关东南至溪口为溪径谷地,长四十里路,溪口踞通道谷口,谓三关要路。

第七十章 丁家洲殇(10)

第七十章丁家洲殇

“矮张你是想在独松关狙击张弘范大军?”孙虎臣不敢相信看着张贵,大声说道:“独松三关年久失修,哪里能挡得住鞑子大军?”

“若独松三关失守,鞑子兵临城下,临安、临安恐怕就危在旦夕了,还不如如今跟鞑子拼了,如后也成不了历史的罪人。”

孙虎臣此刻才说得慷慨,知道事情迫在眉睫,他虽然争权夺势,但毕竟不愿意看到南宋灭亡在他眼前。

“孙大人莫急。”张贵却不慌不忙说道:“张大人听谁说独松三关年久失修?”

“这个,”孙虎臣半个草包,也是急病投医而已,他勉强说道:“就算独松三关完好无缺,然而独松关北距临安城关递铺镇不过十几里路,若是让鞑子兵临独松关,朝廷上的大相公及临安城内的百姓……”

孙虎臣的话已说得很清楚了,临安一百多年不经战火,若是鞑子兵临城下,临安城内大人相公必然会成一团,百姓争相逃亡,到时别说坚守临安,连皇上太后说不定都要跑路了。

“两位有所不知,自牛富到达临安之后,朝廷已任命牛富率领三万大军镇守独松关,牛富重修独松关费了不少力气,如今独松关虽说不上固若金汤,可鞑子要攻下独松关,至少也留下几万条xìng命。”

“张大人,你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孙虎臣忍不住看着张贵,朝廷大事,别说身为外臣的张贵,就算是自己有陈宜中为靠山,也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不过均州军向来神出鬼没,说不定早已在朝廷内布下自己的线眼。

张世杰也好奇的看着张贵,他虽然知道均州军有独特的情报系统,但却不知道他连朝廷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贵瞪了一眼张世杰,道:“孙大人不知道就罢了,难道你老子不知道牛富是均州军副将?牛大人率领的虽然均州军厢军,但却能攻能守,并不比所谓的禁军差多少,况且牛富前往临安之前,已经把老子的家底都搬走了,老子还要找他算账呢?”

“有牛大人在,两位大人请勿要担忧?”

孙虎臣却还真不放心,他虽听说过张贵的名义,但对张贵并不完全信任,不像张世杰对张贵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张世杰是在伯颜第一次南下时就和张贵有合作,知道张贵向来善出奇兵,而且长于计算,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此刻也不会如此轻松。

孙虎臣迟疑说道:“就算是独松关能够守住,可是伯颜大军从健康下,又当如何?”

“焦山、常州都已安顿妥当。”张贵淡淡说道:“只是此战无论胜负,死伤无数,生灵涂炭那是免不了。”

孙虎臣这才有点信服,想到张贵平素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焦山、常州都已安排妥当。”

“因为王清惠是老子已经订婚的娘子,奶奶的老子就是走后门了,你老子满意了吧。”张贵想起独松关大战、想起焦山大战、想起常州大屠杀,心中一股怨气憋着难受,忍不住大声吼道。

皇上晕迷不醒,虽然也有道消息说皇上其实已醒过来,只是迫于皇后娘娘的压力而没有露面,而王清惠又是大将王坚之女,有大将风度,成为清惠公主后更得皇后颇为信任,皇后向来优柔寡断,如今却怎么就能够顶着压力坚守临安?

也就是说间接上张贵已经在影响朝政,他虽然不在朝廷上和相公们争吵,可是却暗暗布置,此人若是有野心?

孙虎臣想到这里,不禁吓了一跳,幸好张贵把一切都告诉了自己,可见此人还真是光明磊落之人,这才有点安心。

众人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只好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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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也有几分怨气,伯颜与阿术,哪一个留下来都要比塔出要好很多,塔出自是一个幼孤,长善骑射。到了至元元年入shì世祖忽必烈后开始飞黄腾达,这人的功劳都是他一手一脚打出来,平生打了无数硬仗,向来看不起宋军。

塔出不像伯颜,不骄傲不谦虚,又不像阿术常年和宋军作战,熟知宋军的一切,塔出年初的时候还跟伯颜在北方和叛军打了胜仗,这股气势就更高了。

幸好塔出毕竟是跟了忽必烈大汗好几年,即使心有傲气,也能压制下来,伯颜授权张弘范指挥,塔出也能够听令,要不然张弘范更加抓狂。

张弘范最为抓狂的是,伯颜没有问过他的意见,就把三万宋军降兵塞到他手上,然后从自己手中抢走了一半人。

虽然也给了自己五万骑兵,然而这些骑兵自己哪敢归为己有,等战争结束后还不是乖乖的交回给伯颜,只有汉军。

只要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汉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然而伯颜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十万大军,而且自己还不能生气,好声好气的把人送到他手上,就如吕师夔接势要走了自己三万人,自己也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吞。

不仅如此,伯颜还给自己塞了三万降兵,奈何这些降兵都是宋廷的精锐,若不是迫于孙虎臣等几名大将投降的投降,逃亡的逃亡,大军也不一定轻易拿下鲁港。

“张大人,这些宋军整天吵得烦人,干脆把他们都杀了,也清净得很。”塔出恼火说道:“大军南下,哪里能够分出兵力压制他们。”

“老子知道你不忍心,可是派几个将过去,这些人也不会听话,大人是不忍心,让老子动手。”

张弘范确实是有几分不忍心,说他人心泽厚也好,说他优柔寡断也好,他总是不能下手屠杀这已放低武器的三万大军,况且这些人流的也是跟自己一样的血。

“不妨,”张弘范摇了摇头,道:“留下来还可以当炮灰,宋军向来讲究同僚之情,这些都是临安的禁军,到了独松关,说不定还能建奇效呢?”

“哼,”塔出有点失望,若是能砍下这三万降兵的头颅,自己功劳薄上不是又要添上不少功劳,有点丧气说道:“听说独松三关地势险要,三关之间相互为依靠,张将军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攻打独松关吗?”

“那是当然。”张弘范肯定说道:“独松关是必经之路,若是要绕过独松关,损失的时间不说,恐怕还要浪费更多的粮食,消磨更多的士气,到时候别说临安,就算任何一个城都能挡住我们的去路。”

“况且独松关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是有一点却对我军有利。”看到塔出还能听自己的意见,不由暗中幸运,道:“独松关离临安北不过是十几里路。”

“宋廷向来对我军颇为惊恐,若是得知我军攻打独松关,必定会造成临安慌,若是攻下独松关,骑兵瞬间即至。”

“宋廷若是迁都还好,若是不迁都那就更好了。骑兵堵住临安,等大军把临安围困起来之后,南下就是咱们的猎物了。”

塔出也不由点点头,张弘范说得不错,就算是攻打独松关会造成一定的损失,但好处却是显然易见,不但可以造成临安的动荡,若是真攻下独松关,骑兵转瞬即至,临安就逃不过自己的手了。

“张大人说得也对,只是降兵整天闹得确实讨厌,张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张弘范似乎有点不忍心说道:“这也不是没有办法,严惩闹事之人,每天只给一碗稀饭,只要不把他们饿死就行了。”

“到时他们受饿,看他们还能怎样闹事,到了独松关需要他们送死的时候,再给他们一顿断头饭。”

“好办法。”塔出暗中吓了一跳,想不到张弘范嘴里说得仁义,却要比自己心黑得多了,拱手说道:“怪不得丞相让末将听大人指令,末将服也。”

却不知张弘范为了追求胜利,别说这三万大军,说不准三十万百姓也能用来当炮灰,人有时候的想法会根据环境而变,这也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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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军确实在闹,这些都是朝廷的精锐,都是临安的禁军,大部分的家属都在临安,按道理说他们是最忠诚的士卒才对。

然而再忠诚的士卒,也要有忠诚的将军指挥才行,孙虎臣倒好,刚开战不到半个时辰,逃得比老鼠还快,而且更加离谱的是,孙虎臣不但逃得快,还没有留下任何指示。

于是副将跟着逃亡,然后就是统领带着士兵逃,好吧,荒野之外,步卒哪里是骑兵的对手,什么忠义也好,忠诚也罢,大伙都只能先保住xìng命再说。

一个人投降,就会有更多人效应,紧接着伯颜大军赶到,不想投降和想不想投降的宋兵都只好降了鞑子。

降军三万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仅这三万人的营帐,就是一个大问题,鞑子对门g古汉军向来不好,他们很多人都挤在一起,三万人熙熙攘攘的像闹市一般。

一些受伤的兵,运气好的话还能活下一条命,但是大部分都得不到治疗,然后毫不客气的死去,鞑子才不会管他们的生死,只给他们派了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再低的就实在派不出人手了。

“热水来了。”营帐之中,伤兵营内,一个身体矫健的汉子,鞠躬身体把一盘冒着热气的水端进来,水虽然装了满满一盘,但是大兵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吃力。

“可都是烧开的了。”营帐内,一个年轻的兵聚精会神的跪在地上,在他面前的简易的凳子上,一个老兵半醒半昏迷,像是睡了过去。

大兵把水端到年轻的兵身边,囔囔说道:“都开了,都开了,鞑子就想要咱们的命,连烧水的柴火也找不到,幸好老子还有几分面子,路上搞了不少。”

“声点,朝歌。”年轻的兵反而像是要稳重很多,压低声音道:“新来的千户长杀人不眨眼,咱们少说两句别惹了他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也不知道你子哪里冒出来的,这么胆”朝歌有点不满,他现在虽是一个大头兵,但是在军中多年,他所属的那个军的人,他倒是有一大半认识,他所属的部将虽然打了,但还有不少在身边:“对了,于成子,你究竟是什么来头,勇敢军绝大部人老子都认识,就没听说还有一个懂得医术。”

于成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从老兵的脚上解下那块用内衣做成的布条,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野草,放到嘴里嚼了一会,最后才吐出来黏在老兵的脚上,用布条包好。

“这个,行不行?”大兵头看着朝歌手法还算纯熟,奇怪问道:“以前怎么没听说有这个法子。”

“伤,一般大夫都会,缺了几样东西,效果不是最好,但是修养几天,腿不会有事了。”兵把脏布条洗干净,然后拧干凉了起来。

大兵摸了摸老兵的头,忍不住说道:“奶奶的,老糊涂的头还真不热了,就这几根草,还真神了。”

“我说于成,你是不是神仙下凡来了。”大兵朝歌追问道。

于成摇了摇头,道:“走吧,咱们去看一下董大哥,他的脚也伤得不轻。”

“哼,”朝歌不愿意了,囔囔道:“看谁都行,老子就不愿意去看他。”

“别人都和鞑子拼命受伤,那子倒好,自己跑得快折了腿,要不是兄弟们抢救,老子都恨不得一刀把他砍死。”

于成暗中笑了笑,这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你朝歌倒是英雄,可面临死亡还不是要拼了命逃,最后不也是降了鞑子。

于成拍了拍朝歌的肩膀,道:“帮把手吧,你子的刀好,要不然谁也削不好这木板。”

朝歌跺了跺脚,跟于成来到另一个营帐,一个身体和梁顾有得一比的汉子,躺在地上大喊大叫,见到于成来了,呜咽说道:“老子还不想死,老子还不想死,兄弟救命。”

于成连忙上前几步,按住汉子,柔声道:“只不过一点外伤而已,董大哥还请放心,于某一定医好你的伤。”

“不,断了脚老子还不如死了,死球了算了。”董棨大声囔囔:“断了脚老子还不如死球了。”

“闭嘴。”朝歌忍不住骂道:“你他娘子还要不要脸,再吼一声老子把你卵子给割了,看你还是不是有卵子的。”

董棨忍不住反驳:“朝歌,这里轮不到你管,老子就是要吼,你管得着吗?你朝歌平日说自己多厉害,还不是一样降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老子。”

“朝歌,算了,董大哥心情不好。”于成连忙拉住朝歌,又对董棨说:“董大哥不用担心,今天行军时于某找到了好东西。”

于成看到两人都不说话,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把草药,道:“有了这些东西,于某保管董大哥没事,不过董大哥一定要信任于某,让于某帮忙医治。”

有了希望,董棨也安静了不少,一个老大粗汉子,谁愿意自己断手断脚?这事无论是谁碰到都难受,这也是朝歌不吭声的原因吧。

于成请朝歌找了一段木条,削成两块木板,仔细帮董棨重新清理的伤口,然后如法炮制,把嚼烂了的草药敷在董棨的伤口之上,一阵清凉直透董棨的心,董棨忍不住叫了一声。

“董大哥,怎么了?”于成有点着急,只是无奈现在找不到代替物,只能用草药包扎,若是有军中所用的药膏,肯定会好得更快。

董棨尴尬笑了笑,道:“伤口没这么痛了,只是这清凉实在舒服得很,老子忍不住叫了一声。”

于成这才放心,又取出一条布条,然后把断脚包扎起来,再用朝歌削好的木板固定好,总算是完成了一个手术。

三万人,就算是朝歌所在的军,至少也有数百人受伤,虽然有些重伤不治者,但还有不少,朝歌忙了半天,眼看天色渐行渐暗,一直到看不见天。

鞑子虽只是派了千户长过来,不过管理却非常严格,这千户长也是汉人,知道汉子喜欢内斗,提拔了不少原来是副手的将领为正将,这些人熬了不少时间都当不成正将,如今抓住了机会,还真有不少人归了心,当然是这些利益所得者。

“回去,回去。”一个新提拔的百户长,看到朝歌和于成,牛逼哄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逛,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萝卜头,你子别嚣张,是不是很久没吃过老子的拳头了。”朝歌瞪了这个新百户长一眼,朝歌脾气暴躁,若不是于成懂得医术,他也不会跟在于成当保镖。

罗布头忍不住缩了缩头,但想起现在自己已是百户长,不知道比朝歌权威高多少倍,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指着罗布头鼻子大声道:“别以为你现在还是统领,老子现在想杀你还不容易。”

“动手啊,怎么不动手了。”朝歌上前一步,把罗布头逼得退后一步。朝歌原是军中的统领,在军中颇有威望,而罗布头只不过是一个兵,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得到千户长开心。

“哼,”罗布头退后几步,朝歌的长年累积的威望还在,他还真想不出办法对付,只好摆起官腔,怒道:“给老子回营,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于成见朝歌还要说话,连忙拉住朝歌,朝歌一边走一边骂道:“奶奶的,这日子没法活了,早知道当初死就死球了,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于成摇了摇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死不如歹活,静观其变,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朝歌觉得于成话里有话,想追问的时候于成只留下一个背影。

第七十一章 步步紧逼(1)

第七十一章步步紧逼

朝歌是一个大度爽朗之人,但再怎么大度爽朗都看不惯人得志啊?憋了一肚子火,说话都带有极大的火气。他和于成就安排在同一个营帐,于成心里觉得好笑,从怀里掏了一个糖果出来递给他。

“怕什么?于某难道还会害你不成?吃了心情会好点。”朝歌为人非常仗义,而且在军中也颇有威信,更重要的是对现在的情况不满,是一个值得拉拢之人。

朝歌骂道:“怕什么怕,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玩意,老子只是觉得你子神神秘秘,说不定不是好人。”

这话朝歌也是说着玩笑,于成不是好人那谁才是好人呢?不是好人会尽心尽力治疗这些伤兵的病?要是让鞑子知道了,恐怕会被砍头。

朝歌嘴里说着,还是把糖果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去,一丝暖意从心里升起来,忍不住说道:“于子,这东西哪里得来的?老子在军中魂了十几年也没吃过。”

“不是军中的东西,”于成笑道:“以前在外帮人治好了病,病人教的法子,好吃的话日后有机会再做一些。”

“屁,老子怎么就碰不到这些好事。”朝歌这人说话从不分好坏,全都是任自己xìng子,迟疑了片刻又问道:“我看你帮那个姓董的包扎伤口的手法很特别,你是在哪里学的。”

于成一愣,恐怕朝歌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幸好他一早就有了说辞:“家传,学了一点皮毛,也学不精,平常派不上用场。”

朝歌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道:“于子,如今身边也没其他人,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以前的军头是谁?你绝对不是我平南军的人。”

于成卷了卷身子,要不是朝歌是老资格,恐怕营帐里要挤满人了,如今虽说是两个人一起,只是军中的物质远远不够,虽已是天冷,但想要盖的被子却是没有。

“门g孙大人不弃,子以前是孙大人的亲兵。”朝歌之前也只不过是一个军中统领,恐怕也接触不到亲兵,于成也不怕朝歌怀疑,只要他不说去就行了。

“哦,”朝歌好像是铁定了心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子的身体?还当亲兵,看来不像,明天你跟老子比划比划,若是能打得过老子,老子就相信你了。”

“好啊。”于成身体长得不算强壮,但是特别匀称,身体爆力也好,虽不一定能够跟朝歌这种大个头比,但至少不会输给他。

当然于成可有不少秘密招式,这些技巧在战场上虽然用不着,但是在切磋的打闹上非常有用。

忙碌了一天,于成也实在太困了,他对朝歌可是一百五十个放心,缩了缩身体,尽量把肚子和心脏保护起来,不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朝歌却睡不成了,他总觉得于成心里有事,到了夜里竟然忍住不睡,等到三更时分,果然看到于成动了动。

只见于成先是咳了几声,然后又叫了几声自己的名字,朝歌嘴松差点答应了,幸好他还算警惕,憋住不说话。

于成见朝歌没有反应,蹑手蹑脚起g来到他身边,然后推了推朝歌的身体,朝歌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吭声,看到于成如此谨慎,更是怀疑他的身份。

于成如此再三好一顿折腾,见朝歌没有反应,这才走出营帐,先是看了看天色,然后悄悄的溜了出来,朝歌身手不错,也远远的吊在于成身后。

绕过了好几个营帐,于成向其中一个营帐走过去,朝歌迟疑了片刻,到底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跟了上来。

朝歌在军中魂了十几年,还没参加禁军之前就是方圆百里的一等一好手,他正要靠近营帐,突然耳边传来一道风声。

朝歌经验老道,听出来是拳头的声音,知道被人袭击,朝歌不慌不忙,身体一矮,双脚用力一瞪,身体向后撞过去,右手肘微微向上抬,若是袭击自己之人经验不到被他撞到,估计也断了半条命。

然而袭击他的人身手非常敏捷,见朝歌撞过来,右脚向左跨步,左脚却顺势向朝歌踢过去,袭击他的人变招非常快,朝歌身体本来就向后撞,一下子控制不稳,竟然被对方踢到。

对方的脚力非常大,虽然只是踢到朝歌的右臂,但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涌了上来。朝歌强忍疼痛,借力向前滚了一下,左手用力一按,站了起来。

然而对方反应实在太快了,朝歌自以为自己反应不错,然而当他站起来时对方已经来到跟前,朝歌眼前一亮,一道光芒向他脖子划过去。

“奶奶的,老子的命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朝歌不服气的闭上眼睛等死。

“大哥,慢。”刀锋险险的在朝歌脖子前停了下来,若是再向前几分,朝歌估计就完蛋了,那个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很肯定说道:“这人我认识。”

朝歌刚想说话,一个有力的手拉住朝歌,朝歌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等朝歌回过神,两人已经进了营帐。

朝歌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的身手在对方中还走不了两招,虽然对方伏击自己,但无论是反映还是手法,自己确实远远不及。转眼看去,只看到朦胧胧的几个人把自己围在中央。

于成埋汰道:“朝歌兄弟,你怎么跟上来了,要不是我认出来,怕是大哥就失手要你的命了。”

“老子,老子好奇。”朝歌憋了一会,不过他到底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拱手道:“多谢兄台不杀之恩。”

“朝歌是吗?”一个稳重的声音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于成信得过你,我也不怕跟你说,我们都是均州军张大人派到军中的细作。”

“孙虎臣sī自逃走,鲁港大败,将士死伤无数,张大人便派我等潜入溃军之中,以寻找机会,把你们救出来,不当鞑子的走狗。”

朝歌一愣,事情变化得有点出乎所料,不过也为这伙人的大胆暗中吃惊,潜入溃军之中说得轻松,可是一步错步步错,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那、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张大人的部下?”朝歌忐忑问道,他不是不相信于成等人,只是觉得这么一问心安很多。

“哼。”想不到对方并不回答,朝歌想了一下,其实也是,为什么要回答自己呢?若不是于成及时帮忙叫了一声,自己恐怕早已死在对方刀下。

于成连忙说道:“今晚给你吃的糖果,就是均州军才有,还有我包扎的手法也是均州军才是独有。”

“我们都是张大人的亲兵,奉命潜入溃军之中,刚才和你交手的是我们的老大张彻,跟张大人已经三年了,打败你的手法就是张大人教的。”

朝歌连忙向张彻道歉,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张彻能够看到于成份上放过自己已经很讲义气,毕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大营被自己撞破,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张大人,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朝歌见张彻脸色缓了下来,心翼翼问道:“如今你们潜入大营中不过数人,不知张贵张大人有什么计划?”

张彻也不是气之人,只不过事情涉及到军中秘密,于成可以对他说是因为于成对他信任,而他自己绝对是不能说的,不过这计划倒可以跟他说一下,毕竟没有他们帮忙,凭借自己几个人是闹不起什么波浪:“张大人让我等先潜伏下来,尽量了解情况,朝歌兄弟乃军中老资格,不知道如今溃军之中,大伙都是什么想法。”

“其他人老子不是很清楚,”朝歌想也不想,认真说道:“若是有机会,老子又怎么会为鞑子卖命,若是朝歌还有用处,张彻兄弟尽管吩咐。”

“按照我这两三天观察,倒有七八成将士不是真心投降,只是被迫无奈,”于成说道:“毕竟谁都想活下去,好死不如歹活,要怪就只能怪孙虎臣等人。”

其中又有人接话道:“在我那一军,不愿意当降军之士更是十有**,他们对鞑子颇为反感,毕竟他们都是有家有室在临安之人,只有那些不知廉耻的家伙,才把鞑子当做他们的亲爹。”

众人仔细商量了一下,一直过了三更,于成才和朝歌回到军营,幸好降军如今得很,也没有人检查,不过以后还是多注意才行。

朝歌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于成虽相信他的为人,但也不得不防,朝歌其实也不用于成防备,行军的时候就魂在于成身边,有机会就跟于成说话,像是要把于成所有的秘密都掏出来,特别是张彻的身手,朝歌更是好奇。

“军体拳,”于成笑了笑,道:“军中每个人都会,很平常的招式,不过除了军体拳之外,张大人还给队长加了餐。”

“队长自幼习武,基础要好很多,要是我绝对不会如此轻易。”

朝歌憋着说不出话,于成这话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自己也随时能够打败自己,只是现在行军,他虽然不服气可是也没有办法。

于成特意走到路边,看到有用的草药就收集起来,反正平南军就只有一个鞑子,而且不是真正的鞑子,他们平南军人数伤亡很多,算下来还不到三千人,只是张弘范不愿意降军牵制太多兵力,只给平南军派了一个千夫长过来。

三千人行军,这所谓的千夫长就算是长了五头六臂也没有办法看好每一个人,虽然还有那些新提拔的百户长,然而朝歌积威还在,罗布头也只好闭一只眼睁一只眼睛。

到了日中时分,突然停止行军,在队伍身后响起了巨大的呐喊声和杀戮声,骑兵在之间奔腾,派过来维持秩序的唯一的一个千户长突然紧张起来,把百户长叫过来,然后把朝歌等人都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很快又有数十名骑兵来到他们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这些降军,若是他们有所行动,恐怕手中的弓箭就不长眼睛了。

身后的响声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停止下来,张彻刚开始还以为是骑兵的兄弟过来救他们,众人都忍不住高兴,然而一个时辰后,千户长却让众人重新开始行军。

然而此时已是日中时分,早上一大早开始急行军,到现在人都饿得喘气了,可是却没有丝毫休息或吃饭的意思。

朝歌当初还以为是因为骑兵的袭击,才迫使鞑子急行军而没有时间用餐,然后身后的响声已经停了一个时辰,除了行军之外并没有任何吃饭的意思。

朝歌身强力壮,然而肚子最容易饿,忍不住叫起来:“罗布头、罗布头,老子要吃饭。”

“囔囔什么。”罗布头又不是聋子,手里拿着一根马鞭,耀武扬威走过来,骂道:“不想活了吗?大人都还说要吃饭,你们吵什么吵。”

“都什么时候,再不开餐难道想饿死老子。”朝歌怒骂道:“还让人活不活。”

“啪”的一声,罗布头趁朝歌不注意,手中马鞭抽过来,鼓起勇气骂道:“大人说有饭吃的时候自然有饭吃,大人没说就没有,你再唧唧歪歪,老子让大人过来治你。”

朝歌正想说话,于成连忙拉住朝歌,低声说道:“少说两句话,刚才我看到鞑子骑兵垂头丧气的样子,看来是打了败仗。”

“别现在出头,要不然鞑子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把你杀了。”

“哼。”朝歌肉了肉被马鞭抽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痛像火一样烧着,好吧,听于成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闷头大财嘛。

朝歌强忍怒气,强忍饿肚子又走了两个时辰,然而始终没有听到鞑子说要开饭的意思,反而是千夫长及他的爪牙不停的催促他们赶路。

朝歌几次想怒都被于成控制下来,队伍越走越慢,最后实在走不动时,行军才停了下来。

朝歌以为总可以开饭,然后千户长又带着他的爪牙过来,用马鞭逼迫他们修葺军营,然来竟然是到了安营的时候,众人哪里还有力气,千户长及他的爪牙抽了几个人,甚至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人,降军才算是安静下来。

降军又挨着饿肚子,手脚无力的修好军营,这是伙夫才抬了几桶稀饭过来。

“啪”的一声,朝歌一大巴掌打在伙夫的头上,骂道:“奶奶的,你敢克扣老子的伙食,这是不是人吃的?”

禁军是朝廷的精锐,向来好吃好喝伺候习惯了,如今饿了一整天才给了两碗稀饭,不仅如此,这稀饭还能照出人影,朝歌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东西,难怪他生气。

“爷,的也没有办法,官爷就给这么多。”伙夫知道朝歌向来欺负人,用手捂了一下脸,低声说道:“的听说以后每天就这么一餐,爷你吃快点,的给你多留一碗。”

“奶奶的,罗布头你给老子过来。”朝歌实在忍不住,三步并两步来到罗布头身边,只见他也是端着一碗稀饭,哭丧着脸。

“奶奶的,这还是不是人吃的,是不是想把老子饿死算逑了。”

罗布头连死的心都有了,本以为跟着千夫长好吃好喝,想不到待遇却一样,任凭朝歌骂了一通,忍不住说道:“奶奶的,别以为你嚣张,老子忍了你好久了。”

“老子人前被骂,人后被辱,奶奶的老子究竟得罪谁了。”

“老子不管,明天若不是好肉好菜伺候,老子就不走了。”朝歌瞪了罗布头一眼,想不到平素这个胆鬼也敢顶嘴,心里更加郁闷。

罗布头放下碗,站起来看着朝歌,一字一顿说道:“要去你去,老子不去。”

“真不去。”朝歌嘲笑说道:“别以为你现在是百户长了不起,当年军中哪个都统没挨过老子的拳头,你想跟老子斗,回你娘的怀里多待几年吧。”

“你……”能够入选禁军的哪个没有两下,特别是他们这些精锐的宋军,罗布头哪里还忍得住,张牙舞爪向朝歌扑过去。

朝歌昨晚被张彻两招拿下,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气,见平日胆的罗布头竟然向自己扑过来,朝歌也不慌,等罗布头扑到身前,险险的把身体向右移动了几寸,然后右手肘用力一推,罗布头被推倒地上。

“朝歌兄弟。”于成刚吃完吃不饱肚子的稀饭,看到朝歌要向罗布头扑过去,连忙上前拉住朝歌,朝歌气在头上,老拳也不看人,向于成打过去。

想不到于成看起来身体单薄,然而力气却大得很,右手一伸竟然抓住了朝歌的右手腕,然后顺着右手腕一拉,竟然钳住了朝歌的大拇指和命脉,朝歌右手竟然动也动不了。

“别误了大人的事。”于成压低声音在朝歌耳边说了一句,然后放开朝歌,连忙把罗布头扶起,满怀歉意说道:“罗大人,让的看看有没有摔伤,别管这莽汉子,他日上了战场,把他送上去当炮灰了。”

罗布头见于成挺会做人,唧唧哇哇把朝歌骂了一通,但是刚才鼓起的勇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虽知道朝歌厉害,没想到一招就把自己打到,幸好有于成圆场,要不然自己就算寻了机会把朝歌杀了,这面子也没了。

第七十二章 步步紧逼(2)

第七十二章步步紧逼(2)

于成仔细检查了一下,现罗布头没事,罗布头也是嘴巴里讨点便宜,见朝歌还是一脸怒气,低着头赶紧走人,他是可以依仗所谓的千夫长为他撑腰,问题是千夫长不是整天都待在他身边,还是自求多福为好。

众人连饭也吃不饱,哪里还有心情多管闲事,经过朝歌这一闹,连忙回营休息,于成拖着疲倦的身体,硬是拉着朝歌陪同自己检查了一下伤者的病,该换药的换药,该干嘛的干嘛,只是伤者本来就需要补充营养,鞑子这么一闹,有些伤重的估计就不好熬了。

但于成也没有办法,只好再三安慰一下伤者,朝歌又吩咐他们的伙伴帮忙照顾,希望能够多熬一天算一天吧。

等回到营帐,朝歌实在忍不住:“于成兄弟,今日若不是你,老子非要把这胆鬼给打死了,老子见他一次恶心一次。”

“打死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于成板起脸,骂道:“老子看你有几分正义,才容忍你知道我们的计划,如今你不但成不了助力,反而迟早会让我们陷入危机。”

“日后此事,还请朝歌兄弟莫要参加了,不过别说老子不给面子,此事若是让外人知道,我均州军奎祀军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要取你xìng命。”

朝歌一愣,没想到于成怒时竟然这么厉害,连忙说道:“于成兄弟,老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知道错了,老子以后都听你的话,这样可否。”

“只是,这事老子还是参加吧。”朝歌试探说道:“老子在军中认识不少人,多少也能帮上忙……”

“再说吧。”于成躺下来,一整天就吃那么点东西,又帮忙换药忙乎了半天,这点稀饭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哪里还有精力伺候朝歌。

然而朝歌有一个优点,脸皮厚得要命,看于成不说话,连忙凑上来,低声道:“于成兄弟今日所使的莫非就是所谓的军体拳?”

“不是。”于成见朝歌无赖,只好做起来,好声好气说道:“于某也不是责怪于你,只是鞑子这么一闹,明天肯定会死人了。”

“于某平日得你关照,不忍心看着你先死。”

朝歌不相信,疑惑问道:“死人,死人对鞑子有什么好处?鞑子还敢杀人?”

“哼,杀一儆百,鞑子不比你笨。”于成冷冷说道:“鞑子减少粮食供应,一来让大伙先饿得头晕晕,大伙没办法闹事,其次就是找出刺头,把这些人都杀了,大伙这股气就被压下去了。”

“如此三番四次,直到所有带头大哥都被杀光光,降军就真正变成了门g古汉军,张弘范就是靠这一手法整顿了鄂州将近十万降军。”

“你朝歌别以为自己多本事,砍了头也只是碗口大的疤,老子只是想到你朝歌还有点用处,还有点良知,不想你死得太早了。”

朝歌吓了一身冷汗,仔细一想于成的说得还真不错,他并不是怕死,他只是觉得自己若这样死去,未免有点可惜了。

“如今……”朝歌想问于成,事至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解救,但想了一下还是不说话,心里还计划以后少黏在于成身边,以免连累了于成。

“现在才是第一天,估计闹事的人还不多,”于成慢悠悠说道:“说不定还要迟两天,明天给罗布头道歉,以后别闹事。”

“要闹事也行,只是时间还没到,咱们干的都是大事,知道吗?”

朝歌连连点头,于成见朝歌也不是不可教,于是又认真的把要注意的事项好好给他说了一遍,朝歌原本就是军中刺头,在军中颇为威信,自己若是鞑子,肯定先拿他开刀了。

次日,或许正如于成所说,没有饭吃,一点也没有,但在罗布头等人的驱赶下,他们还需拆下营帐,然后行军。朝歌丑丑捏捏的找到罗布头,在于成的再三帮忙下向罗布头道歉,罗布头吓了一跳,朝歌还没说完他就撒腿跑人,搞得于成和朝歌一头雾水一脸黑线。

这一天行军的度明显要慢很多,幸好这些都是军中的精锐,一时半刻不吃东西不至于真的就饿死人,但是体力却消失得很快,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众人就再也走不动,任凭罗布头等人用马鞭bsp;宋军骑兵如往常一样准时出现,鞑子借机让他们靠路边休息,这次的战斗显然要比昨天jī烈很多,至少朝歌就看到鞑子的先头部队也被调了回来。

骑兵、大量的骑兵越过这些步卒的身边,然后向后方跑过去,他们却被门g古汉军包围起来,罗布头他们也是非常紧张,怕这些吃不饱满肚气怨气的降军突然暴动,给他们添麻烦。

然而大伙饿了一整天,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够了,哪里还有力气闹事,不过还真有不怕死的人,朝歌听到降军中一阵动,好像是靠近路边的人想要逃亡,但很快就有一伙人被抓了回来。

这些人身上都中了箭,他们虽然跑进了森林里,然而鞑子的弓箭没给他们丢脸,再说鞑子又是有心提防,这场闹剧的结果就是这批想逃亡的宋军成了刀下鬼,同时还是威震这些不知死活的降军的最好礼物。

朝歌不由暗中感jī了一番于成,若不是于成提醒,今天带头闹事的恐怕是自己了。加信服于成,他悄悄的来到于成身边,见于成有意无意的在跟旁人谈话,说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

身后的战争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不时看到有受伤的骑兵经过,看来打得还是挺厉害,朝歌早之前就听说张世杰的骑兵不战而逃,想不到现在却打得这么厉害,也是奇怪的事情。

“什么不战而逃,”于成摇了摇头,道:“大人说过,只有保住xìng命才有机会,当初在左岸大营,鞑子想攻进大营,至少要死伤一倍以上。”

“后来就算是来了战舰,左岸大营还有一战之力,只要将士都隐入沟渠,至少可以和鞑子相持,不过大人说过树挪死人挪活,在寡不敌众的前提之下没必要跟鞑子拼命,所以才撤出大营,要不然鞑子想占咱们的便宜可不容易?”

“若真是怕死,这些骑兵兄弟就不会在后面拖住鞑子了,要知道鞑子最欠缺的就是时间,能够拖住鞑子一个时辰,我们的胜利就会接近一个时辰。”

朝歌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他虽是军中统领,只是这功劳也是用拳头打出来,他甚少动脑思考,只是根据安排见一步走一步,他不懂得战略,不懂得为什么会拖住鞑子一个时辰,胜利就会接近一个时辰。

他只觉得于成分析得很好,也非常有道理,特别是那句“在寡不敌众的前提下没有必要跟鞑子拼命”,或许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投降开脱的一个想法吧。

“骑兵兄弟都是好样的。”朝歌默默的看着后方,战火虽然暂时结束,但是他知道这些骑兵兄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明天这个时候还会重来。

好不容易熬到安营扎寨,还是一样的两碗稀饭,罗布头恐怕是被朝歌打怕了,又被朝歌早上莫名其妙的道歉吓了一跳,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朝歌低声叽咕了几声,于成笑了笑,道:“放心,鞑子不会永远这样下去,他还要我们当炮灰呢?”

“独松关可不容易攻破,张弘范聪明得很呢?他知道这些降军中很多都是临安之人,到了独松关再说几句好话,恐怕不少人还真会相信他的话。”

朝歌疑惑的看着于成,问道:“大伙都已经饿得站不起来了,你还有心说这些话。那你说一下一天两碗稀饭的日子还要熬多长时间?”

于成点头,道:“正是因为大家都饿得差不多了,所以很快就会正常供应,但比不上以前宋军时的待遇,那绝对是肯定的了。”

“再过两三天,等军中的刺头多抓完之后,军中就会安静下来,你悄悄的吩咐一下相熟的人,让他们一定不要在这两天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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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出一脸怒火,宋军骑兵就像蚊子一样死死钉在身后,可是他根本拿不出任何办法。宋军骑兵将近三万,自己骑兵少了,害怕被他们吃进肚子里,出得多了又是劳师动众,又怕中了宋军的埋伏,追又追不得,实在是让他出疯狂。

“张大人,请无论如何都要想一个法子,要不然得等到何年何日才能到达独松关?”塔出看着张弘范,一字一顿说道:“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尽快做出决定。”

张弘范却不慌不忙,宋军骑兵若是不拖延他们的行动,那就不是张贵的风格了,张贵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手段,想当初正阳就是这样给打下来,董文炳死得有点冤枉了。自己可不想重复董文炳的路,该出兵还是出兵,该驱赶宋军骑兵还是要驱赶。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宋军骑兵有点不怕死的感觉,往日都是打不过就跑,如今非要等自己大部队围困上去才跑人,两次下来已经死伤一千多人,不过张弘范相信宋军也不轻松,至少他们的伤亡比自己还大。

“每天一两个时辰,就当是给兄弟们休息。”张弘范淡淡说道:“宋军并没有能够赚到便宜。再说宋军如此一来,反而让我军保持士气,何乐而不为。”

塔出有点生气,敢情死的不是你的汉军,精锐的门g古骑兵死一个少一个,你们汉军倒是轻松,“哗啦”一声就多好几万人。

“张大人这未免有点太过于儿戏了。”塔出有点生气,但还能压住情绪:“我门g古骑兵乃天下精锐,应该战死在沙场上,不应该死在这里。”

“这就是我大元朝的战场,”张弘范好声好气说道:“宋军为了拖延我军南下的步伐,一定会继续sao扰我军,然而宋军兵力又不足,这种sao扰只不过是给他们自己徒增伤亡罢了。”

塔出皱了皱眉头,不情愿说道:“宋军徒增伤亡,可我骑兵还不是一样有伤亡。”

张弘范见塔出没有理解自己的策略,他顾忌的不是宋军骑兵,而是宋军骑兵的张贵,只要把骑兵消耗掉,张贵就不足为惧。

但只要张贵还在一天,宋军骑兵就是一股不可忽视的战力,就算是到了独松关,他自己也不能专心对敌一自己专心攻打独松关时,张贵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自己到时想哭也不知道找谁哭了。

“但还是要消耗宋军骑兵的兵力。”张弘范继续说道:“还请塔出大人亲自主持,尽可能消耗宋军骑兵,让张贵成为孤身一人。”

塔出听到张贵这个名字,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达尔马扎布的事他还未敢忘记,别到时自己给那人算计,恐怕就难东山再起了。

毕竟张贵这个名字,连伯颜丞相也不能不顾忌三分,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心一点为好。

“对了,那些降军如今可算安宁下来了吧?”张弘范见塔出忧心忡忡,转移话题问道:“听说日中时候还杀了一百多人。”

“杀人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软硬兼施,把刺头拔掉之后,剩下的就是听话的人了。”

塔出苦着脸,这一百多人就是他下令所杀,他听不懂张弘范的话,皱了皱眉头道:“这些降军怕死得很,现在连声也不敢吭。”

张弘范迟疑了片刻,这些都是宋军的精锐,他们的家属又多在临安,理论上是宋军最可靠的军队,怎么才过两天就成了乖乖宝?

当初他整顿鄂州降军时也花了不少时间,况且鄂州降军有很大一部分将士是鄂州人,如今怎么就这么顺利了?他觉得其中肯定会有什么正常的地方。

“再让这些降军熬两天,”张弘范虽然有些不忍心,但他毕竟是大元朝的将领,他的家人、他的根基都在大元朝:“如果还是一切顺利,就按照正常供给。”

“这些宋军,饿死就饿死了,老子就不明白伯颜丞相为什么非要留下他们,军中粮食本来就不多,还要浪费这么多粮食给这些无用的人。”

“独松关易守难攻,还要靠这些人消耗守军,怎么就没用了呢?”张弘范只好耐心说道:“他们都是同袍,说不定很多人也会认识,有他们在至少会影响独松关的士气。”

######

“奶奶的,都干嘛去了,这场战争实在没法打下去了?五千人对鞑子三千人,竟然还被鞑子打得抱头窜,”张贵连脖子也红了,指着几名副将大声骂道:“老子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什么精锐,朝廷若是靠你们这帮人,临安早就落入鞑子之手了。”

张贵说得不错,在历史上,临安去年已落入敌手,自己费劲心机好不容易才把鞑子的步伐拖延了一年,如今又碰到这样的好局势,竟然让这些给予厚望的宋军骑兵拖了后腿。

“在左岸大营时,老子还以为你们多了不起,那个时候打得多好啊,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若是老子的部下,老子早就要了你们的命。”

一个副将忍不住声说道:“这些都是鞑子骑兵,跟门g古汉军不同一个层次,弟兄们已经打得很辛苦了,很多兄弟都是跟鞑子同归于尽。”

“鞑子骑兵,鞑子骑兵。”张贵忍不住骂道:“鞑子骑兵就不是人了吗?举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就是你们这些家伙,若是老子打成这样,早就自己泡一泡niao把自己淹死了。”

“不服气是吗?一点也不服气吧?可南方的百姓呢?”张贵指着南方,大声说道:“他们服气吗?他们情愿吗?”

“鞑子取他们的财物,砍他们的人头,他们服气吗?”

“临安,三百年国祚,大宋三百年的命运和前程都交到你们手上……”

“你们,你们……”

张世杰连忙拉住张贵,示意这些副将先下去,好气说道:“矮张,老子知道你生气,杀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打法你从来没有试过,可兄弟们真的尽力了。”

“他们说得好听一些就是骑兵,说得不好听就是上了马的步兵,能和从生活在马背上的鞑子对比吗?若是平素,杀敌一千至少自损三千了,算好了,算好了。”

“老子不是生气,是心急啊。”张贵叹了一口气说道:“虽有独松关易守难攻,但鞑子骑兵才是他们的杀手锏。”

“只要我军多杀一个鞑子,独松关的压力就会少几分。”

孙虎臣迟疑了片刻,道:“不如等鞑子到了独松关,我军再寻机会sao扰鞑子,效果不是更好吗?何必现在死伤这么大。”

“到了独松关,等鞑子安营扎寨之后,孙大人还有什么办法?”张贵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是老子太心急了,幸好均州骑兵再过几天就到了。”

“明天老子亲自率军去会一会鞑子的骑兵,看鞑子骑兵是否真天下无敌了。”

张世杰一愣,摇头道:“矮张你不是说均州骑兵还有几天就到了吗?你怎么反而现在去会一会鞑子?还不如等均州军骑兵到了再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子就是要去摸清鞑子的底细。”张贵点头道:“再说我军已连续袭击鞑子两天,如果突然停下来,反而会让鞑子有所估计。”

“那也不用你自己亲自去?战场刀剑无影,若是伤了张大人……”孙虎臣竟然难得关心,就算他再蠢,相信他也看到了张贵在军中不可代替的作用,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把张贵留住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放心,老子死不了,”张贵笑了笑,道:“我们这些武将,哪一次不是冲锋在前,老子运气若是不好,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七十三章 步步紧逼(3)

第七十三章步步紧逼(3)

不到一年的时间,6家庄成了6家镇,6家镇作为官府民意试点的最主要地方,由6心源亲自主持,而更因为6家镇是江陵府与隆兴府的交界,所以破天荒的驻守了均州军一支正规旅,统领及部将三百人无一不是均州军的精锐。

6家镇是一座新兴的城,江陵北面有均州、房州可保安然无恙,西面又依靠四川,蜀道难难以上青天可保西面平安,江陵要防的主要是从东面而来的敌军,而6家镇正好在东面江陵府与隆兴府的交界,自从鞑子南下之后,江陵的三人团就决定就把6家镇变成了一座坚固的城堡。

如今江陵是人才济济,江陵三人团有了计划,百姓又有余力,郭守敬亲自过来6家镇考察,设计了6家镇的轮廓图,对于郭守敬这个曾经主持修建元大都的大才来说,又有书院的年轻学子相助,那是易而反掌之事,郭守敬虽在6家镇待了半个月,可是只用了不到两天就设计好6家镇的大概摸样。

至于城墙上防守武器、垛口女墙之类的设计,又另外有人接手,至于郭守敬为什么在6家镇待了这么长时间,知情人透漏,6心源作为6家资格最老的老人,对心学的研究也最深,郭守敬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6心源为何一直支持张贵,因为张贵虽没反对心学,但是所提倡之学问,和心学一点也不靠边。

6家镇的修建虽然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是6心源相信它比任何一座城池还要坚固,因为6家镇城墙所用的石料,都是从山上开凿出来的坚硬的石料。火药的运用,使得开凿石头变得轻而易举,道路的修通,马车的运用,使得石料的运输也变得更加简单,再说开凿石料的地方就靠在6家镇旁边。

再加上郭家、袁家两支建筑队都派出了最精锐的工匠,又运用了最新的粘合剂,6心源曾经让黄旗统领亲自检验了一番,巨大的投石机也不能让它松动半分。

至于城门,更是在江陵的军工作坊铸造,黑乎乎的铁门从江陵运过来时,曾经折腾了不少人,原本半天的路,铁门在路上足足走了半个月。

黄旗原只是厢军,后来前往峰贴峡寨换防,最后还在军事学院进修了半年,半年前风云变幻,黄旗和军事学院的大部分学子一样提前毕业,黄旗原意是跟从均州军前往长江以北的两淮,然而除了第一期学子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了南方。

这些都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是军中的枭楚,就算张贵再大方也不可能把人都送出去,再说均州军精锐离开江陵之后,这些经过系统学习的江陵才好更容易带领厢军或乡兵,把他们变成精锐。

黄旗有几分不愿意,不过他从一个兵能当上统领,而且是真正的均州军统领,若不是他听话、勇敢和多谋,以均州军人才济济也轮不到他,再说军令如山,黄旗也不好多说话,率领部将前来6家镇。

幸好此时6家镇已修建好城池,而且有应战的准备,让黄旗看到了打仗的机会,再说6家镇位于江陵府与隆兴府的交界之处,而且正处于前往江陵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非常繁荣,黄旗到了6家镇,不仅需要训练士兵,更需要协助治安,也忙得不亦乐乎。

不仅如此,由于鞑子南下的影响,6家镇及附近的厢军、乡兵都需要加强训练,黄旗底下三百人算下来远远不够用呢?

“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就别担心这么多了。”黄旗低声说道:“不过是三万人而已,咱们6家镇再不济,也能坚守十天八天。”

黄旗却没说十天八天之后怎么办,他有自知之明,凭借自己手中的三百人,还有厢军和乡兵,定然是没有办法挡住鞑子的进攻。

然而均州军将士,从来就没有一个“怕”字,按照张贵的说法,咱们均州军不教这个字,虽要是自己偷偷学会了,就给老子滚出均州军。黄旗也不怕,他有家人,有婆娘,还有老娘和孩子,但是他还是不怕。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害怕,荆湖不止他一个人有家人、有孩子、有婆娘和双老,而他每个月拿着15两银子,就算他死后他的家人一样可以拿到这15两银子,他要对得起这15两银子。

6心源摇了摇头,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并不是担心6家镇守不住,他担心的是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坚壁清野的百姓。

“附近的百姓,坚壁清野的工作进行得怎样?他们是否都已经安顿好了?”

黄旗点头,道:“动作很快,厢军和乡兵都在帮忙,估计已完成得差不多了,不过很多百姓都前往江陵,王家车队也加快了度,只是这样一来又给江陵添麻烦了。”

“有他们的马车帮忙,敢情要好很多,”6心源点头说道:“江陵的事轮不到我们担心,而且也只是6家镇附近的百姓而已,以江陵的本事倒不算麻烦,已经迁入6家镇的百姓都安排好了吗?”

“大部分都安排好了,有些来不及安排的暂时住在东面的货仓里,”6心源虽是6家镇的里正,但大部分事情都是黄旗负责,毕竟均州军走过三年,很多事情都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做法,6心源虽可以对政策提出意见,但是具体上的决策,还是黄旗做决定。

“天气已转冷,呆在货仓里也不是办法,”6心源沉思片刻,道:“把其中老弱病残安排到老夫家里,老夫家里还能腾出不少地方。”

黄旗连忙说道:“大伙都知道6老喜欢清静……”

“不,那是以前。”6心源打断黄旗的话,道:“老子以前确实喜欢清静,但现在一天不在外走走,就觉得烦闷。”

黄旗笑了笑,6心源看着6家镇一步一步成长起来,也从原来的被动参与到现在的主动参与,xìng情也好了很多,如今的6家镇就是6心源的一个孩子,那个老人看看孩子长大会不高兴呢?

“走吧,陪老夫到街上走走。”

6家镇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这个名字是张贵张大人亲自任命,吴澄大才子亲自题写,说出来也是一件荣耀之事,众人虽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都把这份荣耀高高挂在嘴边。

6家镇地势非常重要,镶嵌在隆兴府和江陵府之间的道路,6家镇人口不大,但规模却不,6家镇北面依山而建,只需要修葺东西南三面城墙,倒是减少了不少工程量。

6家镇最达的产业无过于客栈了,过往的客商多半都会在6家镇休息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再次前往江陵,有些山里头的百姓,从江陵乘坐马车回来,有时候也会在6家镇住一个晚上。

此时6家镇的大客栈都几乎注满了人,他们多半都是城外或附近的百姓坚壁清野之后迁入6家镇,因为官府说过,只要搬进6家镇,住宿和吃饭都有官府招待。

也有更多人都去了江陵,毕竟在他们看来,巨大的江陵城才更加安全,当然能够前往江陵的百姓,口袋里都有几分银子,官府虽设立了接待站,但安排起来毕竟不如6家镇方便。

其实6心源倒是希望他们搬到江陵,任凭6家镇再坚固,但毕竟规模要,再有就是士兵少,只要鞑子狠下心攻打6家镇,自己还是守不住。

“大人,”黄旗迟疑了片刻,道:“如今6家镇所有的事基本安排妥当,不如大人去江陵走一趟,也好为6家镇请来一些援兵。”

“鬼头,”6心源笑了笑,和黄旗共事半年,他还不知道黄旗心里想什么:“6家镇是老夫的家,是老夫的根,老夫到了江陵,就是无根的水,流到哪里是哪里了。”

“对了,如今6家镇有多少兵力。”

黄旗挠了挠头,6心源一把年纪,怎么能够经得起战火的折腾,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6心源是6家的老人,6家在江陵的地位如今虽然有所下降,但别忘了象山大学的山长还是6家的人,所以他前来6家镇之前,暂时主持均州军军事的三人团都已再三吩咐,一定要保证6心源的安全。

如今6心源一口拒绝,他有点着急:“杜大人他们、他们一再强调,让6大人你前往江陵……”

“好了,好了。”6心源有点不耐烦,怒气哄哄说道:“都说了6家镇是老子的根,谁也别想老子离开,你给老夫家镇如今兵力如何?能固守多长时间?”

“如今6家镇内有属下的均州军的精兵三百人,这些皆是守城兵,能耐就不说了;还有厢军三百人,又有乡兵五百多人,6家镇也就是这一年来才有展,所以厢军和乡兵的人数一直不多。”黄旗仔细说道:“属下已经向江陵请求援兵,但6老不要寄予太多希望,毕竟江陵比6家镇更加重要。”

“探子的消息,言鞑子有三万人,其中有鞑子骑兵五千人,又有汉军两万五千人,最可怕的就是鞑子的骑兵,幸好6家镇已经完成坚壁清野,这些骑兵想赚便宜也不容易。”

“按照目前的兵力,如果没有援兵支持,属下只能尽力,半个月左右也有可能,当然如果有援兵,会更好一点,说不定还能给鞑子添不少麻烦。”

“把老夫6家庄的庄丁算上,”6心源一字一顿说道:“他们至少也能帮忙送武器、打下手。”

“还有城内的壮丁也可以动员,毕竟城破了他们也没有好接待。”

两人轻松的走在街道上,虽说鞑子将要兵临城下,但是街道上的秩序一点也不,不少人看到6心源还纷纷行礼。

“咦,老冯,你怎么还没去江陵?”6心源看到一个中年人向他问好,原来却是熟悉之人。

冯固是6家庄出来的商人,随着6家镇这一年来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他通过贩卖荆湖外的特产回6家镇,赚了不少钱。

“大人,”冯固一直对6心源怀有感jī之心,若不是6心源争取,他生意也不会这么好:“在下的家在这里,再说您老不也是还在吗?有您老在,我们还有什么可怕。”

“再说鞑子虽然凶狠,但咱们的均州军也不是吃素,即使是6家镇守不住,难道鞑子还能把咱们老百姓都杀了不可?”

这一年多来,显然均州军已在百姓中留下了好印象。

6心源摇头,道:“老夫是职责所在,不怕实话跟你说,6家镇毕竟兵力不足,能够守住的机会不大。”

冯固还是摇头,道:“说什么也不能给官府添麻烦,若不是官府照顾,冯某哪里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

“冯某留在6家镇看有什么好帮忙,这不商社里的人都聚拢起来,把房子腾出来让一些还没住上房子的百姓住进去。”

“冬天太冷了,能够帮得了一个就是一个。”

“老冯……”6心源鼻子一酸,想起张贵说的那句话:大宋的老百姓是天下最容易满足的人了,只要给他们活下去的理由,他们就会感jī你:“官府会为百姓付这笔钱的。”

“呵呵,6大人你也注意身体啊,6家镇没有了老冯没关系,可不能没有你啊,冯某这只是打闹,尽自己一份能力而已。”

“冯某虽是铜臭之人,但也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能够为官府做点事,在下觉得很荣幸。”

######

马家寨的马良铁,如今已是郭家建筑队的工匠,他年轻能干,而且好学,一身力气又足,在建筑队里帮忙修好象山大学之后,郭子就让他当上了工匠,每个月拿十两银子,这若是以前,他是不敢想象。

即使他拿到白花花的一锭银子时,他还怀疑自己在做梦一般,直到半天之后才醒悟过来。

马家寨吴姓、马姓如今也不打架了,也不争吵了,有些力气还不如到江陵找一份工作,就算是6家镇,也需要大量的帮工,马良铁找了很多帮手,算是彻底解决了马家寨之事。

马良铁在6家镇买了一座院,两进房子,一间大厅四间房间,他们两口子一间房子,两个孩各一间,只是他们的孩现在年纪还,跟他们住在一起。

马氏原本是不愿意离开马家寨,毕竟这里是她从生长的地方,只是后来他的侄儿到了上书院求学的年龄,马家寨毕竟离书院要远很多,所以才搬过来6家镇,到了6家镇她才觉得诸事不顺,菜要买,肉要买,连米也要花钱,她心痛钱。

想当初辛辛苦苦一年到头也存不下一分钱,如今有了钱也不是这样的用法。

等到马良铁一个月拿了十两银子回家,她还是觉得花钱花得心痛,虽然她一个月最多只花掉二两银子不到,但她有危机感,省吃俭用的把钱存起来。

后来让马良铁知道后,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说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钱该花的还是要花,后来还把江陵日报关于孩需要补充食物的说法给她看,马氏才有所改变。

但节俭习惯了的人总改不了习惯。

后来家里存了将近百两银子,马氏又害怕起来,把马良铁气得要摔盘子,不过6家镇就有官府的钱庄,于是和马氏一起,把钱存进钱庄里,到需要用的时候才过来拿。

让马氏满意的是,在官府的钱庄存钱不用交任何保管费,而且手续非常严格,又有厉害的兵看管,这也是马氏放心的原因。

如今荆湖地区都在加固城墙,修建城堡,马良铁是没有时间回来6家镇,只是6家镇的城池虽已完工了很长时间,但如今面临战火,郭子派马良铁回来协助检查工程的质量。

马良铁知道郭子是照顾自己,于是连夜赶回来,如今在家里呆了将近一个星期,白天带着人检查城池,若是现哪里有缺口就马上补上,争取让哪怕最一个缺口也消失。

一般会忙到夜里才回来,今天总算是检查完毕,马良铁计划明天一早就赶回江陵,但又不放心马氏:“孩子他娘,要不然你们也搬到江陵好了。”

“至少到了江陵我放心一些。”

马氏却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6家镇不会有事,再加上坚壁清野之后,老父亲也来到了6家镇:“他爹,6家镇不是好好的吗?没看到6老爷子也留在了6家镇,这怎么会有事呢?”

“再说爹爹和娃娃,他们年纪大的大,年纪的,也经不起舟车劳累,再有荆湖的人若都涌进江陵,到时候钱就更加不值钱了。”

“只是……”马良铁还是不放心,他虽然不知道鞑子的人数,但看到官府的动作不,他知道这次绝对不会简单:“你若是不在我身边,我到底是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马氏笑了笑,道:“家里不是住了人,有他们在呢?”

“哥哥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七十四章 步步紧逼(4)

第七十四章步步紧逼(4)

马良铁哪里能够放心,不过却找不到理由劝服自己的娘子离开6家镇,只好带马氏上街,多给家里买一些肉食和衣物,虽然街道上还是不紧不慢,但马良铁却不得不给自己添上几分担心。

纵观历史便可以现,百姓是最怕死的人,但又却是最不怕死的人,他们有一种认命的宿命,无论何时都会守住自己的家园。

街道上表面上看起来比较轻松,但细心的马良铁还是现有不少官差在巡逻,偶尔还有均州军精锐的分队经过,整齐有序的均州军每次经过,都会引来阵阵的吆喝声,他们相信均州军,从粮食收获获得银子的那天开始,他们就彻底相信了均州军,这也是他们留在6家镇的原因吧。

至少要比留在家里要好很多?难道不是吗?而且进城的百姓还有官府照顾,6家镇的6心源6大人动员城内的百姓,把房子腾出来给进城躲兵灾的百姓,然后按天付给酬劳,然而百姓又是最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很多人主动不要酬劳,就算是一家人挤在一起,也给进城的百姓挪出一两间房子。

因为他们知道,没有这样的官府就没有他们如今的生活,他们知道,若是官府没了,他们的生活便会打回原形。

如今,马良铁家里除了马氏的老爹爹外,还有马氏大哥一家,剩下来最后一间房子安排了一家亲戚,院子现在也是热闹得很。

其实留在6家镇的都是一些穷人,要不然就是一些不愿意离开老家或是不愿意折腾的人,有钱人多半已经去了江陵,毕竟人都怕死,我们不能勉强,大宋的百姓,只有等到走投无路时才会奋起反抗。

“前面可是良铁。”马良铁陷入了沉思,就连有人叫唤也没听到,马氏拉了拉他的衣服,马良铁转头看去,却是6心源和黄旗。

两人都是熟悉之人,马良铁这些天检查新修建的城墙和他们打交道不少,连忙拱手行礼:“见过黄统领和6大人,这是在下婆娘。”

四人行礼之后,6心源问道:“听说城墙已经检修完毕,良铁是否要回江陵?”

“据探子的消息,鞑子今晚或最迟明天中午就要到6家镇了,良铁若是离开得赶早了,不过老夫倒是希望良铁能够留下来。”

“留下来?”三个简单的字,马良铁一下子放松下来,但还是迟疑说道:“官府对工匠进行统一安排,良铁不知道是否可以留下来。”

6心源看到马良铁颇为心动,笑道:“官府那里老夫替你解释,再说6家镇的城墙也需要有人看管。”

“良铁留下来正好帮上忙,只是战火无情,良铁还需谨慎考虑。”

马良铁拱手,道:“娘子不肯离开6家镇,若有6大人解释,良铁正好留下来,既可以为朝廷效忠,亦可以和娘子共患难。”

马氏倒有点不情愿,她留在6家镇还好,但是马良铁留下来她就觉得有几分危险了,低声说道:“他爹,你还是回江陵吧,奴家和孩子在6家镇没事。”

6心源看到马氏的顾虑,认真说道:“6家镇若是真守不住,到时只要往后山逃亡,躲进山里,量鞑子也没有时间搜索。”

“老夫也一早吩咐官差和乡兵做好准备,到时万一6家镇危难,就把你们送上后山,只要你们躲进山里,鞑子断然不会一一搜索。”

“因为鞑子没有时间。”

马良铁大喜,拱手道:“那良铁就留下来了。”

告别了6心源和黄旗,马良铁既然已确定留下来,于是多买了一些肉食和菜,幸好6家镇的粮食向来充足,再加上6家镇是交通要道,粮食准备更加充分。

进城的百姓虽不少,但他们进城前都已坚壁清野,把粮食带进了6家镇,6家镇的粮食供应并不因为进城的人多了而减少,反应更多了。

回到院子,马氏便听到娃娃的哭声,娃娃虽然有一岁多将近两岁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向来爱哭,马氏两人出去前让嫂子帮忙照顾。

马氏的娘家是破落的耕读世家,其实说得不好听就是农夫,借着官府的好政策,今年才勉强过上好日子,但也算不得富裕。

官差在几天前就到了每个乡,动员百姓进城躲避战火,当然也有不怕死的留在家中,他们心里想着无论哪个朝代变更,最后依仗的还是百姓。

虽然这一年多来,通过报纸、公告等已经揭露的鞑子的罪行,但说到底也有抱有幻想的百姓,有些人是因为家中贫寒,心里打着破盘子破塞的算盘。

幸好怕死的百姓占了多数,均州军官吏这一年来也立下了好印象,颇得百姓支持,明事理的百姓可不少,这一年多来家中多少也存下一些粮食和银子,在官吏的帮助之下坚壁清野,把粮食运送到6家镇。

嫂子见到两口子,尴尬说道:“娃娃喊爹爹,奴家左哄右哄也哄不过来。”

马家的娘家以前多看不起马良铁,后来马良铁到江陵找到了工作,如今已当上工匠,领着十两银子,马氏的娘家倒不敢说什么了,如今又得到马良铁的收留,他们更是只有感觉。

马良铁鼻子一酸,娃娃虽然还不到两岁,可是爹爹的名字喊得响亮,马良铁当工匠日晒雨淋是免不了,可一想起这乖巧的娃娃,心中就会涌起无尽的力气,上前几步接过娃娃,低声说道:“爹爹在呢,爹爹在呢。”

到了晚上,马良铁把6心源的话给他们说了,老岳父年纪虽大,可毕竟读过几年书,颤抖说道:“好,好,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马良铁这才暗下决心,决定留在家中和家人共患难,岳父进城带来了不少粮食,秋收刚过不久,虽然买了一部分粮食出去,可留下来的也不少,如今是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马良铁又到市集上买了一些干肉回来,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准备,马氏的哥哥和嫂子也帮忙,总算是把院子打理得整整有条,竟然比往日热闹了几分,完全没有感到战争前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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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师夔一路上可是风得意马蹄疾,他觉得如今率领雄狮数万的感觉比当初在江州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男儿当自强,这或许才是男儿本色,虽然吕师夔年纪不了,可是一颗心却没老呢?按照他的看法,以张弘范为的元朝固有汉家势力迟早会被大汗清理出去,以吕文焕为的襄樊降军将领却屡遭失败,那么鞑子可用之人就只有自己这些新归顺朝廷的将领,只要自己做得好,也不怕大汗不重视。

他相信大汗清楚的认识到,凭借门g古人自己的兵力,是远远占领不了这个人口比门g古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宋朝,说到底打仗还需要汉军帮忙,那统领汉军的最适合的人肯定是汉人了。

“李将军,一路北上,降者无数,看来江陵指日可待了。”吕师夔从池州出后,一路上所遇到的城村无一不是献礼归降,请求归顺大元朝,吕师夔禁不住有点洋洋得意,这些功劳虽,可耐不住自己无中生有的本领,只要有功劳,自己就有把握让朝廷知道自己的本领。

李庭是看不起这个人得志的吕师夔,但北上江陵也不过是为了立功而已,自己也没必要得罪吕师夔,点头道:“大人英明,末将也是沾了大人的光。”

吕师夔洋洋得意,说了一声不敢当之后,微笑说道:“据探子回报,如今离荆湖最近的一座城叫做什么6家镇不过三十里路,咱们加快几步,攻下6家镇修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可以兵临江陵了。”

李庭心中骂了一句,探子回报荆湖已开始坚壁清野,百姓入城或前往江陵,而且6家镇虽,但探子回报说明显就是新城,张贵的均州军显然是一早做好了准备,等待自己傻乎乎攻城。

吕师夔还好,以为6家镇也像一路上所经过的城一样不堪一击,甚至一卒不,当地的里正或县令就举城投降,好肉好菜伺候。

“如今已是日中时分,赶到6家镇都已是日落,不如现在修整半天,等明天一早出?”李庭建议说道:“步卒行军缓慢,到了6家镇之后也没什么战力,若一时没能够攻下6家镇,反而会伤了将士们的士气。”

吕师夔摇头道:“所谓士气,一而再再而三反而会更加伤了将士们的士气,不如赶在现在士气正隆之时,急行军夺下6家镇,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或许6家镇的守军,看到咱们三万大军早就吓得躲在6家镇里抖了,连忙开城迎接也不一定。”

李庭沉yín了片刻,道:“不若让属下率领骑兵为先锋,封锁6家镇,大人率领汉军前往。”

“若有机会,属下立马攻城,保管不会误了大人的大事,若是对方有所准备,我等再着急也没有用。”

吕师夔想了一下,心里虽然担心李庭跟他抢攻,不过这倒也是办法,于是吩咐李庭一定要抓住机会攻下6家镇,等他们到了6家镇再进城休息。

李庭率领骑兵离开,心里却憋了一肚子火,也不知道伯颜为什么非要任命一个降将为正将,张弘范和张贵对持数年,为何伯颜宁愿相信一个降军,也不相信张弘范?

别说是张弘范,就算是李庭也不会相信,凭三万人能够攻下江陵,若真是这样,张贵就不会成为朝廷的克星,襄樊、正阳,朝廷屡次南下,几乎都是张贵一力支持才被迫退兵。

这次南下,朝廷、伯颜费劲了无数心机,才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局势,丞相不但没全力南下,竟然还分兵欲攻打江陵,而且这在很多人看来没有任何希望。

难道丞相仅仅是为了牵制均州军的行动,真是开玩笑,均州军若是没有准备,会全力以赴收复两淮?他可不相信均州军凭借一万多两万人就可以攻下两淮。

吕师夔志大才疏,就连自己也看得清楚,伯颜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顶着压力分兵,或许伯颜有自己的打算,自己无论怎样都要尽力,为伯颜排忧解难。

五千骑兵虽然不多,但在缺少战马的南方,如一阵飓风卷过大地,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然而快到6家镇时,李庭现了一件事。

“莽原,你现没有,如今已是吃饭时间,为何村庄里没有任何烟气?”

莽原是来自草原的一个千户,平素哪里会留意这些事情,摇了摇,道:“将军,末将去看一下。”

李庭点点头,莽原带领一队分队前往最近的一个村庄,不但没有看到人,甚至连一只畜牲也没现,他兵兵乓乓的把其中一栋房子打到,不过却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李庭也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得灰白起来,莽原好奇问道:“将军,莫非此地有伏兵?”

李庭摇了摇头,继续行军,一路所见所有的村庄都找不到任何一个人,也找不到任何一颗粮食和任何一只畜牲,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莽原忍不住问道:“将军,敢问何事让将军如此惊慌?”

李庭叹了一口气,道:“莽原,此战可不容易啊。”

“虽然探子一早就说了宋军会坚壁清野,想不到会进行得如此彻底,看来宋军打定主意就是想跟咱们打消耗战,而我军所携带粮食并不多,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啊?”

“任凭他坚壁清野,攻下城池后还不是什么都有了。”莽原满不在乎说道:“这些贱民想逃,可是能够逃到哪里,不是逃到城内,就是躲在山里,只要攻下城池或派人去找,总会把他们找到。”

“希望如此了。”李庭加快了步伐,等大军赶在日落前来到6家镇时,6家镇早已城门紧闭,城墙上沾满了持着弩箭虎视眈眈的守军。

“将军,怎么办?”莽原蠢蠢欲试,请战道:“要不然末将去试探一下。”

李庭看到6家镇有点奇怪,城墙修建得弯弯曲曲,有菱有角,而守军就躲在菱角的地方,也想试探一下情况,点头道:“也好,心一点,这6家镇看起来有点奇怪。”

莽原并不把李庭的话当做一回事,于是率领部将气势汹汹的冲上去,骑射向来是门g古兵的拿手好戏,在攻城器还没有到来之前,用骑射来试一下宋军的反应也不错,有些胆的守将,甚至还会被鞑子的骑射吓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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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子瞄准了。”黄旗有点紧张,鞑子骑兵的动作很快,幸好自己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不然还真给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黄旗率领的是均州军中专门负责防守的士兵,这些兵看到友军攻城掠地、纵横两淮早已憋不住,眼看有人送上门,自己还会跟他们客气?

“头,放心,若是射不中,老子就回军事学院再训练三年。”其中一个兵大声道:“老子今天就让他们尝一下什么才叫做神射手。”

“朱平阳,话别说得那么响,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别怪老子不客气。”朱平阳、苏欲琦、胡戈三人是派过来协助守城的神射手,他们在军事学院训练了三年,从当初的三千人中选出了三百人,然后十取一。

后来均州军扩军,又从三万人中选三百人,再十取所以至今均州军拥有的神射手不过是六十人而已,其中又被均州军带走了一半。

朱平阳是最早的三十人之他们已在军事学院学了三年,不仅如此,每年还要从这三十人从淘汰三人,然后补充三人,所以朱平阳才有十足的信心:“大人,这个时候就出动我等三人,会不会打草惊蛇?日后想抓到大鱼可不容易。”

黄旗也不得不考虑朱平阳的想法,这些人平素就被张贵当做宝贝看起来,现在一下子给6家镇派了三人过来,可见6家镇在荆湖中的重要地位。

朱平阳说得不错,然而鞑子嚣张,自己也有灭鞑子威风的想法,再说大将也不轻易亲自攻城,如今有机会就不要错过了。

“干掉他。”黄旗点头,道:“不过等鞑子放进了再射,大伙都配合你,就算作无意中射中。”

“不要射头,射心脏。”

朱平阳三人点点头,他们手中都是特制的弩箭,要比一般的弩箭射程远一半,鞑子的弓箭虽然射程要比弩箭还要远,但他们手中的弩箭比鞑子的射程还要远一些。

莽原迅奔跑,双脚紧紧夹住战马,手中弓箭化作一道光芒,向6家镇上的守军飞过去,然而6家镇城墙的不规则,骑兵并不能很好的跑成一条直线。

“千户长,心。”莽原善射,往往一上阵就是三连射,然而等他射到第三支弓箭时,身边的亲兵大喊一声。

然而骑兵在迅奔跑,他听得不是很清楚,等他反应过来时,胸口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力道把他一冲,等他想拉住马缰,紧接着又是一只弩箭射中了他的手,然而他的遭遇还没结束,一支弩箭毫不客气的射中了他的右脚,这时受了伤的莽原在战马迅奔跑时哪里还能坐稳,一下子栽了下去。

“停、停、停。”任凭亲兵大喊,迅奔跑的骑兵却再也没有能够停下来,虽然大部分骑兵都绕开了地上的莽原,然而更多的马蹄毫不留情的踩在已是重伤不能动的莽原身上。

等亲兵牺牲了将近十人,终于把莽原抢救出来时,莽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七十五章 步步紧逼(5)

第七十五章步步紧逼(5)

李庭有点惋惜的看着莽原,莽原是北方门g古族人,在北方和叛军作战时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曾经率领数十人突入军中,杀数百人而归,自己毫无损伤;他曾经力敌叛军最勇猛的将领巴尔特数十招而不败,伯颜把他当做新崛起的英雄,大汗甚至还亲自接待,勉励他在南方战场立新功。

然而,莽原却死了,死得很窝囊,死得很凌,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李庭研究了半天,并没有现有致命的伤,无论是射中心脏还是手脚,都不致于致命,所以说,莽原死在自己人的马蹄之下。

北方的雄鹰,不战死沙场,却这样死去,直教人惋惜。这难道也是自己日后的命运吗?李庭缓缓的帮莽原和上眼睛,让兵抬了出去。

其他四个千户和莽原多有交情,纷纷叫嚷着要为他报仇,对于这些以战功为豪的门g古将领,死不并害怕,害怕的是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吵什么吵。”李庭瞪了众人一眼,骂道:“老子就不心痛吗?如今快要天黑了,等明天再说。”

“再说攻城武器还在吕大人汉军手中,囔囔什么?难道不让汉人去送死,你们还抢着去送死吗?”

门g古人不善于攻城,也不愿意把英勇的战士填满在护城河之中,所以凡是攻城几乎都有汉军参与,要不然就是派细作入城,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汉人守将主动受降。

大宋数百个大城池,就算是巨大的城池也有数十个,然而真真正正做到抵抗的又有几个?屈指可数罢了。

这是汉人的悲哀,但却是门g古人的福气。

让李庭想不到的是吕师夔竟然赶在天黑之前赶到,不说气喘吁吁的吕师夔,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因为急行军而上气不接下气。

吕师夔一看到6家镇还是安然无恙,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门g古汉军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时间赶到6家镇,因为他给将士许诺,到了6家镇就有好吃好喝伺候,如今等待他们的是是风餐露宿。

“大人,”李庭勉强说道:“宋军戒备森严,一早就有了准备,属下无能,折了一员千户也不能拿下6家镇。”

“宋军既有了准备,这也不能责怪李将军。”吕师夔虽然嚣张,但别忘了李庭可是伯颜最信得过的将领,他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得罪伯颜,再说对方已说明白折了一员千户,自己若还是勉强,恐怕李庭就不给自己面子了:“李将军辛苦了,吕某一定为李将军请功。”

“多谢吕大人。”李庭心想这些汉人降将,无一不是擅长勾心斗角、尔羹我诈,平常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吕师夔的嘴脸自己还以为看得清楚,如今却低声下气,实在让李庭有点摸不着边。

既然吕师夔给脸,自己也没必要跟他起争执,别到时给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李庭魂了这么多年,也知道人心黑暗。

众人才不敢吭声,只好安营立寨,李庭虽然怀疑莽原的死,但无论怎么看也像是宋军碰到了狗屎运,于是也不再追究。

不过李庭却起了心眼,在汉军安营立寨时带了一队骑兵防御6家镇,6家镇是江陵府的必经之路,宋军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通过,而且驻守6家镇的宋军也不会简单,至少将领有一定本领。

李庭的谨慎确实给汉军省了不少麻烦,门g古汉军虽然恼火吕师夔骗他们,但也没必要跟自己的xìng命生气,大伙强忍疲倦修好了营帐,吃了点东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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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怎样?干他一票如何?”苏欲琦蠢蠢欲试,苏欲琦是后来从三万将士中挑选出来的神射手,手上的功夫比朱平阳还要好,不过朱平阳资格较老,系统学习了神射手的各方面本领,所以苏欲琦对朱平阳还是颇为尊重。

朱平阳放下手中简易的千里眼,用水晶打磨出来的千里眼费用实在太高了,这种简易的千里眼成了替代品,几乎到每一个重要的将领手中,但若想大规模使用却还是远远不够。

这种千里眼却不能远望,如今又将近天黑,朱平阳的视力不错,也能够看了一个大概,其实不仅仅是朱平阳,视力是入选神射手的最主要标准之一。

“汉军急行军,将士都已经非常疲倦,但鞑子骑兵非常谨慎,看来是难缠。”

“李庭。”胡戈年纪比两人都要大,他是后来替补上来的队员,为人谨慎,平素沉默寡言。胡戈经过无数大战争,经验比两人都要丰富得多:“金人蒲察氏,金末来中原,改称李氏,跟汉人住在一起。”

“这人虽然以材武选隶军籍,但善于用谋,并不是鲁莽之辈。”

三人点了点头,看到骑兵颇为谨慎在巡视,朱平阳迟疑片刻,道:“老胡,你怎么看?”

“门g古汉军急行军赶到6家镇,说什么也不让他们睡一个好觉。”胡戈认真说道:“鞑子骑兵谨慎,但咱们用不着跟他们拼命。”

两人点头表示同意,见过黄旗之后,黄旗却有几分担忧,毕竟这三人是他手中的三个宝贝,若不是非常时刻也不会让他们上阵:“城外鞑子可不少,你们没必要出去冒险?”

“凭咱们三人的身手,鞑子想找咱们的便宜可不容易,”朱平阳微笑说道:“大人就等咱们的好消息吧。”

黄旗没有办法,这三人有一定的主动权,并不是一味需要听从黄旗的命令,于是只好再三吩咐朱平阳三人注意,若是没有机会就不用硬拼,反正机会随时都会有。

三人收拾了一下必要装备,从后山出城,然后饶了一个大圈来到元军营地,门g古汉军虽是仓皇而建,但暗哨、明哨安排妥帖有序,因为张弘范知道宋军有远投的火药,所以又安排了游哨,三人停留了片刻,然后摸清鞑子换岗的时间,竟然摸了进去。

元军进行的是外紧内松的防御政策,进了大营反而轻松了很多,三人都是军中的精英,再者很多战略思想都是由张贵提出,如果躲过敌军的哨兵,如何在火光中行军,这都有很好的借鉴,他们借着暗影在大营内转了半圈竟然没有被人现。

“那恐怕就是元军大帅的营帐了。”朱平阳遗憾的摇了摇头道:“看来鞑子精明了很多,这大营四周不但灯火通明,还有无数的哨兵巡查。”

苏欲琦、胡戈也点点头,他们虽然潜入大营,但不代表他们会做出冲动的事,他们在培训时就被一再强调,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保住xìng命才是最重要。

三人沉思了片刻,苏欲琦指了指大营的一角,低声道:“按照元军大营的布置,哪里恐怕就是鞑子的军粮,咱们过去看一下情况。”

朱平阳摸了摸袋子里的火油和火药,yín荡的笑了笑。

三人摸着来到大寨的角落,让他们吃惊的是这里也是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谨慎的元兵几乎把这个角落包围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让他们现了一个情况,这里守卫虽多,但士兵偷懒的情况并不少,毕竟是急行军来到这里,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住。

所以他们换班的频率很高,而且换班的时候非常拖拉,三人瞄准了一个机会,“倏”的一声钻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显然是元军堆放军粮的地方,还有不少备用的武备,三人不禁大喜,也不用吩咐,连忙把袋子里的火油和火药放好,然后由胡戈亲自设置了引线。

这种引线烧得特别慢,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脱,算好了元军换班的时间,胡戈点燃了引线,三人连忙逃了出来。

引线再慢也只是一个过程,等他们刚好逃出大营,一阵巨响从角落中响起,随后就是热闹的呼喊声和吆喝声。

此刻,又听到6家镇附近传出热闹的鼓声,偶尔还夹杂了让人莫不清楚的杀戮声,三人不禁笑了笑,恐怕这是黄旗为了接应他们回城造成的动静。

让三人颇为失望的是,火并没有烧多长时间就熄灭了,毕竟他们三人所携带的东西还是有限,元军准备也算充分,不过三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非攻时刻,于是又绕了一个大圈回到城内。

果然是黄旗为了接应他们闹出的动静,不过这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可以吓唬吓唬元兵,让他们不能安心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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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师夔半夜被吵醒,但他却不敢出营,毕竟董文炳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还很清晰,他只是派了副将过去帮忙处理,幸好张弘范统兵有度,凡行军存放军粮的地方,都会建在靠水的地方,而且每一个万户之间的军粮都要分开存放。

火油、火药的威力虽然不,但能够烧毁也不过是五分一而已,然而接下来的鼓声、s声却让吕师夔很不烦恼,屡次出兵却抓不到宋军一个影子。

这样一直吵闹到清晨,吕师夔在平静下来才休息了片刻,直到副将把他叫醒,要不然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打,给老夫狠狠的打。”吕师夔一脸愁容,看着同样是休息不足的李庭,大声道:“今天务必要攻取6家镇。”

李庭有点尴尬,低声说道:“6家镇城池坚厚,守军早已有了准备,恐怕骑兵进攻不易。”

“汉军昨天急行军,昨晚又没睡好,恐怕颇为疲倦,”吕师夔沉yín了片刻,道:“那麻烦李将军率兵sao扰6家镇,等汉军休息一个早上,中午再攻打6家镇,可否?”

李庭自然同意,吩咐骑兵对6家镇进行sao扰,然而莽原的死还压在他们心头,骑兵虽然吵吵闹闹,但是并不愿意靠近6家镇,如今有汉军过来当替死鬼,他们才不愿意死在这里,只是远远的稀稀拉拉放了几支弓箭,把时间熬到中午然后回去复命。

吕师夔睡了半天,精神也好了不少,汉军虽还没完全恢复体力,但是吕师夔命令之下,他们也没有办法。

吕师夔先是派出数千人试探攻城,然而6家镇很快就让吕师夔认识到他的轻敌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6家镇虽是新城,但并非不堪一击,反而门g古汉军的攻城车拼死突入城下,忙乎了半天,城墙并没有任何动静。

吕师夔只好退兵,然后又出动了威力巨大的投石机,这次虽是声势巨大,然而6家镇城墙依然是屹立不动。

虽然两拨的进攻都是无功而返,但却还是让旁观的李庭现了6家镇的弱点:“大人,末将观6家镇,守军人数不多,仅有一千余人,而且只有一部分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其余不过是厢军或乡兵而已。”

“将军的意思?”吕师夔自身的能力不够,看到李庭若有所得,连忙追问道:“将军可有办法?这些宋军也实在可恶,刚才咱们伤亡可不”

“强攻。”李庭一字一顿说道:“让骑兵进行压制,然后让汉军用云梯攻城,只要能够上得了城墙和宋军拼命,宋军人少一定打不过咱们。”

吕师夔有点犹疑,让他说大话可以,但是真要他带头攻城,这是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迟疑片刻,道:“那有劳李将军了,老夫命汉军从将军之令,一定要尽快拿下6家镇。”

李庭哭丧着脸,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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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老子快点,再给老子快点。”一个跑步姿势有点奇怪的将领,沙哑的声音大声吆喝,仿佛恨不得给双脚c翅膀,然后飞到6家镇。

“大、大人,”况欲清有点不忍心,说道:“大人,平湖军急行军已有半天,大人的腿、大人的腿恐怕又开始痛了,不如休息片刻。”

“朝廷下的是死命令。”王磊黑着脸说道:“这就说明了6家镇的情况已非常着急,咱们平湖军离6家镇距离最近,很有可能因为咱们的休息而让6家镇失守。”

“咱们不能报任何一丝侥幸的希望,6家镇失守,元军便可直驱南下,包围江陵,咱们就是江陵的罪人了。”

况欲清不敢说话,王磊在平湖镇待了将近半年,这半年来和鞑子打闹打了将近三个月,攻防之战打了数十场,几乎每天都有一次战争。

最危急的一次,平湖镇几乎就落入的元军的手中,幸好平湖镇的百姓奋起支援,这才把元军赶走。

但也是因为这连续不断的战争,把这些原是厢军、乡兵的乌合之众变成了精兵,张贵说得很对,精兵是在战火中练出来,没有经过战火考验的士兵永远不是精兵。

随着伯颜南下,平湖镇恢复了平常的宁静,但是王磊却不肯放松,将士的训练比往日更加严格,就算是况欲清这个文弱书生,经过半年的锻炼,也成了一个能跑能战的兵。

况欲清听到王磊的话,也不好再劝,只好督促士兵跟上,平湖镇经过扩军之后,现在人数有一千人,况欲清知道,自己这一千人是离6家镇最近的援兵了。

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不少厢军和乡兵,但并没经过战火,守城还可以,但并没有自己平湖军的这股胆量,再有江陵才是元军进攻的重点,也是官府守卫的重点。

6家镇位于交通要道,元军若是攻不下6家镇,就要绕一个大圈,不仅如此还要随时预防6家镇炒他们后路,元军南下,追求的是战决,正如王磊所说,只要早一步到达6家镇,说不定就能改变元军的进程。

“快,给老子快点。”王磊不停嘶喊,他的喉咙开始沙哑,他跑起来的姿势非常奇怪,不但况欲清,就连平湖军上下一千人也都知道他们的王磊统领有腿疾:“是的,我们要救的不是平湖镇,我们要救的6家镇离我们平湖镇足足有上百里路,可是6家镇难道就不是我大宋的领土吗?”

“平湖镇难道就不是我们荆湖的百姓吗?平湖镇位于交通要道,若是平湖镇被元军攻下,元军不用一天时间就可以包围江陵。”

“你们都给老子好好想一想,若不是江陵,咱们老百姓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吗?家家有存银,户户有余粮,这样的日子,究竟是谁给你们的。”

“给老子跑,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王磊大声吼道:“老子已向均州军请命,让我们平湖镇加入均州军,日后我们平湖军的待遇就是均州军的待遇。”

“这是你们应得的奖励,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誉,老子以你们为荣。”

平湖军士气大振,众人低声吆喝着口令,均州军,这是他们的荣誉,这就是说他们可以一往无前而不用担心家里的亲人。

“只有我们自己每个人都尽力了,老子相信鞑子一定会乖乖离开江陵,甚至我们可以把鞑子留在江陵。”

“不,是让他们尸体。”

王磊觉得心中充满了能量,手中充满了力气,他想起了江陵的娘子,想起了江陵城内还不到半年的娃娃,他觉得这是他的荣耀,能够为自己的家而奋斗,这就是自己的荣耀。

“大人,”王磊抬头看起,先锋一个探子大声说道:“前面有一员宋将,说是大人旧日的相识,奉命过来迎接大人进6家镇。”

王磊松了一口气,若是真话,总算是证明6家镇还在自己人手中。王磊连忙让平湖军原地休息,此时探子也把来人带到了王磊身前。

“平阳兄弟,竟然是你?”王磊大吃一惊,果然是认识之人,朱平阳在军中威名远播,但后来却失踪了,当时王磊还以为朱平阳牺牲了,后来才听说朱平阳成了神射手。

“老王啊,想不到三年不见,你子倒有气势了,听说你子伤了腿,可现在看来跑得比老子还要快啊。”朱平阳可是口无遮拦,若不是他领不错,神射手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王磊自豪的笑了笑,道:“别说是伤了腿,就算是一条腿断了,只要朝廷不埋汰,老子一样跑得动。”

第七十六章 步步紧逼(6)

第七十六章步步紧逼

伯颜、阿术率领大军返回建康整顿,并计划抽调董士选六万董家军,董士选脸色瞬间变黑,这是伯颜借机对他动手了。

他原以为大军南下,是自己建功立业之时,想不到却是自己丧失权势的开始,伯颜明显是谋划已久,要不然也不会从丁家洲饶了一个大圈回到建康。

然而自己不同意行吗?伯颜十万骑兵合同四万汉军,并已经进城,隐约把自己围困起来,留守扬州的张邦直大军损失殆尽,只余下张宏率领万人在阿里海牙的接应下到达建康,如今董家军不过只有十一万人而已。

“舜卿,你留守建康,让张宏领军随军南下,戴罪立功。”伯颜淡淡说道:“建康乃我军最后退路,关于我军生死,舜卿责任重大,南下之战结束后,老夫为你请功。”

董士选迟疑了片刻,试探问道:“张宏失扬州,乃必死之罪,丞相让他领军南下,是否会造成将士不服?”

“再说张宏年幼,资质未够,经验不足,我怕张宏他会误了丞相之事。属下愿从大军南下,为朝廷效命,至死不渝。”

“呵呵,舜卿放心,”伯颜笑道:“扬州已重新落入宋军之手,建康是南下大军的唯一依靠,此职责唯有舜卿才能担负。”

“至于张宏,老夫让他戴罪立功,也是为了安抚山东各路诸侯,然而张宏失扬州,老夫怎么还会让他担负重任?”

董士选还是有点担忧,董家军去六万,仅有五万人困守建康,如果扬州大军南下,自己会不会重复走上张邦直的道路?更重要的是董家军日后是不是还会归还给自己?

“山东军多是齐鲁人士,我担心……”董士选迟疑片刻,低声说道:“我担心其桀骜不羁,到时冒犯了丞相,怕误了丞相大事。”

“董某不才,愿随同丞相南下,山东军定然从丞相之命,必然不敢违背丝毫。”

伯颜这才明白,说了半天然来董士选是怕自己吞并董家军,所以才迟疑拖沓,不过董士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山东军向来是独立自行,若是外人说不定还真不能指挥得动,就算能够指挥,若是给自己来一个阳奉阴违,误了大事自己不知道找谁,再说自己也没有吞并董家军的意思,别到时造成误会。

他要是想吞并董家军还不容易?沉yín了片刻,道:“舜卿既然有心,老夫准许你率领董家军随军南下,至于建康。”

“仲谋,你率领张家军留守建康可否?”

张弘虎原是张弘范身边数一数二的猛将,但自从被张贵俘虏并留在均州待了半年之后,心思却淡了很多,所谓的争权夺势之心也冷了很多,再说张弘范此刻率领北路军南下,独当一面,自己也应该收敛,以免张家被攻击,于是点头道:“属下遵命,只是张家军不过四万人,末将担心势单力薄,建康有失,属下万死而不能持其咎。”

董士选见张弘虎自愿留守建康,连忙说道:“丞相可从董家军中调选将士,与张家军一起留守建康,末将绝对没有意见。”

“再说,有阿里海牙大帅水师相助,建康可保万无一失。”

伯颜沉思了片刻,道:“如果这样,贵卿可留下万人协助仲谋留守建康。”

张弘虎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心,道:“均州军神出鬼没,建康又与扬州相邻,末将担心大军南下之后,均州军会袭击我建康。”

“不是末将畏战,只是均州军战力不俗,末将担心建康安危。”

伯颜却有点不在乎,笑道:“仲谋尽心便可,有阿里海牙水师协助,建康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攻下。”

“就算是均州军攻城,仲谋也不用担心,只需尽力拖延均州军便可,如果可能便把均州军留在建康,那便是仲谋你的大功一场。”

张弘虎眼前一亮,伯颜说得不错,均州军最让人担忧的并不是他的战力,而是他的神秘,只要知道甚至可能留住均州军,那么就算是失去建康也无碍也。

想必伯颜故意抽调建康之兵,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把建康这么一大块féi肉放在均州军嘴边,就看他愿不愿意上当。

张弘虎拱手道:“仲谋必将尽力。”

伯颜笑道:“若是能够牵制均州军,此战算仲谋功,此次南下,关于我大元朝兴旺衰败,诸将可有什么见解。”

“南下阻碍,无非是焦山、常州两城。”阿术在建康待了很长时间,对南下的途径早已经想得一清二楚,道:“大宋失去战船之后,焦山已成为自由之城,防守焦山不过数百厢军,大军旗帜一到,焦山到手。”

“为难之处乃常州,常州外有广德、平江、吕城、五牧等相互牵制,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军事堡垒。”

“而据探子所言,早在半年前,常州及广德、平江等地大兴土木,兴建了无数军事堡垒,又练有精兵,看来宋军是准备以常州为中心,与我军决战。”

“那丁家洲之宋军?”伯颜有点疑惑,问道:“据老夫所知,丁家洲宋军乃宋军之精锐,难道宋军用的是掩人耳目的办法?”

“勤王之后,各地勤王之兵到达临安,常州之兵应有不少各地之精锐。”阿术有点迟疑说道:“大宋人多,若是宋人齐心协力……”

“呵呵,”伯颜怕阿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笑道:“宋军不堪一击,就算是宋人齐心协力,也无非是多添鬼魂罢了。”

“此战之重要xìng,想必诸位也看在眼里,此时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还望众将奋勇追击,迅南下,攻下临安后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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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山位于建康城东北约2o里路只因南朝时山中建有“栖霞精舍”因此得名。栖霞山有三峰主峰三茅峰海拔两百多米又名凤翔峰;东北一山形若卧龙名为龙山;西北一山状如伏虎名称虎山。

栖霞山清幽怡静风景迷人名胜古迹遍布诸峰,被誉为“金陵第一名秀山”。山中栖霞枫林如火漫山红遍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素有“牛冬栖霞”之说。

山中寺庙众多,常年人来人往,游人如织,如今虽是寒冬,但是一些虔诚的香客却冒着寒冬,来到栖霞山祈求心中片刻的安宁。

建康落入鞑子手中之后,阿术只是控制了官府,就连建康周边的县城也没有派兵前往,让人奇怪的是,阿术进驻建康不久,范文虎竟然被忽必烈大汗召回元大都,像是要委于重任,这种荣幸连吕文焕也没有。

范文虎离开建康之后,周边的县城的态度变得奇妙起来,虽然派兵派粮还是按时完成,但都不愿意亲自前往建康。

有些胆大的县城,还耍起了大宋时的一套,不仅偷工减料,甚至拖延期限也是常有之事,然而阿术还是无动于衷,直到前不久阿术率领骑兵前往丁家洲接应伯颜大军,董士选率领汉军在附近县城转了一圈,这些人才收敛了不少。

董士选这些二鬼子比正宗的鞑子有时候来得更加凶狠,因为这些二鬼子要在他们主人面前做出表率,证明他们是有用之人。

阿术入主建康城后,由于是范文虎举城而降,建康城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变化的只是街道上多了一些人,多了一些吃饭不给钱的人,然而百姓敢怒不敢言,不给钱还算客气了,鞑子杀人冒功的事情也干不少。

阿术管不了事,但是却不允许兵将干扰城内的大富贵人家,至于他们sī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这倒不是一般人知道。

此刻,栖霞山道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杂声,只见狭窄的山道上出现了一队约莫数十人的家丁,随后又是几顶富贵堂皇的轿子,轿子之后又是数十人家丁,这些家丁身强力壮,身材高大,身穿盔甲,手执大刀长枪,身背弓箭弩箭,头戴盔甲,武备精良比起大宋最精锐的禁军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轿子装饰华丽高贵,有心之人若是仔细看去,会现轿子乃哈牙木制成,哈牙木坚硬无比,就连普通的弓箭也不能射入三分,轿子布帘上印着一个镶金大字:刘。

要知道宋朝向来对民间武器禁锢森严,这刘姓富豪为何敢如此光明正大装备家丁呢?此时,上山朝佛之人纷纷躲开,不少有正义之心的香客,还背地向轿子之人吐了几口口水,皆因为轿子之人乃建康城最富豪第一的商人刘芳。

这刘芳半年前也当不成建康第好算歹算也不过是中等富贵人家罢了,建康六朝古都,乃大宋第一富华之地,富翁之家不知几何,然而这刘芳为何仅用半年时间就成了建康第一?

有心之人很快就考察出来,这刘芳见阿术入城之后,立马投靠鞑子干起了投机倒把之事,只要是鞑子所需之物质,刘芳便大力收购,甚至暗中派人前往临安等地,收集大宋有用之情报,按照情报的重要xìng贩卖给阿术。

阿术也不恼火,可以用银子解决的事情,他现在也不愿意使用武力,再说忽必烈在他们南下之时已经再三强调,让他们一定少用武力,不能随意干涉百姓的生活,不能随意杀戮。

记住:只是不能随意。

阿术到了建康之后,有了刘芳的帮助,倒是把忽必烈的政策执行得彻底,建康自誉为大宋最富华之地,任凭范文虎再贪,银库里的财帛终究不少,阿术大把银子撒出去,倒是收揽了不少人心,只是这人心是否就是百姓之心,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刘芳投靠鞑子之后,知道建康不知道多少人想取他而代之,除了更加用力帮阿术做事之外,还为自己建起了精锐的家丁队伍,想不到阿术不但没有反对,还把军中的盔甲武备卖给了他将近一白副,也算是赚了一大把,要知道门g古全民皆兵,并没有限制百姓使用武器。

刘芳实力涨了起来,又有精锐的家丁,彻底成了建康城内的一霸,其他富贵之人见刘芳得势,他们既能够成为富贵之人,也知道能伸能屈的道理,除了暗中骂他早日死亡之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芳嚣张。

三顶一摸一样的轿子,后面那一顶轿子突然揭开窗帘,露出了一个非常巨大的头颅,满脸横肉把眼睛逼得只剩下一条线。

熟悉他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却是刘芳的儿子刘元,刘家富贵之后,刘元也就成了建康的一霸,借着他父亲的名义横行霸道,欺压百姓这是正常之事,偶尔也杀杀人解解闷,至于建康的大官吏,见到刘元之后除了拍马屁之外,你还想他们能够干什么呢?

刘元是刘芳的独生儿,刘芳成为建康第一富豪之后,纳妾数十门,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连一个蛋蛋也生不出,从此以后死了心,把希望寄托在这个败家仔之上。

所以,刘元竟然可以带领他的家丁到处逛,刘芳也拿他没有办法,一个很简单的原因,刘元现在还没给他生下半个后代。

“嘻嘻……”两面两顶轿子传出了几声娇笑声,刘元纵横花丛,竟然连上栖霞上朝佛也带了两个女人,也算是建康一奇。

刘元家丁虽多,但却没有现在他们队伍之后,远远的吊着两个穿着打扮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之人,这两人低头不语,只是偶尔抬头看了看远方的轿子,他们虽然谨慎,但有心之人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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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幽静的栖霞山中,突然响起一声随意的骂声:“你看他那个步伐,稳重有力,每一步都是一个距离。”

“奶奶的,老子一眼就看出了不同,还有那个山羊,装扮什么不成,非要打扮成一个二,这人看起来像二吗?”

“老吕,你就别挑剔了,”吕武是一个谨慎之人,但在均州军待的时间长了,说话总离不开一个骂字,不过却对上了王虎臣的胃口,骂道:“杜大人好说歹说才给咱们派了他们过来,听说还是在军事学院学了三年,能魂成这个样子就不错了。”

“至于步伐,若不是均州军出来谁知道,山羊也不错了,表情和穿着都差不多,不是有心之人怎么也看不出了。”

“哼,看待会老子怎么教训他们,问他们是谁教出来的。”吕武曾是樵夫出身,曾经在峰贴峡寨时就跟从张贵,他忠孝仁义,作战勇敢,很快就成为均州军魁字营五大统领之鞑子南犯,张贵下了一盘大局棋子,把魁字营五大指挥都派了出去,6秀宗前往山东,陈大举前往庐州,文漳率领均州军副军北上,李成留在江陵,吕武和王虎臣、边居谊等人一起派到了常州及常州附近。

吕武向来以稳重著称,但却不善于变通,常州关乎重大,但无非“死守”两个字,又有边居谊等人协助,可保常州尽量拖延元军,这也是吕武被派到常州的原因。

边居谊、王虎臣等人在江陵待了将近一年,在军事学院学了一年,这次南下,张贵可算是下了血本,除了均州军抽调精干之外,还从军事学院抽调了将近五分之一的学员,又借助王清惠在朝廷的助力,把常州、平江等地变成了均州军的大本营。

常州暂时有边居谊等人,吕武心里就想着到建康弄点动静,只可惜的是阿术虽不管建康外县城之事,但是对于建康的城防却花费了不少心机,吕武等人虽然出入建康无碍,但是城门检查严格,城内巡查频繁,再加上阿术等人深居简出,众人竟然没能够找到机会。

“老吕,你下定决心了。”王虎臣有点担心,问道:“我看这些家丁可不简单,说不定有一些还是鞑子充当。”

王虎臣是边居谊手下大将,向来以勇猛著称,此时也不得不担忧说道:“对方人数接近百人,咱们也不过是百人不到。”

“放心,”吕武低声说道:“就算是拼刀子,咱们要拿下他们也容易得很,再说咱们不是也可以来阴的吗?”

王虎臣这才不吭声,吕武用千里眼仔细观察刘元的一举一动,虽然山路曲折,但是吕武选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无论刘元转到那个地方,吕武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刘元消失不见,吕武才和王虎臣两人回到大本营,这是栖霞山中一处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寺,古寺中杂草丛生,仅有大殿没有倒塌,吕武等人便在这里隐藏了将近一个月。

手下都有任务没留在古寺,吕武和王虎臣说了一会话,却仅有乌鸦一人回来。

乌鸦是代号,奎祀军的人都有自己的代号,就如李希就是他的代号,他们的真名一般人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别人。

乌鸦有点瘦,但身手敏捷,擅长跟踪,这也是杜浒把他派给吕武的原因,奎祀军的人说话都是简单明了,乌鸦拱手,道:“刘元及他手下93人其中两人为女子已经入住栖霞寺。”

“山羊留在寺中监视,已经按照计划在水中放下泻药。”

乌鸦的话虽然简单,但吕武和王虎臣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刘元有91个家丁,其中两个说不定就是风尘女子,而山羊留在栖霞寺放药,说不定此刻刘元已蹲在茅厕里起不来。

“乌鸦兄弟,我说你们奎祀军有不少手段,干嘛老是放泻药这么恶心。”王虎臣忍不住骂道。

乌鸦不卑不亢,说道:“最佳选择。”

第七十七章 步步紧逼(7)

第七十七章步步紧逼(7)

山羊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就如他不知道奎祀军其他人的名字一样,甚至他的身世、他是哪里人也没有人知道。

奎祀军对个人的sī隐向来保密得很,他不明白杜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常常想到,自己到了干不动的那一年,就算是隐居家乡,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那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他先是在军事学院一个秘密基地培训了一年,这一年过得很辛苦,山羊每次想起来都有一种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若是重新进行一次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不过他坚持了下去,一年后他跟从他的教官去过很多地方,而且每个地方都是危险得不能再危险,他杀过人被人杀过,他九死一生就差点十死无生了。

然而从外表上,谁也看不出这个忠厚老实得就像山羊的人,背地里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刘元的到来,把栖霞山除了道士之外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人敢吭声,就连栖霞寺的道士也不敢,甚至还要堆起笑脸迎接这个霸王的到来,因为他在门口的时候往钱箱里塞进了一张银票。

主持苦竹年纪虽大,但是眼睛还不错,远远的看到了那一张银票上的金额,快步迎出来:“刘施主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苦竹是栖霞寺的主持,道行甚高,元朝信道,所以苦竹的待遇不错,刘元虽然嚣张,但也知道建康谁不能得罪,鞑子关于自家的身家和前途,他倒有轻重,连忙拱手作揖,道:“不敢,不敢,子奉父命前来,诚心向道,还请苦竹主持指点迷津。”

山羊趁两人唧唧哇哇说着客气话之时,越过栖霞寺的围墙,来到栖霞寺的膳堂,他就不相信这些人来到栖霞寺还不用吃饭?

找到水源,把怀里一早准备好的泻药放进,然后用力搞魂了几下,直到药粉融进水里,才找了一个地方躲避起来,他找的地方非常神奇,竟然就在茅坑不远。

栖霞寺的素菜向来出名,也是栖霞寺招待香客的拿手好戏,山羊和乌鸦跟踪刘元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逮住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苦竹给刘元安排了大房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刘元把两个长得就像一枝花的女子带进去,身边几个年老的道士气得身体抖,等刘元和他的众多爪牙安排妥当,一个老道士闷哼了一声:“苦竹,再这样下去,教我栖霞寺如何在天下道友前能够抬起头。”

“师叔,”苦竹也浑身不自在,这半年来他心态虽已改变很多,但身为主持自然会有许多条条框框,多年的修行也还没有完全损失,违心说道:“难道徒儿就不知道吗?听闻大元朝皇帝是我道教的信徒,佛道之争已多年,如今恰好是我道教扬光大的大好时机,刘施主是一个大方之人,刚才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

“苦竹就算是受着祖师爷的责骂,也要做一次人,只要栖霞寺能够扬光大,贫道就算是还了心愿。”

“如今大宋还在,你竟然就说这样的话?难道师侄认为大宋已无望?”老道士一心修道,对外面之事不甚了解,修道之人向来不管国事,哪里像苦竹一样通晓建康大势。

苦竹点头,道:“侄儿昨晚夜观天象,北方紫微星南犯已成定势,若是没有外来借力,南方天狼星必殆,师叔不必惊讶。”

“如今是咱修道之人的大好时机,若是错过这个时机,不知又需要经过多少年的轮回,侄儿一定要把道教扬光大。”

老道士闷哼了两句,叹息道:“贫道年老体衰,也管不了大事了,随便你怎样折腾罢了。”

苦竹把老道士送回房间,然后前往膳堂安排给刘元及他众多爪牙的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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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子果然神通广大,刚才那个老道士的嘴脸,还有那双眼睛,看起来真让人觉得好笑。”其中一个身体略高的女子娇笑道:“啧啧,不是说天下的道士都是不贪财、不贪色的吗?这老头怎么就像一个俗人。”

“任凭圣人,都逃不过权力、财色,”刘元笑道:“这老道其实也是人,再说两位娘子长得美如天仙,就算是圣人看到你们也要动了凡心。”

三人又嬉闹了一会,不一会儿老道士亲自送来四个精致的菜,只是老道士脸色有点昏暗,显然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三人说话,尴尬说道:“三位施主请了,这是栖霞寺的一点心意,还请三位不要见怪。”

刘元看他的脸色,显然是已知道老道士已听到他们的说话,不过刘元却不在意,故作不知笑道:“有劳主持亲自送过来,生之幸,回去一定让家父有空亲自过来一趟。”

苦竹大喜,上次刘芳过来,送了足足三十万两,而这些刘元过来也送十万两,刘芳再次过来的话,恐怕就不是三十万两的数字了,于是连忙请刘元慢用,自己却逃一般离开,想必是不愿意听到他们说话,或许是回去好好计算这笔银子该怎样使用。

“这是龙眼虾仁,”刘元跟刘芳过来吃过斋菜,向两女介绍道:“看到这虾仁了没有?喳喳,做得摸样真是十足像了,这可是用新鲜的蘑菇剪成。”

“公子见识真多,”一个矮点的女儿摇了摇刘元的胳膊,嗔笑道:“公子,奴家要喂。”

刘元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夹了一个蘑菇做成的虾仁放进她口里,然后又捏了一把,笑道:“珍真乖,待会公子好好喂饱你。”

“公子,”高一点的女子仿佛要示威一般,拉住他的另一只胳膊,把半个身体都挂在他胳膊之上:“那这样菜式是什么呢?”

“这个可就不得了了,”刘元长得胖乎乎的,向来喜欢吃肉,对斋菜不感冒,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个菜式:“这道菜可费功夫了,叫做素八珍,单听名字就知道食料不简单了。”

“菜心、鲜露笋、西兰花、鲜蘑菇、胡萝卜、水银耳、水冬菇、白莲子。”刘元一口气把这八样食材念完,道:“看来这老道还真舍得下本,仅是这素八珍就需要一个老厨花费半天时间。”

高个子女子眨了眨眼睛,娇笑道:“公子,奴家也要喂。”

刘元大为得意,他向来喜欢做些出人意外之事,别人逛妓院都是在怡红院,他把两个女子带到寺庙,这可是独树一格。

“珠也乖,珠放心,公子也会好好喂饱你的。”

三人嘻嘻哈哈闹了半天,还有两样东西却是冬菇豆腐和干烧冬笋,名字虽然平淡,但在栖霞寺膳堂之手,无一不是极尽奢华的菜式。

刘元闹了半天,却没吃栖霞寺送过来的斋菜,只见他从随行的箱子里拿出一个油纸,里面却包了一整只烤jī,还有其他卤菜和一瓶酒,两女咕噜转眼看了一下,又黏上刘元,争着要喂刘元。

刘元大喜,左拥右抱好不自在,至于那yín笑声充斥了整个栖霞寺,这可不是刘元能够掌握的了,老道士他们若是有一个想法,也算是自己做好人吧。

刘元酒足饭饱,俗话有言温饱思yín欲,刘元借着几分酒意,就开始动手动脚,所谓郎情妾意,这两个风尘女子自然配合到位。

刘元情欲甚高,连忙准备提枪上阵,一边还yín荡笑道:“珍,老子来喂饱你了。”

“咕噜”一声,珍肚子动了一下,一股臭气冲了出来,臭味散开,刘元差点被熏倒,珍连忙推开刘元,大叫一声:“公子,奴家、奴家要去方便一下。”

刘元瞬间失去了一半兴趣,幸好珠胸前两个巨大的肉团又把他抱住:“公子,珠也要喂饱饱。”

刘元尖叫一声,忽视了刚才的不愉快,向珠扑过去,然而让刘元快要憋死的是事,珠也重复了珍的待遇,胡披上了衣服向门口冲了过去。

刘元大怒,拿起还没喝完的酒,“咕噜咕噜”就往嘴巴里灌,不一会儿两女重新回来,也算两女懂事,如厕完之后还冲了凉,把身体洗得白白嫩嫩,刘元已有几分醉意,看到两女白白嫩嫩的身体,就如看到两只任人宰割的白兔,刘元yín笑向着两人扑过去。

片刻,寺庙中响起了一阵惊叫声,一个女子破八调:“公子,奴家、奴家忍不住了。”

然而另一个声音也惊恐尖叫:“公子,奴家、奴家也忍不住了。”

刘元大怒,吼道:“忍不住也要给老子忍住。”

瞬间之后,寺庙响起一声如雷的声音:“贱货,你敢拉到老子嘴上。”(我吐了)

山羊悠游自在的躲在栖霞寺,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不时有人出来,步伐有点凌,恐怕是药已经见效,山羊倒不着急,一来吕武还没有过来,二来这些人只拉了第一次远远不够,终究是多拉几次才能见效,等到他们拉得手脚无力时,还不是任凭自己宰割?

又等了片刻,竟然冲出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这女子长得倒有几分颜色,无奈脸色也是苍白,想必是憋得难受,山羊可是正人君子,除了从那女子衣衫不整的缝隙中看到了几分肉白,绝对没有偷窥的意思。

这女子刚冲进茅坑不久,又有一女子过来,同样是衣衫不整,不过这女子身材要高一些,露的肉也多一点。

山羊大饱眼福,不过却有几分担心,因为他等了这么长时间,那个胖乎乎的刘元却还没见踪影,山羊觉得有几分担忧,因为他感觉到刘元的这些爪牙已经有所察觉,甚至已有人把主持苦竹叫过来问话,主持大吃一惊,再三向这些凶神恶煞之人保证,食物绝对是干净,可能,可能是他们不习惯。

这些爪牙没看到刘元出来,自己也不好张扬,若真是自己的原因,到时丢了饭碗可不妙,别连累了家人更是不幸,这些人都知道刘元可不是好惹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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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武和王虎臣商量了一下常州的军防,王虎臣可是老将,正统的军人出身,不像吕武是半路出家,这也是张贵把边居谊和王虎臣两人都派到常州的用意。

“常州一切都是按照张大人所说的立体纵深防御修建和安排兵力,边大人是多年的战将,也说这是前古未有好办法。”王虎臣赞叹道:“吕大人从张大人多年,想必对此认识更深。”

吕武点头,道:“这只是一种战略思想,我均州军擅长进攻和守城,但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防守经验,听说在临安主持军事的文天祥文大人也按照张大人的办法开始修葺防御。”

“希望能够把鞑子挡在常州之外,若是让鞑子兵临城下,以临安城内相公们的胆子,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王虎臣点点头,道:“听说两淮已解围,你说均州军和李庭芝李大人、夏贵夏大人他们会不会率军南下?”

“如今朝廷危在旦夕,他们已经完成张大人交代的事,等两淮安排妥当之后,一定会率军南下。”吕武肯定说道:“只是不知张贵会如何安排,我倒希望鞑子能够在常州和我军决一死战。”

王虎臣点头,肯定说道:“不仅常州,还有平江、广德等都已连成一片,鞑子不能不打常州,要不然鞑子的辘重可过不去。”

“老王,可要谨慎。”吕武摇头,道:“鞑子讲究的是战决,说不定会抛弃辘重,到时兵临临安,朝廷必然大惊,常州不攻自破。”

王虎臣也点了点头,吕武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幸好如今朝廷上有文天祥在主持军事,要不然常州设防也不会如此顺利。

两人再谈了一下细节,安排在城内的一个细作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仿佛身后追着几个猛兽一般。

“敖东,你慌什么慌,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吕武在军中颇有威信,再加上带过来的都是他的属下。

敖东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大人,城内的兄弟已经确定,鞑子已在准备南下事宜。”

“让人奇怪的是,刚进城的张家军和建康城内的董家军开始换防,也幸好如此折腾,鞑子才耽搁了不少时间。”

“说清楚一点。”吕武瞪了敖东一眼,道:“鞑子还没南下,你子就慌成这样,成何体统,今晚你自己惩罚自己。”

敖东苦着脸,道:“据不确定的消息,原本是董家军跟从南下,并从董家军中调遣一部分汉军,但后来董士选怕被排挤,说服伯颜让他领军南下。”

“你说现在董家军和张家军在换防?”吕武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又说了一下城内的情况,吕武座下一干将士都已经回来,吕武看到他们已颇为疲倦,但想到栖霞寺还有一头大山羊在等待自己呢?

“怎样?看你们无精打采的,别忘了你们都的是均州军。”吕武骂道。

众将士把腰一挺,大声道:“统领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老子的好儿郎。”吕武大喜,唤来乌鸦,在乌鸦的带领下前往栖霞寺,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翻山越野算是平路。

吕武见到山羊的时候,正是刘元威之时,山羊连忙把情况迅给吕武说了一遍,此时已有不少刘家的爪牙来到房间之前,正犹疑之间,刘元全身裸体着恶臭冲了出来,看到爪牙,大声喊道:“进去给老子把里面的两个娘们杀了。”

爪牙犹疑之间,刘元大脚踹去,大怒:“是不是老子说的话没有用了。”

爪牙这才冲进去,只闻到房间内一阵恶臭,两个裸体的娘子卷缩在角落不敢吭声。

王虎臣犹疑了片刻,这情形实在是太恶心了,他都忍不住想吐,吕武却毫不犹疑下了命令:“给老子声点,凡是反抗之人杀无赦。”

“老王,你率领兄弟把院子之门堵住,一定不要让道士进来。”

原来栖霞寺在寺后给香客修了院子,这样一来却更适合吕武办事,命令已下,瞬间从围墙下跳下一百来人,吕武率先来到刘元跟前,闻到一股恶臭,大喊一声:“敖东,给老子把这子打晕了,今晚你的惩罚取消。”

刘元大惊,连声呼喊,他一声féi肉跑不动,然而此时均州军魁字营的将士已经冲向了每一个房间,看到手中拿着武器的人都干掉,那些蹲在地上趴在g上的人却用绳子绑起来,这些人拉得头晕脑胀,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反倒是李元没有吃到泻药,力气倒有几分,只是全身都是坑脏之物,出阵阵恶臭,敖东犹疑了片刻,还是冲向了刘元,刘元féi胖的身体到处窜,他身上出恶臭,谁也不愿意接近,敖东在后面大喊:“兄弟们,帮一个忙,帮一个忙。”

或许是看到敖东对付一个胖子有十足的把握,或许是想调戏一下这个窜的胖子,居然没有一个人帮忙,眼看刘元竟然向着院子门口冲过去。

王虎臣苦着脸,大声喊道:“敖东,敖东,你子怎么搞的。”

敖东在后面大声吆喝:“王大人,帮忙,帮忙。”

王虎臣无奈,看着刘元冲过去,瞄准机会一大脚踹过去,正所谓现眼报来得快,刚才刘元还踹了他爪牙一脚,现在就落在他身上。

刘元被踢了一个头仰天,敖东气呼呼的跑到跟前,砂锅大的拳头落在他脑门之间,刘元昏迷之前听到一句愤怒的话:“让你跑,老子让你跑。”

第七十八章 步步紧逼(8)

第七十八章步步紧逼(8)

这种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均州军当初跟张贵一起时就做了不少,动作非常利索,等敖东把刘元放到,众人已经开始收拾现场,除了刚才反抗的爪牙之外,其他拉得全身无力的爪牙都成了俘虏,任凭他身体再强壮,只要他拉几次之后保证他连站也站不起来。

“头,快过来。”教得一帮好徒弟,吕武闲得没事做,年纪还没大,打打杀杀的事就轮不到他了,正当他满怀感慨之时,平素嘴巴最大说话最响的燕七把感慨中的吕武吓了一大跳。

“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吕武一脸郁闷的向着燕七所在的房间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哝哝嗲的女子声音,还带有一丝丝哭声:“爷饶了奴家吧?奴家会好好服shì你,爷让奴家做什么都行。”

燕七一咋一惊喊道:“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老子对你们不客气了。”

女子的声音变得更柔弱了,让人听得双脚软:“奴家就喜欢爷对奴家不客气,越不客气越好。”

燕七如惊慌的野兔,一下子窜了出来,一边还大声喊道:“头,救命啊。”

“嘭”的一声,燕七像是撞到了墙上,只见吕武黑着脸,双手架在胸前,可怜燕七窜,哪里会想到吕武已经来到了门前,苦着脸肉着胸膛,囔囔说道:“头,你也不用来这么狠的吧。”

“魂蛋,什么事就把胆大包天的燕七吓成这样了?难道见到你爹了。”燕七是江陵人士,他爹爹燕青是官府的吏,自对燕七就管得严格,以至于这个粗壮的汉子成为均州军魁字营的一员后还是畏惧老爹如虎。

燕七憋得脸红,怒道:“头,你要是不相信就自己进去看一下,比老子的爹还要厉害。”

吕武瞪了他一眼,提刀走了进去,刚进房间便闻到一股恶臭,吕武强忍恶臭,看到两个脸色平淡的女子还有地上的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她们并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反而已经胡穿上了衣服,只是露肉露馅的难免了。

这两个娘子都颇有颜色,怪不得燕七大惊怪了,均州军的军纪非常严厉,特别是对fù孺的规定,甚至比杀俘还严重得多,而且张贵对这些事是为零容忍,甚至为此大开杀戒。

“爷……”两个娘子看到吕武,知道这人应该就是这帮人的头领了,她们虽然不知道究竟是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些风尘女子早就见惯生死,知道怎样才能保住xìng命,心想只要不惜一切讨好吕武,或许能给自己留下几分生机,毕竟就算是刚才那个瞬间可以杀死刘元两个爪牙的壮汉,对她们像是颇为顾忌。

她们两人还以为燕七是因为吕武的原因对她们顾忌呢?因为在她们的想法中,向来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官爷还没享受,兵只能看着憋着难受。

“闭嘴。”吕武皱了皱眉头,这里实在是太脏了,吕武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环境,但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这里曾经生的恶心事。

吕武喝了一声,然后上前几步,两女还以为吕武不让她们吭声是想趁机赚他们便宜,心里暗喜,故作扭捏拉着衣角,其实她们外衣里面是空荡荡,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把衣服拉开,这也方便她们使出最后绝招。

“啪”“啪”两声,吕武在她们吃惊中迅出手,竟然毫不留情把两人敲晕了,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长得颇有魅力的男子,怎么就没有一点惜欲怜香?

“燕七,给老子把这两人带走。”吕武再也不看她们一眼,自从吕武加入均州军之后,一心想着立功建业,如今又是朝廷兴亡之时,他那里还有这个心思?

燕七连死的心都有了,幸好吕武也不是真的无情,还是给他派了一个貌似饥渴的兵陪他一起受罪。

吕武这次可谓是全军出动,足有一百人,竟然只有数人受了轻伤,而刘元这些爪牙,因为拉肚子已经拉得晕坨坨,除了三十六人被第一时间击杀之外,其他都乖乖投降,吕武不单缴获了92套盔甲,又有精锐的武备和弩箭若干,还抓到了58名俘虏,其中包括了刘元和两个“臭”美的风尘女子。

不知是苦竹故作不知,还是苦竹根本就不知道,院子里闹得凶,竟然也没人过来察看情况,吕武大喜,吩咐众人清理场地,把俘虏的人都打晕,然后分配任务,一个人背着一个,当然背死人的就只认倒霉了。

至于燕七和另一个兵的香艳无比,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完美的袭击,丰厚的奖品,还有一场大功劳,众人一路上走得轻飘飘,虽然他们几乎都背了一个体重跟他们差不多的人,但是竟然比来时要快几分。

不过即使这样,回到古寺已是接近了半夜,燕七和那个色狼兵实在受不住,刚到古寺就把两女扔到地上,也不管他们是否跌坏。

需知,这明明已经扛在肩上,胸前的两团柔嫩的肉团摩擦起火,但却没有灭火的可能,要不是均州军军纪严格,两个恐怕都已经是熊熊烈火了。

众人虽累,不过还是把俘虏安置好,然后安排好值日,最后才睡过去。均州军向来要求严格,就算是昨晚睡得很迟,但第二天依然是准时起bsp;吕武吩咐留下一半士卒,另一半还是按照往常一样去执行任务,任务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不能延迟还要加快度,他心里祈求鞑子能够拖延一些时日,能够给他留下更多时间做准备,只是眼前多了一帮俘虏,实在让吕武有点头痛。

“龟孙子,早知道在栖霞寺时就放他们放血好了。”王虎臣郁闷说道:“这人弄回来,总应该有点用才对啊。”

“咦,有用,有用。”吕武灵犀一动,道:“这不正是最好的苦力吗?可不能让他们舒服了,吩咐兔崽子们把他们带上。”

王虎臣大喜,连忙安排魁字营将士把他们带上,最后仅数人留在古寺,吕武一下子觉得清净起来。

他也不着急,现在着急也着急不过来,搞好个人卫生,然后慢悠悠的吃了一些干粮,最后提了一通冷水,哇啦啦的倒在刘元身上。

可怜刘元一个大胖子,刚才还在梦中泻火,现在被冷水一浇,什么火也泻完了,只是他睡得还迷迷糊糊,张嘴就骂:“谁敢得罪老子,老子杀你全家。”

话刚说完,脖子一凉,等他睁开眼睛,看到一把闪亮锋利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之上。

“英雄,饶命啊。”刘元“噗通”一声,立马弹起来然后跪下去,身体竟然全所未有的敏捷:“英雄,饶命啊。”

“呃,”吕武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大胖子,身手竟然会变得如此敏捷,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喝道:“嚷嚷什么,老子还没问话呢?”

“英雄你说,要多少银子,的马上让家里送过来。”刘元大声求饶:“的家里有银子,多多都有。”

“住口。”吕武最讨厌就是别人给他说银子之事,怒道:“老子问你话,问一句你子说一句,若是说错了半句,老子就取你的xìng命。”

“行、行,英雄尽管问,尽管问,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元心翼翼说道:“英雄这刀能不能移开一点,的怕紧张说错了话。”

“哼,若是有半句谎言,老子取你xìng命。”吕武把刀bsp;“您问,您老尽管问,的绝不敢说半句谎话。”刘元全身一愣,一泡niao差点涌出来,幸好他及时控制住。

“哼,算你识相。”吕武沉yín片刻,问道:“如今建康城内,可还有谁跟你刘家作对?”

“是谁吃了豹子胆,还敢跟我刘家作对,”刘元仿佛是忘记了自己现在身陷囫囵,大手一挥:“我们刘家要谁家破人亡,谁就是家破人亡,敢跟我刘家作对,老子看他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别嚣张,给老子好好回答。”吕武摇了摇cha在地上的刀,怒道:“你当老子是傻子不成?建康数百年富甲天下,你们刘家不过是这半年干了亏心事才赚点钱,看你子还嚣张得很。”

“明里是没有人敢跟我们刘家作对,”刘元不服气说道:“只是暗地里肯定有一些不妥,这的又怎么知道?英雄为难的了。”

“给老子好好想想,”吕武厉声道:“莫非你想人头落地?”

“英雄,”刘元再三求饶,道:“的也是暗地里听爹爹说过,建康原来的第一富裕赵普是大宋皇室,后来降了鞑子之后颇得鞑子照顾,背地里还是给我们刘家添了不少麻烦。”

“哼,老子不威,看你就不敢说真话,”吕武又骂了一通,然后问道:“此次鞑子南下之事,你知道多少?”

“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就管吃喝,哪里知道这些大事,英雄是不是抓错人了?”刘元偷偷看了一眼吕武,见他脸色变黑,连忙说道:“偶尔听爹爹说过,不知道英雄想知道什么?”

刘元并不是傻子,这还猜不出来人的身份,只是在人砧板之上不得不求饶而已,他心翼翼可不敢说错半句话。

“鞑子什么时候南下?”吕武看着刘元,大声道:“看着老子的眼睛回话,若是说错半句,老子保管你人头马上落地。”

刘元一愣,那股夜niao终于憋不住,身体一松,只觉得全身都舒服,却看到吕武不知何时已把大刀提起来放在他脖子之上,连忙哭泣说道:“英雄、英雄,的说,的马上说。”

“什么时候?”吕武仿佛煞神一般,死死的盯着刘元,仿佛他说一句假话,人头便会马上落地。

“的、的真的不知道啊。”刘元刚说完,脖子一痛,只觉得血马上从脖子渗出来,刘元慌了手脚,想不到对方说得出做得到,凄声说道:“别杀我啊,别杀我啊。”

“留你有什么用处。”吕武作势,手中的大刀像是马上要砍下去。

“有用,有用。”刘元看还有机会,突然灵犀一动,还真让他想到了有用的消息:“元军南下,必然要准备大量的粮草,这两天的一直看到爹爹愁眉苦脸,说各地的粮草至少都还需要三五天才能到达建康。”

“的认为,的认为元军至少还要三五天才能准备充分,不知道这还算有用还是没用。”

“这些话老子自然会求证,若是说了半句谎话,老子定然会取你xìng命。”吕武眼珠一转,突然问道:“你认为你爹爹为了你会给多少赎金。”

刘元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对方有多忠义,想不到最终还不是劫匪一个,不过自己命捏在他手中呢?连忙拍胸口保证:“的敢保证,只要英雄开一个价格,爹爹一定会同意,一定会同意。”

“那好。”吕武笑道:“那就三十、三十万两吧。”

刘元更觉得对方只是求财,大方说道:“不是问题,的相信三十万不是问题,爹爹一定会给。”

眼珠一转,心翼翼说道:“英雄要不然多要点,就一百万,到时分给的一点,可否?”

吕武一愣,差点说不出话来,刘元尴尬说道:“平常爹爹管得严格,给得钱远不够用,这事也简单,让爹爹给银票,分给的五十万,可否?”

“要不然三十万?二十万?”

刘元不断试探,吕武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大骂:“放你娘的狗屁。”

######

刘芳心中有几分不安,因为他的唯一一个儿子已经三天不见踪影,派人到栖霞寺,栖霞寺的主持苦竹却说刘元失踪,他找不到任何线索。

刘芳大急,他崛起得太快,得罪的人太多,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谁跟他作对,派人到山上去找吧,连派出去的人也不再回来,他就不敢再有动静,怕惹得对方不悦,到时候撕票,他刘芳就欲哭无泪了。

绑匪无非是为了钱财而已,自己大不了给他吧,钱没有了再想办法从鞑子手中要回来,但是儿子没有了谁给他生?

都怪自己不争气,妻妾成群却生不出一个蛋,他的夫人此时已哭得死去活来,说找不回刘元就让他刘家家破人亡。

fù人之见,刘元若真的没有了,自己已是家破人亡了。

刘芳明里没有动静,但暗地还是派了不知多少江湖好汉、衙门官差、家丁爪牙分散到各地,但让刘芳绝望的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刘芳虽然着急,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可能以这事为要求向鞑子请救兵,对方能够把他的将近一百名精锐爪牙一网打尽,不是三五百人的队伍绝对做不到,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势力。

“夫人,你就别哭了,元儿老夫一定会找回来,元儿一定会没事。”刘芳再三保证,无奈夫人像是肯定了刘芳把刘元弄掉,哭泣不停。

刘芳无奈,左哄右哄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正着急间,管家通告,说有故人来访。

刘芳一愣,他家之前没有什么朋友,他家之后朋友就更加少了,不过无论是谁,总算是把自己从夫人中解救出来,于是吩咐管家快快有请。

抛开夫人来到书房,刘芳觉得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在书房等了片刻,一个身穿富贵的汉人被管家带进来,管家脸色带有得意,想必不知道收了别人多少好处。

“见过刘总管,这是在下的名帖。”刘芳被鞑子任命为后军总管,他自己也喜欢听到别人叫他总管,于是也不责怪眼前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之人,打开名帖,却见上面写着:均州军左路大军先锋总管吕武。

“刘总管,没有忘记故人吧。”吕武见刘芳要说话,连忙说道:“这次前来,吕某是受贵公子所托,有事跟刘总管单独谈谈。”

刘芳果断投靠鞑子,抓住机遇,就已经证明了他不是一个胆怕事之人,反而刘芳喜欢冒险,而且也有足够的胆子去冒险,见对方双手拢在袖中,怕是对方早已有了准备,挥手让管家出去。

“老爷,是否要上茶。”管家退出去前心翼翼说道,想必吕武给了他不好好处。

吕武笑了笑,道:“不劳烦管家了,我是一个粗人,不习惯喝茶。”

刘芳点头,道:“你先出去。”

等管家出去,吕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刘芳,道:“这是贵公子的信,他让我一定要及时亲自交到刘总管的手中。”

“有劳吕总管了。”刘芳竟然能够耐下心,他知道对方孤身闯入刘府必有凭仗,他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儿子冒险。

刘芳接过书信迅看了一下,沉yín片刻,道:“三十万并不是多,不过怕吕总管并非为了这三十万而来吧。”

“刘总管好眼力,”吕武赞叹,道:“贵公子原本让吕某索要,让吕某分5o万给他,不过吕某想到刘总管赚些钱也不容易,所以就拒绝了。”

第七十九章 步步紧逼(9)

第七十九章步步紧逼

“不过,这七十万两,吕某想让刘总管帮忙做一件事,这事若成了,就当这七十万无数。”吕武看着刘芳,心里对这个遇到这样的事还能如此镇定的父亲感到吃惊。

“吕总管尽管吩咐,若是刘某能力范围之内,刘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芳故作镇定说道:“能够为吕总管做事,乃刘某只福气也。”

“呵呵,刘总管谦虚了,这事还真要刘总管才能做成。”吕武附身在刘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笑道:“这事也简单得很,只需要刘总管三言两语便搞定。”

然而,此刻刘芳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几次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刘元这兔崽子最近过得怎样?他老娘亲几天不见,心里怪想他。”

“这些天哭哭啼啼也怪人心烦。”

吕武拍了拍胸口,道:“刘公子的日子过得不知多奢华,美女相伴,美酒相随,吕某敢向刘总管保证,此事成了之后,刘公子定然会安然无恙。”

“我们的信誉,刘总管尽管可以了解一下,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

刘芳迟疑片刻,点头道:“此事不简单,因为大掌柜不喜欢别人拖延交货,不过刘某尽力而为,若此事不成,还希望吕总管莫要做出过jī的行为。”

吕武眼珠转了几圈,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事在人为嘛。”

“不过刘公子身体有点虚胖,吕某为了他日后身体着想,偶尔会想办法让他减féi,也是对刘总管的负责嘛。”

“刘公子在吕某家中做客,总不能做出对不起刘总管之事。”

“你、你……”刘芳差点要骂人,不过还是把怒火压了下来,道:“非刘某不能,要知道建康不是刘某一家商铺,到时大掌柜找到别人,刘家就完了,刘某就算拼着绝后,也不会让你们如意。”

“赵家一直在找机会,刘某怕他会乘机而入,到时坏了吕总管之大事,刘某万事不能持其咎也。”

“这点事,我相信刘总管会搞定。”吕武微笑,道:“这建康不是你刘家的天下吗?赵家在建康莫非还能吃香喝辣?”

“不一样、不一样。”刘芳见吕武有心相助,知道对方所做都是大事,连忙说道:“赵家盘踞建康多年,城内的商家多以赵家为,若不是大掌柜怕赵家在建康的实力太大,这样的好事也轮不到刘某人。”

吕武点点头,赵家在建康上百年的威信,并不是刘芳这种新丁可以打垮,若没有鞑子的相助,刘芳也只能是表面嚣张,若真涉及到赵家,他刘芳也只能当缩头乌龟。

赵家在建康的势力太大了,若是再把后军军粮筹措之事交给赵家,恐怕日后更难掌握,除非鞑子想撕破脸,要不然赵家在建康还是独一无二的霸主。

刘芳找上门,阿术也是顺水推舟,刘家在建康没有什么根基,要想在建康立足,绝对会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忠。

但南下之大事,朝廷、伯颜不知道筹措了多长时间一刘芳办事不力,阿术会毫不犹疑踢开他,让赵家上位,大不了南下之事结束后再和赵家撕破脸,只是到时南宋已落入大元朝手中,区区一个赵家还能掀起什么波浪?

“五天时间,吕某相信不是什么难事。”吕武坚定说道:“一定要五天,期间若是赵家有心c,吕某会暗中出手相助。”

“既然如此,”刘芳也下定决心,站起来说道:“有吕总管相助,刘某定然尽力。”

“刘某相信刘元这子,吕总管一定会照顾得好好。”

“好,好。”

######

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天转眼即逝。建康城南营帐,阿术黑着脸看着眼前畏缩不安的刘芳,他看不起这个胆的汉人,但如今却不得不依靠这个汉人。

元朝以前的方式已不适应南方,大汗出征前再三强调,一定不能滥加杀戮,毕竟占领的领土再大,还需要有人,难道不是吗?

但是朝廷作战,特别是骑兵作战,多半是就食于敌,携带的粮草非常少,如今两淮后路被截断,建康军备和粮食虽然还充实,但是南方朝廷向来没有什么骑兵,所以草料几乎已经断绝。

原本三天出的计划,刘芳筹措草料的能力不错,建康倒存了不少草料。但前不久丁家洲接应伯颜费了不少粮草,如今又是寒冬,阿术缓缓说道:“还要多少时间?”

刘芳松了一口气,阿术南下作战时间也不短了,如今两淮被截断,建康是大军的最后依仗,阿术显然不愿意闹得太复杂,刘芳犹疑片刻,说道:“三、三天。”

“草料已筹措得差不多,只是建康附近粮草不足,多是路途遥远,很多都还在路上,的已再三催促,让他们加快度。”

“然而寒冬行路不好走,汉人又不耐寒,所以、所以……”

阿术突然抬起头,盯着刘芳一字一顿说道:“两天,老子只给你两天,两天若是完成不了,后果你自己承担。”

刘芳暗中叫了一声幸运,他早就有所准备,幸好多说了一天,“噗通”一声跪下去,连忙说道:“大帅饶命,的保证完成任务,保证完成任务。”

阿术也不愿意和刘芳多有交集,挥手让刘芳离开,然后前往大营,伯颜这些天在分配作战任务,这次南下,朝廷可谓是精英尽出,除统帅左丞相伯颜和自己外,还有中书右丞相阿塔海、权枢密院事的怀都、都元帅张拔都、昭勇大将军塔出等等一大串,这些无一不是朝廷的精英,大汗的意思已经很明白,此战只准赢而不能输。

此刻,伯颜正坐在案桌之前,身边围了一大群大将领,阿术有点不自然,战争还没开始,这些人就想着抢功劳,要知道自己才是军中副将,要不是自己动作迅,建康说不定还在宋军手中呢?

“阿术,你过来了,快来,快来。”伯颜眼睛很好,或许他是被这些大将领纠缠得快晕了头,看到阿术就如看到救星:“这是探子这两天传回来的消息,你过来看一下。”

如此重要的事情,阿术哪里不知道,他是军中猛将,资格又老,在这些桀骜不羁的将领中颇有威信,众人看到他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路,阿术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阿塔海迟疑了片刻,点头道:“丞相大人,那我等先出去了。”

伯颜点点头,阿塔海等人一哄而散,伯颜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人平素倒是安静,如今到了分功劳时就如打了jī血般兴奋。”

伯颜和张弘范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有军中也有不少汉人参谋,他学了不少汉人的语言,如今拿出来买,觉得这样的形容实在太好不过了。

阿术也不在意,担忧说道:“常州这块骨头可不好啃啊,这半年来宋军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常州后是平江,据说是南方状元文天祥的老窝。”

“不过倒有一个好消息,”阿术肉了肉脑门,大军出前是最累人之事:“听说吕城的守将是张彦,已有细作和他沟通,虽然还没有答应,但也透露了不少消息,意志不是很坚强。”

“嗯,也算好消息。”伯颜笑了笑,道:“也幸好南方有这些人,要不然就算攻下临安,将士也会牺牲很大。”

“对了,明天是否可以正常出?”伯颜问道,南下诸事基本已安排妥当,这三天伯颜也不是白过。

“时间太紧急了,”阿术摇头道:“丞相也知道,南方向来缺马,所以草料远远不足,两淮还在宋军手中,朝廷的援助又不能送到。”

“之前虽有准备,但丁家洲之战又消耗了不少,如今汉人后军总管刘芳说已筹措完毕,只是路途遥远还没有准时运到。”

出于对战争的敏感,伯颜连忙问道:“为何是汉人总管,这个人能不能相信?”

阿术苦笑,道:“丞相岂不知,畏吾儿实在是太贪婪了,还不如汉人办事方便,只要给钱,这些汉人连自己的祖宗都能出卖。”

“刘芳是末将一手提拔,这人原在建康城内没有任何根基,若不是依仗我们的威风,绝对是没有胆子来。”

“筹措草料不容易,再加上冬季严寒,相信他也不敢骗末将。”

伯颜虽然还有几分迟疑,不过阿术经营建康已有半年,伯颜最终也没有反对,再加上难得的清闲,和阿术说了些闲话。

######

城南,将军大街是建康富之街,除了新崛起的刘芳之外,建康城内几乎有九成富贵之人居住在这里,这里不但离衙门接近,离南京最著名的三山街也不远,事实上建康展数百年,几乎每一条主干道都是商业之街,唯有这将军大街难得清静。

这将军大街虽然藏龙卧虎,但是门外却没有任何彰显奢华的装饰,即使是曾经的建康富赵普的赵府,也只是在门前挂了两个灯笼,牌匾上写着两个字:赵府。

大门相比要宽一点,围墙相比要长一点,黑色的大门,灰色的围墙和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但若能有幸进入院子之内,才现桥流水、金砖琉瓦、亭台欲立无一不是极限奢华。

在赵府内府之中,年过五旬的赵普看不出任何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来的痕迹,若是仅从外表看去,这个城府深得就如玄武湖一般的老男人就如一尊白欲。

不过,此刻的这尊白欲脸色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刘芳这半年得宠,迅崛起,处处嚣张,压在他头上,他已经五十岁了,五十岁的老男人还有什么希望,无非是权和钱而已。

钱已经够用,足够用,但是权呢?

他清楚鞑子不会轻易用他,反而要打压他,所以他纵使比刘芳知道鞑子入主建康,也只是送去了礼,就算是刘芳崛起,他也只是默默不吭声,因为他知道,时机还没到。

但眼看伯颜大军入城,仅建康就有大军将近三十万,听说宋军水师在丁家洲惨败,那么鞑子的水师可以抽身南下,更不用说张弘范率领的左路大军。

赵普虽在建康,但是赵家在建康一百多年的经营,建康城内有任何风吹草动能够躲得过他的眼睛,就算是大宋朝廷有什么变故,他也比其他人清楚得快。

“爹爹,如今正是时候,凭借咱们刘家的实力,定然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刘家推到。”刘芳被阿术斥骂的消息仅半个时辰就已经传给了赵普,他的儿子赵衢和刘元有仇,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再怂恿父亲出手。

赵衢一出生就是权贵,道理上没有必要跟刘元生气,然而刘元借助父亲的威风,实在太嚣张不过,前几天竟然把他最喜欢的两颗珍珠从怡红院接走,孰可忍孰不可忍,赵衢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从怡红院回家。

见赵普不吭声,赵衢继续说道:“咱们赵家也有计划囤积草料,如今足够鞑子之用,咱们赵家难道等的不是这一天吗?”

赵家之所以一百多年能够屹立建康不倒,凭借的不仅仅是他的权势,更重要的是赵家前瞻,赵家很多次落后于人,但是赵家不会永远落后于人。

刘芳虽抢先一步,当然这也是赵普刻意为之,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但如今却还远远不到送碳之时。

赵衢咬咬牙,想起那两颗珍珠的柔滑的肉体,继续说道:“爹爹,鞑子南下之时就是大宋覆没之时,到时我们赵家想东山再起,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难道爹爹就忍心看到我们赵家就此覆没?”

赵普沉yín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以虎谋皮啊。”

“爹爹,鞑子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鞑子何时对汉子迟疑?等咱们赵家对鞑子失去用处,咱们赵家的财富就不再是姓赵的了。”赵衢提高声音说道:“鞑子不是善人。”

赵衢虽然有点急躁,但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赵普也不知道大宋还能够撑多久,但看到鞑子精锐的骑兵,赵普对大宋的前途开始失望。

如今鞑子为了安抚人心,才能容忍自己身缠百万而无动于衷,但大宋覆没,天下归随便一个鞑子兵就能取走自己全副身家。

这是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一步走错步步错,他定然不会让赵家覆灭在自己手中。

“把你大哥、二哥叫进来。”赵普虽已下定了决心,但他向来谨慎,赵普的大儿子赵懿、二儿子赵曙从就跟赵普身边,如今也是当爹的人,自然要比毛都还没长齐的赵衢稳重得多。

赵懿负责赵家的货物进出,沉yín了片刻,道:“三弟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至于粮草一早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用。”

“不过就怕鞑子有所顾虑,毕竟赵家以前是城内第鞑子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

赵曙负责城内的商铺,也点头道:“这些日子,鞑子的态度越不同了,往日就算是鞑子百户也不敢在赵家的商铺来,如今一个鞑子兵也开始打咱们赵家的主意了。”

“爹爹再不出手,鞑子若是攻下临安,恐怕就迟了。”

赵普转眼看了他们一眼,道:“如今两淮落入宋军之手,据说常州已做好周全准备,平江又是文天祥状元的老窝,若是常州能够拖住鞑子几个月,孰胜孰负还没有定数。”

“你们认为宋军就一定会输?”

然来赵普想的是这个问题,虽然鞑子在建康佣兵将近三十万,又有张弘范所率领十万大军,还有阿里海牙率领的二十万水师,但南宋一百多年国祚,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况且鞑子缺的是时间,如今到夏季不到半年,半年之后,不熟悉南方气候的鞑子返回北方,剩余的汉军能够抵挡得住吗?

“爹爹,正是这个原因,我们赵家更需要尽早行动。”赵衢眼珠一转,道:“若再不动手,鞑子战胜我们赵家就不好过。”

“但爹爹想过没有,若鞑子失败了呢?鞑子都是喂不饱的狼,若是战败,绝对会第一时间拿我们赵家开刀,取我赵家之财物,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个……”赵普迟疑了,鞑子豺狼之心,若是战败,难道会放过曾有建康第一富裕的赵家吗?

“爹爹,”赵衢突然说道:“爹爹是否知道,刘家的龟孙子刘元已失踪三天,孩儿怀疑其中有缘故。”

“哦,失踪了?”赵普奇怪问道:“你。”

这是赵衢最得意之事,他一早就了解清楚,把刘元失踪的事添油加醋的给父亲说了一遍,最后得意洋洋说道:“啧啧,将近一百名家丁,身强力壮、武备精良,还有坚固的盔甲,可是还不是一样失踪了。”

“栖霞寺。”赵普沉yín片刻,道:“衢儿,你再打听一下,刘家都得罪谁了?”

“爹爹不是糊涂了吧。”赵衢口无遮拦,道:“刘家谁没得罪,可是把整个建康的人都得罪完了。”

“那事情就有点蹊跷了,”赵普自言自语说道:“一百名训练有素的家丁,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

“若真要把他们劫持,没有三五百人也完成不了,建康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栖霞寺、栖霞寺,莫非……”

赵普一愣,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鞑子曾命令刘芳三天内筹集草料,如今三天已过,刘芳正是因为不能按时筹集才受到斥责,而此时刘芳的唯一的一个儿子刘元却失踪了。

但刘芳既然能够答应三天,按照他谨慎的xìng格,三天又怎么会完成不了呢?

“懿儿、曙儿,你们立刻调查,刘家是什么原因完成不了任务。”两人自然答应。

赵衢追问:“那爹爹你呢?”

“老夫马上去见阿术大帅。”

第八十章 步步紧逼(10)

第八十章步步紧逼

三山街一如既往的热闹,这里有来自世界最奢华的东西,无论欲石还是翡翠、无论钻石还是玛瑙,只要能够在其他地方找到的东西,建康都有一份。

虽然,这半年来建康的衰落已成定势,但是三山街依然是建康最热闹的一条街,南来北往的商人,冒着生命危险穿梭在海边、江中,为的就是把货物变成金钱。

建康城内的百姓,总不能饿着肚子过日子吧?生活仍需要继续,那热闹非凡的酒楼、那充斥各种叫喊声的酒馆,还有那飘逸的茶庄,甚至那满目娇柔的怡红院,仿佛给这建康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迷离。

在建康的百姓都知道,三山街至少有一半商铺属于赵家,赵普在赵衢的陪同下穿过三山街前往衙门,这是一条绝经,然而他们出来的不是时间,人多得简直让人失去耐心,马车在街道上一步紧跟一步慢悠悠,然而马车上的赵普已等不起耐心。

“衢儿,咱们下车走吧。”赵普把马车叫停,起身欲下马车。

然而,赵衢拦住赵普,不安说道:“爹爹,孩儿刚想到,刘元这子失踪,十有被绑架了,无论因何事被绑架,绑匪会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咱们身上?”

赵普瞪了他一眼,道:“这三山街人山人海,还有咱们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什么地方来的绑匪胆子会如此之大?”

“爹爹,这倒不好说,”赵衢胆子并没有老爷子大,迟疑片刻说道:“听说刘元身边当时还有上百名家丁呢?还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失踪?”

“这绑匪不简单,咱们早点到和迟点到衙门,还不是一样?”

“怎么就一样了,”赵普显然是从刘元被绑架中想到了刘芳延迟交给鞑子草料之事不简单,他也计划借助此事彻底把刘芳打倒:“越快越好,此事关乎甚大,老夫怀疑刘元绑架之事和宋军有关。”

“那很好啊。”赵衢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宋人,范文虎不战而降,城内有不少义愤,特别是如赵衢这样的后生,尴尬说道:“宋军胆子不会这么大吧?绑架那个兔崽子又有什么用处?”

赵普恨铁不成钢,不过想到自己还有两个儿子能够帮忙,这儿子也是当娘亲的太宠了,落下了不少毛病,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赵普叹了一口气,道:“衢儿,这事恐怕不简单啊。”

“如今是鞑子南下之时,赵元为何早一天不失踪,晚一天不失踪,偏偏是现在就失踪了?再说赵元身边有将近百人装备精良的家丁护卫,有谁会如此轻易把他挟持?”

“只是因为他父亲赵芳负责鞑子南下之草料,赵元失踪之后,赵芳就向朝廷请求推迟,若老夫没有猜错,此事定然是宋军所为。”

“别看赵芳仅推迟两天时间,要知道战争无情,两天时间有时候就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负,爹爹虽然不知宋军因何事需要让鞑子推迟两天,但绝不是简单之事。”

赵衢这才醒悟过来,不过想到自己不正是爹爹的儿子吗?若是爹爹日后负责鞑子粮草,宋军会不会找到自己身上,心中大惊,低声问道:“爹爹,若是宋军把孩儿挟持,爹爹会不会救我?”

“别傻了,你是爹爹的儿子,爹爹肯定会救你的了。”赵衢莞尔一笑,摸了摸赵衢的头,此时赵衢也不过是十六七岁,他虽然任xìng妄为,但是天下的父母哪个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赵衢大喜,掀开马车门帘,率先走了下去,他如一个英雄一般走在自己父亲前面,在他们身边,有十二个赵家的护卫,这些护卫武艺精良,又是赵家的死士,赵衢相信就算宋军有几百人过来,他也能护住父亲的安全。

这个一个作为儿子的承诺。

再说三山街人山人海,宋军就算在多人也派不上用场。众人护住赵普迅通过三山街,没有了巨大马车的影响,他们走得要快很多,很快就走完了一半街道。

赵普苦笑,这三山街往日自己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平素也只是带了一两个随从,如今突然变得如临大敌,莫非是自己大题做了。

都怪赵衢惊扰人心,赵元是在栖霞寺失踪,说不定是孩子贪玩,带着护卫不知道躲在哪里了?自己也跟着一个混子胡思想,实在是大失面子了。

赵普这么一想,也轻松了不少,而赵衢在人群中挤得满头大汗,早已把刚才的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只想早点离开这热闹非常的三山街。

眼看就要走到街口,只要绕过街口就到建康衙门,不过赵普倒是多了几分迟疑,若是事实真的证明这只是孩儿给家人开的一个玩笑,自己日后不是丢面子丢大了。

不过赵芳延期倒是事实,自己大不了抓住这个事实狠狠戳他一刀,也好落落他的威风,让他认识到建康的赵家还在。

赵普打定了主意,却早已失去了刚才的那份着急,再说已到了衙门跟前,宋军胆子再大也不会出现了吧?再说这所谓的宋军,说不定还是自己的胡思想呢?

见父亲放慢了脚步,赵衢也落了下来,走走瞧瞧。

“咦,爹爹,那不是舞狮子吗?”众人突然听到一阵热闹的锣鼓声,抬头看去,只见迎面一队约莫百人的队伍,头顶数十个金光灿灿的狮子向三山街走来。

舞狮子据说起源南北朝,如今在南方并不是非常流行,但这一队人马,却又有丑等助兴,金色的狮子又有相斗、又是淘气,气氛热闹非常,更重要的是人多,规模大,一下子竟然把三山街的街口给堵住了。

“今日倒是什么节日呢?”赵普莫名其妙的看着突而其来的狮子队,这么大规模的舞狮子就连他也不常见,更不用说平常老百姓了,再加上响亮的锣鼓声,热闹的嘀嗒声,还有就是若活若显的狮子,也不知道对方费了多少心机。

赵普正犹疑之间,却看到狮子队正迅向他围过来,仔细看去,倒是让他现了不对的地方,这些人虽然穿着打扮奇怪得很,但无一不是身手敏捷,脚步稳重。

赵普反应过来时,狮子队竟然把他围了起来,赵普大惊,大声呼喊,却现身边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只有四个护卫,而他的儿子赵衢还傻乎乎的对着一个丑笑。

“保护老爷。”护卫看到事情不对,迅把赵普围起来,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拔刀,几对狮子突然靠上来,其中几个丑迅出手个护卫竟然瞬间被打昏。

丑装模作样护住护卫,只见狮子一番,竟然把晕倒的护卫不知用什么办法装了进去。

由于狮子早已把他们围了起来,再加上声音震耳欲溃,围观的百姓竟然没有觉,赵普大惊,连声呼喊,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热闹的锣鼓声。

“赵大人莫要惊慌,在下乃均州军左路总管吕武,有事与赵大人详谈。”其中一个丑,右手挥动扇子,左手拢在袖子之间,在赵普面前晃了晃,却露出鬼脸笑道:“还请赵大人给点面子,赵大人怎么说也是皇族远亲,怎么就不思报国呢?”

赵普见大势已定,他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叹了一口气,道:“还请总管莫要伤了我儿。”

显然赵普先想到的就是赵元,然来自己的猜想都是真的,自己还以为是胡思想了,不过看到宋军竟然能够混入建康,并在大街上行凶挟持,他心中竟然有几分安慰。

要知道赵普毕竟是皇族远亲,据说他的爷爷是宋徽宗皇帝的表亲,要不然他们赵家也不一定能够在建康城雄霸百余年,范文虎不战而逃,建康毫无损伤落入阿术之手,赵普终究有几分失落,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也好,为了赵家的繁衍也罢,毕竟一朝君子一朝臣,他不知道鞑子会怎样对付自己。

幸好阿术知晓大局,没有做出杀jī取卵之事,不过赵普始终是有几分担忧,因为鞑子在北方的造孽,普通老百姓可能不知道,但是赵普却清楚得很,他们赵家商队走遍天下,北方之事他倒要比朝廷的相公知晓几分。

至于均州军,他也是清楚得很,难道刘元也是被均州军挟持,莫非是均州军要攻打建康?

“赵大人,那就得罪了。”吕武突然靠前,轻轻在赵普后颈敲了一下,赵普带着几分疑惑晕迷了过去。

狮子表演得非常好,赵衢虽纵横花丛,但还真没看过如此大规模的表演,两个丑在他面前奇怪的表情尽出,还有一个唱着古怪的调,赵衢被挤到了一边也不知道。

赵衢正是看得入迷之时,一个丑突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赵公子,若是不想你父亲有危险,回去让你两个哥哥冷静等待消息。”

“三天后你父亲自然会回来。”

丑说完,往赵衢手中塞了一张纸,赵衢还没反应过来,狮子队突然撤退,赵衢愣住了,看着人群跟着狮子队涌过来,赵衢身边突然一空,十二个护卫竟然一个也没留下。

“啊。”赵衢惨叫一声,拔腿就跑,赵衢倒不敢大声宣扬,等他回到赵府,连忙喊来大哥二哥,把还拿在手中的纸条递给两人。

“我等乃大宋均州军将士,赵大人在我军做客期间,还请赵府保持冷静,莫要宣扬,三天后你们父亲自然会平安回来。”

“大、大哥,这该怎么办啊。”赵衢哭兮兮的看着赵懿:“都怪我不要,要不是我怂恿父亲,父亲就不会遭此劫难。”

赵懿比赵衢岁数要大一半,向来疼爱这个弟弟,叹了一口气,道:“这并非你的责任,均州军名声在外,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赵衢见赵懿还算镇定,担心问道:“若是爹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就当什么事也没生。”赵懿冷静说道:“若是爹爹有事,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赵曙也安慰了一下赵衢,均州军能够在闹市中劫持赵普,甚至连十二个护卫也失踪,说不定此时赵府不知隐藏了多少人,还不如按照他们的做法,均州军莫不是想跟鞑子作对而已,只要赵府听话,定然不会为难自己父亲。

“他们、他们怎么会把爹爹抓走呢?”赵衢难过说道。

经赵衢这么一说,三人同时想到了爹爹想要去见阿术的原因,不由都有几分害怕,想必均州军早已潜入赵府,只要自己有和鞑子合作的趋向,他们就会出手阻拦。

如今爹爹被挟持,看来是要警告的意思,赵懿沉思了片刻,道:“事至如今,我们一定要镇定,就说爹爹外出办事了,要三天才能回来。”

######

赵普是被一阵鸟叫声吵醒,清脆的鸟声在他耳边一直缠绕,犹如在他心底中呼唤,他想起他很很的时候,也曾经听过这种悠扬的鸟叫。

那是三岁或许是五岁的时候吧,那一年他父亲还不是赵家的接班人,父亲带着他从建康前往临安,路上错过了住店,只好在树林中歇一个晚上。

那一天晚上他又怕又饿又冷,父亲紧紧的把他抱在怀里,很温暖很温暖,第二天他也是被这种鸟叫声吵醒。

自从鞑子入城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睡得这么香,再也没有睡得这么甜,或许是再追溯到更早以前,他也没有睡得这么好。

“一二一、一二一……”突然,一阵整齐的吆喝声打断赵普的睡意,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是一座山上的破烂的古寺,他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绿色的棉被,地上还铺了一床,赵普已完全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有几分生气,但也为对方的细心感到一阵温暖。

“一二一、一二一……”赵普肉了肉脑门,声音很有气势,很整齐,像是有千万人喊出来的声音,赵普伸了伸腰站起来,透过破烂的窗户,看到院子内的一块平地上,一群约莫百人的士卒,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走着奇怪的步伐。

“咦?”赵普奇怪的肉了肉眼睛,因为他竟然看到一个熟人,只见刘家的刘元也穿着奇怪的衣服,在跟他们走着奇怪的步伐,可怜的刘元,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手中拿着藤条的兵,只要刘元走错一步,藤条就会毫不犹疑的落在他身上。

不一会儿,赵普倒现了一些细腻,这支整齐的队伍,然来是有人在喊口令,口令之下,每一步都有整齐划若是排成阵型,恐怕连骑兵想突破也不容易。

“莫非这就是均州军?”赵普暗中惊讶,他早就听说均州军军纪严格,训练精良,如此看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赵大人,请洗把脸。”正当赵普疑惑之中,一个兵端了一盘热水进来,脸带微笑:“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嗯。”赵普胡应了一句,自己成为别人的阶下仇,还有什么睡得好不好呢?

兵也不在意,把水端进去之后就走开了,不一会却又进来,手中拿着两样奇怪的东西,道:“大人,这是早饭,吕大人说了,军中简陋,照顾不到的地方还请原谅。”

赵普也不在意,让对方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罢了,不过这不知名的早饭吃起来味道还挺不错,至少是新口味,自己却是从来没有吃过。

等赵普吃完早饭,再看出去时均州军已完成训练,而且再也看不到一个人,赵普好奇的打开房门,却现刚才那个兵像一根竹竿站在门前,见到赵普,连忙问道:“赵大人。”

赵普也不会自讨无趣,尴尬的笑了笑,道:“这空闲下来,实在有点无聊。”

“这个……”兵迟疑了片刻,道:“请大人稍等,我给大人拿点东西。”

还没等赵普回过神,那兵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赵普四周看了一眼,竟然没有人,他心中暗喜,迟疑了片刻,踏出门外的右脚又放了回去,谁知道均州军会不会留有后手?

不一会儿,兵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递给赵普一本书,羞赧笑道:“我家大人出去了,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大人若是无聊可看一下这本书,我闷的时候也是看这本书的。”

赵普大吃一惊,有宋一代虽然识字的人不少,但不至于一个兵也能?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石头记。

赵普平素勾心斗角的事多得去了,哪里有时间看书,虽然也曾经听过《石头记》的名声,但始终还没看过,只是听说这本书写得风花雪月、美艳至极、文笔飘扬,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好书。

更重要的是,他听说这一个武将所写,若真是这样还真需要好好读一下。

赵普道了声谢,翻开第一页,竟然还写着两个字:陈潇,虽然笔画有点幼稚,但却是一笔一划皆有力,更加奇怪的是字写得很,线条很细。

赵普看了第一页,马上被吸引过来,不过也终于知道这本书确实是这个叫做陈潇的兵看过,因为上面还用笔在精华的片段下划了线条,甚至还有备注。

直到中午,赵普被陈潇的说话声吵醒,只见陈潇端着一个大碗,碗中香味飘扬,一下子勾起了赵普的食欲。

“赵大人,兄弟们都跟吕大人出去了,在下、在下不会煮饭,只好给大人弄点方便的汤面,还请大人将就一餐。”

“香、香。”赵普忍不住说道:“这个就好,这个就好。”

赵普接过来,碗中除了汤面之后,还有不少肉丁和肉丝,又有一个卤水jī蛋,陈潇有点尴尬说道:“这是急行军时吃得东西,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赵普暗中吃惊,想不到均州军竟然能够吃得这么好,听他的口气想必驻军时吃得更好,汤面不知道加了什么调料,反正赵普一口气把这一大碗吃完,满意的摸了摸肚皮。

陈潇伺候赵普吃完汤面,然后又告辞而去,赵普早已被《石头记》吸引,也不理会陈潇,只是一个人看书,沉迷其中。

这样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满脸疲倦的均州军左路总管吕武才过来见赵普:“赵大人,这些天辛苦你了,明天大人就可以回去了。”

“啊,”赵普差点叫了起来,他这两天沉迷于《石头记》之中,被那些充满灵气、飘逸的言语所迷惑,想不到竟然到了期限。

而这两天来,叫做陈潇的兵伺候周到,均州军每天都给自己换着口味,都是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现在竟然说时间到了,他倒有几分不情愿的感觉。

这两天里,陈潇不用想勾心斗角之事。不用想钱财俗气之事,他竟然过得从来没有如斯的轻松。

“届时陈潇会亲自护送大人回府,这两天怠慢之处,还请大人谅解。”吕武的声音有点疲倦,嗓子有些嘶哑:“还请大人为了朝廷大义,尽量不要和鞑子合作。”

赵普迟疑片刻,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有句话老夫不知道当问还是不当问。”

吕武笑了笑,道:“赵大人请吩咐。”

“不敢,”赵普连忙摆手,道:“老夫斗胆问一句,你们真是均州军吗?大宋还有希望吗?”

“第我们真是均州军,均州军军头张贵张大人此时正在右路和张弘范纠缠。”吕武老实说道:“第二,大宋还有希望。”

“常州、临安将是埋没鞑子尸体的地方,文天祥文大人、边居谊边大人、刘师勇刘大人、姚听大人、陈炤大人等数十名文武将领都已集中在常州。”

“众人都抱有必死之心,誓于常州共存亡,大宋,将近三百年国祚哪里是北方蛮子可以比拟,尚且还有庐州的夏大人、扬州的李大人,他们已经收复两淮,整军南下,我相信大宋一定还有希望。”

多年之后,赵衢好奇的问父亲当年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暗中支持困守常州的宋军,赵普捋了捋苍白胡子,故作神秘不作回答。若干年,赵普死后留下了一本野史,上面有一句话引起了史学家的注意:

被均州军挟持的那两天,竟然是老夫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两天。

第八十一章 短兵相接(1)

第八十一章短兵相接

连续不断的sao扰,纵使向来稳重的张弘范也变得有几分烦躁,更不用没有什么耐心的塔出,要不是张弘范压制,他早已率领骑兵不知道杀到哪里去了。

只是南下独松关的道路不好走,道路两旁又以树林较多,塔出纵使有心也无力,宋军的办法很简单,但却非常有用,由于道路的限制不能出动大部队,宋军先是偷袭断后的骑兵,然后堵住道路和鞑子拼兵力。

塔出非常不高兴,自己虽然损失不大,至少也能和宋军以一换但如此下去,士气不振,塔出哪里能够高兴得起来,再说自己兵力有限,又是客军作战,死一个就少一个,这些天由于宋军的袭击,蒙古骑兵的伤亡达到了三千之众。

张弘范只好命令将士加快行军步伐,这样一来那些降军也只好让他们吃饱喝足,然后多派兵力压制,让他们加快行军,情况才算好转。

“据探子回报,此地离独松关也不过是两天路程,”张弘范说出这句话时感觉松了一口气,道:“还请塔出将军再忍耐两天,到了独松关,我军安营立寨,宋军自然无计可用。”

“再说宋军也没能占到便宜,塔出将军抵抗宋军袭击,是为朝廷立了大功,张某必不吝笔墨,为将军请功。”

张弘范很会说话,也很会做人,这两句话就把塔出哄得心里热乎乎,说实在话骑兵的伤亡不算大,但无奈折腾的是士气,如此三番,就算是善于征战的蒙古骑兵也觉得无可奈何。

“多谢大人,”塔出拱手作揖,道:“只是宋军实在是太可恶,若是能早一步赶到独松关,老子就不用受如此折腾。”

“嗯,”张弘范点头,道:“塔出将军只需做好准备,到了独松关,张某一定让骑兵先行休整,至于独松关,就先让汉军进攻,若是战事不顺再请塔出将军协助。”

塔出很满意,非常满意,谁不知道攻城略池伤亡最大,既然张弘范大包大揽,塔出也不能推迟,道:“多谢大人体谅。”

“末将看那些降军最近安静了很多,莫非大人让他们当炮灰?”

张弘范微微点头,道:“独松关乃临安北大门,防守独松关将士应有部分是临安精锐禁军,这些降军都是宋军禁军,多有同僚之谊,让他们代劳,一来可以减少我军损失,其次能够瓦解独松关士气。”

“大人果然工于计算,”塔出赞扬道:“这些降军就算死光了也不可惜,但是万一能够攻下独松关,就是我军之福气了。”

两人又仔细看了看地图,结合探子的信息,塔出牛眼大的眼睛突然眨了眨,高兴说道:“明天开始,地势就要开朗很多了,若是宋军敢再追击,老子就杀他娘的。”

张弘范仔细看了看地图,眉头却不由皱了起来,塔出只看到一片开朗地,但却没看到两旁还是山林,从明天开始,这一路上去,都是在大山之间的谷地行军,虽然两旁的山势还远,但却更适合宋军藏身其中。

张弘范心中多了几分担忧,把探子叫过来细细询问,探子头领亲自走到旁边,点头道:“从河口开始一直到独松关,皆是谷地。”

“溪径谷地,长约四十里路,溪口踞通道谷口谓三关要路,属下远观独松关,宋军旌旗飘扬,宋军在独松关一带垒石为关,左方的百丈关,右有幽岭关,地势险要,观其形势,三关已连在一起。”

探子头领又把情况仔细给张弘范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属下认为,宋军至少拥兵三万,但三关藏兵洞甚多,属下也只能猜出一个大概的数字。”

塔出听完,不由紧皱眉头,若是探子说的是事实,那么这绝对是一场硬仗。

张弘范却笑了笑,满不在乎的样子,伯颜分军之时已经跟自己说得很明确,自己攻打独松关,一来是给临安施加压力,二来是牵制广德、临安之兵力,让他顺利南下。

毕竟从建康到临安,至少道路要好走很多,不过自己若是可以攻下独松关,立下奇功,那倒是大功一场。

“战争之道,天时地利人和,宋军虽占有地利,但天时、人和都在我大元朝身上,任凭宋军做好准备,说到底战争还需要士气。”

“宋军士气不振,要破独松关不难。”

探子头领嘴角动了动,但却闭上了眼睛,张弘范既然这样说,自己没必要现在说难听的话,还不如到时让张弘范亲自看到情况再说。

张弘范嘴里说得虽然激扬,但行军时又变得谨慎起来,第二天行军不长时间,果然看到开阔的谷地,只是这片开阔之地沿着溪口河延绵数十里,两旁还是以树林居多。

张弘范看着溪口河河水不深,叫来探子询问,探子沉思了片刻,道:“昨日所见,都没有水闸,属下今日亲自逆河而上看一个究竟。”

“大人是否过于谨慎了?冬季缺水也是正常。”

张弘范摇了摇头,只是吩咐探子一定要探仔细了,免得中了宋军的计谋,看来张弘范对上次攻击均州时的遭遇还记忆尤深。

若是说对张贵的理解,相信大元朝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张弘范,张贵最可怕之处不在于能够训练出一支精兵,而是在于他天马行空的计谋,他从来不遵守所谓的规矩,就算是宋廷的勤王之命,他也不当一回事。

表面上自己兵力占优,又有百战百胜的蒙古骑兵相助,但是张弘范却反而觉得自己兵力远远不够用,他不担心兵败,他担心的是张贵一直拖延自己,让自己施展不开手脚。

这样一想,张弘范不由压下行军的度,一直停停走走,等到了日中时分,探子终于回报,说一路直到独松关口,也没有现有宋军设下的水闸。

“不过溪口河一直到了独松关关口尚没有到头,一直不知延伸到何处,属下想偷过独松关,想不到宋军处处设防,损失了几名兄弟。”

“什么?你们和宋军交手了。”张弘范瞬间失神,不过随后却尴尬的笑了笑,元军攻击独松关,这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宋军的防御规模很大,属下远远偷窥,看到了无数的地堡和藏身洞,又有堑濠、土城、石墙无数,其中的复杂,属下以前却没有见过。”

探子头领说话的声音有几分不自然,探子头领跟从张弘范将近十年,张弘范从来还没见过他如此担忧,看来一场大战还真是免不了,只希望丞相能够攻下常州,迅南下。

塔出有点看不起,大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军再厉害,还不是我军刀下之鬼。”

不过张弘范终究是不敢靠近溪口河,让大军挨边前进,这样一来,又免不了和树林接触,但是塔出毕竟有了开阔之地,骑兵也难得撒开腿往返跑了几趟,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

张贵缓缓放下千里镜,张世杰和孙虎臣两人不由暗中好奇,越是快要到独松关,张贵反而越是镇定下来,这数天以来,无论是张世杰还是孙虎臣,他们对张贵都有一种莫名奇妙的信任,或许这份信任真是来自于张贵的稳重吧。

鞑子出溪口河之后,地势豁然开朗,沿溪口河一路南上,就是此战唯一的依仗:独松关,虽然独松关的牛富已已派人和张贵有所接触,但是张世杰和孙虎臣还是有几分担忧。

张世杰还好,毕竟是和张贵喝过酒碰过杯惺惺相惜的同仁,但是孙虎臣对于张贵把希望都寄托在独松关上多少都有几分残念。

“张大人,如今地势廓然开朗,再打下去对我军没有什么好处?不知今日休战如何?”孙虎臣赌气问道,这些天来,几乎每到日中时分,张贵都要和鞑子狠狠打上一场,不死三五百人绝对不罢休,幸好是道路压制了鞑子的兵力,若不然孙虎臣还真担心这样下去,这三万人骑兵迟早都会被这个败家仔拼光。

“怎么不打了,打,一定要打。”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孙虎臣,淡淡说道:“不但要打,还要大打。”

“难得有这样的好地方,不打还对不起上天给了我军这个机会。”

张世杰看到张贵的表情,立马闭嘴,他不是第一天和张贵相识,在左岸大营又和他并肩作战,张贵这个表情,以张世杰不专业的推测看来,这绝对是要暗算人的意思。

果然,孙虎臣捏了捏拳头,道:“张大人,如今地势对鞑子有利,大人怎么就不珍惜弟兄们的xìng命?如今在开阔之地和鞑子拼命,我军能占便宜吗?”

“孙大人怕了?”张贵瞥视看了一眼孙虎臣,突然颇有感触说道:“战争哪里会不死人啊,只是看死得有没有价值而已。”

“孙大人之前不是说过,独松关不一定能够挡住鞑子的进攻吗,不如就在这里,跟鞑子好好打一场,也好伤一伤鞑子的士气。”

张世杰知道张贵要在溪口跟鞑子拼命,一定会有他自己的原因,但自己既然把大权暗中交到他手上,自然不愿意干涉。

这些天张贵见了不少人,可以看得出张贵已逐渐在布阵,张世杰虽然略知道一二,但具体的情况却不是很清楚。

还有就是均州军的前锋赶到,和张贵商议了很长时间,这或许是促成张贵在此刻要和鞑子大打一场的原因吗?

于是连忙请命,道:“大人,让老子去吧,这些天打闹实在不过瘾。”

张贵却摇了摇头,看着孙虎臣,道:“孙大人怎么就不吭声了?莫非真怕了,是啊,鞑子骑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军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住,只有白白牺牲罢了。”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孙虎臣这些天跟张贵、张世杰混在一起,倒是长出了几分胆子,只是无奈张贵从来不给他机会,孙虎臣憋得脸都红了,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老子怎么就怕了,只是老子现在孤身一人,拿什么去跟鞑子拼命。”

“这个容易,”张贵拍了拍手,大声道:“我愿向张大人借兵三千交予给你,你若是不敢出战又当如何。”

“老子、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让你看。”孙虎臣须激扬,大声道:“这气,老子受够了,老子现在就跟鞑子拼命。”

“那好,现在是日中时分,还请孙大人跟张大人去点兵,张某等孙大人的好消息。”

孙虎臣哪里能够吞下这口气,跟张世杰点了兵之后竟然真的带军出征,鞑子早已习惯宋军的举动,还以为出了溪口宋军必然不敢出兵,想不到还是守时。

完者都是大元朝排名前十的猛将,有“勇敢出诸军右”的美誉,他身为大元朝万户,率领骑兵断后,这些天来被宋军sao扰得快要疯了。

塔出虽然也疯,但毕竟没有亲历,但是完者都可是每天都备受宋军折腾,都快要疯掉了,若是再继续下去,别说兵,恐怕他自己先崩溃了。

“万户大人,宋军只有三千人。”一个副将早早把宋军的情况给他说清楚,以方便他调兵遣将。

完者都点头道:“人再多了阵势也不容易摆开,咱们也领三千人便足够了,别把宋军吓跑了。”

“哈哈……”蒙古骑兵不由哄然大笑,想必他们一早就鼓起了劲儿,想杀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兄弟们,前面就是独松关,独松关后就是临安,临安就是兄弟们的妻儿,谁若是不想自家妻儿被欺负,跟老子杀啊。”孙虎臣憋了口气,如今就想跟张贵赌这个气,他跟从张世杰和张贵数天,也学了不少领军之法,特别是张贵每天扎营之时都会召集军中将领,把领军之道传授给他们。

孙虎臣料想张贵不会这么好人,谁会把自己独门方法交出去,然而听了两天之后,现张贵基本没有隐瞒,甚至还把他经过的战役仔细给众将说了一遍,这也是张世杰偷偷放权的原因吧。

“嘿嘿,来得好啊。”完者都早早看到了孙虎臣,拍马冲了上去。

没有更多的计谋,骑兵冲锋都是赤裸裸的对决,孙虎臣毕竟是心怀朝廷,虽然他在丁家洲的逃亡让张贵等人看不起,但并不代表孙虎臣就没有誓死之心,如今又被张贵用激将法激起了斗狠之心,竟然也拍马冲向完者都。

“来得好。”完者都善使一根长矛,左手拉住马缰,右手执长矛,向孙虎臣横扫过去,他身边的护卫和蒙古骑兵,脸上都带有几分得意,就像看到一个个头顶飘红的功劳,而忘记了和他们对阵的三千骑兵。

孙虎臣年轻时也杀过人,上过战场,要不然陈宜中也不会托付大事与他,只是在鲁港时被鞑子一阵炮火炸得头晕脑胀,再加上人到了高位,怕死的就多了几分,所以才会率先逃亡。

如今被张贵激起了斗狠之心,恨不得立刻战死沙场,他竟然也不畏惧,手执五环大刀向完者都冲过去。

“铛”的一声巨响,大刀和长矛相碰竟然出一丝火花,孙虎臣毕竟年纪要大一些,手臂竟然暗暗麻,不过总算是险险挡住了完者都的长矛。

“哈哈……”完者都长嘘一口气,长矛向前横扫一圈,竟然没有宋军敢接近于他,完者都迅调转战马,再次向孙虎臣冲过去。

“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孙虎臣一咬牙,竟然也转身向完者都冲过去,他眼睛暴怒,手上青筋凸起,此刻只想着就算是死,也要拉完者都垫尸底。

完者都虽勇,但不代表他不会用谋,特别是对阵的阴谋要比孙虎臣经验丰富得多,只见好一个完者都,眼看孙虎臣直愣愣的冲过来,双脚用力夹住马肚子,左手用力一拉,战马一声长啸,竟然停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此刻孙虎臣已冲到了跟前,完者都不慌不忙,手中长矛对准孙虎臣大刀后部用力一敲,大刀竟然脱手而出。

随后完者都手腕一转,长矛竟然迎着孙虎臣头上刺过去。

孙虎臣大惊,眼看长矛已到跟前,奋力向左一侧,“铛”的一声,长矛险险的刺在孙虎臣头盔之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在孙虎臣头上,孙虎臣再也坐不稳,竟然向左边摔倒地上。

“哈哈。”完者都见得逞,大笑,长矛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孙虎臣刺过去。

眼看长矛就要落在身上,孙虎臣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想不到自己终究要死在这里,不过幸好死在战场之上,也如了张贵的意吧,也不会给家人丢脸吧。

“铛”的一声,孙虎臣大叫一声,随后便听到一声怒吼:“大胆。”

随后又听到“叮叮当当”一阵兵器的接触声,孙虎臣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喉咙,现自己还是完好无缺,又听到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孙大人,孙大人,你没事吧。”

孙虎臣这才睁开眼睛,只见身边站着一个巨大的汉子,巨汉手执一双斧头,定然看去,却是张贵的身边亲卫黑帆。

黑帆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把孙虎臣扶起来,道:“我家大人来了,大人还能上马吗?”

“你家大人怎么来了?”孙虎臣莫名其妙的看着黑帆,又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武将也是手执长矛,正与刚才那个蒙古大将交战,那人却是武艺要比蒙古将领高一筹,压得蒙古将领连连怒喊。

“我家大人一直就在附近,大人你没现而已。”黑帆笑道:“大人还能上马吗?”

孙虎臣鼻子一酸,咬牙道:“还行。”

于是孙虎臣再次上马,身边的士兵看到孙虎臣重新上马,不由都高呼起来,毕竟孙虎臣还是带他们出来的将领呢?

“杀!”孙虎臣大喝一声,竟然纵马向身边的鞑子杀过去。

黑帆苦笑,也跟在身边杀了过去,宋军看到孙虎臣没事,张贵又亲自冲锋,众人都憋了一口气,纷纷向身边杀过去。

完者都竟然不敌,跟张贵杀了几个回合,双手麻只好向后军靠拢,张贵也不管完者都,向孙虎臣冲过来,大声喊道:“大人,撤吧。”

孙虎臣眼睛微红,却不理会张贵,径直向鞑子杀过去,张贵苦笑,只好从怀里拿出一面旗子,然后做了几个手势,不一会儿退兵的鼓声响起。

这些骑兵都是军中的精锐,军纪还算不错,听到鼓声之后迅后撤,黑帆拦住差点疯狂的孙虎臣,把他拦了回去。

“张大人,我军士气正隆,大人为何退兵。”孙虎臣红着脸,怒道。

“好了,你要狂到什么时候。”张贵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一味只顾着冲杀,你要置部下如何?难道这就是你孙虎臣的为将之道。”

“还傻乎乎的跟鞑子单挑,你老子还有几分胆子嘛?不过,你的就不能看一下,将士们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孙虎臣呐呐不吭声,张贵继续说道:“刚才虽说咱们士气正隆,可单兵对决,毕竟比不上鞑子骑兵,将士们损失很大,再打下去咱们也占不了便宜,甚至这三千人也有可能被鞑子吞了。”

“还不如尽早退兵,保持实力以图再战,无谓的牺牲咱们损失不起啊。”

“大、大人,孙某错了。”孙虎臣想起刚才一阵冲锋,自己骑兵也冲散了,单兵对决断然不是鞑子的对手,心中颇为惭愧。

“好了,想不到你老子还有几分胆色,张某也为以前对大人的态度而道歉。”张贵拱手作揖,道:“张某愿与孙大人并肩作战。”

“不、不,”孙虎臣连忙摆手,道:“孙某如今才知道,自己只能当一个兵,冲锋陷阵不行,出谋划策不行,孙某只愿意在大人下当一个兵,还请大人莫要嫌弃。”

“孙大人言重了。”张贵肃然道:“我等兄弟并肩作战,定然把鞑子赶回北方荒原。”

第八十二章 短兵相接(2)

第八十二章短兵相接(2)

朝歌勉强吃了一个饱饭,老将董棨的伤势竟然也好得差不多了,没有人想到他会活下来,除了一直在坚持的于成之外。

于成的坚持,不仅仅救活了董棨,还有更多原来注定了要把尸体埋在冬天里的伤兵,他们也幸福的活了下来,他们感激于成,他们要把都拍胸口说一定要把命还给于成。

出溪口,地势豁然开朗,宋军骑兵的攻击反而更加强烈了,所谓的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把战况暗中相传。

“完者都被均州军张贵张大人打败了,老子还看到他灰溜溜的从战场里逃了回来,三千鞑子兵,被咱们英勇的骑兵杀了一半,喳喳,杀了一半,厉害啊。”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听说孙虎臣孙大人亲自领的兵,孙大人还差点被完者都杀了呢?幸好张贵张大人来得及时,唉,孙大人领军,这怎么可能呢?莫非说的是谎话?”

“你知道吗?听说均州军大军先锋已到达附近,正埋伏在大山里呢?只等机会来了,就开始杀鞑子,要知道均州军杀起鞑子来可凶了。”

……

种种确定的和不确定的消息在降军中流行,但都是不约而同的躲开了张弘范派过来统军的将领,当然这种刻意的“躲开”反而像是为了引起这些督军的好奇心。。

刚开始时这些派过来统军的督军确实担忧得很,但很快就习以为常,至少所谓三千骑兵被杀了一半的消息,他们就立刻否认,反而是进攻的宋军伤亡过半。

但完者都不敌宋军将领的消息倒可以确认,只是这真真假假的消息实在让这些将领迷糊,后来干脆置身不理,毕竟这些过来的将领多是汉人,宋军向来喜欢夸大战绩,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这不,就算是于成、朝歌和董棨三人聚在一起时,这些派过来监督的将领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至于罗布头被朝歌胖凑了一顿之后,只要看到朝歌就扭头走人。

“于哥,老子欠你一条命,以后想什么时候取老子就什么时候还。”董棨原是军中统领,职位比朝歌还要高,这人颇讲义气,懂得知恩图报,于成要行大事,有这两人相助,必然会如虎添翼。

“董大哥言重了,子也不过是尽力而为,董大哥能够无恙,乃董大哥自己的功劳,”于成认真说道:“张大人曾经说过,一个人坚强活下去的意志比任何药物都有用,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董大哥不必放在心里。”

董棨不依,两人竟然起了争执,朝歌咳了几声,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身上,笑道:“两位都是自家兄弟,这有什么好吵。”

“嘿嘿,是兄弟,是兄弟。”董棨也笑了笑,道:“董某痴长几岁,乃大哥,于成兄弟有什么难处尽管给大哥说,大哥拼了这一百几十斤肉,也要做到。”

看于成又要推脱,朝歌连忙说道:“董棨,老子以前看不起你,不过你这话倒是良心话。”

“嘿嘿,老子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让老子现在去死,老子也不皱一下眉头。”董棨以前有几分胆,但是经过这次生死,他倒是看明白了:“只是家中还有几分思念罢了。”

“这事,还真需要董大哥帮忙。”于成沉思了片刻,道:“董大哥、朝歌大哥,你们恐怕不知道,这溪口一直南上就是独松关了,你们都是京城出来的禁军,想必知道独松关的意义吧,独松关后就是临安,临安生死之地啊。”

“什么?”朝歌大吃一惊,有几分慌张问道:“于成兄弟,你说前面就是独松关了?那、那京城危在旦夕了?“

董棨也连忙问道:“鞑子会不会攻下独松关,会不会攻下临安。”

于成摇了摇头,道:“在下倒不是担心这个问题,鞑子决心想要攻打临安,独松关是怎么也躲不过。”

“在下只是担心,独松关易守难攻,鞑子会把我们拿去充当炮灰。”

“炮灰?”朝歌、董棨两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于成。

于成挠了挠头,道:“就是驱使我们去攻打独松关,让我们死在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之下。”

“听说牛富大人守独松关,两个哥哥都知道牛富在樊城之战立下了大功,名声在外,独松关有牛富牛大人主持,定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牛大人狠下心来,咱们三万降军还不够牛大人塞牙缝。”

“但却会消磨牛大人的兵力,消耗牛大人的武备,堕我军士气,届时我等两败俱伤时,鞑子再出兵,独松关可就难说了。”

“鞑子、鞑子竟然长了这个心眼。”董棨有点优势,带有几分怒气:“难道他就不怕老天惩罚。”

于成翻了一下白眼:“成王败寇,而且在下看来,鞑子很有可能这样做,对于我们这批人,鞑子是一笔不能承受的拖累,他们没有时间和兵力进行整合,又不想让咱们白白浪费他们来之不易的粮食,所以把我们当成进攻独松关的炮灰,还真有这个可能。”

“而且按照鞑子的风格,定然会越快越好,甚至到达独松关后马上攻城。”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董棨担忧问道。

于成故作伸腰周看了一下,现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再说朝歌之前又让相信之人刺探情况,鞑子刚打完战,也懒得理会他们。

“董大哥可能还不知道在下的身份。”于成看着董棨,一字一顿说道:“在下就是均州军潜入降军的细作,以作策应,救兄弟们离开。”

看着董棨不敢相信的表情,朝歌严肃说道:“老董,不是老子不卖你这个人情,如今于成兄弟已把这件大事告知于你,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成,断然不能暴露于成兄弟的身份。”

“若不然老子拼死也要杀了你。”

董棨这才回过神,声音带有几分愉悦,点头道:“朝歌,你子尽管给老子放心,别说于成兄弟对老子有救命之恩,就算没有,这是老子也做定了。”

“这些天,老子九死一生,早已看透鞑子的心思,再说于成兄弟不是说了吗?鞑子只不过想让咱们充当炮灰而已,咱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打自己的兄弟。”

“不过,这事恐怕不容易吧?”

“董大哥,我相信你。”于成点头,道:“这事由张大人亲自策划,成事的机会十有**,在下也和朝歌兄弟约了相熟的兄弟,剩下的事就看董大哥的了。”

“董大哥在军中年长,想必会有不少致命相交的兄弟,只是一定要仔细,只需要把离开的消息跟他们说一下,等时机一到,张大人会马上救我们离开。”

董棨点点头,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前些日子看来,鞑子对咱们降军内部虽是看轻,但是外面却是监督仔细,若是有逃亡的兄弟,必然会被他们现。”

“此事甚大,于成兄弟可有什么打算。”

“这自然有人接应,”于成笑了笑,道:“但凭咱们的本领,自然是逃不出,但是有人接应就不用担心了。”

“董大哥还请放心,若不到成熟之时,在下也不会做无准备的打算。”

朝歌也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并不仅仅只有咱们骁勇军,其他弟兄友军也有均州军的兄弟在策划。”

“老子就算是死,也是不愿意和自己的兄弟相互残杀,只要有一丝机会,老子就要去拼了。”

等董棨离开,朝歌突然问道:“于成兄弟,你能够相信他?”

“相信,我相信每一个有良心的人。”于成认真说道:“他们都是我们的兄弟,流的同样是汉人的血,张贵张大人说过,只要他不愿意当鞑子的走狗,就一定会成为英雄。”

“说得真好。”朝歌羡慕的看了一眼于成,道:“若是老子能够见一眼张贵张大人,老子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一定会有机会。”于成突然神秘说道。

于成说的机会来得非常快,到了深夜,朝歌睡得迷糊,隐约感觉有人来到自己营帐,他这人醒睡得很,翻身起床时却看到于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而且营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除了上次见到的几个细作和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还有一个身材结实的一脸微笑的汉子看着自己。

朝歌向来对自己的身手满意,然而营帐里藏了这么多人,他竟然才现,那个一脸微笑的汉子压低声音笑道:“朝歌兄弟身手不错。”

朝歌老脸一红,看着眼前之人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一大堆人都已进入老子的营帐,还说老子身手不错,这是笑话我吗?

于成连忙说道:“朝歌兄弟,这是我均州军张贵张大人。”

“张、张大人。”朝歌一愣,略带惊慌的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汉子,木讷说道:“你就是张大人。”

“如假包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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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州军南下作战,陈大举二话不说就把泸州军交还给洪福,率领骑兵迅南下,而洪福淮西军和李庭芝淮南军联军则在郭平的带领下择机南下。

“一万,整整一万老兵,都是经过战火、杀过人、被人杀过。”陈大举认真说道:“至于那些新兵蛋子,却一个也没有。”

“奶奶的,老子可是下了血本了。”张贵囔囔说道:“郭平这老子跑哪里去了?没见老子打生打死,张弘范这人可不容易对付。”

“郭大人说了,独松关有大人在足以,”陈大举微笑道:“他率领其余均州军及两淮联军伺机南下,末将走得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伯颜这老子可不容易对付啊。”张贵颇为担忧说道:“若是固城坚守,说不定还能熬过这个难关,若是主动出击,怕不够伯颜一口就吃完了。”

“不过以郭平的脾气,应该也不会如此鲁莽,再说野外对战,他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陈大举笑了笑,却不说话,张贵沉yín片刻,道:“两淮如今兵力如何?”

“还可,”陈大举有点心不在焉,道:“庐州有夏大人,扬州有李大人,再说庐州、扬州已有守城经验,就算鞑子袭击,恐怕没有数倍兵力,也难拿下两淮。”

张贵瞪了他一眼,道:“看你子心不在焉,是不是心痒痒了?你子在庐州的仗还没打够?如今士兵刚到,好好给老子休息,明天有你们打的了。”

“真的?”陈大举眼睛一亮,道:“末将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兄弟们,这一路南下,末将差点没被那帮兔崽子逼疯了。”

“滚,”张贵骂了一句,突然又被陈大举喊住,问道:“听说黑杨和你一起南下?他手下忠义军如何处理?”

“嗯,正是。”陈大举愣了一下,惋惜说道:“老黑说什么也不肯领忠义军,只愿意率领其中三千骑兵和末将一起南下。”

“至于忠义军,暂时驻守在扬州,协助李大人守城,至于扬州淮西军,被郭大人带走了,郭大人如今也是人强马壮,手下猛将士卒可不少。”

“老黑可真不给面子,刚才还跟末将一起过来,看到黑帆之后就把老子忘记了,现在两兄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张贵微笑的看了陈大举一眼,笑道:“大举,要不然你跟郭平换一换?”

陈大举像是被踩了尾巴跳了起来,连忙说道:“大人,末将还有事先告辞了,别那帮兔崽子又到处捣了。”

等陈大举离开,张贵看着有点莫名其妙的孙虎臣和张世杰,苦笑道:“这帮兔崽子被宠坏了,倒是让孙大人和张大人见笑了。”

孙虎臣像是憋坏了,见张贵谦虚,忍不住说道:“大人,均州军的将士莫非都如陈将军一般?”

陈大举甚是年轻,算下来如今也是二十出头,孙虎臣叫他陈将军还是给了他面子。

张世杰也有点不可思议,他虽跟张贵相识,但却从来没有深入了解均州军将士,想不到一脸嬉皮笑脸的陈大举,就是均州军魁字营五虎之一。

“唉,这帮子不听话啊。”张贵苦笑,道:“老子也不管他们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老子现在也有兵了,只要他们能够打仗就行了。”

众人笑了笑,孙虎臣告辞而去,心里总觉得奇怪,于是借着张世杰的名义来到均州军大营,远远看到军营整齐有条不紊,哨塔、拒马、木栅摆放有致,仅是一个临时宿营就弄出这么多把戏,孙虎臣已有几分相信均州军的传闻了。

还没到大营,刚才那个将好像叫做陈大举者迎了出来,大声说道:“孙大人,末将乃均州军陈大举。”

“孙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想必自己早就被均州军的哨兵现,然后通告陈大举,孙虎臣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迟疑了片刻,道:“陈将军,老夫闲来无事,到处走走,到处走走,若是不方便,老夫便告辞了。”

“怎么不方便了?方便,绝对方便。”陈大举脸皮厚得很,竟然上前拉住孙虎臣,笑道:“老孙啊,现在是晚课的时候,军中将士读书少,还请老孙你批评批评。”

孙虎臣一脸黑线,张贵也罢,想不到一个将也是左一句“老孙”,右一句“老孙”,不过这句“老孙”则是听得温暖,虽然有几分不适应,却觉得能够上战场的兄弟,就应该如此。

孙虎臣跟陈大举走到大营,只见校场上坐了不少人,校场上有一个将在说话,孙虎臣靠近听了一会,竟然是有关朝廷的“会子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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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杨率领三千骑兵,随军南下,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均州军如今也不过是三万编制,而自己所率领的忠义军已有三万人,教均州军大将领如何?把他们摆在什么位置?

于是坚持不就,仅同意率领三千骑兵为副将随同陈大举南下,而所谓忠义军统领一职却是怎么也不愿意也不敢担任。

郭平没有办法,只好先把忠义军寄托在扬州,协助守城,而自己则率领部分均州军及经过战火的两淮士兵南下。

黑杨跟从陈大举南下,还有一个私人的理由,就是要和在张贵身边的黑帆见上一面,想不到这一面却来得如此突然,当他跟从陈大举来到大营,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站在大营前一动也不动。

“二弟……”黑杨话一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如今世命贱如狗,再三分离却还能再见,他觉得上天对他的宽容已经绝无仅有。

黑杨看到黑帆一声不吭,而且也是一动也不动,黑杨有点着急,以为黑帆认不出自己,想不到身边的陈大举拉了拉自己,笑道:“老黑,均州军军纪森严,大人还在大营之中,若没有人换班,黑帆是不敢出声的。”

黑杨愕然,想不到均州军军纪严格至此,不过黑杨看到往日有点傻乎乎的黑帆,眼睛透出几分精锐,原本就强壮的身体比以前更有精神,手中一把五环大刀闪闪亮,眼睛一红,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说话间,只见大营内走出一个同样是身材高大的汉子,这人身材跟自己弟弟有得一比,黑帆眼珠也不转一下。

“老黑,滚吧,张大人命令你换班了。”梁顾笑骂道:“去,别给咱们均州军丢脸,说咱们不懂礼节。”

“还没到时间。”黑帆认真说道。

梁顾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看到没有,这是大人的军令,特殊情况特办。”

黑帆接过梁顾手中的纸张,看了一会,然后敬礼,这才三步并两步来到黑杨跟前,紧紧抱住黑杨,大声道:“大哥。”

“二弟,”黑杨囔囔说道:“大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八十三章 短兵相接(3)

第八十三章短兵相接(3)

张芳是临安人,正儿八经的临安人,他生在临安、长在临安,娶妻生子都在临安,临安有他的家,有他的根,他熟悉临安的每一条大街巷,他甚至熟悉临安每一个角落的气味。

张芳打加入禁军,后来慢慢爬上骁勇军统领,手握上万人,其中经过的生死不计其数、其中经历的惊险也无可计数,然而他熬了出来,他的功劳甚至连上级也隐瞒不住。

原本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吧,等到打不动了退役了,然后含孙弄儿,人这一辈子也就没白过了,却想不到人的际遇有时候不能用运数来衡量。

张芳是凭借一股气爬上高位的将领,平素再怎么嚣张,但对于手下的将士都是关心备至,就算再大的将军也不能依靠自己一个人打仗的道理他清楚而且明白得很,所以他从来也没克扣军粮、饷银,只是拿了自己该拿的那一份。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鞑子的追击中坚持到最后,事实证明这一些恩惠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好处,正如现在的张芳,率领丁家洲鲁港残军,在树林中穿梭。

胡明伟,新来的副将,年轻得不可思议,但张贵张大人很明确的告诉自己,胡伟明刚从淮南扬州战场过来,在结束淮南战场中立下了主要功劳。

刚结束的淮南战场张芳清楚得很,听说全剿鞑子数万人,并且扬州彻底解围,这不能说不是奇功一场,然而正是这个年轻的将领,竟然立下主要功劳,胡明伟的能力可见一斑。

张芳逃得xìng命,谨慎了很多,为人也稳重了不少,有人说过,如果要一个人懂事,那么就让他去体验死亡的滋味。

“明伟,休息一下可好?”张芳压低声音喘了一口气,经过半天的急行军,这些所谓的禁军精锐已是有几分疲倦,不如胡明伟,此刻还气定神闲没有疲倦,按照张芳以前领军,一早就吩咐休整了。

胡明伟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他原以为这些所谓的宋军精英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喜,想不到甚至连扬州的守军也比不上,拿出地图看了一眼,又低声问了一下身边的向导,为难说道:“要不再走一段路,怕时间赶不上了。”

向导是独松关守将牛富的人,他知道张贵尾随张弘范南下独松关,第一时间就把熟悉地形的探子派过来给张贵,这也是张贵能够对独松关及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的原因。

向导陈汝龙也跟胡明伟一般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些老爷兵能够起多大作用,他还真没有把握,他是均州军派给牛富的骨干,均州军以训练的强度著称,所以牛富组织独松关防线时,曾经围绕独松关的防线进行拉练,以陈汝龙的想法,这些从各地勤王而至的杂牌兵都比这些所谓的精锐要强很多。

所以当张芳把疑惑的眼神看到陈汝龙身上时,陈汝龙毫不客气说道:“不行,再休息的话今天断然赶不到目的地,就算是赶到也来不及做准备。”

借着说话间,张芳肉了肉腿,听到胡明伟和陈汝龙都是统一口径,张芳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身提高声音道:“兄弟们,再加把劲,等到了地头再休息。”

“别忘了咱们是为何而来,早到一步说不定就能少一分牺牲,多一份力量,临安就有把握了,兄弟们,京城的皇上在看着咱们嗯?进城的乡亲在看着咱们呢?”

张芳剩下的直属将士,自然大声附和,就连其他禁军也不住点头,出之前任务已经说得很清楚,就是要赶在鞑子的前面到达目的地,然而鞑子是骑兵四条腿,自己两条腿自然得多花一倍时间。

至于赶在鞑子前面为了何事,张芳不知道,这些鲁港剩余的禁军也不知道,张芳知道,只有胡明伟清楚。

“有卵子的都给老子加快点步伐,走得像娘们一样慢。”胡明伟突然转头,盯着这些禁军,大声喊道:“这难道就是大宋朝所谓的禁军吗?别丢老子的脸。”

胡明伟是空降的副将,很多人自然不服气,听胡明伟这么一说,大部分人倒是激起了一股勇气,步伐无形中快了不少,甚至还有嚣张的老兵低声说道:“你子能走多远、能走多快,老子就走多远走多快。”

胡明伟耳朵厉害得很,当初跟姜才出城,没有一个兵说坏话不是让他听见,所以胡明伟笑了笑,道:“好啊,咱们就比试比试。”

老兵条子想不到自己就一个咕噜也让胡明伟听见,事到临头可不能缩头,鼓起勇气大声道:“不仅仅老子,就是兄弟们也不服气。”

胡明伟点头,道:“那好,老子把话说明白了,谁若是把老子赶了,老子给他进入均州军的名额。”

“想必大伙也看到了咱们均州军的待遇,谁要是想这辈子没有后顾之忧,就给老子鼓起劲儿。”

大伙一听,不由暗中下了决定,说什么也不愿意服输,就连张芳心中也起了好强之心,其实是羡慕那个均州军的名额。

于是,陈汝龙带头,张芳做裁判,五千余再三挑选出来的精锐的禁军,在树林中迅穿梭起来,人活争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自张芳以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服输,就算是肚子饿得嘎嘎叫,也是前脚踏着后跟赶路。

张芳只好吩咐亲卫拖后收拢散兵,一来不能让他们掉队,二来也怕这些士兵暴露了消息。

三个时辰之后,走在最前面陈汝龙仔细看了看地图,又再三核对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此时只有不到一百人跟在胡明伟身后,其中就有刚才说话的那个老兵条子。

“奶奶的,老子服了。”胡明伟脚一软,也不顾地上坑脏,直接坐下来:“奶奶的,老子收回刚才说的话。”

此时,后面一串人也早就坐下去,老兵条子也不由喘气,像破了的风炉一般:“奶奶的,奶奶的,老子、老子也服了。”

“胡将军,老子服了。”

“哈哈,”胡明伟突然站了起来,完全看不出他的疲倦,挨个挨个点了数,道:“刚才老子点数的都给老子报上名,你们从今日起就是咱均州军的爷们了。”

此刻,张芳也苦着脸赶了上来,胡明伟当面撬他的墙角他也不好说话,幸好胡明伟也不是鲁莽之人,不好意思说道:“张大人,末将鲁莽了,要不然、要不然末将上书朝廷,请调兵令?”

张芳见胡明伟礼节周到,想起张贵对他的恩重,摇头道:“这都是兄弟们愿意,再说弟兄们能有这个机会,老子总不能阻止他们。”

“奶奶的,以后到了均州军,决不能丢老子的脸。”张芳有几分憔悴,有几分郁闷,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感激,败军不言勇,但是胡明伟这一胡闹,将士的士气都已提了起来,这恐怕才是胡明伟的真正原因吗?

“老张,给大伙弄一餐好的,今天再加把劲,把事情都一口气做好。”胡明伟连带笑意看着张芳,道:“鞑子明儿就到了,咱们可不能临时抱佛脚。”

张芳不禁莞尔,胡明伟这人严肃时是一个样子,严格起来又是一个样子,张芳现在均州军,无论是他所见的张贵、陈大举,还是现在身为自己副将的胡明伟,平时都是一脸嬉皮,但军纪却又严厉得很,黑帆两兄弟见面的情况他也看到,黑帆身为张贵的贴身侍卫也没有任何特权,而张贵也给他开了证明才能够离开岗位。

这究竟是怎么一支军队呢?就算是周亚夫的细柳营也不过如此吧?

张芳收起疑惑,只看到胡明伟从辘重营取下了数不清的奇怪的东西,张芳知道均州军之所以成为鞑子的噩梦,靠的不仅仅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勇气,残酷的训练,严格的军纪,还有就是均州军的新式武器,无论是火油还是炸药,均州军用得都是出神入化,自然成为均州军的大功劳。

这次若是没有疑惑,用得应该还是火药。

“心点,都给老子心点。”胡明伟压低声音吆喝,仿佛惊动的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样紧张,张芳心中有几分毛,只好压下心肝协助胡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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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者都是一个武将,他为大元朝效忠将近十年,然而从没有像今天一般的窝囊,虽然对方没有穿将服,但是完者都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方是一个大将,真正的大将军,宋军当中,很少有这样武艺的将领、而且敢跟元朝单挑的屈指可数。

完者都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然而刚一交手就觉得不对,对方力气太大了,同样是使用长矛,但对方横扫之下,自有一股声势扑面而来,迅、凶狠,完者都竟然握不住手中长矛,仅仅一招就被对方打掉了自己的武器。

而且手中还隐隐麻,幸好身边的亲卫围了上去,然而完者都却没有气势再战,只好先行回阵,幸好宋军自行退兵了,要不然他的面子都给丢完了。

“塔出将军,”完者都还是心有余辜,低声道:“这人臂力甚大,末将非敌。”

完者都是军中勇者,伯颜丞相曾赞“勇敢出诸军右”,然而就是这个勇者无敌的战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对方还真不简单。

“完者都万户,你与对方交手,可知对方是谁?大宋敢与我军交手之人屈指可数。”塔出迟疑问道:“臂力比你强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完者都是军中的大力士,在还没参军之前就可以单手拉住奔跑的战马,如今正值壮年,冲锋陷阵少有对手,想不到如今吃了一个哑巴亏:“我思量这人也至于如此离谱,恐怕是技巧罢了。”

“你也知道,宋军将领善于用矛,而且颇有心得。”

完者都给塔出这么一说,倒是安心了不少,心中多少也鼓起了几分劲儿,沉思了片刻,道:“末将随伯颜丞相南下,所知不多,不如请教一下张大人如何?”

塔出点点头,两人前往帅营,张弘范正在仔细看着地图,听了完者都之言,张弘范心中有数,点头道:“这人身边是不是有一个或两个身材高大的亲卫?”

“大人英明,”完者都高兴说道:“正是、正是。”

张弘范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有几分避讳,道:“这人必然是均州军的张贵了,听闻此人力大无穷,手中一支长矛使得如龙。”

“再者此人计谋出众,想必是借力而已,若真要和完者都万户比臂力,恐怕也赢不了多少。”

“杀神张贵。”完者都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惋惜说道:“早知道是他,老子就算是拼死也要拖住,好取他的头颅立下一大功劳。”

“万万不可万不可。”张弘范连忙警告道:“若是遇到此人,千万不能和此人缠斗,一定要战决。”

完者都虽然点头,但是心里却不服气,回到大营后又约了以勇猛出名的宣武将军高闹儿和“刚勇有志”的武节将军四家奴两位万户,若是明天张贵还敢过来,一定要取他xìng命立功。

两位万户也恨不得立功,自然同意,恨不得马上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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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加把劲,应该能够赶到百丈镇,百丈镇就是独松关的前线了,听说前锋已经攻陷百丈镇,伤亡不到百人。”张弘范自言自语说道:“还说宋军根本没有准备,百丈镇就只有一些战斗力不强的厢军,还没开始就跑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塔出cha话道:“探子之前不是说尚有三十里路,这样一来明天至少要赶一段夜路。”

“明天日中若是宋军还过来sao扰,迅打退宋军的进攻,这样一来就可以赶得上了。”张弘范也不敢肯定,问道:“不过宋军狡猾,还需要多注意。”

塔出点点头,回去又吩咐完者都,完者都一早有了准备,也是再三点头。

陈大举第一次指挥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心中毕竟有几分毛,不过看到身边的张贵,他又鼓起了勇气。

看了看时间,点头道:“大人,该出了,再不然就迟到了。”

张贵笑了笑,道:“陈大人,如今张某是你座下兵而已,你自己看着办。”

“不过可以一些参考消息给你,鞑子骑兵可不简单,一旦不敌迅后退,千万不能和鞑子缠斗在一起,若是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大举搓了搓手,三年前他只不过是一大堆寨中一个寨主的儿子,另一个寨主的侄儿,然而如今已是手握大军的大将军,虽然这只是暂时统领,但这种气势却让他得意,让他自豪,也让他有几分不安,张大人曾经说过,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陈大举有几分不自信。

“一万骑兵,兵锋所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当然这只是陈大举的幻想,陈大举仔细在把过程在脑海演练一遍,才放下心来。

一万骑兵,由于地形的局势,只能分三批进攻,若是一窝蜂涌进去,只能和鞑子近距离搏杀了,若是被鞑子牵住,均州军一万骑兵还不够对方看呢?

自己率领三千骑兵为先锋,其后就是张贵亲领三千骑兵后第二批,第三批黑杨为统领,接应第一、第二批的同时为后军,遇到危机的情况,还可以当做后备军使用。

“出。”陈大举大手一挥,身边的副将将旗一挥,骑兵缓缓的奔跑起来。这是一片狭隘的谷地,骑兵跑得不是很快,但是三千骑兵奔跑的“轰隆”声音,无疑是告诉鞑子自己来了。

由于一直以来,宋军都是非常准时,完者都憋着一口气,听到宋军进攻的消息,率领骑兵冲了过去,是的,他要报仇,他要取回自己的荣誉。

两军对垒,完者都犹疑了片刻,却看到宋军骑兵不断加,完者都皱了皱眉头,下令也对冲过去,如此短的距离,宋军想凭借冲锋把自己骑兵冲垮只是妄想。

突然间,宋军骑兵从背后拔出一支短矛,完者都只听见“放”的一声,短矛如飞蝗一般向自己骑兵飞过来。

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这十几天来,宋军都是傻乎乎的对冲,然后跟自己拼命,自己也懒得放箭,毕竟对于鞑子来说,一对一的拼杀更加适合他们,杀戮的血,让他们士气沸腾。

眼前宋军骑兵却远距离就开始投射短矛,这种短矛经过飞行之后,比弓箭的力量至少要足十倍,鞑子骑兵单薄的盔甲怎么可以抵挡得住,甚至连战马也被轻易杀死杀伤,鞑子骑兵前锋瞬间成一团。

而此刻宋军骑兵突然变阵,刚才还是直冲过来的骑兵突然拐弯,随后便是连绵不断的短矛,好一会儿这波骑兵才过去。

完者都命大得很,他看到宋军的短矛时,就想起了达尔马扎布的遭遇,第一时间下马躲在死去的战马之后,竟然身上没伤一根毫毛。

幸好鞑子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宋军短矛厉害还冲过来,后面的骑兵向两边包抄,然而宋军的度很快,等他们包抄上来时,宋军已经脱离了战场。

等完者都收拢残军,伤亡虽然不多只有一千来人,然而这一次连面也没碰到损失就这么大,叫完者都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第八十四章 短兵相接(4)

第八十四章短兵相接(4)

完者都刚收拢残军还没有来得及喘气,身边一名副将惊讶的指着不远之处,只见一队整齐的宋军骑兵如神龙一般出现在眼前,又或许是早已出现在那里,只是刚才没有看到。

完者都大惊,残军虽已收拢,但毕竟还没有整饬阵型,若是对方乘机冲击,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连忙让副将请高闹儿、四家奴两位万户出兵接应,因为两人早之前已有商议,所以接到消息之后马上出兵,也不管这溪口能够挤下多少人,反正涌上去至少能够混几分功劳。

“大人,怎么办?”副将一脸着急,想不到对方竟然还要耍赖,往日都是败阵之后便鸣鼓收兵,想不到这次连续出兵,想起刚才的短矛,完者都心中有几分担忧。

“撤退?”完者都要紧牙齿,这两个字最终没有说出,咬了咬牙,狠狠说道:“跟老子冲上去,宋军骑兵打不过我们。”

“冲。”副将大喝一声,跟着冲了上去,自己阵型还没完全收拢,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按照他们往日的经验,宋军都是不经打。

至于撤退?那也只有怕死的宋军才会如此,蒙古的骑兵,带着胜利的荣耀维护他们仅有的一丝自尊。

张贵心中笑,见蒙古骑兵还敢冲锋,在佩服他们的勇敢之余,也对他们的无知表示蔑视,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长矛,大笑:“兄弟们,给老子放手去杀。”

“嗷嗷……”精力过剩的宋军骑兵,如狼似虎的向蒙古骑兵冲过去,他们征战在外,如今难得一次在张贵的统领之下出征,每个人都鼓起勇气,恨不得在张贵面前好好表演一番。

完者都远远便看到了脸带笑意的张贵,当然还有他两个身强力壮的亲卫,心中不由毛忍不住后退,但是想起张弘范和塔出所说,完者都鼓起勇气,狠狠的瞪着张贵,手中却紧紧握住长矛。

“杀。”完者都大喝一声,以排斥心中的那一丝恐惧,想起那一个个倒在自己长矛之下的曾经的敌人,完者都眼中隐隐爆红,自己不会败,一定不会败。

“嘭”的一声巨响,长矛毫无阻拦的相碰,完者都紧握长矛的右手虎口一麻,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哪一种巨大的冲劲向他冲过来。

“哈哈,老子张贵,今天便取你狗命如何。”张贵哄然大笑,身边的护卫也大声叫了起来:“取你狗命,取你狗命。”

完者都大怒,对于英勇的蒙古人来说,这是从来没有遇到的耻辱,他们身边的侍卫也高声嘶喊起来,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人如此耻辱。

况且向来只有他们侮辱别人,现在反过来,他们怎么也不能接受。

“杀。”完者都身边副将大喊,率先向张贵冲过去,张贵轻蔑的看了一眼,右手轻轻一挥,毫无在乎说道:“你不是老子的对手。”

右手是梁顾,不知何时要了一把长斧头扛在手中,他也不嫌累,看到张贵的手势,不由添了添嘴巴,仿佛是看到前面的猎物向他扑过来。

而张贵却不放过完者都,对完者都招了招手,爽朗笑道:“万户大人,是否休息好了,那就动手吧。”

完者都还真是想借副将和对方交手时拖延时间,让虎口恢复,想不到却被张贵一眼看穿,心中有几分犹疑,想逃走但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若是这次再临阵逃亡,他完者都的名义可就完了,日后还能不能坐上万户这个位置还两说。

想到这里,完者都一咬牙,大怒:“杀,给老子杀。”

这是一个杀红了眼的赌徒,张贵毕竟是后来人,知道心理战有时候比武力更加有用,他平素虽然嚣张,但是对阵时却是专心一致,双脚微微用力,战马撒开脚向完者都冲过去。

“砰”的一声,完者都果然觉得对方的力气弱了不少,两人都夹住战马,完者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乘胜追击,看到张贵被荡开的长矛还没有来得及变招,完者都大喜,手中长矛变横扫为突刺,双脚狠狠用力一踢,借助战马的冲力,向着张贵冲过去。

眼看长矛就要刺中张贵的胸口,说时迟那时快,张贵身边突然向左微微一扭,手臂用力一夹,长矛竟然被夹住。

完者都清晰的感觉到长矛刺空,想变阵为横扫,却已被张贵手臂夹住,完者都大惊,他为人也算果断,立刻放开手中的长矛,双脚猛用力,想逃脱张贵的范围。

“迟了。”张贵等的就是这一刻,等完者都放手的一瞬间,手中长矛用力横扫过去,张贵刚才就已刻意放轻手力,如今全力横扫,再加上完者都刚才放弃长矛,根本就不是很稳重,只听到“啪”的一声,完者都竟然掉下马。

“捆起来。”张贵大笑,左手拿过完者都的长矛,双手向前一扫,竟然把完者都的护卫都逼退。

“嘭”的一声,完者都只感觉一个高大的影子落在跟前,一个手执五环大刀的壮汉已是像抓jī的把自己提了起来,手中五环大刀架在脖子之上。

张贵杀意正隆,拿着双矛向前杀过去,此时梁顾长斧头已把不知死活的副将砍倒,也护在张贵身边,向前杀过去。

张贵双脚紧扣马环,手中长矛如两条长龙一般,或刺、或扫或挑,所向披靡,不一会儿竟然杀到了蒙古骑兵的后阵,虽然宋军的侧翼已经把这股蒙古骑兵包围起来,但张贵远远看到蒙古骑兵的援兵已经冲了上来,梁顾添了添嘴巴,高兴问道:“头,怎么?”

“让老黑上来。”张贵豪气笑道:“跟老子再杀一场。”

黑杨早已等得有几分着急,他有些惭愧的看着身后的骑兵,可能因为他的原因,这原本是将士们立功的时候,却可能会因为自己而耽搁。

是的,无论是郭平、李庭芝甚至张贵,都对自己表露了绝对的信任,但是他心中有数,自己毕竟曾是吕文焕的亲信,如今吕文焕却正在伯颜军中。

“大人,将旗。”黑杨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支黑色的将旗在空中往返挥动,竟然是张贵亲自下的命令。

黑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兄弟们,跟老子冲。”

等黑杨冲过来,张贵已经在鞑子骑兵中杀了一个来回,蒙古骑兵已成一团,被张贵的三千骑兵包围分割,张贵见黑杨冲过来,连忙让开,大声道:“老黑,帮老子挡住后面的那些家伙,老子要杀光这帮不知死活的野蛮人。”

黑杨一愣,这是何等的气概,他不知多少年都没听过这样的话,一股勇气从心里冲上来,手脚用力,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杀。”黑杨冲进了完者都的残军之中,这些残军早已被张贵打,哪里还能挡得住黑杨的骑兵,等黑杨冲了过去,高闹儿和四家奴的骑兵还没有冲过来呢。

“兄弟们,给老子快点。”张贵悠闲自得的站在一旁,大局已定他也没必要跟兄弟们抢功劳了,只是一旁的黑帆有点着急,看了张贵好几次想说话但都说不出来。

张贵哪里还不知道黑帆的意图,此时梁顾已回到身边,一身血迹斑斑,几乎把盔甲都染红了,笑道:“把这鸟人给老梁,你去吧。”

黑帆大喜,把完者都像摔沙包一样丢给梁顾,喜冲冲的上马,手中五环大刀虎虎生威,仿佛卷起了一阵大风。

张贵看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黑帆也该出去了。”

“嘿嘿。”梁顾站在张贵身边,手中的完者都像是出气多入气少,死了好几分了。

“老梁,”张贵看着眼前杀戮的战场,喃喃说道:“你能想到会有今天吗?”

梁顾一巴掌把还在挣扎的完者都拍晕,摇头道:“老子没想到,但是老子相信头一定能能够做到。”

“呵呵,你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拍老子的马屁了。”张贵笑骂道:“你有没有后悔?如果你没跟在我身边,说不定如今已经是一军统领?”

梁顾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奶奶的,头还是这样会煽情,老子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离开统领身边。”

“统领”两字虽平淡,但却是那个时代的记忆,如今称呼自己为统领的人已经不多了吧?将士百战死,三千义军能够生还到现在的还有多少呢?自己欠他们的实在是太多了。

彻底被打的完者都三千骑兵,竟然还有一百多骑兵举手投降,张贵也不多杀戮,毕竟他还需要了解北方的形势,再说这些俘虏送到临安,可是一件大功劳。于是让骑兵清场,然后又让陈大举去接应黑杨,两军交替撤退。

陈大举三千骑兵,都是郭平仿照鄂王岳飞岳鹏举训练出来,一手短矛使得出神入化,很快就挡住高闹儿和四家奴,汇合黑杨一起撤退。

高闹儿和四家奴见完者都已是全军覆没,又怕对方有接应,竟然不敢追击,等战场结束,此战竟然杀戮了将近两个时辰。

此战杀敌将近三千,又有一百多人投降,甚至还俘虏了向来以勇猛作战而著称的完者都,自己不过伤亡几百人而已。

纵使这样,张贵也心痛得大叫不值得,要知道这些精锐的骑兵,都是百战老兵,经过的杀戮甚至比鞑子还要多,但此战彻底震撼了张世杰、孙虎臣等一众将领,当然下面的兵就更不用说了,大伙看张贵的眼神也变了不少。

“大、大人,”孙虎臣忐忑不安说道:“大胜啊、大胜啊。”

“屁,”张贵有点闷闷不乐,道:“竟然还有好几百人伤亡,一点都不值。”

孙虎臣愕然,看到张贵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于是也知趣的闭上嘴。

张贵又把完者都绑过来,这人倒有几分志气,明知道必有一死,说什么也不肯开口,张贵皱了皱眉头,让梁顾先带出去,然后说道:“黑帆,你派一支分队,把他送回临安,这人还有一点用处。”

“对了,到了临安之后,找到陈孚,让他配合,好让临安所有人都看一下,蒙古鞑子并不是什么五头六臂。”

“同时把老子的奏折给朝廷带上,若是朝廷还讲什么仁义,你让他们把完者都的头颅带回来给老子。”

张世杰和孙虎臣也点了点头,不过也为张贵的凶狠有点心惊,朝廷的相公向来仁义,说不定还真会做出放虎归山之事,不过既然张贵有了吩咐,他知道均州军的人一定会做到,孙虎臣更是充满信心说道:“有张大人的百战精锐骑兵,此战总算是有了几分胜算。”

张世杰也是充满了希望,此战看来,张贵所率领均州军虽只有一万,但却要比他三万人还厉害得多。

张贵摇头,苦笑道:“此战只是打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老子准备了半个月,为的就是挫一下鞑子的锐气。”

“鞑子知道我军套路之后,哪里还会傻乎乎跟我军对阵,说不定还没碰头就是一阵箭雨射过来再说。”

“让兄弟们做好准备,今天还要好好跟鞑子打打,等鞑子安营立寨后机会就少很多了。”

张世杰、孙虎臣也不由点头,这次占了鞑子的便宜,若是正儿八经对阵,想必也没这么容易,不过听到还要打,两人都是蠢蠢欲试。

“这仗可不简单啊。”张贵见张世杰、孙虎臣两人的表情,有点不忍心说道:“鞑子吃了大亏,更加不容易对付了。”

“张弘范又是一时骁勇,知道此地不宜大军作战,恐怕会从骑兵中抽调精锐,别说宋军骑兵,就算是均州军也没有把握。”

“那、那这一仗不如不打。”孙虎臣有点惋惜说道。

张贵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道:“此战不打也要打,不过老子又不是输定了,咱们均州军也不是闹着玩。”

看着张世杰、孙虎臣担忧的表情,张贵笑道:“给老子放心,能够杀死老子的人至今还没有呢?”

张世杰、孙虎臣两人苦笑,他们都是和鞑子交过手的人,知道鞑子厉害,心中替张贵担忧。

######

听到完者都全军覆没的消息,塔出差点从战马上掉下来,他报复心非常强,竟然向宋军的降军冲过去,手提马刀到处砍。

这些降军哪里会想到飞来横祸,竟然被无缘无故被砍翻了几人,若不是张弘范及时赶到,降军说不定都要暴动了。

“塔出将军,塔出将军。”现在也只有张弘范敢拉住塔出的马缰,努力稳住气息,缓缓说道:“塔出将军请冷静。”

“冷静、冷静,老子死了三千人,折了一个猛将,就是因为太冷静了,老子如今不冷静了,老子现在就把这些该死的汉人杀一个精光。”

“就算你现在把他们杀光也无济于事。”张弘范压下怒气,提高声音说道:“你要找的是张贵,你的对手是张贵。”

“而不是这些替死鬼。”当然,这句话张弘范几乎是贴在塔出耳边说出来。

塔出听到“替死鬼”这三个字,总算是冷静了一些,若是攻击独松关不利,张弘范说不定还要出动自己的骑兵,还不如先让这些降军消耗宋军的兵力。

“大帅,你要给老子出一个主意。”塔出缓缓退出降军之中,他不知道此时降军已成一团,有好几个人已靠近他身边,若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就算是拼死也要杀了塔出。

“加快行军。”张弘范眼中也是充斥了怒火,提高声音道:“今晚日落之前若是赶不到百丈镇,军法处置。”

“现在不是时候,等攻下独松关,塔出将军想怎样就怎样。”

塔出不悦,怒道:“等攻下独松关,等攻下独松关,大帅莫以为独松关就是残垣断壁不可?宋军难道就真没有一点准备。”

动怒之下,塔出前所未有的清醒:“若是任由宋军骑兵横行,就算是攻下攻下独松关,咱们也逃脱不了被追击的命运。”

“张大人向来在南方打仗,不知道北方的野狼,他会吊在你身边,等你放松时就扑上来,然后狠狠的咬你一口,等你现时已是流血过多。”

“别忘记了,我大元朝就是这样才征服世界,难道大帅要我军成为猎物?”

“放肆,”张弘范大怒,道:“你也知道,如今是南方,你看一下四周,哪里来的草原,哪里来的荒漠,这里是南方。”

“群山、河流、田野和城池,这都是我军最大的阻碍,现在岂是凭借匹夫之勇的时候?就算骑兵再英勇,但大兵力铺展不开,阵型施展不开,继续打下去只会不停消耗兵力而已。”

“临安,才是宋军的心脏,只要攻下临安,再英勇的宋军,也会烟飞灰灭,这就是南方的短处,这才是南方最致命的伤。”

塔出喃喃不说话,但明显不服气,他渴望的是北方的荒原、北方宽阔的草原,北方一望无际的辽阔才是他的战场。

张弘范缓了一口气,道:“塔出将军,张某也没有办法,张贵用兵向来凶狠,若是让他抓住机会就会竭尽全力。”

“如今之计,还请将军抽调军中精锐,凡能够以一敌三之将士才能入选,等待宋军再次进攻,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还有机会。”

塔出眼睛大亮,拱手道:“大帅,末将刚才冲动了。”

塔出领命而去,抽调高闹儿、四家奴等勇将,又从军中抽调三千精锐,凡杀过三人以上的将士才能加入,然而对于久经沙场的蒙古骑兵来说,以三人为界限几乎能够选出好几万人。

于是又提高界限,一直到十五人,才从中选出三千人,塔出眼睛爆红,恨不得此时宋军骑兵马上出现在眼前。

第八十五章 短兵相接(5)

第八十五章短兵相接(5)

若是张弘范在仔细一点,一定可以看到塔出冲进降军之后带来的是愤怒而不是恐惧,数十人已趁之中把塔出围了起来,若不是张弘范及时阻拦,此时的塔出恐怕也只剩下一具尸体,若真是如此,恐怕这些降军一定会被愤怒的骑兵屠杀,到时就不是张弘范可以控制的了。

“为什么不让老子出手。”朝歌缓缓的把死去的兄弟抹上眼睛,将士百战死,战场上死去,能够被兄弟闭上眼睛,也算是一份幸福。

“出手?你以为老子就不想出手了。”于成青筋暴露,他身体隐隐抖,嘴唇咬得青:“老子比你更想出手,老子比你更想杀死鞑子。”

于成是北归,张贵曾经说过,每一个北归之人都有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日后收复中原之后,一定要把这段屈辱史铭记在纪念堂中,让后世子孙纪念,于成的故事更加曲折,于成的故事更加悲惨,然而他却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此时的于成双眼暴怒:“老子几乎每天都想杀死他们。”

朝歌从来没见过于成的愤怒,他向来冷静、稳重,莫非是触动了他的心弦,担忧问道:“于成兄弟,你、你没事吧。”

于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压低声音道:“然而还不能,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忍则大谋,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子答应你,一定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当然还有爹娘、姐妹、还有大哥和爷爷。”于成心中低吼了一句。

朝歌悄悄捏紧拳头周看了一眼,不仅自己,他身边每一个人几乎都是眼睛爆红,他们从死去的兄弟中看到自己的结果,所谓的蒙古汉军,只不过是他们眼中随时都可以死去的玩物,只不过是鞑子泄的替死鬼。

他们看着朝歌、董棨和于成的眼睛更加充满热烈,他们心中不由涌起了几分勇气,还有那jī情澎湃的血。

“看到了没有,”于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塔出这些天何曾如此失态?死去的兄弟,用他们的屈辱告诉我们,鞑子面临巨大的困难。”

“均州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均州军来了,他们给鞑子带来了死亡,甚至杀了鞑子的猛将,所以塔出才会如此失态。”

“这是我们的机会,这也是张贵一直的策划,鞑子已经被牵住鼻子走。”

朝歌、董棨不由点点头,他们听得出于成话中的自信,他们也相信,这些未曾见面的均州军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希望,而不是死亡。

“我们一定能行。”朝歌悄悄的捏紧了拳头。

######

张弘范看着气冲冲离开的塔出有几分担忧,塔出还没和均州军有过直接的交手,他们不知道均州军的厉害,虽然吃了这次亏,然而他们并不会在意,一定要等自己碰到头破血流时,他们才会知道均州军的厉害。

均州军名声在外,但蒙古将领有多少会真正把他当成威胁?在他们看来,这只是蒙古汉军夸大其辞。

“快。”张弘范双脚踢了踢马肚子,自言自语说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张弘范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但这种危机感来自哪里,他却摸不清头脑。

百丈镇几乎每一个时辰就给他送来一次信息,独松关的宋军虽蠢蠢欲动,但只是在关内调兵遣将,并没有夺回百丈镇的意思,看来是准备把百丈镇送给自己,和自己打一场持久战。

然而,宋军向来多谋,这百丈镇真没有任何算计?张弘范没有把握,除了吩咐先锋清理城内每一处房子和人及狗之外,他也没有办法。

城内没有人、没有狗,就连驻守百丈镇的宋军也只是假惺惺的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然而就把百丈镇让给元军。

当然,百丈镇除了没有人、没有狗之外,更没有高大的围墙和护城河,溪口河穿城而过,水源倒是丰富。

“百丈镇。”张弘范迟疑的念了一遍,对于张弘范来说,这是一个奇怪的名字,只是一开始,探子就在低矮的城门上现了这三个字。

溪口河缓缓流淌,清澈得让人心碎,但张弘范却只能敬而远之,他没有办法去控制宋军的行动,只能把危险消灭还没生前。

路边的树林,探子至少要把五里之内的每一个地方都要细细搜索,而且往返几次,如此仔细的举措,甚至把树林中的野兽也惊跑了不少。

“前方的路怎样?”张弘范抬头看了看天色,冬日短,虽日落还远,但张弘范不得不抓紧时间。

探子头领知道张弘范的xìng格,早已把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在百丈镇前有一处拐弯外,其他地方都是直路。”

“不是山路,路还算好走。”

“拐弯?”张弘范迟疑了片刻:“都看清楚了吗?”

“除了还没有挖地三尺之外,”当然这句话探子头领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张弘范不喜欢部下开玩笑,只要把事情做好,探子头领蹲下画了一副简单的地形图,指着溪口河道:“由弯,所以平地相对少一点,但对于我军来说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南方多山的地形,在如此重要的地方能够有这么一大片冲积平原,也算是天灭大宋了,张弘范点了点头,道:“仔细搜索,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探子头领点头而去,张弘范并不能心安,张贵一直尾随大军之后,而且手握大军没有任何举动,相信就算是伯颜也不能安心。

“张贵,你究竟要干什么?”张弘范转头看着后方,正是因为没有任何动静,才让张弘范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是的,太安静了,除了每天日中的sao扰。

张弘范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在均州纪念堂看到的两幅画,那天他问张贵,这两幅画是不是真的存在,张贵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地图就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个宇宙。

又想起不知死活的张青青,恐怕是活不成了吧?王惟义虽然投降,但张青青又怎么还能活下去呢?

张弘范心如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心,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张弘范被后军一声响声震醒回过神时,张弘范抬头看了看天色,竟然已到了日落黄昏。

后军响声不断,张弘范的脸色已变得苍白起来,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就是均州军都有的火药。

“火药。”张弘范突然大喊起来:“到什么地方了。”

“大军已过了拐弯之处,降军拖拖拉拉走得很慢,还没有过来,还有就是后军被拖住了。”副将看着张弘范,不安问道:“大帅,什么事?”

“拐弯、拐弯?”张弘范重复了两句,脸色已变得苍白:“张贵的目标是这三万降军。”

仿佛是为了响应张弘范,张弘范刚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响,不知道多少火药埋在一起,紧跟着便响起了一阵杀戮声,张弘范抬头看去,只见一片火光迅升起,冬日干燥,枯草在火药的爆炸中迅燃烧。

不一会儿,一个兵跌跌撞撞跑过来,惊慌说道:“大帅不好了,爆炸炸死了很多弟兄,降军趁机暴动,杀了监军之后向树林中跑去了。”

“大帅,追不追?”副将在一旁蠢蠢欲动,他不相信两条腿的动物能够跑得过四条腿的动物。

张弘范迟疑了片刻,咬牙道:“调转骑兵回师,若是宋军进入树林就不要追了,接应塔出的后军。”

看着副将疑惑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别忘记了对方是张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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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时间控制得非常好,在元军前军还没有完全过去,降军还没有到来之前响起,不但炸死了不少元军,爆炸同时点燃了早已做了手脚的枯草,大火迅燃烧,竟然在元军前军和降军之间燃起了一道火墙。

“杀。”爆炸刚过,于成扑向身边不远处的监军,他怀里揣着亲兵必备的手弩,由于事突然,这个监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被于成射死。

此刻,被嫂子搜索过好几遍的树林边沿,突然掀起了一道道草坪,从地窖中涌出了数不清的宋军,他们手执强弩,对着防御树林的监军射去,更多的宋军却是往降军和元军后军之间冲过去,他们要拦截后军的追击。

虽然他们大部分兵力已被张贵拖住,但一旦让塔出后军冲上来,这三万降军能够剩下多少,他们也不敢保证。

“冲。”于成大喝一声,迅向其他监军扑过去,此刻他的身手才彻底表露出来,手中的弩箭像是自己长了准头一样,于成虽跑着曲线,但弩箭却准确无误的落在鞑子的头颅。

“兄弟们,还等什么,均州军过来救我们了。”朝歌动作也很快,第一时间捡起被于成射死的监军的武器,大声吼道:“往树林跑。”

宋军降军也没有见过威力这么大的爆炸,此刻也和监军一般没来及反应,但是包括于成在外的张贵亲兵和他们一早动员起来的同伙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纷纷大声怒吼,同时向身边最近的监军扑过去。

“兄弟们,快、快。”董棨不知何时捡了一把大刀,大声喊道:“有武器的兄弟断后。”

降军这时才反应过来,幸好于成等人一早做好了准备,要不然整整三万大军想要逃亡,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加上中午塔出的“助力”,宋军早已看透了鞑子的心思,如今有了机会,都跟着领头的人向树林跑过去。

罗布头反应也算快,他看到情势不对,第一时间扯下身上的蒙古汉军盔甲,然后向离他最近的千户跑过来,这名蒙古汉军千户死得也冤枉,还以为罗布头过来帮忙,然而当罗布头砍下千户的头颅时,这名千户才现,他没猜透人xìng。

“老子反正了。”罗布头提着千户的人头,却是向朝歌等人跑过去,他虽是胆,但头脑却灵活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被鞑子看上,他早已看出朝歌这伙人是策划逃亡的头领之能够得到朝歌等人的同意,他的xìng命就安全了。

朝歌看到罗布头冲过来,还以为他死心塌地为鞑子效忠,正考虑一刀砍他那里才不会浪费时间,却听到罗布头大声喊道:“老子杀了鞑子,老子反正了。”

朝歌一愣,差点气得吐血,不过此时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希望,怒道:“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罗布头大喜,连忙来到朝歌身边,即使别人不知道他反正,但在朝歌身边至少要安全很多,连忙冲过去,还挥了挥手中的头颅:“老子也反正了。”

“还不快点扔了这个死人头。”朝歌怒喊,向前面的监军杀过去。

为了驱赶降军急行军,这些监军隐约把降军包围了起来,兵力也分散得不能再分散了,于成等人杀了军中的监军,然后把这些监军拦截了起来,要不然让他们冲进手无片铁的降军之中,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张芳、胡明伟的动作很快,听到爆炸声之后迅从树林中冲过来,埋伏在树林边沿地窖的宋军第一时间射杀了身边的监军,然后冲向降军和元军后军的连接之处,元军后军都是骑兵,而且人数还不少,虽然张贵能够牵制一部分,但即使只有一两千骑兵冲过来,这些降军也会死伤无数。

“。”胡明伟大怒,鞑子的反应也不忙,等胡明伟冲过来时,前往狙击鞑子骑兵的宋军已死伤不少。

“拒马、拒马,快。”胡明伟吹了一下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皮囊,然后加冲过去,手中皮囊落在阵前,“唬”的一声,燃起了一堆火。

随后又有数个火皮囊飞过去,战马怕火,竟然有不少战马吓得窜,总算是把鞑子骑兵暂时拖延了一下。

“盾牌跟上。”张芳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双手提着一具拒马冲了上去,然后放在早已确定的位置之上,拒马不用很宽,只要能够堵住宋军进入树林的方向,至于再前面的宋军,却是没有办法了。

“撤。”胡明伟大喝一声,残存的宋军借机脱身,向后撤退,此时张芳已匆忙架起了拒马,拒马身后是巨大的盾牌。

胡明伟刚越过拒马,眼前鞑子骑兵就要冲过来了,张芳大喝一声:“放。”

只见拒马上架着数个奇怪的圆筒,圆筒像是用纸卷成,只看到圆筒后有一条长长的引线,站在圆筒身后的宋军早已有了准备,听到张芳叫声立刻点燃引线,说时迟那时快,“嘭”的一声,圆筒向蒙古骑兵中飞过去。

“嘭”“嘭”……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蒙古骑兵中响起,不仅如此,爆炸产生了无数的碎纸飞扬,挡住了骑兵的视线,再加上爆炸声引起战马一阵sao动,蒙古骑兵竟然成一团。

“没吃饭是吗?给老子走快点。”胡明伟大声吆喝,迟一秒钟,将士的伤亡不知会多多少。

降军也看到了胡明伟他们的坚持,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气,拼命往树林跑去,进入树林,又看到一队一队手持弩箭的宋军严阵以待,见到他们连忙让他们往树林里跑,越过这些严阵以待的宋军,再往前又有将在组织,有不少武器堆在地上,一个将大声吩咐:“是爷们的给老子拿起武器去帮忙。”

这些都是经过生死的宋军,就算没有胆子也给锻炼出来,于是有不少宋军拿起武器,又有将把他们组织在一起,防守两翼。

元军前军的骑兵很快就饶了过来,火场并不大,并不能完全挡住骑兵的到来,幸好此时降军大部分已躲进树林里,除了断后的于成等数百人。

“张彻兄弟,你先撤退。”胡明伟大叫一声。

张彻带领数百人,都是有义勇之人,头也不回怒吼:“再坚持一会,等兄弟们走远一些。”

罗布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射伤了脚,此时正被朝歌扶住,眼看蒙古骑兵已经围了过来,罗布头挣扎了一下,大声道:“统领,你放开老子,老子杀了三个人,也算是回本了。”

“放你妈的头,给老子放箭。”朝歌大怒,突然用力,手中大刀竟然向前飞过来,一个骑兵躲闪不及,竟然被大刀撞下马,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朝歌丢弃大刀,突然反手用力,把罗布头背上,头也不回就往树林里撤退。

“统领……”罗布头刚想说话,朝歌大喝一声:“闭嘴。”

于成、董棨等人也自把他们围在身后,众人边战边退,又有胡明伟等人接应,竟然跌跌撞撞跑进了树林,不过数百人伤亡也不少,能够完全站住的只有百人不到。

很快,又有宋军兵把他们拖走,蒙古骑兵哪里肯放过他们,纵马冲了进去,然而还不到一刻钟就退了出来,树林中无数弩箭连绵不断就像飞蝗一般,蒙古骑兵一下子伤亡了数百人。

第八十六章 短兵相接(6)

第八十六章短兵相接

张贵在日落时分的出现,引起了塔出的一丝慌,但更多的是兴奋,三千杀人无数,每个人手里都沾满了无辜者鲜血的蒙古勇士,严阵以待,他们将会用功劳洗脱完者都的罪孽,完者都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蒙羞,他是蒙古人的罪人。

虽然这只是不开阔的草甸,虽然草甸上的草早以枯萎,但蒙古骑兵向来以野战见长,而张贵却在野战中打败了完者都,完完全全而没有任何疑问,完者都三千蒙古精锐全军覆没,这恐怕是蒙古骑兵成军以来的第一次吧。

塔出的双眼如鹰眼一般死死看着远方,直到宋军彻底出现在眼帘时,他才举起了右手,一阵响亮的号角声传遍了窄的草甸,在群山中荡漾,将士们的“嗷嗷”的吼声,仿佛给这片狭的草甸带来无尽的勇气。

整齐而有力的弓箭半对着天空,这是增加弓箭威力和射程的最好办法,弓箭向来比弩箭射程要远,即使是塔出从来没有对阵的均州军,他也相信这一点,如果均州军敢使用弓箭,那更好。

因为他们力气不够,射程要远远低于自己的骑兵。

均州军的度很快,塔出估计只需要一刻钟就可以冲到自己身边,但一刻钟的时间他相信可以让均州军一半的士兵死在弓箭之下,剩下的便是无情的屠杀,塔出甚至可以想到马刀落在均州军将士的身上,然后慢慢砍掉对方头颅,还带有热气的血喷涌出来的那种感觉。

胆的宋军,会第一时间丢掉手中的武器,他们没有任何尊严的双腿,“噗通”一声迅跪下,然后卑微的恳求自己原谅,放过他们一条xìng命。

是要俘虏还是不要俘虏呢?塔出在了好几圈,毅然决定杀一个青光,想日中时分,完者都三千人,还不是全军覆没,他才不乐意如张弘范一般带着一大堆降军,这是给自己添麻烦,拿无聊当有趣了,蒙古人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去取,不如该死的胆怕事的汉人,虽然张弘范也是军中老将,可惜他毕竟流的是汉人的血,他学会了汉人的狡诈和胆怕事。

难道不是吗?

“放”塔出大手一挥,数不清的弓箭如飞蝗一般在空中飞扬,伴随着日落的朝霞向对方飞过来,如今连长生天也要帮忙,日落的夕阳会是均州军最大的障碍,他们不能如蒙古骑兵一般挥弩箭的最大射程。

然而让塔出吃惊的是,只看到均州军突然停了下来,是的,就在自己射程之外停了下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没有人会把射程算得这么精确,这怎么说的?就如用尺子把距离度量出来,然后宋军就在射程之外的那一条线停了下来。

三千骑兵,瞬间停下来,说起来很简单,但塔出知道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要知道每一个骑兵控制战马的度都不一样,怎么说可以停就停下来呢?

“啊”,塔出看着宋军,突然无力呻yín,均州军不但停了下来,前面的骑兵甚至下马,然后便是一排高大的盾牌挡在跟前。

这……塔出一时不知怎么想,他不明白对方究竟出的是什么主意,难道该死的汉人不知道,这是骑兵,而不是该死的步卒。

“将军,只需要上前十步,宋军就在射程之内了。”副将压低声音说道,仿佛是怕远处的宋军听到他说话,他弄不明白宋军在干什么,但对方是摆明阵势让自己进攻,自己没有任何理由错过这个机会。

塔出迟疑了片刻,还是挥了挥手,精锐的蒙古骑兵像是试探一般,终于踢了踢战马,缓缓上前十步,然而宋军只是把身体躲在盾牌之后,并没有任何举措。

事出反常必为妖的道理,塔出还是清楚得很,然而他左看右下看,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东西。

其实十步只是前面的骑兵弓箭射程可以到达的范围,若是后方的骑兵当然还不行,然而当第一排骑兵的弓箭落在宋军盾牌之上,宋军只是稀稀拉拉射出了几支弓箭,也后退也不进攻。

塔出有几分不安,他听过张贵的名声,这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甚比史揖的家伙,当然史揖死得不能再死,连史家也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所以大伙才敢用他的名字开玩笑,然而史揖是死,张贵却是活。

“宋军打得是什么主意?”塔出忍不住问道,此时他才觉得北方的原野更加适合自己,那里只有力量的对决而没有勾心斗角、而没有尔羹我诈、没有现在的摸不清头脑,举起刀冲锋,拉起弓射箭,他从来就没有觉得战争竟然会如此艰难。

四家奴囔囔说道:“管他打什么主意,大伙冲过去把宋军屠了,好为完者都报仇。”

高闹儿头脑灵活一点,挠了挠头颅,道:“四周也是空荡荡的,宋军想设埋伏也不可能,末将也不知道宋军想干什么?”

见均州军没有动静,塔出忍不住又挥了挥手,骑兵又往前走了几步,但均州军的盾牌抬高了,偶尔有几支弓箭落在宋军之后,也只能伤人。

不过总算是让将士看到了希望,这明白白的功劳不去抢,也不叫蒙古骑兵了,他们手上都是沾满鲜血的人,知道功劳是抢出来,特别是遇到怕死的宋军,动作快就有,动作慢就没有。

于是众人不由往前挤,等塔出觉察不妥时,将士已经成一团。塔出无奈,只好又挥了挥手,然而没想到的是骑兵更加混了,后面的骑兵往前面挤,前面的骑兵只能往前面冲,这些都是嚣张得不能再嚣张的勇士,他们可不在乎军纪如何,只能杀死宋军,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军纪。

“阵型、保持阵型。”塔出无奈,只是让副将吹响了号角,但更加无奈的是,前面的骑兵停住了步伐,但是后面的骑兵却一下子不能控制,这三千骑兵瞬间成一团,要有多就有多。

此刻,张贵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在盾牌之间,是数百枚早已准备好的火箭,这种火箭的制作方法并不难,就算是其他宋军也有装备,问题是张贵制造的火箭更大,声音更响,至于威力:能炸伤人已经不错,要是炸死了人,只能说他的运气不好。

他跟鞑子斗的就是心理战,很多人对未知的事物都抱有怀疑而更加谨慎,就算是冲动的鞑子也是一样,再说日中时完者都的全军覆没,给他们心里添了不少阴影。

鞑子果然中计,张贵认为鞑子会抽调精英,而精英并不是这么容易管理,特别是渴望战功的蒙古人来说,并不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最响,他们更多的是根据具体情况而机动,张贵正是利用他们对战功的渴望一步一步引诱鞑子走向混。

眼看时机已到,张贵手中将棋向前挥动,盾牌下的将士早已瞄准了鞑子,随着“呼呼”的飞行的声音,一支支带有火光的火箭飞向鞑子骑兵之中。

塔出大惊,连忙让副将吹响号角,然而火箭来得非常快,转眼间一个红色的圆筒身后带有一支长棍子的东西飞进了骑兵之中。

大量的浓烟从圆筒冒出,紧接着就是“啪”“啪”的响声,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无奈战马都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再有就是爆炸之后的产生大量的硝烟和纸屑在空中飞舞,骑兵变得更加混。

塔出大怒,大声吼道:“冲,给老子冲。”

如今也只有往前冲锋,等骑兵脱离这个充满硝烟的地方,然而趁着混之间,宋军已经抓紧机遇冲了过来,他们手中都拿着一支支枪头闪亮的长矛。

“大帅,心。”高闹儿大叫一声,他身手分非常好,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扑向了有点慌的塔出,两人从战马上滚下来。

随后便听到惨叫声,不时有骑兵从战马上掉下来,然后落在高闹儿和塔出身边,塔出全身卷缩在一匹还没完全断气的战马之后,眼睛暴怒,恨不得马上找宋军报仇。

宋军并没有和蒙古骑兵接触,他们来到跟前却饶了一个圈,然而等塔出和高闹儿刚爬上战马,还没有来得及整饬阵型时,宋军又从新出现,如此三番四次,蒙古骑兵损伤数百人,宋军最后一次冲了过来,手中却拿着一排红色的东西。

“啪啪”一阵响,蒙古骑兵中要有多热闹就多热闹,然而他们的遭遇还不止这些,宋军竟然趁着他们混之时,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

塔出、高闹儿和四家奴等人的运气还真算好,如此折腾竟然没事,只是此时胯下战马受惊,盲目一般蹦叫,别说是放箭,就连手中的武器也拿不好。

但宋军却是早有了准备,扔掉手中的鞭炮之后便冲了进来,一些骑术高的骑兵甚至是左手执弩,右手拿刀,左右开刀,杀得好不爽朗,他们的战马都经过特殊的训练。

高闹儿看形势不对,连忙和四家奴挡在塔出面前,着急说道:“大帅,如今还请大帅回营,带援兵上来救人。”

塔出看到阵型已,而且战马由于受惊,纵使这些百战老兵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再这样下去恐怕又是一个完者都,于是点头,率领亲兵反冲回去,不少蒙古骑兵看到主帅往后冲,也跟着反冲回去。

张贵看到对方主帅后撤,心中大喜,但还是装模作样冲了过去,高闹儿和四家奴当然上前阻拦,又有梁顾和黑帆上前应战,张贵自领亲兵追了上去。

然而塔出溜得很快,张贵突破元军来得后阵,现塔出已向留守的元军冲过去,于是回头向高闹儿和四家奴杀过去。

这些毕竟是手握无数xìng命的精英,若是单打独斗,宋军绝对不是他们对手,可是这些骑兵在郭平的训练之下,在张贵的调教之下不知已变得多么狡猾,他们往往三五人为一队把鞑子围起来,其中又有人在外围用手弩偷袭,鞑子除了大骂狡猾之外,却是没有办法。

高闹儿和四家奴都是马背上出来的家伙,梁顾和黑帆不是对手,幸好高闹儿两人无心应战,收拢败军边战边退,等张贵回到阵中,他们两人身边已收拢了数百人。

“两位大人何事走这么快。”张贵大笑,突然取出另一支长矛,却是完者都那一支,双手如灵蛇一般舞动长矛,竟然向高闹儿和四家奴冲过来。

高闹儿和四家奴对视看了一眼,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自负,他们鼓起劲儿,等长矛来到跟前,手中大刀奋力砍去,“砰”“砰”两声,张贵竟然也不躲避,硬接两人的一招。

“爽快。”张贵哈哈大笑,不由添了添嘴巴,热血的奋战激起了他心中的豪情,双脚用力猛踢战马,竟然再次向两人冲过去。

高闹儿和四家奴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刚才张贵硬接他们的大刀,他们一个不擦差点脱手飞走,如今再次冲了过来,高闹儿和四家奴不禁暗叫有点吃不消。

两人却是不敢硬接,一边和张贵游斗,一边率领残军后退,张贵打得爽快,均州军也是扬眉吐气,从来没有现他们的军头竟然会如此厉害。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让张贵回过神,抬头看去,却现残军和元军援军已经接应上来,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估计胡明伟他们已经得手,于是招呼均州军退出战场,高闹儿和四家奴迟疑了片刻,竟然不敢追。

他们两人吃了大亏,虎口已是痛,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估计他们两人就这样交代了,想不到宋军中竟然出了这等儿郎,两人不敢暗暗为元军担忧。

再说宋军计谋多出,各种方法奇妙,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下次宋军会怎样进攻,两人相视看了一眼,像是为捡回一条命而庆幸。

由于挑选的是军中精英,这次虽然同样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元兵的武艺倒不会吹嘘,均州军虽然计谋百出,占尽优势,竟然还有将近千人在高闹儿和四家奴的收拢之下逃得xìng命,而宋军看来也是损伤不少,至少也有几百人。

两人回到大营,却听到塔出已过去追杀逃亡的降军,两人大惊,不知道这会不会又是宋军的计谋,两人率领后军赶紧追上去。

塔出还没回到阵中,突然一声巨响震得他差点从战马中掉下来,塔出大惊,想不到宋军狡猾至此,等回到军中,一个全身是血的兵冲了过来,大声喊道:“大帅救命,降军反了。”

“啊,”塔出昂天长啸,他身经百战倒也不慌张,让副将领军前往接应高闹儿和四家奴,自己却领兵冲向降军之中。

想不到这些降军也有人接应,等他冲上来后,该死的宋军往军中抛了数个火球,这些火球装满了火油,“轰”的一声燃起大火,战马哪有不怕火的道理,等塔出强硬通过,宋军竟然退到拒马之后。

临时、矮的拒马,塔出自然不会放在心中,他被张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次说什么也要挽回面子,说什么也要把这些该死的降军杀一个一干二净,就算是张弘范阻拦也不会停手。

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声音向塔出飞过来,“嘭”的一声却比刚才的火箭更响,硝烟、纸屑蒙蔽了眼睛,战马混的嘶叫,强有力的弩箭愤怒的在剥夺每一个人的xìng命。

“给老子杀,给老子杀。”塔出愤怒大声呐喊,他手中的马刀为他清除眼前任何一个阻拦,包括自己的亲兵,他心中憋得一口气,一定要杀戮才能解恨。

然而张贵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这些该死的降军竟然也能够凭借低矮的拒马阻挡自己,他觉得自己就要疯掉一般。

“杀,杀,杀。”蒙古骑兵大惊,竟然不敢靠近塔出,塔出眼睁睁看到降军全部冲进了树林之中,就连阻击的宋军消失在眼前。

树林边沿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这些都是被赶过来的骑兵射杀,对于手无寸铁身无盔甲的降军来说,随便一个蒙古骑兵都能轻易把他们射杀,甚至穿透他们的头颅,带出洁白的脑浆。

“杀!”塔出疯狂挥刀,此时高闹儿和四家奴赶上来,连忙拉住塔出,塔出这才回过神,指着树林大声吼道:“冲进去,给老子冲进去,他们逃不远。”

高闹儿和四家奴迟疑了片刻,点头冲了进去,塔出说得很对,凭借这些手无寸铁的宋军,他们能够跑哪里去?然而他们潜意识中却忽略了刚才狙击塔出援兵的宋军。

“不好。”高闹儿刚冲进树林,却看到数不清的宋军突然从树林之后,草丛之中如神龙一般出现,每个人脸上都带有愤怒。

“撤。”高闹儿反应很快,看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跳下战马,然而用力一瞪,向身后反冲回去,“啪”“啪”几声,高闹儿甚至能够听到弩箭射中他身后的树木的声音,等他冲了出来,刚才跟在他身边的数百人,竟然只有数十人冲了出来,他们脸色苍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鬼知道树林中藏了多少宋军。

再加上如今天色已接近天黑,他们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冲进去。

塔出双目无神,树林之中传出骑兵受伤的叫唤声,还有受伤战马的惨叫声,塔出犹疑了片刻,却是不敢冲进去,环视看了一眼,突然问道:“四家奴呢?”

高闹儿此刻才现,刚才和自己冲进去的四家奴,却失去了踪影,想起刚才那一阵箭雨,恐怕此刻四家奴已经见长生天去了。

高闹儿迟疑了片刻,实在是没有勇气冲进去,低声说道:“大帅,汉人有言穷寇如林莫追,如今又接近天黑,还不如休息一个晚上,等张大人的命令。”

这无非是给塔出下台,塔出木然的点了点头,此刻又有大军前来接应,张弘范命令塔出和高闹儿收拢残军,然后迅赶上大军,前往百丈镇。

至于还在树林之中呼叫的伤兵,只能看他们长生天的照顾了。

蒙古骑兵五万大军伤亡数千人,这一天竟然折了五个万户中两个,打得实在是窝囊。

第八十七章 短兵相接(7)

第八十七章短兵相接(7)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城防工程,这是一个巨大的防御阵地,若不是罗布头亲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外面看起来不起眼的独松关,竟然会变得如此复杂。

数不清的堡垒、沟壑、石墙构成了一道又一道整体防线,无论从那个方向进攻,兵力都能够在关内迅调遣,独松关内的一个将,带领这些死里逃生的宋军,为他们讲解这个巨大的工程,并且准许他们进入里面。

他不知道这其中花费了独松关守将牛富多大的心血,但罗布头知道,若是按照这样的城防设置,鞑子即使是死光了所有人,也不一定能够攻下。

当然,只是不一定而已,即使他们从鞑子刀下逃得xìng命,但谁也不敢忽视元军的战斗力,即使是百战百胜的均州军,若非他们有火药、火油的协助,对鞑子骑兵也只能拿命去填。

罗布头受伤的脚得到极好的救治,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路,想起树林外沿数不清的尸体,罗布头不由感到几分庆幸,若不是朝歌把他硬是背了回来,那些尸体中肯定会有自己的一部分。

留下足够的士兵收拢尸体,罗布头和其他宋军一样,被带到了独松关内,他们绕过路进入关内,看到了这个极其雄伟的城防工程。

罗布头伤势虽还没好,但是他在此战中立了功来,杀了一个千户,三个兵,这个功劳足以为他不光彩的身上添上光芒。

牛富亲自接见了他们这些英雄,并且给了他们奖励,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在宋军中引起了羡慕的眼光。

“你们每个人都是英雄,所有人,包括这次死里逃生的你们。但他们是英雄中的英雄,没有他们,将会有更多人死得毫无意义。”

“战场并不是埋葬将士的坟场,战场是弘扬英雄的高台,你们的名字都会载入史册,你们都会永垂不朽。”

“朝廷已经同意,在临安城内,皇宫旁边修建一座巨大的纪念堂,你们的功劳将会得到万世敬仰。”

获得奖赏的每个人都能上高台,高台前有一个巨大的铁皮喇叭,每个上高台领取那白花花的银两的人,都规定要说几句话,虽然校场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但至少前面的人能够听到,以后每个人都能听到。

“兄弟,你干得很不错,一个蒙古千户值七个人头,在加上三个兵,一共二十两,这是你该得。”牛富用力的拍了拍罗布头的肩膀,然后递给他一锭足有二十两之重的银两,罗布头不知所措的看着这锭银子,鼻子一酸,差点哭起来。

“说两句吧?兄弟。”牛富在均州学了很多,包括怎样收买人心,这些宋军都是暂时划归独松关战斗系列,牛富想让他们尽力可不容易,但看到校场上归来的宋军,看到他们眼中的冒出的火星,谁还会以为他们不尽心尽力呢?

“我知道,很多人都曾经看不起我。”罗布头不知哪里鼓起了勇气,向来胆的他,对着铁皮喇叭说了起来,巨大的铁皮喇叭挡住了他的头,也挡住了他看到校场的情况,也使得他的胆子突然变大了几倍。

“或许现在也是,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拿着这锭银子,心里也看不起我自己。”罗布头想哭,他很市桧的放进嘴里咬了咬,银子很结实:“这是十足的官银,我从来没有见过。”

罗布头突然站起来,双手举着那锭高大的银子:“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银子,我要把它寄给我娘。”

“以后我就不用担心我娘了,我就可以安心跟鞑子拼命了,我死过一回,也不在乎能够死第二回。”

“我是怕死,我是投过鞑子,但我没有办法啊,当兵三年,我一两银子也没能给我娘寄回去,我担心,我死后我娘就只有一个人了,我死后,我娘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有罪啊。”

罗布头双眼迷离,眼泪大滴大滴掉在地上,但是他却不觉得任何羞耻,身边的朝歌突然站起来,把手中的那一锭更大的银子交给罗布头:“兄弟,老子家里没人,这银子一起给寄回去。”

“从今以后,你娘就是我娘,我以前对不住你。”

他们都没有看到,兼职战地记者陈汝龙已经在一张纸上写上了三个大字:谁有罪?

《谁有罪》开篇写了罗布头从胆怕事到拼命的过程,这个过程虽然有点见不得人,但罗布头的功劳也是放在那里,确确实实的杀了鞑子,所以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光环足以把这些罪过洗掉。

然后写到身为独子仅与老娘相依为命的罗布头为何会从军,是否因为交不上兵役,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大宋向来以仁义治国,他相信若是正常途径,罗布头绝对不应该参军,然而事实就这样,与老娘相依为命的罗布头在前线几乎死去。

然而临安、大宋有多少富豪、特权之家,他们有很多兄弟,他们身体或许比罗布头更好,但是他们却在享受无数罗布头这样的兵给他们带来的暂时的安宁和虚荣。

《谁有罪》最后借机写到,这场战争是谁引起,这场不义的战场是谁促成:这是一场抵御外敌的正义战争,这是为挽救民族灭亡,挽救大宋的一场自卫战争,我们生活在后方安逸的百姓、官人、商人,会想到这仅仅的二十两银子,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兵用xìng命换回,而有更多的士兵,他们无声无息的死去,至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埋骨的地方很简单,树林之下丛林之中,他们没有棺桲,他们甚至连草席也没有一张,或许数天以后,他们的尸体会臭,他们的肉体会腐烂,又或许更长的时间以后,他们的骨头也成为泥土,谁会记住他们。

谁有罪?不仅仅是鞑子,其实还有我们。

我们有罪,我们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时,我们没有想到他们,没有想到那些孤身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没有想到守在孤灯之下日夜不能入睡的将士们的家属。

我们也有罪,我们在享受美味的食物时,我们没有想到他们,没有想到那些刚击退鞑子一次有一次的进攻,而自己却只能啃着冰凉的干粮,甚至很多时候,他们来不及吃东西,他们饥饿的胃酸一直在折腾,但是他们还需要举起武器,举起手中的武器。

他们的家属,由于饷银不能及时放,娃娃嗷嗷待哺饿得面黄肌瘦,大人们由于没有力气劳作,他们只能吃着野菜喝着水,唯一就是想填饱肚子。

我们都有罪。

陈汝龙即席挥毫,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写下了日后最被誉为最著名的战地报道《谁有罪》,当天晚上,他授命押送刚送过来的完者都和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四家奴回京城,随同的还有在抢救降军中立下大功的于成、张彻等张贵的八名亲卫,他们被赋予的任务是代表张贵拜见太后和王清惠,当然还在有大宋的相公们挥仁义精神之时毫不客气的看下完者都的头颅。

张贵不是一个凶狠的人,但是他仁慈的心不能容忍这个杀了无数宋军和百姓的刽子手活下去,能有更多机会杀更多宋军和百姓。

罗布头、朝歌等人本来也可以回京城,但是他们不愿意,眼看鞑子就要进攻独松关,独松关后就是京城,他们放心不下,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们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不代表他们就愿意看着自己的兄弟为自己拼命。

独松关城防虽然坚固,但他们都知道鞑子的厉害,他们不敢放松,牛富没有办法,准许他们每人写一封信带回去。

军中士兵多不认识字,幸好于成等人也略通文墨,又有军中支书协助,当然还有不少陈孚派过来的战地记者,他们也当起了义工,希望能够从这些普通平方的军人中获取更多的故事。

陈孚是前三个月才来到京城,到了京城之后找到去年陪同王清惠一起返京的人员,他们中有一个就是陈孚派过来的人。

《大宋战地报》很快就成为临安的主要报纸,这一份得到大宋朝廷独家允许的报纸,当然其中王清惠出力不少。这一份主要是介绍宋蒙战争的进程的报纸,出于意外受到了绝对的欢迎,由于陈宜中、文天祥等人主持朝政,又有太后的强有力支持,在这生死危机之时,临安民众被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即使知道张弘范已经率军攻击独松关,伯颜将要攻击常州,临安城内竟然还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今天这一期报纸,注定了要成为《大宋战地报》最光辉的一页,直到半年后才被打破,报纸一再重印,印刷作坊一直到晚上还是在重印,甚至到了第二天还没有停止。

《大宋战地报》这一期的行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份,也是大宋报纸有史以来行量最多的一期,这个记录却很快就被打破,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大宋战地报》从京城扩张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号外,号外,均州军张贵张大人,禁军都统张世杰张大人,禁军都统孙虎臣孙大人再次率军打败了鞑子最精锐的骑兵,全歼鞑子将领完者都三千骑兵,并且生俘包括完者都在内的一百多人,同时击溃鞑子大将塔出率领的三千精锐,杀死杀伤两千余人。”

没有浮夸,更没有把数字说大,但正是这实实在在的消息,把临安震动得如打了jī血一般,聪明的报童,卖弄着一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头条:“诸位看官,想知道鞑子是如何被打败的吗?想知道吗?不想知道吗?”

“报童,给老夫来一份。”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先生,激动说道:“不,给老夫来两份。”

“好咧,承蒙四十蚊钱。”报童干脆利落从一个布袋子里抽出两份报纸,递给老先生,老先生一愣,有点迟疑问道:“这不是、不是十文钱一份吗?”

报童诚实的脸带有几分狡诈,不过却认真说道:“从今日起,《大宋战地报》就是二十文钱一份了,多出来的十文钱说要捐给那些在前线将士的家人。”

“老先生留下姓名,到时陈主编会公布捐款人的姓名,还有就是收到多少钱都捐给谁,这都是有档案可查,报社绝对不会贪墨一分钱。”

“好、好、好,给老夫来两份,不、来五份。”老先生大声说道:“老夫虽不能上战场,但是老夫还能尽这份力气。”

报童把报纸递给老先生,然后又递给他一本本子,但是本子很,笔也流行的炭笔,老先生眼睛不好,报童认真说道:“老先生,我帮你写。”

“你、你能够认字。”老先生惊讶的看着报童,这些报童都是随着《大宋战地报》出现,他们多是家中贫瘠的孩子,虽然聪明但却绝对念不起书。

报童点头,道:“不多,陈主编亲自给我们上课,认字,很容易,子三个月也认识了好几百字。”

报童自豪说道,等写完老先生的名字,报童扯起喉咙又要喊起来:“英雄榜,谁能上英雄榜,张贵张大人稍用计,三万宋军得挽救,这其中又有谁是英雄。”

身边一个长得胡子拉杂的壮汉大声喊道:“鬼,也给老子来一份。”

报童一愣,低声问道:“大叔你可认识字。”

这汉子报童也认识,平日就帮忙担担抬抬做苦力,赚几分钱不容易,而且大伙都知道这汉子连饭也吃不饱了,哪里会认识字。

“呸,看老子了,是吗?”汉子瞪了他一眼,道:“别人要得,你管老子要不要得,老子就要一份,你子给还是不给。”

“给,给。”报童连忙拿出报纸,有生意不错自己可不是傻子,喜滋滋的递给汉子,道:“可守好了,陈主编说过,这份报纸以后一定会名留青史。”

“英雄榜”汉子拿过报纸,一字一顿念了起来,碰到不认识的字,还跟同伴仔细琢磨,然而看到罗布头三个字,汉子一窝蜂的跑了。

报童疑惑的看到汉子离开的背影,又有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壮汉要了一份报纸,笑道:“如今大老爷们也认字啦,码头上有黄家商队,他们每次过来都教几个字,大伙算下来也认字不少字。”

报童眼睛一亮,认识字的人多了,以后的生意不是更好做了吗?有了老先生的带头,还有就是两个向来是不认识字的苦哈哈,更多的人涌向了报童,还不到一刻钟,布袋子一空,却只有一份报纸。

“等等、等等,给我一份,给我一份。”不远处一个老家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哥,给我一份,给我一份。”

“老人家,不好意思,这最后一份报纸已经给这个大哥要了,子马上回报社,再拿过来给老人家,可否?”

“兄弟,这份报纸老夫出一百文钱要了。”老人跑到身边,手里拿着一串银子,就要伸手去抢报纸。

报童手一缩,道:“这报纸这个大哥先要了,老人家可不能赢来,无论什么事总有一个先来后到。”

老人看到旁边一个年轻学子,脚一软就要跪下去:“这个哥,这份报纸能不能先给我。”

“我家老伴,我家老伴等着这份报纸救命啊。”

众人奇怪,年轻学子连忙扶起老人,道:“老人家万万不可,这报纸、这报纸老人家尽管拿去。”

老人再三道谢,拿了报纸迟疑片刻,道:“听说、听说我儿立了大功,老伴不相信,这都大半年没有消息了,现在怎么就立了大功呢?”

“前不久听说还被鞑子拿了呢?我两老头也认为没了,哥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做董棨的人。”

年轻学子点头,看了一会果然看到英雄榜上有董棨两个字,而且名字排得很高,连忙指给老人,笑道:“公子怕是立了大功,进了英雄榜,老人家你看一下,名字都排在最前面了。”

“没死、真没死。”老人家一愣,眼泪却流了出来,众人看到他的英雄的父亲,都涌上来观看,附近的一些店铺,竟然还给送来了不少东西,老人家不知道何时才从人群中挤出来,那个年轻学子把他从人群中抢出来,然后笑道:“老人家,我送你回去。”

老人道了谢,抱着一大堆东西不知如何是好,年轻学子安慰道:“这都是乡亲们的一番好意,老人家就不要见外了。”

老人还没从刚才的喜悦中醒过来,带着年轻学子回到家里,所谓的家只是一栋破旧的房子周窗户开裂,风吹破窗纸呼呼作响,一个老妇人正扶住门四处张望,看到老头回来忍不住就埋汰道:“孩子爹,怎么买一份报纸还要这么长时间,棨儿、棨儿他怎样了。”

董老头啰啰嗦嗦说道:“都买完了,老头跑了好几个地方,一张都没有了,去了侗家的酒馆,黄家的茶馆,胡家的饭馆,都没有了,一张也没有了。”

年轻学子像是看到老妇人的忐忑,董老头唧唧哇哇说了半天也不着边,怕老妇人着急,连忙说道:“老人家莫要担忧,你家棨儿立了大功,上了英雄榜了,是英雄。”

“棨儿没死,真的没死。”老妇人脚一软,竟然蹲了下去,对于日夜思念的亲人,得到平安两个字已经足够,即使他是不是英雄又何妨?

年轻学子认真说道:“没死,真的没死,还成了英雄呢?”

第八十八章 短兵相接(8)

第八十八章短兵相接(8)

英雄榜引起的轰动不仅如此,在来自均州商家的带领下,临安城内一些有良心的商家联合起来,给这些英雄的家人送衣物,送粮食,送家具,凡是能够想到的都送过来,看到很多房子破烂的的家属,还出钱出力修葺房子。

大宋经商的文人学士不多,但喜欢跟风充文雅的却不少,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临安城内把救助英雄家属的事当做一件文雅之事,毕竟事情贴上英雄两个字,意思就变了味道。

如此一来,临安引起了更大的轰动,一些聪明的商家甚至花钱请这些家人,到他们店里说一下这些英雄时候的故事,想不到还真吸引了不少人。

凡是上英雄榜的人,他们的家都得到了极大的照顾,等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回到家,竟然找不到以前任何一点痕迹,彷如有钱的富贵大家一般。

当他们返回战场,把这个消息传开,陈孚无意中制造出来的英雄榜,竟然成了将士浴血奋战的目标。

买报纸的壮汉,跌跌撞撞的跑回破旧的城南,来到一户家徒四壁的人家,一个老妇人弯着腰在洗衣服,她瘦的身体像极了一把弯曲的弓箭。

壮汉高声叫喊:“大婶子、大婶子,你家罗布头没死,还上了英雄榜,成了大宋的英雄。”

老妇人一愣,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听得出是邻居虎子,罗布头被逼参军离家之后,虎子对她照顾不少,有时候也给她开一些善意的玩笑安慰自己。她想直起腰,但由于长时间弯腰,身子却是怎么也直不起来,老妇人艰难笑了笑,道:“虎子哥,你又开玩笑了,罗布头他大半年也没有消息,恐怕、恐怕……”

恐怕怎样?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前段时间说禁军大败,死伤无数,就算没死的也降了鞑子,他虽然憎恨胆怕事的投降的宋军,却是一直期待自家的罗布头也跟着降了宋军,怎么说也还能留下一条xìng命,留下xìng命就有希望,难道不是吗?

“真的,大婶子。”虎子有力的双手把老妇人扶到一旁的破烂的凳子,打开报纸指着罗布头三个字,一字一顿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罗布头兄弟的名字。”

“真、真的吗?”老妇人从丧夫,他们夫家嫌弃她克死丈夫,和她断绝了关系,娘家更不用说,嫁出去的人如泼出去的水,却也是不管。

老妇人与罗布头相依为命,平素靠替街坊邻居洗洗缝缝为生,勉强把罗布头拉扯大了,却被从了军,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心中为罗布头期待,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如今得知罗布头立了功成了英雄,却是又怀疑虎子在骗她。

“大婶子,罗布头兄弟,如今真是英雄了。”虎子一字一顿说道,仿佛要把每一个字印在老妇人的耳边。

老妇人身体隐隐抖,就算罗布头被强征离家时,她也是默默忍受下来,如今却是忧心忡忡,她宁愿罗布头默默无闻,至少不用冒险去立功。

在她朴素的念头里,英雄都是用命拼出来的,难道不是吗?

官府的动作非常快,还没等老妇人反应过来,街道里响起了阵阵热闹的锣鼓声,一队官吏敲锣打鼓引起了狭窄的街道所有人的注意。

老妇人有点心慌,虎子也是一声不吭,他们一辈子的穷人和官府打交道的机会除了交这个税那个税之外,没有其他的交集。

如今这连最底层的吏也不愿意过来的地方,竟然响起了锣鼓,莫非真是自家的罗布头立了功?

老妇人更是仔细想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欠官府一分钱,她既然得知罗布头没死,也不管他们立功还是建业,默默的拉了拉洗衣盆,免得挡住了街道的路。

然后弯下腰继续洗衣服,贫困的街坊,他们也没有替换的衣服,今天若是不能晾干,明天就没有衣服换了,所以无论再忙再累,老妇人也会第一时间把衣服洗好,晾干。

这是她做人的原则,也是她能够一直坚持下来的的期望吧。

“罗胡氏,罗胡氏。”一个老头跑到跟前,老妇人认得这人是街道的乡老,在街道里颇有威信,于是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有点迟疑说道:“老爷子可是有衣服要洗?”

分明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但出于职业的习惯,还是顺口问了一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乡老连忙拱手道:“恭喜大婶子,贺喜大婶子,你为朝廷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如今官府的县令大人过来看你了,你快点、快点准备一下。”

老妇人这才觉得,然来自己的儿子还真是干了一件大事,竟然连官府的县令也来了,她突然慌张起来,她双脚软,双手抖,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

还没有等老妇人做好准备,一个穿着官服的县官已经来到跟前,也如乡老一样拱手道:“罗胡氏为朝廷生了一个好儿子,请受我莫某人一拜。”

老妇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慌张得快晕倒下去,幸好虎子扶住她,莫清知道百姓不知礼仪,也不责怪,接过随从的盒子,尊重说道:“这是送给罗家的锦旗,还有官府奖奖励的五十两银子和朝廷奖励十两银子,一共是六十两银子。”

“这是官府的命书和朝廷的命书,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贪墨罗英雄的奖励,里面还有朝廷的文书,准你家三年不用交税,,还请大婶子仔细看一下。”

直到莫清离开,老妇人还没有回过神,只是怀里紧紧抱住那个装着锦旗、文书和六十两银子的盒子。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或许是不到一刻钟,老妇人把盒子放在身边,然后躬下身,如平常一下把衣服洗好,晾好衣服,抱起盒子回到房间。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出一阵阵呜咽的哭声。

这一期的《大宋战地报》注定要名留青史,陈汝龙凭借《谁有罪》一遍文章,成为大宋炙手可热的大文豪,《谁有罪》看得人心沸腾,不仅仅触动了大宋百姓的心灵,也激起了民愤,更多的年轻人选择加入义勇、禁军。

报纸流出去之后,在大宋境内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更多的勤王之兵从大宋各地涌过来京城,他们拿着简陋的武器,带着干粮,怀着一颗炙热的心来到进城,他们誓要保家卫国,他们誓要名留青史。

幸好临安一直有所准备,王清惠亲自披甲,代表皇上太皇太后接待这些勤王之兵,然后安置妥当,他们之中很多都是新兵,这没问题,从均州军抽调出来的军事学院的学子,他们都是训练士兵一等一的好手,他们有把握在三个月之内把这些从来没有拿过武器的新兵蛋子变成看到热血就会沸腾的兵。

更多的粮食从各地运送到京城,秋粮的丰收给大宋增添了几分生气,那些贪官污吏突然也有了几分良心,把收起来的粮食颗粒不少运到京城,但终究有些没有良心之人,他们每个人的枕头边上都有一封署名“正义”的信。

那些在前线的宋兵的家属,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照顾,不仅仅朝廷提高了他们的待遇,很多乡里、商家都出钱出力照顾他们,而由《大宋战地报》带头组织的捐款,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百万之多,这笔钱在陈孚的提议之下设立了一个叫做所谓的“宋军义款”成为了大宋将士的保障。

临安官府下令调查罗布头从军的原因,果然现临安富豪朱平阳贿赂官府,官府强行抓罗布头冒名顶替。

朝廷下令没收朱平阳的所有财产,竟得粮食数百石,金银财宝无数,陈宜中等人从中尝到了甜头,让临安官府展开调查,抓出了数百个冒名顶替的富豪。

这些有钱人,哪个身上没有不干净的地方,不过他们很快就现了朝廷不仅仅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他们的财产,于是临安的富贵之家联合起来,向朝廷上书,愿意捐出家中七成财物充裕国库,奖励将士抵御外敌。

朝廷也没有赶尽杀绝,杀jī取卵之事没有必要做得太多,于是同意了他们的做法,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还真是有人策划。

“君诚,这些人还真有钱啊?仅粮食就足够三十万勤王之兵一年之资,金银财宝无数,国库都快要堆不下了。”这些日子,陈宜中被压得几乎踹不过气,他屡次想离京城而逃亡,但老娘一直被太皇太后以种种借口留在宫中,更为心痛的是,两个儿子也黏在宫中不肯出来。

万幸的是,一直病怏怏的两个儿子终于有了起色,听说王清惠给他们开了药,两人一直在服用,陈宜中也只有硬着头皮留下来。

6秀夫最终还是按照历史的轨道被李庭芝推荐进入朝廷,不过此时朝廷的情况要好很多,外有张世杰、张贵、李庭芝和夏贵等人抗击元军,内有陈宜中、6秀夫等人已形成助力,又有太皇太后和王清惠坚持抗元,鞑子虽然势如破竹,但局势还没有糜烂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独松关、常州等地,各有得力干将在防守,又有文天祥驻守平江,各地赶来京城的勤王之兵高达三十万人,朝廷任命王坚之女王清惠协助文天祥整顿,所有将士打重新成军,设禁军三十军,根据战斗力又分为上中下三等,上军十万驻守在京城附近城池,挖沟壑修土墙,誓言要把京城外变成一片荆棘之地。

又有中军十等万防守京城内,由驸马李彦亲自带军,余下下等军十万人则分散防守八大门,不过无论下那一路将士,都需要重新经过训练,跟从牛富从江陵过来的军事学院还没毕业的学子,他们没有给均州军丢脸,担任起这个重任,后来张贵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从均州军中派出上千久经战火的精英进入京城,对这些新兵蛋子进行严格的训练,三十万大军迅成长,成为防守临安的主力。

这一期的《大宋战地报》注定要名留青史,张贵指挥均州军,杀一名鞑子万户,俘虏一名鞑子万户,还从鞑子手中救出了三万降军,不仅在临安引起轰动,独松关前线、常州前线、江陵前线甚至于山东等地很快就传开,从此以后宋军投降的少了很多,但是不放弃一个兄弟的格言在军中流传,很多投降了的宋军,也想方设法逃出来,或那些无奈受降的宋军,他们所属的将领也计划把他们救出来。

伯颜前期越打越强的打算破灭,越来越多的宋军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投降。

“钱多了吧,那就钱吧。”6秀夫笑了笑,看着目瞪口呆的陈宜中,笑道:“给前线的将士钱,给勤王临安的将士钱,甚至给京城的百姓钱。”

“什么。”陈宜中差点跳了起来:“给将士们钱老夫还明白,但是给百姓钱这又是何故?”

“他们留守临安,没有逃亡,他们是大宋的忠士。”6秀夫认真说道:“三十万勤王之兵涌进京城,又有各地进入临安躲避兵灾的百姓,临安城内的物价已经出了百姓的承受能力,这些收缴的一部分钱投入压低价格之外,我建议给临安每一个人一两银子。”

“临安城内有多少人?总户不过四十万,人口亦不过是一百二十万,每个人一两银子,只不过一百二十万多一点,这些钱还不到收缴朱平阳家中的一半,但这些钱却能提高百姓的义气,他日鞑子真的兵临城下时,他们定然会想着这一两银子的好处。”

“再说朝廷又不是没有前例,凡孤寡、或许天寒地冷之时,朝廷都有银子的习惯,只是这些年财政不好,所以才渐渐淡忘。”

“君诚,老夫说不过你,不过这事、这事前所未有,老夫、老夫不敢决定,还是等太皇太后和朝中相公们决定。”陈宜中艰难说道。

“这笔钱朝廷若是不肯出,老夫、老夫便离开京城,返回江陵。”6秀夫赌气说道:“仅是彻查兵役事件,朝廷就了横财,难道这笔钱现在不用,非要留给鞑子吗?”

“好、好、好,老夫支持你。”陈宜中苦笑,6秀夫被李庭芝押送进京城,还是一脸的愤怒,不过一个妙计却让朝廷初步解决了国库羞涩的问题,那些富贵之家虽有几分愤怒,但如今非正常时期,朝廷若真是压下来,谁知道城内那些虎视眈眈的勤王之兵会不会找他们麻烦?

这些外来的兵蛋子,他们可不好说话,不像以前城内的禁军,他们都是临安人士,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这些人可是不认人。

“那些富贵之家,”6秀夫沉yín片刻,道:“凡经商者,朝廷免他们三年税收,凡有田赋之人,朝廷也免他们三年税收。”

“这、这,恐怕朝廷不同意吧?”6秀夫恐怕是早有准备,一环接一环,打得陈宜中一个措手不及。

“呵呵,朝廷能从他们身上收上来的赋税几何?恐怕十年也收不到这么多粮食和财物吧?还不如买一个好处给他们,让他们也好死心为朝廷效命。”

陈宜中沉yín片刻,竟然答应下来,这件事次日公告之后,那些被迫捐了银子的富翁,差点没哭了起来。

尚且不说6秀夫的种种策略逼得陈宜中踹不过气,此时临安的民众的热情,在陈汝龙等人护送完者都进城时达到高峰,陈汝龙在笼子前写了八个大字:明日午时,南门处斩。

这八个字,彻底断绝了朝廷相公的仁义,也激起了临安民众的巨大思考,鞑子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然而看着这个口中塞满了烂布,双手双脚被牢牢绑住的完者都,他们才觉得鞑子原来并不害怕。

“完者都,元军万户,杀我大宋将士六十七人,杀我大宋百姓九十六人,这就是一个畜生。”陈汝龙站在车前,手拿铁皮喇叭,大声呐喊。

见百姓有点不相信,他突然拿出完者都嘴里的烂布,一阵愤怒的蒙古语叫嚣出来:“该死的汉奴,你们都会死。”

一些懂得蒙古语的走商,早已把这句话翻译成汉语,他们也知道了鞑子的暴戾并不因为身处尴尬而改变,也不会因为大宋的仁义而改变。

他们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该死的汉奴,你们都会死的。”完者都愤怒的大笑,将士不能战死沙场,对他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可惜之事。

为了避免完者都会咬舌自杀,于成把烂布重新塞回到完者都的嘴中,马车渐渐走向南门,在完者都的笼子周围,于成等张贵八大亲卫一步也没有离开,对他们来说,完者都一天不死,这都是他们的责任。

一些热心的相公,迅召开会议,斥责陈汝龙自作主张,由于陈汝龙及押送完者都过来临安的都是均州军将士,于是又有一些所谓的不拍死的相公,把矛头直接指向均州军:“我大宋向来以仁义之国,以孝感天,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老夫请愿不要开杀戮,以感化这些蛮子。”

然而,朝堂上没有人符合他,鞑子都快要打到临安了,再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鞑子不会放过大宋,文天祥从平江赶回来,指着这个相公的鼻子大骂:“鞑子的命就是命,我大宋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吗?”

“丁家洲十数万大军被屠过半,两淮将士死伤无数,襄樊呢?鄂州呢?”

“我大宋的将士难道就不是命。”

“明天午时处斩,徐大人要想救他一命也行,明天拿你人头来换吧。”

众人不敢说话,陈宜中连忙出来打哈哈,太皇太后主持朝政,第一时间免去许棫的官职,然后调往常州前线戴罪立功。

第八十九章 短兵相接(9)

第八十九章短兵相接

“心。”老管家微颤的身体,突然爆出令人吃惊的力量,瞬间向6心源扑过去,一个大火球“嘭”的一声落在身边,老管家躲避不及,双脚被砸了一个正中,幸好火球马上滚开,老管家才避免被火神照顾。

“老徐,你怎样了。”6心源昏头昏脑推了推身上的老管家,老管家“哼哼”了两声,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6心源吃力推开老管家爬了起来,然后看了一下老管家,现他的双脚竟然没什么大碍,此时,老管家也醒过来,吃力的说道:“老爷,不用管我,不用管我,老爷快点躲起来。”

“鞑子、鞑子火球太密集了。”

“不碍事。”6心源把老管家扶起来,道:“鞑子要取老夫的命可不容易。”

此时,城内已看不到一个人,所有的百姓都躲在房子里,祈祷火球不要落在自己头上,但事实往往和理想是有区别的,鞑子疯了一般,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越来越多的火球几乎把城门附近的房屋覆盖起来。

6心源看了看老管家,他心里头虽然对坚守6家镇抱有一定希望,但看到鞑子的进攻力度,他又有几分担忧,心里想着是否应该把百姓动员躲到山中。

6心源毕竟没有经过战争,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很多时候战争并不是沿着一定轨道进行,反而是充满的偶然。无论是他还是黄旗,对鞑子的战斗力和决心都有一定低估,以为凭借坚城便可以坚守,所以才动员百姓躲到6家镇。

若是6家镇守不住了,那不是等于自己害了他们?6心源懊悔的拍了拍头,只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好等熬过今天再和黄旗等人商量了。

幸好6家镇靠山,多数房屋都修建得比较结实,特别是城门附近的房屋,因为修建6家镇时就是出于战争考虑,所以靠近城门的房屋修得特别坚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时属于驿站、客栈或酒馆等商铺,里面没有住多少人。

但毕竟还是有不少火球落在平民的家中,他们的慌张很快得到平稳,救火车冒着从天而降的火炮迅赶到,这种由郭守敬设置,张贵改进的救火车,从城内已有的沟渠迅抽水,很快火势便得到了控制。

城内的救火车毕竟有效,有一些百姓鼓起勇气自救,总算没有让大火燃烧起来。

然而鞑子像是铁了心要让6家镇得到教训,火炮之后便是投石机,巨大的石头铺天盖地飞向6家镇,也不知道鞑子在城外究竟布置了多少投石机。

在巨大的石头之下,再坚固的房子也受不了,于是伤亡开始出现,但即使是投石机再多的时候,城内依然有几支队在巡查,他们把惊慌的百姓重新劝说回到房子里面,躲在牢固的八仙桌、床底之下。

百姓躲在家里,即使伤亡得再多,城内也不会,但是一旦百姓涌上街道,死得人将会更多,而且6家镇一,黄旗和6心源不得不抽调更多的士兵来维护城内的秩序。

城内为数不多的大夫,还有黄旗的部下一些懂得医术的军医都被抽调出来,他们看到哪户百姓的家被砸烂之后,冒着危险过去救护。

“哥哥,怎么办好呢?奴家刚才看到一个大石块飞向了对面,若是落在咱们家,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马氏以前嘴里说得不害怕,这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战火,但若真到了这个时候,马氏却慌张起来,家里有老有的,这石头砸下来不知道要砸死多少人,无论是伤了谁,马氏都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马良铁连忙吩咐老岳父和娃娃躲在八仙桌底下,又把马氏拉过来,压低声音道:“影儿莫要担忧,鞑子很快就会停止的了。”

“再说,影儿可不知道,这房子可是哥哥带头修的,即使被鞑子的石头击中,也不会有事,你要相信哥哥的本领。”

事至如今,马氏也没有办法,只好抱住娃娃,马良铁又安排马氏的哥哥和嫂子躲好,又过了片刻,外面的声音总算是少了很多,马良铁慢慢走到门口,却听到邻居传来救命声。

马良铁迟疑了片刻,看再也没有石头落在地上的响声,于是壮起胆子走到门口,探头看出去,只见邻居被砸了一个稀巴烂,仔细看去,却是正堂的地方。

想必把他们砸了一个正着,马良铁看了看天空,又细心侧耳听了一会,回头低声道:“影儿、爹爹,我出去一下。”

马氏大吃一惊,连忙冲出去拉住马良铁:“他爹,你不能出去,你不能出去。”

“外面太危险了,你要是出去有什么……”

“意外”两个字,马氏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按照马氏的想法,这个院子,这个八仙桌下就是他们的安全岛。

马良铁轻轻握了握马氏的手,道:“影儿,不用担心,你马哥不会这么轻易就有事的,再说老艾一家对咱们的照顾也不少,如今老艾一家有难,哥哥怎么也应该去看一下。”

“就看一下,事若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就马上回来。”

马氏想起年初那个时候,马良铁也是这样义无反顾的拿着棍子出去,马氏鼻子一酸,道:“那好,哥哥一定要注意。”

马良铁点头,道:“你跟娃娃和爹爹躲在桌子下,千万不要出来,有事哥哥会回来。”

马良铁想了片刻,拿起了他老岳父带进来的锄头和一条长棍子,近看却现邻居的房子有一边塌方,而另一边却随时有塌方的可能,他虽然担任工匠的时间不长,但对于房屋的结构却非常了解,顺着声音来到最边上,鼓起气大声喊道:“老艾,老艾,我是良铁,你们现在怎样了。”

老艾的祖上听说是外族人,但北时随同百姓一起逃亡到南方,过了这么多年,外族的肤色已经变得依稀,只有高大的骨架还是吓人,老艾在城内开了一个店,平日马良铁不在6家镇,老艾一家对马氏可没少帮忙。

马良铁叫了两声,里面传出一阵惊恐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孩子他爹被石头砸晕过去了,现在还在流血。”

“良铁兄弟,快救救我们啊。”

马良铁一愣,有些担忧,莫非是砸死了?连忙说道:“大嫂子莫急,你们在那个方向,我马上把救你们出来。”

老艾的婆娘是6家镇人士,粗手大脚平日里无论说话还是干活都是风风火火,如今着急得很,恐怕老艾还真是受伤不轻。

老艾的婆娘估计是听到有人,也稳定了不少,怕马良铁没有听见,大声道:“我们就靠在后墙,墙壁垮下来把我们压住了。”

马良铁看了一下,估计是一块大石头刚好砸到了这一面墙上,然后把墙壁砸垮了,其他三面墙和屋顶受力不均,也有部分坍塌,特别是屋顶的坍塌,才是把他们压住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墙壁的受力不用动,只需要把坍塌下来的屋顶清出一个位置,应该就能够把他们救出来,于是安慰了一下他们老艾的婆娘,找准了位置,开始搬动石和瓦砾。

幸好,很快就有人过来帮忙,马良铁连忙吩咐帮忙的百姓去找大夫求助,人多力量大,等人救出来时,大夫也过来,老艾头砸破了,脚也砸断了,血流了不少,幸好抢救及时,终于把命抢了回来。

马良铁回到家,才现双手有不少的破损,他平时干得都是粗活,手也经常破损是习惯之事,胡拿烂布包扎一下,马氏看到马良铁回来,呜咽说道:“他爹,奴家可担心死了。”

马良铁侧耳听了一下,城外已响起了杀戮声,于是也不让他们出来,笑道:“娘子放心,老艾被砸伤了,幸好救得及时。”

马良铁刚说完,一个兵急冲冲走进来,看到马良铁,远远叫道:“马先生、马先生。”

马良铁不想马氏担心,连忙迎出去,道:“是不是6大人和黄大人有事吩咐。”

“嗯,该死的鞑子砸完了石头,现在正在进攻呢?黄大人请马先生过去看一下城墙有没有受伤。”

“好,稍等一下,我马上过去。”马良铁回去跟马氏说一下,马氏虽然担心,但这毕竟是关系6家镇安危之事,再说马良铁又不是将士,总应该不用上战场,只是吩咐马良铁注意安全,也不阻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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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内,并没有临战前的动,虽然每个人都知道鞑子攻打6家镇的消息,以《江陵日报》为的报纸,把鞑子的兵力、将领都写得清清楚楚。

“两万五千汉军,五千骑兵,吕师夔这个窝囊叛徒就想攻下江陵?”谢枋得虽离开京城,但心怀大宋:“听说如今城内尚有均州军精锐三千人,又有维持治安的厢军两千人,再加上官吏也有不少,其他从各地赶过来的厢军、乡兵也有上万人,准备上战场的民壮更是数也数不清,招兵处早已经停止招兵,若不是兵力早已足够,你说张大人、杜大人和徐大人会停止招兵吗?”

“江陵城早已修葺完毕,别说吕师夔的三万人,就算是伯颜过来又怎样?老夫虽是手无缚jī之力,但若是有什么吩咐,老夫即使是拼了这条命也无悔。”

“老夫相信,城内的百姓也是如此。”

“谢老,可不止这个。”吴枢捋了捋胡子,如今他在大学日子过得也挺滋润,鞑子攻打荆湖,虽说表面上江陵安静得很,但暗中却紧张起来,他们大学的夫子都不能外出,就连已经放假的学子也不能返乡,他们正在学习最基本的政务,以在鞑子攻打江陵时能够协助照顾江陵城内的百姓。

这一年多以来,江陵的展出了所有人的意外,不仅城池扩大了一倍,江陵城内百姓足足多了好几倍。

“城内百姓可不少,如今足有三十万了吧?”吴枢笑道:“鞑子攻打江陵,不过是自不量力罢了。”

“再说,荆湖可不止江陵,江陵城外各地,早已组建了数十支厢军,只等鞑子来了。”

“只可惜了,”谢枋得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江陵展得不错,却硬是被鞑子打断了,不知道此战过后,江陵能不能恢复今日的繁荣。”

郭守敬虽是一个科研狂人,但郭家毕竟是北归之人,却是有点不安,把鞑子攻打6家镇的消息告诉郭守敬,然后又怂恿郭守敬到官府了解情况,郭守敬不好打扰赵莹,却跑到大学副山长谢枋得之处。

郭守敬拿起茶杯抿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如今元军下独松关,攻打常州,京城面临生死,两位怎么就不担心了呢?”

“若思,”谢枋得给郭守敬把茶倒满,他知道郭守敬来到南方后,为江陵做出了不的贡献,就是如今的江陵城,也是他和张贵设置了图纸:“大人出行前说过,只要我们守住江陵,守住这个大后方,他就有信心击退鞑子。”

“若思可能对此还有疑惑,”谢枋得拿出一张报纸,却是大宋战地报,道:“如今元军的局势虽好,却处处受挫,已是强弩之末。”

“临安城三十万大军士气高昂,独松关有牛富牛大人三万大军,常州又有边居谊边大人,文天祥文大人,吕武吕大人等数十员朝廷大将,张贵张大人率领大军尾随攻打独松关的张弘范,老夫相信张贵张大人一定会击退鞑子,还我大宋朗朗青天。”

郭守敬尴尬的又抿了一口茶,他向来不管外事,只是家里的人颇为担忧,所以才被迫过来问一下,现在听谢枋得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意思,道:“谢老,若思多虑了。”

谢枋得安慰了一下郭守敬,三人又说了一下其他情况,郭守敬忍不住高兴说道:“谢老,若思一直在研究张大人从樊城抢出来的火炮,如今倒是有了一些思绪。”

谢枋得连忙摆手,道:“若思,慎言,我和吴老都是大学的人,人多口杂,若思还是不说为好。”

郭守敬拍了拍头,傻乎乎的笑了笑,郭守敬心里有事,见两人没有一丝担忧,于是也告辞而去。

不一会,又有于石等人过来,谢枋得知道他们的担忧,都一一安慰,毕竟都是没有经过战火的人,谢枋得也知道他们的忧虑。

所谓三人成虎,谢枋得听得多,心中也有不由有了一丝顾虑,想了片刻,告辞吴枢向官府走去,他身边弟子连忙过来陪同。

等谢枋得来到官府,赵莹已经出去,城外不少作坊由于鞑子进攻荆湖的原因都已搬进城内,赵莹这些天都在安顿搬进城内的作坊,同时还需要安排官吏,加固房屋。

住在城门附近的百姓,也做好了准备,下养济院修好的时间不长,还有很多空的房间,这些百姓被暂时安排到下养济院。

然而得益于均州军在江陵的这段时间做出了很好的表率,江陵的百姓并不担忧,若不是赵莹一一劝说,这些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谢枋得见赵莹不在,迟疑了片刻还是向军营走去,军营门口值日的正好是上过他的课的学生,见到谢枋得之后连忙去请示军中的张顺等人。

不一会儿便把谢枋得带进军营,却看到张顺、杜浒和徐麟正在商量事情,这三人目前是江陵的最高统帅。

张贵对谢枋得颇为尊重,张顺也不例外,连忙迎出来,道:“谢老有事,尽管吩咐张某便可,何必亲自走一趟呢?”

谢枋得见三人都在一起,想必有什么大事商量,自己为了这等事过来劳烦他们,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拱手作揖,道:“老夫此次过来,已是大不应该,哪里还敢劳烦张将军。”

杜浒和徐麟也迎出来,徐麟虽经验丰富,但杜浒资历要比他要老很多,等谢枋得坐下来,笑道:“谢老这次可是为元军而来吧。”

杜浒身为奎祀军的军头,江陵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落在他眼里,江陵城内眼下虽是平静,但谁敢保证鞑子兵临城下之后还是如此,杜浒一点也不敢疏忽。

谢老知道均州军将士都是直来直爽的汉子,也没有必要隐瞒,点头道:“大学需要安宁,如今局势虽然明确,但大学内却有不少夫子担忧,就连郭若思也有些顾虑。”

“也不满谢老,”杜浒迟疑片刻,老实说道:“鞑子三万大军,其中有五千骑兵有压倒xìng优势,6家镇只有三百均州军,加上数百厢军和乡兵,即使是附近友军支援及时,恐怕也难坚守多少时间。”

“最坏的打算就是鞑子明天就可以攻下6家镇,然后挥师江陵城。”

见谢枋得有几分担忧,张顺接过话道:“谢老莫要担忧,江陵城内早已安排妥当,细作就安排在6家镇附近一6家镇不守,江陵也不会有损失。”

“再说李成李统领已率军埋伏在路上,若是鞑子进军迅,李统领也可以抵挡,拖住鞑子的步伐”

谢枋得不由点头,李成是张贵的亲信,率领的又是曾有魁字营第一指挥之称的均州军,即使李成兵少不敌,也足可以拖住鞑子的步伐。

“那城内之事是否多安排妥当,若是我老头能够帮上忙,还请随时吩咐,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说话还有几分威信。”

徐麟老将,如今已是双鬓斑白,捋了捋胡子,道:“君直有心了,如今城内已安排妥当,大学的学子都能帮上忙。”

“城内的官吏都能抽身出来,他们当中有不少是军中出身,也可以帮上不少忙。”

“现在江陵城内足有两万大军,还不算城外接应的将士,江陵可保无恙。”

谢枋得虽一早知道答案,但如今听到三人团的说法,总算是彻底放下心。

第九十章 短兵相接(10)

第九十章短兵相接

赵莹已完全顾不得休息,城门附近的百姓虽说不多,但也不少,虽然官府一早就出了公告,让他们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搬到下养济院,然而民众却不把鞑子当做一回事,说什么江陵有均州军,一定可以保护安宁。

这一年多以来,均州军在江陵的百姓心中已完全树立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印象,虽然百姓都是害怕战火,但主要有了主心骨,再胆怕事的百姓,也会挺直腰杆。

赵莹该说什么呢?难道说均州军没用,不能拒敌于荆湖之外,难道给他们说明白均州军主力已离开江陵,留下来的都是厢军和乡兵?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在招兵站,无论是十八岁的伙,还是四十八岁的大叔,他们无不是咬牙彻齿,无论是官府的公告还是以《江陵日报》为的报纸,都尽量把鞑子进军荆湖的消息传给每一个人,虽是大冷天,但征兵站的兵还是满头大汗。

“大叔,您老、您老都五十了,官府规定三十五就不能从军了。”兵看着一个双鬓斑白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烧饼的大叔,闻着香喷喷的香味,委婉说道。

大叔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你娃娃可看清楚了,什么五十,三十五好不好?再说你的大叔干的是耕地的活,手力可不比你”

招兵站这种情况非常多,这些满脑子都是保家思想犟汉,兵应付不过来,只好找来负责厢军、乡兵的高句,高句本领要大很多,摆手道:“大哥,事情还不着急嘛,眼看耕。”

“鞑子今年南下,恐怕造孽不少,来年的粮食价格说不准又涨了一截,大哥多给咱们荆湖多打点粮食,就是最好的支持了,再说若是事急,不用大叔来争,咱均州军一定请大哥回来。”

“哎呀,也差不多要准备耕了,这位官爷说得不错。”大叔拍了拍头,道:“不好意思,我答应了婆娘要去买一把好的锄头呢?明年粮食若是再涨,咱家不是更好过了吗?”

“不过若是需要你大叔帮忙,一定要说。”

众人善意的笑了笑,让开一条道给大叔撤出去,张贵入主江陵之后,荆湖的百姓都是利益所得者,无论是北归的百姓,还是原来的百姓,张贵通过低价出售荒地,高价收购粮食,百姓的生活好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听说鞑子攻打荆湖,大伙都有点慌张了,当然他们害怕的并不是鞑子是否能够攻下江陵,他们害怕的是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被打断,这日子过得滋润自然不想让别人过来sao扰。

百姓心里都明白,这世上有如张贵这样的好官不多,这天下一变,荆湖恐怕又恢复到以前的日子,若是按照报纸上所说,鞑子统治之下的北方,汉人如奴如狗,实在是苦不堪言,再说有了北归的百姓的现身说法,所以在百姓中倒是激起了不少愤怒。

赵莹好几天没休息好,眼睛浮红,胡杏儿是第一批要求搬去下养济院的家属,然而她对此的态度却非常坚固,她抱着新生的麟儿,任凭赵莹费劲了口舌也不动摇,她淡淡说道:“赵大人能够过来,奴家非常感激。”

“奴家相信,大人一定能够保护江陵的安全,奴家的相公,此时征战在外,奴家一定要守住家,守住这个院子等他回来。”

赵莹不管军事,不知道王磊已授命前往支援6家镇,不过却苦口婆心说道:“杏儿,你就听姐姐这么一会,只是搬到下养济院而已,就在城北不远。”

“再说王将军征战在外,一时片刻也回不了,这个院子离城门太近了一鞑子兵临城下,受难的先就是这里。”

“妹妹如今带着娃娃,总不能让王将军担忧是吗?万一有什么损伤,教姐姐如何向王将军交代?”

“妹妹的心思,想必王将军也明白得很,只是妹子不能任xìng,若是让王将军分心,那不是更加不好?”

胡老爹也有点心动,毕竟钱财是死,人才是活,劝了几句胡杏儿,赵莹见胡杏儿有点心动,接着道:“下养济院放不了太多东西,就收拾一些家用便可,吃喝拉撒有官府全包了。”

“下养济院如今也热闹得很,让娃娃见一下人气可不是更好吗?看娃娃这么聪明,日后说不定将会成为朝廷的重臣呢?”

胡杏儿迟疑了片刻,道:“大人,奴家可否问一下哥哥在哪?”

“那是男人之间的事情。”赵莹苦笑,道:“姐姐并不知道,不过姐姐相信,王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一定会带着耀眼的荣誉回来。”

“所以,杏儿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等将军回来一家团聚。”

胡杏儿这才点了点头,赵莹吩咐官吏,让他们一定要把胡杏儿送到下养济院,这才离开王家前往新搬迁进来的作坊。

葛娘子也很忙,甚至比赵莹还要忙,城外的作坊刚修好不久就接到了搬进城内躲避兵灾的通知,葛娘子没有任何怨言,虽然当初把作坊修在城外也是官府的意思。

大量的棉花从各地运送过来,虽然战火已经烧到了南方,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江陵黄家的商队神通广大,棉花刚到收获的季节,就派出大量商队到福建等地,等他们返回江陵,鞑子还没有攻下池州呢?

黄家商队大赚了一把,葛娘子也不吝啬,大手笔把棉花都收上来,准备大干一场,该死的鞑子却打到了江陵。

葛娘子虽有几分担忧,但《江陵日报》等报纸,把双方的兵力、将领及武器都进行了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江陵没大事。

但即使没大事,城外的作坊还是要搬到城内,元军毕竟还有五千骑兵,均州军为了大局,几乎带走了所有骑兵,这个消息还是葛娘子暗地里告诉自己,这五千骑兵若是狠下心来,荆湖恐怕会被闹得不轻。

“徐老,您老费点心。”徐老头是葛娘子拜托黄家商队从福建请回来的工匠,纺织机经过张贵提出参考意见,郭守敬亲自改良之后,比福建那里用的要好上一倍。

徐老头约莫六十岁,在大宋已是长寿,本来老人最不愿意的就是离开家乡,然而福建人多地薄,土地贫瘠,徐老头家里的孩子又多,眼看媳妇又要为家里新添人口,根本活不下去。

黄家商队的头领把葛娘子的待遇给他说一遍,徐老头便收拾家产干脆把家都搬到江陵了,葛娘子对他真不错,不但给他安置了独栋的院子,还把他们三个儿子,两个媳妇和两个女子都安置到葛氏裁缝店或葛氏作坊,为的就是使得徐老头能够安心工作。

徐老头年纪大了,这几天作坊搬迁,忙上忙下腰杆都几乎直不起来,他喘了一口气,道:“东家请放心,老头还行。”

“徐老,这实在没有办法。”葛娘子叹了一口气,道:“均州军催得着急,至少三千套、三千套军装。”

“如今才完成不到一半,但人力已竭,奴家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诸位受累了。”

作坊的人都说不敢,徐老头更是须激扬,黄家商队的头领也没给他说清楚新的东家是男还是女,徐老头又怎么会想到一个女子会做出这样的大事?

想不到一个女子也有如此的胸怀,徐老头提高声音说道:“东家放心,老头就算是拼了这么老命,也要保证作坊顺利。”

“徐老言重了,”葛娘子摇头道:“虽然紧张,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在这里告诉诸位一个消息,这个月的酬劳都按照三倍计算,可好?”

“太好了。”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姐姐的手段不错嘛。”葛娘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妹子干脆也过来帮姐姐忙,三倍酬劳,葛氏作坊的酬劳本来就高,三倍下来恐怕都有十五两银子了吧。”

“姐姐还有这么多现银吗?是否需要官府帮忙?”

“妹子,你怎么过来了?”葛娘子摇了摇头,道:“还好,家里还有一些积蓄,还能熬过三个月吧,鞑子再不走可就熬不过去了。”

“不过交了这批货之后,银子还能充裕不少,均州军也太狠了,一下子要了三千套,姐姐拼死拼活也才完成一半不到。”

“招了不少新兵,”葛娘子笑了笑,问道:“作坊的帮工一定要安排好,让他们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

葛氏作坊有帮工将近四十人,这可是一伙不的力量,赵莹知道其中利害,仔细吩咐道:“若是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跟妹妹说一下。”

葛娘子点头,道:“有妹子这句话,姐姐就放心多了。”

“有件事想问一下妹子,不知姐姐的阿翁现在怎样?”

“放心,葛老爷子所在的地方绝对安全。”赵莹笑了笑,肉了脑门,道:“起耕这子怎么天天不见人?”

“还有我家的妞妞,这些天忙前忙后,妞妞幸好多得姐姐照顾。”

葛娘子抿嘴笑道:“赵大人,看来您老都忙糊涂了,现在大学的学子不是在培训吗?他们两人凑热闹去了。”

“才多大点人……”赵莹也不在乎葛娘子取消,自言自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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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6家镇不比寻常城墙,投石机和火球看来用处都不大。”李庭皱了皱眉头,火球投了半天,石头也扔了半天,但的6家镇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吕师夔也不是傻子,这些火球和投石机还需要留下来,江陵可是一座大城,若没有这个可不行,点头道:“李将军说得不错,6家镇的宋军不多,将军可否一举拿下?”

李庭犹疑了片刻,昨天他还说什么6家镇宋军不多,这不是自讨没趣,沉思片刻道:“刘家镇城墙坚固,而且菱角很多不方便攻城,恐怕不容易。”

“就算能够拿下,恐怕伤亡不”

吕师夔沉yín片刻,道:“不用担心伤亡,若按照李将军所言,6家镇守军不过一千人,即使我军用数倍伤亡拿下6家镇也值得。”

“拿下6家镇之后立刻奔赴江陵,战者,战决,就是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吕师夔打得却是另外一个算盘,自己奉命攻击江陵,可没答应一定能够攻下江陵啊?只要能够牵制宋军,甚至只要到江陵转一圈,他就有说辞了,至于将士的伤亡,只要自己不死就行了。

若是能够攻下6家镇,便可就是他的大功了,他为宋将时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虽然归顺了元朝,可是瞒天过海的本领还没有忘记。

还打一个措手不及?李庭心里暗骂了几句,大军一路北上荆湖,虽然没有什么拖拉,但也用了半个月时间,以均州军的度怕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张开了罗网,就等自己往里面钻了。

李庭也懒得跟吕师夔争辩,试探问道:“攻城当以汉军为主,骑兵为辅。”

“若要攻下6家镇,伤亡肯定少不了,末将拟骑兵分成三批进行弓箭压制,汉军以五千人为一批,进行强攻,一定要把6家镇攻下来。”

吕师夔虽然很想抓住汉军不放,但也知道骑兵不可能用来攻城,只好点头道:“一切听从李将军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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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老子准备好了,鞑子要上来了。”黄旗大声吼道,鞑子看来疯掉了,的6家镇,先是火炮攻击,然后就是投石机,投石机的准头不错,也幸好城墙坚固,要不然恐怕仅是这一轮城墙就坚守不住了。

郭守敬修建的城墙,用得是最坚固的石头,而且城墙呈不规则,菱角很多,分散了石头的力道,除了一些直接命中的石头能够把城墙砸出一个缺口外,其他多是丝毫无缺,躲在垛口之后的士兵,也多是安然无恙,除了几个倒霉鬼受了点伤。

鞑子这一轮猛攻,除了浪费火炮和石头之外,就是给城内的百姓造成那么一点慌,但6家镇早已有了准备,虽然还是有不少百姓被烧死、砸死,但总算是没造成动荡,也算是鞑子白忙一场。

“齐,去把马良铁请来。”黄旗大喝一声,身边跑出一个兵应声而去,马良铁探头看了一下,只见城外数千鞑子蠢蠢欲动,骑兵则在来回奔跑,鞑子声声呐喊,战马昂天长啸。

“啧啧,五千汉军,二千骑兵。”一个俏皮的脸露出来,不是苏欲琦还有谁呢?朱平阳前往接应王磊,如今城墙上却只剩下苏欲琦、胡戈两个神射手:“骑兵进行远程压制,汉军看来是打算强攻了。”

“鞑子恐怕想一鼓作气拿下6家镇啊。”胡戈比较稳重,压低声音说道:“看来6家镇的底细,昨晚鞑子也差不多莫清了。”

“昨晚一战,鞑子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

黄旗脸色瞬间变了变,但却不动声色问道:“那、那城内的百姓是否要动员上山躲避兵灾?”

胡戈却摇头,道:“鞑子是想一鼓作气拿下6家镇,可黄大人难道对自己就没有一点自信吗?咱们均州军向来欺负别人,那容得别人欺负咱们了?”

苏欲琦也点头道:“不是还有援军吗?咱们要撤退,至少也要打鞑子一个手忙脚,让他不敢看咱们,要不然咱们在6家镇的一切岂不是白忙乎了。”

黄旗深吸了一口气,以现在的兵力,虽然大伙信心满满,但以寡敌众,并且只能死守,鞑子若真是狠下心,以疲兵之策连环攻击,自己一千余人可熬不住,不由担忧问道:“平阳兄弟已出去接应援军,我思量离6家镇最近的只有平湖镇王磊的厢军了。”

“早就听说王磊在平湖镇打了胜仗,灭了不少鞑子,可兵力毕竟也只有千人,算下来还是不够鞑子一个零头。”

“鞑子若是连环攻击,使用疲兵之策,咱们除了死扛之外,还有就是祈祷王磊能够快点到,若是能够熬过今天,百姓必须马上动员进山。”

苏欲琦、胡戈两人也沉默不语,想不到鞑子军中有能人,苏欲琦沉思片刻,道:“吕师夔这个叛徒,应该没有这个本领。”

“听说带领鞑子骑兵的是鞑子一个万户叫做李庭,这人倒是能征善战,若是能够……”

胡戈眼睛一亮,若是能够狙击此人,6家镇的形势可能会好很多,他为人较为稳重,看到黄旗和苏欲琦都有点担忧,笑道:“黄大人,6家镇可是郭大人亲自修建,我看这城墙修得很好,鞑子无论在那个地方攻城,都会被至少两支弩箭对准。”

“6家镇别的不多,但百姓和弩箭却不少,6大人还问是否需要帮忙,如今不如征召民壮帮忙上弩,让士兵尽量省下力气。”

“只要能够把鞑子这股士气压下去,接下来对咱们6家镇就有好处了,再说江陵也早有准备,咱们6家镇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这个棋子就是一个兵,江陵的后手可不少呢?”

黄旗眼睛一亮,看来军事学院培训这些神射手可费了不少心机,点头道:“说得不错,咱们就舍命跟鞑子斗一下。”

第九十一章 短兵相接(11)

第九十一章短兵相接

“兄弟们,都给老子鼓起气来,好让该死的鞑子知道,咱们均州军是铁打的,钢铸的。”黄旗手执一把大砍刀,不时出阵阵怒吼,他带着亲卫及精锐的部下三十来人四周奔跑,哪里有缺口就扑向哪里。

征召的壮丁迅集中起来,6心源在6家镇的威信可不,壮丁虽然自愿,但6心源给他们许下了种种诺言,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些壮丁绝大部分人没经过训练,但上弩箭本来就是一件容易之事,有了这些壮丁的支持,守军就轻松了很多,他们有更多时间瞄准,有更多力气支持。

鞑子的勇猛并不比守军差,攻城的汉军,就算他们明知道会死去,然而身后骑兵的作用不仅仅是压制守军,而且还是最方便的监军,若有退后者杀。

6家镇几乎所有的城墙,都竖起了坚固的云梯,被迫舍命进攻的蒙古汉军挤得满满,虽然他们明知道是死亡,但只要能够多活一瞬间,也算是给生命一个负责的交代。蝼蚁苟且偷生,更可况人呢?

再说多活一瞬间,就拥有无限的希望,只有死去的人,才会失去希望。

“唔唔!”一个精锐的老兵,他嘴里咬着大刀,右手举着盾牌挡在头上,他虽然只用左手,可是爬上云梯的度并不比其他人慢。

他久经沙场未死,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仿佛看了希望,上了城墙就算立功,他已经在老兵这个位置逗留的时间太长了,他觉得这是他的一个机会。

他是鄂州归降的宋军,张弘范虽然对他们不错,但对于官职却吝啬得很,即使立了大功也只是奖励居多,这些归降的士兵当中,能够升官财的人寥寥无几。

他知道张弘范的打算,受降的宋军本来就多,若是官职也多,未免会造成尾大不掉的局势,日后张弘范如何控制?老兵是一个聪明人,他处处学会保护自己,所以他才是老兵。

老兵有老兵的经验,举在头顶的盾牌,能够为他挡住来自守军的石头,如果你的力气足够大,甚至连滚木也拿你无可奈何,至于那些长矛之类,也只能给你增添些许的麻烦。

咬在嘴巴的大刀,能够使得你跳上城墙的瞬间成为你对敌的武器,守军可不会跟你客气,也不会等你把腰间的大刀拿出来,甚至你来不及喘气就倒下,这就是战场,无情的战场。

老兵的动作很快,他的手臂非常用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石头落在盾牌的一瞬间,只是他的盾牌是斜放,消除了不少力气。

他咬紧牙关,他充满了信心,他觉得自己能够建功立业,虽然他也知道,6家镇里的百姓曾经是他的同胞,但如今自己是英勇无敌的大元朝的将士,这些曾经的同胞就只能成为他的垫脚石了。

老兵不能不立功,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就连临安的家,也在他投降的一瞬间被他抛弃,他只能立功,只能成为大元朝的将领,要不然他连自己恐怕也养不活。

大元朝没有钱,只有靠自己去抢,好几次由于自己的迟疑什么也没有得到,照得出影子的稀粥,成为他们这些汉军苟且活命的粮食,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蒙古骑兵,他们每天喝奶吃肉好不自在,只因为他们的心更狠。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后悔?还是应该忏悔?但没有如果,所以他为了活命,只能杀人,或被人杀。

“噗嗤”两声,两只弩箭从斜对面的邻角射过来,老兵身上一阵疼痛,幸好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有点远,而且他上阵之前已经把所有的衣服穿在身上,甚至还往身上塞满了野草和树叶,这些准备明显是救了他一命。

这是奇怪的城墙,无数的菱角使得守军几乎可以封锁城墙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每一个角落都有两支弩箭同时对准他们。

“到了,到了。”老兵终于听到了一阵阵呐喊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盾牌突然抛上去,“啊”的一声惨叫,盾牌显然是击中了守军。

老兵右脚往前跨了两个梯步,身体前倾,右手抓住最后一个梯步,然后用力一瞪,身前往前一跃,等他落在城墙上的一瞬间,咬在嘴上的大刀已经落在左手中,他也顾不得细看,狠狠往前一扫。

等他回过神,眼前和身后一共有四个宋军,老兵反应不慢,也不等宋军主动攻击,连人带刀突然转身向后扑过去。

这四个宋军明显不是精锐,身后的两个宋军哪里会想到老兵竟然向他扑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顿时变得慌张起来,他们躲在垛口之后,只顾得手中的弩箭,连大刀还挂在腰间呢?不过总算他们也受过应对的训练,潜意识中拔出腰间的大刀。

然而老兵哪里会让他们反应过来,脚后跟微微用力,腰往前一伸,大刀已经落在两人身上。

“噌噌”两声,老兵大吃一惊,眼前两个守军竟然没事,只是盔甲上多了一道白亮的光芒。

老兵眼睛一亮,想不到只是两个守军,盔甲就如此精良,要比自己的要好得多,自己当初所在的禁军也算是朝廷的一支精锐,若是能够缴获这两幅盔甲,一副拿出去卖,至少能值一百两银子,而且他还没有忘记身后还有两个一百两银子。

此刻老兵眼中露出贪婪的眼神,说时迟那时快,老兵被银子激的斗志带起了老兵的力气,再次向眼前的两名守军扑过来,元军的饷银几乎没有,所以一切都要自己俘虏缴获。

他要用他手中的大刀,为自己获取饷银,收割生命。

两个守军此时也回过神,幸好换上了均州军最新的盔甲,若还是厢军以前的那些,对方这一刀非常有力,恐怕会把自己的拦腰砍断,两人对视看了一眼,退后一步,一人攻下,一人攻下,挡住了老兵的进攻。

老兵突然大喝一声,高举大刀从上劈下来,老兵双手握刀,手中青筋暴起,可见手上力气之大,两人来不及应招,只好再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老兵哪里会让他们从容,声声怒吼,大刀自下往上一撩,“铛”的一声,其中攻击下方的那个兵再也控制不住大刀,被老兵震落在城墙之上。

被震落武器的兵慌忙往后退,这样一来老兵的正面就只有一个守兵了,这兵看对手厉害,若是自己再退恐怕就会连累到其他兄弟,一咬牙竟然不顾老兵刺过来的大刀,硬着头皮向老兵扑过去。

老兵冷笑,右脚斜跨,大刀瞬间变刺为砍,兵哪里还来得及躲闪,眼看就要撞到老兵的刀上。

此刻万分紧急的时候,却听到一股锐利的风声划过自己的脸頬,兵一愣,看到对面的老兵眼睛露出恐惧的眼神。

“噗嗤”的一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在战场的呐喊声中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光芒,弩箭深深没入老兵的脑门,一丝鲜红的血渗出来。

老兵很不甘心的倒了下去,他站在触手可及的边缘,也倒在了触手可及的边缘,这或许就是他的悲剧,临死的那一刻,他想起临安。

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兵还是撞到元军老兵的刀上,但力道已失,他倒不至于受伤,身后一个严肃的声音喝道:“都干什么了?四个人还打不过一个人,你们手中的弩箭是干什么用的,你们手上的刀是干什么用的。”

兵连忙拿出弩箭,刚才一阵混,帮忙上弩的壮丁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兵不安说道:“苏大人,鞑子、鞑子身手很好,在下没能挡住。”

说话之人却是苏欲琦,他们两个神射手成了救急的最好人选,毕竟刚开始能够攻上来的鞑子不会很多,苏欲琦和胡戈百百中的箭术帮了不少忙。

苏欲琦对他们有教导之责,他平时虽然嘻嘻哈哈,但是教起徒弟来严肃得要命,这些厢军对他有点害怕。

苏欲琦见兵回到岗位,他也不好再责怪,只是探头看了一下,鞑子并没有因为死亡而放慢脚步,反而因为刚才能够突破城墙而更加兴奋。

苏欲琦皱了皱眉头,抬起弩箭,瞄准,放箭,弩箭穿破空气,向一名将飞去,“噗嗤”一声,弩箭从将的脑门穿进去。

“看到了没有,瞄准了再放。”苏欲琦教训道:“你们四个人还守不住一乘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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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跟老子杀。”黄旗声声怒吼,既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也为了鼓起将士的勇气,鞑子根本不把蒙古汉军的命当做一回事,一波接着一波的进攻,把城头染成了红色,就连云梯也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死亡而变得星星斑红。

“嘭”的一声,蒙古汉军竟然勉强挡住黄旗,不过却被迫退后几步,宋军的兵力毕竟太少了,虽然有壮丁协助,但守军也只能顾及攻城的汉军,然而蒙古骑兵的弓箭虎视眈眈,只要守兵一个不注意露出身体,弓箭就如长了眼睛一般飞过来。

黄旗暗中皱了皱眉头,连续的杀戮已经使得他双臂有点麻,但他只能咬紧牙关,越来越多的缺口出现在城墙之上,若是不能把这个危险排除,这些缺口就是6家镇的劫难。

黄旗右脚用力一蹬,手中大刀往前刺过去,蒙古汉军虽是连连后退,但刚才硬接了黄旗的一招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身体,哪里还能躲得过,只看到大刀狠狠的cha进肚子,然后便是一阵剧痛。

该死的宋军,连死也不能让人安生,大刀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把肠子都搞断了七八根,这下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黄旗跟上来,大脚踹过去,蒙古汉军的尸体飞了下去,黄旗这才解恨,狠狠的吐了口水,骂道:“该死。”

经过一阵杀戮,再强的人也接近疲倦,黄旗看了看天色,却是日中时刻,他担忧的事终于来了,鞑子人多,可以换着吃饭用餐,但是守军人数不够,每个人几乎都没有替代的人选,只好饿着肚子拼命。

虽然壮丁代替了最繁重的上弩箭,但守军也不是用铁铸成,他们也会疲倦,也会烦躁,也会惊慌。

“咦?大人,那不是6大人吗?”身边一个亲兵突然拉了拉黄旗,不敢相信说道:“6大人带了不少壮丁上来了。”

黄旗抬头看去,年老的6心源,在一个兵的护卫之下走上城池,他身穿儒服,长须漂漂,实在是和战场沾不上任何关系。

黄旗连忙迎上去,让身边的亲卫用盾牌挡住6心源,问道:“6大人,您老怎么上来了,如今鞑子嚣张,若是伤了大人,末将不知如何交代。”

6心源摆了摆手,深深喘了一口气,道:“这些都是6家镇里的猎手,又有不少进城躲避兵灾的猎户,老夫思量城墙上的将士总需要休息和吃饭,黄大人你看他们能不能派上用场。”

黄旗看了看这数十人,从他们脸上没有现任何惊慌,6心源连忙说道:“他们都是自愿过来帮忙,老夫已把他们的名字记录入案,若是有什么不幸,他们按照官府厢军的待遇安抚。”

黄旗点点头,道:“6大人,太好了,有他们帮忙,就可以让将士们乘机休息。”

6心源知道战场无情,他没有在城墙上逗留,吩咐一下新上来的猎手便下去,他虽然年老,但不愿意给黄旗增添麻烦,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抚城内的百姓,维持6家镇的秩序,甚至准备动员百姓进山。

这些猎手都是自愿前来,一来城池破了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其次已有不少壮丁上城墙帮忙,他们拥有一技之长而躲在城内看别人拼命,心中总有一些惭愧。

“诸位兄弟,战火无情,你们能够过来帮忙,你们都是我黄某的兄弟。”黄旗鞠躬,认真说道:“多谢。”

“为大人效命。”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猎手叫做陈老汉高声道:“还请大人吩咐。”

“那好,黄某就不客气了。”

由于这些猎手的加入,总算是给宋军多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比起那些缺少训练的厢军和乡兵来说箭术更好,而且更加善于抓住机会,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冒险经历,对于他们来说,死亡只是他们见惯了的事情。

“噌”的一声,陈老头手中的弓弦把锐利的弓箭射了出去,而且命中的竟然是在云梯下指挥的蒙古汉军将,弓脖箭斜着射中了脖子,直接把脖子射了一个穿通。

陈老头兴奋叫道:“值三个,值三个。”

然来一个将值三个普通兵人头,陈老汉刚加入战场就已立功,他颇为高兴的在弓箭上用指甲划了一条线。

胡戈眼前一亮,这老汉年纪虽然大了一些,可是这箭术都快比得上自己了,这刁钻的角度,还有善于抓住时机的感觉,不亏是多年的老猎户。

“老大哥,”胡戈凑到陈老汉身边,笑问道:“什么三个了?”

陈老汉对胡戈打断他而有些不悦,漫不经心说道:“6大人说了,只要杀一个汉军,就奖励老汉一两银子,将算三个。”

“那不是得手三两银子了,”胡戈点头道:“啧啧,老大哥厉害,老大哥厉害,射杀一个汉军值一两银子,若是射杀一个鞑子呢?。”

陈竺被胡戈打断,瞄了一眼胡戈,只见他右手食指有一个老茧,还有手中也有两个老茧特别明显,知道他也是久经炼箭之人,摇头道:“不算什么,这些家伙太蠢了而已。”

“射杀一个鞑子倒是值三两银子,可是老汉这把弓力道不足,可惜了。”

“有戏,”胡戈连忙从背上取下一把硬弓,认真问道:“老大哥看一下我这把弓怎样?”

“咦?”老汉定眼看去,忍不住接过来看了一会,爱不惜手道:“这可是硬弓,比老汉这把要好几倍了。”

“老大哥若是喜欢就拿去。”胡戈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道:“这都是军中定制的弓箭,算不上最好。”

“这个,夺人所爱并非老汉的做人之道,老汉看这把好弓就连军中也不多,估计意义非同可,再说老汉无功不受禄,要不得,要不得。”

陈老汉依依不舍的把弓箭递给胡戈,胡戈推辞,笑道:“也不怕跟老哥说,我叫胡戈,是均州军的神射手,也练过几年弓箭,只是弩箭用得更加趁手,这弓箭就用不上了,在胡某身上也是浪费。”

“也不怕老哥笑话,胡某送老哥这把弓箭也有一点私心。”

陈老汉听胡戈这么一说,知道自己还真有机会拥有这把强弓,心翼翼问道:“不知老汉能够帮上什么忙?”

“对老大哥来说倒是事一桩,”胡戈笑道:“射杀一个鞑子不是有三两银子吗?那射杀一个鞑子将领不是有九两银子吗?”

“老大哥就跟胡某一起,专门找鞑子将领的麻烦?不知老大哥可愿意?”

“愿意,愿意,”陈老汉连忙抱住强弓,说道:“老汉也是眼馋,只是无奈弓箭达不到射程。”

胡戈含笑,道:“这次绝对如老大哥所愿。”

第九十二章 短兵相接(12)

第九十二章短兵相接(12)

栖霞寺。

赵普今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然而往日窗外熟悉的声音却没有出现,古寺外宁静得就如处子一般,除了阵阵叫得欢悦的鸟叫声外,只剩下纯洁。

赵普的情绪仿佛也受到影响,突然变得无比低落,他虽然被迫带到古寺,然而这两天的安宁与寂静,这两天的无忧无虑,是他这半辈子都没有能够享受,醒来便可以看到整齐、威武的雄师,这虽然只有一百人不到,然而却给他如千万人的感觉,就如躺在母亲的怀里那样安全。

看了看身边,那一本《石头记》还在,这是一本充满灵气的书,他觉得纵使他翻上十遍,依然体会不到书中所说的那种感觉,他越想知道这均州军的军头张贵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大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能臣几乎找不到一个,如今李庭芝算一个吧,北渡前的寇准也不错,然而他们都没有能够成就大业。如王坚、夏贵、张世杰等不过是一方重臣而已,更有刘整、吕文焕、范文虎这等投降之辈。

虽然只是听闻,但对于均州、江陵的展,他身为建康的大商家要比朝廷都清楚得很,虽仅是三年,但最初一批从均州走出来的商家已展到不少地方,特别是以均州军名义成立的商队,几乎在大宋每个角落都能找到他们的踪影,甚至于北方也经常遇到。

均州经过三年的展,已从一个军州展成为一座经济繁荣的大城池,虽然限位置而比不上建康,但均州目前作为入川的必经水路,已在大宋的商人中赫赫有名,至于均州的百姓,听说日子过得也比其他地方要好。

好吧,均州是均州军所在地,先天条件要比其他地方好多了,可是荆湖呢?荆湖虽然向来繁华,但在张贵入主江陵之前,荆湖百姓连吃饱都不可能,如今逃亡荆湖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这仅仅是一年的时间,荆湖就已经不再是往日的荆湖,而是百姓的最为向往的地方。

至于武功方面,襄樊、正阳、两淮这些大的战役早已经足够证明了张贵的能力,至于那些战也从没有败绩。

赵普从张贵身上隐约看到希望,若是今日张贵能够驱除鞑子,恢复中原,那他无疑会成为大宋第一人,这若是放在以前,赵普连想也不敢多想,但经过两天的相伴,他看到均州军的种种好奇,也看到了希望,如今一觉醒来却现窗外的均州军已消失无影,他竟然有几分失落。

“赵老爷子,您醒了。”陈潇在门外叫了一声,得到赵普同意之后推开房门,手中端着一盘热水,外面的天气多添了几分寒冷,一股凉气把赵普冲了一个激灵。

“吕总管临走前可有吩咐?”赵普道了声谢,他打心底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陈潇,虽然只是两天的相处,陈潇平素也不常说话,但往往却能猜对自己的心思,和自己探讨学问也是有所应对,至于武功,赵普虽然没有见过,但看到吕武对陈潇的信任,赵普心里有数。

陈潇束手站在一旁,脸色有点失落,摇头道:“吕大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子一定要把老爷子亲自护送回建康。”

“哦,还有赵公子,只不过赵公子现在还没起床。”

赵普微微笑了笑,用毛巾抹了一把脸,然后问道:“吕大人有没有说什么时间可以出。”

陈潇看了看天色,沉yín了片刻,道:“吕大人也没有规定时间,不过子认为日中再回去也不迟,反正路程也不远,只不过恐怕要辛苦老爷子走一段路。”

“呵呵,老夫年纪大了,不过腰杆子还不错,”赵普笑道:“这些天好吃好住实在是舒服,没有你子说得这么蔺弱。”

陈潇见赵普洗脸,自己出去了一会,却给赵普端来了三个菜当做早餐,然后说道:“老爷子慢用,子去把刘公子叫醒。”

赵普想起前两天被迫跟从均州军一起训练的刘元,忍不住笑了笑,点头道:“请自便。”

“不过有件事,老夫想问一下陈兄弟?”见陈潇走出去,赵普实在是忍不住把他喊住,问道:“老夫想、老夫想聘请陈兄弟为赵家护院,不知陈兄弟愿不愿意?”

“轰”的一声如五雷轰顶,陈潇实在想不出赵普怎么会有这么的想法,吕武带着均州军前往建康没有把他带上,他有点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如今却被赵普吓了一跳,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杀过人、被人杀过,当过吕武的亲兵,就是从来没有当过护院,不过听赵普的意思,像是同情均州军,自己是否可以为均州军争取一下?

赵普见陈潇迟迟不语,尴尬说道:“老夫实在是唐突了,还请陈兄弟莫要放在心上。”

陈潇连忙说道:“子得老爷子看重,荣幸之极,不过子才疏学浅,恐怕难当重任。”

“再说,子乃均州军军籍,不能自行决定。”

赵普沉思了片刻,压低声音道:“赵家经营建康上百年,商队遍布大宋各地,赵某得均州军款待,有意暗地尽微薄之力。”

陈潇大喜,赵普在建康经营上百年,其中的力量不可忽视,若是有他相助,无论是对于建康还是常州,都是一个巨大的影响。

“老爷子大义,子一定尽早禀告吕大人,我相信吕大人、张大人都会感激老爷子。”

赵普也不再说话,他虽是仓促做出这个决定,但从陈潇的反应看来,均州军一定非常尊重每一个能够真心抗元的人,心底下他也不愿意背叛大宋,只不过以前看不到大宋任何一丝希望。

如今既然看到了希望,他也不怕奋力一拼,说句好听就是支持,说句不好听就是脚踏两船罢了,他赵普也没有承诺什么,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后路,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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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这几天都没有做噩梦,他在建康时虽然风流快活,但对于鞑子的凶狠多少也有听闻,再加上刘芳又是为鞑子效力,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刘元虽孥但却清楚。

他向来有失眠的坏习惯,再加上白天纵欲过度,所以他晚上倒没有一天能够睡好,随着父亲刘芳的迹,他就越睡不好了,就算是能够入睡,也是噩梦连连,他只有更加借助花丛来迷惑自己。

然而被均州军俘虏的这几天,几乎是他这辈子睡得最好的时光,每天清晨的早训和入睡之前的训练,让自体弱和纵欲过度的刘元累得几乎要倒下去,每天都是一觉睡到天亮,他竟然有些病态的渴望这样的日子能够继续下去。

“子,你好自为之。”这是昨晚临睡前那个最凶的兵敖东给他说的话,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现均州军中越是长得越凶的人,却也是最善良。

为了防止自己逃跑,他被要求睡在敖东身边,可是每天早上醒来,现自己身上总是盖了两床被子,而长得最凶恶的敖东,却只是盖了一床薄薄的军被,刘元鼻子突然有点酸。

刘元其实是一早已醒来,虽然知道分离,但他却不愿意面对。他躺在厚厚的棉被上,身上一如既往的盖着两张棉被,然而他身边却再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古寺静得连自己的呼吸也能够听见,他突然现自己心中有几分难受。

“嘟嘟、嘟嘟、嘟嘟。”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彻底叫醒了刘元,刘元一个鲤鱼打挺迅跳起来,穿靴子洗脸,还不到一刻钟已装扮完毕,他满怀高兴来到古寺前的广场,却只现一个孤零零的影子。

刘元一愣,跑到陈潇跟前,陈潇微微笑了笑,道:“早训现在开始。”

陈潇说完,自顾自的如平常一般训练起来,刘元看着一丝不苟的陈潇,鼻子一酸眼泪最终流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陈潇一起开始训练,他每一个动作都认真去做,他对这套动作的领会从来没有今天这般的深刻,因为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每次错一个动作,身后的敖东就会对自己火,甚至砂锅大的拳头也常常威胁自己。

过了半个时辰,一套完整的军体拳终于打完,刘元基于时间甚短,他根本没有办法学会整套军体拳,但缘分已尽,陈潇走到刘元面前,微笑说道:“敖东大哥今天临走前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你子不会永远都是孬种,你日后好自为之。”

“敖东是一个粗汉子,他不会说话,他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大好后生就此沦落,荒废了岁月,日后回想起来,只有碌碌无为的记忆。”

“陈大哥,”刘元带着呜咽,肉了肉鼻子问道:“你们、你们会不会再回古寺,若是还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呵呵,今天就送你们回家。”陈潇摇头道:“这些天委屈你了,咱们均州军也不是没交代的主,说得到做得到,不过到时若是鞑子追查,你子谎话说得多了,应该知道怎么对付吧。”

“我只希望,你能够良心现,把这几天过的日子都忘记掉,均州军不会再回古寺,日后奔赴战场也是生死未卜,如我、敖东等都渴望战死沙场,你子就当这是一场梦吧。”

刘元看着陈潇的背影,嘴里喃喃念着:均州军、均州军。

刘元慢慢收拾,虽然没有一样东西是他自己,但他依然是把所用过的一切都收拾整齐,陈潇已经答应他,只要他看上的东西都可以带走,他想把这一切都带回去,虽然陈潇让他忘记这一切,然而这已是刻骨铭心,怎么能够忘记?

看到赵普的瞬间,刘元大吃一惊,不过也暗中惊叹均州军的能力,连赵普这样的人也被请了过来,他是被敖东打坏了,见到赵普不由自主作揖行礼:“赵叔叔,你好。”

他背了一个大背囊如一个鸵鸟一般,幸好这都是些棉被之类东西也不重,只是这弯腰作揖行礼,样子看起来要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赵普平日虽然和刘元这个花花公子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也听说这个败家子的所作所为应该是气死父亲的那种,如今变得这么好礼,自己倒有几分不适应,挥了挥手道:“贤侄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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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刘芳已把粮食准备妥当的消息告诉阿术,阿术连忙前往转告伯颜,然而已是日中时分,自然没有办法出征。

伯颜任命襄樊镇守沙全为军中南下开路先锋,沙全出身武将世家,其先祖却是淮南人,十八岁那年在湖北投军,隶刘整帐下。刘整以泸州十五郡降蒙古,沙全与之同行。宋军追之,沙全力战得脱,授管军百户。

后来刘整出兵云顶山,沙全与宋将夏贵兵遇,击杀甚众。当年忽必烈命刘整领都元帅事,出师围襄樊,沙全为镇抚。刘整遣沙全率军攻仙人山、陈家洞诸寨,破之,升千户,赐银符。

只不过刘整死后,沙全也被逐渐排挤,襄樊虽然已陷宋军,但沙全依然只能挂着襄樊镇守这个名义,伯颜任丞相,不拘一格降人才,遍选军中精锐,沙全才得以随军南下。

所以,沙全对伯颜的感激甚比刘整,刘整让他成为家族中的叛逆,大宋的叛徒,毁了他一辈子的声誉,但伯颜却重新给他希望。

这些年过去,沙全早已把自己当做大元朝的一员将领,他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就是想得到这个新的朝廷的认可,如今伯颜当政,果然不拘一格,自己也是有了奋斗的目标。

次日,伯颜点将,此次南下,大元朝精英几乎囊括一空,有有“才略过人”的中书右丞相阿塔海和惯于征战的“权枢密院事”的怀都,有一代名臣宿将之称的阿术。

有都元帅张拔都和“勇冠三军”的武义将军完者拔都,有大败宋大将夏贵的昭武大将军帖木儿不花;有“冒流矢沿流麈战八十里,身被数伤,裹伤殊死战”的昭勇大将军忽刺出和宣武将军八十八。

有进攻樊城的监军、定远大将军谒只里,同时提升为炮水手元帅的张君佐和“久居宋,险固备知”的襄樊镇抚沙全,有武略将军石祖兴和屡有战功的忙兀台,当然还有建康镇抚唆都和山东军指挥董士选。

南路张弘范大军就不用说了,“善骑射”的昭勇大将军塔出,有进攻樊城以勇猛出名的宣武将军高闹儿和“刚勇有志”的武节将军四家奴,进攻樊城“勇敢出诸军右”的完者都,只是此时伯颜还不知道已有一人阵亡,一人被俘。

而进攻荆湖地区的则有汉军指挥吕师夔和总督的李庭。由于董士选极力反对,吕文焕留在健康,以保后路,责任非同可。

“诸位乃我朝重臣,此战关乎大元朝的命运和前程,还请诸位同心戮力,报效大汗。”

阿术不由暗中佩服,这些猛将悍将,恐怕也只有伯颜才能完全掌控,自己能够和此人共事也算是荣幸,他日攻下临安,也算是自己大功一场。

在场的将领,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们心中无一不是充满了必胜的希望,只觉得临安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觉得功劳就是熟透了的果子,自己只要伸手就可以摘到。

次日一早,南大街封锁,两旁的商铺被勒令不能开门,从北大营穿过南大门,无论是伯颜还是阿术,无论是阿塔海和怀都,他们心中都涌起了一种叫做征服的满足感,那些匍匐在底下的低微的汉人,他们注定是自己垫脚石。

二十万满营大军,对外宣称为百万,伯颜一点脸红的意思而已没有,所以百万大军南征临安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整个建康城内。

喜欢凑热闹是大宋每个人的陋习,虽然鞑子武备精良,虽然鞑子恶名在外,但阿术入主建康之后并没有多造孽,阿术、伯颜的所在作为无疑能够蒙蔽不少人心,他们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能够活下去就是最大的满足。

“啧啧,看到了没有,那就是丞相伯颜,还有右丞相阿塔海,”一个管家摸样的八卦先生忍不住说道:“咱家宋朝的丞相,恐怕只会躲在京城吧。”

“那不好说,”一个长得有点猥琐的中年人压低声音说道:“我前不久听说文状元爷现在也是朝廷的丞相,还领兵驻守在平江呢?”

“那能有什么用处。”管家不悦说道:“前有吕城、常州等地为他拼命呢,你没看大元朝的丞相,可是一等一的威风,听说还能上阵杀敌呢?”

这人恐怕是被毒害不轻,猥琐的中年人也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的看着人群中的大兵将,仿佛要把所有人都一一记住。

“喳喳,可不少人啊。”管家见中年人不搭理,却没话找话,硬是拉着中年人说道:“听说百万大军呢?我思量纵使是没有百万,但看这个势头也是差不多了吧。”

“哼,牛鼻子也不怕吹破了。”中年人像是被管家的无耻气怒了,几乎压不住说话的声音:“建康才有多少人?百万大军,百万大军,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那你知道多少人吗?”管家仿佛也有点生气,这中年人叫做张数,是赵家商队的老资格,平素都是在外跑商,今天不知道怎么到了城里,自己是赵家外庄的管家,也不知道倒了哪门子霉,在还没家之前竟然把女儿嫁给了张数的大儿子。

“最多不过二十万罢了。”张数年过四旬,这次回建康为了见一下自己刚出生的孙子,想不到被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亲家拉了过来,说什么要为大元朝举行欢送仪式。

“你、你可别言。”张数的话似乎的打破了管家心中的镜子,怒道:“大元朝雄师百万,怎么会只有二十万。”

“我大元朝将士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算只有二十万大军,临安也是守不住。”

第九十三章 短兵相接(13)

第九十三章短兵相接(13

赵家是一个大家族,赵普失踪的事赵懿三兄弟虽然极力隐瞒,但赵老夫人还是第一时间知道,因为赵普纯孝,每天必然会过来请安。

赵老夫人经过风1n,让赵衢把有关赵普失踪的消息前后仔细给她说了一遍,老fù人倒没有惊慌,沉yín片刻,道:“老身虽然不闻俗事已久,但偶尔也听说均州军的美誉,似乎不是没有信诺之军。”

“据闻均州军有心抗元,你们爹爹的失踪,还有刘家那个小崽的失踪,恐怕都和鞑有关,你们三人同心戮力,一定不能让你爹爹失踪的消息传开。”

三人点头应是,有了老夫人帮忙,事情做得加隐蔽了,赵老夫人参佛将近三十年,赵普偶尔也会陪老夫人一起,于是三兄弟一直对外宣扬爹爹陪老夫人参佛,两天后能出关。

但赵家家大业大,一些重要的事下人不敢做出决定,还是需要第一时间禀告赵普,如今赵普不在,赵懿和赵曙使出浑身解数总算也能够应付了七七八八,只不过还有一些重大的事情,两兄弟不敢作出决定,只好使出一个拖字诀,就连三弟赵衢,平日流转j院的赵衢,也乖乖的陪在老夫人身边,如今到了赵家生死关头,三人觉得爹爹看起来不慌不忙,sī底下不知做了多少功夫。

然而今日眼看到了日中,赵普还没见踪影,三兄弟不由紧张起来。特别是不经事的赵衢是囔囔说道:“均州军、均州军会不会把爹爹害了,咱们赶紧去报官。”

赵懿喝住三弟,厉声道:“三弟,你年纪如今也不小了,如今鲁莽去报官有什么用处?均州军说了两天后就是两天后,只要今天还没过,咱们都不能自阵脚。”

赵曙也连忙把赵衢拉过来坐在身边,道:“爹爹平素疼你的了,你总不愿意看到爹爹出事吧?再说今天建康鞑出征,听说南én已不能通行,说不定爹爹是被堵在城外了呢?”

赵曙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坐到赵懿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大哥,你说这事会不会真与鞑出征有关?会不会是均州军借此拖延时间?”

赵懿点头,道:“恐怕是这样,此事若是涉及元军,咱们打死也不能说出爹爹失踪之事,若是让鞑抓到把柄,咱们赵家就完了。”

时间一些些流逝,三兄弟坐立不安,又等了片刻,眼看就到了日中,突然一阵响声如旱地响雷一般,三兄弟虽然坐在院之内,但也被吓了一跳。

三人大吃一惊,赵衢是惊慌叫道:“宋军打过来了,宋军攻城了。”

赵曙连忙拉住赵衢,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相视看了一眼赵懿,连忙下令让家丁关好大én,三人却躲进了老夫人的斋堂,斋堂内有赵家的暗道,若建康城内大,三人也不排除夺路而逃。

虽然三人躲进斋堂,但依然隐约听到南城方向传来杂的吆喝声,还有呼喊声,战马的嘶叫声,惨叫声,士兵迅奔跑的声音,百姓惊慌失措的慌叫声,凡此种种,三人加惊慌,就连赵懿也是心跳加脸sè苍白。

老夫人淡淡说道:“慌什么,我们赵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就算是宋军进城,也不会为难我们赵家。”

“若是普通百姓,我们赵家的家丁足可以抵挡。”

赵衢哭泣道:“nn,我们怕的不是普通百姓和宋军,孙儿听说鞑一旦疯就会大开杀戒,就连普通老百姓也不会放过。”

老夫人慢悠悠点燃了几支焚香,又念了一段经书,深吸了一口气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身相信佛祖会保佑我们赵家。”

或许真的是佛祖保佑,半个时辰之后,声音小了很多,只有路人迅奔跑的声音,突然赵府én外响起了急促的拍én的声音,老管家气喘吁吁跑到斋堂,道:“赵管家回来了,给不给他开én。”

“开、开。”赵懿连忙说道:“把他带到书房。”

三人告辞老夫人,刚到书房坐好,赵管家带着张数回来,赵懿和赵曙都认识张数,知道他和赵管家是亲家,也不觉得奇怪。

“老爷呢?”赵管家第一时间问道,只是他脸sè有点苍白,带有惊慌和不安,今日鞑出征,赵管家把亲家张数拖上,就是想让张数见识一下鞑的威风,想不到却碰到了不幸。

赵懿摇了摇头,道:“爹爹还在陪老夫人诵经,若不是什么大事,还请赵管家不要惊动爹爹。”

赵管家犹疑了片刻,这惊慌说道:“大少爷,大事不好,元军在城én被袭,死伤无数,有人断了脚,有人断了手,还有人断了头,好多血,好多血。”

“恐怕丞相也死了,恐怕很多大将军也死了,恐怕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百姓也死了,幸好在下跑得,不是,幸好亲家反应,要不然我们也死了。”

赵管家一旦放松,言无伦次,赵衢听赵管家说得惊慌,也不由吓得抖,赵懿低喝了一声:“赵管家,冷静,如今是在赵府,没有人会伤害你。”

赵懿示意赵曙安抚赵管家,转头问道:“张掌柜,你说一下。”

“大少爷。”张数拱手作揖,他经常在外经商,经历的事情却是比赵管家要多,而且他为人冷静,却是把整个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从北大营到南城én,很有一段距离,伯颜和阿术等人又欲在建康留下强大的印象,所以众人缓缓前行。

伯颜到达南方之后一直没有时间看一下这座长江口岸大的城市,以伯颜看来,建康要比元大都还要繁华十倍,客栈、酒馆、茶庄等各种商铺沿街摆卖,今日虽然强制不能买卖,但从中亦可以看出平日的盛况。

“丞相英明,”阿塔海指着街道两旁的百姓,笑道:“这些凡夫俗,日后再说起我大元朝的威风时,恐怕都会忍不住颤抖吧。”

伯颜捋了捋胡却不吭声,阿塔海是逊都思人,骁勇善战,然而为人颇为自傲,伯颜不是很喜欢他,阿塔海仗着老资格也跟伯颜n不到一个壶,只不过南方之战僧多ru少,大将多如牛,伯颜掌握众人的命运和前程,阿塔海也想拍一下伯颜的屁股,看届时能不能多给他立功的机会。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以其让百姓害怕,不如让百姓爱戴。”伯颜叹了一口气,敷衍了一下阿塔海,但却不再高兴,汉人是一个奇怪的民族,有些人屈膝投降比换衣服还要,但多的人却奋不顾身,就算知道不敌也要抗战到底,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也是一个民族的荣幸。

元军初入建康,自然只能立威了,等攻下临安之后再治仁,这也是无奈之举。再说大军南下之后建康城内只有数万人,若是两淮宋军南下,届时城内百姓动dn接应,也不知道吕文焕能不能守住建康,这个法自己就用不了,屡试屡胜。

阿塔海见丞相情绪变低,他也不是鲁莽之人,一个人能够熬到这个的高位置,基本的常识还有,他倒不至于得罪伯颜,也不在和伯颜并行,退后几步跟在伯颜身后。

阿术见阿塔海碰了一个钉,略微思考便想出了理由,拍马上前两步,轻声道:“丞相莫要担忧,吕大人以前就是宋将,有他在建康必然可保平安无事。”

“再说末将入主建康已久,施仁甚多,如今丞相立威来得正是时候。”

伯颜点点头,按照大元朝以往的做法,每次攻城略池都是以刀弓开路,这次取建康,虽说有范文虎的功劳,但元军进城后不扰民已是天大的仁慈。

伯颜看了看天sè,自己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多了,跟阿塔海和阿术打了招呼,众人不由加了脚步。

很,建康南én在望,出了城én之后便可以加行军步伐,再这样拖沓下去,恐怕又要耽搁一天时间了,沙全至今还没派通信兵回来,意思是还没到达吕城,自己加行军,说不定还能打吕城一个措手不及。

由于范文虎的功劳,建康没有任何一丝损破便落在阿术之手,建康南én也是一样,伯颜看着坚实的城én,还有高大的城墙,突然觉得有几分落魄。

宋朝南迁之后,建康便成了临安的桥头堡,宋朝不知hu费了多少jīn力修葺和加固建康城墙,然而幸好临安所托非人,建康不费一兵一卒便落在元军之手,若需要强攻,不知道要伤亡多少。

伯颜想到这里,也有几分庆幸。他不由放慢了脚步,想好好的看了一下宋军的防御,眼看伯颜等人缓缓踏走到城én之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巨响。

“头,”燕小七手中满是冷汗,就算是当初扛着一个大美女,也没有见得有现在这般紧张和不安,他觉得嘴nt有几分干裂,心跳加得仿佛要跳出来:“到了,到了。”

吕武瞪了他一眼,怒道:“不争气,若是没信心让敖东来。”

“要不然坏了老的大事,老非关你禁闭。”

燕小七全身一抖,马上打醒jīn神,想必“禁闭”两个字实在是太吓人了,连忙说道:“头,这事只有小七能做得到,敖东那家伙粗心大意,绝对干不成。”

“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太仓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还有火y埋得太深了,不知道效果怎样?”

“我说你是猪脑瓜啊?”吕武狠狠敲了敲燕小七的头,骂道:“这里人来人往,若是火y埋浅了,这不是容易给人现吗?”

“那我说头,这么多地方不选,为何就选这里,就算路上也可以,或是城内也行。”燕小七不服气说道。

吕武瞪了他一眼,道:“你把火y埋在城内,这是要伤老百姓还是要伤鞑呢?这不是给咱们均州军抹黑。”

“整个大宋都知道我均州军善用火y,若是把老百姓给伤了,日后教老百姓怎么还能相信咱们,我军罔顾人命,跟鞑又有什么区别呢?”

“再说,城én处通道狭窄,骑兵不能迅通过,若是在野外,等火y爆炸,连人影也看不到了,谁就能让鞑乖乖停下来给我们炸死?”

“嘿嘿,这就是你是头,我是兵的原因。”燕小七一点也不觉得惭愧,大咧咧说道。

“给老小心一点。”吕武瞪了他一眼,道:“完成任务后马上撤退,咱们的命宝贵得很,别把命丢在这里了。”

燕小七点点头,毫不在乎说道:“咱们可都是长着翅膀,要想抓住我燕小七可不容易。”

燕小七虽说得轻松,然而看到伯颜等人走进火y范围时,还是紧张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让拿着火折抖的手稳定下来,随着“咝咝”的声音,火y“嘭”的一声响起来。

只见已走进火y范围的én古将领人仰马翻好不热闹,燕小七可不敢多停留,若是让鞑回过神来,自己恐怕连骨头也剩不了。

这里可是城én,四周戒严严密,别说什么暗杀的举动,能够逃得了xìn命就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幸好一早预留了暗道的入口,这是和埋火y的另一个岔口,燕小七也顾不得看炸死了什么人,迅走进暗道,然后把上面复原,能够瞒得了鞑多久就算多久。

等燕小七汇合,吕武等人已经逃到了离地道口约有数百米的地方,吕武看着还冒着浓烟的建康,深吸了一口气,道:“兄弟们,回常州。”

董士选没有资格跟从鞑一起行军,他听到爆炸的瞬间,脸sè变得苍白起来,谁都知道在阿术离开建康,伯颜还没有过来这段时间是他在主持建康的政务,如今大军出征之日,竟然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看方向还是鞑将领受到袭击,鞑若是追究下来,自己恐怕就完蛋了。

也算得上他反应还,立刻命令身后的汉军封锁大街,然后留出一条大路,而他则率领亲卫迅向城én冲过去,然而走在前方的都是一些重要的将领,如伯颜、阿塔海和阿术等人,爆炸声响后,鞑大小江陵都往城én冲过去,哪里还容得下他董士选的位置。

董士选没有办法,但他还算聪明,立刻吩咐汉军把大夫请过来,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一个小将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冲了出来,董士选连忙带着大夫上前,却是右丞相阿塔海。

董士选看到阿塔海嘴巴不停吐血,而身上却是被炸得零零碎碎,身上的伤口很多,即使他身上的盔甲还不错,但无奈他所在的位置是火y的正中央,胯下的战马虽然为他挡住了大部分威力,然而火y的威力还是毫不犹疑取走了他的xìn命。

“没救了。”大夫装模作样看了一下,摆了摆手,那个小将应该是阿塔海的亲信,听了大夫的话,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嘶喊道:“救,你给老救,就算是把城内所有的大夫请过来,你都要给老救。”

董士选刚想说话,然而小将已拔出大刀,吼道:“董士选,给老找、给老把建康所有大夫都找过来。”

董士选脸sè变了变,想不到一个小将都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然而他却忍住不走开了,还没走两步,却听到一声惨叫,回头看去,愤怒的小将已经把大夫的头砍了下来。

年老的大夫没想到鞑如此凶狠,他从医多年见过不少这种情况,无论是谁死了亲人都不能镇定下来,大夫以为按照平常一样安慰一下便可以,没想到平日不扰民的鞑,竟然毫不犹疑把他的头砍了下来。

“董士选,给老找。”小将大喊,手中大刀继续像无头的大夫砍去,看来恨不得把大夫砍成ru酱。

董士选连忙走开,很又从瓮城里抬出了几个将领,董士选故作走过去帮忙,却又现其中有惯于征战的“权枢密院事”的怀都,都元帅张拔都和“勇冠三军”的武义将军完者拔都三人,这三人也受了重伤,虽然还能喘气,但估计也是救不活。

董士选不由担心,若是伯颜和阿术都死了,这一战恐怕就不用打了,此时恐怕也只有均州军能够做到,均州军也实在是太狠了。于是也不顾人多,往前挤上去,终于看到一队jīn锐的士卒围成一圈,董士选还没走到附近,便被愤怒的鞑兵拦了下来。

董士选不敢冲动,连忙退后回到汉军之中,至于刚那个小将拼命让他找大夫之事,他早已经不再理会,自己说什么也是手握十万汉军的大将军,他一个小将难道还真敢找自己麻烦?

伯颜和阿术竟然只是擦伤了一点皮,说来他们运气还真不错,燕小七看到伯颜走进了火y的范围,虽然第一时间点燃了引线,然而引线毕竟有一个时间,等火y爆炸的时候,伯颜和阿术刚好走出火y的边沿,由于有战马挡住了大部分力量,两人又是反应迅之人,第一时间扑向前方。

伯颜捡回一条xìn命,然而他为人非常冷静,他第一时间找到阿术,阿术是南下大将中能战之人,有他在伯颜自然放心很多,幸好阿术也是只受了一点轻伤,连忙护住伯颜,道:“丞相大人,离开这里。”

伯颜却摇头,道:“先救人,均州军恐怕早就走了。”

阿术愣了一下,这时现爆炸的地方已经多了一个大坑,大坑周围惨不忍睹,惨叫声,战马的嘶喊,还有就是血ru满地都是,仿佛修罗之地。均州军选的地方非常好,这是城én窄的地方,所有的人到了这里都会不由自主拥挤在一起。

阿术连忙跟从伯颜上前,第一个看到的阿塔海,由于刚自己挤了上来,把前面的阿塔海挤到了后面,应该刚好就是爆炸的地方,阿塔海全身受伤,嘴里还不停吐血,看来是没法抢救了。

阿术不由庆幸,若是自己没挤上来,恐怕死的就是自己。

接着又看到怀都,都元帅张拔都和武义将军完者拔都,这三人也被炸伤,出气多入气少,这三个人应该是和阿塔海挤在一起,所有都受到了和阿塔海一样的待遇。

阿术再找下去,幸好跟在阿塔海这四人后面的将领大部分只是受伤,虽然还有一两个全身血迹斑斑,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至于还能不能从军出征,也没有办法知道。等他们看到伯颜和阿术,连忙把两人围了起来,只要伯颜和阿术没事,大军就没事,这两人要是死了,南下大军再也找不到可以掌控大局的人了。

伯颜抬头看了看天sè,脸sè变得无比冰冷:“阿术,你留下来彻底查清楚此事,其他人立即点兵,继续南下。”

“丞相……”

伯颜打断阿术的话,提高声音道:“血债血还,如今只有迅南下,打垮宋军,能挽回我军的威信,振奋我军士气。”

“诸位兄弟,血债血还,用我们大元朝勇士的弓箭和马刀,为我们的兄弟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第九十四章 短兵相接(14)

第九十四章短兵相接(14)

吕武的动作很快,虽然沙全比他们出要早半天,然而吕武很快就赶上了他们,阿术入主江陵之后,由于伯颜迟迟未能南下,无意中给沿路的百姓多了两个月时间逃避兵灾。

再加上边居谊、吕武等人的坚持,以常州为的官府甚至还派出官吏进行动员,甚至一些贫瘠无依的家庭,官府还会给以一定银子补偿。

如今入冬不是农忙时间,自然有一部分害怕兵灾的百姓逃到常州、平江甚至临安等地,但冬日寒冷,一些家中有老人、孩的百姓却任凭官吏说破了嘴也不肯离家,想来也是,离家躲避兵灾说得容易,可是流浪在外,吃的、住的、用的都不能保证,老人和孩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季还两说呢?

常州无奈,只好祈求老天爷祝福这些留在家中的顽固的百姓,然而他们很快就尝到了应得的苦果。

朱家村,这是建康到常州之间的一个较大的村庄,村庄有很完善的围墙,虽然多是木栅,但对于装备不足的山贼土匪来说足足有余,朱家村是一族一姓,族长兼任里正朱良在朱家村颇有威信,但他年已接近六旬,自然不愿意折腾。

族长大人不折腾,朱家村搬走的人自然不多,有些人就算想搬走,但也要考虑日后朱良会不会给他们鞋穿,按照他们的说法,朱良并不是善人。

然而等鞑子把朱家村围起来时,村民已经来不及后悔,这些木栅做成的围墙,在沙全三千前锋兵临城下时自动瓦解,沙全甚至懒得使用携带的投石机,甚至连刀箭也不用出鞘。

“官爷,的是朱家村的里正,官爷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朱良年纪大了,斗志没了,只想保住xìng命。

朱良族长住的地方是整个朱家村修建得最好的地方,宽阔大堂,明亮的房间,更重要的是朱良这个老家伙竟然还有一个两个漂亮的妾。

所以沙全非常满意,他出征将近半年,由于一直在伯颜座下,再加上刚受到重要,他一直心翼翼、谨慎有这次难得掌兵南下,再也按耐不住,然而这一路南下,竟然难看到一个完整的村庄,朱家村不幸的落入沙全的眼中。

“把房子都腾出来给将士们入住,”沙全想也不想,挥手道:“把家里所有好吃的拿出来,还有所有的肉都杀了。”

“啊。”朱良一愣,迟疑片刻,道:“天寒地冻,若是都腾出房子,那乡亲们住哪里啊?”

沙全狠狠瞪了朱良一眼,道:“将士们一路辛劳南下,不就是为了你们这些汉人能够过上好日子,若不是咱们大元朝,你们现在还被课以重税,想活下去都不容易,如今大元朝给你们一条活路,难道你这点事也做不成。”

沙全刚说完话,身边的亲卫马刀出鞘,凶狠的对准朱良,只要他说一个不字,恐怕就人头落地,朱良哪里见过这个气势,连忙说道:“是、是,的马上去安排,只是村里刁民甚多,恐怕有些刁民不肯配合。”

“左右,带老子亲卫过去,让这些贱民好好配合。”沙全冷冷笑道:“记得,不能让他们从屋里收拾任何东西,朱家村所有的东西大元朝征用了。”

亲卫一听,马上眉开眼笑起来,一个亲兵讨好问道:“大人,如今天寒地冻,将士们都睡不好,当然也没有精力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那、那个屋里的娘子能不能留下来给兄弟们暖暖身体。”

沙全迟疑了片刻,无论是大汗还是伯颜丞相都三申五令要注意军纪,但元兵向来骄横习惯了,表面上是顺从,只不过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看到这些亲兵渴望的眼神,沙全明白他们所想,要想牛耕田就要给牛吃好的道理,沙全非常清楚,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也顺水推舟点点头,为难说道:“将士们的辛劳,想必他们也能理解。”

此刻,朱良已经愣住了,他家有一妻两妾三个闺女,老妻也就算了,年迈得胸口的两块肉团已不知道垂到哪里,两个妾可是恰逢二八年华,还是自己费劲苦心才弄得的双胞胎,比他最的女儿可大不了多少,三个闺女更可怜,大闺女和二闺女本来是回娘家躲避兵灾,然而自己却把兵灾引到家里。

朱良鼓起勇气问道:“大、大人、这、这不好吧,刁民向来不听话,这么一闹,恐怕村子更不得安宁,若是sao扰了大人的美梦,那就是草民的罪过了。”

朱家村虽说是大村,可是有户也不过是百来户,沙全沉思了片刻,狠下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给伯颜留下把柄,不如做得一干二净,到时再把罪名推给山贼土匪罢了。

再说这事过后,到时丞相就算知道是自己干的,事后最多也就是责骂两句,他跟从伯颜半年,却是从来没听说他因为这些事惩罚将领了,到时大不了说朱家村反抗,杀了自己的兄弟。

想到这里,沙全的眼睛不自然起来,朱良哪里还不知道沙全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如今再后悔也没有用处,“噗通”一声跪下来,凄声喊道:“大将军饶命啊,大将军饶命啊,的马上去吩咐这些泥腿子。”

“你做得很好。”沙全上前两步来到朱良身前,微笑道:“只可惜这里留你不得。”

朱良还想说话,然而沙全的马刀已落下,朱良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下,终于滚到了门口,眼睛还带着惊慌和恐惧。

朱家的人也听到了惨叫声,先冲出来的是他双胞胎妾,然而看到朱良被杀,吓得站不稳晕倒地上,沙全走过去抱起昏迷过去的两个双胞胎,冷冷说道道:“都动手吧,干净利落一些,不要留下活口。”

这些亲兵大喜,连忙称善,三千鞑子精锐骑兵对于百来户人家,要有多轻松就有多轻松,虽然也有不少有骨气的汉子奋力抗争,然而最多也只能伤了鞑子皮肉,换来的更是惨无人道的折磨,惨叫声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朱家村就恢复了平静,但偶尔还传出哭泣声和斥骂声,其中带有喘息声和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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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不好了,鞑子进了朱家村,”前哨气喘吁吁跑回来,略带惊慌说道:“朱家村百姓都被杀死了,剩下一些娘子饱受蹂躏。”

“惨不忍睹。”

前哨最后加了一句话,朱家村百来户人家,百姓接近五百人,除了一百多女子之外全部被杀,朱家村可谓是血流成河。

“头,”敖东狠狠的捏紧拳头,看着吕武,低吼道:“下令啊,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这些该死的鞑子。”

吕武双眼微微红,看着不远处的朱家村,沉yín片刻,道:“七、敖东,你们跟我去看一下情况。”

“虎臣,你带领兄弟们先隐蔽起来,好好休息。”

王虎臣迟疑了片刻,忍不住说道:“常州之战,关乎朝廷安危,常州的城防是大人一手策划,末将认为不忍则大谋,还请大人再考虑一下。”

吕武咬了咬头,道:“姚大人他们也熟悉,再说常州不是还有边大人吗?而且还有不少兄弟协助,这不是大问题。”

“老子不会明知不敌就去拼命,但若有机会,不妨给鞑子下点药班子,若不然鞑子太猖狂了,恐怕这一路下去折腾不少老百姓。”

王虎臣只好点头,吕武向来稳重,但同样是嫉恶如仇,幸好是懂得大局之人,希望不会被鞑子气疯了,吕武说得不错,寻得机会给鞑子添麻烦,让他们一路上多少能够收敛一些。

吕武安排妥当,吩咐前哨把自己带过去,鞑子虽然军纪差,但是住营的防御却很严格,这当然是和均州军善于袭击有关。吕武来到朱家村不远和留守的前哨接应,现仅是朱家村外围,竟然就有将近五十个哨兵,村内游动的岗哨也有好几支,把朱家村防守得没有半点空隙可钻。

虽是夜间,但月色很美,明亮的月光洒在朱家村,竟然变得朦胧和虚幻起来,然而村内偶尔传出的喘息声和惨叫声,还有无奈的呻yín声却说明了这里并不是如外表一样安详。

“头,你看看。”前哨手有些抖,指着不远处的朱家村,他声音有些抖,证明他处于极度愤怒之中。

吕武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随着前哨的方向看去,此时的朱家村已成了修罗之地,每家每户的门前几乎都摆着三四具尸体,有老人、有青壮、有孩,他们或是断了头,或是拦腰砍断,或许没了手脚。

那个老人,他的头却丢在了远处,吕武甚至还能看到他眼中的不安和无奈,还有那个孩却被拦腰砍断,身体的内脏哇啦的洒落了一地。

偶尔还有鞑子的兵,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走出来,他们无一不是提着kù子或哼着调,脸色带着微笑,喳喳的添着嘴巴,仿佛遇到的是一生中最美妙的事情。

偶尔传来的哭泣声,还有斥骂声,最终演变为惨叫声,那是成为鞑子泄工具的女子被利用完后的最终下场。

“头,”向来冲动的敖东已站起来,压低声音道:“老子去跟他们拼了。”

燕七连忙拉住敖东,吕武有点无可奈何的坐在草地上,鞑子三千精锐骑兵,自己不过是百十人而已,就算自己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以百人敌三千,明知不敌自己还会过去送死吗?

吕武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若是张大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办?按照张贵对都鞑子的狠对百姓的爱,他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鞑子。

“那应该就是鞑子头领住的地方。”哨兵指着那栋修建得最好的房子,房子附近放了好几具尸体,不过从他们穿着看来,这应该是朱家村生活得最好的一批人,或许就是朱家村的族长或里正。

吕武仔细看了一下,现那栋房子不时有人进出,还有房子四周也放了不少哨兵,门口还有两个兵站岗。

同时这栋房子位于朱家村的正中央,吕武深吸了一口气,朱家村四周都用木栅围了起来,这些木栅围墙对吕武等人说不上阻拦,但无奈鞑子的明哨就是沿着木栅围墙巡逻,而且巡逻的频率非常高,朱家村毕竟不大,只需要三五队哨兵就可以把整个朱家村及周围的情况监视起来。

朱家村周围更是平地,如今已经入冬,地里什么东西也没长,甚至连草也变得枯黄,由于天气寒冷,朱家村村口还有一堆大火,把四周照得明亮,几个哨兵坐在一起喝酒烧烤,好不快活。

“头,”燕七突然问道:“鞑子这是内送外紧,若是能够魂进去,把鞑子战马都偷了,在慢慢找鞑子麻烦?”

吕武沉思了片刻,鞑子的战马向来不离身,如今也是栓在每家每户的门前,三五匹为伙,想偷鞑子的战马,这可是难以上青天。

再说战马认人,若是闻到生人的味道,恐怕战马先闹了起来,要是惊醒了村里的鞑子,自己一百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呢?

“若是能够潜入村内,总能想出办法,如今朱家村村外防御严谨,村内又有流动哨岗,实在是没有办法。”吕武叹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气。

敖东眼睛红红,知道敌强我弱,除非真的舍命跟鞑子拼了,但这样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再说吕武是常州主要将领,众人也不敢让他冒险。

“大人,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敖东喃喃说道。

吕武摇了摇头,缓缓退了出来,燕七和敖东也没有办法,只好闷闷不乐跟在吕武身后,山野宁静,江南多是水乡,三个各怀心事,差点掉进了一条水沟。

“咦。”吕武突然做了一个手势,燕七和敖东反应也算快,立马停了下来,吕武侧耳听了片刻,燕七和敖东也现了不妥,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子哭泣的声音,寒冬,黑夜,荒野,再加上女子的哭声,众人不由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奶奶的,难道是鬼不成。”敖东哆嗦了一下,就连燕七和吕武也感到几分寒意。

吕武瞪了敖东一眼,道:“张大人不是说过,这世上没有鬼这回事,凡是有鬼都是心中有鬼,老子看你就是鬼。”

“去、去给老子看一下。”

敖东忍不住抖了抖,吕武骂道:“没出息,是不是想关禁闭了。”

“禁闭”这两个字才是均州军最厉害的武器,如敖东这等汉子,就算是直接面对鞑子时也不啰嗦,听到这两个字第一时间就举手投降。

“去、去,老子去还不行吗?张大人说了这世上没鬼,还有什么是老子害怕的呢?”敖东蹑手蹑脚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他嘴里说着不害怕,但是心还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吕武和燕七两人手执武器,也跟在敖东身后,敖东谨慎的样子,搞得两人也是有几分不安,这宁静的荒野,时断时续的哭声,不让人想点什么还真对不住这个气氛。

声音越来越清晰,却是顺着水沟一直往前,水沟两旁长了不少水草,虽然是冬日,但是水草长得还算茂盛,有些地方甚至可以遮住水沟,想必很长时间没有人清理。

眼看敖东拐了一个弯消失在眼前,吕武和燕七两人不由加快了脚步,若是敖东真生什么意外,他们两人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他们刚来到拐弯处,突然间一个人影迅向他们扑过来,两人大吃一惊,手中大刀立刻向来人砍过去。

“大人,真有鬼啊。”来人惊叫了一声,吕武和燕七立刻收招,大刀险险的差点砍到敖东身上。

吕武看去,只见敖东脸色苍白,脸色写满了说不出的恐惧,就连嘴也已经白了,见到吕武和燕七,哆嗦说道:“奶奶的,大、大人,还真有鬼啊。”

吕武和燕七见敖东说得惊慌,也不由暗中生疑,莫非这世上还真有鬼这么一样东西,可是张贵不是说过没有吗?这世上有鬼的话,自古到今死了这么多人,那不是整天都能撞到鬼才对?

不过这鬼长得怎样呢?敖东若真见到鬼了,这鬼不应该没反应才对?怎么还在哭啼呢?吕武想到这里,不由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他倒还真想看看这鬼是什么东西。

“别慌张,咱们均州军连死也不怕,怎么就怕这虚无的鬼呢?”吕武鼓起勇气,大刀却不由自主提在胸前,道:“跟老子去看看情况。”

敖东说什么也不愿意,但看到燕七跟吕武走了,自己却加快步伐跑到了两人中间,躲在吕武之后,吕武拐弯再前行几步,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水沟旁边。

这人全身湿漉漉,披头散还滴着水,身上一袭白色倒是露出了妙龄的身材,由于哭泣和寒冷,身体不停颤抖,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虚幻。

“咦?”此时燕七也靠了上来,指着地上人影低声道:“大人,有影子,不是鬼。”

吕武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瞪了敖东一眼,却现敖东根本还没睁开眼睛,骂道:“好子,有影子不是鬼。”

第九十五章 短兵相接(15)

第九十五章短兵相接(15)

等敖东睁开眼,吕武和燕七两人已向那个女子走过去,敖东仔细看了一下,果然看到那个女子的影子,苦笑也跟了上来。

“娘子,”吕武忍不住叫了一声,想不到对方听到声音,“噗通”一声跳进了水沟,水沟的水虽然不是很深,但月色朦胧,竟然一下子失去了踪影。

三人面面相觑,敖东差点又跳了起来,吕武沉yín片刻,道:“这人跳进水里还有声音呢,听说鬼是没有重量,你们仔细看一下,估计不会游得很远。”

“我怀疑这人是从朱家村逃亡出来,看来是鞑子造的孽。”

吕武压低声音叫道:“娘子,不用担心,我们是宋军,我们是宋军。”

吕武又让燕七和敖东跟着一起呼叫,幸好这里离朱家村已经有一段距离,要不然三人如此折腾,恐怕早就被鞑子现。

“大人,在这里,在这里。”敖东突然叫起来,吕武连忙跟上去,只见水中一个女子露出头,警惕的看着敖东。

吕武连忙安抚说道:“娘子莫要惊慌,我们都是宋军、宋军。”

见女子有点心动,又把燕七叫过来,道:“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宋军,见朱家村被鞑子糟蹋了,正在想办法找鞑子的麻烦。”

“你、你们真的是宋军?”水中的女子估计是寒冷再加上害怕,说话牙齿咯咯响。

吕武连忙点头,道:“我们是常州的前哨,是姚大人的部下。”

“呜呜、呜呜,朱家村、朱家村没了,爹爹、姐夫没了,娘亲、姐姐、娘被糟蹋了,朱家村没了。”水中的女子,突然哭了起来。

吕武示意敖东和燕七先把女子拉起来,见女子冷得抖,于是连忙安抚了几句,把女子带回临时的营地。

这女子倒是意志坚定之人,到了宋军的营地之后便安静下来,吕武连忙找来衣服给她更换,又让王虎臣找了一些必备药给她吃下去,他倒不敢生火引来鞑子。

好一阵儿女子才回过神,吕武细心问道:“在下吕武,不知娘子怎样称呼。”

女子哆嗦了一下,把衣服卷缩在一起,低声道:“在下朱筠,是朱家村族长的女儿,我爹爹、我爹爹被鞑子杀死了。”

“村里的人都死了,我姐姐为了让我逃出来,也被鞑子糟蹋了,村里的人死的死,被糟蹋的糟蹋,朱家村没了。”

“呜呜,我也不想活下去了,可是姐姐让我一定要活下去,让我报仇,可是我一个女子应该怎样报仇啊?”

吕武连忙安慰了一下,见朱筠也不过是年方二八,但神色倒不像娇生惯养之人,不过能够活下去实在不容易,连忙道:“鞑子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一定会遭报应的。”

朱筠却不停哭泣,吕武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朱筠娘子,你、你怎么能够从朱家村逃出来?”

朱筠停住了哭泣,道:“奴家自幼习武,水xìng很好,那条水沟是流经奴家的后院,奴家潜水出来,一直不敢抬头,喝了不少水。”

“水、水深不深?”吕武竟然有几分紧张。

朱筠有点尴尬说道:“大概能够到奴家的胸口。”

吕武目测看了一下,现朱筠长得很高,到他的胸口足有将近四尺了,沉思了片刻,问道:“虎臣,军中如今还有什么?”

王虎臣摇了摇头,道:“火药没有了,但是火油还有不少。”

“头,一把火烧了他娘的。”敖东狠狠说道。

吕武迟疑,低声说道:“朱家村还有不少人,若是烧了百姓……”

“官爷,”朱筠突然咬紧牙齿,大声说道:“朱家村所有女子都已被鞑子糟蹋了,再说鞑子糟蹋之后一定会杀人灭口,奴家、奴家求大人……”

“大人要是肯为奴家报仇,奴家以后做牛做马都要服shì大人。”

吕武尴尬的摇了摇头,敖东笑道:“朱筠娘子,我们大人家里已有母老虎,娘子要嫁人不如嫁给我吧。”

敖东原本以为开玩笑的话,想不到朱筠点头道:“若是大人能够帮奴家报仇,奴家就算做牛做马也愿意。”

敖东连忙摆手,道:“老子也是开玩笑而已,我们大人尚未娶妻,嫁给我们大人好了。”

“敖东。”吕武尴尬的叫了一声,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娘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血仇总需要用血来报。”

王虎臣怕吕武冲动,连忙说道:“大人,以大事为重。”

吕武摇了摇头,道:“这就是大事。”

见王虎臣有点不悦,沉yín片刻,道:“你我都知道,眼前这些鞑子是门g古大军的先锋,如果在朱家村狙击鞑子,不仅可以打击鞑子的士气,还可以给鞑子一个下马威,让鞑子变得谨慎和迟疑,拖延鞑子南下的度。”

“好处不仅如此,我军主动出击,也算是打响咱们均州军的名声,好让天下百姓知道,咱们均州军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也好让鞑子知道,大宋的百姓,咱们均州军看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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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水沟,水非常冷,吕武下水的那一刻甚至觉得有点刺骨的感觉,他不敢想象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够在心神疲倦的情况下还能支撑到现在。

“奴家一定要去,”朱筠看着吕武,一字一顿说道:“奴家以前也习武,并不是什么千金姐,奴家一定不会耽误你们。”

“再说村里的情况奴家要比你们熟悉,有很多路可以避开鞑子,奴家、奴家就算是死,也要为爹爹他们报仇,为朱家村报仇。”

吕武暗中点头,这是一个烈女子,也幸好她学武,要不然绝对不会撑到现在,沉yín片刻,道:“朱娘子要去,我们当然欢迎。”

“但一定要听我的指挥,若有半点独自行动惊扰了鞑子,我们这二十人就交代在朱家村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射杀你。”

朱筠认真点头,道:“知道,师傅也曾经跟奴家说过,说奴家xìng子刚烈,遇事要多想再做,所以奴家才苟且偷生,为的是留下xìng命寻机报仇。”

“奴家、奴家绝对不是一意孤行,只要还有机会,奴家就不会枉送xìng命。”

吕武从中挑选了二十名水xìng好、身手敏捷的士兵,余下的人让王虎臣带领他们接应自己,最后穿上潜水衣和带上火油,看着朱筠认真说道:“我们计划是通过水沟潜入朱家村,然后把火油泼洒在村里的房子,最终烧掉朱家村,若有机会再寻机刺杀鞑子将军。”

“一定要切记,定然不能独立行动。”

吕武再三强调,这种冒险的事最怕就是sī自行动,要是惊动了鞑子,自己二十人还不够鞑子一人一口水就给淹没了。

“只是烧毁朱家村,或许伤害不了多少鞑子,但正如你所说,只要留得xìng命在,就不怕报不了仇。”

“南下吕城、常州、广德、平江等地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是鞑子能够逃得这一劫,我相信鞑子最终逃不脱他们的命运。”

朱筠双眼红红,但却忍住没哭出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已从一个万人疼爱的女子变成一名报仇雪恨的侠女,她知道她可以依靠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

“奴家答应你。”朱筠深吸了一口气,像吕武等人含着吸管,这种简单的潜水服只能在水中潜游一个时辰,除了去程外还需要留下一半空气在回程使用,朱筠在前面带头,她的水xìng确实不错,但吕武等人却能轻松跟上。

眼看火光就落入眼前,朱筠深吸了一口气,含着吸管潜进水里,水沟的水并不是很干净,再加上冬季水少,水沟的水就更加浑浊了,吕武虽是跟在朱筠潜入水中,但几乎看不到她。

水沟的水不是很深,若是白天说不定还能看到有人在水中呢?朱筠游得越来越慢,相信是越来越接近鞑子,吕武也不由多了几分心眼,若是此时被鞑子现,自己估计也只有被俘或被杀的结果了,幸好事情都已吩咐好王虎臣,相信常州的城防就算没有自己,边大人他们也会做得更好。

朱筠越来越慢,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吕武连忙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一会,除了虫豸的声音外,朱家村竟然难得安静,连水流的声音也能听到。

却看到朱筠慢慢的靠近岸边,缓缓的伸出头,吕武向后作了一个手势,也不管跟在身后的燕七等人能不能看见,连忙潜游到朱筠身边,跟她一起伸出头。

很黑。这是吕武的第一感觉周看了一下,朱筠选的位置很好,这应该是朱家村东北角的一户人家之后,这一户人家紧靠河道,房屋完全把水沟遮住,一点影子也没有。

朱筠看到吕武,点了点头,作了一个手势,由于出之前众人已经熟悉了朱家村的地势,吕武潜入水中把燕七等人叫过来,然后让他们按照计划行动。

潜水服不仅在水中有很大的用处,就连上了岸也是一件不错的掩护,黑乎乎的潜水服甚至把头也遮盖起来,若是在漆黑的夜里不细心查看,根本看不出有人。

由于事前已做好了准备,二十人借着月色分别向目标扑过去,吕武没有傻得每间房屋都需要洒上火油,选得目标都是一些茅草屋或相邻房屋较多的房屋,这样一来可以迅烧起大火,还可以把其他房屋引燃。

“大人,奴家想回家看一下。”朱筠犹疑了片刻,道:“这里的水沟有一个分叉,可以直接回到院子里。”

吕武看了看天色,放火是一门技巧活,潜入朱家村的人还需要一定时间准备,再说事前已有预定,到了时间就放火撤退,并不需要在村里集中,于是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朱筠嘴边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说话,于是两人再次潜入水中,又在水中潜游了一会,却是到了一个狭的暗洞,想必这就是进入朱良家里后院的分叉了。

果然,过了暗洞之后是一片水域,想必是什么池塘之类,池塘的水深了一些,但也比较浑浊,吕武紧跟在朱筠身后免得走失。

突然,前面的朱筠停了下来,身体不停的颤抖,池塘的水竟然开始浑浊,吕武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抱住朱筠,却也被眼前所看到的情况吓了一跳。

然来是泡在水中的一个死人,这尸体在水中应该泡了有一段时间,脸色苍白,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带有几分恐惧,此时正看着自己。

吕武杀人都杀得多了,自然也不怕一具尸体,他一手抱住朱筠,一手把尸体的眼睛合拢,然后才在朱筠面前点点头。

此时朱筠也冷静下来,两人迅靠岸,侧耳停了一会,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朱筠看着吕武,迟疑了片刻,眼中露出一丝祈求,吕武不由点点头,朱筠选了一个地方,然后从池塘缓缓的探出头。

冬日,静得萧索,后院一个人影也没有,朱筠慢慢的从水中爬出来,然后迅靠近房间,吕武一咬牙,也只好跟了上去。

“呃……”两人沿着墙壁迅移动,来到一处窗户之后,朱筠往里头看了一眼,差点叫了起来。

吕武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然后靠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间,为的就是不让朱筠有国过jī的行动和说话,这时才探头看进去。

这一看,吕武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他这三年来杀人被人杀,生死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回,然而从来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惨象。

只见原本是一间优雅的房间,此刻已成了修罗之地,地上、g上、墙壁之上都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地上还有两个已经分不出容貌的女子,一个被拦腰砍断,两截身边分开,仿佛经过巨大的力道蹂躏,而另外一个女子则被砍断了头,吕武看了一圈,才现这女子的头竟然就摆在bsp;吕武几乎不忍再看,一股无名之火jī起了他的怒气,然而看到朱筠那惊慌的表情时,吕武深吸了一口气,抱起朱筠离开这个窗户。

“你爹爹的房间在哪?”看到这样的情况,吕武再也忍不住,他暗中下了决心,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个变态的鞑子。

张大人说过,有些人杀人只是为了乐趣而已,吕武看得出这两个女子的面容皎洁,而且更加难得的是长得一摸一样,故此才成为了对方取乐的工具。

然而房间内已经没有人,吕武沉思了片刻,便想到这事恐怕是鞑子的先锋官沙全所为,故此才问朱筠。

这时怀里的朱筠突然挣扎了一下,吕武潜意识中不由抱紧了一些,然而当耳边传出细微的“哼”声,吕武才想到自己为了不让朱筠说话和作出过jī的行为,此时两人全身贴在一起,由于潜水服的原因,吕武甚至觉得自己抱着一个没有穿衣服的**。

吕武一惊,连忙放开手,也幸好他经验充足,要不然恐怕他先叫了起来,要知道吕武这辈子从来没有和女子如此番接触,此刻想来竟然有点慌张。

朱筠不敢说话,耳朵红红的,她看了吕武一眼,原本是示意吕武跟她走,然而却一下子忘记了,直到吕武推了推自己,朱筠才咬紧嘴bsp;朱良的房间位于后进的中堂,两人走了几步就已经来到,想必刚才那个房间就是朱筠说的两个妾的偏房。

朱良的房间装饰得要豪华一些,一张大g占据了房间的三分透过窗户看去,此时正睡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将领,吕武沉思了片刻,恐怕此人就是沙全了。

沙全看来非常警惕,就算是他泄完毕之后,也会穿上盔甲,此时虽然睡得香,但这种身经百战之人,吕武不敢保证他会不会马上醒来。

再说门外说不定还有shì卫,若是惊动了外门的shì卫,自己两人是怎么也逃不了的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吕武有点谨慎。

转头看去,却看到朱筠坚定的眼神,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睁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吕武摇了摇头示意朱筠不要做出什么举措。

然而朱筠像是入了迷一般,突然抱住吕武,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在吕武耳边说道:“还请大人先行撤退,奴家只有下辈子再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看来朱筠是准备一个字刺杀沙全了,吕武连忙抱紧朱筠,同时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别忘了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了?”

朱筠眼睛爆红,点头道:“奴家对不住大人了,奴家骗了大人。”

吕武突然觉得有点无力,他这辈子还没和女子打过交道,任凭他再铁石心肠也不愿意这个时候看到朱筠白白送死,他沉思了片刻,突然放开朱筠,从背包里拿出一包东西组装起来。

朱筠不敢动,怕引来鞑子就连吕武也跑不到,只是担忧的看着吕武,想不到自己的一时任xìng却连累了吕武。

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吕武终于把手中的零件都组装好,竟然是一把巧的弩箭,朱筠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也不顾的羞耻,连忙抱住吕武,声音有些抖:“吕大人,你不要管奴家,奴家、奴家死不足惜。”

“还请吕大人撤退,别为了奴家伤了xìng命,奴家、奴家就算是万死也不足抵其罪。

吕武一只手按住朱筠,低声道:“机会难得,放心,听我的不会有事。”

朱筠看着吕武坚定的眼神,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吕武放开朱筠,却从背囊里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剑,然后轻轻割开纸糊的窗户,然后对准毫不知情的沙全。

沙全估计累得不轻,虽然潜意识中要自己警惕,然而毕竟力战两女,继而大兽xìng,如今也累得怎么也动不了。

吕武却不着急,耐心的等了一会,等得朱筠也快失去了耐心,突然村里传出一些细微的虫豸的声音。

吕武双手坚定的握紧弩箭,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囔囔说了一句糊涂的话,“啪”的一声细微的声音,弩箭划破空气,向着g上的沙全的脖子飞去。

“噗嗤”一声,吕武看到沙全似乎已感觉到危险,但身体却如梦魇一般却怎么也动不了,弩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沙全的脖子,全部没入脖子之中,一丝丝血渗了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短兵相接(26)

“放弃。七路】”程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变化,若是只听他说话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你绝对不会想到他那向来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已变得有几分扭曲。

紧跟在他身后的袖子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布条,布条中间还有一个红色十字的女子一愣,不由问道:“师傅,这位兄弟还有气?眼睛还能转动。”

“来不及抢救了。”程明说出这话时如释重负,他是军中为数不多的大夫,三年前就被张贵邀请到了均州,然后设立医学馆授徒,并总结简单的抢救技巧。

身为大夫,责任就是救死扶伤,然而如今却眼睁睁看到若是抢救及时却还能救活的病人躺在眼前,而自己只能放弃,若是说程明没有一点心痛那绝对是不可能,然而现实就摆在眼前,他为了救更多人而不能不放弃。

“等你真到了那一天,良心必然会受到无尽的惩罚,然而现实就摆在眼前,你不能不为了抢救更多人而牺牲少数人,这就是现实。”张贵那天跟自己说的话历历在目,张贵说话的语气很淡,但程明听得出张贵的迟疑和不安,还有内心反复而无力的挣扎。

现实太过于残忍,但又不得不面对,这或许就是张贵的现实所在。

已受了重伤的小兵显然是已听到程明和小娘子的对话,却勉强对小娘子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安静的闭上眼睛,他没有死亡之前的慌张,反而安静得就如看透了死亡的勇士。他有心中的挂念,但是没有死去的不安。

他的家人一定会得到妥善的照顾,他的功绩将会铭刻在纪念堂之上,名留青史。

“这人,是英雄。”陈灵小娘子早已没有了初时的慌张,她看到小兵身边也倒下了三个元兵,他们显然都是死在小兵的刀下,那把还滴着血的大刀,被小兵紧紧的握在手中。

“跟上来,这个是第一类。”程明压低声音叫了一声,陈灵连忙上前,却看到一员小将断了一只胳膊,胳膊的伤口很整齐,像是被元兵完整的砍掉,此时这一员小将已用急救包里的绑带胡乱的包扎好,她安静的靠在沟壑的一边,完整的左手却拿着一把弩箭。

血“咕噜、咕噜”的从断臂处往外冒,所谓的第一类伤兵,就是可以进行简单的处理,而且活下来的机会非常大,但若没有经过处理而又有生命危险,若是任凭断臂不停流血,说不定这一员小将还真有生命危险。

陈灵赶紧上前一步,小将却摇了摇头,道:“先救其他兄弟,老子。老子不碍事。”

陈灵一双美目瞪了他一眼,却见这一员小将脸色苍白,在他脚下留了一大摊血,嗔怒道:“我们有规定,你敢不听大夫的话?”

这一员小将讪讪笑了笑,却是听话的把断臂抬了抬,军中有规定,凡伤兵不听大夫的军令,自有军法处置,而大夫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先行抢救哪个伤兵。

这也是保证了大夫的权力,毕竟只有大夫才清楚谁能够更好的活下去,而不是伤兵自己。

陈灵动作很快,三下两下便把小将的断臂包了起来,她的手法非常娴熟,包得可比这一员小将自己包得要好很多,包扎好之后一点血也没有了。

陈灵掏出一块糖果递给小将,道:“你自己回去伤兵营。”

“没事,”小将却摇了摇头,道:“老子还有一只手完好无缺呢?元军再上来,老子同样可以杀敌。”

“不行,”陈灵板起脸,道:“你一旦用力,伤口便会再次裂开出血,到时便会有危险,所以你一定要回去伤兵营听候安置。”

“听候安置,听候安置。”小将落寞的看着陈灵,失落说道:“还不是退役,回家,可是老子不甘心啊。七路】”

“老子看着自己的兄弟战死沙场,老子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杀,如今竟然要老子活着回去,老子不甘心,老子一点也不甘心。”

“这里是老子的战场,这里是老子的坟场。”

“将士百战死,老子应该死在这里。”

“不甘心也要回去,”陈灵却没有松口,严肃道:“咱均州军又不是没有独臂将军,高句将军比你好很多吗?再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你硬是留在这里,那是抢了其他兄弟的功劳,再说若是因为你的伤情而误了防线,你能不能承受得起。”

小将愣了一下,陈灵显然不是第一次劝说伤兵回营,说的小将连连苦笑,但却费力的拿出弩箭扣在腰间,然后蹒跚的走到阵亡的士兵身边,仿佛要把他们的样子仔细的印在脑海之中。

陈灵看着小将孤独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狠下心跟上去,战火燃烧了整整半天,太多将士伤亡,不时有担架从身边经过,但叫喊声却是极少,有些伤得较重的将士,也只是呜呜的闷哼。

“陈灵,快跟上来。”不远处传来程明的叫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人知道程明已经将近两天没有睡觉,不是在战场之中就是在伤兵营,由于他的努力,原本没有任何希望的伤兵被抢救了过来,陈灵数次劝他休息,然而每次都是还没躺下来,就需要他过去抢救。

陈灵有点惊讶,连忙跟上前,沟壑不算很宽,但可以让四个人并行,此时沟壑的人很多,不是有新的将士加入换防,元军的进攻随时会继续,宋军不敢有任务一丝疏忽。

除了换防的将士外,还有军医,军医的大规模使用在均州军也是第一次,很多经验需要总结,当然更多的却是尸体,有宋军也有元军,陈灵粗略看了一下,元军的尸体仿佛要更多。

“第三类,马上抢救。”等陈灵赶到,程明身前躺着一个将领,此人身上满是血,盔甲也被染红了,却看不出受伤之处。

“,爽快,老子、老子……。”将领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不过话还没说话,血竟然喷了出来,显然是伤到了内脏。

陈灵第一眼就看出这应该是宋军中的统领,所谓第三类伤兵就是指统领以上的将领而且受了极重的伤,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够当上统领的都不是一般人物,政策的偏移也是可以理解。

陈灵连忙压住这一员将领不让他动,同时看了他腰间的腰牌,严肃说道:“敖将军,为了配合我们的治疗,请你不要乱动。”

敖东口里不时有血喷出,但嘴里却囔囔的不知道说着什么,程明脸色变了变,道:“陈灵,你马上抢救,敖将军应该是外伤居多,但左下腹有一支箭头,你止血之后就开刀把箭头拿出来。”

陈灵一愣,连忙说道:“师傅,徒儿还没试过独自开刀。”

程明却摇头,道:“敖东兄弟说了吕将军就在前方,不知道情况怎样,为师必须马上过去看一下。”

陈灵还想说话,程明摆了摆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尽力吧。”

陈灵来不及说话,程明已经走开,她低头看了一眼,只听到敖东还哼哼的说这话:“多、多谢,老子、老子不行了,救、救其他兄弟。”

“闭嘴。”陈灵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要流出来,几乎所有的重伤伤兵都会说这句话。她慌手慌脚的解开敖东的盔甲,只是向来结实的均州军盔甲已经破烂,敖东身上的伤口很多,并且有一些伤口由于凝结已和盔甲连在一起。

陈灵不敢用力,但不用力哪里能够脱开盔甲,她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眼看血不停往外涌,她却是手足无措。

敖东突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伸手拉住盔甲往外一扯,全身一抖,血又喷了出来,敖东竭尽最后一口气,道:“老子、老子……”

“闭嘴。”陈灵鼻子一酸,他知道敖东要说什么,只是敖东一旦说出那句话,就连最后的一丝生存意志都消失了,她哭泣道:“闭嘴、闭嘴,其他兄弟自然有大夫抢救,莫非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均州军培养了你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报答你的恩人。”

陈灵嘴里一边骂着,但手却没有停下来,也多亏了王清惠给张贵的药方,这种经过改良的药方做成的药粉止血非常快,陈灵左手在伤口洒上药粉,右手却把一种类似于药膏的长条贴在他身上的伤口处,一股清凉涌上敖东心口。

总算是清理好胸前的伤口,至于背后的伤口陈灵却暂时来不及处理,她已经看到敖东左下腹的那个伤口,显然是一支折断了的箭头,箭头已陷入身体之内。

陈灵怕敖东熬不住,低头瞄了一眼敖东,见他已经不说话,像是出气多入气少,连忙用手试一下他的鼻子,却发现还有一丝丝出气。

“敖将军,敖将军,你醒醒,你醒醒。”陈灵大急,轻轻推了推敖东,见敖东没有反应,连忙打开水葫芦往敖东嘴里灌了一口水。

“咳咳”,敖东咳了两声,又喷了出来,还夹带了不少血,陈灵知道应该是箭头伤了内脏,若是再不及时取出来,恐怕会流血致死。

“还、还没死。”敖东说得非常费力,然后几乎又要昏迷过来。

陈灵连忙拍了拍敖东的脸,厉声道:“你不能睡,你一定不能睡过去。”

“要不,要不你问一下奴家的问题。”

陈灵右手拍着敖东的脸,左手却是迅速从包里拿出了锋利的小刀和夹子,一边说道:“你问奴家的问题啊。”

敖东却已是迷糊,大脑就像是千斤重一般,喘了一口气却不能吭声,陈灵连忙说道:“要不、要不奴家问你一个问题。”

敖东无意识中点了点头,陈灵拿出刀子和夹子,一边问道:“敖将军,你为什么要从军呢?”

敖东嘴角动了动,陈灵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得如此清楚,连忙说道:“好、好,你问,你问。”

显然是敖东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嘴角又动了动,陈灵却是听到了,她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和意志,竟然是同时做两样的活,一边从水葫芦里倒出一些烈酒清洗伤口,一边回答:“奴家的大哥,在襄樊战役中死了,奴家想要为哥哥报仇,当时恰好均州军招募娘子军,奴家就从了军。”

“张大人说过,我们在战场上多救一个人,就是说我们又杀了三个以上的鞑子,奴家就从师傅学医,要救更多的将士,要杀更多的鞑子。”

陈灵说着,手脚却不慢,又从包里拿出一块软木要塞到敖东的口里:“奴家不会针灸,你忍一下马上就好。”

敖东却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软木,嘴角又动了动。

酒精倒在敖东伤口的瞬间,陈灵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敖东身体的肌肉因为疼痛而发抖,连忙说道:“不怕,奴家一点也不怕。”

“奴家知道你们会保护奴家,你们会像奴家的哥哥一样保护奴家。”

陈灵看到敖东没了什么反应,又推了推敖东的脸,大声喊道:“你问啊、你问奴家问题,你快问奴家问题啊。”

敖东像是又回过神,陈灵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压住敖东的伤口,右手锋利的小刀从来没有这样的沉稳,认真问道:“你喜欢奴家吗?”

敖东一愣,显然是听到了陈灵的话,说时迟那时快,陈灵看到敖东表情的瞬间,右手的小刀轻轻划下,竟然在伤口处划开了另一道伤口,左手迅速拿起夹子,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竟然一下子夹住了因为肌肉收缩而陷入肚子里的箭头。

“你喜欢奴家吗?”陈灵双手发软,箭头很容易的夹了出来,显然箭头是由于敖东肌肉收腹而陷进去,应该是没有伤到内脏。

陈灵虽然取出箭头,但看到敖东双眼有些迷离,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她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轻轻的吻了一下敖东的额头,一双美目盯着敖东,轻轻问道:“奴家长得漂亮吗?”

陈灵对自己的外貌向来自信,即使是迷离的敖东,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红晕,显然是听到了陈灵的话,陈灵也借机迅速帮敖东包扎好最后的伤口。

陈灵见敖东想说话却又不敢说话,敖东看起来身强力壮,显然是没有经历感情的雏儿,陈灵捋了捋耷拉下来的头发,脸也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刚才慌不择言,想起师傅曾经说过出其不意的惊讶往往能够激起人的生命力,陈灵也是不由自主说出这句话来。

“你要是喜欢奴家就好好活下去,奴家、奴家等你……”陈灵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小得几乎听不清楚,也多亏了敖东此时回过神,要不然还不错过了这么一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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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赶到前方不由松了一口气,吕武虽然脸色苍白,但明显是伤得不重,此时正在协助包扎伤兵,他是均州军精锐,自然懂得这些简单的手法。

“老程,快过来。”吕武远远看到程明,他和程明相熟,是因为他曾经听程明讲课,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手法,算下来还是程明的半个徒儿呢?

程明连忙走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员小将,却是吕武的副手王虎臣。吕武等待程明走进,也来不及客气,连忙道:“王将军被射中了,现在已经止了血,但是弓箭被卡住了却没办法取出来。”

王虎臣或许是由于失血过多,此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处于半昏迷状态,而弓箭就插在左胸,虽然已经止了血,但从王虎臣染红的盔甲还是可以看得出箭伤之重。

不过让程明放心,流了这么多血王虎臣还没丧命,倒是可以证明王虎臣的伤兵还不至于致命,但仍然需要及时抢救,要不然稍有动静,恐怕王虎臣就命丧此地。

“我得马上手术。”

吕武叫燕小七过来给程明打下手,又有其他军医赶到,吕武才松了一口气,要是王虎臣就这样死在战场,倒是可惜了这么一条汉子。

元军要拼命,用百姓的性命和泥土垒起来的高土对宋军形成了压制,当然若只是这简单的几个高土,对宋军的影响并不大。

第二轮进攻,宋军凭借盾牌,把元兵引至土墙之前,然后从第二道沟壑放箭,依然是把元军杀得狗血淋头,虽然元军的火砲和火箭也取得一定功劳,但是和元军的伤亡比起来并不显著。

但很快伯颜就找到了应对方法,元兵强迫百姓开挖沟壑,直接把沟壑挖到阵前,然后攻进宋军的沟壑和宋军拼命,而宋军却由于刘师勇不忍心射杀负责开挖沟壑的百姓而耽搁了最佳时机。

元军在第一道沟壑和宋军展开了战斗,宋军虽然有第二道沟壑和堡垒的帮助,但无奈元军实在太多了,一旦缺口打开将士便源源不断涌进来。

吕武率领后军前来支援,吕城内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战斗,持续了整整半天,元兵伤亡太多才刚刚退了出去。

无论吕城的防线多么精妙,但是兵力的差距就明摆在这里,吕武仅有一万新兵蛋子,除了其中不到五百人是经过战火的老兵外,其他人根本都是第一次上阵。

第一百零七章短兵相接(27)

吕武环视看了一眼,这些虽仅是新兵蛋子,但他们没给让自己丢脸,没有让吕城失望,他们虽然缺乏战斗的经验,但是他们不缺乏战死的勇气。战壕的存在,把战场分割得零零散散,元军的兵力并不能施展,这才给了这些新兵蛋子拼命的可能。

这些新兵当中,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吕城人士,又有一部分是常州人士,其他也都是不远地方的百姓,他们的身后不仅仅是朝廷,更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的亲朋好友,他们的土地。

那是二单吧,跟自己训练了三个月,然后自己前往建康后就再没见他,想不到此次相见却是阴阳相间,二单他死得很简单,他先是被元军的弓箭射中了胸口,吕武原本也认为他没救了,然而当元兵冲上来时,二单也冲了上去,然后抱住其中一个元兵同归于尽。

于是二单也彻底死了,吕武还记得自己问他为什么叫做二单,二单很认真的想了将近一刻钟,才缓缓说道:家里还有大哥叫大单,所以我就叫做二单。

那是虎子吧,人长得跟犊牛一般,自己不也是训练了他三个月?虎子反应比别人要慢半拍,当时练习齐步走时几乎花了一个月。然而虎子面对元兵时却一点也不慢,他第一时间冲向了元兵,用他那强壮如犊牛的身躯,为身后的兄弟争取了时间。

虎子,不是一个傻子,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傻子,一个愿意为别人去死的傻子,这个傻子说起他从军的理由:爹爹让俺过来,俺就过来了。

俺是最听爹爹的话了。

吕武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他举起千里眼,泪水却模糊了他的眼睛,元军并没有放弃进攻的机会,只需要片刻的修整,元军定然会继续冲上来。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这是一场有你无我的战斗,这无关国家、民族。

“死不了。”程明用一块洁白的棉布擦了擦手,棉布瞬间变红,程明不由皱了皱眉头,凡大夫都有洁癖,程明也不例外,但他却叹了一口气,把棉布放回怀里。

吕城、常州的物质目前并不缺乏,但看元军来势汹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吕城,现在能省就省点吧。

“老程,辛苦你了。”吕武看着双眼发红的程明,拱手道:“我代所有宋军感激你,要不是你,兄弟们或许是死的更多,你就是他们的恩人。”

“用不着你小子。”程明要比吕武年长,又是吕武的半个老师,说话也不隐藏:“这他**的都是新兵蛋子,战争哪有这样打?用新兵蛋子去拼命,谁出的主意。”

吕武尴尬摇了摇头,不安说道:“老程,你也看到了,这些老兵根本不够给元军塞牙缝。”

“别说吕城、常州,就连临安也没几个老兵啊。鄂州一战,范文虎给元军留下三十万精锐,丁家洲一战,孙虎臣、汪立信彻底把大宋的那点家底也败光了,若不是张大人极力反对,恐怕张世杰的三万骑兵也没有了。”

“大宋,哪里来得老兵啊。”

程明沉吟不语,他虽是大夫,但在军中耳染目睹也清楚大宋的底细,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到这个样子,唯有苦笑:“经过战火之后,他们就是老兵了,可是究竟能够剩下多少人呢?”

“他们原来不过是农夫,手中扛着的不过是锄头,终日劳作,如今却要拿起大刀,终日杀戮,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此。”

吕武突然觉得自己都有几分忧愁善感了,他低头不语思绪万分,吕城不得不守,就算是多坚持一天,说不定都能够影响战局。

吕武也知道元军留在南方的日子只能用天数来说,他虽然在乎伤亡,但更在乎的是自己能够坚持多少天?但只要能够坚持多一天,就算死也会坚持下去,他不相信均州军就任凭元军纵横。

张大人放弃常州而跟在张弘范身后,他知道张贵心中早就有了计算,所以他要咬紧牙齿坚持下去。

“吕武兄弟,打得不错。”突然一个豪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力的手拍了拍自己肩膀:“给兄弟振作起来,我们一定能够看到元军败退的那天。”

来人却是刘师勇,他从军多年,看到吕武低头不语,还以为他心中不安呢?见吕武抬起头,道:“到老子拼命了。”

吕武却摇了摇头,道:“刘将军坐镇吕城指挥,比末将用处更大。况且末将熟悉战壕,或许、或许比刘将军要好几分。”

“屁,”刘师勇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去建康混了三个月,老子早就把这战壕摸透了,前天不是说好了,咱们一人守半天,你小子后悔了。”

吕武认真说道:“末将请求留在战场,反正这是最后半天了,就让末将留下来吧。”

刘师勇看着吕武,自己却是憋着一肚子气,骂道:“你小子,给老子保住命。吕城给老子留下一千人,其他人都归你指挥。”

“不用,不用,”吕武却摆摆手,道:“战壕就这么大,兵力太多反而施展不开,末将只需要三千人便已足够。”

“三千人?”刘师勇不由吓了一跳,刚才元军攻城一战几乎投入了七千人,如今吕武只需要三千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军中无戏言,吕武兄弟可不能乱说,三千人恐怕还不够元军塞牙缝呢?”

“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吕武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严肃说道:“若是末将挡不住元军进攻,末将愿接受军法处置。”

刘师勇沉吟片刻,道:“我与三千精锐给你,然后置两千精锐于后军,可否?”

“多谢刘将军。”吕武点头,道:“只是、只是这样一来城内已不到三千兵。”

这两天来,宋军伤亡将近一千余人,除了吕城外,这些修建坚固的堡垒还驻守了数百人,他们可是吕城的一直奇兵。

“就算是仅有刘某一人,元军想攻破吕武,也要问过我刘某手上的大刀呢?倒是吕将军你以身涉险,一定要保住小命回来,你小子还差老子的一壶均州烈酒呢?”

吕武苦笑,待得众人散去,程明也和吕武说了一声保重,勉强玩笑道:“你小子可放机灵一点,老头可不想在伤兵营看到你,更不想对你动刀动叉。”

“老程,你、你也保重。”吕武看着程明远去,这乱世人命如飞絮,不知道哪天就没了,普通的道别往往是最后的临别,当然吕武不愿意这样。

“狗日的元军,你尽管来吧。”吕武捏紧拳头,双眼爆红。

“敖东那小子,活过来了。”燕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吕武身边轻轻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但语气带有几分欢悦和愉快,为兄弟能够活下来而高兴。

“好样的。”吕武提高了声音,狠狠说道:“咱们也要好好活下来,咱们也会好好活下来,咱们一定能够好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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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开始试探进攻到今天全面进攻,伯颜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宋军的战壕在对付张世杰时已提前经历,然而配以堡垒的防线,使得进攻变得十分艰难。

巨大的火砲投入城内就仿佛落在无边的草原上,一点反应也没有;伯颜当然不甘心,于是投出了巨大的火球,然而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如石沉大海一般。

“莫非是宋军已把吕城的百姓全部都撤离?”伯颜有些不情愿相信,百姓留在城内,即可以提供战火支持,又可以提供战争援助,运送武器、守城工具都少不了他们的帮助。

“均州军向来善于组织百姓。”吕文焕连忙接住伯颜的话,道:“在襄樊时,张贵还没成气候就可以组织樊城百姓相助,平添了好几份力量。”

“吕城百姓不少,再加上躲避兵灾的百姓也多,均州军估计是把百姓组织起来,又配以救火车等应付,毕竟高土能够发射的火球不多,所以才显得无事。”

伯颜点点头,把吕文焕带过来还是有那么一点作用,若是野心甚大的董士选,伯颜反而不乐意,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吕武袭击建康,刚好给了伯颜临阵换将的机会,他为了掐住董士选,甚至把阿术也留在建康,就是不允许董士选轻举妄动。

伯颜也不再浪费火砲和火球,使用高土上的火箭对宋军的沟壑和堡垒进行压制,宋军虽有盾牌,但还是被压在沟壑一动也不能动,伯颜大喜,大手一挥,两万大军从高土之间蜂拥而上。

然而当大军突入防线之时,堡垒背对高土的一侧突然射出大量的弩箭,当然这些弩箭对于两万大军来说肯定是微不足道,但很快元军就发现其中的不妥,因为堡垒内弩箭瞄准的都是元军的大小将领,从百户到千户,从千户到什长无一不是他们的对象。

防线的元军一瞬间失去了三分一的将领,队伍变得慌乱起来,然而伯颜并没有鸣金收兵的迹象,元军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然而刚冲到沟壑之前,在第一道沟壑之后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的宋军,弩箭如飞蝗一般对准来到沟壑前的元军。

元军自然不能抵挡,一批批蜂拥而至的元军就像是摆在宋军面前的靶子一般,更妙的是这些靶子不断轮换,换下来的靶子就掉进沟壑里,并不影响宋军的下一轮发射。

伯颜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批两万的大军已经伤亡接近二千人,伯颜也知道暂时没有办法攻进去,只好鸣金收兵,元军慌忙后侧,又损失了将近一千人。

伯颜倒是一员足智多谋的猛将,略微沉思,派出云梯把堡垒围困起来,这些堡垒修得倒是坚固,无论是攻城车、撞城车都对这些乌龟壳没有办法,而且等元军好不容易爬上云梯,堡垒内的宋军把洞口锁住,整个堡垒就完全封锁起来。

想用火烧、用烟熏,堡垒又是用巨石修整,辅助以糯米汁、石灰等不留一丝缝隙,元军忙乎了小半天竟然没有一丝办法。

一些元军不服气,好不容易爬上堡垒顶部,却不知道堡垒顶部用了什么石材修建,坚固得连大锤也不能撬开一二,这下元军总算是死了心,派遣了士卒围住堡垒,只要不让堡垒的宋军出来就行了。

堡垒很小,这也是能够修得坚固的原因,估计里面只能藏有二三十人,伯颜也不很放在眼里,于是沉思片刻,让帖木儿不花派出一个千户督促还没死光的百姓同样挖沟壑,刘师勇身为吕城守将,不忍心射杀百姓,于是沟壑一直挖通防线,宋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伯颜倒是善于抓住机会,于是一口气派了一万元军和一万汉军攻进去。

要不是兵力施展不开,恐怕仅是这次进攻就能完全占领宋军的防线。不过最后却是功亏一篑,因为宋军向沟壑两旁扩散,元军打晕了头追上去,被堡垒上的宋军射杀了不少,再加上宋军派出援兵,竟然打退了元军的进攻。

“伤亡倒是不大,”吕文焕看着伯颜,低声说道:“伤亡不到五千,不过估计宋军伤亡也不小,至少也要三千。”

“幸亏宋军多是新兵,要不然伤亡恐怕要增加一倍。”

伯颜没有露出丝毫变化的表情,对他来说伤亡只不过是一个数字,对于二十万大军来说,伤亡五千其实已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伯颜认为这五千人已为他找到了攻破吕城的关键所在。

吕文焕就在身边,只要攻破吕城,兵力不是可以得到补充吗?宋军向来是投降得快,伯颜看着将士不停调换,低声问道:“吕将军,你刚才说吕城皆为新兵?”

吕文焕点头,道:“丞相大人明鉴,刚才末将发现吕城多为新兵,要不然将士伤亡可能要大很多。”

“吕城、常州皆为临安关键防线,然而如此关键的地方,竟然只能依靠新兵防守,莫非是宋军兵力不足。”伯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咨询吕文焕:“鄂州范文虎投诚、丁家洲之战也是杀敌无算,再加上两淮战役宋军也伤亡不少,算下来至少宋军损失将近五十万精锐。”

之所以不是伤亡而是损失,因为鄂州范文虎的三十万宋军大多数是投诚。

“倒有这个可能。”伯颜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挥了挥手,道:“加快进攻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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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桥、五牧两地猛将如云,其中就有江西宁都人尹玉,尹玉从小习武、骁勇善战,以功授赣州三寨巡检,后随文天祥勤王,文天祥勤王之兵到了平江之后,发现常州兵力远远不足,于是把他和麻士龙一起派给姚訔使用,这麻士龙跟尹玉是同乡,同样是赣州统领,两人向来是秤不离砣。

除了两人外,又有朱华率领广军二千,周绮、周繐两兄弟率领义军三千,合计一万一千人,以均州军将领唐林为主将,在常州城东构筑青龙冈、黄龙冈设防。

“家主、家主,来了,来了。”丁连捷是周家的家丁,这人身材高大,武艺高强,但行事鲁莽,周繐不敢让他独自行动,每次都带在身边。

“叫统领、叫统领。”周繐瞪了他一眼,道:“如今咱们也是宋军了,朝廷的好儿郎,得按照规矩来。”

丁连捷小鸡吃米一般点头,道:“是,统领、统领大人,鞑子来了,好多好多鞑子。”

“你怕了,”周繐摇了摇头,道:“你小子莫非怕了,老子还记得当初你小子说什么一定要上阵,要跟鞑子拼命,鞑子还没打过来,你就怕了。”

“谁要是怕了就是、就是阿猫阿狗。”丁连捷捏紧拳头,怒道:“要说老子怕了,就算你是我的家主,我、我也要……”

“你想要干什么?”周繐摇了摇腰间的牌子,笑道:“别说老子不告诉你,老子如今可是朝廷的军官,殴打军官可是大罪哦。”

丁连捷被气得直捶胸口。

“周繐,你又欺负人了。”唐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周繐身后,淡淡说道:“你们可是大军的右翼,若是大军有损失,老子不放过你。”

“唐将军,老、末将不是在教育这小子,对,教育这小子。”周繐讨好说道:“鞑子来了,唐将军一定要让我老周打头阵,老周手痒的很呢?”

“屁,给老子守好右翼,莫让元军占了便宜,”唐林忍不住骂道:“你若是再不听话,老子就把你撵回家去,现在是战场,对面是活生生的元军,你以为还是你家的草人。”

“元军若是不长眼睛跑你这里来了,你小子就给老子狠狠打,元军若是跑其他地方去,你小子就给老子乖乖呆着,守住右翼。”

“听到了没有。”

周繐囔囔说道:“嗯。”

“混蛋,”唐林手中马鞭在空中晃了晃,怒道:“你刚才说什么了,给老子再说一遍。”

“是,大人,听到了。”周繐连忙肃然,站起来敬礼大声说道,几乎是吼出来。

等唐林离开,丁连捷不由吐了吐舌头,拍了拍胸口,道:“统领,唐将军好威严啊。”

却不知唐林也是无奈之举,他所领皆是义军和勤王之兵,赣州兵、广军还有周繐的义军都是不服军纪之人,虽经半年整训,但若不是强势之人又怎么能够把他们压下去呢?

“别看唐将军年纪小,”周繐松了一口气,道:“人家可不简单啊,空手赤拳就能够把咱们这些将领都凑了一圈,而且凑得每个人都喊服。”

第一百零八章短兵相接(28)

“杀”昭武大将军帖木儿不花手执狼牙棒,双手青筋暴露,他声声怒吼,像是要把身体内所有的力气都喷发出来,好不容易被伯颜点将,却被堵在防线的关键位置,帖木儿不花如果不想惹恼伯颜,唯有拼命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嘭”的一声,身前一个自不量力的宋军小将,被狼牙棒毫不犹疑砸中,连惨叫也没发出一声,小将身体直接飞出,还连带把身后的几名宋兵砸倒,帖木儿不花向来以勇猛著称,他是军中的上万户,靠的就是一身蛮力。

帖木儿不花前方乱成一团,帖木儿不花就如神魔降生,每走一步仿佛是千般力量,前方的宋军竟然不敢靠近。

但很快就有宋兵鼓起勇气冲了上来,帖木儿不花所在的位置是防线中的关键位置,只要元军攻下这个坎,第一道防线算是彻底失去作用,战争进行到现在,就算是明知不敌,宋军也只能用命去填。

“给老子滚。”一力降十会,无论宋军使用什么招式,身披重甲的帖木儿不花就是不当一回事,他只管把手中的狼牙棒横扫或直劈,刚冲上来的小兵不是被砸成了肉酱,就是被砸得乱飞,仿佛他身前都是木偶一般。

“哈哈,该死的、低贱的汉人,尝尝你爷爷的厉害吧。”帖木儿不花不由大笑,这两天来受的委屈一扫而光,他要用武力告诉伯颜,自己还是大元朝一等一的猛将,懦弱的南方没有自己攻破不了的城池,至于胡里喝只是一个意外,诸如降将吕文焕,他们更是只会勾心斗角而已。

突然,眼前的宋军纷纷散开,一个比他要矮一些但长得敦实的宋将出现在眼前,这人双眼有神,身材虽矮但却匀称,手执一支铁枪也算是威风凛凛。

“不拍死的汉人,又给你爷爷送死了吗?”帖木儿不花大笑:“爷爷帖木儿不花可不想杀无名之辈,给你爷爷报上名来。”

不杀无名之辈,吕武皱了皱眉头,你不杀无名之辈,为何身边的兄弟死了一片,吕武可没有傻乎乎的跟帖木儿不花说话,他凝神贯注看着帖木儿不花,突然往前冲去。

吕武秉承张贵的无赖精神,能够袭击的肯定不会光明正大跟你斗,你身体就占了优势,只有傻子才会跟你唧唧哇哇,只有傻子才会跟你斗将,只要把你干掉,老子就赢了。

吕武身边皆是均州军精锐,见吕武扑上去,也使出全身法宝扑了过去,他们可不怕被人笑话人多欺负人少,再说帖木儿不花身边的元兵也不少,在他们身后成千上万的元兵虎视眈眈,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道义可讲,道义只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铛”的一声,趁着帖木儿不花还没有反应过来,铁枪准确刺中了帖木儿不花右肩的盔甲上,竟然发出一片火花

,吕武双手一麻,然而帖木儿不花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好小子,竟然偷袭你爷爷。”帖木儿不花大怒,幸好他这次身穿的是重甲,要不然吕武这一枪至少可以废掉自己的右手,帖木儿不花双手一轮,竟然把已来到身前的各种武器挡住,一些力气不足的均州军将士还被震开了武器。

“老子要杀了你。”见宋军和自己一样不讲道理,倒是引起了帖木儿不花的怒气,嗷嗷大叫向吕武扑过去,显然是看出了眼前的宋将根本不会跟他单打独斗,不像以前的宋将那么傻乎乎的送死。

“来得好。”吕武低喝一声,要知道他以前是山中的樵夫,下盘最为灵活,手中铁枪又占有优势,眼看帖木儿不花的狼牙棒来势汹汹,吕武突然迅速出手,铁枪再次准确的击中狼牙棒的最顶部,狼牙棒不由向一侧砸下去。

敢情他用的是借力打力的方法,如此一来帖木儿不花露出了胸膛,吕武自然不会错过机会,铁枪再次出手向帖木儿不花的喉咙刺过去。

“铛”的一声清响,吕武双手略略发麻,在千钧一刻中帖木儿不花竟然用右手挡住了铁枪,帖木儿不花手臂也佩戴铁甲,铁枪竟然刺不进去。三五中文网

“好家伙。”显然吕武的一而再得手彻底惹怒了帖木儿不花,他怒吼一声,狼牙棒再次向吕武扫过去,竟然带起一阵风声:“老子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厉害。”

幸好吕武退得快,一阵凉风险之又险的扫过他的腰间,若是让帖木儿不花的狼牙棒砸中,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帖木儿不花的奋力一击可不简单。

帖木儿不花自然不会放过吕武,他见狼牙棒没有击中吕武,迅速向吕武扑过去,吕武用的是铁枪占有距离的优势,帖木儿不花久经战场,自然知道狼牙棒的优势。

眼看吕武就要逼到角落,突然右手一抬,一支弩箭从他的袖中直飞帖木儿不花的两眼之间,眼看弩箭就要射中,好一个帖木儿不花竟然不慌,只见他身子一矮,“铛”的一声,弩箭竟然射中了他的头盔。

弩箭的力道不小,射中了他的头盔却把头盔也带了下去,吕武不由叫了一声可惜,不过他已没有时间思考,眼看帖木儿不花的狼牙棒已向自己下盘扫过来。

果然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将,若是一般小兵屡次遇险早已慌张,然而帖木儿不花却能借助时机让吕武落下险境。

吕武樵夫出身,到了均州之后一直跟在张贵身边,一身武艺也迅速提高,只见他却是临危不慌,眼看狼牙棒扫过来,吕武突然长枪插在地上,双手撑住长枪借力往上一跳,说时迟那时快,吕武双脚向帖木儿不花的胸口踢过去。

“嘭、嘭”两声,吕武的铁枪被帖木儿不花扫中的同时

双脚也踢在了帖木儿不花的胸口之中,两人受力竟然一齐往后摔倒。

两方将士一愣,燕小七的反应很快,见帖木儿不花被踢到地上,他赶紧上前两步,手中大刀毫不犹疑向帖木儿不花砍下去。

帖木儿不花身穿重甲,身体倒在地上却不容易动弹,眼看燕小七的大刀砍下来却怎么也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举起狼牙棒,以希望能够挡住大刀。

燕小七的招式向来就是敏捷之人,见帖木儿不花用狼牙棒已挡住了去路,他身体突然奇怪的转了小半圈,大刀竟然是顺着狼牙棒砍下。

“铛”的一声,大刀砍中了帖木儿不花的胸口,然而燕小七这全力的一击,却没有意向中的砍伤帖木儿不花,只是震得他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燕小七看到盔甲裂开露出了一面护心镜,大刀只好再次向帖木儿不花的脖子砍过去。然而帖木儿不花的亲兵也回过神,他们那里还容得了燕小七伤害帖木儿不花,各种武器纷纷挡住燕小七的大刀。

“该死的汉狗,老子要杀了你。”帖木儿不花在亲兵的帮助之下站了起来,话刚说完又喷了一口血,吓得身边的亲兵连忙扶住帖木儿不花。

“滚开。”帖木儿不花一把推开亲兵,然后向燕小七迅速扑过去,燕小七应对帖木儿不花的亲兵已是手忙脚乱,此时那里还来得及躲闪。

“铛”的一声,吕武铁枪全力一击,竟然把狼牙棒的方向打开,闷声道:“想伤老子的人,先过老子这一关。”

帖木儿不花被气得眼冒金星,如疯狂般向吕武冲过去,也多亏了他一声蛮力,巨大的狼牙棒被他舞动起一片影子。

吕武连连后退以避开帖木儿不花的怒气,沉思寻找机会,眼看再退下去就要被元军冲破第一道防线,吕武不由大急,就算是死,也准备把元军挡在外面。

“杀啊,给老子杀啊。”帖木儿不花大喝,口中鲜血狂喷,如魔鬼一般,然而他却根本不放在眼睛,只是紧逼吕武,恨不得一下子把吕武打成肉酱。

吕武突然咬牙,手中铁枪幻出一道残影向帖木儿不花冲上去,显然吕武是准备和帖木儿不花拼命了。

“铛、铛、铛”连续三声,吕武双手发麻跪在地上,帖木儿不花虽是受了内伤,然而铁力尚存,在加上他在极度愤怒之下,竟然使出比往日更强的劲道。

“哈哈,你能抵得住老子三下,也算是英雄了。”帖木儿不花狼牙棒却是毫不客气的向吕武砸过去:“老子今日就送你去见长生天吧。”

吕武虽是不甘心,但双脚发软却是来不及应对,眼看吕武就要丧生在帖木儿不花的狼牙棒之下,一道影子迅速向帖木儿不花撞过去。

“嘭”的一声,帖木儿不花竟然被撞

开,狼牙棒落在吕武身边,就差那么一点吕武就要砸成了肉酱。

然而帖木儿不花身体强壮到了极点,在加上身披重甲,刚才的一撞却不能把他撞倒,反而撞过去的燕小七被反弹落在地上。

“又是你。”帖木儿不花可没忘记燕小七,看到燕小七竟然为了救吕武而使出这样的招式,虽是敬佩他的忠义,但大脚却毫不犹疑向燕小七踩过去。

“噗嗤”,燕小七胸口被踩了一个正着,一口热血碰了出来,他却满不在乎一般,双手突然紧紧抱住帖木儿不花的右脚,奋力大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哈哈。”帖木儿不花也不慌张,他左脚也向燕小七踩过去,燕小七并没有放手任凭帖木儿不花的左脚踩在胸口,口中鲜血连喷。

“啊。”看着燕小七的惨象,吕武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竟然站了起来,手中的铁枪如灵蛇一般刺向帖木儿不花的左肋。

帖木儿不花右脚被燕小七抱住,却是来不及转身,他一咬牙关也不躲避,手中的狼牙棒同时向吕武扫过去,竟然是打着即使受伤也要把吕武杀死的主意。

吕武眉头一皱,双脚用力一瞪,竟然也不躲闪向帖木儿不花左肋刺过去,“噗嗤”一声,两肋恰好是重甲最薄弱之处,铁枪竟然毫不费力的刺了进去。

“嘭”的一声,再也来不及用力,吕武竟然被狼牙棒扫中,他全身一轻竟然飞了起来,远远的摔了下去,可见帖木儿不花的力量之大。

“啊。”战场不由响起一阵惊呼声,两人交手实在是太快了,等双方的亲兵反应过来,吕武被击中飞,而帖木儿不花却被刺中,左肋热血喷出来。

“儿郎们,给老子杀了他们。”帖木儿不花奋力大喊,左脚突然用力一瞪,“啪”的一声,燕小七的头颅像西瓜一样竟然被踩烂。

元军见帖木儿不花凶狠,鼓起勇气向宋军扑过去,眼看宋军就要败退,突然一阵箭雨如飞蝗一般飞过来,随后便响起了退军的鼓声,元军自然不愿意肯如此轻易放过宋军,竟然不畏弓箭向宋军扑过来。

“撤,快撤。”帖木儿不花突然大吃一惊,只见已被亲兵救出的吕武突然往后扔了一团火过来,帖木儿不花认出正是均州军常用的火油。

“嘭”的一声,被宋军刻意留在战壕内的杂物已在之前沾满了火油,刚接触火苗便迅速燃烧起来,元军这才顾不了后退的宋军,一些还在战壕的小兵被烧死。

至此,元军终于完全占领了第一道防线,吕城的第二道防线吕城的城墙终于落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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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里喝和火麻也赤都以凶残出名,只不过胡里喝名声要比火麻也赤要大一些,伯颜以胡里喝为万户,统领

大军攻占虞桥、五牧,欲截断常州和平江的联系。

两人点兵不敢耽搁一点时间,迅速前往虞桥,虽然斥候早就把有关虞桥的情报传了回来,但胡里喝不敢疏忽,他在吕城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而把他打得谨慎起来。

骑兵的动作很快,胡里喝吩咐副将率领其中五千步卒,自己却和火麻也赤率先前往虞桥,若是有机会偷袭,胡里喝也不介意占便宜,等到日中时分,却是已经到达虞桥。

“看来只有硬攻了。”胡里喝看着青龙冈的防线,宋军从山脚到山腰之间挖了数条战壕,在战壕前方堆起了土墙或用山上的石头修葺了石壁,宋军也知道虞桥、五牧的位置重要,无奈边居谊几乎把所有的物质都用在了吕城和常州,常州一旦被攻破,鞑子就可以长驱直下,这才是重中之重。

“宋军的大营就在山上。”火麻也赤是猛将,说打就打:“不若让猛将试探一下。”

“防线前方还有拒马,”胡里喝却摇了摇头,道:“还不如等汉军上来,让汉军试探一下情况,反正丞相大人也没有强令我们什么时候攻下虞桥。”

火麻也赤点头,蒙古将士的性命要比汉军值钱得多,他也不愿意用骑兵去拼命,于是胡里喝派出斥候,欲把整个虞桥、五牧防线都仔细查看一番,胡里喝是猛将,但不代表他只会上阵冲杀,胡里喝若真是鲁莽之辈,恐怕伯颜也不会任命他前来攻占虞桥了。

火麻也赤却按下冲动,耐心等汉军过来,这样却是等到了天黑,大军只好在虞桥五里之外驻防,胡里喝也算是谨慎,除了加派斥候之外,还修葺了较为坚固的军营,以防宋军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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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麻,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尹玉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只恨尹玉不能早些知道。”

他从小习武,及长投军,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以功授赣州三寨巡检,一生经历的生死无数,他第一次看到这千里眼,就知道其中的巨大作用,有了这个千里眼,就可以提前知道对手的情报,无论是战还是逃都能够尽快做出决定。

“大哥放心,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呢。鞑子若不拍死,兄弟们的刀也是毫不留情。”麻士龙与尹玉是同一个地方人士,他们两人并肩作战向来是砣不离称,麻士龙使得一把大砍刀,手中武艺不低。

“不过这千里眼还真不错,也不知道均州军怎么弄出来,听说文丞相手中的那个千里眼看得更远更清楚呢?”

尹玉笑了笑,道:“听说均州军的张大人天授天书,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若是能够在张大人部下,那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千里眼可万万

不能落在鞑子手中。”

“听说张大人可不在常州。”麻士龙笑道:“文丞相也不错,是一个好汉子。”

麻士龙的识字不多,词语缺乏,他口中的好汉子可是非常赞美人之称了。勤王之令下,文天祥起兵勤王,当初友人曾对他说,元军三路进兵,你以乌合之众迎敌,无异驱群羊斗猛虎。

文天祥慷慨说道:朝廷养育臣民二百多年,一旦有急,征天下兵,竟无一人一骑应召,某万分悲痛。所以不自量力,以身赴难,希望天下忠义之士闻风而起,聚集众人力量,也许能保存社稷。

最后斩钉截铁言“受君之恩,食国之禄,应该以死报国”,尹玉对文天祥颇为尊敬,见麻士龙说他是好汉子,不由笑道:“文丞相忠义,确实是朝廷的忠臣汉子。”

两人看到元军驻营,又说了一会才各自回营,准备迎接元军的进攻。

第一百零九章短兵相接(29)

“格老子,给我杀啊。三五中文网”周繐手中长矛突然如灵蛇一般出动,把已攻到土墙前方的元兵刺了一个通洞,他年轻时就胸怀大志,不忍心看到朝廷,一心报国,每天披甲练武,刺杀贴了元兵标签的草人解恨,这十几年下来,手中长矛使得出神入化。

“噗嗤”一声,长矛在元兵喉咙之处点了一下,力气不大刚才刺穿喉咙,可怜蒙古汉军一下子还没彻底死亡,双手抱住喉咙“咯咯”响,双眼露出惊慌的眼神。

“呸”,周繐大喝一声,手中长矛横扫,怒吼:“兄弟们,死就死,怕个球,给老子杀。”

半年前,这些仅是比一般百姓强几分的义民,然而今日面对的却是生死,当蒙古汉军冲过弩箭的范围来到防线之前,他们害怕了,退缩了,要不是周繐及他的亲兵,还有安插在其中的老兵,恐怕他们早就把这半年来的训练抛之脑后。

“来得好。”周繐怪叫了一声,蒙古汉军一员小将见周繐厉害,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长矛冲了上来,这并非是蒙古汉军不怕死,只因为鞑子对他们从来就不是完全信任,每逢出战总会派出监军,这些由蒙古人组成的监军杀蒙古汉军从来都是不眨眼,在没有号令之下迟疑不进的蒙古汉军会第一时间被他们杀死。

“铛”的一声,长矛突然变刺为敲,狠狠的敲在蒙古汉军小将的盾牌之上,盾牌本来就不轻,被长矛敲了一个正着几乎脱手,幸好这员小将长得倒是结实,勉强抓住盾牌,但脸色也变得苍白。

“还不松手?”周繐手中的长矛却不慢,他躲在土墙之后本来就占有优势,见这员小将倒是几分硬骨气,手中长矛晃动了一下,想再次敲在盾牌之上。

“去死。”千钧一刻之间,小将突然把手中盾牌扔向周繐,手中长矛却跟在盾牌之后刺杀过去,看来这员小将早就已想出了这个法子,只是在蒙蔽周繐而已。

好一个周繐,虽然被小将扔过来的盾牌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并不慌张,他迅速后退两步,长枪枪头突然晃动,“啪”的一声把盾牌打飞,他右脚斜跨,只是一个微微的角度,险之又险的躲开了小将的长矛。

躲过了蒙古汉军小将长矛的周繐,脚下用力一瞪,手中长矛毫不犹疑再次出手,“噗嗤”一声,锋利的枪头刺穿小将的盔甲,直接刺进了他的心窝,蒙古小将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长矛,血很快就喷出来。

周繐大笑,左手突然迅速抓住小将的长矛用力一拉,已经刺进心窝的长矛却硬是把他捅了一个穿洞,周繐大吼:“来吧,给你爷爷送死来吧。”

蒙古汉军见周繐一时勇猛,竟然不敢靠近身来。

“杀”周绮力气要比周繐要大几分,他手

中的铁枪有三十六斤重,他却是没有大哥周繐的灵活,长枪扫过去,只听到“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前面的蒙古汉军竟然被打到一片,他跟大哥一心报国苦练武艺,如今终于得以一扫心中阴霾,大笑:“狗日的鞑子,来给老子杀啊。”

“丁小子,你怎么跑到老子身边来了?”周绮不由奇怪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丁连捷,怒道:“敢情你小子怕死,躲在老子身后。”

丁连捷哪里肯承认,连忙说道:“副统领,这是哪里的话,在下是敬仰大人的勇猛,所以才斗胆与大人并肩杀敌,莫非大人没有看出在下一颗杀敌熊熊之心。”

“屁”,周绮骂了一句,手中铁枪却是再次出手,一个偷偷摸摸想占便宜的蒙古汉军被逮了一个正着,“啪”的一声铁枪拍到他头上,这个小兵一个趔趄倒了下去,估计在也站不起来。

“还不给老子杀。”周绮嚷嚷骂道,他依仗蛮力倒是一时占优,蒙古汉军虽然攻到了土墙之前,但却被堵在土墙之后不能进。

丁连捷见周绮发怒,也举着长矛冲了上去,他是周家的家丁,跟周繐等人一起习武,手中武艺倒是不低,只是丁连捷有点贪生怕死,知道躲在周绮身边要安全得多。www.65txt.com

“杀”丁连捷大喊一声,像是要鼓起勇气,手中长矛却是迟疑不进,蒙古汉军一员小将看到丁连捷,以为捡了一个便宜,大刀跟着砍了过来。

“奶奶的,老子不找你麻烦,你还以为老子是软柿子不成?”丁连捷大怒,他除了贪生怕死外就是爱面子,容不得他人笑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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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不堪一击的防线,看似不堪一击的义军,让火麻也赤吃了大亏,五千蒙古汉军冲锋,至少已经伤亡一千人,但到底是让火麻也赤看到了希望,在伤亡一千人之后,他也冲到了青龙冈防线的前沿,和防守的宋军接触,这才让火麻也赤心中大定。

按照他往日的经验,宋军虽然弩箭厉害,但若是手中的武艺,却是远远比不上自己,自己如今带领的虽仅是蒙古汉军,然而这些汉军在蒙古将领的调教之下,也有了几分狠劲,让很多蒙古将领想不明白的是,蒙古汉军杀起宋军来并不比他们手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杀”火麻也赤大吼一声,手持大砍刀如风火轮一般给自己打开一条路子,然后向宋军的土墙冲过去,眼看就要撞到宋军的长矛,火麻也赤突然迅速伸手,竟然抓住了刺向他的长矛。

宋军小兵一愣,没想到火麻也赤竟然能够抓住自己的长矛,想拉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只听见火麻也赤大喝一声,单手用力,竟然把宋军拉了一个趔趄,长矛也脱手而出。

火麻也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

会,他趁着宋军小兵来不及站稳之时,大砍刀如雷奔向小兵,这小兵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活生生的被砍断了头,一腔热血奔涌而出,给天空洒上了一片红晕。

“哈哈,杀啊。”火麻也赤大笑,把手中夺过来的长矛向左手的宋军扔过去,宋军小兵见火麻也赤孟勇,竟然往后退了两步,不敢接他扔过来的长矛。

好一个火麻也赤,毕竟是元军的猛将,他左手压住土墙用力往上撑,同时双脚用力,一个鸽子翻身竟然杀进了土墙之内的战壕里。

右手的宋兵火麻也赤还没站稳,想建奇功鼓起勇气冲了上去,然而火麻也赤翻身进入战壕时已想到这种情况,他双脚落地的瞬间向前滚去,手中大砍刀一扫,竟然轻而易举的把想捡便宜的宋兵双脚砍断。

“啊”的一声惨叫,在战场中格外清晰,火麻也赤却没有停下来,他左手用力一按,竟然硬生生的站了起来,合身向前扑过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宋兵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火麻也赤大刀一挥,“噗通”一声,活生生的一个头颅被他砍下。

火麻也赤眨眼之间杀了两人,伤了一人,受伤的宋兵此时也是出气多入气少流血过度,恐怕也熬不过下一刻钟。

“给老子杀。”火麻也赤继续扩大战绩,身后的元军有样学样翻过土墙,以火麻也赤为中心竟然向两边扩散开去。

见火麻也赤勇猛,一员小将连忙冲过来,这人也是周家的家丁,跟周繐等人习武也算是有小成,见火麻也赤连杀三人,大喝一声:“狗日的鞑子,纳命来。”

这名家丁使出浑身解数,手中长矛恍惚不定,把火麻也赤笼罩在长矛的影子之下,周繐练武时以草人为标志,专门刺杀要害,火麻也赤倒也不敢大意,先是退后两步躲开这员家丁的锋锐。

周繐的家丁虽经过六个月的训练,然而习惯难改,跟从周繐习武时讲究的是一击即中,一中即死,然而大活人毕竟不活草人,等到这员家丁旧力已竭新力为生之时,火麻也赤突然合身向着家丁冲撞过去。

家丁大吃一惊,“啪”的一声,长矛却是拍到了火麻也赤身上,然而火麻也赤身体强壮,又是身穿盔甲,这长矛本身力量不足,对火麻也赤竟然一点影响也没有。

火麻也赤挡开这员家丁的长矛,大砍刀随即出击,这员家丁还没有回过神时,已经被火麻也赤拦腰砍断,五脏六腑洒满了一地。

“哈哈,来吧,该死的汉奴,过来给老子杀啊。”火麻也赤抹开脸上的血迹,脸色狞猩向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大笑:“该死的汉奴,你们都该死。”

眼看缺口逐渐打开,火麻也赤越发得意起来,在他跟前没有一合之将,宋军不是被砍断了长矛

便是被拦腰砍断,一路向前好不得意。

“铛”的一声,火麻也赤一个不察,手中大砍刀差点被震飞,眼前却是一个须发皆怒的宋将,怒道:“欺负小兵有什么意思,要打就跟你爷爷打。”

火麻也赤看到对方也是身强力壮,手中一支铁枪颇有分量,不由大喜:“老子打的就是你,不知死活的家伙,好让你爷爷解解手痒。”

“呸”,周绮大怒,虚晃一招,向火麻也赤的胸前刺过去,他怒火麻也赤杀了他不少兄弟,所以这次可是毫不留情,铁枪如雷奔向火麻也赤。

火麻也赤不敢托大,他连连后退两步,手上大砍刀也借机砍向铁枪,“铛”的一声,大砍刀和铁枪相撞竟然发出一丝火花,火麻也赤连忙再退两步,看一下手中的大砍刀,竟然被震开了一个小缺口。

“哈哈,试一下你爷爷的厉害吧。”周绮虽也被大砍刀震得麻,然而他是一个不愿意吃亏的人,手中三十六斤之重的铁枪再次刺向火麻也赤。

火麻也赤咬紧牙齿,再次砍向铁枪,或许是周绮故意让火麻也赤砍中铁枪,又或许是周绮来不及躲闪,只听见“铛”的一声,大砍刀再次看中铁枪,火麻也赤虎口一麻,大砍刀差点掉在地上。

“该死的汉奴。”火麻也赤怒喊,他向来自持力大,如今竟然连连在周绮的铁枪中吃亏,他自然不甘心,而且对方用的又是远程武器,和他大砍刀相碰本来就要吃亏,怒吼:“老子要杀了你。”

周绮此时也是吃力不讨好,然而他却是硬着头皮,也怒喊起来:“正和你爷爷的意,爷爷也留你不得。”

“好、很好。”火麻也赤倒是冷静下来,他久经沙场,自然不是周绮这种毛头小子可比,他沉思片刻,突然向周绮冲过去。

周绮早有了提放,此时双手也恢复了力气,见火麻也赤冲过来,他也不慌张,手中铁枪却还是刺过去,要知道战壕本来就不宽,能够躲闪的地方不多,纵使周绮反反复复用的是这一招,火麻也赤还是躲不开。

眼看周绮的铁枪就刺中自己,火麻也赤突然身体一矮,长矛险之又险的从他头顶上刺过,他使劲往前一冲,大砍刀往前一扫,竟然来到周绮跟前。

毕竟是火麻也赤经验丰富,知道周绮力量不低于他,铁枪也占有了远程的优势,竟然冒险冲到了周绮身前。

周绮大惊,他虽是勇猛,但毕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眼看大刀就要砍到自己身上,突然一支长矛从他的腰间刺向火麻也赤,然后周绮觉得背后被人拉了一把。

火麻也赤被长矛吓了一跳,长矛来得又急又狠,若是自己再跟上前恐怕就要被刺中,只好停住脚步看着来人。

周绮不由后退了几步,却看

到丁连捷正凝神的看着火麻也赤,想必是担心对方冲上来,他虽是胆小怕事,但是看到周绮遇险,却是硬着头皮救了他一回,毕竟周绮还是他的家主,他不能干这些不忠不义的事情。

火麻也赤停住脚步,此时他眼前是两个谨慎的宋将,周绮刚才大意差点遇难,知道对方的临敌经验要比自己多很多,此时也谨慎下来,而丁连捷除了力气大之外,胆子小枪法不精,见火麻也赤没有攻过来,他更是不愿意充当替死鬼。

战场的越发激烈,但宋军毕竟有土墙的优势,再加上周家的义军向来练习长矛,以至于蒙古汉军还没攻进战壕就被刺杀在土墙之外。

刚开始蒙古汉军还可以打宋兵一个措手不及,周家的义军是首次上战场,虽有不少老兵协助,但毕竟有几分心怯,但随着战争的推延,这些新兵蛋子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除了火麻也赤打下的缺口外,整个防线竟然还是死死的掌握在宋军的手上。眼看这个缺口也逐渐合拢,火麻也赤越发着急起来。

“该死的汉奴。”火麻也赤突然低吼一声,手上大砍刀再次出动,此时火麻也赤却是贴近战壕的一旁,然后向丁连捷冲过去,显然他已看出丁连捷要比周绮弱一些。

“杀啊。”周绮大怒,手中铁枪却是向火麻也赤刺过去,他见火麻也赤要寻丁连捷的麻烦,想起刚才丁连捷的救命之恩,他倒是不愿意丁连捷冒险。

丁连捷见火麻也赤向他杀过来,第一念头就是后退,然而看到周绮铁枪已挡在自己跟前,不由老脸一红,长矛也出手刺向火麻也赤。

火麻也赤双脚突然用力,身体向右侧冲去,竟然是轻易的躲开了铁枪和长矛,周绮和丁连捷以为他冲向右侧的战壕,铁枪和长矛也向右边招待过去。

然而火麻虽是身强力壮,但身体却是灵活到了极点,他刚冲到一半,却是前脚掌用力一瞪,竟然又向后冲了回来,此时已经冲到了丁连捷的身前。

丁连捷大吃一惊,顿时慌张起来,周绮也没想到火麻也赤竟然如此灵活,想再次调转铁枪已经来不及,眼看丁连捷就要死在火麻也赤大砍刀之下,情不自禁大喊一声:“冲。”

丁连捷瞬间丢开长矛,却还真向火麻也赤冲过去,火麻也赤大砍刀刚出招,胸口露出了空挡,丁连捷又是奋力一冲,竟然把火麻也赤扑到地上。

“嘭”的一声,把丁连捷震醒,也算是他反应足够快,落地的瞬间却是把火麻也赤的双臂也死死抱住。

火麻也赤用力挣扎,然而丁连捷是怕死之人,有了求生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说什么也不放开火麻也赤,要知道人的求生本能使出的力量自然要比平常要高很多,火麻也赤纵使平常力

量比他要大很多,此时却是挣扎不开。

火麻也赤只好放开手中的大砍刀,他双脚突然用力,竟然翻身把丁连捷压倒地上,丁连捷死中求生,双脚竟然借机缠住了火麻也赤的双脚,火麻也赤知道周绮在旁边虎视眈眈,硬是用力一番,再次把丁连捷翻上上面。

周绮连忙收起铁枪,却是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攻进来的元军也看到火麻也赤遇险,纷纷向这里杀过来,周绮见状,只好上前挡住元兵,大声道:“丁连捷,你小子可别放手了。”

不用周绮提醒,丁连捷哪里敢放手,他却是死死的抱住火麻也赤,说来也是火麻也赤的不幸,若是被普通人抱住,他倒是可以轻易挣开,然而这丁连捷有一个缺点,就是双手特别长,此时虽然是抱住火麻也赤和他的双手,两只手竟然还能扣在一起,对于丁连捷来说这是死里求生,他自然打死也不会松开手。

火麻也赤全身动弹不了,只好借力来回滚动,然而丁连捷铁了心,无论是火麻也赤在上还是在下,丁连捷就是不吭一声。

“奶奶的,今日老子跟你拼了。”丁连捷几乎连嘴唇也咬破,看着周绮在为他挡住元兵,他却是越发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丁连捷感到杀戮声渐渐淡了一些,他双眼开始迷糊,只是隐约听到周绮还是怒吼连连,又隐约听到被抱住的火麻也赤也像是在说话,然而声音忽近忽远,他却是听得不甚清楚。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放开我,呜呜……”。

第一百一十章短兵相接(30)

丁连捷突然觉得双手疼痛,醒来时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火麻也赤呢?只不过由于长时间用劲,双手几乎动弹不得,要不是蒙古汉军见主帅被俘再也坚持不下去,恐怕丁连捷的双手就彻底废了。www.65txt.com

蒙古汉军毕竟不是铁军,火麻也赤被俘,除了他的亲兵拼命外,又加上周繐的义军也有几分硬骨气,死死的守住防线,于是几个千户商量了一会,又怕宋军援兵,于是率领残军撤退,监军看到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胡里喝不在,不过估计胡里喝就算回来也只有撤退的份上,五千汉军伤亡过半,收拢下来还不到三千人,其中还有好几百人受伤。

看到丁连捷醒过来,周绮连忙上来帮忙让他放松手臂,周繐也笑嘻嘻的看着丁连捷,赞扬道:“你小子,想不到啊,这可是立了大功。”

周绮见火麻也赤竟然还能挣扎,狠狠敲了一下他后颈,直接把他敲昏,指了指被绑得就像粽子的火麻也赤,道:“好小子,看不出你胆子还真大啊,你知道这是谁不?鞑子的副将,这可是一条大鱼。”

“除了张大人抓的那个万户外,这火麻也赤也算是能够排上位置了,你小子如今也是英雄了,了不得啊,为咱们周家争光了。”

周绮和周繐帮忙揉了好长时间,丁连捷双手才松开,尴尬说道:“两位家主可别笑话我了,丁某是周家的人,这功劳也是为周家立的。”

“我不要当英雄,能够为两位家主拼命是我丁某的福分。”

“屁。”周绮笑了笑,摆了摆手道:“老子也想当英雄啊,可是这么多人看到,老子想占你小子的功劳可不容易。”

“别再叫老子什么捞家主。”周繐瞪了丁连捷一眼,怒道:“自起兵的那天起,老子就说过你丁连捷早就不是我们周家的家丁了。”

“你是我周繐的部下,老子面皮虽然厚,但还不至于抢部下的功劳,老子这一战杀人无数,虽没你小子光荣,可也是英雄了。”

丁连捷尴尬的摇了摇头,突然低声道:“我真不是英雄,当时我害怕死了,也不知道这鞑子怎么就这么厉害呢?老子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看到鞑子冲了过来,我都蒙了头,要不是副统领喊了一声,恐怕我都被这鞑子砍成两段了,命都没有了怎么能够当上英雄。”

周绮低声骂了一声,苦笑道:“你小子可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不过你小子的功劳也是用性命拼出来,这可不是你想反对就反对。”

周繐也祝贺了一番,才道:“连婕,你认为这人应该怎么处理呢?”

“当然是杀了。”丁连捷揉了揉还是发硬的双手,怒道:“这鞑子可厉害得很,若是让他逃走了绝对又是咱们宋军的一个灾难,还不如杀了干净利索。”

周绮和火麻也赤交过手,也点头道:“这人留不得,武艺高强而且狠毒,杀了我们不少兄弟,就当是为兄弟们报仇也好。”

“大哥,你认为呢?”

“这次虽然打退了蒙古汉军进攻,但是兄弟们伤亡也不小,”周繐有点心痛,冷冷说道:“杀、肯定是要杀了。”

“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哦?”两人不约而同看着周繐,周绮有点着急,连忙说道:“大哥不知,这一仗兄弟们伤亡将近千人,不杀他不足以解恨啊。”

“二弟莫慌,”周繐连忙摆手说道:“二弟还记得不久前张大人抓到了鞑子的万户,是怎样处理的吗?”

“你是说把他押送到京城?”周绮疑惑的看着周繐,道:“我们并不用这样麻烦,姚大人定然不会贪墨咱们的功劳。三五中文网”

敢情周绮是怕姚訔贪墨他的功劳,要知道普通宋军上司冒领下属的功劳可是常见,周绮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总不能辛苦一场到头来为别人做了嫁衣。

“非也,非也,”周繐毕竟见识要比周绮长,连忙说道:“大哥不是说姚大人是否会贪墨咱们的功劳,再说姚大人也不是这种人。”

“二弟也知道朝廷,一半原因皆是因为朝廷上的相公贪生怕死不思作为,”周繐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当初张大人押送鞑子俘虏进京,既不交给大理寺受审,也不交给朝廷兵部,为何押送到京城后反而要独自处置呢?”

“大哥认为张大人所做第一,是为了激起京城将士的士气;第二,也是为了让朝廷上的相公反省,他们害怕的鞑子,也一定会死,死的时候跟咱们汉人也他的一个样子。”

周绮、丁连捷两人相视看了一眼,摇头道:“虽然我不明白大哥说的意思,但是大哥要怎样办,咱们就怎样。”

“如今鞑子大军被堵在吕城之外,”周繐点头,道:“要押送回京就要尽快,我打算明天一早就派人押送回去。”

“这人选?”周绮突然饶有兴趣的看了看丁连捷,看来周繐还没有决定,他已经选好了人选……

丁连捷连忙说道:“我的手伤还没好,再说我打不过他,要是半路上让他逃走了,我可不负责任。”

周繐瞪了他一眼,道:“他一个活生生的人你都抓了,如今被绑得如粽子一眼,你还拿他没有办法。二弟,你干脆跟连婕回一趟京城,虞桥到京城快马不过是三天时间,你们迅速赶回朝廷。”

丁连捷眉头一皱,突然问道:“统领,我刚想到一件事。”

“张大人可以直接把俘虏送回京城,那是他的官儿最大,如今不是应该请示一下姚大人吗?不知道是否和时宜,别说是姚大人,还有唐大人呢?”

周繐一愣,骂道:“奶奶的,老子都乐疯了,差点忘记了,马上请示唐大人,必须请示姚大人。”

要是让唐大人知道自己自作主张,说不定会拆了自己的骨头,要知道唐林向来强调权威,周繐想到这里,不由连忙说道:“老子马上去找唐大人。”

众人苦笑,周繐自己也责怪了一番,如今自己已是宋军一员,顶上有上司,底下有下属,可不是以前刺杀草人的那个周繐了。

“好你一个周繐,行啊。”周繐话刚说完,一个严肃的声音淡淡说道:“你小子还把老子放在眼里啊。”

周繐一愣,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啊来人不是唐林还有谁呢,连忙拱手道:“大人请恕罪,末将真是打算过去,正打算过去。”

见众人看过来,唐林环视看了一眼,突然拱手作揖,道:“唐某代朝廷感激你们,若不是你们奋战,恐怕虞桥就没有了,唐某愿为你们请功。”

“还有连婕,你立了大功,唐某会亲自向姚大人和朝廷为你请功,”看着吃惊的周繐,唐林点头道:“你的安排很好,明天一早就快马送回京城,如今战火正隆,早一日送回京城,京城将士百姓就会更加安宁,我会亲自向姚大人解释。”

等唐林走开,丁连捷囔囔说道:“唐大人并不是你说得如此让人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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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给老子狠狠的杀。”麻士龙借着月光,手执一把全长约五尺的戟刀,戟刀刀尖长四寸,仅边锋就足有长一尺,厉害之极。

麻士龙低吼一声,脚下突然用力一瞪,竟然合身向着元兵冲过去,戟刀在他手中变化很快,声东击西、虚实多变,元兵还没有回过神,就已经被他砍死了两人。

这里是虞桥东南半里有青龙冈,青龙冈连绵半里,冈前有东井潭、西井潭,又辅有土城和堑壕,土城西二百公尺有一大土墩,叫郭城墩,上面有望敌楼,此时麻士龙就在望敌楼之下和元兵杀在一起。

想起日中时分,自己还生了一肚子气,然而现世报来得快啊,真等到自己真枪真刀和元兵拼杀时,才感觉到吃力,想起白天自己的丑态,麻士龙老脸一红。

好吧,左等右等终于把元军等过来了,你早不来迟不来,为什么等夜里过来,好吧,夜里过来你就过来吧,干什么偏要偷袭?

“统领,快撤,快撤,元军把望敌楼围起来了。”亲兵着急喊道,麻士龙白天等了一天也没见元军过来,又知道周家的一个家丁竟然把元军的副将给抓了起来,多少也放松了几分,竟然留在望敌楼睡了过去。

等到三更时分,元军竟然袭击麻士龙所在的左翼,元军的一队小兵不知怎么摸了进来,竟然把麻士龙包围了起来。

要不是一个小兵白天喝多了撑着,自己恐怕被元军摸到身前也不知道,麻士龙等到元军过来,他到也不慌,低吼道:“慌什么慌,这只是一小股鞑子而已,给老子杀出去接应战壕的兄弟们。”

麻士龙说得轻松,但毕竟有几分担忧,虽然月光照得地上洁白无垠,但毕竟看得不远,战壕的情况不甚清楚,赣军虽然凶狠,但是没有自己在指挥,兄弟们会不会认为自己拍屁股逃走了?

“可是、可是……”亲兵有点担忧,毕竟保护麻士龙才是他的职责,如今情况不明,当然是先保住麻士龙的性命为重:“可是敌情不明。”

“给老子杀。”麻士龙怒喝了一声,狠狠说道:“敌情不明,难道鞑子就知道我们的情况,吗?给老子杀光他们,算你们大功一场。”

“杀”麻士龙低吼,手中的戟刀佛是灵蛇一般,他左冲右撞凭借一人之力把元兵打散,元兵向来骁勇善战,看到麻士龙厉害却没有担忧,一个小将冲了过来。

“铛”的一声,小将还没有反应过来,马刀竟然被麻士龙砍飞,麻士龙右脚踏步,左肘突然用力,竟然把小将打飞。

“杀”麻士龙一下子好不得意,领着亲兵向战壕杀过去。

“好小子,吃你爷爷一刀。”话刚说话,一把锋利的马刀带起风声,迅速向麻士龙砍过去,听得出这是一员蒙古小将,宋语说得实在一般,要是旁人恐怕还听不清楚。

眼看已经来不及躲闪,麻士龙反应也快,脚下用力竟然向蒙古小将冲撞过去,他身体一矮,戟刀也顺着身体一起向蒙古小将砍过去,敢情拼的两败俱伤的打法。

“铛”的一声,麻士龙双臂发麻,鞑子小将果然被麻士龙的打法吓了一跳,他迅速后撤两步,但手中马刀却是毫不犹疑砍了下来。

麻士龙连忙挡住马刀,但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用力,戟刀差点没被蒙古小将震飞。

“咦”,这员小将不禁犹疑了片刻,他可是军中的千户查干巴拉,这在蒙古语中可是白虎的意思,日中火麻也赤被俘,汉军唯有撤退,查干巴拉还以为胡里喝会因此退军,却没想到胡里喝反而夜间偷袭。

查干巴拉也能理解胡里喝的打算,胡里喝很不容易才得到伯颜的重视,如今自然不可能灰溜溜逃回去,而宋军刚取得胜利,到了夜间自然会放松很多。

再说骑兵和汉军一起还有将近八千人,胡里喝率领两千骑兵和三千汉军偷袭左翼,白天时查干巴拉也看到了左翼的守将的自傲,而且左翼是宋军中相对要薄弱很多,若是能够攻破左翼,再用骑兵进行突袭,这或许是大军的最后机会。

或许是长生天的保佑,查干巴拉竟然摸了进来,他凭借白天的记忆,想从望敌楼绕到宋军的后面,这样前后夹击必然能够把宋军打败,想不到自己的好运气到了尽头,竟然碰到了白天看到的那个将领,这应该就是宋军左翼的统领了,若是能够杀了他,攻破左翼不是问题。

查干巴拉多少有几分着急,偷袭就是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若是等其他宋军支援过来,大军就要失去机会,日后再想袭击可就不容易了。

想到这里,查干巴拉发狠,他双眼露出一丝渴望,马刀却不迟疑,刚才的对抗竟然让他得到了一个结论:对方虽勇,但臂力不及自己。

只是对方的戟刀看来实在是寒心,仅是锋利的刀锋就有一尺长,闪亮发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不过蒙古人自有长生天的保佑,查干巴拉的词典中可没有害怕两个字。

“杀啊。”查干巴拉低吼一声,手中马刀砍得更加着急,他双手握刀,每次砍在麻士龙的戟刀上都会碰出一丝火星,在战场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得好。”麻士龙深吸一口气,原来一直是右手拿刀,突然变成双手握刀,他右脚往前一跨,双脚牢牢踏在地上,腰间突然用力,戟刀迅速往前横扫过去。

见麻士龙来得急,查干巴拉连忙后退了两步,然而麻士龙一招失利,也是紧跟上前两步,戟刀颇有气势的杀了过来,端的是要让查干巴拉和他对刀的主意。

查干巴拉迟疑了片刻,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就对自己的臂力这么有信心,他也是狠下心双脚用力站稳,腰间用力,马刀向着麻士龙的戟刀对砍过去。

“铛”的一声,查干巴拉双手一轻,心中觉得不妙慌忙后退,然而此时麻士龙却是合身扑了上来,手中戟刀突然变砍为刺。

查干巴拉大惊,刚才对砍竟然让麻士龙砍断了马刀,他再想后退已经来不及,此时戟刀已迅速刺进了他的腹中。

查干巴拉突然鼻子一酸,不知道怎么就想流泪,他突然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一瞪竟然向麻士龙冲了过去,戟刀也轻易的在他腹中刺了一个通洞。

“杀。”查干巴拉手中断刀,在麻士龙的惊讶中向他脖子砍过去,麻士龙哪里会想到鞑子如斯凶狠,此时再变招却是来不及,只好闭目等死,不过想到自己也是杀了不少鞑子,竟然囔囔说道:“奶奶的,老子也不算亏了。”

“铛”的一声在耳边响起,麻士龙灵魂出窍,以为是鞑子的刀砍断了自己的脖子,正在想自己鞑子的刀是不是太快了,砍断了自己脖子竟然没有半点疼痛。

“麻士龙,死了没有,没死的话给老子醒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把麻士龙吓了一跳,却是唐林的声音。

“死了。”麻士龙潜意识说了一句,但马上反应过来,抬头看去,却看到查干巴拉额头上插了一支弩箭,查干巴拉眼睛挣得老大,定然是死不瞑目。

这时唐林才走过来,狠狠的拍了拍麻士龙的肩膀,怒道:“还在愣什么,给老子杀啊。”

“是。”麻士龙吓了一跳,抽出戟刀就跑,身边的亲兵拍了拍胸口,还带有几分害怕:“喳喳,唐大人的箭术真是厉害,竟然在千钧一刻之间把那死人的刀射飞了,再射一箭竟又射中了他的额头。”

“唐大人救了老子一命?”麻士龙无意识问道,想不到平素看起来严肃的唐林,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唐林看着麻士龙溜得比兔子还快,不由苦笑,他在均州守卫战后就安排到军事学院学习,后来也一直呆在军事学院里,这要不是局势变化得太快,他至少还要在军事学院呆上三年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短兵相接(31)

胡里喝得知火麻也赤被俘虏,不过幸好三千残兵得意保存,他安抚了一下几个汉军千户,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www.65txt.com

经过斥候和自己的一番打探,宋军防守虞桥和五牧地区的兵力应该在一万左右,跟自己兵力相差无几,然而火麻也赤被俘,汉军伤亡两千人,将士士气受到了极大打击,若是按照常理推算,胡里喝要先行整军,提高将士士气,或许围困虞桥,或是等待伯颜的援兵,然而麻士龙今日的嚣张却让他看到了机会。

“无能、低贱的鞑子骑兵,给老子滚过来吧?老子等着你们呢?快滚过来给老子杀吧,老子等着你们呢”

麻士龙过于夸张的表演,让胡里喝他看到了希望,于是留下斥候仔细勘察,果然让他看到了宋军的缺陷,左翼望敌楼和战壕之间的防御非常轻松,而且斥候还给胡里喝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宋军左翼主将竟然留在望敌楼。

“不会吧?”胡里喝惊讶的看着斥候,认真问道:“如今临敌,宋军将领竟然如此冒犯军纪?莫非宋军军纪破坏至此?你是不是看错了。”

“这会不会是宋军的计谋?”

斥候连忙摇头,发誓说道:“小的不敢蒙骗大人,确确实实是看到了日中时分在战壕上耻辱我英勇兄弟的将领,小的亲眼看到他走进望敌楼之后就再没有出来。”

“小的看了

很久,望敌楼附近并没有伏兵,应该不是宋军的计谋。”

胡里喝终于下定决心,把汉军的千户找来,盯着他们的眼睛冷冷说道:“如今火麻也赤被俘,你们私自撤军不顾同僚死活,实乃死罪一条。”

“不过老子看在同僚的份上倒可以救你们一命,”看到这些汉军千户一惊一乍,胡里喝满意说道:“老子得到情报,左翼是宋军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我决定夜袭宋军左翼,打开宋军防线,然后突袭宋军,占领虞桥和五牧。”

“你们最好就认真听令,戴罪立功,老子到时还可以亲自为你们请功,若是闪闪缩缩,别怪老子先斩后奏,杀了你们也好为火麻也赤报仇,老子相信即使是伯颜丞相也不会为了几个汉军千户为难我。”

汉军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别说胡里喝是他们的万户,即使是和他们职位平地的千户,他们也是不敢吭声,于是连忙称善。

“白日所知,左翼兵力不过三千,汉军除了受伤者应全军出动,老子亲率两千骑兵为你们冲锋,给兄弟们说清楚了,攻下宋军大营就是大功一场,若是迟疑不进者杀无赦,到时就别怪老子的刀不长眼了。”

“此战必须速战速决,”胡里喝强调说道:“我军兵力不够,没有办法牵制其他三面宋军的行动,但没有所谓,宋军不擅长夜战,只要能够攻下大

营,老子才能够保住诸位的性命。”

汉军千户哪里敢反对,再说他们临阵退缩虽然有因,但也违反了元朝的军规,若是胡里喝告上丞相,他们不死也脱一层皮,于是连忙称赞胡里喝的英勇。

不是自己人当然信不过,胡里喝找来亲信查干巴拉,让他率领精锐亲兵从望敌楼突入,然后直插宋军身后,把宋军打一个措手不及。

等到半夜,约莫掂量了时间,查干巴拉寻机摸了进去,不一会儿胡里喝便得到查干巴拉已经摸进宋军大营的消息,胡里喝大喜,暗中为自己的计谋得意,命令大军缓缓前进,只需等到查干巴拉扰乱宋军,便马上冲锋陷阵。

然而很快便有杀戮的声音传来,胡里喝脸色变了变,知道查干巴拉已被发现,不过想到宋军主将如今还在望敌楼,于是咬牙下令进攻。

“给老子杀啊,凡后退者杀无赦。”胡里喝大喊一声,竟然率先冲了上去,元军将领勇猛,就算是阿术或伯颜也经常领军冲锋呢。夜里宋军只在防线留下了值守的将士,稀稀拉拉射出数百支弓箭,而且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弓箭漫无目的,竟然没能够射死几人。三五中文网

胡里喝大喜,连连低吼,蒙古汉军在前蒙古兵在后,蒙古汉军没有办法,冲上去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是后退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也硬着头皮跟着冲了上来。

越是冲到防线前沿,弩箭越发多了起来,估计是其他宋军已经进入岗位,胡里喝看到希望的甜头,自然不甘退兵,此时胡里喝手执一面大盾牌,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把铜骨朵,仿佛恶魔一般杀到了防线跟前。

“该死的汉奴,纳命来。”胡里喝挡开几支弩箭,手中长矛向宋军防线内一扫,竟然传来几声惨叫,胡里喝哈哈大笑,突然把手中的盾牌扔向防线之内的宋兵,借助月光纵身跳进了战壕。

落地的瞬间,胡里喝的手中铜骨朵画了一个圆圈,“乒乒乓乓”的传来几声响,胡里喝这才定眼看去,却看到几个宋兵惊慌的看着自己。

“哈哈,给你爷爷送命来吧。”胡里喝不由昂天大笑,手中的铜骨朵却一点也不怠慢,铜骨朵却和狼牙棒差不多,只不过顶头却是一个如刺猬一般的大铁球。

“杀”胡里喝有力,铜骨朵却是比一般狼牙棒还要重一点,胡里喝大喝一声,突然冲向宋兵,宋兵见胡里喝勇猛,又看到铜骨朵铁刺吓人,哪里敢靠近,然而胡里喝哪会放过这些宋兵。

“啪”的一声,铜骨朵狠狠的拍在其中一个小兵的头上,头盔竟然被打破。这头盔颇为坚固,头盔被打破之后竟然没事,然而这小兵已吓得双脚发软,却是怎么也不能动弹。

“咦”,胡里喝颇为惊讶,然而他反应要比宋兵快

得很,他双脚用力一瞪,然后铜骨朵再次拍在小兵头上。

“啪”,小兵的头颅竟然被拍烂,血混合洁白的脑浆一起喷涌而出,直接喷到胡里喝脸上,胡里喝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和脑浆,大笑:“好,好,太好了,给你爷爷来吧。”

宋兵虽然害怕,但是看到自己的同僚惨死,却是鼓起勇气冲了上来,数支长矛向胡里喝刺过去,胡里喝却是不害怕,眼看长矛就刺到他身上,胡里喝竟然伸手一拔,把长矛拔到一旁,铜骨朵向前一扫,“砰砰砰”几声,幸好宋兵的盔甲还算结实,但还有两个宋兵被怕倒地上。

“爽快,爽快,”胡里喝大笑,他反应很快,宋兵还没有还得及闪开,铜骨朵再次向宋兵扫过去。

宋兵连连后退,胡里喝左突右冲,竟然打开了一个大缺口,元军顺着这个缺口冲进来,眼看这防线就要把元军攻占。

######

等麻士龙来到,元军已攻下了小半段战壕,胡里喝全身血迹斑斑,周围全部都是宋军的尸体,麻士龙大怒,咬紧牙关向胡里喝冲过去。

“给老子闪开。”麻士龙见有不知死活的元军围攻上来,他大叫一声,戟刀化成一道百炼,元军虽然厉害,但麻士龙的戟刀也实在太灵活了,元兵被打得手忙脚乱,竟然惨叫连连。

只见麻士龙步伐轻灵,戟刀

不离元兵的脖子、眼睛等防守薄弱之处,元军不是被勾勒脖子就是被上伤了头脸,在他跟前竟然没有一合之将。

“好小子,来得正好。”胡里喝也看清了麻士龙,正是白天看到的那个嚣张的统领,快步迎上去,大笑:“好小子,送死来了。”

“给老子死。”麻士龙突然加快脚步,忽左忽右向胡里喝冲过来,夜里胡里喝也看得不甚清楚,只是硬着头皮往前一扫,铜骨朵竟然打起一道风声。

“给老子中。”麻士龙看铜骨朵扫过来却是不慌张,他脚步一停等铜骨朵扫过身前,然后再次冲过去,戟刀向着胡里喝的脖子杀过去。

胡里喝没想到麻士龙竟然如此灵活,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眼看麻士龙冲过来时已极速后退,戟刀险之又险的划过他喉咙,胡里喝能够感觉到喉咙一丝疼痛,估计是被划伤了伤口。

麻士龙暗叫了一声可惜,却是继续紧跟上去,然而胡里喝哪里还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手中的铜骨朵毕竟是重型武器,瞄准麻士龙手中的戟刀就挥过去。

麻士龙自然不愿意和他对砍,只好后退两步,胡里喝却是抓住机会,跟着麻士龙的步伐冲了上来,直逼得麻士龙连连后退。

“好小子,纳命来。”胡里喝大喝一声,仿佛要用声音把麻士龙惊吓,他手脚并用,全身向麻士龙扑过去,当

然有手中的铜骨朵开路,麻士龙却是只能继续后退。

麻士龙吃了武器的亏,眼看战壕的防线不断退缩,自己若是挡不住胡里喝,怕是防线就难守住了,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麻士龙皱了皱眉头,突然向战壕的一侧冲过去,身体紧贴在战壕一旁。

“嘿嘿。”胡里喝来不及思考,看到麻士龙已冲到了自己的右侧,他左脚用力一瞪,却是把整个身体也一起转了过去,手中铜骨朵当然也是顺着力量的方向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铜骨朵却是拍到了战壕的泥墙之上,战壕不是很宽,而且胡里喝为了把麻士龙逼退,一直都是站在中间,这样一来铜骨朵却是拍到了泥墙之上,泥墙的反弹震得胡里喝右手发麻。

麻士龙见机会可待,戟刀迅速向胡里喝的手臂砍过去,他知道胡里喝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若想一招得手恐怕不容易,而这次对着他手臂,却是抓住了机会。

“啊,”胡里喝瞬间大喊一声,双脚突然用力向麻士龙冲过来,“嘭”的一声,麻士龙的戟刀还没砍到胡里喝的手臂,却是被胡里喝撞倒。

麻士龙大惊,眼看胡里喝的铜骨朵拍下来,恐怕自己的性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他却是不肯放弃,他左手用力按在地上,双脚用力一蹭,身体向前滑过去。

“啪”的一声,麻士龙突然感觉到

一个影子挡住自己跟前,定眼看去却是自己的亲兵,亲兵竟然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张口就是鲜血喷出。

“小曲,”麻士龙大喊一声,身体就爆发出一股力气,却是站了起来躲开了铜骨朵,疯狂喊道:“该死,老子要杀了你。”

胡里喝一招得手,却是早已退后了两步,看到麻士龙一点事也没有,也不甘心,大喝一声再次向麻士龙冲过去。

麻士龙看到亲兵小曲惨死,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胡里喝,心中却是下了同归于尽的想法,要知道麻士龙虽是统领,但一生未娶,一直把小曲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他竟然也向胡里喝反冲过来,胡里喝大喜,手中铜骨朵开路,全身用力向麻士龙横拍过去,眼看铜骨朵就要怕到麻士龙身上,麻士龙突然向前扑过去,“啪”的一声,铜骨朵狠狠的把他的头盔拍飞。

“嘭”的一声,麻士龙却是借机抱住了胡里喝的下半身,双脚用力一瞪,竟然把胡里喝撞到地上。

胡里喝感觉到铜骨朵落空的瞬间已知道不妙,他没想到麻士龙竟然敢跟他拼命,要知道麻士龙早一分或迟一分扑过来,自己的铜骨朵都可以取他性命。

胡里喝也不慌张,在蒙古人摔跤中他也是一等一的好手,见自己已被摔倒,他果断扔掉手中的铜骨朵,双手落地的瞬间用力一顶,然后腰间用力,竟然

把麻士龙反倒地上。

麻士龙已起了拼命之心,又打着扑到胡里喝的注意,戟刀早已扔掉,然而却没想到胡里喝的反应实在太快了,竟然把自己反倒地上。

幸好自己只是抱着他下半身,要不然自己肯定被胡里喝反倒压得半死,他头部用力一顶,双脚用了一瞪,大喝一声,竟然再次把胡里喝反倒地上。

他双脚用力踢了一下,然后借机再次扑上前,手中大拳头朝着胡里喝的脸部打过去,胡里喝还带着头盔,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打他头盔。

“啪”的一声,麻士龙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的打在胡里喝的脸上,胡里喝怪叫了一声,双手为环竟然掐住了麻士龙的喉咙。

麻士龙被掐住喉咙时也反应过来,双手却也是掐过去,此时双方的亲兵已疯了一般,特别是胡里喝的亲兵,火麻也赤已经被俘,若是胡里喝也被俘,恐怕元军就算垮了。

然而双方亲兵都起了拼命之心,竟然围绕麻士龙和胡里喝厮杀了起来,究竟是胡里喝的亲兵要厉害几分,而且元军已涌进了很多,整个战壕都能听到杀戮声。

“咯咯、咯咯。”两人无意识的呻吟,仿佛都要把对方吞掉一般,胡里喝力气虽比麻士龙大几分,但自己却是被压在地上,麻士龙用力要方便几分。

事至如今,胡里喝也不得不拼命,他的双脚不停的踢在

地上,竟然能够带动两人不停转动,胡里喝双脚突然夹住麻士龙的膝盖之处,用力一夹,剧痛涌向麻士龙。

麻士龙也不管,双手只是狠狠的掐住胡里喝的脖子,胡里喝看到麻士龙铁了心肠,于是也只好用尽全身力气,估计是打着谁先死的主意。

却不知道这正合了麻士龙的主意,麻士龙孤身一人,至交也只有尹玉一个,他早就打了战死沙场的主意,死死的掐住胡里喝。

头,仿佛是千斤重,意识也是越来越淡薄,孩儿时的无忧无虑,长大之后却面对双亲的相继死亡,自己也了无生的,只是后来跟尹玉一起从军,每次冲锋陷阵自己都冲锋在前,然而却怎么也死不了。

死亡,并不是非常痛苦,麻士龙咬紧牙齿,咬破舌头,他几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的双手之间,他几乎是把全部的意识集中在双臂之中,他可以看得出胡里喝的恐惧,可以看得出胡里喝的惊慌。

一只白色的鸟,飞过麻士龙的眼前,很美,很美。

######

“老麻,你醒醒啊。”尹玉抱着麻士龙的尸体,哭不成声:“你给老子醒醒啊,你怎么就舍得离开老子啊。”

“你不是说好了吗?咱们一起把鞑子赶出江南,把鞑子赶回草原,杀他娘的鞑子啊,你醒醒啊。”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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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士龙却永远不会再醒来,他脸上发黑,双眼暴突,脸上却带有一丝微笑,但却是再也不会呼吸,再也不会说话,唐林紧握拳头,几乎要把手指头捏碎,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亲自收拢援兵布局,他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想着把元军一网打尽,如果他能够跟着麻士龙过来,那么麻士龙就不会牺牲。

“来人,点火。”唐林突然看着淡淡的月光,冷冷说道:“杀无赦。”

尹玉瞟了一眼胡里喝,突然放下尹玉一把抓住胡里喝,尹玉的一番折腾麻士龙没有救活,胡里喝却是活了过来。

“嘭”的一声,尹玉大拳头狠狠的打在胡里喝的脑门之间,血从他的嘴巴、鼻子渗出来,尹玉看着胡里喝茫然的眼神,冷冷说道:“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嘭……”拳头如暴风雨一般打在胡里喝的头上,胡里喝记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死去,就算是刚才死去,自己不知道少受多少折磨。

胡里喝渐渐失去意识,被血迷糊了的眼睛突然一亮,只见整个宋军阵前都燃起了大火,冲天的大火,在火光之中隐约可以看到数不清的宋军手执强弩,弩箭如飞蝗一般飞向被大火包围的元军。

“汉——奴——”

第一百一十二章短兵相接(32)

吕武回到吕城,张口又吐了几口血,最后在程明的抢救下,终于夺回了一条性命,不过暂时也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哈哈,帖木儿不花的力气在元军的猛将如云中也能排上号,使用的又是狼牙棒这样的重型武器,吕武又是被打了一个正着,不死已算捡回一条命。35zww.com

“放心,你小子死不了,养个十天八天之后又是生龙活虎了。”程明有点不悦,他临走前已再三吩咐吕武要注意安全气囊,不过战场哪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不死你生就是我死,程明虽是愤怒也怒不起来。

想起燕小七的惨死,吕武狠狠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老程,这、这能不能快点,兄弟们都在拼命,我躺在床上终究不是问题。”

“老大,你就当收收心吧,”旁边的却是敖东,这小子被陈灵捡回了一条性命,又是春风得意,却是不敢再违背军医的命令,劝说道:“程大夫说的话就是命令。”

“别说你是我的老大,但若是程大夫说一下,我也不敢说二。”

吕武瞪了他一眼,不过看到他捡回一条性命,心中也有几分安慰,最后却是央求道:“老程,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了,也就是受点内伤,没什么大不了。”

“最多我答应你不上战场,就在吕城内指挥,你看这吕城的城防我最熟悉了,没有我参与,威力会少好很多。”

“吕大人,你就给老子放心了。”刘师勇一脸笑意的走进来,先是向程明行礼,笑道:“城防之事还有老子呢?你就别担心这么多,好好的养伤。”

见刘师勇过来,吕武挣扎的要行礼,他为人向来稳重,虽然刘师勇对他坦诚相对,但他一直坚持以礼待之,免得给别人落下借口。

“吕武兄弟,”刘师勇连忙上前压住吕武,道:“看来你小子不想好了是吗?你这一番折腾又是扯动了内伤,不是又要多趟几个月。”

“刘大人,末将没能守住第一道防线,还请刘大人治罪。”吕武只好微微抬手以示礼节:“不知将士伤亡如何?“

刘师勇摇头道:“吕兄何罪之有?看来我等确实元军了。”

“吕武、常州多是新兵,元军虽只有二十万,但皆是百战之兵,再加上如今冬日,天时偏帮元军,我军战力十分不能发挥五成,然而元军十分却能发挥十一。”

“今日之战,我军伤亡竟然超过四千人,如今吕城城内兵力不足五千,但元军也不好受,伤亡至少是我军一倍以上。”

“据探子所查,元军上万户帖木儿不花身受重伤,虽然不至于丢了命,但至少目前不能再上战场,元军可以说又少了一员攻城略池的大将。”

“是啊,元军之勇并不在我军之上,我军虽占有地利人和,而且还做

好的充分的准备,但是和元军比较,我军毕竟新兵居多,战力远远比不上元军的老兵,再这样下去,恐怕、恐怕吕城危也。”

刘师勇也是心有凄凄,若不是事前做好充足准备,吕城哪里能够坚持到现在,宋军新兵居多,凭借战壕、土墙大量杀伤元军,这在以前可不敢相信。但若是战壕、土墙被迫,宋军被迫和元军近身交战,劣势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

“吕城坚固,伯颜想攻下吕城,恐怕还需要多费一些心机,”刘师勇安慰说道:“如今城内尚有五千将士,再加上城内亦有不少壮丁可以征用,而且城外不是还有陷阱吗?元军没有摸清楚之前,我吕城还是安然无恙。”

“刘某定然和吕城共存亡,吕城在,刘某活,刘某陷,刘某绝对不会独活。”像是为了给吕武吃一颗定心丸,刘师勇大声说道。

吕武却是难得发怒,摇头道:“刘大人此言差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吕城不过是起了牵制辅助的作用,吕城能够坚守,常州自然就减少了一份压力。”

“但不代表吕城破了,常州就不能守住?所以吕城只不过是常州的一个据点,总不能为了这个据点而放弃常州吧?刘大人轻言生死,那是对朝廷的不忠不义,对百姓的极度不负责任啊”

刘师勇一愣,喃喃说不出话来,吕武却是继续说道:“

吕城能坚守就坚守,我大宋将士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但吕城不能坚守,我军亦可以退守常州,多一份力量就是多一只手,刘大人英勇善战,常州守住,就相当于吕城守住。www.65txt.com”

“刘大人莫非要看常州覆没不成?刘大人难道要看临安覆没不成?刘大人莫非是要看到朝廷覆没不成?”

吕武看着刘师勇脸色变化万千,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笑了笑,道:“赴死,吕某并不怕,吕某相信刘大人也不害怕,就算是老程也不会把生死放在心中。”

“但人若要死,就要死得其所,就要死得光荣,死的有意义,该死的时候寻死,还没有到该死的时候却要保存性命,这才是生死之道啊。”

刘师勇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刘某受教了,吕城虽然不是刘某埋身之所,但常州,常州是朝廷成都最后一道屏障,老子就算是死也要保得常州安宁。”

吕武笑了笑,却不再说哈,他收张贵的影响很大,但刘师勇为人忠义,宁愿赴死也不容忍失败,他说了要坚守常州,就是要和常州共存亡了。

“城外的陷阱,若是能够把威力发挥到极致,应该是吕城的一道屏障,”吕武不放心,继续说道:“定然要抓住时机,控制局势,大伙费了这么多心血,不杀元军数千人可对不起大伙的一番心机了。”

刘师勇也颇为高兴,点头

道:“那是当然,你小子就给老子放心好好养伤,老子一定让元军好好吃一个闭门羹,好让元军知道咱们吕城也不好惹。”

两人又说了一些事,吕武突然低声说道:“燕小七跟吕某多年,麻烦刘大人把他骨灰留下来,我曾经答应这些兄弟,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均州。”

“如今、如今只能带回均州纪念堂了,希望他们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

“哪里没有生死,”刘师勇看到吕武有点低沉,连忙说道:“他们都是为了朝廷大义而死,是大宋的英雄,他们将会名留青史。”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吕武终究是有些担心,但身体如此他也实在没有办法,不一会儿竟然有小兵寻来,说唐林在虞桥取得大胜。

“俘虏火麻也赤副将,杀死万户胡里喝,元军伤亡7000人,除了三千骑兵逃亡外,仅有数百伤兵被俘。”

刘师勇看得眼睛都大了,想不到吕城还没开始立功,虞桥就已建功,要知道在战场上除了张贵生俘的元军大将外,宋军平素最多也只能拿一些小兵小将出气,当然吕武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功劳已上报朝廷,赏赐估计是少不了,升官发财更是铁定之事,这也是刘师勇不愿意吕武拼命的原因,他至少要让吕武留下性命受赏。

“唐林?唐林。”刘师勇念了两遍,问道:“这唐林又是谁?”

“均州军事学院的一员学徒,不过箭术很好,在学院修习了将近三年,要不是常州之事,至少还要在学院待两年呢?”吕武追问道:“虞桥伤敌无算,不知将士伤亡几何。”

“伤亡也接近五千人,统领麻士龙战死。”传令兵的情绪有点低落:“麻士龙大人和元军万户胡里喝同归于尽,唐大人以大火为封锁线,下令杀无赦。”

“虞桥血流成河,连虞河的水也被染红了,被俘的数百伤兵,还是追击元兵时在军营里抓到,要不是尹大人等劝阻,说不定这几百元兵也成了刀下鬼。”

两人一愣,吕武认识唐林,一个平平淡淡的小伙,没想到杀人竟然如此凶狠,不由苦笑:“这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唐大人做得比我们干脆得多了。”

刘师勇深以为然,点头道:“放走一个元兵,将会有十个、百个、千个百姓受难,唐大人做得很对,如今元军又损两将,伯颜这老小子可待不住了吧。”

“很期待啊。”

######

伯颜却还能待得住,他脾性向来沉稳,再加上掌兵多年,将士的伤亡对他来说是兵家常事,就连他在草原和叛军决战时也经常上阵以至于受伤。

不过看到帖木儿不花全身血迹斑斑,腰间被铁枪刺了一个大洞,伯颜终究是有几分心乱,帖木儿不花是上万户之一

,为人虽然鲁莽但为将勇猛,武艺高强,一把狼牙棒杀人无数。

“杀了他,杀了他,给老子杀了他。”帖木儿不花被亲兵抬回来,口里还嚷嚷不停,他被吕武刺伤之后还强令冲锋,失血过多。

此时的帖木儿不花脸色苍白,发着高烧,而且口里胡言乱语:“老子上阵杀敌,老强的。”

“爹、娘,孩儿不想当骑兵。”

“阿黄,你跑哪里去了,阿黄,你回来啊。”

伯颜不由皱了皱眉头,挥手让除了大夫的无关人员离开,军中的大夫不多,但也不至于一个也没有,伯颜听着帖木儿不花的胡言乱言也悄悄的走出门口,他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营帐里,这些大夫估计不敢用心抢救。

建康出兵,折了权枢密院事怀都,都元帅张拔都和武义将军完者拔都及右丞相阿塔海,半路又折了襄樊镇抚沙全,如今昭武大将军帖木儿不花看起来也不妙,就算是能够抢救过来,恐怕也暂时上不了战场。

如今自己身边仅有昭勇大将军忽刺出、宣武将军、定远大将军谒只里、炮水手元帅的张君佐、武略将军石祖兴、忙兀台、建康镇抚唆都和吕文焕等人,二十万大军也伤亡将近两万人,又让胡里喝带领万人前往虞桥。

仅是今日一战,竟然伤亡达到了将近8000人,若不是宋兵多是新兵,恐怕伤

亡将会更多,对于常州,伯颜不由少了一分期待多了一分谨慎。

“来人,”伯颜沉思了片刻,却是没有回营,直接吩咐道:“马上派人回建康,请阿术大帅即日南下。”

想来伯颜却是忍不住了,大将连续伤亡,吕城、常州看起来预想中还要难十倍,阿术在南方多年,想来会多有了解。

要知道伯颜南下之前,绝对没有想过战争会如此艰难,他在北方和叛军交战,也多以胜利居多,他出骑兵袭击鄂州一直到池州,他都觉得战局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池州之后,他却是举步为难,虽然丁家洲之战最终还是胜利,但自己也几乎损失两万骑兵。

如今到了常州,常州之战还没正式开始,自己却已经折损了一员大将,当然帖木儿不花若是不死自然还能够上阵,但没有休息个几个月,恐怕武器也拿不动。

一直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有大夫出来,说帖木儿不花脱离了危险,他本来没有其他伤口,也幸好他反应要快,要不然让吕武的铁枪刺伤了内脏,估计要到吕城把程明请来才有一份救活的可能,当然前提时程明他愿意过来帮忙。

帖木儿不花睡了过去,伯颜也看到他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光彩,于是吩咐大夫一定要注意照顾,等他伤好上一些就送他回建康修养。

等回到大营,昭勇大将军忽刺出

、宣武将军、定远大将军谒只里、炮水手元帅、张君佐、武略将军石祖兴、忙兀台、建康镇抚唆都和吕文焕这些军中大员却都已在营等候多时。

忽刺出和帖木儿不花相熟,连忙问道:“丞相大人,帖木儿不花怎样?”

伯颜点头表示没事,忽刺出囔囔说道:“丞相,请允许末将出征,攻下吕城为帖木儿不花报仇,以壮我军士气。”

伯颜环视看了一下,众人皆是跃跃欲试,伯颜略一沉吟便知道他们的来意,吕城的第一道防线已完全落入自己手中,当然这是将士们用命换来,这些人恐怕是看到有机可趁,所以才过来想捡便宜。

“据探子回报,”伯颜缓缓说道:“吕城城内还有宋军五千余人,又有猛将刘师勇,忽刺出你若是攻城,需要多少人。”

忽刺出被伯颜看透了心思,却没有一点尴尬,大声道:“如此小城,末将只需要两个万户,一个骑兵万户,一个汉军万户便足以。”

元军将领多是猛烈之辈,但对于蒙古汉军的使用他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攻城,第一攻城之战伤亡最大,用蒙古骑兵的性命去拼命,他们自然不愿意,其次蒙古骑兵却是不善于攻城,去了也是拿命去拼。

伯颜沉吟片刻,谒只里也连忙拱手道:“末将也愿意为丞相大人出征,吕城已失去防线,太多的兵力反而

成为累赘,末将愿意领五千骑兵、五千汉军为丞相攻下吕城。”

谒只里看来是等不住了,摘果子的事情自然多人抢,别说谒只里,就如其他、张君佐、石祖兴、忙兀台和嗦都等人皆是蠢蠢欲动,只有吕文焕有自知之明,淡淡的看着众将纷纷攘攘。

伯颜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停下来,突然问道:“吕将军,老夫知道刘师勇曾为你家大哥文德将军的部下,不知道与你是否相熟。”

“这个,”吕文焕知道伯颜的主意,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大哥在世时也曾多次拜访,但大哥离世后则交往不多。”

“吕城虽小,但城池坚固,欲取吕城,将士的伤亡必然不小,”伯颜缓缓说道:“老夫请吕将军看着将士们性命的份上给刘师勇写一封信,看是否能够招降此人?”

吕文焕脸色变了变,但伯颜说得客气,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反对,连忙点头道:“末将试一下,若是刘师勇不识抬举,还请丞相大人莫要责怪。”

“那是当然,你尽管试一下便可。”伯颜环视看了一眼,众将皆是不服气,伯颜冷冷说道:“诸位勇猛,难道比得过帖木儿不花?吕城不过是常州的门户,常州城内宋军如云,城防更为复杂难攻,总有你们立功的时候。”

众将被伯颜看透,连声说不敢,伯颜正要对众人进行安排,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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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却传来一阵杂乱,不一会儿一个亲兵惊慌的闯了进来,看到伯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虞桥、虞桥大败,万户胡里喝战死,副将火麻也赤被俘,大军只有三千骑兵逃得性命,其余七千人覆没。”

“哄”的一声,营帐内立刻乱了起来,忽刺出指着伯颜的亲兵大怒:“你敢乱我军心,胡里喝、火麻也赤乃我军猛将,怎么会受如此受辱。”

“老子杀了你。”

伯颜连忙喊道:“给老夫住手,难道给老夫添的乱还少吗?此事真假只需要问逃亡的将士便知道”

三名千户从昨晚一直跑到现在,早已经身心疲倦几乎要死去,听到伯颜征召,“噗通”跪下来:“末将临阵逃亡,任凭丞相大人处置。”

伯颜只好安抚一下三人,最后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把事情经过给我详细说一遍,不可忽略其中任何一丝疑问。”

三名千户不敢拖延,连忙把虞桥之战的经过一丝不漏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宋军以火油为封锁线,以弩箭射杀我军将士,将士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

“还请丞相为我等报仇雪恨。”

第一百一十三章短兵相接(33)

青很紧张,今日虽是严寒,但是他的额头已渗出阵阵冷汗,他紧握弩弓的手指已经发白,他的嘴唇跟他的手指相呼应,脸色更是苍白得跟天上的云朵一般。35zww.com

看到成千上万的元军杀过来,纵使有城墙防守,纵使身边还有数千同僚,纵使他已经过个月的训练,但他毕竟还是只有六个月训练的新兵蛋子,他害怕,他害怕死亡,害怕远处那杀戮声、那矫健的元军和凶神恶煞的鞑子。

“小子,害怕了?”身边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老兵头笑了笑,轻声道:“是不是元军有点多了?没想到元军会这么多吧?”

“都、都头,我、我不害怕。”陆小青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身体发软像是站也站不稳一般,心“噗通”的跳得凶,仿佛比刚才害怕了十数倍。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心中的小主意若是被人刺穿,那恐惧就会如潮水一般把人掩埋。陆小青只是想保持心中那么一点点尊严,却被老兵头好不容易打碎。

老兵头笑了笑,其实他也只不过是经历了前几天的战斗,然而此刻却像老兵一样安抚,笑道:“害怕就害怕,这又没有什么大不了,老子以前不也跟你一样,只不过是多训练一点时间而已。”

“可是杀了几个人之后就不再害怕了,无论是鞑子还是蒙古汉军都是非常容易被杀死,只需要把弩箭对准他们,然后瞄准。”

陆小青却还是紧张,他只有十七岁,他是家中的长子,他害怕战争,他害怕死亡,可是爹爹却把他送了过来,说元军没退他就不能回家。

他家里还有三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然而他们都不能帮上忙,家里还有三十亩地,自己离家爹爹能不能干完活?

陆小青不肯离开,可是爹爹拿起了荆条,平时老实的老头发起了怒火:“兔崽子,你是不是要看到爹爹这三十亩地也被元军抢了吗?是不是想看到你的弟弟妹妹都被鞑子杀死?没看到报纸上怎么说的吗?鞑子要把良田变成牧场,要把百姓变成奴隶,要把活人变成死人,亏老头苦心供你上了几年族学,你怎么就如此不争气,是不是想气死你爹爹不可。”

“爹爹,可是、可是……”

“滚,给爹爹滚。”爹爹泪流满面。

朝廷虽然乱成了一团,但幸好朝廷的饷银供应还及时,他们守卫常州的小兵一个月也可以拿到8两银子,这半年来已给家里寄了40两银子,陆小青心中的内疚总算淡了一些。

拿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陆小青参加训练就更加积极了,其实还有一点不敢跟别人说,他怕死,所以他训练的时候才不怕苦,吕大人说得很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他宁愿平时流汗也不愿意战时流血。

“别看鞑子来得凶狠,”老兵头仿佛自言自语,他却眯起了眼睛,静静的看着远处向城墙冲过来的元军,淡淡说道:“可是中了咱们的强弩,还得死。”

“小子你可不懂了吧?这可是改良后的车弩,别看他不大,但威力可不小,就算是鞑子穿了盔甲,还一样得死,老子待会给你看看什么叫做一箭双雕。”

陆小青点点头,车弩的威力他也有见识,只可惜这车弩不多,整个吕城也只不过是十架,听说常州有不少,可惜自己却因为箭术不错,被派到了吕城。

他其实更加愿意留在常州,毕竟常州有姚訔知州,有通判陈昭,还有统领边居谊和副统领王全节等,他虽然是新兵蛋子,但不代表他对朝廷的将领一无所知,据他所知大宋有一半以上的猛将都已集中在以常州为中心的防线上。

不过吕城有刘师勇,这也是一等一的猛将,当然吕武吕大人也是厉害得很,只可惜吕大人受了伤,听说吕大人之所以受伤,那是因为他杀死了元军一个上万户,这可是一等一的猛将。www.65txt.com

吕大人可真是一个奇迹,算下来杀死了元军好几个大将,这功劳可就大了,可是不知道吕大人的伤现在怎样了,要是能够见一下吕大人倒不错。

“小子,你箭术还不错,到时给老子瞄准一点再射,别浪费了。”老兵头像是不放心再次吩咐,道:“鞑子跟咱们不一样,大将小将都愿意冲在前面,盔甲也很好,不过再好的盔甲也挡不住咱们的车弩。”

“是,都头。”老兵头的一阵插科打诨,陆小青也放松了一点,他轻轻的抚摸手中的强弩,他家里虽有三十亩良田,可是也耐不住苛税猛如虎,再加上人口多,所以陆小青也常常需要跟老爹爹一起进山打猎。

从他五岁开始,老头就开始培养他拉弓放箭,到了他十二岁开始,就连天上低飞的飞鸟也可以射下一两只了。

从军之后,又有均州军将士的教练,自己训练又非常刻苦,现在虽然说不上百发百中,但十支弩箭,倒有十支可以射中目标。

抚摸弩箭,陆小青的心淡淡的平静下来,他脸色也变得沉静很多,鞑子的号角声和杀戮声,仿佛也变得飘渺起来。

老兵头看着变得沉静的陆小青,也眯起眼,冷冷的看着远方,老兵头叫朱光华,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均州军的神射手,跟边居谊一起过来常州。

陆小青是他手中最好的棋子,可惜的是箭术虽好,但却缺乏了灵气,缺乏像郭平那样无论何时何地能够进入境界的灵气,或许是还没有经历生死吧?又或许是还没有杀过人。

朱光华淡淡的笑了笑,两天前降将吕文焕派人把降书射进城内,书上写着:“勿以已降复叛为疑,勿以拒敌我师为惧。”

刘师勇也不理会,让朱光华把对方的神射手撂倒,他自己叫人把这句话用绢布誊写扩大,然后挂在城门前,淡淡说道:“老子的富贵在朝廷,老子的命也在朝廷。”

众人见刘师勇一心杀敌,士气却是涨了好几分,留在城内的壮丁也纷纷囔囔上阵帮忙,刘师勇当然求之不得。到了日中,吕文焕见刘师勇不予理睬,于是再次到城下劝降,刘师勇却是指着吕文焕痛骂:“你受国家厚禄不思图报,还有脸来见我们。”

“下次战场相见,老子定取你性命。”

吕文焕遭骂,羞愧而回。刘师勇却没有让朱光华射杀吕文焕,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不忠不义,但老子不能不仁不义,老子毕竟受他家的恩惠。”

“老子现在终于明白,吕大人说过的那句话的意思: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啊。”

“若是吕大人,就算是老子背叛朝廷,恐怕也会毫不犹疑放箭吧。”

朱光华深以为然,均州军向来强调的是忠诚、忠义和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朱光华淡淡的想着。

朱光华是第二批被定向培养的神射手,他虽有天赋和基础,但是年纪大了,箭术总是不能达到巅峰,或许是杀的人还不够多吧?朱光华自己安慰自己,但是他倒不介意给自己培养一个巅峰的弟子。

元军,终于进入了自己的射程范围,朱光华瞄准的是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小将,这应该是一员鞑子小将,他凶狠的眼睛和粗狂的脸,朱光华总是会不由认为他是一只来自草原的猛兽,他知道这种小将最为凶狠,想立功的心特别急躁,元军在他们的带领之下会也会奋不顾身。

来吧,给你爷爷来吧。朱光华心中低吼,他好几个同僚,和他一起从均州军抽调过来的兄弟,都战死在第一道防线上,元军的凶狠超出了意外,要知道他们这些同僚,也有一部分和他一样是刚从军事学院调遣过来,理论的知识比谁都丰富,但是一样会死去。

朱光华觉得自己应该有义务为他们报仇。

进入了状态的陆小青,却是把弩箭瞄准了被亲兵包围冲在前面的大将,他觉得这员大将非常狡猾,比山中的最灵活的猴子还要狡猾几分。

大将冲锋的线路并不是固定,他忽左忽右,突然停止又或许是突然加速,这是一个非常狡猾的猎物,但是从十二岁开始,陆小青就有了足够的耐性,他能够等待,此时的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他仿佛又回到了老家的森林里,那是一片茫茫的林海,可以包容一切的林海。

######

吕文焕如小丑一般的表演让忽刺出失去了耐性,也让他等到了机会:“吕将军,看来宋将刘师勇可不像丞相一样给你面子哦。”

“你们宋人不是经常说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吗?现在怎么就没用了呢?看来这刘师勇心中可没有这一套吧?”

“忽刺出,够了。”伯颜黑着脸,以往屡试屡爽的招式,却在这座小城碰到了硬骨头,伯颜强忍怒气,安慰道:“吕将军莫要灰心,刘师勇既然不识抬举,就让大军把吕城碾磨吧。”

“多谢丞相体谅,末将感恩涕零,誓死效忠丞相。”吕文焕忐忑不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丞相,请允许末将攻城,末将就算是死,也要攻下吕城。”

伯颜扶起吕文焕,却摇头道:“吕将军莫要着急,这小城还不足让吕将军出手。”

转头看向忽刺出,严肃说道:“忽刺出,准你领两万精兵,其中一万骑兵,一万汉军,三天之内攻下吕城,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忽刺出大喜,连忙说道:“丞相放心,末将今天就给丞相拿下吕城,好解丞相心中闷气,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是拿不下吕城,任凭丞相处置。”

“混蛋,老子说了三天就三天。”伯颜怒道:“你如此儿戏,若是拿不下吕城,难道老子真不敢处置你吗?”

“给老子打醒十二分精神,别把命丢了还不知道。”

忽刺出却不以为然,他不相信两万大军还攻不下一座小城,不过看到伯颜怒气,连忙点头道:“末将一定打醒十二分精神。”

伯颜不由叹了一口气,却不再说话,元将向来桀骜不羁,自己若是管得太多反而会限制了他们的斗志,这些元将能够活到现在,必然会有自己的一套,自己却是不能限制他们的行动。

忽刺出点将,也不休息,他憋了口气要把吕城拿回来,丞相说了三天拿下吕城,他偏偏要在今天就拿下吕城,别说一座小城,就是一天拿下数城的功劳,他也没少拿。

“草原的儿郎,跟老子冲啊。”忽刺出手执一面巨盾,右手却是拿着一把大砍刀,他迈开巨大的步伐冲在前面,但身边的亲兵把他团团围住。

“给老子滚开,老子不用你们保护。”忽刺出实在是愤怒不过,怒道:“长天生会保护老子。”

这些亲兵连死的心都有了,忽刺出虽然孟勇,但每次出征都冲在前面,但受伤的次数也是最多,幸好长生天的保护,要不然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遭。受伤还好,可是死了自己也就没命了,要知道元朝大将死翘翘,这些亲兵也要陪葬。

“将军,宋军有神射手,还请将军慎重。”亲兵队长硬着头皮说道:“攻城之事让属下去就行了,还请将军坐镇指挥。”

“混蛋,”忽刺出加快了速度,怒道:“老子自有长天生保佑,你小子若是怕死就给老子滚回去草原。”

“再说老子盔甲坚固,盾牌结实,宋军就算有神射手也拿老子没有办法。”

亲兵队长没有办法,只好让亲兵护住忽刺出,这次说什么也不让开,忽刺出知道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安全,也不再责怪。

身后的大兵小将看到忽刺出冲在前方,他们哪里敢退缩,也是紧紧的跟在忽刺出身后,巨大的攻城车,超长的云梯,还有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看来忽刺出打的主意却是一鼓作气拿下吕城。

“杀”眼看吕城就在眼前,仿佛就看到了数不尽的功劳放在眼前,忽刺出感觉到无尽的兴奋,身上仿佛充满了力气。

“将军,小心。”亲兵突然大喝一声,忽刺出被扑到地上,忽刺出转眼看去,却发现跟自己冲在前方的小将一头栽倒地上,看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车弩。”亲兵队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些中箭的小将被宋军的弩箭直接射穿,身上的盔甲竟然不能抵挡分毫:“是宋军的车弩,将军,退吧,退吧。”

“给老子继续冲。”忽刺出推开亲兵,怒道:“宋军的车弩明显不足,而且车弩上弩非常慢,等老子攻城城墙,恐怕宋军还没把弩箭上好。”

“再迟疑,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亲兵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冲了过去,眼看就到了宋军的弩箭射程,忽刺出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给老子冲,首先攻入吕城者官升三极,赏银千两,赏奴百。”

听到忽刺出的重赏,冲在最前面的盾牌兵,也不由加快了步伐,突然间,宋军弩箭如飞蝗一般向元军飞过来,因为是预想中的情况,元军并没有慌张,弩箭多是落在盾牌之上,当然也有部分倒霉的元军被射中了要害,但总体来说伤亡并不多。

忽刺出感到轻松,宋军上弩的速度并不快,从现在开始宋军最多只能再射两次,然后就是元军的优势了,只要攻下吕城,自己非要把城内的人杀一个精光。

“草原的儿郎,宋军拿我们没有办法,冲啊。”忽刺出高举盾牌挡在身前,喊声如雷,尽量让最多人听到:“冲上去,冲上去。”

“噗嗤、噗嗤……”还没冲过十米,宋军的弩箭再次发挥,忽刺出一愣,以前宋军更换弩箭的速度并没有这么快,难道宋军又发明了新式武器?

忽刺出虽然这样想,但却没有放慢脚步,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退缩之时,他相信只要自己攻上去,宋军一定会害怕,一定会退缩。

然而,再冲上十步,宋军的弩箭又如雨水一般泼下来,忽刺出这次犹疑了,但也只是犹疑了片刻,继续冲上去,他知道宋军有一种办法叫做什么三段射,但是忽刺出却不是很担心,宋军的弩箭看起来多,但是杀伤力并不大,自己两万大军就算是拿命去拼,拿命去填也要把吕城攻下。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五十米到了,然而宋军车弩再次发挥,冲在最前面的小将又倒下了九个,都是被车弩射穿,甚至有一箭射穿之后再射中身后的小兵……

弩箭更加多了,几乎在五十米这个界限上组成一道箭雨,即使是手执盾牌的元军,也越来越多倒在这最后的五十米距离上。

亲兵也倒下了不少,亲兵队长迟疑了,他看到宋军的车弩发了两次,但没有一支是对准忽刺出,他不相信宋军没有看到忽刺出,他不相信宋军不知道忽刺出的身份,但越是这样,亲兵队长就越发犹疑。

但战场如雷,他倒是想说话,叫了几声忽刺出都没有听见。

越来越多的元军被堵在这五十米的距离,后面的元军不断涌上来,亲兵队长迟疑了,他觉得宋军必然有阴谋,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战争到这个时候,没有任何退路。

人,是否太多了。亲兵队长一愣,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短兵相接(34)

“将军,小心。***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亲兵队长突然大喝一声,久经沙场以具生来的敏感使得他扑向忽刺出,拉住他死死往前冲去,突然间,底下响起了几声闷响。

“轰”的一声巨响,亲兵队长回头的一瞬间,只看到一条巨大的战壕随着巨响而坍塌出现,如一个张开巨大嘴巴的恶兽,吞没了在上面的一切东西,一股巨大的灰尘伴随浓烟升起,然而正在这个瞬间,亲兵队长只听见一阵刺耳的风声飞过耳边。

“将军”亲兵队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一支巨大的弩箭已经刺穿忽刺出的后背,把他死死的钉在地上,这支弩箭来得实在太突然了,选择的时间太好了,无论忽刺出还是亲兵队长都是死里逃生,哪里会想到宋军神射手的耐性这么好,抓住了最好的时机。

“将军,将军。”亲兵队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趴在地上,却看到忽刺出一双眼睛爆红,不停有血迹喷出,看到亲兵队长的瞬间,喘着气道:“救、救……”

“将军,你别说话,你别说话,”亲兵队长连忙说道:“我马上想办法救你、我马上想办法救你。”

亲兵队长说得好听,然而看到那支比平常粗两倍的弩箭穿透忽刺出的后背,直接把他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动了动弩箭,忽刺出却挣扎了一下,一声低微的呻吟下了亲兵队长一跳。

该怎么办啊,该怎么办才好啊。亲兵队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惊慌,他不由转头看去,那一片坍塌的战壕高五尺左右,此时已经成为地狱的坟场,无数的元军被安放在战壕中的武器杀死,更加可怕的是吕城城墙上的弩箭,瞄准每一个死里逃生的小兵,他们刚爬上战壕,马上就被弩箭毫不留情的取走性命。

呼喊声、惨叫声交错在一起,亲兵队长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他跟从忽刺出出生入死,经历的生死数不胜数,然而这一切早已超出了他所见过、所听过。

“天啊,怎么会这样。”亲兵队长束手无策,忽刺出的血不停渗出来,很快就在干渴的土地上染成一片猩红的图案,亲兵队长再次趴下去,忽刺出此时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你、你回去,照顾、照顾小苏德,告诉、告诉他以后不要、不要从军。”苏德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已是十三岁,再过一年就应该入伍了,忽刺出从小就训练小苏德,教给他杀戮的本领,然而此刻却后悔自己当初不该教给他杀人的武艺。

杀人者恒被杀之,自己自誉骁勇,然而上苍毕竟公平,他杀得人很多,所以他现在也要死了。

“将军,你放心,我、我一定会把将军的话告诉小主人,将军你再忍忍,后军快要攻上来了。”亲兵队长已是泪流满面,他不忍心告诉忽刺出,他死后自己也不能独活,这是元军的规定。

“快、快走。”忽刺出喷出一口热血,无意识说道:“走、走……”

“将军,保重。”亲兵队长潜意识的站了起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倏”的一片声响,一支弩箭破开空气向他飞过来。

锋利的光芒划破天空,带来了死亡,弩箭毫不犹疑的插在他的脑门之间,“神射手……”亲兵队长最后想到,对方的毅力和耐心让他觉得害怕。

“嘭”的一声,亲兵队长倒了下去,刚好倒在忽刺出的一旁,还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看着忽刺出,忽刺出怪笑了一声,缓缓的闭上眼睛。

明年,他唯一的儿子苏德,将会牵着他的战马带着他的盔甲拿着他的武器走上战场,然而等待他的是生存还是死亡,这一条路他会走多远?家中那洁白的帐篷,那美丽的妻子,那温柔的包衣,他们的归属将会给谁?

一个人的死亡,或许只是给自己的人生划上一个句号,给别人的人生划上一个顿号。

######

忽刺出很狡猾,陆小青根本没有把握把他射中,就算是射中也没有办法把他射死,忽刺出的亲兵也很狡猾,在忽刺出身前每次都有三个亲兵,至少会有一个亲兵挡在他身前。

但青却不着急,想起他十二岁那年,为了伏击山林中的狗熊,他在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的埋伏了三个时辰,如今还不到半个时辰,陆小青觉得再普通不过了。

无论是朱光华射中了元军的小将,还是身边的同袍不断立功,但陆小青还是没有反应,此时的他就如一尊雕塑一般,若不是他偶尔的呼吸,朱光华甚至以为他被吓呆了。www.65txt.com

元军的进攻速度很快,但是城墙上的宋军已开始发射弩箭,无数的弩箭犹如飞蝗一般划过眼前,在他们身后是协助上弩的百姓壮丁,他们发誓与城池共存亡。

然而,再多的弩箭,再多的伤亡,都没有办法在此刻影响陆小青,他甚至能够透过飞蝗一般的弩箭看到他的目标,一张巨大的盾牌几乎挡住了他的全身,没有给陆小青露出一丝漏洞。

近了,又近了,陆小青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的微笑,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在元军进攻之前,朱光华已经把这个巨大的陷阱告诉了陆小青,他等待的正是这个机会。

这里离城墙只有五十米不到,元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心中的戒备必然会放松一些,然而正是因为看到了希望,他们又会拼命的往前冲去,哪怕是死亡。

突然间,几声闷响传来,随后便是一声巨大的响声,看到亲兵队长和忽刺出冲向前方扑到的瞬间,陆小青扳动了手中的弩箭。

弩箭飞过天空,划破空气向忽刺出飞过去,陆小青终于放下了心,弩箭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忽刺出的后背,把他钉在地上。

“中了。”陆小青放下弩箭,揉了揉发酸的手臂,一旁的朱光华兴奋的喊道:“中了,中了,你小子立大功了,你小子可是立大功了。”

陆小青脸色有些苍白,他腼腆的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鞑子太嚣张而已,我也是侥幸而为,侥幸而已。”

“奶奶的,伏击了将近半个时辰,这还是侥幸,老子说你靠的绝对是真本领,”朱光华狠狠的拍了拍陆小青的肩膀,兴奋说道:“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去告诉刘大人,这可是元军的一条大鱼。”

“还没死透呢?”陆小青摇了摇头,那是一片长约数百米,高五丈宽五丈的坟场,惨叫声如奏响的音乐一般,仿佛无尽的呐喊,道:“还没死透呢?”

无数的元军在战壕里挣扎,他们断了手断了脚,又或是被战壕内的武器拦腰砍断,无数的尸体、零碎的五脏六腑、断手断脚杂乱混在一起。

“呃……”陆小青终于忍不住,趴在城墙上吐了起来,然而吐了一会却是什么也没有。

“神仙也救不活了,”朱光华也只好按下兴奋,看着陆小青的表现,兴奋说道:“老子还以为你不吐呢?吐吧、吐吧,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朱光华拿出普通的弩箭帮忙点兵,那该死的元军,怎么还傻乎乎的往吕城上爬呢?难道他们以为爬到吕城,吕城就会把城门打开,迎接你们?。

三个月前,刘师勇投入了无数的精力挖出了这么一道战壕,却用柱子和木板做成了陷阱,上面再铺上泥土。

陷阱做得很结实,吕城的宋军出入都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火药把这些柱子炸倒,再多人也不容易把陷阱踩踏,然而当成千上万的元军被逼到陷阱之上,再加上柱子被砸断垮,陷阱就成了埋葬元军的坟场。

无数的元兵掉进陷阱,被早已放在陷阱的武器杀死,有立着的铁枪、长矛和大刀,纵使如此,毕竟还有一部分活了下来,他们惊恐的往上爬,宋军这个巨大的陷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少虔诚的小兵还跪在地上,祈求长生天的原谅。

“中。”陆小青再次高呼了一声,由于有了射死忽刺出的经验,他再次射中忽刺出的亲兵队长时已经平淡了很多,但还是不由高呼了一声,惹来无数的眼红。

留在陷阱挣扎的元兵,还有拼命往上爬的援兵,他们都成了宋军的靶子,这些还没有上过战场的小兵,欢悦的面准,然而放箭。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陆小青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的双手几乎已变得发麻,他的虎口已裂开,渗出丝丝血迹,但是他的意志却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元兵为了抢出忽刺出的尸体,前赴后继几乎不把死亡当一回事。

“噗嗤”一声,看到弩箭准确无误的插在元兵的头颅,陆小青终于再也拿不住弩箭,他一下子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身边的朱光华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小青,突然骂道:“你小子为了立功,连命也不要了是吗?”

“奶奶的,凭一己之力,竟然杀了超过五十人,你都成了刽子手啊,老子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

陆小青一愣,自己莫非还真有刽子手的秉性,想起不久前自己杀死忽刺出时还吐了一地,如今怎么拼了命还想多杀一个元兵,看到弩箭飞行,然后插入元兵的头颅时,自己为什么还带有一丝兴奋。

那冒着热气的鲜血,还洁白无瑕的脑浆,自己看起来怎么就像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那疼痛的哭泣声,死亡的惨叫声,自己听起来怎么就像一曲美妙的曲子。

莫非自己真成了刽子手。

朱光华看着发呆的陆小青,笑道:“为了杀鞑子,老子就算成为刽子手也不在乎,莫非你心不忍了?想一下自己的兄弟吧?想一下身后自己的亲人吧?”

“杀人者恒被杀之,就算是鞑子也逃不掉,只要战争一天还在,死亡就免不了,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陆小青不由点点头,想起老父亲,想起弟弟妹妹,想起被射杀的兄弟,他们也有家人,然而他们的家人如今在哪里。

这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战场上没有丝毫的仁慈,毕竟元兵不是猎物,反而在他们眼中,宋军才是他们的猎物。

######

“丞相,”阿术看着伯颜,艰难的叫了一声,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如今吕城已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池,只要丞相愿意,末将随时帮丞相拿下吕城,为儿郎们报仇雪恨。”

两天前,两万元军进攻吕城,忽刺出意图一鼓作气拿下吕城,然而在离吕城只有50米的距离受到了宋军的猛烈阻击,将近一万元军被埋尸陷阱,直到现在陷阱还有不少受伤的元兵,偶尔的惨叫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耻辱。

万户忽刺出中箭身亡,元军伤亡将近万人,仅是为了抢回忽刺出的尸体,元军就丢下了五百具尸体,最后还是趁着宋兵换防时才抢了回来,忽刺出被强弩射穿,身体早已经坚硬,死得已经不能再死了。

阿术刚赶到吕城,他找到吕文焕了解了情况,得知帖木儿不花身受重伤,忽刺出战死,死亡的胡里喝和火麻也赤等小将和两万元军,他才感觉到常州的防线恐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常州之战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时间,元军竟然已经伤亡将近三万,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攻下临安,就算是能够兵临城下已经很了不起了,再说临安是汉人的都城,不可能会比常州防线更加简单,宋军的兵力一定会更多。

“建康城内如何?”伯颜故作沉重问道,其实他的心情已经差得不能再差,北方数十万叛军,自己没有一员大将伤亡,如今不到一个月,伤亡的大将已经让他有种不能承受之重,要不是大汗的信任,自己恐怕早就被押回大都受审了。

“刘芳的儿子刘元被均州军俘虏,然后被逼拖延粮草的时间,让均州军从容布置。”阿术连忙说道:“抓到了刘家的管家,只是刘芳和他的儿子刘元都没有抓到。”

“又是均州军。”伯颜突然艰难说道:“阿术,你又没有发现,我军遭遇的这一切都和均州军有关,都和一个人有关。”

“池州之战,就已有了均州军的影子,当初若是能够把张贵杀死,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一旁的吕文焕很想接过话,池州的均州军已成了气候,就算是杀死张贵,均州军的布局已经完成,元军还是逃不过这一切。从襄樊战役开始,那个叫“矮张”的江湖混混,谁能够想到他会成为如今的英雄。

襄樊战役、正阳战役、两淮战役、丁家洲战役,甚至于大大小小的战争,哪一次没有均州军的影子。

“据说均州军一直跟在张弘范大人身后,常州就算有均州军,也是些许人士而已,再说均州军崛起时间不长,不至于影响大局吧?”阿术不服气说道。

“贾似道还在朝中的那个时候,张贵定然是不能影响大局,”吕文焕忍不住还是插话说道:“贾似道为人贪权,绝对不容易别人抢夺他手中的权力,但贾似道病死,无疑给了此人一个机会。”

“无论是陈宜中还是文天祥,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威信可以决定大宋的大局,所以张贵只要有人在大宋的中枢,就有可能影响大宋的大局。”

“大宋的中枢,你说的是皇上。”阿术看着吕文焕,疑惑问道:“大宋的皇上不是昏迷不醒吗?如今恐怕早就死了吧?”

“我怀疑这是一场骗局,”吕文焕摇头道:“我怀疑这是张贵策划的一场骗局,不错,大宋的皇上是百病缠身,但自从皇上昏迷至今,可曾有其他消息传出,我们得到的消息只是谢道清在幕后听政。”

“据末将所知,谢道清性格向来软弱,然而传出大宋皇上昏迷之后,谢道清果断下令勤王,命陈宜中为右丞相,征文天祥为左丞相,”吕文焕艰难说道:“这一切单凭谢道清怎么可以做到,张贵只需要给谢道清安排一个她足以信任的人,在陈宜中、文天祥没有足够的威信决定大宋局势之时,谢道清却有足够的能力在大宋各地安插均州军人士。”

“末将虽和张贵所交不深,但知道均州军向来就有未雨绸缪的习惯,张贵曾经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别看常州数万宋军,可是张贵只需要派几十人或数百人安插其中,就足可以影响这数万人,把他们变成另一支均州军。”

“无论是知州姚訔,还是通判陈昭,至于刘师勇等末将都颇为相熟,可以说大宋除了均州军之外,绝对没有一个将领可以设计出这样的防线。”

“若是当初襄樊有这样的防线,又岂会轻易让你们攻破。”吕文焕却暗道,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去。

伯颜和阿术不由点头,无论是火油还是火药的使用,都是均州军发明使用,当初张贵名扬四海时,自己还了他。

吕文焕迟疑了片刻,试探问道:“丞相,这吕城……”

伯颜一时一下不了决定,战争打到现在,他还真有点讳疾忌医的想法,继续攻打吕城,又怕宋军还有其他招式,但若是不打吕城和常州,自己大军又不能南下,至少大军中的辘重没有办法南下。

沉吟之间,突然有阿里海牙的传令兵前来,伯颜大喜,连忙让传令兵进来,传令兵向伯颜行礼后,才递给伯颜一封信,然后用蒙古语唱了起来,在一些重要的情报使用上,元军继承了蒙古时代的习惯,传令兵需把命令唱熟悉。

伯颜听传令兵唱完,又看了看信,大喜:“阿术,你也看一下。”

阿术看完信,脸色也露出了笑容,他对战争的敏感并不比伯颜的差,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可利用的优势,拱手道:“恭喜丞相、贺喜丞相,想不到阿里海牙将军给了咱们一个惊喜啊。”

见吕文焕一脸疑惑,阿术看了伯颜一眼,看到伯颜点头之后,阿术才道:“阿里海牙大帅率领水师已消灭宋军最后的水师江阴军,如今正引军前往皋亭山。”

纵使吕文焕投降已久,早已不把自己当成宋人,但听到阿里海牙前往皋亭山的消息,内心还是不由颤抖了一下,要知道皋亭山就在临安北面,距离临安不过数十里,骑兵转瞬及至。

“丞相意下如何?”吕文焕深吸一口气,道:“末将愿为前锋,效鞍马之劳,为丞相攻破吕城、常州,与阿里海牙大帅会师皋亭山。”

“不,”伯颜挥了挥手,道:“明天我亲自攻城,阿术你率领五万大军替我荡平虞桥,挡住平江的援兵。”

“然后围攻常州,老夫就不相信,吕城、常州就真是铜墙铁壁不成?”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吕文焕连忙说道:“宋军神射手诡秘,丞相肩负百万大军,万万不可以身涉险,末将愿意率领汉军攻下吕城。”

“吕将军说得很多,”阿术连忙说道:“吕城小城,还没到丞相冒险的时候,如果丞相现在出兵,教将士如何打算。”

“吕将军深晓攻城之道,让吕将军代劳也未尝不可,我相信吕将军一定会很快就能攻下吕城,为儿郎们报仇雪恨。”

伯颜迟疑了片刻,想起宋军的神射手,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也好,文焕你一定要小心。”。.。

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五章 短兵相接(35)

品vod“什么?元军水师偷袭江师?江师大败?将士逃亡。35zww.com”若不是朱筠按住吕武,吕武差点跳了起来,只是他的话里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惋惜,一种得知结果的惋惜。

“吕武兄弟,你小子向来稳重,如今怎么变得毛躁起来了。”刘师勇好奇的看着吕武,道:“当初阿术攻下建康,你都不吭一声。”

吕武苦笑,难道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因为张贵曾经给他说过,根据他的推算,元军会兵分三路攻击临安,一路就是独松关,一路是下常州经平江,再一路就是直接从水路进入皋亭山,和常州这一路大军会师后直扑临安。

独松关的地理位置重要,若是让张弘范攻破独松关后便可直扑临安,张贵亲自率领均州军主力阻击张弘范;而常州却是主战场,大宋将近一半的兵力集中在常州、平江一带;而水路方面,江师乃大宋仅存为数不多有一定战力的水师,再加上张贵当初也实在没想到元朝竟然会放弃鄂州三千多艘战船而另建水师,所以才没有提防元军水师。

“江师战败,临安海路就再也没有防备的力量了,阿里海牙将会直扑皋亭山,”吕武挣扎的来到地图前,指着皋亭山道:“阿里海牙若是攻占皋亭山,临安里的相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姚知州还有没有信心固守常州?至少平江的文天祥丞相一定会回师临安吧?如今大宋并不畏战,而是畏乱啊。”

刘师勇沉思了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道:“临安虽有三十万大军,然而多是勤王之兵及各地义勇,再者还有一部分兵力分散在临安城附近,城内最多不过二十万大军,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新兵蛋子。”

“这些天咱们也看到了,元军将士确实勇猛,就算是普通的小兵也不畏死,朝廷上的相公一乱,再加上元军若是在城内搞乱,恐怕、恐怕……”

“张大人既然早已知道元军会兵皋亭山,难道张大人会没有准备?”刘师勇突然满怀希望的看着吕武,道:“张大人算无遗策,自然不会放过皋亭山吧?”

看来张贵的屡战屡胜已经给刘师勇、给整个大宋的将士很大的希望,然而没想到即使一个人再聪慧,也有他失败的时候。

“均州军只有三万人。”吕武苦笑,道:“分身乏术啊,丁家洲之战惨败之后,张大人虽有安排,但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

“谁?”刘师勇好奇的看着吕武,道:“不是一早有所安排?”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郭平。”吕武摇了摇头,恨不得把对皋亭山的担忧抛之脑后,把注意力转到吕城,笑了笑道:“如今吕城危在旦夕,皋亭山的事只有别人去担忧。”

“伯颜已经两天没有攻城,末将担心伯颜不知道又在准备什么诡计?城内的百姓都迁到常州了吗?”

刘师勇也无奈的笑了笑,如今吕城危在旦夕,自己怎么还惦记皋亭山,就算自己有心,也没有精力赶到皋亭山,再说吕城也离不开自己,况且吕城还不到五千士卒,自己就算是能够赶到皋亭山又能怎样?还不如留在吕城添点麻烦吧。

“只走了一部分,特别是原来居住在城内的百姓,他们不愿意离开家园,”刘师勇揉了揉脑门,道:“这是他们的家园,他们宁愿拿起武器和元军拼命。”

“如今吕城岌岌可危,不如你先撤退如何?吕城有我刘某人在,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胡闹。”吕城低声说了一句,却也没有说自己走还是不走,来到地图前沉思了片刻,道:“伯颜两天没有动静,伯颜应该加紧时间才对?”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虞桥之败,伯颜定然不会甘心,攻下虞桥和五牧,既可以拦截平江的援兵,又可以打通南下的道路,即使不能攻下常州,伯颜亦可派遣骑兵迅南下接应阿里海牙水师。”

“但前提是要攻下吕城,包围常州,所以伯颜一定不会放过吕城,再说仅在吕城,伯颜就伤亡两员大将,将士将近两万人,按照伯颜的性子,他也不会放过吕城。”

“伯颜迟迟未兵,或许是大将伤亡太多,无论是帖木儿不花还是忽刺出都是军中一等一的猛将,伯颜不得不重新考虑带兵之人。35zww.com”

“但还有一个可能?”

刘师勇沉吟片刻,忍不住追问道:“什么可能?”

“等待阿术南下。”吕城严肃说道:“我在建康袭击元军,造成伯颜手下四名大将身亡,阿术作为建康的主政,逃脱不了其中的关系。”

刘师勇好奇的看着吕武,问道:“等待阿术?为何要等他。”

“大人有所不知,”吕武手中无意识的在地图上指点,身边的朱筠怕他劳累过度,早已搬了一张胡凳让他坐下,良久才道:“从咸淳三年起,阿术一直主持南方攻略,经过了襄樊战役等一系列战争,数年来一直很少离开南方,对南方政事要比伯颜熟悉很多。”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阿术也是军中一等一的猛将,数十年未尝遇败绩,就算是襄樊战役,最终张大人还是靠烧毁樊城才能挡住阿术的进攻。”

“伯颜让阿术南下,更重要就是阿术对战争时机的触角比我们每一个人都敏感,”看着刘师勇疑惑的表情,吕武认真说道:“就是善于抓住战争的时机,即使我军有任何一丝漏洞,阿术都有可能抓住。”

“所以,我相信若是阿术南下,一定会集中兵力攻下吕城、虞桥、五牧这三地,就算是常州一时拿不下,阿术也会率领骑兵迅南下,阿术敢赌,对自己充满信心。”

“这样说来,吕城一定还有一战?”刘师勇深吸了一口冷气:“此战一定会决出胜负?”

“如果没有猜错,一定会这样。”吕武苦笑,认真道:“所以吕城一定守不住。”

刘师勇沉思了片刻,觉得吕武的话说得非常有理,元军攻下吕城、虞桥之后就可以包围常州,攻下五牧后就可以兵下平江,平江原有文天祥丞相驻防,也有一战之力,然而此时的阿里海牙沿海路南下,平江的文丞相还能够坐得稳吗?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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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江师大败,姚訔几乎坐不稳了,要不是老成的陈昭和早有准备的边居谊,恐怕姚訔马上领兵回师临安救援帝都,和什么临安共存亡了。

“直蔼,”陈昭压住姚訔,认真说道:“你这毛躁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如今就算是马上出兵回师临安,用处也不会很大,临安有兵三十万,常州如今不过是三万多不到四万。”

也只有陈昭敢这样说姚訔,他严肃的看着姚訔,认真说道:“再说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常州牵制伯颜之兵二十万,你若是回师临安,是不是准备放弃常州?让伯颜这二十万大军长驱直下?”

“再说平江不是还有文丞相吗?以丞相的脾性,说不定比你还要急,甚至还有可能此时已回师防守临安了。”

姚訔为姚希得的儿子,姚希得曾官至丞相,姚訔一身学问不可以说不深,但无奈不熟兵事,对大局掌握不灵,听了陈昭的分析,顿时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看着陈昭,道:“显章言之有理,直蔼差点误了大事。”

“接下来我军该如何,还请显章教我。”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陈昭松了一口气,道:“军事之事,还请边统领、王统领说一下你们的意见。”

边居谊看到姚訔冷静下来,也松了一口气,前来常州之前,张大人已再三强调姚訔为人忠义,但脾性甚急,让自己好好照看,听了陈昭的话,沉吟说道:“陈大人过谦了,末将就说一下自己意见。”

“其实元军顺水路南下之事,张大人早已有提及,”边居谊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自己当时也感到意外,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张大人曾言元军可能会从独松关、常州、皋亭山这三个地方南下。”

“独松关位置之重要,想必诸位也知道,独松关守将牛富牛大人曾与张大人并肩作战,如今张大人也率领均州军主力跟在张弘范身后,以待张弘范疏忽之时变拿下张弘范,断那伯颜的一臂。”

“常州之事,姚大人、陈大人也是知道,我等受张大人指示,半年前就与诸位防守常州,唯有力不从心之地就是皋亭山。”

“还有一点诸位恐怕不知道,张大人定计一年前,元军水师被困守鄂州,却没想到元军竟然这么大手笔,抛弃鄂州三千多艘战船,重新制作战船设立水师,所以当时张大人也几乎没有任何准备。”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等到阿里海牙水师南下,战局已经乱成一团,张大人还希望丁家洲能够牵制阿里海牙水师,因为张大人一直领兵在两淮,均州军主力也一直在两淮,再也没有办法支援皋亭山之事。”

“不过诸位还请放心,张大人早已把此事通告文天祥文丞相,张大人和丞相神交甚深,文天祥的弟弟文漳就在均州军任职,所以丞相应有准备。”

“还有就是,两淮战役结束之后,均州军主力前往听从张贵指挥,但还有一部分汇合两淮将士从郭大人之命,虽然郭大人的行踪末将暂时还没有掌握,但毫无疑问肯定是南下皋亭山或临安。”

“所以,我等只需用心,固守常州,拖住伯颜大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全节也附和道:“边大人说得很好,末将也认为应当固守常州。我军回师临安,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但若是放伯颜二十万大军南下,临安恐怕会乱成一团糟。”

姚訔听到手下两员大将领都赞同固守常州,这时才放下心,不过又问道:“常州虽是固若金汤,但元军一旦全力攻城,或许绕开常州南下,我军又该当如何?”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边居谊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沉吟片刻,道:“以我常州的城防,末将却是恨不得伯颜攻城,我常州虽然只有三万多人,但是伯颜若是没有准备用十万具尸体来填满,也不容易攻下了我常州。”

“唯有担心之事就是吕城、虞桥和五牧。”边居谊脸色越沉重了,缓缓说道:“攻下吕城和虞桥之后,元军便可以彻底把常州围困起来,以常州的准备,围城我等自然不用担心,担心的却是元军攻下五牧之后,便可以派遣骑兵南下接应阿里海牙。”

“就算是元军骑兵可以南下,但没有攻下常州,大军辘重和粮草如何南下?”王全节看着边居谊,疑惑问道:“莫非元军会抛弃辘重?甚至留下十万蒙古汉军?”

边居谊摇了摇头,道:“别忘了还有阿里海牙,阿里海牙率领二十万水师,提供一两个月的粮草倒不是一件艰难之事,再说蒙古骑兵凶狠,经常就食于敌,临安富甲天下,元军烧杀抢掠成性,届时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遭殃。”

“至于辘重,同样的道理,阿里海牙也可以率领水师进行补给,甚至可以从建康直接用水师进行军备和粮草补给,反正如今水路已是元军的天下。”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姚訔听到这里,脸色又有了变化,但他毕竟是看淡生死之人,坚定说道:“老夫就算是身死,也要拖住元军。”

边居谊暗中叹了一口气,终于知道张贵把自己派到常州的原因,姚訔虽有威望,也是治国的良材,但却不是统军的好将领,动不动就生死,教将士们心寒。

连忙劝说道:“姚大人还请莫言生死,元军想置我等于死路可不容易。”

“蒙古骑兵纵横天下,若是一心想要南下,除了五牧之外,其他地方倒也挡不住。末将请领一军前往五牧,把元军堵在五牧河北岸。”

“虞桥尚有兵力万人,又有完整的防线,元军不会轻易拿下吧?”一旦听到常州的重要性,姚訔又迟疑了:“再说丞相也不会不妨吧。”

边居谊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元军若是全力攻下虞桥,虞桥恐怕也守不住,毕竟虞桥没有坚固的城墙和准备充分的战壕和堡垒。”

“末将在新城时已看到元军的凶狠,仅靠青龙冈和黄龙冈两处高地,唐林他们就算是全军覆没也难挡元军。”

姚訔沉吟片刻,道:“边大人,常州城防是你一手建立,只有你才能挥其中威力,还请边大人留在常州。”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王全节连忙说道:“末将愿往。”

王全节虽是王坚的族人,能够位于此间高位,凭借的都是实打实的功夫,是一员有勇有谋的猛将。

“大人,”边居谊连忙说道:“若是元军攻破虞桥,五牧就是和元军决定生死之地,非决死之人不可前往。”

“末将不是说王将军没有决死之心,但末将自从新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抱有活路,五牧由末将前往正好。”

“不行,”姚訔听到前往救援五牧,竟然成了死路一条,摇头道:“边大人通晓常州城防,王大人乃军中不可缺少的猛将,你们都不能前往。”

“姚让,”姚訔高呼了一声,营帐外跑进一个英俊的后生统领,吩咐道:“你马上率领三千部将前往五牧,协助唐将军他们防守虞桥和五牧。”

“五牧乃大宋生死之地,没有命令之前一定要死守五牧,万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姚让行礼,大声道:“末将遵令。”

“不可。”边居谊、王全节和陈昭都不由自主喊了一声。

“我意已决,”姚訔提高声音道:“姚让,你马上回去和你母亲告别,然后前往五牧不得耽搁,五牧若是出了任何问题,老夫都将你军法处置。”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等姚让离开,陈昭叹了一口气,道:“大人,你又何苦呢?”

姚訔板着脸,道:“别人的儿子死得,我姚訔的儿子一样要有死的心理,老夫有事先行告退,诸位还请用心。”

“若是吕城守不住了,常州就是最后的堡垒了,还请诸位同心一致,死守常州,老夫定然不敢苟且偷生,真有那么一天,老夫定然与常州同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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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杜浒这三年来情报站的建设和均州商队的展,阿里海牙打败江师沿水路南下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唐林耳边,他连夜召集赣军统领尹玉、义军统领周繐、周绮,还有广军统领朱华。

朱华原是朝廷禁军统领,后来因冒犯贾似道被贬两广,勤王指之令传到两广,朱华第一时间率军前往福建与文丞相一起北上临安,最后被文天祥派到常州。

朱华年纪最大,而且在临安为将多年,当唐林把消息说完,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皋亭山,他指着唐林那份详细到每一个乡的地图,肯定说道:“皋亭山,元军水师一定会在皋亭山登6。”

“只有皋亭山才适合大军登6,其他地方不是水不够深,就是登6的港口太小。”大宋权将115第一百一十五章短兵相接(35)

唐林不由暗中佩服,他和边居谊、吕武等人都曾听过张贵的计划,也知道元军水师可能会从皋亭山登6,没想到朱华单凭经验就能猜到元军登6的地点。

“老将军言之有理,”唐林拱手道:“若是末将没有猜错,伯颜大军恐怕会借此机会攻下虞桥和五牧,如此元军就可以随时抛弃辘重和后军,只让个蒙古骑兵南下接应阿里海牙。”

“虞桥能不能守住,五牧能不能守住,已经关乎到临安的安危,所以,请朱老将军率军先行前往五牧,一来加固五牧防线,二来也能够提前做好迎敌和迎接我军一旦战事不利退往虞桥的准备。”

朱华迟疑了片刻,道:“末将愿意留在虞桥,与大人并肩作战。”

唐林转眼看了一圈,尹玉、周繐等连忙表态,都言留在虞桥,唐林只好摇头,道:“朱老将军,我等众人之中,唯有将军经验最为老成,委屈老将军了。”

朱华只好点头,道:“老夫过江之后准备船只,万一虞桥战事不利,还请诸位以大事为重,退守五牧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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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短兵相接(36)

品vod“要上来了吗?”刘师勇淡淡的看着不远处高大的云梯和攻城车,两天前,降将吕文焕接过攻城的大旗,这两天来吕城用尽了所有的计谋才勉强守住,而城防的武器也几乎消耗殆尽:“是到拼命的时候了吗?”

今日,或许就是吕城最后的献礼,也是他刘师勇的谢幕礼。35zww.com吕武被朱筠扶住,走到城墙上时已是气喘吁吁,淡淡说道:“保重。”

“城内的百姓都撤退了吗?”刘师勇轻轻的拍了拍吕武的肩膀,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元军,这是他的对手,这也是值得他尊重的对手。

这两天来,吕城成了填埋尸骨的地方,成了绞肉的坟场,弩箭如飞蝗一般洒向元军,偶尔还燃起一个火球,那是各种攻城武器被焚烧;偶尔还有火药爆炸的响声,那是云梯被炸毁的声音。

“没有,”吕武苦笑,这两天来他抱着残躯奔波,内伤就一直也没有好,要不是有朱筠的照顾,此时早已倒地不起:“很多人都抱着必死的心思,既然他们不愿意走,就让他们上来吧。”

“死在战场之上,终究是比死在屠刀之下要好,吕城杀了元军过两万人,元军是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其实,老子也够本了。”刘师勇艰难说道,这些天来他看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小兵小将,前赴后继,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自己眼前,他经常会责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与人为什么非要杀戮?

“资源,”吕武肯定说道:“但也不排除人的,人的越大,追求的资源也就越多,一方百亩的草原可以养活一个人,但一方百亩的草原并不能让一个人活得更好。”

“所以,他们举起屠刀,收割生命,把百亩的草原变成千亩的草原,汉人之间亦如何。”

“百亩的良田?”刘师勇不由点头,他越觉得均州军的神秘,反正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均州军每一个人都几乎知道,而这些事情往往只需要一个很小的解释。

“嗯,”吕武点点头,看着天色,淡淡说道;“一个人的是无限,但资源终究是有限;人口越来越多,但资源还是有限,难道人终究是逃不出战争的循环吗?”

刘师勇没有回答,他不懂。便是张贵也没有给予他答案,数百年之后,这个循环依然继续,所以张贵也没有办法得到答案。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那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洋,倒是可以养活不少人。”张贵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只是当海洋也不能满足一个人的时,即使战争也无济于事了。”

吕武当时觉得张贵非常无奈,他不知道张贵的无奈来自哪里?杞人忧天或许太早了吧?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贵竟然来自数百年之后。

“走吧。”刘师勇挥

了挥手,淡淡说道:“元军要上来了,吕文焕打得还真他的不错,只是这狗养的把汉军都用来送死了。”

“这是他的垫脚石。”吕武鼻子有点酸,吕城危在旦夕,自己却身负重伤只能看到兄弟们浴血奋战:“汉军死得再多,只要大汗一句话,北方便会给他送来无尽的汉军,北方的汉人就像菲菜一样。”

“不过,恐怕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刘师勇眼睛一亮,他知道吕武在均州军颇有身份,定然知道不少自己不知道的内幕,连忙追问:“这怎么一回事?建康还在元军之手呢?元军水师又控制了水路。”

“就算是两淮已收复,但元军若是从水路南下,我们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事至如今,也不怕跟刘大人说了,”吕武尴尬的笑了笑,道:“刘大人只看到元军水师横行,但有没有想到,均州军的水师哪里去了?”

“均州军可有一支力量不大,但却精锐的水师,战斗力也不会比元军水师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是啊,哪里去了啊。”刘师勇好奇问道:“难道不在长江?要是还在长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元军打败江师南下吧?”

“那究竟是在哪里呢?”

“山东。”吕武严肃说道:“此语不能再进第三人。”

“山东”刘师勇大吃一惊,连忙说道:“你小子就给老子放心,老子就算是烂在心里也不会说出去,就算是姚大人问起,老子也不会说。”

“那倒不是,只是此事还没成熟,少两个人知道少一份麻烦。”吕武摇了摇头。

“好了,”刘师勇深吸了一口气,道:“元军来了,给老子滚吧,别耽搁了老子杀敌的时间。”

吕武也不拖拉,勉强拱了拱手,道:“保重。”

“常州再见。”刘师勇挥了挥手,看着吕武离开,挥动手中的将旗,大声喊道:“兄弟们,元军送死来了,跟老子拼了。”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吕武步伐有点蹒跚,突然停下来,低声说道:“朱娘子,你不是一直说要亲自杀几个元兵吗?我知道你箭术不错,不如先杀几个元军再走?”

“不行,”朱筠虽有几分心动,但反对得很快,嗔怒道:“就知道你不想走,程大夫吩咐了,你得听奴家的话。”

吕武尴尬摇了摇头,依依不舍下了城墙,临走之前却看到朱筠扭头看得出神,吕武微微用力握住朱筠的手,淡淡说道:“会有机会的,一定会有机会的。”

是的,会有机会的。

######

吕文焕双手隐隐有些抖,这两天来他承受了的压力早已过了他在襄樊时承受的压力,但是他已用尽全力想去做得更好,但无奈想法很好,现实很残忍。

两天,仅仅两天

,一座三万人不到的小城,竟然让蒙古汉军的伤亡过了六千人,巨大的沟壑,用了将近两千条人命去填满,无论是蒙古汉军还是百姓,杀红了眼的刘师勇一概不管,尸体也成了填满沟壑的一部分。

难道不能从其他地方攻城?更多的蒙古将领对他进行的抨击,恨不得把吕文焕打倒,对于一个降将来说,吕文焕面对的不仅仅是杀戮,更多的是同僚只见的诽谤;而对于蒙古将领来说,吕文焕抢的不是攻城的权力,而是他们赖于生存和展的功劳。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伯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为吕文焕解围:“你们若是有的胆子就去,老夫给你们调兵,别说吕城,还有常州、临安,你们若是有胆子,老夫马上给你们调兵。”

“可是别怪老子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做得不及吕将军,你们以后就别想再领兵了。”

众人却不敢吭声,仅是打开一个口子就伤亡接近两万人,难不成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陷阱?对于狡猾的宋军,他们已经有些心慌。

然而宋军的狡猾更不止于此,眼前攻城武器已来到了城墙前,众人满心欢喜的准备撞开城门,然而火油却像不要钱一般倒下来,一把大火把攻城车内的百余名元兵烧得滚烫烂熟,惨叫声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这个严重的后果以至于没有士卒愿意使用攻城武器去攻城,而巨大的云梯也遭受了宋军的袭击,蒙古汉军好不容易攻到吕城之下安放好云梯,拼命的爬了上去,然而等云梯上爬满了士卒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守城的宋军已经一早在城下埋下了不少土罐子爆炸,把云梯炸得粉碎,云梯上的士卒如断了线的纸鸢掉了下来,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然而,这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经过两天的填满生命,吕城的城防武器已经消耗殆尽,吕文焕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就在眼前。

“吕将军,你尽管去做,老夫无条件支持你,只要攻下吕城,伤亡再大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伯颜看着营帐内的蒙古将领,淡淡说道:“若有任何人敢阻碍你,老夫准你先斩后奏。”

营帐内的蒙古将领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伯颜竟然会如此信任一个降将,心中虽有愤愤,但却不敢明说,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但自从帖木儿不花、忽刺出、胡里喝等人死伤之后,伯颜对他们的态度仿佛是转了一个一百的弯。

得到支持的吕文焕,自然更加感激,今日是他给自己订的日子的最后一天,就算死他也要攻下吕城,要不然这份信任将会化为污泥,自己再也没有征战沙场的机会。

吕文焕大手一挥,蒙古汉军慢慢行动,高大的攻城车,坚实的云梯,还有比吕城还高一分的望楼车,吕

文焕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攻不下吕城。

堡垒偶尔还有几支弩箭射出,几个躲闪不及的小兵被毫不留情射死,但很快就停止了动作,这种坚固的堡垒浪费了不少兵力,但吕文焕却拿它没有办法,前两天也曾费劲心思攻下一座堡垒,然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吕文焕自然知道有暗道可以撤离。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三百米,这是宋军神臂弩的射程,虽然有高大坚实的盾牌挡在最前面,但伤亡越多了起来,强劲有力的弩箭,甚至可以射穿盾牌,蒙古汉军身上的盔甲,其实更多是皮甲根本挡不住神臂弩的威力。

幸好神臂弩不多,吕城算下来不到一百架吧,这是吕文焕的估算,然而吕文焕并不担心,对于数万大军来说,伤亡一两百人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局。当然还有十架车弩,对于曾经射杀忽刺出的车弩,吕文焕却不得不防。

身边的亲兵,紧紧的把吕文焕围在最中间,盾牌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但将旗却是不断变换,向吕城冲过去,以期让更多小兵看到。

“杀登城墙者官升三极。”吕文焕费力吆喝,通过他身边的亲兵把这句话传开,蒙古汉军中隐隐有了几分骚动,随后加快了步伐。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

一股恶臭涌进吕文焕的鼻子,那一个巨大的坟场,元兵的尸体虽然还没有开始腐烂,但是几乎把坟场染红的血已开始酵,然后出恶臭。

吕文焕也曾想把这个坟场填满,毕竟让小兵小将看到这一个巨大的坟场,总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恐惧,但是杀红了眼的刘师勇却是无论百姓还是士卒都一起猎杀,吕文焕找不到更多的百姓,只好罢休。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嘭”的一声,云梯终于靠在了城墙上,想立功不畏死的将士,咬紧大刀,双手紧握云梯,迅向向上爬去;那比吕城还高一分的楼车,元兵强劲的弓箭开始挥应有的威力。

城墙上扔下了大块的石头,但吕文焕却暗暗高兴,因为他看到这些石头竟然是城内的砖头,也就是说吕城的檑木和檑石等守城武器早已经用完,楼车上的神射手,压制了宋军的行动。

“杀”一声怒吼,从城墙上高喊起来,这是已经登上了吕城的元兵的怒喊,但很快变成了惨叫声。

呐喊声越来越多,惨叫声也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了一曲悲惨的歌声。

“大人,不可。”亲兵连忙拦住吕文焕,大声道:“如今兄弟们还在拼命,大人请稍等片刻,待得兄弟们占领城墙之后,大人再上去也不迟。”

吕文焕瞪了他一眼,怒道:“难道老子的命就是命,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举起老子的将旗,老子要亲自攻城。”

“大、大人,”亲兵硬着头皮,大声道:“请允许兄

弟们先上,请大人为我等报仇。”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上。”吕文焕怒吼,道:“老子就跟在你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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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6小青喃喃不知道在说什么,身边朱光华听得有点烦躁,不由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胡说什么?”

6小青头也不回,道:“头,小子在数射杀了多少鞑子呢?”

朱光华眯着右眼,“啪”的一声,弩箭准确的落在蒙古汉军一个小将的双眼之间,苦笑:“数什么数,射完不就知道了吗?”

“对了,神臂弩和车弩都送走了吗?”

“头,送走了。”6小青尴尬笑了笑,站起来伏在垛口之间,随后突然转身,元军楼车上的小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噗嗤”一声弩箭已经射中了小兵的头。

“头,你说这元兵怎么就杀不完呢?”6小青双手实在是累得不行,大部分的百姓都已撤退,连上弓都要自己一个人完成,实在是苦不堪言。

“怎么就杀不完。”朱光华揉了揉麻的手臂,肯定说道:“若是老子力气足够,弩箭足够,再多的元军也不够杀。”

“那、那我们真要走吗?”6小青不敢肯定的看了一眼朱光华,道:“可是、可不拍死,小子愿意和刘大人他们一起战斗。”

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去常州吧。”朱光华摇了摇头,道:“到了常州,咱们可以杀更多的元军,吕城没有就没有了,但是常州却是一定要守住的。”

“咦?”6小青眼睛突然出一丝亮光,朱光华随着6小青的眼光看去,竟然现躲在亲兵盾牌之后的吕文焕开始向城墙的云梯移动。

“不会吧。”朱光华也有一点不相信,然而真实的是吕文焕的亲兵开始攻城,这都是元军的精锐,爬在最上面的亲兵已经躲开了宋军几支弩箭,朱光华有点愤怒,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刚才还略显烦躁的心情突然安静下来。

“啪”的一声,弩箭飞出,最上面的亲兵哪里能够躲得开,“噗嗤”一声正中腰间,然而这些亲兵的盔甲不错,虽然射中了腰间,但亲兵却还没有致命,咬了咬牙竟然继续往上爬。

朱光华皱了皱眉头,腰间已经是盔甲最薄弱的地方。朱光华咬紧牙齿,双手双脚用力,再次装上弩弓,此时吕文焕的亲兵已爬到了云梯的最上一节,只需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登上城墙。

朱光华已来不及细细瞄准,转头就射,朱光华神射手的头衔也不是乱吹,弩箭再次射中了吕文焕亲兵的腰间,这次却是再也撑不下去,“啪”的一声往下掉。大宋权将第一百一十六章短兵相接(36)

然而,身后的元军小兵却跟了上来,朱光华却是再也来不及拉弓放箭,幸好宋军也围了上来。

“哎呀。”6小青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或是

自己太过于着急,或是自己太过于紧张,弩箭竟然没有射中吕文焕,他一个亲兵,看着弩箭射过来时毫不犹疑的挡在了吕文焕的前面。

“给老子杀”吕文焕手执一把大砍刀,要不是亲兵反应迅挡在自己跟前,说不定自己就成了第二个忽刺出,然而他却没有退路,大吼一声向前冲去。

“大人……”身边的亲兵迅围上来,护着吕文焕往云梯冲过去。

6小青叹了一口气,却是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看着吕文焕亲自攻城,越来越多的元军攻上城墙,宋军开始死亡。

“走吧。”朱光华看着元军暴怒的面容,射出最后一支弩箭,淡淡说道:“先让他们得意几分,不过看他们能够得意到什么时候。”

6小青还想说话,但是朱光华已把他拉起来,这不是他们的战场,不远处那一座固若金汤的常州,一定会再次成为他们名扬四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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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短兵相接(37)

“给老子杀。www.65txt.com”刘师勇使得一手好枪法,他率领亲兵如同救火队员一般,哪里有危险就冲向哪里,死在他们手上的元兵也不知多少。

也幸好刘师勇的压制,要不然元兵早已攻了上来,吕城城内的守军已不足两千,即使加上数百名自愿留下来的百姓,也不到三千人,以三千人对付元军数万人,累也能把自己累死。

然而元军并不敢把攻城的范围扩大,只是围绕在城门前方数百米的地方,谁知道其余地方怎样?那沟壑里还隐隐发出恶臭,在还没有把自己姓名填进去的心理准备,还是按照宋军划定的路线来走,至少死得没这么快。

刘师勇的铁枪犹如灵蛇一般,化为树花点点,每次晃动都能夺走一点性命,但元兵并没有看到死亡,而看到希望,心中的**,在这个时候会被无畏扩张。

“冲过去。”刘师勇低吼一声,带着身边不到十人的亲兵迅速冲过去,那里的元兵已逐渐扩大范围,等刘师勇冲过来,上了城墙的元兵已有数十人。

“杀”刘师勇双脚用力一瞪,整个身体如旋风般冲过去,“噗嗤”一声,铁枪狠狠的咬在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元兵身上,这些蒙古汉军的待遇可比蒙古兵差得多了,皮甲对付一般的弩箭虽然不是很吃力,但刘师勇的力道哪里是一般弩箭可比,直接把小兵刺了一个透心凉。

附近的元军看到刘师勇的铁枪瞬间被卡住,于是很快便摸了上来,吕城的城墙修得虽然不宽,但至少可以容纳数人打斗,两个元兵手执大刀很快就围了上来。

刘师勇却是笑了笑,突然后退几步,双手用力,铁枪竟然挑起蒙古汉军小兵的尸体,然后用力一轮,竟然是向着城下的云梯甩过去,眼看两个元兵来到跟前,刘师勇却又是往前冲去,竟然躲过了他们两人的大刀,冲到了他们背后。

“噗嗤、噗嗤”两声,铁枪在他们背后开了一朵小花,两个元兵扑地,却是再也起不来,血很快就从他们背后渗出,然后渗透在干枯的城墙之上,给这冰冷的城墙添上几分热气。

元军一个小将看到刘师勇连杀三人,但也有可能是看到刘师勇大将的身份,趁着刘师勇转头刺杀两个小兵之时,壮起胆子向刘师勇砍去,他双手紧握一把环首直刀,若是砍到刘师勇身后,纵使刘师勇身穿盔甲也要被看成两半。

刘师勇却像是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刺杀两个元兵之后迅速向前扑去,随后铁枪对准地上用力一顶,整个身体却是毫无阻碍的转了过来,铁枪如龙再次向小将刺去,此时元兵小将没有砍中刘师勇,旧力已用完,而新力却未生,哪里还能躲得了刘师勇的刺杀。

“大人,小心。”刘师勇刚刺杀元兵小将,突然

身边一个亲兵迅速把他扑倒地上,随后便听到“噗嗤”几声,转眼看去,不知何时元兵的楼车已来到附近,几支强劲的弓箭已插到了亲兵的背后。

亲兵吐了几口热血,头一歪却是死在自己身前。刘师勇大喝一声,抱住亲兵迅速往后退了几步,离开楼车的范围。

然而亲兵却是死得不能再死,刘师勇放下亲兵,却是换下了亲兵手中的大斧,冷冷的看着向他围攻过来的元兵,刘师勇虽然勇猛,但谁让他身穿将服,身上的盔甲也是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死亡虽然可怕,但是还有很多事可以促使他们忽视死亡。

他们眼里看到的希望,是功劳,而不是死亡。

“杀”刘师勇突然大喝一声,竟然向围攻过来的元兵冲过去,元兵大吃一惊,他们仗着楼车的保护而显得有些放松,等到刘师勇冲到身边,手中大斧立马变成了开膛刀。

“啊”惨叫伴随刘师勇的怒吼,最前方的一名元兵,被刘师勇的大斧拦腰砍中,皮甲犹如薄纸一般裂开,半个腰间被砍破,体内的五脏六腑再也受不住压力,不断向伤口流出来,满是热气的血,落在城墙的瞬间竟然挥发出一丝烟雾。35zww.com

“救我、救我……”元兵惊恐的要把心肝脾肺往体内塞,然而这伤口也实在太大了一点,却是怎么也堵不住,塞进了这个零件,那个零件却又流了出来。

刘师勇并没有被元兵的惨象分散精力,他虽砍中了元兵的腰间,但并没有消耗他多少力道,借助冲过来的力量,他如鱼一般滑过受伤的元兵,手中的大斧也伴随血迹向前方砍去。

“嘭”的一声,大斧狠狠的砍在元兵的头盔之上,刘师勇虎口一振,也没想到这元兵的头盔竟然如斯坚硬,被砍中的元兵连惨叫声也来不及呼喊,一口热血喷涌而出,随后狠狠的倒在地上。

刘师勇虽然虎口微微发麻,但是他却没有迟疑,身体一转,却是大脚向左方的元兵踢去,这力量也实在太足了,竟然把这名小兵直接踢下城墙。

正当刘师勇勇不可挡之时,“当、当、当”连续三声,竟然是楼车上的强弓射中了他胸口,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三支射中刘师勇胸口的硬弓,竟然没有起到一丝作用。

被射中的瞬间,刘师勇也吃了一惊,然而除了一丝震动的力量,弓箭竟然只在盔甲上留下一丝痕迹,这一来也是元兵的楼车离得有点远,但盔甲的坚硬可想而知。

“哈哈……”刘师勇怪叫了一声,这盔甲原本是吕武带过来给他,刘师勇自然不愿意接受,他身为军中的大将,盔甲要比一般人的要强很多。

然而吕武说了一通大道理,最后说这是张贵送给他的礼物,刘师勇没有办法,只好接受下来

,要不是这两天他原来的盔甲已有些许受损,他也不会想到换上这件盔甲。

看到元兵的弓箭伤不到自己,刘师勇更是无惧,左冲右突杀人如麻,这伙元兵的人数虽然不少,但却被他杀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也是被他身边的亲兵杀死。

等刘师勇清理这伙元兵,再看一下城墙,却几乎都是元兵和守军拼杀的身影,刘师勇迟疑了片刻,却是向着人数最多的地方冲过去。

亲兵队长迟疑了片刻,冲到他身边低声道:“大人,事不可为……”

刘师勇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若真的看到自己的兄弟浴血奋战,自己却要逃生,刘师勇却怎么也做不到。

“大人……”见刘师勇不说话,亲兵队长提高声音,他跟从刘师勇征战多年,哪里不知道刘师勇的性格,他亦是不愿意看到兄弟们浴血奋战,但是吕武的命令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执行,就算是死也要把刘师勇带走,返回常州。

“再杀一趟。”刘师勇突然使劲,迅速向前冲去,亲兵队长一愣,也跟着冲了过去。

######

三十人的亲兵,伤亡了一半,终于稳住了局势,等吕文焕爬上城墙,用一半亲兵的性命在城墙上打开的缺口,终于让他看到了城墙上的全部。

吕文焕忍不住骂了一句,因为所见城墙上只有两千多人,再看一下吕城,安静得如处子一般,想必是百姓早已离开吕城,要是知道吕城的守军已不多,他一早就下了总攻的命令。

然而,城墙上的守军虽然不多,但他们却是不死不已和元军纠缠在一起,城墙上还有不少地方控制在宋军手中,一些元兵迟疑不敢上。

不过看到吕文焕爬上城墙,元兵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战场上的呐喊声越发隆重起来,甚至压制了惨叫声。

“杀。”吕文焕并不仅仅是一员儒将,他一身武艺并不落后于人,他如今虽已过四旬,但对付一些小兵还是没有问题,再加上他身边的亲兵也是人人不畏死,听到吕文焕的叫声,都向两边杀过去。

宋军看到吕文焕已打开缺口,不由都围了上来,吕文焕一马当先,手中大砍刀倒有几分声势,再加上身边亲兵的拥护,一时也没有危险。

“来得好。”吕文焕大叫一声,却是抛开亲兵,双脚用力,合身向前冲去,“当”的一声,一名宋兵一个不注意,手中的大刀竟然被震掉。

不过这名宋兵反应也快,看到手中大刀被震掉之后迅速后退了两步,吕文焕哪里还会让他从容后退,脚下用力一瞪,如形相随咬紧宋兵,手中大砍刀往前送去,却是变砍为刺。

“噗嗤”一声,大砍刀刺中了宋兵的盔甲,然而力量却停了一下,吕文焕

也是勉力而为,再加上宋兵的盔甲还不错,竟然不能再刺进去,这员宋兵死里逃生,连连后退数步,却是捂住伤口再也不敢靠近。

吕文焕叫了一声可惜,不过此时其他宋兵已经围了过来,吕文焕冲得太快,此时他身边前方、左右两边围了三名宋兵。

吕文焕倒没有慌张,他这几年上阵的机会虽然少了很多,但他并不缺乏杀敌的勇气,特别是归顺元朝以来,更不敢疏忽,往日总是和亲兵训练,以免手中的武艺荒废。

“杀。”吕文焕大砍刀往前一抡,身前的宋兵看到大砍刀来势汹汹,倒是不愿意硬拼,他稍稍后退一步,手中大刀捡了一个空挡,也毫无意识的向吕文焕砍去。

然而吕文焕的本意却不是他,见前面的宋兵后退,他却是左脚用力,也不转身大刀便砍向右方的宋兵,宋兵早已有了准备,却没想到吕文焕的动作会这么迅速,他慌乱之间挡住大砍刀,却是手中隐隐发麻。

吕文焕突然后退,左边的宋兵手中的大刀已砍向吕文焕,却也没想到吕文焕会在此时后退,此时却再也收不住去势,差点向前扑倒。

机会来了。吕文焕看到左边的宋兵站立不稳,左脚向前跨过去,手中大砍刀向前一撩,左边的宋兵哪里还来得及抵挡。

“啊”大砍刀狠狠的砍在左边小兵的胸口,小兵的盔甲虽然还不错,但吕文焕这一刀用了不少力气,毫不留情的在左胸开了一个大伤口。

正当吕文焕想进一步取这小兵的性命,但右边的小兵也回过神来,手中大砍刀狠狠的向吕文焕砍过来,他救人心切,这一刀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量。

吕文焕步伐非常灵活,他再向左跨了一步,然后身体一转,竟然是来到左边伤兵的背后,这小兵受伤已反应迟钝,心想着撤退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吕文焕来到他背后却是来不及用力,右脚狠狠的踢过去,却是把这伤兵踢到地上。

“狗贼,纳命来。”吕文焕刚踢倒伤兵,但前方的宋军却又冲了过来,此时吕文焕右脚刚用完力气,右边的宋兵也冲了过来,他只好咬紧牙向左后退了两步,等到退到左侧的城墙,两名宋军小兵已冲到了跟前。

“当、当”连续两声,却是小兵已经跟了上来,吕文焕这才喘了一口气,自己毕竟是疏于杀戮,没有蒙古将领那一般的勇不可敌的气势,在这元朝以后未免会吃亏,心中暗下决定以后得多训练才行。

吕文焕刚喘过气,一阵兵兵乓乓的响声吓了他一跳,一声怒喊让他有点心慌:“叛贼,纳命来。”

吕文焕转头看去,却是一员身材高大的宋将,这员宋将手执血淋淋的大斧勇不可挡,蹙眉高额怒气冲天,身上的盔甲被血迹染得斑斑点点。

咦?吕文焕大吃一惊,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这员大将已高喝:“吕文焕,你这个叛徒,可还认识老子。”

“文德将军忠义,却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弟弟,老子今日为文德将军清理门户。”

竟然是他,吕文焕不由心慌,刘师勇在十几年前就是以勇猛出名,大哥吕文德也很看好刘师勇,十几年来刘师勇越发凶狠,却不是自己可敌。

不过吕文焕却知道输人不输势,咬了咬牙扑上去,大声喊道:“这是宋将的守将,杀了他。”

吕文焕点出刘师勇的身份,吕文焕的亲兵既有保护吕文焕的大义,然而心中也未尝没有立功的念头,都不约而同向刘师勇扑过来。

“狗贼,去死吧。”刘师勇双脚用力一瞪,大斧只管挡开前方的武器,却是依仗身上的盔甲挡住两边的武器,向吕文焕冲了过去。

吕文焕哪里想到刘师勇竟然如斯勇猛,那些亲兵也没想到刘师勇身上的盔甲竟然如此坚固,一个不察竟然被刘师勇冲到了吕文焕跟前,此时吕文焕的身边只有两个元兵。

“闪开。”刘师勇大喝一声,竟然压住了城墙上杀戮的声音,也不顾两个亲兵慌慌张张砍过来的大刀,手中大斧向他们头上砍过去。

“咕噜”两声伴随亲兵落在刘师勇身上盔甲的“当、当”两声,吕文焕身边仅有了两个亲兵,竟然被刘师勇一招砍下两个头颅,热血向着喷涌而出,映照在日中的阳光之中显得格外红艳。

“纳命来。”刘师勇如疯子一般,此时心中仅有一个念头,就是拼了生死也要把吕文焕这个叛将杀死,他是吕文德一手提拔,平生最恨不得就是这种玷污了吕文德声誉的降将,恨不得一刀把他砍死。

吕文焕身心俱裂,两脚几乎发软,眼看大斧就要落在自己头上,想自己杀戮一生,如今却是要死在这里,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实在是无奈。

正当吕文焕闭眼等死之时,却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吕文焕连忙睁眼开去,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元将站在身边,而如魔鬼一般的刘师勇却倒在不远处。

“忙兀台。”吕文焕心中大叫侥幸,然来伯颜看到元兵虽已攻上城墙,但迟迟未能打开城门,于是派忙兀台上去助阵,这忙兀台在襄樊时负责训练水师,倒和吕文焕没有多大交集,看他将被刘师勇猎杀,倒是及时救了他一命。

忙兀台来得着急,力气自然轻了很多,手中狼牙棒虽然把刘师勇打倒,但刘师勇却没受多重的伤,此时刘师勇的亲兵和吕文焕的亲兵已交战起来。

“城破了,城破了。”刘师勇刚站起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吕城,要知道吕城虽小,但却夺去了元军两万多人的性命,此时城破,元军

自然欢悦。

“大人,事不可为……”全身伤痕累累的亲兵队长杀了进来,低声喊道:“撤……”

刘师勇狠狠的看了一眼吕文焕,心想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在忙兀台率领的蒙古兵的帮助下,城墙上除了零星的反抗之外,几乎已落入元军之手,刘师勇深吸了一口气,怒道:“叛贼,今日就暂且放过你的性命,他日战场相见,老子非取你头颅。”

吕文焕大惊,若是让刘师勇逃得性命,以后这样的事说不定会再次重演,连忙叫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忙兀台也不会放刘师勇轻易离开,然而刘师勇的亲兵队长已冲了过去,大叫:“大牙、小虎,你们护送大人离开,其他人跟老子拼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短兵相接(38)

第一百一十八章短兵相接(38)阿术的双眼如猫眼睛一般闪闪发光,若是胆子小一点的人,定会被他那双碧色的眼珠吓坏,他是正儿八经的蒙古兀良合部人,祖父速不台、父亲兀良合台都是一代名臣宿将,他阿术家族在整个大元朝都是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三五中文网

阿术自然也不甘落后,自小征战,更重要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不是襄樊之战的失利,阿术恐怕早已高升丞相了,然而他不幸的是大元朝出了一个伯颜。

伯颜和阿术不一样,阿术擅长于攻城略池,擅长局部的战役,他往往能够从最细小的疏忽中抓住机遇;但是伯颜却看得比阿术要远很多,而且深谋远虑,擅长布局,并非阿术可以相比。

正如伯颜可以分兵张弘范攻打独松关,分兵吕师夔攻打荆湖,还有定计阿里海牙沿海南下攻打临安,这更是阿术从来也没想到,所以阿术虽然战功显赫,但对伯颜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南征北战,伯颜已完全成长为大元朝可以倚重的大帅。

出师未捷,右丞相阿塔海,还有三员万户大将葬身,要是自己,大汗虽然会念在自己一份苦劳而留给自己一条残命,但恐怕一早就被撤灰溜溜回到草原,这辈子恐怕再也不复启用。

但大汗对伯颜的信任却没动摇分毫,甚至还授予他临阵便宜行动的处置权,阿术对伯颜也是越发尊重起来,幸好伯颜也不是不能容人之人,自己因建康之事连累被留在建康,原以为还会错过这次建功立业的时机,想不到还不到半个月,伯颜就借机让自己南下。

想来那个刘芳也实在是气人,自己和董士选已把建康城内搜遍,甚至挖地三尺搞得民愤激扬,却连刘芳的影子也没有找到,仅是半天的时间,然而这半天时间里却失去了刘芳的踪影,他知道汉人家中多有地道通往城外,想必这刘家也是一样。

好吧,刘芳的影子找不到就算了,但军中的后勤供应却是一定要有,于是找到建康城内最大的赵家,却言没有准备,怕误了朝廷大事不敢答应下来。

要是以前,哪里容许他赵家推搪,说不定就拉出去砍了再说,然而如今大军南下,大事未定,倒不好惹得民怒,于是好三劝说,再赋予厚厚的条件,董士选这个二愣子看得眼睛都直了,赵普老狐狸才答应想一下办法,至于事成还是不成,却没有一个定论。

至于城内其他商家,无一不是说实力不够,能力不足,有失大人所望,唯恐误了大事。

董士选愤愤不平,但阿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两淮已重新落入宋军手中,南下大军仅有建康及附近的地方落脚,百姓逃避兵灾,逃的早已逃远了,剩下来的也是没有什么油水好抢的了,还不如借助他们这些商家的力量,反正这银子原本就是他们宋人,到时候拿回来就不就成了吗?

没有得到赵普的肯定,董士选没有办法,如今他虎落平阳,原本以为跟从伯颜南下立功建业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然而半路却出了这档事情,自己身为建康城的将领,和阿术一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于对均州军张贵的狠,他早已不是半年前的愣小子,如今他算是看清楚了形式,张贵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层次可以杀得掉的了,除非张贵真是不长眼睛撞到自己枪口之上,心思只好转到建功立业之上,向着恢复董家的荣耀上来,山东一地哪里能够容得下他的野心,这广阔无垠的南方,却是他董士选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然而均州军一个爆炸,却剥夺了他的野心,于是下令挖地三尺,建康城内的民愤,倒是有一半是由于他造成,然而刘芳和他的儿子失踪了,赵家的大小管家和丫鬟仆人虽然抓了不少,只是约莫记起那天有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混进刘家,然后刘芳就让他们各自逃难。

“均州军,一定是均州军。35zww.com”阿术最终也是没有办法,被均州军救走的人,恐怕连追踪的影子都没有了,再说人都死了,既然知道了凶手和均州军有关,再追查一两个小兵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有在战场上见真章了。

不过阿塔海等人的死,倒是和正阳董文炳的死一样告诉阿术,均州军通晓刺杀之术,随后沙全被袭击,帖木儿不花重伤,忽刺出战场被杀,伯颜不由下令凡千户以上的将领都不能领军冲锋,但蒙古将领向来凶狠,死亡虽然让人畏惧,但还不至于让他们失去斗志,还不至于让他们失去勇气,伯颜又不能下令禁止,只好睁一只眼紧闭一只眼睛。

就如阿术,往日擅长的铁枪已换成了弯刀,这种武器近战更加趁手,在夜里杀敌的时候更加利索,他已经在黑夜中埋伏了将近半个时辰,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疲倦,他的眼睛冒出一种叫做兴奋的光芒。

骑兵下马,对于阿术来说也是一种冒险,让擅长马战的骑兵变成步兵,为了隐蔽行动,阿术从傍晚开始率领他们走了整整两个时辰,并且派出骑兵猎杀一路所见的宋军斥候,阿术相信即使再厉害的宋军也不会发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偷袭。

虞桥宋军的情况,阿术通过逃亡的那些将领和小兵已经了解一部分,而且又派出斥候仔细侦察了数次,对于宋军的准备也是心里有数。

按照阿术的看法,宋军布置在虞桥的士兵已不足万人,最多也只有九千余人,而且夜里需要轮班,能够驻守在前线的宋兵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人,又需要布置在至少三个方向,也就是说一个方向的宋军最多不超过三千人,运气好的话可能只有一半。

五万精锐的蒙古骑兵,阿术一口气动用了三万人,这可是大军调动,这也是他们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原因,如今每个方向的宋军阵前都有一个万户,阿术相信再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他现在要等的就是火h的上场,阿术擅长使用骑兵,但并不代表他不屑于使用火h这些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襄樊时由穆斯林工匠制造的那尊威力巨大的火h他还记忆犹深,于是要了三尊威力巨大的火h,打定主意迅速攻破一个方向,然后打乱宋军的布置,也可以让自己少几分伤亡

虞桥的防线虽然远远比不上吕城,但是依靠青龙冈和黄龙冈,宋军居高临下倒有几分守城的样子,幸好的是虞桥并不是宋军的重要据点,无论是战壕还是塔楼,都比不上吕城的坚固,要不然阿术还真要好好计谋。

如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阿术只想速战速决,由于阿里海牙的奇兵,形势突然对朝廷又好转起来,纵使吕师夔还没有什么好消息,纵使张弘范还是被堵在独松关,但阿里海牙的出现,让伯颜又重新看到了速战速决的希望。

阿里海牙的水师,打败宋军江**师之后,驱兵南下可以直达临安,如此一来伯颜大军可以抛弃辘重和粮草,迅速南下接应阿里海牙,然后借助阿里海牙二十万水师及携带的武备,迅速围攻临安,就算是临安城防坚固,但临安附近呢?临安附近大小城镇,对于习惯就食于敌的元军来会所就是最好的物质供应。

这虽然非常冒险,但只要有接应,有阿里海牙的水师,元军就多一条退路,实在不行大不了从海里撤退,但是宋廷就不一样了,宋廷向来怕死,若是兵临城下,宋军是否还有决一死战的勇气呢?

于是,常州虽然还很重要,至少他可以堵住没有骑兵那样机动性的蒙古汉军、元军的辘重和粮草,但元军已经不至于一定要硬攻常州了。

伯颜让阿术率领五万大军攻打虞桥,阿术就知道伯颜已经下了决定,迅速南下就算是冒险也是值得,再说大元朝这些年来不断壮大,哪一次不是冒险所得?

所以阿术打算一战决胜负,他有这个信心,有这个勇气,阿术虽然老了,但勇气还在,大元朝虽然已经有些臃肿,精锐可能比不上立国之初,但勇气还在。

“大人,儿郎们都准备好了。”刘克仁压低声音说道,他是刘整的孙子,刘整有三个儿子,无奈一个儿子死得早,两个儿子是脓包,这刘克仁却是有勇有谋,刘整归顺后与阿术共事数年,临死前恳求阿术照顾他这个孙子。

阿术也算是看着刘克仁长大,算是把他当作子侄看待,也颇为喜欢他有勇有谋,如今已经提拔为身边亲兵队长,率领千人精锐,听到刘克仁的话,阿术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此战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能让宋军有反应的时间。”

月光,犹如温顺的女神,把大地照得一片安宁,然而若是有心人,必然会发现,在宽阔的平地上,密密麻麻的沾满了手执武器身披盔甲的士兵,密密麻麻一望无际,也不知道人数几何。

“放。”刘克仁冷冷的看着远方,刘整归顺元朝时他还没出生,所以等他出世之后却成了正儿八经的蒙古人身份,虽然他身上也流了汉人一样的血,但是他却对自己是汉人的子孙而感到羞耻。

他从小就好斗,但更多的是运用计谋,等他长大之后,倒也没有多少蒙古将领把他看成汉人了,他虽然叫了一个汉人的名字,流的是汉人的血,但是他却体内涌动的却是蒙古人的勇气,再说在朝廷有一个汉人名字的人多得很了。

“嘭、嘭、嘭”三声巨大的响声划破了夜里的宁静,仿佛是一个的巨大的铁锤,把这个安静的夜色敲得粉碎,然后换成另一个地方。

“砰、砰、砰”巨大的火h,落在地上的瞬间,巨大的响声,让刘克仁也感到害怕,目力所及之处,只看到土墙崩坍,随后便是一股巨大的尘土升起,就如刘克仁心中所想一般,对于坚固的吕城,巨大的火h虽然用处不大,但这土墙却怎么也抵挡不住,当然战壕里面的宋军,是不是也已经被砸成了泥土。

“放。”刘克仁冷冷喊道,他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的感情,他心中说不上爱恨,只是杀敌是他建功立业的资本罢了,就如他杀一只四条腿的羊羔,说不上爱恨,只是为了满足食欲填饱肚子罢了。

“嘭、嘭、嘭”火h再次落在战壕之上,这些久经训练的士卒,已经把火h操作得熟稔,虽然说不上百发百中,但是也差不远也。

“放……”

阿术不说话,当火h换成火球时,阿术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他隐约可以看到宋军战壕内出现了骚动,如今却是进攻的最好时刻。

越来越多的火球,把战壕照得明亮,足以看清附近的情况,阿术大手一挥,身边的蒙古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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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的火h真他**的厉害,要不是早有准备,老子怕是活不成了。”丁连捷虽是立了大功,但脾气不改。他果然赶了回来,他到了临安之后只管把火麻也赤往安插在临安的均州军一送,任凭他们折腾,心中惦记着周和周绮的安全,于是匆忙赶了回来,却想不到刚好碰到了元军的进攻。

“,你小子跑这么快干什么?”周绮和丁连捷可以经过生死,当初俘虏火麻也赤周绮其实也费力不少,只是差了一点运气而已:“五万,五万啊,鞑子也算看得起咱们了。”

“以多敌少,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咱们可是没有一点机会,你小子跑回来莫非又看到了立功的机会。”

“这次说不定真会死人了,”周看着丁连捷,笑了笑,道:“你小子向来怕死,让你去五牧,你小子怎么就不愿意了。”

“嘭、嘭、嘭”,火h准确的落在战壕上,纵使丁连捷等人离得较远,但还是被尘土堵了一嘴,丁连捷连喷了几口,双手握拳眼睛睁得老大,道:“家主,你讲讲理好不好,老子自俘虏了火麻也赤之后,现在说什么也是英雄儿郎了,些许蒙古兵老子还没看到眼里。”

“不过,现在蒙古兵也实在太多了。”

丁连捷不忘加了一句,义军虽然伤亡不是很大,但可用之兵也不过是两千多一点,其余伤兵早已跟从朱广南下五牧,剩下的多是抱着必死之心,但无奈蒙古兵的声势太强大了。

阿术不知道的一件事,唐林是均州军,均州军自立军以来,张贵素来强调斥候,不仅有杜浒的奎祀军,还有穿插在各地的商队,其中有明有暗,虞桥是四战之地,唐林甚至把斥候派到了元军的临时大本营武进城附近,等阿术出兵之后唐林就已开始做好相应的准备。

阿术的谨慎,早已落在了虞桥守军的眼里,这也是他们能够提前做好准备的原因。

“砸了吧。”周看着周绮,突然说道:“现在已经用不着了,如今已是拼命时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这千里眼,他**的太好用了。”周绮有点不舍,囔囔说道:“要不迟点再砸?要不然埋起来以后再用?听说这千里眼老贵,一个就是上千两银子,你看看都是最好的水晶。”

“砸了。”周提高声音说道:“若是让元军拥有千里眼,你知道对宋军影响有多大吗?唐大人对我等信任有加,莫非你要置唐大人于死地?”

均州军保密条例严格,按照周他们的身份原来还是不配拥有千里眼,要不是唐林一力要求,他们甚至不知道有千里眼这样的宝物。

周绮尴尬摇了摇头,借着元军火球的光芒,然后把千里眼拆开,再用石头垒起来,然后用石头狠狠的砸烂,最后却是分散埋了起来,就算是元军发现一两件零件,估计也想不到这是千里眼了。

“差不多了,”周看着周绮闷闷不乐的样子,笑道:“你小子,唐大人不是说了,以后千里眼大把的有,但无论如何却是不能落在元军手中。”

“元军多是机动性很强的骑兵,这千里眼若是落在元军手中,那就等于给他们添了几倍的力量。”

“这可是咱们最大的胜算,就像这次一样,元军虽然狡猾,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落在咱们眼里吧。”

“大哥说得对,以后大把的有。”周绮紧握拳头,道:“他祖母的蒙古兵逼得老子连千里眼都丢了,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拼了。”周向来嫉恶如仇,也起了几分怒气,又等了片刻,终于听到蒙古兵的摸上来的消息,道:“准备好了。”

随着一阵摸索的声音,刚才还是空无一人的战壕,突然涌现出来一身黑色宋军,这些宋军的盔甲和明亮之处都已经用黑泥土掩盖起来,若不是仔细看去根本看不到人,武器也掩盖得很,大刀又用灰土掩盖。

所有的义军,都已从藏身之所走出来,两千多人都已抱有必死之心,刚才的火h和火球虽然厉害,但由于之前早有准备,伤亡倒是不大。。.。

第一百一十九章短兵相接(39)

“闭嘴。35zww.com”周绮低声骂了一句,不过他也只是想借助斥骂来稳定自己的心思,周绮跟从大哥扎草人习武,也经过了半年的正规训练,又以元军狠狠的打了一仗,但毕竟只是一次。这密密麻麻全部是人,周绮也慌张得差点放箭了。

“都准备好了。”周心思却稳重很多,他为人忠义,有效死之心,还没从军之前就有义举,眼看这元军已映入眼帘,他心中多了几分怒气。

想大宋将近三百年国祚,却任由这些北方蛮子纵横,要说让人可惜也罢,只不过天底下义勇之上多得很,他周也只不过是恰逢风云罢了。

想到这里,周心中暗下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拖一下这元军的后腿,好让这北方的蛮子知道南方也不乏勇猛之人,好让他们也知道咱周也是效死之士。

“放箭。”元军一早已到了射程范围,离战壕已不足百米而已,阿术虽有些许迟疑,但想到宋军就算是发现了又能怎样?仅是刚才那一阵火h火球,恐怕早已把宋军打得东逃西窜了吧?即使再不济也能把宋军砸一个昏头转脑了。

“放箭”周绮、丁连捷也低吼了一声,其他小兵也早已有了自己的目标,这一声放箭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不过。

“噗嗤、噗嗤”如飞蝗一般的强劲有力的弩箭,划破空气向蹑手蹑脚进攻的元军,随后惨叫声再次打破刚恢复了片刻宁静的黑夜。

“上弓。”周大喊,却是一丝也不敢放松,一百步的距离,就算是再熟稔的射手,也不过只能射两次而已,弩箭上箭实在是太为难不过。

“上弓。”周绮、丁连捷也跟着大喊,不过声音却带有一丝美滋滋,想来刚才已射中了目标,此时刚好还有时间装上弩弓,再取一人性命,算下来也算是有赚不赔了。

“放。”周深吸了一口气,瞄准了一个略显惊慌的小将,伴随怒喊,弩箭迅速向他飞过去,“噗嗤”一声,弩弓准确无误射中脑门,小将不吭一声倒了下去。

“放。”周绮、丁连捷也大喊一声,他们仿佛是周的应声筒,不过这两人都是大嘴巴,他们这么一喊,倒是有大部分将士都听到了军令。

两轮射,元军开始有了一丝慌乱,最重要的是黑夜情况不明,甚至又还有一些胆小的小兵悄悄往后退,然而还没退后两步,身后锋利的马刀掠过他的脖子,一个大好的头颅竟然还没有掉下来,更为恐惧的是,这小将竟然还能开口说话:“啊,别杀……”

“临阵退缩、迟疑不进者,杀。”身后的监军冷冷说道,其实在元军之中,不仅仅是蒙古汉军有监军,就连蒙古兵之中,也有不少将士身负监军之责。【】

“儿郎们,宋军已经来不及装弩箭了,给老子杀上去。”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战场中竟然隐约响起,可见对方中气十足。

周一愣,却是暗中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借助这两轮弩箭吓唬元军,让他们知难而退,由于把元军放进了射程再放箭,再加上瞄准的时间充分,这两轮弩箭至少使得元军伤亡在一千人左右,要知道元军虽是夜袭,不过前面的将士还是谨慎,手执盾牌抵挡。

再说,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蒙古兵,身上的盔甲与宋军相比有过而至而无不及,自己也只有两千多人,能够使得元军伤亡一千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战绩了,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大功一场,只不过这偌大的功劳自己还有没有命去拿。

“上抢。”既然元军不畏死,那就上来吧。周拿起身边的长枪,锋利的枪头有几分暗红,前几天杀戮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淡去,结实的枪杆让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www.65txt.com

“上枪。”周绮、丁连捷也跟着喊了一声,他们都是一样的长枪,和其他武器相比,这些长枪长矛自然要好配置很多,枪头库房里多得很,而且运送也不费力,至于枪杆自己寻找一根也能勉强能用。

两千支长枪,如灵蛇一般,周看着越来越近的元军,等到可以把元军丑恶的面容看得清楚时,周才大喝一声:“出。”

这半年来,义军可能学到的本领有限,但军纪也结实长了不少,领出言行执行得很不错,周话一落,两千多支弩箭,几乎是同一时间刺出。

“当”的一声,长枪枪头刚好刺中元军盔甲的链接一处,“啊”的一声,小兵竟然没死,双手却是抓住周的长枪。

周常年习武,力气当然不差,他突然用力往前一桶,纵使蒙古兵小兵也是力气不错,但还是被周捅了一个结实。

周把长枪抽回来,元军被杀死了一批,另外一批却又涌了上来,周奋力大喊:“长枪、出。”

“出。”周绮、丁连捷也跟着奋力大喊一声,蒙古兵既已来到了阵前,宋军想赚便宜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少蒙古兵已伸手抓住长枪,即使没能抓住长枪的蒙古兵,也用盾牌挡住,这一次元军伤亡倒是不多,但总有数百人也少不了了。

“兄弟们,跟老子拼了。”周再取一员蒙古兵的小兵,昂天大喝:“有我无敌、有我无敌,跟老子杀鞑子。”

“拼了,有我无敌、有我无敌。”战壕中响起一阵呐喊。蒙古兵的动作很快,步伐也是非常敏捷,他们死了一轮小兵,后面的却紧紧跟上,借助小兵和宋军缠斗之时,纷纷越过土墙,或从缺口中穿过,有些力气大的小兵,甚至直接推到土墙。

土墙刚才已被火h炸得松散,撞破土墙倒也没发多少力气,蒙古兵很快就和宋军缠斗在一起,并且可以想象得到很快就会占上上风。【】

周是义军统领,身上盔甲也和别人有不同之处,再加上刚才呼喊,不少蒙古小将都冲着他而来,等周杀了面前的蒙古兵,已有一个蒙古小将和一个蒙古小兵越过土墙进了战壕。

周见事情至此,也只有拼命了,他倒不怕拼命,还没从军之前就已扎草人习武,如今身手倒是不错,看到蒙古兵虽已冲进战壕,但人数还不多,于是枪头一转,向蒙古小将刺过去。

小兵看到周来势汹汹,他立功心切,双脚用力一瞪,手执马刀往前冲去,然而周这却是虚幻一招,见蒙古小兵冲过去,却是正合了他的意,枪头微微一转,竟然对准了蒙古小兵,蒙古小兵冲得快,哪里还停住脚步,旁人看来就像蒙古小兵嫌命长了冲向周的枪头。

“噗嗤”一声,枪头正中了蒙古小兵心肝,这蒙古小兵也是骁悍,竟然拉住长枪,身体也是往前冲去,任凭长枪把他刺穿也要拖住周。

蒙古小将见状,这天下哪有便宜不赚的事,见小兵勇猛,心里想着杀了眼前的宋将,这功劳还是要分一份给他,心里虽然想着,但动作却不慢,全身向周扑过去,手中马刀向着周砍下来。

周见状,倒也不慌张,他右脚用力一提,双手松开长枪,却是把蒙古小兵踢向蒙古小将,蒙古小将想不到周竟然会如此果断放弃武器,只好收招向左躲开。

然而周已想到蒙古小将定然会向左躲开,却是早已有了准备,踢飞蒙古小兵之后却是向右冲过去。

“嘭”的一声,等蒙古小将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周的老拳已照蒙古小将的门面打过去,周习武多年,手中的力量自然不

“啪”的一声,老拳打了一个正着,鼻涕、热血一股涌了出来,蒙古小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肚子一通却是再也控制不住倒地。

周大脚把蒙古小将踢到,上前两步却是直接往蒙古小将的胸口狠狠踩下去,这一脚恐怕是用尽了周全力,蒙古小将喉咙一甜,热血再次喷了出来。

周往左跨步,却是把长枪重新拿在手中,长枪往前扫去,却听到几声惨叫,恰好把几个攀在土墙上的蒙古兵刺中。

这时周才上前,长枪用力,却是刺中了蒙古小将的喉咙,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连杀两人,虽说不上惊险,但也看到了蒙古兵的骁勇,他来不及喘气,却看到不远处一个蒙古将领连杀数人,向周冲过来。

周不甘示弱,也向着蒙古将领冲过去,这时已有不少蒙古将士涌进战壕,周虽勇况且占有了长枪的便宜,但蒙古兵也实在骁勇,明知道就算是死也牢牢抓住长枪,打的是同归于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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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弩箭的声音,阿术脸色一黑,知道宋军早已有了准备,迅速想了一下,却是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阿术怎么也没想到宋军一早就有了预防,斥候都已派到了武进城附近,又有千里眼监视,阿术以为自己做得隐蔽,但一举一动却都是已经落在宋军眼中,就如看着他们表演一番。

事至如今却是不得不发,再说以多胜少也不怕宋军的计谋,自己又是谨慎,早已有了准备,又有盾牌防护,最多也是拼着伤亡大了一点罢了,不过今日攻下虞桥却是早已有信心。

“儿郎们,杀过去。”阿术大喝一声,却是亲自冲锋,但身边亲兵可不敢疏忽,紧紧的把阿术围在中央,阿术当然也不会责怪,忽刺出可是正儿八经被宋军车弩射死,这东西不容易制作,但只要有一架也是可以取一人性命。

不过阿术也不迟疑,他知道事至如今更是不能松懈,驱动亲兵向宋军防线冲过去,等冲到离防线五十米之时,宋军的弩箭再次射过来。

“噗嗤”,阿术亲兵装备虽然精锐,但无奈是距离太近了,弩箭还是毫不留情的射死了几个亲兵,阿术不由大怒,要知道这些亲兵都是他阿术的族人,有些还是五服之内的亲人。

宋军放了两次弩箭,元军到底是有了伤亡,阿术粗略估计了一下,应有一千人左右,心中已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妙,更加不妙的是此时已有不少元兵打的是迟疑不进的态度。

毕竟是夜战,人的本性就是对未知的事情产生恐惧,就算是百战的蒙古兵也不能例外,再说宋军又是一身黑,众人只看到弩箭,却是不容易看到宋兵。

“临阵退缩,杀。”阿术冷冷说道:“宋军已来不及装弩箭,给老子冲上去。”

杀了数十个迟疑不进或临阵退缩的小兵,又听到阿术说宋军已来不及装弩,于是也鼓起勇气冲了过去。

“杀”阿术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要将心中的不快呐喊而出,领着亲兵冲上去,今晚别说是伤亡一千人,即使是伤亡一半,阿术也打定了主意要攻下虞桥,南下之事已变得紧张起来,北方不稳定,天气又有转换,他阿术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准备。

“杀啊。”要看就要冲到土墙之前,上千支长枪突然从土墙刺出,长枪来得又快又急,阿术却是不知道周从军之后也不忘训练长枪,当初就是扎草人练习,这长枪刺得又快又准,又有不少亲兵被刺中喉咙,或是刺中心脏,却是再也活不成。

“。”纵使是阿术稳重,但能上战场却都是热血之辈,他阿术也不缺乏热血,累次受挫却是再也忍不住发怒,再这样下去就不是伤亡的问题,若是士气散了,任凭他阿术有三头六臂也控制不住。

想到这里,阿术迅速上前两步,却是已经越过亲兵来到土墙之前,眼前长枪再次迅速向他刺过来,阿术迅速出手,却是抓住了长枪。

他双脚用力一瞪,借着长枪的力量往上跳跃,然后左手往土墙上一按,却是已经越过了土墙,阿术刚一落地,左手撑地,以右脚为中心一转,左脚竟然扫中了几个人,只听到“啪、啪”几声,宋兵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然有不少宋兵站立不稳倒地。

这时阿术才站起来,却看到刚才被自己抓住长枪的是宋兵一个小将,他反应还算快,躲开了阿术的偷袭之后,此时见阿术还没站稳,手中长枪再次向阿术刺过来。

阿术却是不慌不行,他的弯刀刚才已落在地上,眼看长枪就要落在眼前,他左脚突然用力,身体竟然在千钧一刻之中躲开了长枪,右手却又再次抓住长枪。

宋兵小将刺了一个空,哪里来得及用力,阿术用力一拉,竟然把长枪抢了过来,阿术变招很快,长枪到手之中也不转换枪头,长枪用力一撞,宋军小将哪里来得及躲闪,竟然被撞了一个结实。

“啪”的一声,小将竟然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想必阿术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宋军小将却是不畏惧,赶在阿术还没有来得及变招之前,再次想阿术扑过去,他长枪被躲,却是从腰间取下大刀。

长枪只是宋军的必要装备,但大刀却是他所擅长,大刀出鞘在眼前虚幻几下,已冲到了阿术的身边。

阿术没想到被自己轻易躲了长枪的小将竟然会如此凶狠,但阿术却不害怕,他向来自豪勇猛也不是没有道理,再加上他临阵经验丰富,眼看小将的大刀就来到跟前,长矛在近战中自然没有什么用处,他却是迅速丢开长枪,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

蒙古人多佩带短刀以用作平时吃肉所用,只听到“当”的一声,短刀却是挡住了宋军小将奋力的一击,若是一般的短刀,却是早已被砍断,但阿术这把短刀却是大汗忽必烈钦赐,不仅锋利无比,更重要的是坚硬。

宋军小将没想到阿术的力气会这么大,被大刀反弹,虎口一阵麻木,大刀差点脱手而出,不过他却是依仗占有武器的优势,大刀一沉,却是往阿术的腰间砍过去。

阿术冷冷“哼”了一声,却还是退后一步,刚好躲在大刀的锋锐,“当”的一声,他手中短刀再次敲在宋军小将的大刀背上。

宋军小将再也拿不住大刀,阿术低下身体瞬间却捡起了宋军小将的大刀,宋军小将失长枪,失大刀,手中却是没有了武器不得不连连后退。

阿术哪里还容得他逃生,迅速跟大刀往前刺去,却是直接捅进了宋军小将的肚子,用力一转,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阿术杀了宋军小将,此时身边的亲兵也有不少进了战壕,见阿术无事总算是放下心,这段时间里元军的统领死亡实在太多了一点,也难怪他们担心了。

“向两边杀过去。”阿术交代了一声,拿着大刀就向右边杀过去,阿术向来骁勇,手中大刀虎虎生威,普通的小兵竟然没有一合之将,就算是小将拼命,也不过是成为阿术的垫脚石,眼看缺口越来越大,宋军已是无险可守了。。.。

第一百二十章短兵相接(40)

“当”的一声巨响,正当阿术杀得爽脆,一支全身黝黑的铁枪却是挡住了他的去势,来人怒喊:“该死的鞑子,给你爷爷纳命来。www.65txt.comU”

来人正是好不容易杀光蒙古兵冲了过来的周繐,周繐见阿术脚下皆是昔日兄弟的尸体,实在是忍不住,手中长枪连刺,竟然在阿术身前幻出一道虚影,他扎草人习武,向来就是以枪术最好。

阿术杀得兴起,自然不害怕,他微微退后半步,大刀却是挡在胸前,只听到“当、当、当”数声,竟然是挡住周繐的长枪攻击,端得是艺高人胆大,若是稍有不慎,铁枪就会在他身上刺上几个窟窿。

周繐连忙退后两步,再看阿术却是跟着冲了过去,想必借助这个时机冲进阿术的长枪之内,这样长枪就失去了优势。

“来得好,”周繐低喝了一声,长枪缩短半寸,狠狠出手向阿术刺过去,周繐常年练习长枪,这一招却是熟稔得不得了,打的是出其不意和迅猛,心里想着阿术应该怎样也躲不过了吧?

然而阿术毕竟久经战场,反应却是要快很多,见长枪刺过来,奋力向左挪了小半步,长枪擦身而过,竟然在盔甲上擦起了一丝火星。不仅如此,阿术躲过长枪之后,手中大刀已借力向长枪砍下去。

周繐力道一空,已知道长枪刺空,他也不慌张,长枪的招式已经练得烂熟,此时却是再次变招,花刺为扫,“当”“啪”两声,长枪被砍中的同时却是拍到了阿术的身上。

阿术向左退了两步,周繐也向后退了两步,看了看手中长枪,却是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幸好对方大刀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且他的长枪是精钢所铸造。

两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但阿术的反应可见一番,周繐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再退一步,手中长枪却是舞起一道光芒,再次向阿术刺过去,现在可不能让阿术反应过来,要不然定然会吃大亏。

阿术以人交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对方占到便宜,想不到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将也能让自己落下下风,虽然力道不是很足,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但阿术却是忍不住发怒。

“好、好、好。”阿术虽然发怒,但却是冷静下来,对手用的是长枪,自己是大刀,只有近身搏杀才能占有优势,但对方也是非常警惕,总会是离开自己一段距离才出招。

见周繐的铁枪再刺过来,阿术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眼看铁枪就来到胸口前,阿术脚下用力一瞪,身体如滑行一般险之又险的躲开,躲开铁枪的阿术突然出手,竟然一把抓住了周繐刺过来的铁枪,身手快到了极点,连周繐也没有看得清楚。

周繐铁枪一松一紧,知道不妙却是双手紧握铁枪用力一转,阿术想不到对方变招会这么快,而且铁枪转动产生摩擦使得他不得不放松,周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却是双手再用力向阿术捅过来。

周繐变招虽快,但阿术毕竟是久经沙场,还算镇定,在这千钧一刻之间身体往后昂,然后左手往地上撑住,右手大刀用力,却是再次砍到周繐的铁枪之上。

也幸好周繐是双手握住铁枪,要不然早已被阿术震掉,自己满以为刚才那一枪至少会让阿术受伤,但没想到阿术反应之快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

铁枪差点脱手,阿术却是左手用力一瞪,再次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往后退了两步,他虽然感觉到周繐比不上自己,但问题是对方铁枪用得滚瓜烂熟,自己若是没有机会近身拼杀,迟早会被伤到。

眼看亲兵围了上来,阿术失去了和周繐对战的心思,大手一挥两个亲兵左右围了上去,周繐见机不妙只好连连后退。

阿术却是不愿意放周繐一条生路,看到周繐想走,大喝一声:“兀那汉子,敢不敢再和老子战一场。”

相信你才怪,周繐故作没有听到,再退后两步身边也有两个亲兵过来接应,这才站住冷冷地看着左右围攻上来的阿术亲兵。www.65txt.com

再看一下战场,蒙古兵已占了极大的优势,宋兵被分割成一小队一小队,幸好宋军中有这种小型阵型的协助,蒙古兵虽然占有极大优势,但宋兵还能勉强坚持下去,只是再打下去,也只有战死沙场的份上了。

“原来该死的、懦弱的汉人就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吗?”阿术在南方多年,早已将激将法用得爽脆,再次出口相激。

周繐微微迟疑,知道此时也只有跟对方拼命才有一丝机会,脱口骂道:“蛮子,吃你爷爷一枪。”

竟然是不顾两个左右围攻上来的阿术亲兵,向阿术杀过去,至于两个亲兵,自然有身边的亲兵接应。

“哈哈,好汉子,我一定会厚葬你,视你为英雄。”阿术不停挑衅,手中大刀却是不慢,他久经沙场杀敌无数,早已将激将法用得熟稔。

周繐虽然稳重,但也是相对而已,他向来对鞑子仇恨,哪里容得阿术侮辱自己,手中铁枪横扫,狠狠的想阿术冲过去。

“当”的一声,阿术却是早有预防,用尽全身力气,大刀狠狠的砍在铁枪之上,周繐被激怒之下哪里还反应过来,铁枪虽还没有脱手,但却被荡开一旁。

阿术见机可趁,双脚发力向周繐冲过去,大刀斜砍过去,周繐虽还能勉强后退,但哪里还来得及,眼看大刀就要落在身上,周繐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当”的一声,一支弓箭迅速飞过眼前,直接射中了大刀,周繐反应也算快,再次后退时已经脱离大刀的范围。

阿术反应也算快,早已听说对方神射手厉害,他被射中大刀的瞬间已经冲向左边,身体靠在战壕的一侧,一支弓箭落在刚才自己站立之处。

“撤。”伴随两声惨叫,阿术转眼看去,自己的两个亲兵已被射死,再看周繐,只见他手脚用力,很快就爬上了战壕。

等亲兵救援过来,阿术再看一下战壕之外,只见一队宋兵向着南方迅速奔跑过来,一路上不停救援被困的宋兵,他们手执硬弓,蒙古兵被逼躲在一旁,竟然让他们救出了不少人。

“大帅。”亲兵队长看到阿术没事,这才放下心,阿术脸色一沉,哪里会放过他们,瓮声道:“追。U”

此时黑夜已渐渐转白,阿术收拢数百人跟在宋军身后追过去,然而还不到一刻钟,前方突然射出数十支弩箭,阿术的追兵一个不察,竟然又伤亡了十多人。

阿术杀得兴起,被惹起了怒火更不会让宋军离开,又追了半个时辰,却是汇合了几支追兵,其他两个方向的元军也开始追击宋兵残军,看他们都是一把怒火,想必肯定是伤亡不小,阿术大怒,再追下去却是到了江边。

宋军却是早有准备,数十条船等候在岸边,一道简易的土墙挡住了阿术的步伐,一批显然是宋军援兵手执强弩站在土墙之后,只要阿术胆敢追上来肯定就是弩箭伺候了。

眼看宋兵残军迅速上船,阿术跺了跺脚杀过去,宋军援兵也是狡猾得很,放了弩箭之后就往后跑,等阿术来到江边,宋军都已撤退到了对岸,还有不少战船在江中放箭,阿术没有办法,只好暂时撤退。

看着阿术远去,唐林才开始收拢残军,一万一千将士,除了先行撤退的朱华之外,余者已经不到两千人,没有伤者,伤者一来跑不掉了,二来都和元军同归于尽了。

再加上首先撤退的两千广军,姚让率领的三千援兵,还有自己的两千残军,五牧的兵力也只有七千人,想到江对岸数万元军,唐林不由有些黯然,不知道能坚守到什么时候,但却是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够坚守一天,自己就一定不会放弃。

江水不宽,冬季水量又少,并不能成阻挡元军南下,上游有些水浅的地方,战马甚至还能够趟过。五牧只是一座小城,这里原本有一座石桥,是方圆数十里前往常州的必经之路,但要让和朱华已把它拆除,低矮的土墙,再加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地,这是必死之局,但唐林却不能不坚守。

幸好朱华提前率领广军过江,在加上姚让的援兵,总算是修起了几道战壕,筑起了几道土墙,再加上姚让倒是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五牧即使守不住,但唐林还是有信心让元军够吃一壶。

姚让是姚訔的儿子,在军中也算是能战之辈,唐林连忙迎上去,拱手道:“姚大人一路辛苦,若非姚大人相助,唐某恐怕早已葬身虞桥了。”

“唐大人多礼了,末将出征前,姚知州再三强调,让末将听从大人的指挥,还请唐大人莫要客人。”姚让懂得进退,并没有把姚訔挂在嘴边。

江的另一边,阿术冷冷的看着江水,还有那一道破烂的石桥,脸色变得有些阴暗,朝霞已从东方升起,照得江水一片金黄。

“伤亡超过了八千人。”其中一个副将看了看阴云不定的阿术,低声说道:“不过宋军也没赚到便宜,也丢下了好几千具尸体。”

阿术脸色又变了变,手脚有些不自然,自己以绝对的优势,蒙古兵又英勇骁战,伤亡竟然和宋军不相上下,这是阿术所不能承受,要知道除了留在北方防御叛军的蒙古骑兵外,此次南下蒙古兵几乎是全族动员,死伤一个就少一个。

“还有、还有……”副将看到阿术脸色生变,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恐怕是惹了阿术的生气,自己也吃不完兜着走,要是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更是白白遭受无妄之灾。

“说。”阿术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什么不敢说。”

“乌日根达来万户战死,汉军的弩箭射中了他嘴巴,直插后脑,右翼大军动乱,这才让宋兵残军逃亡。”万户小心翼翼说道:“宋军的神射手很厉害,很多百户、千户都是他们的目标,此战百户、千户伤亡很大。”

“又一个。”阿术眼睛都快要冒血了,这次虽然攻下虞桥,但却没有取得最终胜利,而在江的对岸,宋军却还能残存,只有把这个营地攻破,元军才能安心南下。

阿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后军跟上来了吗?”

这员万户见阿术没有追究,连忙说道:“已经跟上来了,正在虞桥帮忙。”

阿术沉吟片刻,却看到斥候回来,阿术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问道:“怎样?”

斥候行礼,看阿术紧张,也来不及喘气,连忙说道:“五十里外还有一座石桥可以过河,如今还没有宋军防守,末将已吩咐儿郎们驻守在石桥南岸。”

“好,做得很好。”阿术点头,道:“命令,后军两万骑兵立刻启程。”

“大帅,儿郎们连夜行军,恐怕有几分疲倦,不若休息半天再行动?可否?”副将有些紧张,连忙说道。

“不,如今情况,就是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夕阳,落在武进城内,照在伯颜的营帐之内特别耀眼,在伯颜的前面,跪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

“虞桥之战,我军伤亡六千七百人有余,攻下虞桥之后,宋军残军逃亡五牧江南岸,汇合原有宋军坚守五牧,阿术大人乘胜追击,从五十里外石桥过江,率领两万大军围攻五牧。”

“五牧守军烧掉逃亡的船只,拼死抵抗,从早上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战火整整燃烧了两天一夜,宋军死伤无数,然而五牧依然不破。”

“五牧久攻不破,阿术大帅命令全军强攻,次日凌晨丑时,攻下五牧外围,宋军退守五牧中心防守,又到了下午,宋军伤亡殆尽,仅存数十人,此时五牧中心大营爆炸,我军将士死亡无算。”

“五万大军,伤亡将近两万,阿术大帅昏迷刚醒,乌日根达来万户战死,耶里万户重伤,日后恐怕再也不能上战场,无里姑万户轻伤,需要休息很长时间。”

“阿术、阿术如何。”伯颜略微紧张问道,若是阿术死,恐怕伯颜就再也没有勇气打下去了。

传令兵迟疑片刻,硬着头皮说道:“阿术大帅被火药震晕了,小的离开大营时刚醒过来,听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宋军情况如何?”传令兵原以为伯颜听到这个坏消息后,至少要发一顿怒气,没想到伯颜竟然还如此镇定。

传令兵沉吟片刻,说道:“宋军几乎损失殆尽,统领朱华、尹玉、周繐、周绮等一概阵亡,但……”

“但统领唐林、常州知州的儿子姚让一起失踪,据说、据说留在大营中爆炸的时候和我军将士同归于尽。”

“听说唐林就是射杀我军大将的神射手,宋军约一万五千人死伤殆尽,仅余不到数十万伤亡小兵。”

吕文焕暗中算了一下,五万精锐蒙古骑兵,竟然伤亡两万以上,才使得宋军伤亡一万五千人,而且听说这些宋军只不过是只有半年训练。

什么时候宋军开始变得这么强大了?吕文焕不由暗中担忧,伯颜二十万大军南下,如今精锐的蒙古骑兵只有七万余人,汉军伤亡也有两万多人,算下来二十万大军竟然伤亡超过五万,而这里距离临安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伯颜不把伤亡当一回事,攻破虞桥、五牧,骑兵已可以迅速南下,伯颜是一个果断之人,立刻命令:“吕将军,你率领汉军围困常州,其余众将马上整军,明日一早南下。”

当夕阳落在常州城墙之上,常州也得到了虞桥、五牧的消息,来人却是在虞桥大战中立下大功的丁连捷。

丁连捷熟悉水性,中心大营爆炸中被砸晕,却刚好落在水中,等他醒来时已远离五牧,于是上岸来到常州,刺探消息的斥候还没回来呢?

“大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啊。”丁连捷把情况仔细给姚訔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唐大人、姚大人留在大营,吸引大量元军围攻,然后点燃大营中的火药与元军功归于尽,小的想阻拦却来不及了。”

姚訔愣了一下,没想到前不久的见面却是最后一面,过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大功啊,以一万五千弱兵,杀蒙古精锐两万多,大功啊。”

虽是姚訔心智坚定,但此时也是鼻子发酸,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陈昭却是走上来,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白发人送黑发人,放在谁身上都会难受,但现在并不是意志消沉的时候。

陈昭轻声说道:“大人,姚统领为国尽忠,死得其所,是我大宋的英雄儿郎,还请大人节哀顺变。”

姚訔艰难的点了点头,道:“陈大人放心,老夫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再说那小子没给老夫丢脸,老夫以他为荣。”

“眼下、眼下吕城、虞桥、五牧尽落在元军之手,元军已可以对常州形成包围,蒙古骑兵随时南下,诸位可有什么办法。”

“吕城、虞桥、五牧三战,元军伤亡接近五万人,蒙古骑兵也将近三万,伯颜南下,最多可以动用的骑兵兵力也不过是七万多人。”边居谊沉吟片刻说道:“虽然阿里海牙有水师二十万,但总不能全部上岸变成步兵,能有十万就已很了不起,算下来元军也不过是十七八万大军而已。”

“仅临安一地,就有勤王之兵三十万,再说尚有文天祥十万大军回援,应可保临安无碍,如今我军当固守常州,拖住元军蒙古汉军不得南下,同时也可以堵住元军武器粮草南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短兵相接(41)

冬日的清晨,来得特别早,来得特别突然,当朝霞的第一缕阳光落在罗大娘新修的院子里,罗大娘一骨碌爬了起来。35zww.com

她先是到灶膛里加了一把火,这房子修建得很好,三间小房子还带了一个小院子,莫大娘当初说自己想在小院子里种点菜,然后修房子的人都给她在院子里修了一个奇怪小棚,还说只要往灶膛里烧火,就可以保证小棚暖和,就算是冬日里也可以在里面种青菜,莫大娘不懂其中的道理,不过她发现青菜还真长出来了。

这些日子过得如梦如幻,她不懂什么民族大义、朝廷安危和国家安宁,就在昨天她还收到了儿子罗布头的来信,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很好,信中最后写道:“娘,好好生活,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现在我们家里是有钱的了。”

“娘,你放心,孩儿很好,在军中很多兄弟,以前孩儿不懂事,在军中一个朋友也没有,但如今孩儿身边都是兄弟,都是肝胆相照的兄弟。”

“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孩儿打完仗之后就回去看你,给娘你取两个媳妇,不过听于大哥说一个媳妇更好,孩儿其他事都可以依他,但这事可不成,谁让咱家四代单传,再说孩儿现在有钱了呢。孩儿不孝,如今却是不能回去看你,娘,你一定要保重,好好保重身体。”

“好好活着。”

身材高大的虎子,认真的念着,眼泪就要流出来,不过却一边挠头,心里暗想:这肝胆相照是什么意思呢?却是打定了主意,回去码头一定要问一下胡大哥。

罗大娘却没有流泪,或许她的眼泪早已流光,或许她认为官府给她修了好房子,什么基金会给她送来很多银子,都是她儿子用命去换回来,如果儿子能够回来,她却还是宁愿帮别人换洗缝补衣服养活他,就不会像今日一样,只能收到他的只言片语。

“大娘,您安心。”虎子知道罗大娘的心思,安慰说道:“《大宋战地报》昨天又传来了喜讯呢?说元军在进攻第二道防线时伤亡好几千人呢。”

“大娘可不知道,罗大哥又上了英雄榜,喳喳,这可是罗大哥第三次上英雄榜了,罗大哥可出了名,虎子每天在码头,大伙都在说着罗大哥呢。”

“只可惜、只可惜我不能从军,要不然一定跟罗大哥一起杀元军杀一个痛快。”

罗大娘心一紧,有几分心痛,每一次罗布头上英雄榜,她就会转辗好几天睡不着,她知道自己自私,她情意儿子少立功,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

“于成、朝歌、董棨、罗布头,喳喳,《大宋战地报》还说了,他们四人就是元军的克星,都是朝廷的英雄,是军中的典范,这一个月来,他们四人杀敌无数,杀得元军抛盔弃甲,杀得元军不敢士气尽失……”

大宋的儿郎不缺乏勇气,虎子身材高大,如今年纪虽也不小,但毕竟是心怀热血,看到英雄就在自己身边,心中戚戚,总想着自己能够有一天上阵杀敌。

罗大娘抿着嘴,低着头听着虎子不停说着,眼看太阳终于出来,突然街道旁响起了一阵锣鼓声,一个小吏大声吆喝:“诸位乡里,都留在家里了,官府有事要吩咐。”

这青衣巷是贫民窟,向来很少官吏光顾,但这些日子,姓莫的县令倒却是做了不少好事,一些富贵人家出钱,再加上官府也出一些,然后帮忙把这青衣巷里的房子修葺一番,当然比不上富贵人家的房子,但住进去总不会夏雨冬寒,窗户用新纸蒙起来,屋顶装上新的瓦片,还有破烂的泥墙,也用转头包了起来,听说城外有不少流民,他们中有手艺者不少,官府就让他们烧瓦制砖,倒也是用尽了人力。

莫县令恰逢其时,算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好名声,这青衣巷里的百姓听到官吏要过来,还说是官府里的事,于是还没起床的纷纷起床,起床准备出门的也守在门口等待。www.65txt.com

罗大娘的家安在青衣巷的最后,经过修葺之后倒是像模像样,三间小房加上一个小院子,罗大娘毕竟年纪也不小了,硬是帮忙缝缝洗洗,几次之后邻居就推搪了,罗大娘虽然有些黯然,但也只好接受。

“大娘,”虎子当初劝说道:“你如今也不愁吃喝,干脆把这份工作让给别人,说不定人家也如大娘你初时一样,就靠这活计活下去呢?”

罗大娘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自己能够活得滋润也不容易,说不定别家还靠这活计活下去呢?于是也就放弃了,只不过她终究是闲不住,于是在小院子里弄了一大块菜地,种了菜分给邻里,也算是为他们做些小事,这事还被新出的《闲话临安》隆重的介绍了一番,弄的临安不少小院子都变成了菜地,倒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虎子怕罗大娘吃亏,再说他家里还有人呢?于是也留下来,莫县令的动作还挺快,等小吏前脚刚喊完话,莫县令后脚就到了,再见莫县令,衣服也变得简单了很多,动作干净利索。

“罗大娘,罗布头兄弟可又立了大功,罗大娘生了一个好孩儿,真教本官眼红啊。”莫县令尝试开一个小玩笑,然而这玩笑实在是不太好笑,虎子偷偷看了一眼罗大娘,却见她脸色也没什么变换。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县令,罗大娘也没什么好害怕,低声说道:“大人、大人说笑了,小儿、小儿只不过是拼命罢了,对,拼命。”

莫县令知道她一介平民,自己也找不到话题和她交流,尴尬笑了笑,最后才道:“蒙皇上开恩,朝廷给临安每一个百姓都发一两银子,这次本官就是过来给大娘你发银子来的。”

虽说朝廷对孤寡向来有补助,有时候冬日天寒下雪天气也有,但这已经不知道是何年何日之前的事情,元军南下以来更是不见踪影,如今听到官府要给自己发银子,罗大娘连忙摆手道:“老婆子不能要这个钱。”

莫县令一愣,连忙说道:“这、这是每个人,每个人都有,朝廷说了,你们留在临安,就是咱们大宋的忠义子民,就是咱们大宋的英雄儿女,这银子就是给大伙的嘉奖。”

“再说这段日子,物价也涨了不少,这银子多少可以补贴补贴,银子虽少,也算是朝廷的一番心意。”

一旁的虎子也有点吃惊,想不到朝廷会如此造作,莫非如今朝廷变得越来越好来了?听说如今主政的是陈宜中陈大人,《大宋战地报》也说过,陈大人是忠义之士,是为民的好官,看来说得还真不错,至少要比贾似道那几年要好吧。

罗大娘还是推搪,认真说道:“官府每个月已给老婆子发不少银子,再说什么基金会也有银子给老婆子,老婆子什么也做不了,总不能白拿官府的银子。”

“官府若真有这份心,发给别人也行,老婆子能活下去就好。”

莫县令有点不知所措,两人僵持了一会,莫县令认真说道:“大娘,这是官府吩咐下来,每家每户每个人必须能够拿到,就算是百万之家也有。”

“大娘若是不领银子,本官也不敢走了,这僵持下去,得耽搁别家多少时间啊。”

虎子连忙劝说,道:“大娘,大人说得很对,这一来二去可耽搁别家的时间了,咱们拿了朝廷的银子,日后朝廷有什么吩咐,咱们安心去做就行了。”

罗大娘这才领下银子,然后在一个本子上按上手印:“这是罗布头兄弟的名字,你们家中有两人,一共可以领二两银子。”

“这是官府的凭证,做不了假。”县令莫平不知道为什么要给罗大娘解释,他只是觉得这应该给她好好说。

莫平是元军围攻襄樊那一年中的举人,那一年他文章上刚好拍了贾似道的马屁股,竟然留在了这富裕得不行的京城当一个小小的县令,他原本是穷人,一日升官发财简直就如梦中。

但京城的县令可不好当,他又没有什么后台,前几年还能贪婪一些银子,可是这一年来就不好弄了,朝廷莫名其妙的命令也越来越多,后来还来了观察使警告了他一番,再说顶头的上司也不敢伸手,莫平倒是断了贪婪的这份心。

主薄是县里的老人,说如今国家安危要是能够做出一些成绩,说不定就是他升迁之日,他在这小县令的位置待了将近十年,这十年里埋葬了他的青春和热血,至于升迁还是不迁也就罢了,只要能够安安稳稳就行了。

莫平下了决心,倒是一心一意的执行官府的命令来了,再说京城里涌出了不少报纸,前几天《闲话临安》还爆出了一个京官收受贿赂之事,证据确凿,第二天又登出这一名京官已经被朝廷处理的消息。

想一下也对,这临安多少只眼?若是报纸都成了百姓的眼睛,都成了官府的眼睛,这京城还有什么事能够瞒得过?君不见《闲话临安》的内容,平安街葛老爷捐献三十万两银子给官府,玉湖街朱大娘的三姨妈四旬生小孩,兰花街七旬老翁老年得子,只要你能想到,报纸上都有。

莫平好不容易把这一条街道三百七十户人家发完,走到最后已是气喘吁吁,他动作可不敢慢,万一拖累了别人出工的时间,他可就是要挨骂了,等走到街口,后面传来罗大娘有点迟疑的叫声:“大人……”

莫平虽然累,但还是赶紧转头,看到罗大娘兜了大把绿油油的蔬菜,如今是寒冬,能够看到这绿油油的蔬菜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

“大人,老婆子、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菜是自个种的,大人若是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莫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自己的娘亲当年也是这样,可惜当时的县令不但不要,还踢了自己娘亲一脚,他也不顾菜根还沾了不少泥土,也不顾干净的官服变脏,抢一般的接过来,囔囔说道:“不介意,不介意,这菜太好了。”

罗大娘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她觉得自己还有用,非常有用,不看县令大人也说我种的菜好吗?

莫平好不容才往罗大娘手中塞了十文银子,可是罗大娘却是生气了,也忘记了眼前是一个大官:“老婆子只是想为邻里尽点力气而已,当初若不是他们照料,老婆子早就饿死了,你给老婆子银子是不是嫌弃老婆子种的菜不好。”

“要真是这样,老婆子不给你也罢了。”

莫平连忙道歉:“莫大娘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娘的菜很好,很好,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当初就是靠种菜,供书教学,要不然我也没有今天。”

“只是感触而已。”莫平想起自己的娘亲起早摸黑,想起自己的娘亲也是一个样的驼背,也是一样的面容沧桑,也是一样的双手如松,也是一样的不言苟笑,也是一样的头发苍白,也是一个样的谨慎胆小,他鼻子一酸,眼泪终究是流了出来,他慌张的向罗大娘拱了拱手,然后紧紧的抱住青菜离开。

回到衙门已是日中,莫平的娘子也是糟糠之妻,他当年收了不少贿赂,昧着良心办了不少坏事,但即使如此他也是对婆娘不离不弃,纳妾的事提也没提,婆娘也争气得很,给他生了三个娃娃。

他当年确实是收了不少贿赂,然而毕竟是官场所为,别人在收贿赂,你清白的人反而呆不下去,朝廷的观察使已说了,以前一笔勾销,但重新以后若是再有收受贿赂的情况,一概严惩。乱世用重典的道理莫平清楚,自从以后再也不收贿赂,日子反而变得有些艰难起来,幸好官府的饷银也多了一些,要不然日子可不好过。

“老爷,你怎么啦?”婆娘吓了一跳,只见莫平眼睛通红,怀里还兜了一兜青菜,衣服也弄脏了不少,步伐有点踉跄,面容戚戚,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幸之事。

莫平艰难的摇了摇头,把青菜交给婆娘,婆娘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看到他怀里的青菜,一下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轻轻说道:“娘亲虽然走了,但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想我们的,如今咱们的日子过得不错,娘亲肯定会更加高兴。”

莫平深吸了一口气,婆娘虽然识字不多,但勤奋持家,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就和娘亲一样种菜持家,还帮忙干点针线活,感激说道:“娘子,你真懂我心。”

莫平把罗大娘的事给婆娘好好说了一番,婆娘感叹说道:“真是一个好娘亲,相公有时间可以多去看一下莫大娘。”

莫平点点头,道:“娘子有空也可以去看一下,不过倒是奇怪,这大冷天还能做出这样的好青菜。”

“当年娘子和娘亲若是能在这冬日里种出这样的好青菜,那么你们就不会这么苦了,你到肉店割点肉,我请李老过来。”

李焕是主薄,官府的老人,对莫平影响很大,当初莫平收受贿赂,这李焕就曾劝说莫平不要贪婪,后来观察使过来,也是这李焕劝说他把银子上缴,对莫平有救命之恩。

李焕几近五旬,身倒是硬朗,得莫平邀请也没有推搪,莫平的改变他看在眼里,心里也高兴,刚走进门口就闻到一阵香,笑道:“好香啊,看来老夫今天有口福了。”

莫平也笑了笑,婆娘还真弄得一手好菜,当年只是一个青菜就能让自己吃饱,如今虽说还是苦难,但毕竟比以前好不少,这手艺就更加不得了,这可是他得意之事。

“李老平尊敬说道。

李焕知道莫平的性格,谨慎、尊重、纳言,不过在他看来都是好事,也不拒绝,率先走进去,一边问道:“今日发了多少银子了。”

“呵呵,在下办事不力,仅把青衣巷发了,等发完青衣巷,这时间也迟了,怕耽搁了百姓的活计,准备晚上再过去。”

“很好,很好,能够为百姓着想,不耽搁百姓的活计,大人如今也是为民的好官了。”李焕满意的捋了捋胡子,莫平的进步他看着眼里,也喜在心头,如今找一个能够为民的清官可不容易,前几天《闲话临安》还曝光了一个京官收受贿赂的事情,朝廷处理得也快,第二天就抓了起来。这什么《闲话临安》也真不怕死,这京官官职可不小,《闲话临安》可还是毫不犹疑的登了出去,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不过听说这《闲话临安》背后可有皇上在照料呢?谁知道呢,听说皇上还是昏迷不醒,每天就靠人参汤水吊命,真是可惜了。

“青菜、绿油油的青菜。”李焕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不敢相信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来的?”

莫平把罗大娘的情况给他说了一边,李焕点头道:“这罗大娘是个犟脾气,也是一个硬骨头,是好人家啊。”

“他儿子罗布头,听说以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兵头,如今都快升都头了,《大宋战地报》都已登了好几次了,喳喳,这罗大娘生了一个好孩儿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兵临城下(2)

莫平在衙门处理了些许小事,等到日落再次出发,又忙了两个时辰,终于把他的那份银发完,衙门中的其他小吏,看到莫平以身作侧,自然加不敢偷懒,莫平估计明天再忙乎一天也就差不多了,心里不由有几分高兴。***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回到衙门后面的家,却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婆娘向来是不招待客人,莫平正奇怪之间,来人却已站起来,拱手行礼:“莫大人勤政为民,在下打扰了。”

莫平听到声音熟悉,转眼看去,却是上次过来的观察使,观察使一职却是设,莫平以前也没有听过,不过观察使的职权非常大,连忙拱手道:“齐大人,请坐,请坐,下官招呼不到,还请齐大人原谅。”

齐震很年轻,年轻得让莫平也不敢相信,要不是他手执吏部的证明,莫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骗,临安昌平县的县令莫平不过是七品小官,但齐震却是五品京官,比莫平高了一截。

“招呼不到,本官加高兴。”齐震脸上没有太多笑容,估计是跟人打交道不多,或许是平素为人太过于严肃,又或许是为官时间不长。

莫平尴尬笑了笑,低声道:“不知齐大人此次过来何事?下官、下官……”

莫平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齐震的身份摆在哪里,他总不能说近自己没有收受贿赂之类的话吧?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莫大人近做得不错嘛?”齐震努力想跟他开一个不咸不淡的玩笑,但他向来严肃的脸变得加难看,努力挤出的一丝笑容仿佛像哭的一样。

莫平有点慌张,迟疑了片刻,确定自己近没有做过坏事,多也就是收受了一把青菜,这应该跟贿赂划不到边吧?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下官、下官也是推搪不过,罗大娘好意,下官实在没有办法推搪,下官尝试给她银她却不收。”

“呵呵,”齐震生硬的笑了笑,知道莫平误会,连忙说道:“莫大人勿要惊慌,本官说这话没有其他意思。”

“罗大娘送你的青菜,本官也是知道,这不就说明了莫大人你得到百姓拥护嘛,这是好事,本官恭喜都来不及。”

莫平心里诽谤了一句,没其他意思就不要乱说,不过却还是恭敬说道:“不敢,不敢,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事,下官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莫大人心里肯定骂本官了吧。”齐震突然笑了笑,不过还没等莫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跟你商议。”

齐震说完,左右看了一眼,莫平连忙让婆娘和自己孩回到内屋,拱手道:“下官仅从大人教诲,一定竭尽全力。”

“你我之间,确实不需要这么多礼节。”齐震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看来本官一生决定了孤独。”

“齐大人……”

齐震却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前日得到的消息,元军水师击败江师沿海南下,恐怕不日便会到达皋亭山或临安港湾。”

“啊”莫平差点跳了起来,他是知道元军水师沿海南下的后果,慌张说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齐震冷冷的看着莫平,对于莫平的反应,他倒也能够理解,大宋自南迁以来,毕竟也有一百多年未你经战火,就算前几年襄樊被围,也有将士把他们挡在南岸,元军突破长江天险南下也是近半年的事情,如今听到元军要杀到了身边,莫平还是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等莫平平静下来,齐震缓缓说道:“莫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国,反而惊慌失措,看来莫大人做得还不够好啊。”

莫平脸色瞬间变黑,他不知道齐震说这句话的意思,他有家,家里有一个温柔可顺的婆娘,还有三个长得活泼可爱的娃娃,这辈正是如意之时,突然听到元军已杀到了门口,眼看这一切就要烟飞灰灭,谁能镇定下来?

“不过也难怪,”齐震像是看透了莫平的心思,淡淡说道:“莫大人有妻儿,如今又是官运亨通春风得意之时,自然是难以接受。www.65txt.com”

“下官、下官确实是怕了。”莫平尴尬的拱手,道:“任凭大人处置。”

“怕,谁都会害怕。”齐震突然站起来,有点微怒说道:“你莫平害怕,难道前线的将士不害怕吗?难道一无所靠的百姓不害怕吗?难道皇宫中的太后皇上不害怕吗?难道你的妻儿不害怕吗?”

“人只有一条(性)命,死而不能复生,说不定有些人比你加害怕,但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不,我不是说你是朝廷的命官,你是一个女三个小孩的依靠,你是青衣巷数百户人家的依靠,你是昌化县数千户百姓的依靠。”

“你害怕了,将会有多人害怕,别以为元军是好相处之辈,举目看一下北方,尸骨遍地,饿殍遍野,数百里不见人烟,难道你也希望江南如此?难道你希望临安如此?”

“或许你会说,自己只是一个文官,没有守土之责,但我告诉你,你的职责并不比守土的将士轻,百姓需要你们的安抚,百姓定则国家兴,正是因为有千百万百姓的支持,大宋会继续辉煌下去。”

齐震声音越说越大,他是均州书院第一届学,选修的是经学,而这所谓的经学却经过了大儒谢枋得、均州军统领张贵的改良,变成了带有其他颜色的经学,他也曾经希望自己如千百万前线将士一样杀敌,但是张贵告诉他,自己所学并不比任何人的差。

“动员百姓、凝聚人心、一致对外。”想起张贵张大人缓缓说道:“战争在爆发之际,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引起动荡。为使得顺利地进行战争,都要首先解决‘人心归向’的问题,人心,是决定战争的重要条件之一,若失人心,则离失败也不远也,所以你会比战场上的勇士加重要。”

良久,莫平惭愧说道:“下官、下官惭愧,下官要怎样做,还请大人吩咐。”

齐震摇了摇头,自己的脾(性)还是如此,谢枋得老师当初就说自己(性)格嫉恶如仇,恐怕会误了大事,然而张贵张大人却说正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会把事情办得好。

沉吟片刻,道:“其实莫大人也不需要做什么,大人只要多派小吏,鉴别其中的暴民、元军细作,但重要的是安抚百姓的情绪,告诉他们我大宋将士的战绩,让他们知道我大宋将士有必死之心,我大宋万万民有必死之心。”

“只要众人万心归一,元军一定会无功而返,我大宋万万民,岂会甘心欺辱于荒原的蛮,临安城内外,来自各地的三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只要一声令下无往而不用;文天祥丞相率领十万大军镇守平江,随时可以接应,姚訔大人率领五万大军把伯颜大军堵在常州,至于独松关的张弘范,有张大人在一点希望也没有。”

“时至今日,元军只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而已,就算元军兵临城下又如何?只要我等同心一致,甚至有可能把元军拖在临安,一战决胜负,元军元气大伤,别说是再次南下,能够自保已经很不错,我大宋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说得莫平意气激扬,这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大宋国祚将近三百年,旗卷幽云十六州一直缠绕在他们读书人的心头,到了南迁之后,收复中原又成了他们的心头之恨。

“元军言百万大军南下,如今仅存者不过是水师二十万,伯颜率领大军十五万,留守建康大军五万,张弘范所领大军不过仅存八万,至于吕师夔那个降将,是不足一万而已。”

“满打满算,元军不过仅有不到五十万大军,而我军数倍于元军,重要的是元军动员百万大军南下,如果不能攻下临安,就已伤到了元朝的根本。”

“张弘范所谓八万大军已是必死之师,建康五万大军也是无路可逃,至于吕师夔他敢去冒犯江陵,估计连他自己也逃不了。”

“若是再能留下伯颜大军,那元军恐怕元气大伤,离崩溃也不远矣,这反而是我大宋的百年难得一次的机遇啊。”

莫平不住点头,想起这半年来,元军虽然强势南下,但却处处受阻,仅是两淮战役就损失将士近二十万,如今兵分三路,不是被堵就是被围,然而这一切都仿佛有均州军的影在,莫非是均州军在下一盘大棋,甚至连元军水师南下也是均州军故意所为?

打的是将元军一网打尽的主意?若真是这样,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不过了。想到这里,莫平点头道:“下官知道怎样去做了。”

等齐震离开,莫平把主薄李焕请过来,把齐震的话给他重复了一遍,李焕虽已是一把年纪,不过听了莫平的话,还有(禁)不住心里的兴奋,高兴说道:“若真如齐大人所说,那大宋就有希望了。”

两人情绪高涨,竟然连夜喝了一点小酒,商量怎么应对可能发生的事,待得李焕离开,婆娘已经哄了几个孩入睡,两人难得安静,再加上莫平喝了一点小酒,自然难免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待会风平浪静之后,婆娘抚(摸)莫平那不是很结实的胸膛,认真问道:“相公,你会保护奴家和孩们,是吗?”

“嗯,你们就是我的命根。”莫平也是认真说道,此刻,他心中涌起了无限的勇气。

因为睡得好,第二天莫平起了一个大早,想起昨天的齐震的话,他也不穿官服,信步走到街道上,勤的报童已吆喝开了,莫平要了一份《大宋战地报》和一份《闲话临安》,果然看到齐震说的元军水师南下之事,但另有一篇文章看起来非常熟悉,巨大的标题就放在元军南下兵力与宋军兵力分析》,上面说的正是齐震昨天晚上所分析的内容,另有一篇文章叫做《保护谁》,莫平看了,倒是跟昨晚齐震说的内容相视,看了一下署名,竟然是陈汝龙。

陈汝龙作为战地记者早已名动天下,这《保护谁》也写得激扬,即使莫平昨晚听齐震说了大概的内容,如今看起来也是热泪满眶,几乎要掉下来。

“爹爹,娘亲说让爹爹带孩儿去一下罗大娘家。”等莫平回到家里,大的小男孩偷偷的看了一眼莫平,低声说道:“爹爹带孩儿去吗?”

“今日不用去书院吗?”莫平放下报纸,婆娘以前跟娘亲种菜供自己上学,如今倒是睹物思情,看来是想让三个孩知道自己的良心所在。

“爹爹,你又忘记了,”排名小的小女娃扑过来,抱住莫平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爹爹,今日冬至,书院里放假呢”

原来是冬至日到了。莫平尴尬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只不过如今情况不同往日,自己却是不能放假,于是点头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不知道罗大娘他会不会拒绝。”

“相公,反正奴家一早就想带他们出去走走,罗大娘要是拒绝的话奴家就四处走走,冬至总不能让孩们闷在家里呢?”婆娘已做好饭菜,并用篮装好,看来一早就有了这个心思。

莫平双手一摊,道:“你们娘亲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爹爹再拒绝的话就有点不近人情了,爹爹就尝试一下,罗大娘若是拒绝,爹爹也没有办法。”

由于不是正式工作,莫平只穿了便衣,走在街道上竟然没几个人认识,一路上茶馆、酒馆甚至小摊,都能听到百姓议论纷纷,是惊讶还是兴奋?但至少没有惊慌,莫平心安了不少,心想只需要再引导一下,百姓必然能够坦然面对,就算他日元军来到临安,也不会惊慌了。

不过莫平眼力很好,在街道、茶馆、酒馆甚至小摊的角落,或多或少总有一两个面容比较陌生的人,莫平心里计较了一番,回去得让衙役注意一下,莫不是元军的细作就麻烦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朝廷的人。

莫平心里有事,一直走到青衣巷尽头,要不是婆娘把他叫醒,还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虽然来得老早,但是罗家的小门已打开,隐约看到罗大娘在里屋忙乎什么,昨天那个高大的汉好像在给罗大娘读报,莫平有些吃惊,这大汉看起来只是码头上的苦力,想不到竟然是识字之人。

“罗大娘在家吗?”莫平故作不知叫了一声,这句话其实没有什么意思,就跟平常问人家吃饭了,要不然我请客一个道理。

很那个大汉和罗大娘就从里屋走出来,看到莫平几人,罗大娘好奇问道:“这位公,不知道你们找谁?”

公?莫平吓了一跳,自从当官以来,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见鬼,差点没反应过来。

汉倒有点眼力,疑惑问道:“莫非是莫大人?”

莫平笑了笑,堆起自以为好的笑容,诚恳说道:“在下正是莫平,如今白衣,小哥就不用客气了。”

见两人要行礼,莫平连忙摆手,诚恳说道:“大娘昨天给的青菜非常好,贱内带孩们过来,要见一下大娘,多谢大娘给的青菜呢?”

不等罗大娘说话,莫平的婆娘连忙上前,真诚说道:“大娘莫要惊慌,小女以前也是种菜为生,如今看到大娘冬日里还能种出这样的好菜,实在是好奇得很,故此带孩们过来见识一番。”

“若有打扰大娘之处,奴家也不敢强求。”

“大娘,就让我看看呢?”几个孩很争气,见罗大娘迟疑不语,纷纷上前拉住罗大娘的手。

罗布头从军之后,罗大娘已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心中的母爱瞬间泛滥,哪里还顾得对方身份,点头道:“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只方见不得人,怕……”

莫平的婆娘已走了进去,高兴说道:“奴家就当是大娘允了,什么大地方小地方,有一个地方落脚就足够了。”

罗大娘见莫娘就跟邻里一个样,又看到三个孩活泼可爱,连虎和莫平都不理会了,高兴的和他们往后院走去,莫平尴尬的摇了摇头,招呼道:“这位小哥叫什么名字?咱们走吧。”

虎见莫平也没有架势,于是高兴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叫做丁虎,是罗大娘的邻里。”

“虎,呵呵。”莫平善意的笑了笑,道:“虎长得还真结实,虎难道会读报吗?”

“有些字还是不会,”丁虎对自己能够念报还是挺高兴,欢喜说道:“码头来了一个教师先生,趁咱们清闲时就教几个字。”

“刚开始学的是一些奇怪的文字,后来就很多了,如今也能认识一千多字,码头聪明的人,如今都认识三千个字了。”

莫非是均州军的人,莫平吓了一跳,早就听说均州军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人迅速认字,若真是他们,看来张大人一早就开始布局临安了。

“虎看到元军南下,难道不害怕吗?”莫平好奇问道。

丁虎指着报纸上的英雄榜,认真说道:“有他们在,大宋就一定会熬过这一关,再说朝廷准许报纸把每天的战况通告出来,若不是朝廷有十足的信心,会这样做吗?”

“元军若是打了过来,虎别的没有,至少力气还有不少,虎可不怕他们。听说蒙古兵人少,虎要是能够换他们一个,虎就算是死也不怕。”

“虎要是死了,朝廷也会养活虎的家人。”丁虎补充说道,罗大娘家里在变化,他可是看在眼里。

“嗯,一定会的。”莫平认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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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兵临城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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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震告辞后往南门外走去,他的事情却还没做完,临安城外三十里外有一个小县卫平县,县令叫朱贵,这人在京城中与兵部尚书范裕有些关系,齐震警告了他几次,他也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不当一回事,逃亡躲避兵灾过来的百姓,一旦进入他卫平县,无一不是被收刮一空,更为可耻的是连朝廷最基本的赈灾也不能保证,卫平县已有一些百姓情绪不安,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迟早会误事。www.65txt.com7七路中bei精ai请记住我疯狂'打)

朱贵仗着京城兵部尚书的关系,朝廷派人过来勘察时就做足表面功夫,要不然就大肆贿赂,朝廷的官员虽然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人变坏容易,变好难啊,陈宜中虽然有心,但对于下面的勾当却是管不了,也没有精力去管。

再说他们收受贿赂习惯了,一下子要变成清廉如水的好官哪里会这么容易,再说人生百态,有些人前面是好人,后面是坏人,你也是分不清楚。

于是种种的原因,这朱贵长得又是七窍玲珑、左右逢源,活得还挺滋润,估计心里的计划却是一旦元军过来,就立马投了,转身换一个牌子又从新压榨百姓,这主意还真不错。

外面逃亡百姓艰难求生,城内朱家大院里的朱贵活得不知有多滋润,偌大的朱家大院坐落在西南的一角,如今虽然是天黑,但府内灯火通明如白昼,歌舞升平如节日,数不清的美酒佳肴飘出阵阵香味,皆因今日是他朱贵四旬生日,人生四旬是一道坎,他朱贵可是已经万事皆备,只等元军打过来,他马上城头变幻大王旗,坚实的迈过这道坎。你不看吕文焕,朝廷大将,还不是一样投了元军,而且混得还不错,大宋战地报不是说了吗,如今吕文焕可是蒙古汉军的统领,还有那个吕师夔,如今不也是主政一方吗?

,他们吕家怎么就这么无耻,一窝蜂都降了,朱贵左拥右抱,心底下骂了一句:干嘛这么早就降了,也不拉老子一把。

不管朱贵心里的算法,齐震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临安百姓虽然涨了不少志气,然而临安的生活向来悠闲,暖风熏得游人醉,他们早已把临安当成了京城,哪里还有陪都的说法,不过终究让齐震高兴的是,这些酒馆、茶馆里评说的莫不是国家大事,书生学子们扯着喉咙说话,说起军中的英雄时,这坏了脑子的学子,青春激扬,扬言若元军打到临安,他们定然披甲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才是一等一的好儿郎。

齐震摇了摇头,这些读书人往往都是说的响亮,但真到了动刀枪时,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罢了,不过张大人对大宋的读书人还是抱有敬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

来到南门,前不久被砍了头颅的完者都,头颅还高高的挂在城门的旗杆之上,日晒风吹,只剩下一个骷髅头,不过猩红的大字还是说明了他的身份以及犯的罪名,经常还有百姓过来向完者都的头颅扔石头,只不过骷髅头挂得太高了,他们怎么也仍不到,于是骂了几句解解恨,吐几口口水爽快。

在砍头的地方,红纸写了另一个消息,说了明天又有砍头可看,这次是蒙古的一个副将叫做火麻也赤,竟然是一个从军不到半年的小兵俘虏,这人也是当期的英雄人物,只可惜把人送到京城后就急急忙忙走人了。

火麻也赤长得也是凶神恶煞,眼睛经常冒出红光,估计也是杀人如麻的恶人,不过有陈汝龙在,以陈汝龙的谨慎性格,就算他长了四条腿也定然是没有活路。

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齐震刚想到陈汝龙,便觉得身后微动,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老齐,你小子来得挺早的嘛莫平的事搞定了?”

“莫平还算懂事,也算是可造之材吧。”齐震淡淡说道,他与陈汝龙是同一年入学,如今两人走的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两条路,但由于机缘所致,两人却又殊路同归。

“老齐,你的评价可不要太高了,莫平在县令的位置熬了将近十年,那个不是老油条了,说不定是表面做一头实际上又是另一套,你要是看错了人,可要给京城添不少麻烦。”陈汝龙笑了笑,两人又等了片刻,却又有四个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到来。

齐震摇了摇头,他性子向来谨慎,要不是观察了莫平很长时间,也不会对一下人下结论,但他却是不愿意和陈汝龙评论一个人的好坏,见陈汝龙还没有行动的意思,轻皱眉头,道:“汝龙,莫非还有兄弟不成?不过是一介小县令,难道还能难住你?”

陈汝龙却是谨慎起来,认真说道:“老齐,你刚来京城不久,可别小看了这个朱贵。”

“这人仗着和兵部尚书一点关系,招兵买马,倒是吸引力不少兵痞子和亡命之徒,把这卫平县经营得就像他家里一样,一般人还真不愿意招惹他。”

“再说如今世道多乱,多带点人还是安全一点。”说到最后陈汝龙开了一个小玩笑,以他们的身手,平常十个八个也不是对手。

陈汝龙刚说完,不远处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吓了他一跳:“陈大哥平su人前人后倒是摆了一个学者的摸样,如今倒像混混来了。35zww.com”

“若不是认识你的人,谁知道你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陈汝龙,一篇保卫谁看得谢太后热泪沸腾,也就只有你陈汝龙了。”

“混混又怎样。”陈汝龙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板着脸认真说道:“混混又怎样了,你未来姐夫当年还是混混,而且混得还可以呢。”

王二虎笑了笑,他到江陵学习,张贵再三吩咐不能依仗身份,要不然把他撵走,王二虎也算争气,没有一点架子,反而跟每个人都能混得开,大伙也没有把他当贵人,不过也奇怪,就算张贵,也从来没有摆架子,不过张贵严肃起来倒也吓人。

“二虎,你怎么也来了。”齐震有些严肃,看着他道:“你不和王大人一起训练新军,怎么也过来凑热闹。”

“老齐,是我叫他过来。”陈汝龙连忙说道:“这次袭击,恐怕要借助二虎的箭术,到了地头你就知道,多准备准没错。”

二虎讪讪笑了笑,齐震也有点无奈,王二虎年纪还小,年纪轻轻的就要担负重任,能有机会出去,自然是控制不住,无奈说道:“就会胡来,陈汝龙,这次可以出发了。”

“行了,今晚咱们撒野去。”

出城倒是小事,谁让他们都是有身份之人,王二虎手里的令牌比他人说破了嘴都有用,出了城之后众人也不耽搁,一路迅速前往卫平县,远远便看到卫平县县城西南一片灯火辉煌,走到城墙,竟然听到一阵热闹的欢呼声、吵闹声,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

齐震脸色变了变,如今国难当头,这帮该死的家伙竟然只顾歌舞昇平,真是该死。

陈汝龙知道齐震的性子,连忙说道:“老齐,你别着急,这些人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齐震点了点头,陈汝龙拿出一个竹子做成的哨子,竟然可以吹出虫豸一般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城墙上溜了下来,见陈汝龙却是谨慎问道:“对面是否是陈汝龙?”

陈汝龙又吹了一段曲子,对方才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在下奎祀军黄宇,等你们好长时间了。”

陈汝龙笑了笑,道:“还不是他们耽搁了,看来这朱贵活得还挺滋润的吗?你说一下里面的情况。”

“这人该死。”黄羽狠狠骂了一句,这才道:“今日恰好是那老头的寿辰,请的都是城内那些与他狼狈为奸的家伙,不过幸好军营中没有人参合在一起,要不然就麻烦了。”

“朱家大院有五十七人,有十几个是从沿江逃亡过来的兵痞子,其他也多是有要案在身亡命之徒,朱贵估计是亏心事做得多了,把他们圈养起来。”

“这些人都有一定身手,你们来的人数是不是少了一点。”

“不碍事,”齐震淡淡说道:“如今倒是刚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日后有麻烦。”

黄羽看了看其他人,也都是点头不语,能够派过来临安京城的均州军将士,没有一定本领防身还真不好出来见人,黄羽看到他们不但携带了精致的弩箭,还都佩戴了短刀,看到弩箭的瞬间,黄羽的眼睛一亮,低声问道:“莫非是新造出来的诸葛连弩?”

陈汝龙却是笑哈哈说道:“黄大哥,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点动手。”

黄羽连忙点头,这才想起军中的保密条例,若自己不是和陈汝龙相熟,恐怕还有可能被陈汝龙猎杀,连忙道:“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而已,问一下而已。”

于是众人连忙商议,黄羽又把朱家大院的地图仔细画出来,确定王二虎进行高空压制,陈汝龙和齐震率领其余四人一路杀进去,这种杀人的方式要速战速决,若是等卫平县的衙役、军营中的士卒赶过来怕会引起误会。

此时的朱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诞辰就是自己的死忌,他原本只是卫平县的一个穷困秀才,钻研官道十余年也没机会,当初的朱家简直就是家徒四壁,但无奈他老娘争气,给他养了一个好妹子。

说起来一个人的运道却是一件非常难以琢磨的事,这运气来了怎么也挡不住,这朱家的妹子刚好被当初还只是兵部侍郎的范裕看到,于是纳为小妾。当初范裕虽只是一个兵部侍郎,但手中多少也有一些权,一个小秀才自然不是话下,于是大人物一挥手,小人物满地走,小秀才总算是如了意,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不过这范裕也不是大混蛋,刚开始朱贵倒也不敢嚣张,勤恳办事,偶尔贪点小便宜这自然也免不了,风评不算最好,但也不是最差,范裕见朱贵行事谨慎,也就不太理会,然而事情从半年前就有点变化。

半年前兵部尚书汪立信率军出丁家洲,兵部侍郎范裕顶了上去,这下朱贵心中的彻底膨胀起来,战乱年代总有很多浑水摸鱼的人,借助大宋战地报,朱贵总结出了一个结论:宋军看来是打不过元军的了,于是暗下积攒力量,等元军到了就赶紧投靠过来,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很多,朱贵自己未免迟到了一点,但迟到还是要比不到好。

范裕迁兵部尚书之后,朱贵也变得越发嚣张起来,在范裕的面前自然还是勤勤恳恳,但私底下连卫平县的禁军也不放在眼里,谁让他那个便宜妹夫是兵部尚书,这些禁军如果不想上战场的话,也只好对朱贵睁一只眼紧闭一只眼睛,不见为干净。

半年时间,足够朱贵赚得盘满碟满,再加上躲避兵灾的人大量涌入,朱贵做得更加干脆,经过卫平县的人,富裕之家变成小康之家,小康之家变成平民之家,平民之家变成乞丐之家,美名其曰:抗战税,你不捐是不是不爱国,你不捐是不是不支持朝廷抗战,那你肯定是元军的细作,抓起来吧。

范裕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个便宜的小妾的大哥,他身为兵部尚书,这半年来忙昏了头,再加上朱贵的妹子还经常在范裕耳朵吹风,说得朱贵就像一个为朝廷分忧、为百姓担当的好官。

“大人,”卫平县的县丞凑上来,举杯道:“大、大人,小的祝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祝大人步步高升,升、升……”

县丞看来喝得不少,朱贵也喝得不少,捏了一把身边的女子,奸笑道:“你小子,有、有前途,跟本官、本官混,混……”

县尉也是一丘之貉,不过也难怪,这半年来朱贵大动手脚,不是自己的人还能混下去?县尉长得倒是身材高大,应该有两下,说话声音也不小,但他不是很会说话,应该是刚学坏不长时间,结巴说道:“大、大人,小的、小的敬你一杯,如今天寒地冻,小的、小的知道大人夜里睡不好觉,所以给大人找了一个小娘子暖床,希望、希望大人满意。”

他还以为结巴是官场说话的技巧,没想到县丞只是喝醉而已,朱贵一听,头脑竟然清醒了几分,连忙问道:“莫非是昨天那个小娘子。”

“大、大人英明,小的、小的跟她父亲谈话,小娘子就答应了。”县尉有些尴尬说道,至于怎样谈话,看来就知道他自己才知道了。

“好、好,你小子做得很好,看来这三个月进步还挺大的,本官就说了,在战场上能打生打死能有什么出息,跟本官混、跟本官混。”

县尉不知道想到什么,鼻子一酸差点流泪,连忙说道:“小的一定跟大人。”

主薄看到别人都说了好话得到了好处,也不甘示弱,连忙上前道:“大、大人,在下祝大人官禄亨通,步步高升,大人交代小的那件事,小的已有了七八分把握。”

“哪、哪件事。”县令看来是贵人,贵人多事忙,自然记得不是很清楚,再加上如今喝了酒,头脑还是一片糊涂。

主薄见人多,也不敢嚣张,低声道:“大人前些日子说得那件是,那件事。”

“放、放屁,本官说了这么多事,究竟是哪件事。”县令大人不高兴,很多人都会不高兴。

主薄连哭的心都有了,这时幸好卫平县的富豪走上前,恭贺了一番,才道:“大人,小的给大人请来了京城的戏班,要不然给大人唱一出戏?”

朱贵平素除了贪污受贿、掠夺小娘子、压榨老百姓之外也没有什么爱好,自然高兴,把主薄踢到一边,点头大悦:“你们、你们都是本官的亲信,跟本官混,绝对会有好日子。”

能不跟你混吗?这些富豪委屈得快要哭了,不过却不敢表露出来,连忙让戏班子过来,这时候的戏班子还没有那么讲究,有一个地方,有几个人,带几样乐曲就可以演一场戏。

“双渐苏卿诸宫调?”果然是戏曲爱好者,戏班子刚演出,朱贵就叫了起来,这双渐苏卿诸宫调是一场好戏,曲调高扬,喜庆洋洋,倒是非常适合如今的气氛。

朱贵渐渐沉迷其中,其他人见朱贵表情投入,也不好装作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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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伴随着乐曲响起,院子里的兵痞子大声骂了起来,他平素最讨厌的就是听到这些糜烂之音:“也不让老子安安稳稳吃一顿饱饭。”

“老彭,你就知足了,当初在战场上是怎么过来的?别说大鱼大肉,能够吃着隔年的粗米填饱肚子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另一个声音囔囔说道:“老家伙喜欢听什么就听什么,老子可不稀罕,能让老子吃饱就行了。”

“老昏头,”老彭不满意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尽是顾着吃,什么时候丢了命恐怕也不知道。”

“老子的命长着呢”老昏头狠狠的把一块老大的东坡肉塞进嘴里:“老子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屁,”老彭突然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不知道,老家伙已开始找后路了,前些天老子看到主薄闪闪烁烁的见几个陌生人,老子怀疑是北方人。”

“什么?”老昏头突然跳了起来,不过看到院子里其他护院不满的向他看过来,老昏头压低声音道:“你说的是正事?”

“老子的眼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子说了是正事自然就是正事,老子又不是没有见过,北方人眼里都充满血腥,看到人就像看到猎物一样。”

“,”老昏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东坡肉,含糊说道:“老子就是不愿意才逃了出来,莫非这次逃不过了。”

“老子也不愿意,要老子当汉贼,要老子忘记祖宗,还不如让老子死球了,”老彭也是愤愤不平:“老子当初拼了命逃亡,若不是怕被人发现,也不用窝在这里,看来这里是混不下去了,不如咱们……”

老昏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叹了一口气:“老子不想逃了,这里好酒好肉,老子也就把命卖给那个老家伙了。”

“听老子一句话,大宋是逃不了的了,该怎样就来吧。”

“你……”

老昏头突然脸色一沉,低声道:“再说这话,莫怪老子不讲情面。”

老彭突然大笑:“好,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肝当汉贼,老子现在就走,看你能把老子怎样。”

“能把你怎样?”老昏头突然迅速抽出大刀向老彭砍过去,怒道:“老子就取你人头去领功劳。”

“你……”老彭大惊,眼看是躲不过这大刀,只好闭眼等死,然而一声惨叫却是让他醒过来,只见老昏头额头上一支弩箭几乎没入脑海。

老彭吓了一跳,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陌生人,那声惨叫仿佛就是这些人的号令,这些陌生人纷纷扣动手中的弩箭,只听到“噗嗤、噗嗤”的生意,老彭吓得动也不敢动,但院子的护院不是兵痞子就是亡命的家伙,被陌生人杀了几个之后纷纷向他们扑过去,然后还没到半路就已倒在地上,弩箭竟然连绵不断射出来,约莫射杀了一半人,陌生人抽出腰间的短刀向幸存者杀过去。

这些兵痞子和亡命的家伙能够活下来,总有几分身手,然而在陌生人面前,竟然没有一合之众,有些人想往门口冲去,迎接他们的却是精准的弩箭。

戏曲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为他们伴奏一番,约莫过了一刻钟,或许时间更短,等声音停下来时,老彭面前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一个年轻但带有几分儒生气息的后生全身是血迹斑斑来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彭,笑道:“你小子多少还有几分骨气,看来也是可怜之人,莫非是当年鄂州逃亡的禁军。”

老彭只觉得口舌干燥,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杀了数十人之后竟然还面带微笑,听到鄂州两个字,老彭突然捏紧拳头,艰难说道:“老子就是从鄂州逃亡。”

“好,不错,不错,以后你跟我混吧。”年轻人笑了笑,向老彭招了招手,道:“走,咱们去看一场戏。”

老彭一愣,莫名其妙的跟年轻人走了过去,走到内院,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控制起来,地上还倒下了几个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他们额头都插了弩箭,其中就有那个所谓的县尉。

另一个脸色有点严肃的年轻人冷冷说道:“朱贵,你可想到有今天。”

朱贵彻底醒了酒,看到他们身上全都是血,双脚不停颤抖:“英、英雄,饶命啊,本官、本官有银子,给你们十万、不、五十万,不、一百万。”

“银子,银子可以买回你一条命吗?”后生还是冷冷说道,老彭从他脸色看不出任何变化,仿佛在他眼里一百万两银子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不、不要杀、杀我,”朱贵牙齿咯咯作响:“本官的妹夫是兵部尚书,本官可以求他帮忙,让你当官。”

“算了,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都杀了吧。”老彭吓了一跳,说话之人就是把自己带进来的后生,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杀人竟然不眨眼,却不知王二虎三年前就在襄樊杀了不少人,如今杀几个人自然不看在眼里。。.。

大宋权将第一百二十三章兵临城下(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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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兵临城下(4)

冬日的临安虽然显得有几分冷清,但大庆殿南面的房间却烧着热气腾腾的火炉,这里是右丞相陈宜中的地方,此时虽还早,但陈宜中早上上完早朝之后就直接来到这里,约了陆秀夫在等。35zww.combei精ai打)

“看来与权这里还是听不错的嘛。”陆秀夫穿着厚厚的棉衣,他一介书生自然怕冷,一大早起床赶到这里,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啊,**啊。”

陈宜中无奈的笑了笑,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小日子过得都挺不错,他是一个惯于享受之人,这一点给陆秀夫说了很多遍,陈宜中便没有改掉的念头,只是搓了搓手,道:“君实有大才,奈何不肯为朝廷效力?”

陆秀夫笑了笑,冰冷的手几乎放到了火盆之上:“不说这个,我懒散惯了,要赶早朝恐怕不容易,在江陵的时候都是巳时才到衙门,早已习惯了。”

“唉,也不知道你看中了张大人哪一点,当一个幕僚难道比为朝廷效力更加重要吗?”陈宜中无奈说道:“听说朝廷也有意推迟早朝的时间,现在还在讨论当中。”

“与权说的什么话呢?”陆秀夫可不愿意了,认真说道:“如今我还不是一样为你出力,再说张大人也不是一样为朝廷效力?”

“我只是不愿意折腾而已。”

“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银子都发完了吧?”陈宜中似笑非笑的看着陆秀夫,这件事可是由他一手主办,这些天陈宜中也多听到百姓对于朝廷的善举还是颇为感动,不少人还要求从军立功,报效朝廷。

陆秀夫也是颇为得意的笑了笑,这件事足可以记录史册了,点头道:“都发完了,有三十七元官吏贪婪,都被观察使处理了。”

“莫非都杀了?”陈宜中吓了一跳,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秀夫,多年前他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当初自己在贾似道身边混日子,而陆秀夫也在李庭芝身边当幕僚,想不到数年不见,陆秀夫变得果敢了很多。

“嗯,”陆秀夫还是淡淡说道:“乱世用重典,官吏的贪婪只有用杀才能阻挡了,若不及时清理,元军真是兵临城下时,恐怕会给咱们添不少麻烦。”

“说得也是,”陈宜中仿佛看到陆秀夫身上沾满了血迹,有点担忧问道:“杀了这么多人,朝廷上的相公会不会说什么?”

“有谢太后的支持,你又是丞相,若有反对之辈,直接逐出朝堂,让他们上战场。”也不知道陆秀夫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陈宜中尴尬笑了笑,他是右丞相没错,可是他这个丞相也不能掌握大权,还是有不少人非要跟他作对,见陆秀夫说得轻松,只好点头道:“君实说得对,如今是要清理一下的时候了,不过观察使行事还是要谨慎才行。”

“听说常州又俘虏了一员大将,叫什么火麻也赤,不会是又准备在南门砍头吧?”陈宜中担忧问道:“上次的意见虽说压了下去,可是朝廷的诸位大人,这次定然会群起反对?”

陆秀夫笑了笑,道:“这次不砍头。”

陈宜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砍头就还有希望,没想到陆秀夫却接着说道:“听陈汝龙这,这次准备吊死。”

“啊”陈宜中吓了一跳,“呃”的一声差点吐了,陆秀夫劝说道:“这俘虏不是没有上告朝廷吗?所以说火麻也赤根本就不是朝廷的俘虏,百姓之间有些仇恨,不小心杀死了人,所谓法不责众,就算是朝廷也没有办法追究。”

“再说陈汝龙也准备好了,只要火麻也赤断气,马上就上书朝廷,这活人总有死亡的时候,杀一个元军副将,也算是大功一场,朝廷还需要给他们奖励呢?”

陈宜中默然,陆秀夫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事只要放在民间去办,却是轮不到朝廷指手画脚,多年前朝廷就有规定,杀一个蒙古人可以奖励三两银子,朝廷上的相公也没有办法指责。

“得益于大户的捐赠,”陈宜中有点无奈说道:“如今临安财物不缺,又给百姓发了银子,君实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陆秀夫沉吟片刻,问道:“粮食可准备充分?加派观察使,凡有借机囤积粮食的粮商,一律抓起来,其他东西也一样。三五中文网”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练军,只要元军一天没有兵临城下,大军训练一日不可停止,如今朝廷欠缺的是大将。”

“若是李庭芝李大人和张世杰张将军还在临安,这事就好多了。”陈宜中感慨说道,李庭芝成名甚早,张世杰名声也大,最近三年更是战功赫赫,仅次于张贵而已。

“听说有人说起老夫来了?”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老夫可不就过来向丞相讨口饭吃,只是不知道丞相要不要我这个老头。”

李庭芝经历扬州生死,早已把事情看得通透,性子也变得开朗很多,所谓老小孩、老小孩,人年纪越大,脾气就越是小孩。

“想不到我张某人也得丞相大人惦挂,实在是荣幸之极。”另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看来张某人赶回临安,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估计这个饭碗也算是保住了。”

陈宜中连忙迎接出来,却是李庭芝、张世杰、孙虎臣、汪立信和御前禁军统领、驸马陈彦,朝廷能战之忠臣,几乎都已集中在这里。

陈宜中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五人会结伴而来,就如他只想要一个馅饼,但突然间天上给他掉下了五个馅饼,指着李庭芝等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等都是秘密进入临安,”李庭芝缓缓说道:“准备给元军来一个惊讶,所以就连丞相也没有通知,还请多原谅。”

陈宜中哪里会责怪,他向来不知兵事,有他们数人在,临安至少有几分保证,众人免不了聊了一会闲话。

“李大人,”丞相陈宜中虽归为丞相,但李庭芝征战多年,早已建立起一世的威名,陈宜中是朝廷的新贵,对李庭芝表示了足够的尊重,拱手道:“大人在淮南和元军多交手,如今元军已突破常州南下,即日可到达临安,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办法?”

战事非陈宜中所长,要不是老娘和两个儿子都被扣在皇宫,说不定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如今硬着头皮留下来,心中忐忑不安,幸好先是来了一个陆秀夫,然后又给他丢下了四个馅饼,巨大的馅饼。

“扬州之事已不足惧咦。”待得扬州安排妥帖,李庭芝才秘密南下,早一步到达了临安,毕竟朝廷之事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来,如今两淮地区无碍,他自然着急南下。

“并不是所有元军都已突破常州,”陆秀夫争辩说道:“只是伯颜率领骑兵南下,在平江又与文丞相打了一仗。”

“如今南下之兵不足七万,若是前往皋亭山接应阿里海牙水师还好,若是直接围攻临安,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陈宜中不知兵,勉强说道:“蒙古骑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是直奔临安,恐怕会引起城内将士和百姓动乱,如今留在临安之兵也是多未见战火,四处拼凑而来,恐怕、恐怕……”

“城内将士和百姓士气高扬,临安有护城河,又有坚固的城池,临安城内的勤王之兵虽来自各地,但半年的集训也没有白费,常州还不一样是各地的新兵,所以若不是城内有元军的内应,凭借元军的骑兵,是怎样也攻不下临安。”

“就算是前往皋亭山接应水师,想攻下临安也非容易之事,再者独松关的战役将会在这段时间结束,张大人也会率领均州军前来支援,届时说不定就连伯颜也逃不了。”张世杰大声说道,他与孙虎臣返回京城稳定军心,想不到李庭芝也打了同一个主意,如此一来,临安多了张世杰、李庭芝等四人,军队的控制力自然要强好几倍。

“张大人有信心打败张弘范十万大军?”汪立信和李庭芝一起返回临安,发现兵部尚书的位置早已给范裕占了,他自己倒也没有心急,跟在李庭芝身边充当一个幕僚。

“确实来说,已经不足十万。”孙虎臣插话道:“张弘范死伤已接近三万,如今独松关元军不过只有七万而已,张大人率领骑兵四万,早已布置好陷阱,只等张弘范进去就可以收网了。”

孙虎臣经过张贵的一段时间调教,倒也长了不少本领,他跟张世杰回临安,也可以给朝廷增添几分助力。

陈宜中也不好多问,独松关张贵的态度,他总算是安定了几分,觉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御前禁军也做好了准备,”驸马陈彦略懂兵事,对朝廷忠心耿耿,小心翼翼问道:“不知皇上……”

“还不到时间吧?”陈宜中摇了摇头,道:“皇上龙体矜贵,万不得已时都不要惊动皇上,太医也说了,皇上如今是经不起任何一丝折腾,万一皇上驾崩,临安可就更加难了。”

“嗯。”陈彦点了点头,他昨天去拜见谢太后时也是这样说,而且他的娘子安康公主也见过皇上,跟陈宜中说的一个样,总算是放下心。

“陈将军,你一定要保证御前禁军的控制,不能有丝毫动乱。”李庭芝强调说道,御前禁军三万人,可是朝廷最后的精锐了,若是御前禁军出现动荡,那么临安恐怕就有难了。

众人正说话之间,突然有小吏过来,言文天祥丞相过来拜访,众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文天祥竟然跑了回来,李庭芝更是不安,当初张贵还再三强调文天祥只是略懂兵事,想不到这个关头竟然跑了回来。

想是这样,但还是跟着众人连忙迎接出去,果然看到一身戎装的文天祥闷闷不乐走进来,见到李庭芝等人都大吃一惊。

众人连忙把情况给他细说一番,要知道陈宜中是右丞相,文天祥却是左丞相,主天下兵马,一身权重。

“履善,你怎么回京城了?”也只有李庭芝敢当面质问他,李庭芝的资格可不知道要比文天祥要老多少,要不是要镇守扬州,恐怕这个左丞相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文天祥。

“祥甫你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文天祥松了一口气,道:“我得知元军水师欲从皋亭山登陆,只好率领大军前往支援,然而到了半路,却又得知元军骑兵已经突破常州,迅速南下欲攻击临安,只好率领大军前往京城。”

“然而半路与元军相碰,幸好元军也不纠缠,略一交锋就前往皋亭山去了,天祥惭愧,给伯颜骗了一回。”

李庭芝愕然,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的计谋,而偏偏文天祥就中了计谋,看来张贵的略懂兵事还多有夸张之意,再说元军骑兵没有攻城武器,就算是跑到临安也不过是耀武扬威一般而已,不过文天祥为人忠诚,担忧京城安慰也是正常,只好安抚道:“伯颜狡诈,祥甫不要介意,不知祥甫这次回京城,所领大军几何?”

天祥尴尬摇头,道:“当初知道皋亭山危机,只是率领三万精锐迅速南下,如今大军都在城外等候安置,天祥担忧皇上,所以才只身入城。”

张世杰、李庭芝两人知兵,暗中叫了一声可惜,不过却没有说出来,连忙安抚说道:“祥甫回来,京城大军就有了主心骨,可抵十万大军。”

于是众人商议,大军有了李庭芝、张世杰、孙虎臣、汪立信和陈彦等人统领,于是又找来王清惠,让她帮忙安置,临安这才真正变成固若金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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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裕最近比较烦,他是景定元年的进士,授乌江簿、知桐城县、判建康荆湖制置使,后来迁兵部侍郎,在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一待就是十年,这十年来他谨慎稳重,得上司重视,咸淳九年汪立信任兵部尚书,到了今年五月,汪立信率兵前往丁家洲,范裕才顺利的当上兵部尚书。

范裕的经历怎么算算不上仕途艰难,他有读书人一般的硬脾气,也有读书人一般的忠君爱国,只是心底比较软,卫平县离临安不远,朱贵被杀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传到了范府,等范裕早朝回到府上,小妾朱芳已哭得死去活来。

说来也难怪,朱芳与朱贵相依为命十几年,朱贵这人虽然非常混蛋,但对自己唯一妹妹还是照顾得很,以前宁愿自己吃不饱穿不好也要让妹子活得滋润,要不然范裕朝廷一介重臣怎么会看上一个粗劣的女子。

朱芳成了范裕的小妾之后,也颇得范裕的宠爱,又为范裕生了两个孩子,范裕老年得子自然高兴,这也是朱贵能够迅速当上县令的一个原因,再说朱贵怎么说也是秀才,范裕做得也不算过分。

“老爷,你一定要为奴家报仇啊,奴家的哥哥、奴家的哥哥死不瞑目啊。”朱芳双眼肿得就如一个大核桃。

范裕一个头两个大,早朝有陈宜中主持,说要下旨让李庭芝、张世杰、孙虎臣、汪立信等回临安,自己又是一大堆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如今家里又发生这种事。

“芳儿,你先别哭,这事究竟是谁做的?”范裕好不容易才让朱芳停止哭泣,这些年来朱芳越发受宠,竟然和自己闹脾气,实在是无奈得很,柔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仔细给老夫说一下。”

“老爷,”朱芳一开口,眼泪就“嘀嘀嗒嗒”的流下来,范裕只好耐心又哄了她好一会儿,才把她哄高兴,朱芳呜咽说道:“老爷一定要帮奴家的哥哥报仇。”

“滥杀朝廷命官,这是大罪,老夫一定要为你哥哥报仇。”范裕点头,他说得也不过分,杀害朝廷命官这可是大罪一场,再说朱贵平时在他面前可是一等一为民的好官。

朱芳呜咽的说道:“老爷,据幸存的家人说了,夜里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来人都是一群后生,手执强弩和短刀,武艺精湛,杀人不眨眼。”

“奴家的哥哥家里六十三口人无一幸存,又有县尉、主薄和县丞都无辜被杀,朱家大院血流成河,惨无人道啊,奴家也没有脸再活下去了,老爷一定要为奴家报仇啊。”

六十三口人?范裕一愣,他知道朱家向来人口少,仅有他哥哥一人,哥哥也仅有妻子和两个小妾,何来六十三口人?

范裕心里既然起来怀疑,他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是景定元年的进士,正儿八经的高人一等,只是平素朱贵装得实在太好,又是朱芳的哥哥他才懒得过问,如今朱贵被杀,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最近经常有朝廷官吏被暗杀的情况,于是疑惑问道:“芳儿,你给我说一下,朱家何来六十三口人?”

“这个……”朱芳略有慌张,哭泣道:“老爷,哥哥向善,收留了不少逃兵兵灾之人,所以……”

“朱芳,”范裕突然严肃起来,他实在不能容忍朱芳睁大眼睛说谎,怒道:“给老夫说真话。”

朱芳瞬间变得慌张起来,迟疑不敢说话,范裕怒道:“你今日若是不说实话,就别想再进我范家的门口。”

有宋一代,转让或驱赶小妾离家,并不会被人斥骂,如今陈宜中说要让李庭芝、张世杰、孙虎臣和汪立信等人回临安,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再说范裕人虽然没什么大本领,但熟读圣贤书的范裕,对朝廷的忠义绝对没有大问题,见朱芳说得忐忑,于是再三追问。

朱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范裕的腿,大声道:“老爷,老爷,不要赶芳儿,看在玲儿和麟儿的份上,不要赶芳儿走。”

范裕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何尝愿意这样做,你把你哥哥的事好好给老夫说一下,若你哥哥真是被人冤枉,老夫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若你哥哥真是该死,也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嗯,芳儿一定会实话实说。”朱芳彻底崩溃,把事情详细给范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听下人说在现场还有一封信,里面说了哥哥的罪行,最后的署名是‘正义’两个字。”

“什么?”范裕大吃一惊,结巴问道:“正、正义……”

朱芳不明白范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正是这两个字,奴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范裕昂天长叹,道:“从你所说,你哥哥确实是该死,压榨百姓这也算了,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想着投降元朝,就算是老夫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老夫这次给他害惨了,还有咱们范府恐怕也难过这一关。”

朱芳抽搐着鼻子,问道:“奴家的哥哥、哥哥怎么会连累老爷,再说哥哥被他们杀死了,什么罪名也应该没有了。”。.。

大宋权将第一百二十四章兵临城下(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兵临城下(5)

伯颜的动作很快,用计攻下皋亭山,随后接应阿里海牙水师,还不到半个月时间,骑兵前锋已来到了临安东门附近,张世杰率领仅存的三千精锐骑兵偷袭伯颜的前锋,两战两胜给临安城内增添了不少士气,临安终于由初时的混乱恢复了平静,也接受了元军已兵临城下的事实。三五中文网

人的适应都有一个过程,只要能把这个过程稳定下来,那么临安的胜利已有一半的机会,张世杰在临安门口当着所有人的面确确实实打了一次胜仗,让临安城内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也彻底打破了元军骑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谎言。

《大宋战地报》竟然发表了宋度宗的圣旨,言无论如何都要抗战到底,不敢做出有违祖训、出卖祖宗的罪人,又在皇城前的钟楼和临安百姓见了面,脸色虽有几分苍白,但确确实实是宋度宗无疑,又有李庭芝、张世杰、孙虎臣、汪立信、文天祥、陈宜中等重臣纷纷发表誓言,言临安没有投降的君臣。

宋度宗已接近半年没有现身,百姓还一直以为他还在昏迷之中,如今出现让临安的军民气氛达到了最高点,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临安城内的士气突然暴涨了好几倍,又有李庭芝等人回到京城主持兵事,京城的治安、百姓的生活仿佛比以前更加稳定,竟然没有丝毫大敌兵临城下的紧张。

只是临安向来歌舞昇平的景象倒是淡了很多,每天清晨到夜晚,临安城内的学子们都集中在酒馆、茶馆和ji院,捧着《大宋战地报》,一字一段都能让他们讨论半天。

“啧啧,张世杰将军真乃我军一等一的猛将。”一个年轻的学子眼中露出几分嫉妒,但更多的却是兴奋:“真恨不能与将军一起并肩杀敌,好让鞑子知道我大宋儿郎的英雄气概。”

“就凭你?”另一个年纪大很多的士子讽刺,道:“老夫若是年轻几年,倒是可以上阵,想当初老夫的骑射可要比禁军还要强几分,只恨生不逢时啊。”

“哈哈,”年轻的学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双手如鸡爪一般的老学子,笑嘻嘻说道:“方老,若是其他事由,我谦让您几分也可以,只是你说自己上阵杀敌,我定然是不服气。”

方舒是一个老学究,如今却是朝廷太学的学谕,听得年轻学子不相信,不由须发皆怒,指着年轻学子的鼻子大声道:“鲁丰,别以为学正看你颇有几分学识而器重你,你、你这是诽谤老夫,老夫要和你评理。”

“嘻嘻,”鲁丰却顽皮起来,脸上也没几分正经,连忙把方舒扶住,但却坚持说道:“方老,学生说得也是真话,你这身骨子看起来实在是有违豪言壮志。”

“你……”方舒一时怒火冲心,竟然咳了起来,看来这老头还真是人老心不老,读书人的那股意气、那一段脊梁还是高高的支撑着他年老但却没有腐朽的腰杆子。

“鲁丰,你却又是惹方老生气了。”一个严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人却是太学的学正梁曾,听说梁曾也是半年前从江陵的象山大学过来,说来也让人嫉妒,这象山大学如今都要成了大宋士子的殿堂,竟然集中了谢枋得、程绍开、刘辰翁、于石等老一辈士子和吴澄、陈孚等新生一代风流人物。

梁曾年纪不大,但颇有才干,而且少时好学,日记书数千言,颇得荆湖置大使张贵的赏识,到了临安之后更是受到陈宜中的器重。

梁曾治学谨慎严肃但不拘淤泥,讲学方法活泼但却有序,管理太学也是有条不紊,颇得太学生的尊重,鲁丰连忙行礼,喃喃说道:“学生只是和方老开玩笑而已,开玩笑而已。”

“玩笑之言可以乱开吗?还不赶紧给方老道歉。***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梁曾板着脸瞪了鲁丰一眼,狠狠骂道:“看来你小子最近有点得意了,连基本的东西都忘记了,回去罚炒五十遍《师道》,而且不准有任何一个错字,一定要用正楷。”

鲁丰苦着脸,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这不是白折腾自己吗?赶紧向方舒道歉,怕是迟了几分又不知梁曾又会怎样处罚自己,方舒也知道是游戏之言,但无奈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梁曾走过来,拱手认真说道:“方老莫要与这小子一般见识,荆湖置大使张大人不是曾经有言抗元战争应该是‘地不分东南西北,人不分男女老幼’,又说‘读书人应该肩负起抗元战争的第二道防线吗?’”

“我等在临安宣扬抗元道理,鼓舞士气,安抚民心,可是为朝廷贡献不少力气,虽然我等所做一切皆默默无闻,没有战功、没有英雄榜,但张大人认为其功足以和前线拼杀的将士相比,日后将会在史书上记下浓浓的一笔呢。”

“即使比不上在前线上拼杀的将士,但亦不远矣。”

方舒听得全身舒适,才高兴起来,瞪了鲁丰一眼,道:“学正大人果然是七窍玲珑之人,说话和这等小子就是不一样。”

“呵呵。”鲁丰可不敢再造次,已经被罚炒了五十遍《师道》,他可不想再被罚炒五十遍,若是再罚炒今晚就不用睡觉了,讨好般走到梁曾身边,笑道:“《论战之道》学生已背得滚瓜烂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讲?”

“方老,是否可以出发了?”梁曾也不看鲁丰一眼,而是尊敬问道,方舒是临安人,在这一带颇有威望,自己和鲁丰都不过是外地人,说十句话也比不上方舒说一句话有用。

“张大人的一篇《论战之道》实在是精辟,老夫昨晚琢磨良久,才略懂其中滋味,张大人实在是天纵奇才。”方舒捋了捋胡子,颇为得意说道:“贡父,你认为如何。”

所谓的《论战之道》,梁曾却是知道,因为三年前已在均州军内部小范围留出,传闻是张贵写给如今的独松关守将牛富牛大人,当时还叫做《论持久战》,但这个名字可不能在临安用,也不能在其他地方使用,若是得罪了所谓的忠臣,不是白给自己增添麻烦?梁曾也不在《大宋战地报》等报纸上发表,只是在士子内部流传,然后让他们出去讲给临安的老百姓听。

梁曾点头,道:“历来兵家一般多忌旷日持久的战争,主张速战速决。但也有的主张以疲兵之术、消耗对方,尔后击败之。分析目前战况,后者应该是朝廷对付元军一个重要的战略。

“再说,我大宋还能拖得起,然而元军却拖不起,时间拖得越长,对我大宋就越发有利,所以我等不应该只看到元军来势汹汹,只要我大宋坚守半年,一定会把元军拖垮。”

鲁丰也凑过来,他虽然看了《论战之道》,其实也不过是通晓半分而已,有这样的免费教学,他不听才奇怪呢?见梁曾说得隐晦,忍不住说道:“学正是说朝廷应该坚持下去,与元军打持久战。”

梁曾瞪了他一眼,大宋向来厚待士大夫,但也没必要给自己和张大人添麻烦,却是继续说道:“再说,朝廷早在半年前已着手准备,再加上今年秋粮丰收,如今临安城内粮食充分,别说半年,就算是一年、两年也无碍,临安城内人口一百二十万,仅青壮就有四十万有余,再加上将士三十万,又有李庭芝、张世杰等良将坐镇。”

“外有独松关的张贵、常州的姚訔等支援,又有护城河、高大的城墙,元军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恐怕不容易。”

“放眼大宋,有口八千余万,大宋将近三百年国祚,百姓归心,而蒙古人口却不过数百万而已,但元军残忍好杀,百姓离心,孰胜孰负,明眼人就可以看出,只要我军心不乱,任凭元军碰破了头颅,也不能赚到丝毫的便宜。”

“还没算上北方的百姓呢?”鲁丰听得梁曾偷换概念,但也不好开口指正,要不然这五十遍的《师道》是免不了。

梁曾仿佛知道鲁丰有话想说,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说跟你秋后算账,看到方舒听得入迷,而且身边也开始围了不少人,于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元军若是一心想攻下临安,反而会被拖住了脚步,届时张大人调兵遣将,攻下建康和皋亭山,反而把元军困住,若是元军大败,必然元气大伤,说不定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也是指日可待啊。”

众人听得高兴,有些学子囔囔说道:“学正大人,那朝廷上为何还有这么多相公要行议和甚至投降之事。”

“怕死鬼。”鲁丰忍不住骂了一声,大声说道:“莫非临安三十万大军是吃素的吗?莫非李庭芝、张世杰等大将打不上一个蛮子?这完全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但蒙古骑兵杀人不眨眼,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军多是步兵,如何能打。”另有学子低声问道。

梁曾沉吟片刻,他思量用最朴实的言语把《论战之道》说出来,让所有的人都能够听明白,然后传开:“能不打吗?西夏、大理、辽国、金国、高丽甚至还有远在西域的各国,元军已经占领了除大宋外的每一寸土地,但在在遥远北方,元军遇到了同是他们蒙古族强劲的对手,要知道如今的元朝大汗并非正统,他需要南方作为他的后盾,需要数不尽的汉人为他耕种获取更多粮食,需要更多的兵员供他作战,他要从他强劲的对手海都身上抢回他应该有的地位与尊严,所以,元军绝对不会允许大宋议和,甚至不允许大宋投降,他要的是臣服在他脚下的包衣和,供他驱使的奴隶。”

“然而,我大宋天下人的腰杆子硬得很,要当这种没有祖宗的包衣奴才,我们就算死也不愿意,所以这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这是一场有你无我的战争,我们需要的是雄起,举起我们手中的武器,用我们的硬邦邦的腰杆子和元军一直抗争到底。”

“这三年来,虽然以襄樊为首的沿江防线也取得了一些胜利,然而这些胜利相对而言却还是远远不够,元军还有一战之力,身受战争灾难、为着大宋的生存而奋斗的每一个大宋人,无日不在渴望战争的胜利。”

“朝廷上很多相公会大宋会亡,元军肯定会胜利,也有一些相公却咬定口齿:大宋一定能够胜利,我们听谁的好呢?。”部分学子有些迷幻,他们是太学的学子,风言风语听得多了。

梁曾突然笑了笑,道:“在襄樊战役以前,很多大元朝的将士都认为大宋将会很快灭亡。他们认为大宋的士卒战力不若自己,将领不如自己,骑兵不如自己,君臣相交不如元朝,然而,从蒙哥汗到忽必烈汗十多年过去了,大宋还是那个大宋。”

“从襄樊战役到如今,三年过去了,大宋还是那个大宋,虽有损失,但元军的损失更大,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如今仅存几何?五十万不到矣,伯颜率领七万不到元军,阿里海牙率领十万水师上岸,吕文焕率领八万汉军围攻常州,尚有张弘范的七万大军被堵在独松关外,至于建康的董士选,五万汉军亦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更不用说叛将吕师夔,敢去江陵捋张贵张大人的胡子?”

“然而,这三年来我大宋却愈战愈强,出现了如张贵张大人、张世杰张将军、郭平郭将军、牛富牛将军等这样的英勇将领,出现了如均州军这样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的英勇雄师,还有英雄榜上的每个人,杀死和俘虏元军大将数十万,几乎占元朝将领的一半。”

“大宋,还是以前那个毫无一战之力的大宋吗?”

众人听得群情激扬,一些耐不住的汉子大声喊道:“我们也要从军,杀他狗日的元军一个屁滚尿流。“

梁曾站起来,环视看了一下身边,长衫的士子,短袖的力工,还有卷着裤脚的泥腿子,跑堂的小二,收账的掌柜,甚至于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混混,他们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梁曾深吸一口气,大声道:“要战胜元军,除了将士们之外,还有我们。”

梁曾指着四周的每一个人,吼道:“你们每一个人,士子用文章激烈士气,力工用力气搬运货物,乡民种出更多粮食,小二、掌柜做出最好的服务,就算是无所事事的游侠,你们也可以和元军拼命,你们每个人都是战争胜利的棋子,最重要的棋子。”

“必须记住,这个战争是在我们大宋土地上打响,我们没有后路,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只要是有汉人的地方,就应该有我们的将士,只要元军还留在我们汉人的土地上,留在我们大宋的土地上,我们就要把他们赶出去。”

“事实上,经过这半年来的抵抗,我们不得不承认元朝还有一战之力,就算是常州,也只有依靠坚固的城防,才能挡得住元军的进攻,元军骑兵南下,宋军还是没有办法和他们硬拼,它的军力无疑是鲜有敌手。”

“但我们必须明白,战争打的是不仅仅是人,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要巨大的经济支持,大宋人口众多,地形复杂,民心归一,这都是我们的优势。”

“奸臣看到敌我强弱,从前就说‘抗元必亡’,现在又说‘再战必亡’。如果我们仅仅说,蒙古虽强,但只是一个野蛮的国家,大宋虽弱,但却是一个仁义的国家,这些是不足以折服他们的。”

“如今,元军看起来来势汹汹,但却不知道已经堕入我们大宋的泥潭,等他发现他们身边的每一个地方,都有我们大宋的子民,都有我们大宋永不屈服的子民,他们已经是退无可退。”

酒馆的人越来越多,不少较为冷静的人低声问道:“那么,战争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呢?”

那人刚说完,无数双眼睛瞪着他,像是要把他吞入肚子里,梁曾却是笑了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是啊,战争还要打多长时间呢?地里的粮食要播种,这可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啊。”

众人不由笑了笑,梁曾突然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肯定告诉你,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元军一定会败。”

“元军来势汹汹,大家都害怕了吗?然而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元军即使想攻下临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宋元相持,建康、常州、独松关牵制了元军的大部分兵力,两淮已回到我大宋的手里,其他地方还远吗?”

“只要我们军民齐心一致,绝不动摇地坚持战争,统一禁军厢军、乡兵与义勇作战,并且巩固战绩,排除一切悲观和妥协,艰苦斗争,实行新的战时政策,熬过这一段艰难的路程,那么胜利将会属于我们。”

“不过是十七万大军而已,可能看似元军的骑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骑兵能够用来攻城吗?难道就靠阿里海牙那十万大军想攻下我们大宋的京城吗?不要说我大宋三十万大军,就算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你们答应吗?”

“你们答应吗?”

“不,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第一百二十六章兵临城下(6)

“丞相、李大人,看来元军还有一战之力,毕竟野战非我军之长,还需从长计议啊。35zww.com”张世杰虽然两战两胜,但为了大局战绩却有点吹嘘出来的味道,所谓的禁军最后精锐骑兵与元军的先锋硬拼,再加上是突然袭击,本以为胜券在握,然而两军的伤亡却相差无几。

然而为了稳定临安局势,这个胜利却被吹嘘上涨了好几倍,有心人自然会发现,无论是《大宋战地报》还是《闲话临安》,都是只提到元军的伤亡,而没有宋军的伤亡,只言“与极小的损失杀死杀伤元军1372人”,然而有心人毕竟很少。

之所以元军会退兵,只不过是担心宋军另有援兵罢了,想到这里,张世杰有几分无奈:“骑兵对骑兵,我军一点胜算也没有,三千骑兵,伤亡竟然去到一半。”

“而元军不过是一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先锋骑兵,战力虽然相对较强,但绝对不是最强,而我军所谓的精锐骑兵,却只能打成这样,实在是太艰难了。”

“老子现在才想到张贵张大人,对付张弘范时怎么还来得如此举重若轻,如今细细思量,竟然是另有心机。”

“初时与元军大军相遇,张大人劝说我不与伯颜硬拼,而是修葺大量的战壕,甚至不惜把骑兵当作步卒使用,在长江的左岸大营,借助战壕,兔崽子们伤亡不大,多少也打出了几分信心。”

“接下来老孙那一仗,也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再加上早有准备的袭击,倒了救了不少兄弟,同时也打出了士气,再次遇到元军之后也有一战之力。”

“接下来更加爽快了,张弘范与伯颜分兵两路,我等率领骑兵一直追击,先是小股骑兵骚乱,每天和鞑子对阵,到了最后,三万禁军骑兵几乎都被轮换了一次,几乎是每个人都有了对付蒙古骑兵的经验。”

“再到了溪口和元军拼杀时,竟然没有落后分毫,至少也能够和元军打一个势均力敌,当时老子还满心高兴。”

“然而到了均州军的骑兵上阵时,老子才发现差距,均州军骑兵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元军骑兵虽然凶狠,但均州军骑兵依然能够在他们身上赚到便宜,而且是大大的便宜,如今看来,该是多么的苦难啊。”

“张贵张大人之才,我等不得不服气啊,幸好张大人乃朝廷之忠臣,老子在他面前简直提不起一丝信心。”

众人面面相觑,孙虎臣却是若有所思,他一路跟在张贵身边,有点无赖的意思,他也是一直催促张贵出兵和张弘范决一死战,而不是等张弘范前往独松关再出兵,现在想来若那个时候就和张弘范决一死战,恐怕损失最大的最后还是自己,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大宋有张大人,确实是荣幸。”

这三个月,张贵没算白折腾他,在溪口时甚至还让他统兵出战,虽然没能够打好,但也勉强过得去,孙虎臣更能体会到张世杰所说的意思。

李庭芝捋了捋胡子,满心高兴,算下来张贵是他半个弟子,弟子有出息,做师傅的自然高兴,笑了笑道:“那小子没你们说得这么神奇,我看他这些年取得的成就,一半倒是运气。”

众人都知道李庭芝是谦言,自然没有和他计较,文天祥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二弟文漳还在均州军呢?听说正在执行什么秘密行动,就连自己也是连蒙带猜,才想到这个秘密行动的一丝可能,也是忍不住说道:“听说均州军有三万骑兵,如今在独松关只不过是其中一万而已,另有两万何在?”

“若是三万骑兵齐聚一起,至少独松关的张弘范跑不掉了吧?”

“这个老夫倒知道一点。三五中文网”李庭芝看着文天祥,越发得意了,笑道:“看来丞相对张大人也颇为推崇,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忠义之臣,老夫也不怕告诉你们,均州军一万骑兵及两淮精锐三万大军,已经在郭平郭将军的带领下出兵建康,说不定此时已把建康围困起来。”

“按照郭平那小子的作风,他既然敢出兵建康,恐怕建康有难了,别说其他,董士选那小子,老夫也不放在眼里。”

“断了两淮的路,如今再截断元军建康的后路,莫非张大人想把元军一窝端了?”汪立信毕竟是懂兵事之人,立刻想到张贵的意图,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问道:“这可能吗?”

“不是还有皋亭山的水师接应吗?就算元军再不济,从皋亭山逃亡,我军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孙虎臣想到了这个可能,战争之道“未论赢先说输”,也是其中一种手段。

“据老夫所知,均州军可是有一支精锐的水师,但这半年来只是任凭元军水师横行而无动于衷,按照张贵的心思,怎么能够容忍得了元军水师横行霸道?”

“若是老夫没有猜错,张贵那小子说不定早已把元军的水师也算计在其中,所以临安这一仗打好了,元军可吃不完兜着走,说不定会因此元气大伤啊。”

陈彦虽归为朝廷驸马,御前禁军统领,但此时已跟不上思路,木然说道:“这、这可是关乎一国荣衰的大决战,张大人这脑子怎么想出来的啊。”

文天祥也点头,认真说道:“张大人谋划千里,实在是让人吃惊,我几个月前曾经接到二弟的来信,信中说自己在执行秘密任务,又有激扬之语,说这是有死无生的任务,信中颇有决绝之意。”

“如果我没有猜错,二弟恐怕是率领均州军最后一万骑兵,直捣元大都当初张大人恐怕也做了最坏的准备,万一堵不住元军南下,就袭击元大都逼伯颜退军。”

文天祥说完,不顾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借着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张贵张大人擅长布局,早在大半年前,张贵已派遣君实的三弟陆秀宗前往山东,并在山东站稳了脚跟。”

“二弟文漳在均州军也颇得张大人的器重,率领骑兵直捣元大都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虽然只有一万骑兵,但元朝如今内部空虚,再加上元朝大部分将领已挥师南下,届时再不济,也能给元朝搞乱。”

“只是,以一万人直捣元大都,没有后勤补给,更不会有援兵,二弟此去,恐怕还真是有死无生,不过他为朝廷而死,我文天祥也只会敬佩他,而不是责怪于他。”

众人暗中佩服文天祥胸怀大义,李庭芝连忙安慰道:“履善莫要担忧,既然履善也知道张贵已在山东有所准备,以他算无遗策的本领,恐怕早已交代山东的陆秀宗和文漳这小子接应,到时再不济也能退往山东。”

“这小子保命的本领足够多,一再强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文漳这小子定然是有惊无险,说不定还能够在北方闹起不少成绩来呢?只是如今正是保密行动的阶段,等消息一旦公开,说不定文漳已凯旋而归。”

众人也不由有点头,皆因为接触过张贵的人都听过他这个口头禅,但懂得他的人,如李庭芝、张世杰,却知道一旦真到了拼命的时候,张贵定然会毫不犹疑上前。

“如今,我等的职责,只需要守住临安,保护皇上,只要临安还在,只要皇上还在,我大宋就不会灭亡。”

“张贵谋划千里,实在是让人敬佩。”陈宜中总算是插上话,高兴说道:“老夫当初对张贵决意隐藏皇上,实在是有些不满。”

“皇上初时虽已昏迷,但很快就抢救过来,后来也没有再次昏迷,但张大人却让清惠公主劝说谢太后为了皇上身体着想暂时不让皇上理事,而且也不对外宣告皇上的情况。”

“后来还是太后拟发了勤王令,昨日皇上宣告理政,临安军民士气大涨,心里仿佛又有了主心骨,有了依托。”

“要知道、要知道皇上以前、以前也做了些不得人心之事,然而这半年未见,军民仿佛对皇上的看法一下子改变了很多,如今将士士气甚隆,百姓也没有不安之心,实在是、实在是太妙了。”

“皇上现在每天打一套叫做《太极拳》的修身养生的功夫,然后读一份张大人的奏折,其他事情却是一概不理,大事托付臣子,日子过得轻松之极。”

“皇上信任我等,我等一定为皇上效死。”李庭芝知道所谓的奏折恐怕就是张贵所著的《石头记》一书,不过他是一个忠义之人,连忙向皇宫方向拱手表示敬意。

众人无论怎么想,但也跟李庭芝向皇宫方向拱手作揖,身为臣子,得到皇上平安的消息,自然再高兴不过了。

“如今临安城外看似毫无准备,伯颜必然会派兵越过护城河前来试探,这一个功劳就交给孙虎臣将军了,诸位认为如何?”李庭芝突然提议。

孙虎臣大吃一惊,却是没想到李庭芝竟然会把这个功劳交给自己,要知道自己是一员败将,朝廷不做处分已是天大的恩义,连忙说道:“末将不敢当此功。”

“你与张世杰皆从独松关返京,张将军已立大功,若是再交给别人,虎臣心里恐怕要说我和丞相偏心了。”李庭芝笑了笑,看着文天祥,认真说道:“孙将军跟张大人身边也有三个月有余,不妨去试一下,人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后面。”

文天祥暗中笑了笑,心想朝廷又多了一个能战之将,道:“就请孙将军戴罪立功,可否?”

临安城外,三十里外的卫平县,卫平县是一个小县,县城也是一座小城,城内不过是数百宋军,等元军大军到了,便遵从之前的约定,早早退往其他地方。

如今临安城外三十里之内,尚有数座小城,散落在各地的宋军只不过是虚晃一枪,等元军出兵早已退往坚固的城池,这些县城驻守的兵力在五千到一万之间,元军要是硬攻,说不定也能攻下来,但这些县城和临安看似毫无准备不一样,县城四周挖了无数的战壕和修了不计其数的土墙,又把县城周围挖得坑坑洼洼,别说骑兵,就连人在上面也不好走,一些攻城的辘重,要安然无恙走到城池下,估计不受点伤也不容易。

让伯颜颇为郁闷的是,临安附近在大军来临之前已坚壁清野,百姓都逃进了附近的县城或山区,虽然有阿里海牙水师的接应,这段时间粮食无忧,但也不过只能维持三个月左右,若是战争需要坚持下去,自己也知道最多能够坚持三个月而已。

伯颜也尝试攻打附近的县城获取粮食和武备,然而折腾了小半天,还没到城墙之下,而且伤亡还不小,想起吕城的遭遇,伯颜暂且死了攻打小县城的主意。

只是派出使者到各地宣扬,让他们归降大元,至于效果怎样,也只有慢慢等待了,就凭在吕城的遭遇,伯颜也知道希望不大。

定远大将军忙兀台率领三千先锋先行一步前往临安试探攻击,然而这该死的混蛋竟然被张世杰大军袭击的两次,幸好宋军战力不强,要不然这三千骑兵还不全军覆没。

要不是看在忙兀台是蒙古达达儿氏,他的祖塔思火儿赤又从太宗定中原有功,如今忙兀台也颇得大汗赞扬,再加上自己实在没有可用大将,这才容忍了下来。

“丞相,”忙兀台不服气,大声说道:“末将虽两次受袭,但却能与宋军打成平手,宋军也没有赚到末将的便宜。”

“你……”伯颜指着忙兀台欲发脾气,但怎么也说不出话,如今南下的骑兵仅有七万不到,死伤任何一个都是自己承受不起,临安是大宋的京城,城池坚厚固若金汤,再者出兵前派出的细作联系好的准备投降的宋将如今都已经没有了声息,要凭借二十万不到的大军硬攻下有三十万大军防守的临安,自己无疑有点痴想罢了。

不过纵使知道不能为而为之,伯颜心中到底还有那么一份期望,自己所率领皆是百战勇士,而听闻临安所余精锐不足万人,其余皆是各地勤王之兵,训练不足半年也。

伯颜也不是没想过放弃临安,纵兵南下,把大宋打得一个稀巴烂,但南方又有不同,多是山区、丘陵地带,自己骑兵移动不方便,一旦陷进去说不定连自己也搭上了,而且南方日后将要作为大元朝粮食、兵员的来源,伯颜年纪还没老,心怀大志,肯定不想把性命丢在这里。

如今,自己也只有孤注一掷,把赌注放在在临安上了,据细作所言,临安有口一百多万,伯颜根本就不相信这么多汉人没有一点心思?

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常说:久则生变,伯颜等的就是这个变化,再说三十万勤王之兵皆来自各地,久困之下没有人会打别的主意?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只要宋军有任何一丝疏忽,伯颜和阿术就能够抓住对方的弱点进行攻击。

阿术看着伯颜生气,连忙说道:“我看忙兀台也不是没有尽力,要知道宋军大将张世杰是大宋仅有不多的猛将,率领骑兵又是宋军仅存的精锐,忙兀台虽疏忽,但临阵不慌也算是没给我大元朝丢脸。”

“不如准许忙兀台戴罪立功,率领大军继续试探临安的反映?”

伯颜却不吭声,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阿术,你也看到,临安城外除了护城河之后,竟然没有任何战壕、土墙、堡垒,莫非临安竟然一点准备也没有?”

阿术不由揉了揉脑筋,大宋实在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汉人多狡诈,在均州军张贵出现前还好对付,如今变得越发狡猾起来,疑惑说道:“若临安没有准备,那临安周边的城池,却又是战壕、土墙、堡垒?临安附近方圆百里,坚壁清野见不到半个人影。”

“莫非宋军要依仗城内三十万大军和我军决一死战?”宣武将军万户八十八插话道,平常大会是轮不到他一个小万户插嘴,但如今军中大将死伤无数,伯颜虽从千户中提拔了不少上来,但八十八这种小万户也总算是有了出头之日。

“宋军不会如此鲁莽。”伯颜摇了摇头,军中如今所剩下能够掌握大局的将领,阿术除外,竟然没几个能够拿出手,若是上阵拼杀倒是可以,但若真是出谋划策,实在是找不到半个。

“拜降老将军,你说一下?”伯颜无奈,只好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将军,拜降是北庭人,武勇过人,由宿卫为南宿州镇将,分守蕲县。只是他家世不显,再加上年纪已大,所以一直得不到升迁,伯颜身边无人,只好把他提拔上来。

拜降脾气有点古怪,年纪虽大但每逢杀敌必身先士卒、冒矢石,身被数十疮也不退兵,所以伯颜到不愿意重用这等猛将,只是军中无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拜降当了一辈子的小万户,如今刚看到希望,自然死心塌地愿意为伯颜效命,站起来大声说道:“要知道临安的城防如何,这又有什么难处。”

伯颜愕然,就连阿术也不敢相信一般看着拜降,拜降看着伯颜等人的表情,认真说道:“末将愿意领本部人马前往试探。”。.。

第一百二十七章兵临城下(7)

冬日的临安,显得格外宁静,静谧的朝霞如烟雾一般从天上弥漫下来,给早起的罗大娘带来了一丝暖意,昨天又是临安的假日,莫娘子跟罗大娘混熟悉了,经常把三个娃娃带过来玩,莫平也没有有辱斯文的想法,他如今却还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忙得一个头两个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三个娃娃也喜欢这里的无拘无束,特别是走进棚子里的菜地时,两个娃娃像是被这个奇妙的世界所吸引,不过张罗摘菜,就是张罗种菜,弄得像比罗大娘还要忙十倍八倍,昨天还闯到灶膛里帮忙洗菜,要不莫娘子说“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三个娃娃说不定还要自己动手炒菜呢?

吃过午饭,三个娃娃又帮忙把早已捆好的菜,跟在罗大娘身后,附近的邻里,罗大娘都送一些略表心意,她年纪终究是大了,活也干不了多少,但种出来的菜却还很光鲜,而且肥嫩甜美。

“哎呀,这是谁家里的娃娃,长得真好看,就像捏出来的小面人儿。”附近的邻里都不由打趣,他们可不敢想象这是县令大人的孩子,县令大人的孩子跟在贱民的身后折腾,在哪一朝会有这样事?想也不要想。

“罗布头那孩子涨名气了,认了一个远房的妹子,这孩子也懂事,有空就过来看老太婆这身老骨头。”罗大娘淡淡说道,邻里也深以为然,罗布头出名之后,罗大娘的门前来了不知多少拨人,不过都给罗大娘撵走了,估计是看这三个娃娃长得可爱,才认了他们吧。

“老嫂子真有福气,”丁虎子的大嫂也愉悦的摸了一把两个娃娃的脸,她跟丁虎子的大哥成婚两年还没生子,对小孩的喜爱孩子罗大娘之上,不由赞叹道:“真滑,想必不是贫困人家的孩子,长得真精致。”

三个娃娃见得人多了,自然也不怕生,大孩子大声认真说道:“姐姐长得也很美,是、是……”

说到这里,大孩子侧着头一时说不出话来,第二孩子奶里奶气说道:“是窈窕淑女”

众人懂得其中意思的都不由笑了起来,就连虎子也嘎嘎的笑了一回,笑声停了片刻又接着笑,这次却是更多人笑了起来,当然是那些懂得知识的人把这话里的意思给大伙说了一遍,大伙的笑声才延后了不少。

虎子的大嫂也跟着尴尬笑了笑,想不到最小的孩子也不敢示弱,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晃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时众人实在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竟然给这有几分压制的临安增添了几分色彩,这事很快就被丁虎子捅到的《闲话临安》,而且平生第一次拿到了三百文钱的稿费,让他高兴了好半天。《闲话临安》第二天就登了出来,等莫平忙完大事小事回到家里,看到《闲话临安》“笑话大林”里的这则小笑话,奇怪问道:“娘子,这说得怎么就跟咱们三个娃娃一般?”

莫娘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平素你怎么教的孩子,他们这些话恐怕是跟你学的吧?”

“这个?”莫平挠了半天头,才知道娘子敢情是吃醋了,慌忙解释道:“娘子,我怎么会这种人,估计是读《诗经》的时候让他们听了。”

“他们读书如此不求甚解,我马上去教训他们。”

“噗嗤”一声,莫娘子不由笑了笑,如今跟他说的是正事,然而却扯到了“不求甚解”上了,不过想到自己的相公如今也是功成名就,却对自己不离不弃,柔声说道:“奴家肯定相信相公,只是相公明天该如何向同僚解释呢?”

“奴家困了,相公好好想想哦,对了,以后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诵读《诗经》了。”

对于后来发生的一大泼事情,罗大娘自然不知道,最后丁虎子用得到的稿费买了一些小东西请大伙一起欢乐吃,她才隐约听说了这件事,不过她却是不懂。www.65txt.com

她懂得种菜,在娘家的那会就懂,如今日子好了一些,她重操旧业,三个娃娃种的菜大部分是要重新种过,但她却以此为乐,乐而不倦,心里想着以后罗布头也娶一个会生孩子的婆娘,生三个娃娃,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官府给她买来的丫鬟,长得屁股真大啊,日后说不得要生好几个娃娃呢?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忙过来。

“小红,你在想什么来呢?”罗大娘很喜欢躲在院子的菜棚里,只需要在灶膛烧上一把火,这里就暖呼呼的跟夏日一样,也难怪这菜在冬日里还能长,而且长得这么好,连虫豸也少了几分,心里不得不佩服帮忙修建房子的工匠,听说别人可是从江陵过来,要不是官府出面,再加上自家的身份,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过来帮忙呢?罗大娘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反正就觉得很好,很厉害。

“没、没、没什么?夫人有事要吩咐小红吗?”小红被官府买来送给罗大娘,从她慌乱的样子可以看出她是绝对的新手,至少以前没伺候人,不过看得出以前也是勤快人家,这到底让罗大娘心里安稳了几分,若是买了一个败落富贵人家的儿女,这可要折腾了。

罗大娘可是把她当作儿媳来养,自然上心,却是继续问道:“小红,心里有事不怕跟大娘说,大娘看能否帮上忙。”

罗大娘安慰了一番,其实自己究竟能不能帮上忙也不一定,但想着经常过来玩乐的三个孩子,说不定他们倒是可以帮上忙,心里暗下决定若不是什么难事,一定要帮这个忙,好把小红的心收了起来。

“噗通”一声,小红跪在罗大娘身前,哭泣说道:“大娘,求大娘帮帮小红的爹娘吧、求大娘帮帮小红的一家吧。”

“快起,快起。”罗大娘有点慌张,连忙把她扶起,如今还没有到拜堂的时候,自己可不能太早受礼,要不然以后可不好,只是不知道小红说的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她一家人都犯了错误,若是这样自己可没有办法,犹疑片刻,道:“你说说看。”

小红站起来,呜咽说道:“前些日子城外坚壁清野,小红的一家安排到了京城的军营中,昨天小红偷偷去看了一回,现在虽然过得还可以,但再迟就不知道了,如今天寒地冻,小红、小红担心爹娘受了委屈……”

“呜呜,官府说在京城若有亲朋戚友的都可以前往投靠,官府还给一定的补助,只是、只是小红如今是卖身为奴,爹娘又不愿意小红受委屈,一直不让小红说。”

“呜呜……”

“傻丫头,大娘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大家都是穷困人家,你大娘也不是没吃过苦,”罗大娘宽厚的笑了笑,只要不是犯错误就好,人多了还热闹一分呢,连忙说道:“家里不是还有两间空房子吗?你罗大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空着也是浪费,今儿赶紧去把你爹娘请过来。”

“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你大娘说,要不然大娘会生气,都是、都是一家人了。”

罗大娘故作严肃,小红听到“罗大哥”和“一家人”几个字,脸一红“嗯”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否听清楚了,她也是心灵手巧之人,哪里不知道罗大娘的意思,只不过这世道不平,很多人家卖儿卖女,遇到好的人家还能够享福呢?遇到不好的人家就算倒霉。罗大娘对她的照顾她心里也清楚,再说那人已是第三次登上《大宋战地报》的英雄榜,是大宋的天大英雄,是大宋的天大恩人,她虽然没见过罗布头,但心里头却无时无刻不是幻想着骑着高头大马长得威风凛凛的英俊小伙出现在她面前。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去。”罗大娘有点着急,推了推小红,道:“再不过去就要天黑了,大娘去割点肉,好好招待亲……”

“亲家”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小红显然也听到了,脸一红跑了出去,大屁股扭啊、扭啊,看得罗大娘满心欢喜,越来越是满意,只不过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如给罗布头写一封信?”罗大娘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就再也止不住了,心里琢磨:“上次罗布头不是说了,如今军伍里也是可以收到信。”

罗大娘是一个干脆人,三脚并两脚来到丁虎子家里,只不过丁虎子已去了码头,家里只有嫂子一个人在,折腾了半天他嫂子也不认识字,只好有点闷闷不乐的去了东市,给未来的亲家割点肉,总不能给自己的儿子落了脸。

听儿子说已升官来了,成了什么都头,反正也是一个不小的官,主要是银子拿得多,一个月足足二十两银子,朝廷的救助和捐赠罗大娘上个月就已经拒绝,因为儿子的饷银有一半是有当地官府派发到家里,也就是说她如今一个月可以拿到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孤寡老太婆来说,怎么也用不完,家里虽然多了一个小儿媳,但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至少菜是不缺。

这辈子,到了如今,总算是享受了荣华富贵吧?只是罗布头在军中毕竟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你说朝廷有数十万大军,怎么就差儿子一个人吗?要不然儿子上次来信说他也重要,离不开军伍,也不想离开。

唉,要是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爹呢?罗家、罗家的光景好不容易才好起来,新修的房子还带有小院子,这辈子也不敢想的事,不到一个月就给弄得妥妥帖帖,自己留在家里享福,心里也是憋得难受。

一路所见,粮店堆满了粮食,足足比平日要多一倍,而且这半年月,粮食也没怎样涨价,罗大娘心里倒有些奇怪,若说乱世,如今怎么看也不像,不过平时听虎子说如今朝廷开始有大作为了,一些有钱人计划囤积粮食被拉了出来,听说直接砍头了,也怪可怜的。还有一些贪官,上个月官府好心给百姓发银子,这些银子也还有人敢贪,又是直接拉出去砍头了,唉,怪吓人的事,看来官府砍头砍上瘾了,希望大伙都安安分分过日子吧。

来到东市,罗大娘却是大吃一惊,临安百姓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虽然上个月朝廷破天荒发了银子,但朝廷前程未定,大伙终究是不敢拿出来花,平日里都是板着手指花钱,怎么今日人都把东市给堵住了。

罗大娘好不容易挤上去,隐约看到一个后生的士子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做成的怪东西,声音贼大说着什么:

“从襄樊战役到如今,三年过去了,大宋还是那个大宋……尚有张弘范的七万大军被堵在独松关外……”

“独松关,不是自己的儿子所在的地方吗?”罗大娘不由又往里面挤了挤,那后生的士子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然而,这三年来我大宋却愈战愈强,出现了如张贵张大人、张世杰张将军、郭平郭将军、牛富牛将军等这样的英勇将领,出现了如均州军这样攻无不胜战无不克的英勇雄师,还有英雄榜上的每个人,杀死和俘虏元军大将数十万,几乎占元朝将领的一半。”

“英雄榜、英雄榜,我儿子也是英雄榜上的人。”罗大娘心里大声呼喊,可是她不敢也不愿意喊出来,这是她的儿子,她的自私只想让自己一个人知道,那后生的士子说得很动人,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

“……你们每个人都是战争胜利的棋子,最重要的棋子……必须记住,这个战争是在我们大宋土地上打响,我们没有后路……”

“难道就靠阿里海牙那十万大军想攻下我们大宋的京城吗?不要说我大宋三十万大军,就算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你们答应吗?”

“你们答应吗?”

“不,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士子的话,就会在每个人耳边缠绕,大伙久久不愿意离开,罗大娘干枯的眼里早已泪流满面,虽然她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却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说离不开独松关。

“因为独松关后就是京城,因为京城里有我的娘亲,我无路可退。”这或许是儿子想说的话,但他没有说出来,他用,用生命去承诺。

众人散去,罗大娘心里竟然有几分落寞,看来自己的儿子一时半会肯定是不会回家了,若等战火结束……

罗大娘竟然不敢再想下去,无论是修葺房子、接受小红,罗大娘一直在为自己编织一个美丽的梦想,新房子新儿媳,还带有一个小院子,然而战火残忍,万一、万一……

罗大娘想到这里,步伐不由多了几分蹒跚,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来到一家肉店,一个高大的屠夫突然问道:“你是、你是罗大娘,英雄罗布头的娘亲”

“英雄罗布头的娘亲”这话突然在肉铺周围响了起来,要知道罗大娘以前很少过来东市,她能有稀饭填饱肚子,偶尔还吃点青菜已足够,没想到这屠夫看起来高大,但是记性却好得不行。

屠夫动作很快,三下两下割了一块好肉,用草绳绑好,塞到罗大娘的竹篮,罗大娘有点慌乱,连忙说道:“不用、不用这么多。”

屠夫挥手,大声说道:“大娘,这肉我老牛送给你,你家罗英雄在独松关,为咱们大宋、为咱们京城立了大功,老牛恨不能上阵与他并肩杀敌。”

“一块好肉,略表心意,还请大娘不要推迟。”

“不、不、不能要。”罗大娘赶紧从怀里掏出银子,大声道:“不缺银子、不缺银子。”

屠夫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大声道:“大娘,你是看不起我大牛吗?我大牛也想上战场,可惜官府不让,说我年纪大了。”

“我呸,我年纪大了,大牛我身上的力气大得很呢?三五个人也挡不住。”

“大娘,你真不拿,我大牛今晚肯定睡不好觉了,我就会想着大娘为什么不拿我的肉呢?是不是独松关守不住了,大娘心中有愧不敢拿我的肉,还是别的原因。”

“大娘,你就收下吧,你家罗布头用命去拼,才保得临安安定,我们才能过上这安稳的日子,大娘,做人都要讲良心,你不会是想让我大牛的良心给狗吃掉吧。”

罗大娘鼻子一酸,向来倔强的她终于忍不住落泪,她强忍泪水认真说道:“大娘一定吩咐罗布头,让他安心杀鞑子……”

待得离开东市,罗大娘一文钱也没花出去,但是篮子里却塞满了东西,每个人的借口都是一样,没有他家儿子在独松关为大伙拼命,就没有如今这样安宁的日子,罗大娘突然有些明白,儿子为什么不肯回家。

自古忠孝两难全,自己、自己是不是该成全他?罗大娘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好几倍,觉得自己给自己编织的那个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今日、今日一定给罗布头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很好,让他不用担心,好好杀鞑子……”罗大娘干枯的眼睛,大滴的眼泪“哇啦啦”的往下流:“写好信之后请虎子送到《大宋战地报》,然后他们会帮忙把信送给罗布头。”

“这是我的儿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兵临城下(9)

第一百二十九章兵临城下(9)

拜降是正儿八经的蒙古人,又是宿卫出身,虽然家世不显,都拿自恃武力向来清高,不愿意协同汉军出征,但伯颜给他拨了五千骑兵已是对他给予很高的希望,要知道忙兀台三千先锋,折了将近两千人都让伯颜大怒,如今给自己五千骑兵加上五千汉军,已经是天大的不同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看到五千汉军携带了不少攻城武器时,拜降愈发高兴,这些蒙古汉军是朝廷在北方新征的汉人,听说只有半年的训练,平素在水师还行,其实也是没遇到对方,若是上了岸也不知道怎样?这也是拜降初时不愿意带上他们拖累的原因,不过有了攻城武器倒是不一样。

拜降知道回回炮经过襄樊的磨难,最终大汗又从西域征兆了工匠,总算是做了出来,巨大的回回炮听说可以投射两三百斤重的大石头,又可以投射金汁炮,威力实力是厉害。

朝廷攻下鄂州之后,曾调令鄂州地区造炮回回炮兵新附军匠600人及蒙古、回回、汉人、新附人中能造炮者俱至京师大都,今年年初更是设置回回炮手都元帅府。到了六月份又改都元帅府为回回炮手军匠上万户府,品秩为正三品。

此时同行的汉军将领是张弘范的十弟张弘正,张弘正经过几年的磨练,也算是成长起来,拜降虽然不乐意,但对张弘正也是礼貌有加不愿意嚣张,要知道张弘范如今已是领军一方的大将,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万户而已。

“张将军,”拜降一边纵马,一边问道:“不知大使最近如何?”

张弘范今年任命为江东道宣慰使,并授予镇国上将军,早已是他这种小万户拍马也追不上,张家兄弟又多,而且又多有出息,无论是地方还是中央都能够占有一席之位,若不是大汗害怕他们过于集权,张弘正也不会派到阿里海牙身边。

张弘正皱着眉头,一路所见皆是荒凉,沿路的百姓早已躲进了临安城内,也有一些躲进了临安附近的小城,这种小城城池窄小,便于集中兵力,但攻城者又不能大规模用兵,实在是吃力不讨好之事。

张弘正也明白伯颜为何要攻打临安,这是元军南下的最好一次机会,也是大军唯一的一次机会,到六月份之前还不能攻下临安,恐怕伯颜也只能退军,再加上北方动乱,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还两说?伯颜出征前就已做了孤注一掷的准备,大汗也是全力支持,举国超过一半的将领和士兵都派到了南方,但如今看到看来,别说六月份,如果再没找到粮食,三个月也只能勉强坚持,他与阿里海牙从建康出兵就已经思量,怕建康也守不住了。

张弘正不由多了几分担忧,漫不经心说道:“九哥在独松关浴血奋战,末将已经很久没有接到九哥的来信了。”

“哦,”拜降见张弘正心情不佳,也只好压下不悦,自言自语说道:“奇怪了,听说丞相也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张大使的消息了。”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张弘正不由愣了一下,连忙追问道:“拜降万户,你说丞相也很长时间没接到我九哥的来信?那独松关方面的斥候呢?传令兵也没有吗?”

张弘正有几分着急,他一直跟在阿里海牙身边,所以不知道竟然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到张弘范的消息了,斥候、传令兵也没有影子,但九哥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当初张弘正还以为是自家的九哥忙于战斗而忘记了给自己写信,看来九哥是失踪了一段时间,想起他的对手是张贵,心情不由低落。

“是啊,”拜降见张弘正来了兴趣,点头说道:“我也是偶尔听说而已,丞相正是因为没有接到张大使的消息所以才狠下心率领骑兵南下呢?”

“一个多月前还有,听说已攻下独松关第一道防线,然而至此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丞相派出了几队斥候都没有消息,丞相担心张大使被宋军围了起来。”

张弘正沉吟了片刻,阿里海牙当初在建康修整,然而不久便接到了伯颜的命令,让他沿海路南下皋亭山,吸引宋军的注意力,而自己就打通南下之路,即使抛弃辘重和蒙古汉军也不在乎,恐怕是想打乱宋军的部署,逼得独松关的张贵等人回京。

也不知道丞相的计谋有没有成功,对于阿里海牙几乎搬空了建康的粮食和武备,张弘正还觉得奇怪,想不到伯颜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不过伯颜也只能这样,如果独松关的张贵等人迫于压力返回临安,那九哥的大军也有可能一举拿下独松关,两军会师再图临安,倒也有这个可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以张贵的算无余策,他又怎么不知道伯颜的想法,此计成与不成,看来还是要看张贵在宋廷的地位了,他没想到临安经过这半年的准备,早已有了和元军有了一战的可能,就算平江的文天祥和独松关的张贵没有回京,临安至少也有一战之力,如今有了文天祥、李庭芝、张世杰等主持,临安有了主心骨,原本只能发挥五成战斗力的宋军,如今足可以发挥十成的战力了。

“张将军,那个回回炮的射程有多远呢?”拜降借机套近乎,拍了拍张弘正的肩膀道:“张大使用兵如神,又有十万大军保护,即使攻不下独松关,宋军想围住张大使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张弘正也只好这样想,然而张贵用兵出神入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去做,如今一再与九哥纠缠,看来是铁了心要找九哥的麻烦,不过九哥无论智慧还是计谋都比自己强,自己也只有白担忧的份上,还不如专心攻打临安,给宋廷找点麻烦。

“回大人,回回炮投射五十斤的金汁炮时射程可以达到四百步,若是大块的火砲,只有三百步,最大的火砲也可以达到二百五十步。”

拜降大喜,与张弘正商量道:“此次出战蒙丞相开恩,一下子给了咱们一百架回回炮,有了这些回回炮,即使一时半刻攻不下临安,给足以给临安增添不少麻烦了。”

“宋军要是出战还好,但若是躲在城内,咱们就用金汁炮逼他们出战,等宋军畏惧,咱们再用火砲砸烂他们城墙,好让丞相大吃一惊。”

张弘正心中鄙视了一番拜降,迟疑片刻,还是说道:“宋军准备了半年,自然不会让我军轻松攻城,还请大人谨慎为主。”

“那是当然,”拜降也毫不客气说道:“只需要到了临安之后,本官率领骑兵亲自为你开路,到时还请张将军给本官狠狠的把临安城给砸一个稀巴烂。”

张宏正却不容乐观,他虽不是宋朝人,但毕竟是汉人,打断骨肉连着血,他跟从张弘范一起南下,在襄樊和吕文焕相持多年,颇懂宋军的底细,沉吟片刻,道:“听闻宋军有床弩和车弩,射程甚远,万户大人不得不防。”

“呵呵,这个我也知道。”拜降征战多年,并不是无用的鲁莽之辈,要不然伯颜也不会用他,却有点满不在乎笑道:“我早就听闻宋军床弩和车弩射程甚远,不过制造却是非常繁琐和负责,一座城池有那么一两架已非常了不起。”

但张弘正却想到了一件事,疑惑问道:“听闻忽刺出万户就是被车弩射死,不知道是否有这件事。”

拜降的脸色才变得沉重起来,刚才的得意马上变成小心翼翼,反而问道:“张将军,你认为宋军的床弩和车弩射程有多远?”

张弘正沉吟片刻,道:“末将也不是很清楚,不过300-400步绝对少不了,甚至有可能会达到600步,不过车弩床弩的制造工艺复杂繁琐确实复杂繁琐,朝廷至今也没有能够做出比复合弓射程更远的弩箭。”

“听闻宋军的车弩专门袭击将领?”拜降收敛心神,轻轻的拍了一下战马,道:“却是需要吩咐勇士们,让他们不要靠得太紧了。”

张弘正自然点头,一两个小兵小卒战死就算了,吕城如此重要仅有十架车弩,就算临安最多也不多是几十架,再多也不过是百架罢了,况且车弩、床弩上弩箭非常不易,最多也是射两次,元军就可以完成回回炮的布置,届时火砲、金汁炮一起,先把宋军的车弩、床弩烧毁了、砸烂了,看宋军如何抵挡。

张弘正想得虽然轻浮,但实施起来却非常谨慎,他知道伯颜在吕城吃了亏,临安看起来除了护城河之后虽是一马平川,但宋军向来习惯埋火药,装火油和挖陷阱,自己倒是要小心,诸事需要考虑清楚才行。

张弘正心里想着,但行军速度却也不慢,他九哥张弘范应被困独松关,临安之战打得越好,九哥就越有可能脱险,甚至乘胜追击,两军会师之后,对付临安也多几分把握。

孙虎臣也不是第一次领军,但这次却是最谨慎的一次,然而当他看到数也数不清出的床弩时,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这……”孙虎臣嘴巴张得老大,甚至可以塞进去好几个拳头,若不是大白天,他甚至以为自己见到了鬼魂一般,他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却看到一个后生的小将站在跟前。

“末将王二虎见过孙大人,应到床弩一千架,实到床弩一千架。”王二虎一身光亮的盔甲和奇怪的头盔,倒是均州军的装备。

“一千架。”孙虎臣幸福得快要晕倒,他实在不敢相信,临安竟然会藏有一千架床弩,这是什么观念呢?他还是不敢相信问道:“一千架,别说是整个临安的工匠,就算是大宋所有的工匠,也不可能一下子造出这么多床弩。”

要知道吕城仅有十架床弩,就射杀了一个上万户,还有千户、百户无数,逼得伯颜无将可用,如今临安足有一千架床弩,教孙虎臣怎么能够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听说孙大人在独松关与张贵张大人并肩作战打了不少胜仗。”王二虎却顾左右而言他,笑问道:“张大人没给孙大人说过这回事吗?”

孙虎臣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哪里是跟张贵打了不少胜仗,而是自己无赖硬跟张贵一起混日子,想不到自己的无赖还给自己选对了路子,跟对了人,要不然拼自己在丁家洲大败,就算是回到临安,就算陈宜中再照顾自己,恐怕也只有受罪的命了。

“张大人贵人多事忙……”孙虎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眼前的小将非常陌生,眼前的小将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说话利索却是不像在军中混功劳的功勋子弟,心里倒是奇怪朝廷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小将。

“孙大人是自己人,也不怕跟您老说,这床弩制造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王二虎淡淡说道:“只要把主要的零件做出来,然后再安装上去便可,临安的工匠、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架子,其余皆是从江陵运过来,然后再组装起来,不用一个月的时间。”

孙虎臣狠狠捏了自己一把,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一千架床弩,而且还说是容易之事,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当初在丁家洲要是有这么一千家床弩,自己还用得了弃城而逃,不过也很难说啦,当初的情况不好应对,说不定张大人也没有办法。

孙虎臣把自己和张贵对比了一番,再看一下王二虎,突然想起一件事:如今对朝廷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清惠公主了,此人又是姓王,莫非此人是清惠公主的弟弟,王坚唯一留在世上的儿子?如果是这样,为何他率领这么多床弩也就容易明白了。

想到王二虎的身份,孙虎臣倒是不敢再小看王二虎的年龄,所谓龙生龙子,王坚大将军乃大宋屈指可数的猛将之一,张贵张大人又是这几年崛起的谋将,王二虎本领应该不差,要不然张贵会让他领兵?再不济也不会给自己添乱吧,漫不经心问道:“二虎,如今我军面对强敌,不知二虎有何计较。”

王二虎连忙拱手,道:“小将出战时,清惠公主已再三吩咐小将要听孙大人的话,还请孙大人吩咐。”

“元军从卫平县到临安,就算在快也要浪费几个时辰,即使骑兵到了临安也不敢鲁莽,还请孙大人吩咐。”

孙虎臣摇头,道:“二虎,你就不用客气了,你留在京城,恐怕早就有了想法了,不妨说出来听一下也好。”

“呃,”王二虎毕竟年轻,谁不想建功立业,压低声音在孙虎臣耳边仔细说了一回,孙虎臣不由吸了一口冷气,道:“会不会太过于冒险了。”

“有护城河呢?再说元军在还没摸清楚临安的城防工程前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王二虎认真说道:“再说元军能不能抵挡得住第一轮攻击还两说呢?元军初来临安,我军若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压制一下元军的气焰,不是更好吗?”

孙虎臣不由点头,忍不住说道:“看来我年纪大了,以后大宋中兴就看你们的了。”

王二虎讪讪笑了笑,道:“出城却是不能走东门了,届时委屈一下大人。”

孙虎臣又吓了一跳,原来竟然有地道直通城外,而且地道修得非常宽阔,两架床弩并行在一起也有多余。

于是下令出发,只见床弩安装了轮子,固定的时候就把轮子折起来,走动的时候就把轮子放下去,这样一来推动得非常快。

在地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出口却是在护城河的河堤之下,每一架床弩约莫一百名床子弩手负责,出了地道口之后就拿出数面宽大的盾牌,一下子就把床弩遮挡起来。

床弩放在护城河的河堤之上一字排好,然后又有盾牌遮挡,估计元军的探子也摸不清头脑,孙虎臣又调遣五千精兵护住两翼,又派遣了弩箭手守住城墙之上,这样才算彻底放心。

反倒王二虎淡淡说道:“大人请放心,元军是不敢攻城的。”

一切安排妥帖,孙虎臣也只有等元军过来,他甚至连探子也懒得派出去,他相信这床弩的射程已足够可以压制一切,这一千架床弩,如果全部都装上弩箭,至少可以发射数千甚至上万支弩箭,不过就算床弩容易制造,一下子发射这么多弩箭,估计就算临安也承受不起。

然而,孙虎臣看到床弩只装了一支弩箭,但身边的小兵却从一个木箱里取出一个小罐子绑在弩箭中间,也有一些小兵在弩箭上绑了一个皮囊子,不由好奇问道:“二虎,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稍等片刻就清楚了,”王二虎却笑嘻嘻说道:“给元军一个惊喜。”

孙虎臣也不怒,知道王二虎的身份之后,他倒是把态度放低了很多,谁知道张贵都培养出什么鬼灵精怪的人物,说不定王二虎也是一个奇人,怪不得李庭芝把任务交给自己时态度有些奇怪,想必是知道自己这个功劳来得容易。

远远看到护城河上多了一堵盾牌,张弘正不由迟疑了,但拜降看到临安城墙后一直催促他们加快行军,仿佛攻下临安只不过是三个手指拾田螺之事,十拿九稳。

张弘正看到骑兵的兵锋已到了离临安四百步的距离,然而宋军并没行动,张弘正虽然心里好奇,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命令汉军前进,说句不好听的话,自己带领的这五千人就是过来送死,就是过来察看宋军在临安的城防。

眼看就要进入射程范围,张弘正甚至可以看到临安城上数不清的弩箭手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骑兵已经向两边散开,回回炮缓缓的推了上来。

“回回炮,竟然是回回炮。”孙虎臣看到上百架回回炮,不由大吃一惊,略微惊慌的叫了一声,当初他在丁家洲被元军水师从江边发射回回炮压制,压得他连守城的心思也没有,当然也有其他原因,这个要忽略。

王二虎薄薄的嘴唇却是多了一分不屑,右手却举起了一面红色的旗帜,用力一挥大声叫道:“第一队,发射。”

瞬间,站在前面的盾牌兵迅速退后,露出了一千架床弩,像睁开了大嘴的魔鬼一般,对元军发出阵阵冷笑。

“嘭”的一声巨响,孙虎臣只见床弩旁边的一名床子弩手迅速点燃挂在弩箭上的土罐子引线,然后双手抱头躲在旁边,随后另一名床子弩手“以槌击牙”发射弩箭,约莫两百支影儿拳头一般大小的弩箭向元军的回回炮飞过去。

弩箭发射之后,其余床子弩手迅速靠上来,然后齐心协力帮忙装上弩箭,他们之间配合娴熟,竟然没有一丝慌乱。

“床弩,竟然是床弩。”张弘正大吃一惊,要知道床弩的射程要比回回炮要远得多,再说床弩威力甚大,若是射中了回回炮的关键位置,恐怕整架回回炮都会被毁掉。

身边的拜降却毫不在乎说道:“床弩又怎样了,床弩再多又怎样?只要熬过宋军第一轮发射,回回炮就可以攻到射程范围了。”

“不、不是……”张弘正突然双手抱头向旁边的高地冲过去,却是大声喊道:“快、快躲起来。”

虽有部分将士听到张弘正的喊声,但却是颇为奇怪的看着张弘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张弘正这时才喊道:“宋军用床弩发射炸药。”

然而,张弘正也太迟了一点,仿佛是回应张弘正一般,“嘭”的一整响声,彻底打破了冬日的宁静。

“第二队,发射。”两百个床子弩手,迅速把弩箭上的皮囊子的引线点燃,弩箭再次向回回炮飞过去。

“第三队准备,观察手报告情况?”王二虎命令刚下完,有将近十个观察手跑了过来,综合了意见之后才道:“元军一百架回回炮,第一轮可以毁掉将近七十架,但骑兵跑得快,估计牺牲不会很大,汉军估计跑不掉。”

“好,继续发射,第三队发射,第四队发射,第五队发射。”

第一百三十章兵临城下(10)

“撤退、撤退、撤退。35zww.combei精aid成都:手打)”张弘正身体紧紧的贴在一个小高地下,竭力嘶喊,不时有泥土、分辨不清究竟是战马还是士兵的肉块、五脏六腑及可以分得清楚是人的手臂、大腿或头颅向他飞过来。

张弘正从来没觉得战场是如斯的恶心,然而话还没说完,一大块肉末已落在自己嘴边,嘴巴若是再睁大几分,恐怕就落入了他嘴里。

“呃”的一声,张弘正差点没吐出来,他也是好杀之人,从军之后杀人无数,他也曾经把敌人拦腰砍断,也曾经毫不犹疑的砍断对方的头颅,看着他的血喷涌而出。

“撤退、撤退、撤退。”看到高大的回回炮燃起了大火,张弘正甚至鼓不起任何一丝勇气,战场上的士卒仿佛到了地狱一般,带着肉香的火焰在飞舞,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还没完全炸死的战马在嘶喊,伴随士卒的惨叫声,在爆炸声中隐隐传过来,仿佛给这个寒冷的冬日增添几分苍凉。

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弩箭,带着死亡的征兆,即使骑兵也逃不远,坚固的盔甲像纸一般被撕裂,就连巨大的战马,也会被强劲的弩箭穿透身体,血喷涌而去,仓皇落地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幸运自己命大,然而弩箭带过来的火药,“嘭”的一声在他身边响起,只余下一团血雾在飞扬,强壮有力的身体化为一片片肉末和血。

那是心脏吗?怎么还在隐约跳动?向来英勇善战的张宏公正实在再也忍不住,“呃”的一声竟然吐了起来,他无力的看着大火在燃烧,看着士卒一个个被杀死。

“大人、大人,”一个幸存下来的亲兵不知何时来到身边,惊慌说道:“宋军恐怕又要发射弩箭了,快走。”

“拜降将军呢?”张弘正刚抬起头,半截胳膊就摆在他嘴边,忍不住“呃”的一声,却没吐出来。

“骑兵伤亡不是很大,拜降将军已率领骑兵后退了两百步,兄弟们、兄弟们死得、死得太惨了,如今幸存下来已不足十分一。”亲兵扒开张弘正身上的泥土和乱七八糟的零件,大声道:“大人,我们也走。”

“十分一?”张弘正一愣,5000汉军,只剩下500人?剧烈的爆炸,飞舞的火焰,如婴儿拳头大笑的弩箭,仿佛都变成了地狱的使者。

“大人,撤啊,要不然就来不及了。”亲兵还算负责,扶起目无表情的张弘正,踉跄的拼命向后方走去。

一路所见,半个时辰前还是意气风发的勇士,他们心怀建功立业的心思,自以为回回炮已是举世无双,然而根本没想到会如此容易被烧毁,然后变成一堆碎肉,空气中隐约飘起的肉香味,仿佛是给他们留下了最后的晚餐。

“撤退、撤退……”脸色苍白的拜降还反应不算慢,眼看弩箭向自己飞过来,三下两下就调转战马往后退,嘴里虽然大喊,但却没有任何照顾其他将士的理由,他虽然勇猛,但也要看时候,士兵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需要的时候自然能够用得上。

“嘭、嘭、嘭……”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拜降迅速夹紧战马,更是一口气向后退了两百步,转头看去,战场上乱成一团,一百架回回炮先是被炸了一个粉碎,剩余的又被火油燃烧起来,看样子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烧成灰。

更为恐怖的是,负责回回炮的炮手,他们携带了金汁炮,不少金汁炮被火药炸开,然后被火油引发大火,好不容易躲开爆炸的蒙古汉军,再次被死神光顾,大火“嘭”的一声向四周扩散,任凭蒙古汉军两条腿跑得再快,也被沾上了火苗,然后迅速燃烧,一团团火球发出阵阵惨叫声。

然而宋军并没有停止的意思,**、火油继续扫平眼前的一切,还不到半个时辰,战场上还能活下来的蒙古汉军已经不见了九亭,余下一亭也多是受了伤,站在战场上盲目的走着,或许站着。

拜降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若不是他还在射程之外,恐怕早已趴在地上吐了起来,他久经战场杀敌无数,什么场面还没有见过?然而伤亡会如此之大,如此之快,战场如此的惨烈,即使如他这样见惯生死的百战老兵,也不由觉得心底中涌起丝丝的寒意。***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太残忍了。”拜降忍不住自言自语,当初他跟从大汗北征,自然也没少使用火油,就算回回炮所携带的金汁炮,其实也是装满了火油的陶罐,然而火油与火药配合在一起使用,竟然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变化,实在让他措手不及。

“大人,小心。”身边一个亲兵突然猛扑向拜降,两人在马上滚下来的瞬间,亲兵把拜降死死的压在地上。

“嘭……”数不清的爆炸声再次在耳边响起,拜降的耳边传来无数的响声反复震荡,他的脑海中仿佛受到了剧烈的打击,混杂在一起凝成一团,迷糊得就像汉人经常喝的米汤。

“吾惟一子,已童丱矣,不可使不知学。”拜降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其中以母亲最为深刻,想起父亲忽都战死的时候,自己才数个月,母徐氏鞠育教诲。后来从军南征北战也立了不少功劳,母亲常言:“有子如是,吾死可瞑目矣。”

“额吉。”拜降呻吟叫了一声,母亲在家中一切可好吗?

拜降再次醒来,右手一阵疼痛,双耳还嗡嗡不停作响,转头看去,却是发现右手已被火药炸得粉碎,至于救了自己一命的亲兵早已死去多时,亲兵的头颅已被炸得粉碎,一滩白色、红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就在自己眼前,显得格外的狞猩。

“大、大人。”拜降想推开身上的亲兵,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耳边传来其他亲兵的呼喊声,拜降想说话,却觉得头颅难受到了极点,脑海中还是空白一片,他想说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大人、大人……”不一会儿,亲兵寻到,搬开救了自己性命的亲兵,总算是把拜降扶了起来,拜降转眼看了下,却是再也忍不住,“哇啦”的一声吐了起来。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草原的雄鹰,如今已变成了一具再也不能复生的尸体,他们的身体像是被巨大的力气撕开,成为碎片,然而大火又把他们燃烧,夹着腥味的肉香在战场上飘扬。

巨大的战马倒在地上,肉末散发了一地,血渐渐的汇在一起,战场上随处可见鲜血汇成一滩又一滩。

“大人,完了,完了。”亲兵木然说道,转眼看去,五千骑兵,剩余者已不足五分一,一些逃得远远的蒙古骑兵侥幸幸存,然而却再也不敢靠近。而五千蒙古汉军死伤更大,幸存者不到五百人,他们踉跄的盲目奔跑,没有人会想到结局是这样,然而结局就是这样。

“完了。”拜降双眼一黑,再次昏迷过去。

######

“想走,没这里容易”王二虎看着一团混乱的元军,冷冷说道:“难道我大宋就是你们家的后院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一队、第三队、第五队,加大三百斤力量,给老子干掉他们骑兵,第二队、第四队干掉那些没有祖宗的叛贼,让他们一辈子后悔去。”

仅是几句话,现场的气氛突然高涨起来,除了那些床子弩手之外,其他小兵大声吆喝,嘴里说着数不清的臭话,孙虎臣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虽然也带了几年兵,然而哪里听过这些骂人的话。

“嘭、嘭、嘭……”爆炸声在远处响起,自以为已经脱离床弩射程的蒙古骑兵,被六百颗火药罐子炸得乱成一团,无数的惨叫声伴随战马的嘶叫声在战场中响起,像是响起了无数的伴奏。

孙虎臣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一千架床弩,竟然会有这样的威力,而且这仅是发射两次的威力,弩箭携带了火药和火油,仿佛要把战场变成了炼狱的世界。

若单凭床弩的威力,却是远远没有这个效果,就算是每一支弩箭换取一个元兵的性命,最多也不过是伤亡两千人而已,毕竟不是每一支弩箭都能射中目标。然而当威力巨大火油和火药混在一起使用时,却发挥了惊人的效果。

“火药,竟然还能够这样使用。”王二虎今天所做的一切,几乎超出了孙虎臣的想象,孙虎臣实在不敢相信,宋军连一个小兵也没有受伤,竟然就这样杀了无数的鞑子,想起当初丁家洲数万大军,孙虎臣脸上红的发烧。

然而让孙虎臣更加吃惊的是,原以为床弩的射程就这样远了,然而当王二虎命令加大三百斤力度时,刚才已逃得远远的蒙古骑兵再次受到了打击,这次打击更加精准,孙虎臣可以看到蒙古骑兵四散逃往,然而爆炸声使得战马昏了头,哪里能够反应过来。

强壮的元军、健壮的战马,如今四分五裂在空中飞扬,远处的战场变成了猩红一片,孙虎臣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以至于王二虎叫了他两次,他才反应过来。

“大人,可以追了。”王二虎脸上竟然带有一些怜悯,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惜。

“追?”孙虎臣潜意识吓了一跳,仿佛这只是元军的权力,然而如今自己不追又待何时?是啊,应该去追了。

五千只是经过了半年训练的宋军,跟在孙虎臣身后小心翼翼的靠上去,孙虎臣大骂了几声,这些新兵蛋子才加快了脚步,孙虎臣刻意把他们带进战场,当看到如屠场一般的战场时,无数的新兵蛋子都吐了起来。

“给老子听好了,还没死的都给老子捅上一刀。”孙虎臣毕竟比这些新兵蛋子要强几分,大声喊道:“给老子小心点,别白白送了性命也实在太可惜了。”

好一会儿,新兵蛋子才适应过来,一些急于立功的小将,更是带着这些小兵向还可以隐约看到的蒙古汉军追过去,无论是汉军还是蒙古骑兵,他们手执弩箭就追了过去,因为孙虎臣在背后又大声喊了起来:“英雄榜啊,该我们上了。”

王二虎看到身边床子弩手也是一脸的渴望,笑了笑道:“兔崽子们,跟老子干活去。”

床子弩手大喜,却没想到王二虎狡猾笑道:“跟老子过去收割头颅。”

“呃,”床子弩手乱成了一团,然而王二虎却是说到做到,到了战场后竟然吩咐每一个小兵都要割一个头颅,一些还算完整的头颅还好,碰到一些被炸得鲜血和脑浆混成一团的元兵,让他们狠狠的吐了好一会。

收拢了一下战马,竟然还有三百多匹完整无缺,也算是奇迹了,看到受伤的战马,王二虎眼珠一转,倒是有了主意。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王二虎莫名其妙的把鄂王岳鹏举的满江红念了两句,大声笑道:“兄弟们,咱们也不吃胡虏肉,也不喝匈奴血,咱们吃元军的马肉,喝元军的马血。”

“呃……”在场的多是新兵蛋子,看到战场上都是元兵的零件,不由都吐了起来,一个小兵有气无力说道:“大人,马肉、马肉不好吃。”

“但也不能浪费了啊?”王二虎看着数不清的战马,挠了挠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还没等王二虎实施他的计谋,突然战场中响起了一阵呼声,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大声的叫喊声:“抓到了、抓到了。”

######

“什么?士卒在东市出售元军被打死打伤的马肉?”平安街黄家的家主黄圃疑惑的看着管家,不敢相信问道:“这是不是真的?大军、大军莫非是打了胜仗?”

“怎么就不是真的。”老管家手脚还有几分颤抖,说道:“小老儿都看到了,将士们敲锣打鼓的抬了上千匹受伤的战马,这些战马被火药炸死炸伤,估计治好也是白费药了,他们一边走还一边喊什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说要在东市开刀,让城内的百姓解解恨。”

“小老儿看到将士们都是欢天喜地,拉了一个小兵问了一下,人家也不怒,说打了一个大胜仗,没死一个人,反而杀死了元军成千上万,还说抓了元军一个大将。”

“难道又可以看杀元军大将了?”

老管家啰嗦得很,说了老半天黄圃才算明白过来,估计是打了胜仗,还是大胜仗,自己只是躲在内院,偶尔听到一阵爆炸声,然而还不到两个时辰竟然结束了,又说打了胜仗,实在是不可思议。

黄圃沉思了片刻,又命令下人出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还让老管家去割几斤马肉回来,若真有的话,马肉虽然一点也不好吃,黄圃倒还是要硬着头皮吃一点,元军南下以来,黄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黄圃对元军还是恨得咬牙彻齿,真如他们所说恨不得“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又过了片刻,出去打听消息的下人竟然回来了,然而脸色苍白得就像得了风寒一样,见到黄圃,“呃”的一声差点吐了出去。

“惨、太惨了。”下人说得很艰难,因为要预防吐了他主人一身,谨慎的退后两步,说道:“南门开了,想过去看的尽管去,遍地都是元军的尸体。”

“元军的死人头、数千死人头堆成了一个人头塔,呃,对不起,对不起。”

黄圃退后两步才没被下人吐在身上,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老管家总算回来,美滋滋的提了一大块鲜红的马肉,一路还滴着血呢?

“老爷,老爷。”老管家却是笑得皱纹满脸,但走路却是比往常要快好几倍,高兴说道:“老爷,真是马肉、真是马肉。”

“就在东市里,也不说价钱,要多少给多少,小老儿要了十斤,给了十两银子。”老管家说道最后,不好意思说道:“老爷、老爷若是嫌多了,在小老儿工钱了扣。”

“不多,不多。”黄圃哪里把银子放在眼里,他需要的是要确定是不是事实,到了晚餐,黄圃围着一大锅炖得糜烂的马肉,沉吟良久,突然问道:“付师爷,咱们黄家如今可以调动的银子还有多少?”

付师爷是黄家的大掌柜,大吃一惊,没想到黄圃会在这个时候问话,不过他对于这份工作也算上心,糜烂的马肉带了一点酸味,味道并不是很好,但不妨付师爷吃得开心,好不容易吞了下去,才道:“城外的产业目前是没办法调动的了,府上如今可以调动的银子约莫还有三万两。”

黄圃又沉吟片刻,才道:“师爷,你今晚去一趟官府,说咱们黄家要捐三万银子,但要有大宋战地报的主编陈孚作证,还有要朝廷可信之人接手,只允许这些银子落在士卒的手中。”

“好的,小的马上安排。”付师爷点点头,也不问原因,这是作为一个师爷的最基本原则:不能多嘴。

但作为管家的原则就是:要多嘴。老管家吓了一跳,不禁问道:“这、这,银子都捐出去了,以后黄家、黄家怎么经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吃喝的东西还多得很,就算银子也不是一时半刻用不完,但经商需要大量的资金流动,老管家虽然不经营,也知道其中的道理。

黄圃狠狠的咬了几口马肉,淡淡说道:“只要大宋还在,咱们黄家就倒不下去。”。.。

大宋权将第一百三十章兵临城下(10)(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兵临城下(11)

王二虎率领数千将士浩浩荡荡开进临安里的每一个市场,看到他们身上还沾有血迹斑斑,可把附近的百姓吓了一跳。www.65txt.com【

宋兵很快就适应了从刽子手到屠夫的过程,此刻王二虎率领将近一千人抬了将近两百匹战马过来,其中大部分都是半死不活甚至已经死翘翘的战马,活着的战马自然不忍心屠杀,受伤还能治好的也节省下来,但挣扎活着的不妨捅它一刀帮忙解脱以示自己的仁慈,已经死的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王二虎对于出售马肉是一点心理的障碍都没有,他的性子跟张贵有几分相似,都是一样的不羁,都是一样的富有创作力,张贵的创作力来自后世的经验,而王二虎的创作力却是来自他自己所拥有的灵感,就如大规模运用床弩也只是张贵提了一个方法,具体的运用却还是王二虎完善。

“头,这马肉卖多少钱一斤?”一个小兵美滋滋的看着跟在屁股后的百姓市民,想到大笔银子就要进入口袋,心里就莫名的高兴起来:“喳喳,上千匹战马,一匹战马就好几百斤肉,若是羊肉如今也要一贯钱一斤。”

小兵已算不过账来,狠狠的拍了拍头颅说道:“哎呀,可惜了战场上那些零散的马肉了,若是收拢上来,恐怕又能多不少。”

“呃”,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小兵身边的人都不由捏起了拳头,狠狠瞪了小兵一眼,恨不得马上把这小兵凑一顿,要知道战场上有两种肉零散的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是马肉还是人肉,这些战马的尸体和伤马,还是细细挑出来,王二虎可不想临安市民真正成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京城的物价向来要比其他地方贵很多,文天祥丞相前段时间从平江回来,还说“平江九百一斤羊,俸薄如何敢买尝”呢。羊肉又是宝贵之物,平常一斤也要**百文钱,如今元军围城,物质虽有朝廷压制,但还是涨了不少,如今就算是一贯钱也买不到一斤好肉,若是按照小兵说得倒是不错。

羊肉虽贵,也不是普通平常人家能够吃得上,但猪肉却是向来便宜,如今也不过是不到一百文钱的价格,这马肉比猪肉还难吃,一贯钱一斤自然不行,不过王二虎却是另有主意。

他行事虽然不拘一格,但这里是京城可不是江陵那一亩三分地,若是太过于嚣张未免会被人抓住尾巴平添不少麻烦,张大人说过朝廷上的相公向来外行内行,弹劾、诽谤一个人的功夫最了得。

却是笑道:“咱们这马肉不定价,随便给,若是认为值猪肉的钱,就给猪肉钱,若是认为值羊肉钱,就给羊肉钱,若是认为值野味钱,咱们也不拘,不过,一个人最多只能买十斤。”

“随便给?”小兵愣了一下,跳起来大声道:“不行,别说兄弟们立了大功,就是从城外抬进来也不容易,兄弟们容易吗?”

王二虎狠狠瞪了小兵一眼,怒道:“万安,你小子造反了是吗?你小子眼里就有钱了是吗?若不是临安上百万百姓支持,你小子吃喝能这么快活吗?”

“你小子为何从军?为了混一口饭吃吗?别说老子不知道,你小子家里可是有小媳妇、有两个娃娃,若不是为了他们,你小子从军?”

“咱们不是商人、不是老兵条子,我们是大宋的军人,我们就要有士兵应该有的风度,我们就应该有军人应有的气节,给老子抬起头昂起胸,咱们只是军人而已。【?

“咱们只是军人而已。”万安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王二虎话刚说完,周围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一个小老儿费力的挤到最前方,大声道:“小将军果然了得,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鄂王岳大人万人敬仰,乃我辈所向,老夫今日吃不了胡虏肉,喝不了匈奴血,但这鞑子的战马,老夫拼死也要咬几口。”

“给老夫来三斤,三斤已足够。www.65txt.com”

却又是太学的方舒,这老先生人老心不老,救国之心不死,听到东市有热闹,一早就扑了过来。

“好咧,”王二虎爽快的应了一句,“噌”的一声拔出一把锋利的大刀,旁人见了又免不了大声喝彩,看到大刀上还带有一丝暗黑,王二虎却是迟疑了片刻。

周围的人显然也看出了这大刀是见过人血,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涌上来,手中提着一把锋利的屠刀,笑道:“小将军,尔家的大刀是杀鞑子用的,在下的刀才是砍畜牲用的,何不让在下帮忙。”

“老哥能够帮忙实在太好了。”王二虎却又尴尬说道:“如今倒是抢了老哥的生意了。”

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屠夫大汉三下两下就给方舒割了三斤好肉,笑道:“小将军若是每天都能打一场胜仗,在下恨不得小将军天天过来抢生意。”

“老先生拿好了。”王二虎用一根草绳绑好,屠夫汉子的手法很准,就算不用称,也不离十,再说王二虎也不是为了挣这点小钱,就图一个热闹而已。

“十两。”王二虎一愣,道:“老先生,这是不是多了点。”

方舒摆了摆手,笑道:“小将军不是没说价格吗?再多老夫就给不起了,这点小钱就给小将军你们,日后好好跟元兵打,老夫上不了战场但还是能够在背后为你们加把劲。”

“多谢”王二虎双手作揖,严肃的向方舒行礼,临安、大宋、汉人,正是因为有这种硬骨气的人存在,才永远不会被奴隶。

方舒在这里名声可不低,不少人纷纷赞扬,但更多人确实效仿,只需小半天,两百匹马肉竟被买了一个精光,别说是屠夫汉子,就算是帮忙的王二虎也累得不想动了,他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自己如今不正是数银子数得手抽筋吗?

多亏了又有不少屠夫帮忙,按照每人五到十斤的分量,竟然有超过数千人买了马肉,这实在是太恐怖的事情了,平常捏着口袋不舍得花钱的百姓,今日竟然变得无比大方起来。【?小说巴士iB。

王二虎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元军围城之后,东市的羊肉一直卖得不好,平素有一两千人光顾市场,有三五十人光顾肉铺已经很了不起的事情,如今数千斤难吃得要命的马肉,说卖完就卖完。蒙古战马都是高头大马,一匹战马至少有七百斤左右,除了零件之外,也能够得肉三四百斤左右,两百匹算下来就是好几千斤呢。

大宋,还是有希望的。难道不是吗?至少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了。

王二虎自然要收拾干净手脚,正在忙着数银子的时候,身边传来一阵严肃的声音:“好小子,还真骗了不少钱,看来也不把军中的条例当一回事了。”

王二虎一愣,转头看去,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乖乖不得了,文天祥、李庭芝、汪立信、孙虎臣、陈宜中,后面躲躲闪闪那个不是陆秀夫吗?我的妈啊,这一伙人走到哪里不是超级重量的人物,王二虎赶紧示意亲兵照顾这帮老爷。

说话之人是文天祥,但话里怎么还带有一丝笑意呢?

他向来嫉恶如仇,当初听到王二虎竟然把伤马、死马在东市出售,还说什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可把他气得不轻,原本王二虎打了胜仗的高兴,一下子变成了愤怒,把王二虎当成敛财的对象,恨铁不成钢,连孙虎臣也遭了殃:“孙将军,你也算得上军中的老将了,王二虎他年幼胡来,你也容得了他。”

孙虎臣气势原本就弱,这一战也是完全沾边赚功劳,恐怕还是李庭芝认为王二虎资历不够才把自己摆上台,王二虎身份高贵,抛开王坚、王清惠的背景不说,更是张贵的直属弟子,孙虎臣颇受张贵的恩义,对王二虎自然多为谦让,如今被文天祥骂了一通,怎么说却也只能承受下来,尴尬说道:“末将管教不严,马上让二虎停止。”

“慢。”陆秀夫看到李庭芝他们都不出声,看来也认为王二虎的做法不对,他跟从张贵已久,均州军最困难的时候,甚至还把军中退役的武备拿出去卖呢?

见众人看来,陆秀夫迟疑片刻,道:“王小将军这样做倒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元军困城,虽说城内的百姓目前还算平静,但若是元军迟迟不退兵,城内的百姓终究会闹事。”

“王小将军这一折腾,倒是给了城内百姓平添了不少信心,又激起了我大宋子民对鞑子同仇敌忾,以后临安的气氛必然会为之一振。”

“再说这些伤马、死马留在也是浪费,马肉实在不好吃,莫非诸位留下来自己吃不成?别看王小将军如此折腾,我估计以临安富人之多,至少能赚上数十万。”

“临安三十万大军,打了胜仗每人奖励一两银子也不算多吧?其余的用来奖励出战的将士,不是还可以激起将士们的杀敌之心。”

“可是、可是,王二虎如此不顾军容,定然有失我大宋军威。”文天祥治军向来严格,心里虽然也赞同了陆秀夫的说法,但还是担忧说道。

“丞相,”陆秀夫还是没当官,他如今只是作为均州军的使者出现,倒也不怕文天祥日后给他开小灶,不卑不亢说道:“恰恰相反,临安市民、百姓对士卒向来感到陌生、好奇,没有归属感。”

“而王小将军这次可算得上与民同乐,临安的百姓也和士卒有了一次深层次的接触,才不会觉得他们是无所不能,才会觉得他们也是一样的普通人,百姓对军人自然便会多一份理解,日后也肯定会多一份支持。”

“如果在下没有预计错误,从明天开始,支持朝廷的人肯定会多几番,甚至捐献的银子也会多很多。”

“均州军虽只只是成军三年,但为何战斗力如此之强?无他,与民同乐、军民鱼水之乐罢了,丞相大人不妨看一下效果如何再做出罚,如何?”

均州军的发展,李庭芝可是一直看在眼里,所以他是最能够理解李庭芝的话,提议说道:“不如我等前往东市,看一下王二虎这小子折腾得怎样?”

天祥也点头,等众人来到东市,东市已变成了愉悦的天堂,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文天祥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最贴身的怀里拿出几锭银子只是要了一小块马肉,而王二虎却是死活不肯收;文天祥也可以看到,一个长得一脸横肉的混混,闪闪索索的拿出了一个铜钱,但王二虎却狠狠的给他割了十斤肉,文天祥还可以看到这些人临走前已是泪流满面。

每一个动人的时刻,都可以在东市里找到,每一个将士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莫非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深受感动,穿着打扮花俏如过年的小娘子,偷偷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小兵,一些大胆的大娘,还在打听将士们的身份、年龄,甚至于生辰八字,一些胆大的小娃娃,还蹭上了小兵的怀里,小手用力的捏着小兵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奇的事情,大声得意喊道:“爹爹,哥哥身上的肉跟爹爹一样是软的,不是硬的。”

敢情在小孩看来,身穿冰冷盔甲的将士,和他们身上的盔甲一样,身体也是硬邦邦。

天祥的双眼变得朦胧,他知道这小兵日后就算是战死沙场,也会想起今日如此温情的一幕,他相信东市里所有的人,无论是士卒还是百姓、市民,他们以后再困难,也会想起今天这一幕。

天祥看着陆秀夫,作揖行礼,认真说道:“君实,你是对的。”

好不容易等王二虎做完兼职,东市的百姓迟迟不愿意离去,东市成了欢乐的海洋,文天祥等人才来找王二虎的麻烦。

看着王二虎略显慌张,李庭芝不由笑道:“看你小子打仗的时候还是挺勇敢的,听你们张大人说你在襄樊时就与他并肩作战,厉害得很,如今怎么变得胆小了。”

我的妈啊,你若是站在这么多樽大神面前,而且自己还做了亏心事,看你害怕不?王二虎尴尬的看着众人,硬着头皮说道:“末将知错了,请丞相处罚,这都是末将一人的心思,丞相要处罚就处罚末将一个人。”

“嘴还硬嘛。”陆秀夫打趣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乖乖把银子上缴,说骗了多少钱。”

“骗了……”王二虎反应也快,连忙说道:“这钱是百姓支持抗战的公款,末将刚点完是十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五两,如今全部上缴一分不剩。”

“啊”连文天祥也不由呻吟了一声,算下来每一匹马肉卖的钱都快比得上一匹完好的战马的价格了,这临安市民也实在太热情了吧。不过战马是有钱也买不到,当然是不可以比拟。

南宋战马向来紧张,张贵收复峰贴峡寨后又把战马捏在手里,再说均州军更是从元军手中抢了不少,所以均州军向来不知道战马珍贵,但文天祥可是深有体会。

张世杰当初所率领的三万骑兵,就是朝廷几乎倾尽全力才组织起来,而如今朝廷数十万大军,竟然连一支骑兵也组织不起来,皆因为没有马。

“还行。”陆秀夫淡淡说道:“上缴吧,若是我出手,怕是要多几倍呢。”

看着王二虎皱着眉头,陆秀夫不由骂道:“别不舍得,军中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银子还不是一样发给兄弟们。”

王二虎这才高兴,等到最后统计了一番,其他三个地方赚得银子更多,皆因为东市贫民相对较多,算下来竟然赚了七十余万,这实在是一笔巨款了。

很好。”对于这种既可以激发临安百姓抗战激情,又能换成银子一举两得的办法,文天祥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就连陈宜中也露出了几分笑容,要知道军中向来有陋习,将士们打了胜仗若是不赏,绝对是伤人心的一件事。

要不是这笔横财,陈宜中还舍不得从库房里给他们掏太多钱呢?如今朝廷钱还是有一点,但也经不起流水一般花掉啊。

“王小将军,做得不错。”陈宜中赞扬道。

王二虎咧嘴笑了笑,道:“其实还有不少法子可以弄到钱,元军那些武备啊、盔甲啊,在下说的是破烂的那些,留下来也是白折腾,但拿到市场上一旦贴上元军的标签,啧啧,这又是来钱。”

“行了,”看着王二虎就如一个精明的小贩,文天祥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国家利器可不能轻易破例。”

“每人一两,士官也一样,”陆秀夫低声建议,道:“出战的小兵五两,士官十两,剩下的银子留作后用,不知诸位认为如何?”

“不用留了。”陈宜中大手一挥,道:“都花光了,都花光了。”

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陈宜中有点感叹说道:“王小将军这一折腾,城内捐赠物质、钱财的富家又多了不少,朝廷如今也不在这些银子了,再说这是将士们用命去换取,老夫再吝啬也不能留下这些钱。”。.。

大宋权将第一百三十一章兵临城下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兵临城下(12)

福宁宫,脸色病态发白的赵禥,迟疑了片刻终于拿起旁边温得刚好的葡萄酒,毫不犹疑的打开瓶塞,一股清香还带有丝丝的甜味涌入他鼻子里,心肝脾肺及数百个穴道瞬间打开,每一个细胞都像快乐的鱼儿在水中畅游。35zww.com(疯狂打)

赵禥嗜酒,他的病有一半是由于喝酒而引起,另一半就是色了,酒色过度。张贵不知道均州烈酒名扬天下之后,倒有很大一部分填进了赵禥的肚子里,等他发现时赵禥已几乎到了酒精中毒的地步。

赵禥能够活到现在,已是出乎意外,张贵知道后立马进行补救,一方面用葡萄酒代替均州烈酒,一方面用石头记等名著吸引赵禥的注意力,大宋以孝治天下,大宋的皇上无论有多坏,在“孝”方面绝对是天下人的典范,张贵“打入”皇宫的棋子王清惠,劝说谢道清摆起了太后的威严,再加上有葡萄酒和石头记转移了注意力,赵禥如今还能残存,也算是大宋的幸运了。

如今时局,若是小皇帝登机,按照朝廷相公的风格,自然免不了好好吵闹一番,哪管你元军已经兵临城下,若是没分出一个胜负绝对不会罢休,大不了大家都不混了,投靠元军算了,不是已经有一部分人这样做了吗?

前些日子硬撑孱弱的身体到鼓楼和百姓见了面,又接见了不少亲密的大臣,谢道清看到赵禥这半年来修炼太极,身体多少也有一些好转,才准许赵禥痛快的喝了一大壶葡萄酒,然而赵禥很快就尝到了过犹不及的滋味,这酒喝完又要在房间里躺了好几天。

这不,现在刚能起床,心里惦记这美酒,于是又让小太监偷偷给他弄了半壶过来,小太监吓了半死,哆哆嗦嗦的拿来美酒,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美酒佳肴……”赵禥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对皇权说不上很留恋,而且这半年没有上朝臣子不是也做得很好吗?如今元军兵临城下,更没有自己的事情,还不如偷得半日闲。

然而,赵禥毕竟还是留恋人生,半年前的一次昏迷已经让他体会到死亡的滋味,如今性命也越发宝贵起来,他犹疑了好长一会儿,终于把葡萄酒放在嘴边。

“皇儿,”一声慈祥却带有严肃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却是谢道清板着脸走了进来,赵禥虽是过继过来,然而她和理宗没有儿子,向来视他为己出,说实在话理宗对他也不错,看到赵禥管不住自己的嘴,走到大殿半路却是突然哭了起来:“官人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啊,奴家、奴家没把皇儿教育好啊,奴家、奴家以后再也没有脸见你了,还不如让奴家死了算了。”

“啪”的一声,葡萄酒掉在地上,赵禥连忙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侍卫和宫女都退出去,这可是关乎皇家威严,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自己也迎上去扶起谢道清,说道:“娘娘,皇儿还不是没喝吗?还不是没喝嘛。”

“真没喝?”谢道清突然愣了一下,看来自己来得太早了一些,赵禥身边小太监早已被下了死命令,一旦赵禥沉迷酒色就过来禀告,动作也不慢。

“娘娘,没喝,没喝。”赵禥耷拉头,心中虽有几分无奈,但知道谢道清是为了他身体着想,心里再着急也是不能跟自己老娘着急啊。

“皇儿,不是做娘亲的不能让你喝,只是皇儿的身体……”看了一下赵禥,像是已经开始有无奈的表情,谢道清连忙停住,这时才想起赵禥已不是以前那个小鬼头。

“娘娘,皇儿、皇儿……”赵禥看到谢道清说了一半,想起刚才的态度,连忙道歉:“孩儿也是一时……”

谢道清却笑了笑,道:“除了葡萄酒,张大人又给皇儿进贡了一样好东西,这东西可跟葡萄酒差不多,听清惠公主说叫做果酒,倒是可以让皇儿多喝一些。”

“皇儿若想喝,哀家让人去给皇儿取一壶过来。”

听到“酒”,赵禥眼睛突然变得光亮了几分,又听到“一壶”,赵禥幸福得差点昏了过去,偷偷看了一下谢道清,倒是没有说谎的意思,连忙讨好道:“娘娘,孩儿这些天卧床,今日好不容易好了几分,不如陪娘娘出去走走,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有陈宜中和文天祥两位丞相,朝廷和京城都安静了不少,皇儿这些天又是卧床不起,所以哀家才让他们不要打扰皇儿。三五中文网”

“皇儿如今精神不错,不如哀家陪皇儿喝些果酒,让清惠公主这个小丫头给咱们说一下外头的大事,也好让皇上开心。”

听到有酒喝,赵禥已是满心高兴,王清惠又是忠臣王坚之女,如今又是谢道清的养女,自己的妹子,对皇家的忠臣肯定不用质疑,也不怕她说话骗自己,点头道:“敢情不错。”

却主动忽视了谢道清要陪他喝酒,要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愿意,不是不敢是不愿意,喝酒就要图一个痛快,有老娘在旁边监督,哪里能够痛快起来。

谢道清应该是早有了准备,等一行人来到御花园的栖止亭,太监和宫女早已在栖止亭生了火炉,暖气十足的火炉甚至把冷气拦在亭子之外,偶尔有一丝寒风吹进来,也迅速变得无影无踪。

“呼……”赵禥也不顾礼仪,深深叹了一口气,纵使皇宫舒服,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骨子里头早就生锈了,如今到了御花园,竟然是觉得无比的舒坦,他手脚隐隐发痒,好几天没有打太极,竟然变得有些心思。

“皇儿大病初愈,就不要折腾了,好好放松一天。”谢道清抿嘴笑了笑,天下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爱惜生命,哪有不高兴的事情。

“嗯,哀家今日亲自给我儿下厨。”

谢道清也不顾赵禥反对,也不怕有失礼仪,竟然亲自到了亭子中央,里面放了一个用铁器做成的火炉,烧着最好的竹炭,上面还放了一层铁丝网。

赵禥看得好奇,不过看到谢道清亲自为自己下厨,也有几分感动,连忙跑过去当下手,只见谢道清娴熟的用一根铁叉把一大块肉串起来,然后又用竹签把小肉串起来,最后才放到铁丝架子上。

火炉的火烧得很旺,谢道清向来养尊处优,虽是简单的活计也累得出了一丝汗,但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禥看了一会,终于看出了苗头,只见谢道清不停的翻转两串肉,不停的撒上一些粉末,要不然就是涂上一层作料,很快一阵香味涌了出来。

“香,好香。”赵禥忍不住猛吸了一口气,连忙赞叹道:“想不到娘娘……”

说到这里倒不好说下去了,再说下去不是说自己的老娘以前是不懂,这可是大不孝的事了,谢道清笑了笑,道:“这也是清惠公主这个丫头弄出来,宫里日子过得闷,偶尔烧烤一次放松一下,倒也是不错的主意,久而久之哀家就学了点,想不到如今倒是让皇儿赞叹了。”

“来,尝尝哀家的手艺,清惠这丫头说过饿肚子喝酒不好,等皇儿吃了点东西再喝酒。”

听到谢道清心里惦挂着要陪自己喝酒,赵禥倒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接过一串肉,尴尬说道:“娘娘,喝酒的事不急,喝酒的事不急,这烧烤看起来还挺有乐趣,孩儿也想亲自试一下。”

“香,”闻起来香,想不到吃起来更香,烧烤特有的香味还带有一丝微辣,让赵禥一下子胃口大开,三下两下把一串肉吃完,忍不住说道:“实在是太香了。”

冬日饭菜,将就的是炖,大火炖小火炖,反复的炖,哪里有烧烤这个的美味,等自己吃完,却发现谢道清又给他递过来了一串。

“娘……”赵禥尴尬的看了一眼谢道清,想不到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做事还如此鲁莽,只顾自己一个猛吃,若是让朝廷的相公知道,肯定又说自己的大不孝了。

“吃吧。”谢道清也开怀,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王清惠这个小丫头可没少取笑自己。

“娘娘,孩儿也帮忙烧。”赵禥鼻子有点发酸,连忙学着谢道清一般,也不用宫女太监帮忙,三下两下串好,然后埋头烧了起来,等烧好之后却发现黑乎乎,怎么看也不像是肉了。

“娘……”赵禥尴尬的看着一串黑炭,再看一下谢道清手中的烤肉,垂头丧气。

突然,一个小太监过来,说兵部尚书范裕过来求见,赵禥已很长时间没有接见臣民,想了片刻才想起这个范裕的身份,赵禥沉思了片刻,范裕为兵部尚书,如今求见自己莫非是有重要之事,于是让范裕过来。

“皇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范裕先是行礼,然后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鞑子大军如今已经兵临城下,刚才探子回报,大军正在攻城。”

“啊”赵禥可是吓了一跳,他已半年没有理事,脑子差点没反应过来,虽然之前也听说元军已兵临城下,张世杰还打了胜仗,如今怎么又打了过来呢?

要说这范裕怎么会求见皇上,跟他这个兵部尚书倒有点牵连,如今文天祥主持军事,又有李庭芝、张世杰等协助,他这个兵部尚书都快成了盖章尚书,凡事他们议定之后就通知自己,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原本兵部尚书也没多大权力,如今一来范裕就成了一件摆设,久而久之内心就有点不平衡了,凭什么你汪立信、孙虎臣葬送了大宋的精锐,如今却还能统军数万镇守临安,而自己一心为国却只有这有的待遇。

“军事自有文爱卿负责,想必早已做好对策,尚书大人又何必过来惊扰皇上。”谢道清淡淡说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这半年来谢道清也算是垂帘听政,可是做了不少主意。

“太后,请听微臣细说,”范裕悄悄抬头,看到赵禥目无表情,想必是被吓得不轻,于是鼓起劲儿说道:“微臣、微臣担忧文丞相被小人误了大志,误了国事啊。”

这可是大事,谢道清也不好说话,范裕正想说下去,突然城外隐约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皇宫虽离南门较远,但也能隐约听见,众人一阵心惊胆怕,但幸好爆炸声没有多久就停了下来。

范裕看到赵禥和谢道清已有些迷糊,连忙说道:“汪立信、孙虎臣、张世杰所领朝廷精锐,然而却不思为国,葬送大宋十几万精锐于丁家洲。”

“如今却能把持朝政,临安数十万大军,难道也要葬送于他们手中不可?两淮战事未完,李庭芝李大人却私自回朝,如何能够服众?”

“还请皇上尽早做出决定,挽救我大宋于将倾之际啊。”

谢道清听到这里,心中有了计较,但却给赵禥倒了一杯果酒,赵禥果然是酒鬼,闻到果酒的清香之后,神智也恢复了几分,范裕以为他受困皇宫什么也不知道,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都有王清惠每天给他说清楚。

赵禥喝了一杯果酒,深吸了一口气,不满说道:“爱卿,两淮战事早已在两个月定下胜负,均州军协同两淮夏贵夏老将军,李庭芝李大人一起俘虏元军十余万,歼灭元军数十万,如今你却说两淮战事未停,打的是什么主意?”

“至于汪立信、孙虎臣及张世杰,是朕亲自任命,让他们戴罪立功,这签字还是你兵部尚书范裕下的,难道你忘记了。”

“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卫平县的县令朱贵可是你的妹夫?”

“完了。”范裕两眼一黑,差点晕倒过来。

范裕还没来得及争辩,突然御花园外传来一阵惊喜的叫声:“太后、皇上,大喜啊,大喜啊。”

“我军大胜、我军大胜。”

不用说肯定是野蛮公主王清惠了,王清惠一身戎装闯进来,见到范裕却停了下来,范裕只好上前见面,赵禥想必是有心要打压他一下,问道:“清惠公主,。”

王清惠点头,大声道:“刚才元军一个万户来袭,孙虎臣孙将军率领大军南门迎敌,歼敌八千多人,俘虏数百人,其中元军的副将张弘正还成了我军的俘虏。”

“那、那我军伤亡如何?”赵禥虽有一定心里准备,但还是有点担忧,歼敌数千人,恐怕宋军这次死伤就大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于是赶紧喝了一口果酒。

王清惠抿嘴一笑,道:“托皇上的洪福,我军毫无伤亡,只是有几个倒霉鬼跑得快扭伤了脚。”

“啊”范裕不由呻吟了一声,却没有听到赵禥和谢道清的声音,这次可真完了。

赵禥摆了摆手,道:“范爱卿,念在你一心为国也没有恶意的份上,如今朕就不处罚你了,你以后要好好配合文丞相他们,到时立功,朕绝对会重赏你。”

范裕一愣,没想到赵禥竟然会轻易放过自己,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并没有责怪自己,心里也来不及思考赵禥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外面的一切,连忙告辞离开。

等范裕离开,谢道清已是泪流满面,赵禥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谨慎问道:“娘娘,莫非是嫌孩儿轻易放过范裕,要不然孩儿把他叫回来,重重处罚他。”

谢道清擦了擦眼泪,摇头道:“皇儿,哀家是高兴。想不到这半年没处事,皇儿做得比以前更好了。”

“范裕虽有诽谤之意,但也是受到文丞相等人排挤所致,皇上不但没有处罚他,还安抚了人心。”

“如今大宋危难存亡之极,每一个人都是咱们大宋的力量,皇上能够这样做,哀家、哀家很高兴。”

“太后娘娘,”王清惠也粘了上来,道:“皇上英明,娘娘应该高兴才对,清惠给你烧几块肉可好。”

“呵呵,”谢道清连忙擦了擦眼泪,好奇道:“刚才你这丫头说什么宋军毫无伤亡,恐怕是让哀家和皇上高兴的吧。”

“那可不是。”王清惠熟练的翻动手中的肉串,认真说道:“托太后和皇上的福,我军用床弩进行攻击,打了元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下子歼灭了数千元军。”

“莫非是上次张大人密信中所说的床弩火炮?”赵禥这半年过得优哉游哉,倒是涨了不少记忆。

“皇上英明,”王清惠连忙点头,道:“正是床弩火炮和床弩火箭,炸死了不少,烧死了不少,元军哪里会想到我军的厉害。”

“好,好,好。”赵禥连说三个好字,最后才点头道:“张爱卿乃我大宋的功臣啊,可惜朕如今竟然还没见过张爱卿。”

“皇上放心。”王清惠认真点头,道:“张大人来信,言最多只需半年,最快三个月就能把元军赶出长江,到时一定过来请皇上处不尊之罪。”

“至于独松关之事,张大人有信心在一个月内解独松关之围,元军虽是兵临城下,但反而临安是最安全的地方,张大人解围独松关之后,一定会领兵前来临安和元军决一死战,胜利可望咦。”

谢道清笑了笑,道:“到时哀家一定亲自赐婚,让张大人抱的美人归。”

“娘娘,肉烤好了。”王清惠红着脸,连忙把手中的烤肉递给谢道清,谢道清看着王清惠笑了笑,虽然不说话但已让王清惠害羞得想钻进底下。

赵禥看得好笑,想不到一身戎装的王清惠竟是这样,自己却是趁着谢道清不注意,狠狠的往肚子里灌果酒。

“果酒,味道还真不错。”赵禥暗中得意笑了笑。。.。

大宋权将第一百三十二章兵临城下(12)(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兵临城下(13)

拜降率大军前往临安城试探进攻,阿术也同时率领数千骑兵在临安城外的小城池转了一趟,回来之后却依然眉头紧皱,没不出任何办法。www.65txt.com

伯颜根本都不用想也知道,宋军早已坚壁清野,从渡江战役以来,无论是丁家洲大战、还是常州大战,自己能够驱使大量百姓“协助”战争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能够就地征到粮食和草料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阿里海牙留在皋亭山的十万水师,除了要防止平江的宋军之外,还要负责从建康等地运送后勤补给。

再说大军这次南下,可是抱有大希望,意图一战决胜负,把南方纳入大元朝的版图,既然已把南方的子民看错自己的百姓,自然也不能再实行以前的烧杀掳掠的那一招。

“要不然扩大范围?”阿术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说道:“如今虽是冬日,百姓无事,但百姓总不能全部都进入到城里,估计也就是方圆上百里的百姓进行动员而已。”

伯颜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才摇头道:“如今实在是不适宜分兵,先看拜降的进攻如何在做决定。”

伯颜也知道蒙古将士是什么样的素质,他目前可不希望大军过后给自己留下一个烂摊子,日后就算是攻下临安,面临的反抗也不会少。

“末将、末将担心……”阿术不由自主说道:“仅吕城一地,宋军设下如此之多防御,而临安是大宋的京城,竟然毫无防备?”

“末将怀疑,京城外或许如吕城的陷阱,就等我大军行动攻城时才露出来,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也有这个可能?”伯颜却有点疑虑,反问道:“重复用过的计谋就再也不是计谋,汉人总不会再次使用吧?我军已有防御,那宋军不是白费了功劳?”

说到底,伯颜、阿术毕竟都还是外人,对汉人自家的想法还远远琢磨不透,伯颜看着阿术,苦笑说道:“看来还是要把吕文焕调到军中。”

阿术也尴尬的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伯颜把,吕文焕留在吕城的意思,攻打大宋京城,若是能够攻下临安,这绝对是大功一场,伯颜可不愿意让一个汉人拥有这份殊荣。

“宋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难缠。”纵使伯颜有千般计谋,但此时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纵使伯颜性子不错,一路受挫也实在让他感到晦气,在北方和叛将决战之时,虽然惨烈但伯颜每次打得都是顺利,北方的叛将是一群只会猛攻猛打的蛮子,对付他们就像对一群不顾死活的狼群一样,根本不用耗费太多脑力。

阿术却不说话,说到底这人和他还有一点关系,当初在襄樊若是能够一鼓作气灭了那人,大宋恐怕早已在去年划入大元朝的版图,哪里会牵连到现在。

但如今不是说晦气的话,沉吟片刻试探问道:“朝廷方面,可否能够再派兵支援?”

眼看百万大军,如今能够兵临城下者已不足二十万,纵使阿术也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得到忽必烈的支援。

伯颜手指头毫无意识的敲着案桌,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今年中原大旱,征兵倒是容易,但如何养活他们才是问题。”

“若是成军,却是很难抽出,大旱必然会造成饥荒,饥荒必然会造成动荡,大汗如今对北方草原的控制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再说,若是没经过训练的新兵蛋子南下,只有给咱们添乱罢了。”

“骑兵?”阿术迟疑说道,此次南下虽说百万,但蒙古骑兵仅有三十万而已,然而北方的草原,至少可以动员起百万骑兵,再说蒙古的儿郎向来骁勇,一队百人的骑兵要比一队千人的汉军要强很多。

但攻城除外,攻城略池的战争并非伯颜之长,但他还是要硬着头皮攻城,实在是再郁闷不过的事情了,然而眼看张弘范被困已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强攻临安也不是没有接应张弘范的意思。三五中文网

再说张弘范善于攻城,当初樊城之战不多的亮点就是张弘范,接应张弘范却又是为了攻下临安,这实在是让伯颜为难。

“北方,北方原野才是我大元朝的根基,”伯颜摇了摇头,道:“在还没彻底击溃北方叛军之前,蒙古骑兵再也不能动,要不然就有可能影响根基,没有了草原,没有了草原的野性,我大元朝很快就像宋军一下被腐朽下去。”

“所以,草原才是我大元朝的根基,而不是中原,也不是中原数千万卑鄙苦苦挣扎活着的汉人。”

阿术想起伯颜性子虽然“仁义”,但却是赞同圈地为牧,要不是一种朝廷上的汉官反对,再加上北方的汉人也提供了不少财赋和粮食,恐怕北方大片的土地早已成为蒙古的牧场。

“末将受教了。”此时此刻,阿术并不愿意反驳伯颜,大军在外最嫉妒的就是将相不和,阿术算是一个纯正的军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两人又是琢磨了好一会,却还是没有办法打开这个僵局,明明看到烧熟的鸭子就放在跟前,两人却是没有办法去取,宋军就是躲在城池里做缩头乌龟,也不出兵驱逐驻守卫平县的元军,要想跟宋军决战就只能攻城。

然而临安又不像其他地方的城池,临安的守将也于其他地方不同,比如范文虎就为大元朝“立了不少功劳”,无论是鄂州的十万大军,还是建康城,对元军都是一件大功劳。

“临安城内的密探一直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伯颜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听说卫平县的原来县令就准备献城投降,然而没想到却遭了毒手。”

“城内的密探和先前准备归顺我军的宋将,恐怕也一早遭到了清理,要想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恐怕只是虚化。”

内奸、叛徒、里应外合这可是元军攻城的最宝,如今这些法宝都不灵活,伯颜真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在北方和叛逆作战时,就从来没有遇到这个问题,只需要埋头拼杀。

虽然大元朝并不惧怕攻城,但伯颜却是不擅长,特别是对于这等世上一等一的坚城时,他还真有几分晦气。

两人说着话,营外传来一阵骚乱,伯颜点头示意阿术去看一下情况,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只见卫平县城外出现了一队盔甲破烂、满面烟尘、垂头丧气惊慌失措的数百名骑兵,对方虽然通告了名字,可是守城的将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骑兵,自然不肯放他们进城,再说早上出发的是上万雄纠纠气昂昂的大军,如今就只有几百垂头丧气的骑兵,算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阿术也看的不是很清楚,找来守将问道:“莫非你认为宋军只有数百人就敢过来诈城?”

守城的是一员蒙古千户,不过也只有蒙古千户才敢把对方挡在城外,连忙拱手道:“见过大帅,对方宣称是早上出征的拜降大军,末将不认识拜降万户,所以正派人前往核实?”

“什么?”阿术吓了一跳,早上气势汹汹的万人,莫非如今只剩下这几百人?再看他们一个“惨”字怎样了得的模样,阿术倒是相信了几分。

“让拜降过来见我。”阿术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念头,不过此时此刻还是故作镇定,总不能先乱了阵脚。

不一会儿,一个身上盔甲破烂沾满了血迹、面容惨白、右手缠了一圈白布的将领来到跟前,见到阿术“噗通”一声跪下来:“大帅……”

不用细看,阿术已知道城外那数百人恐怕就是早上出征的那上万大军的残军了,阿术手脚竟然有一丝冰冷,甚至有些发抖,一个万户,竟然不到三个时辰,仅剩下数百人,也就是说九千多人没了。

元军、这还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元军吗?这还是南征北战、驰骋天下的元军吗?这还是以十三骑骑兵征战天下的元军吗?

阿术强压下悲哀,压下心中的寒意,喝道:“见了丞相再说。”

“大帅,末将……”拜降或许是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或是受惊过度失魂落魄,喃喃说道:“大帅,宋军、宋军太恐怕了。”

阿术示意亲兵把他带上,看到拜降的遭遇,伯颜的反应要好一点,毕竟派他出征就有试探的意思,只要他完成任务,拜降输得再惨烈伯颜也不会责怪于他。

然而听到上万大军仅剩下数百人,就连副将张弘正也是生死未卜时,伯颜怒了,彻底怒了,指着拜降大声吼道:“你—该—死。”

元军到达卫平县只有十七万,刚开始有折损了两千,如今有折了九千有余,这十七万就只剩下十五万多一点,骑兵更是仅有六万出头。

“末将早已不存生机,”拜降突然用尽全力扯掉包扎右手的摆布,惨烈说道:“末将右手已经作废,这辈子再也没有上战场的可能,末将只求丞相能够让我说一个明白,让我死一个痛快。”

蒙古以弓箭为荣,以马刀为荣,拜降失去了右手,等于废了一身的武艺,留在军中也是被人瞧不起而已,而他又是一个高傲的人,让他带着残废回到草原,还不如让他光荣的战死在沙场上。

将士百战死,能够死在战场上是他们的荣耀,伯颜却是认真点头,道:“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也会给你一个战死沙场的名誉,希望你不要让我希望。”

拜降感激的看了一眼伯颜,然后把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最后看他们没有任何疑问,再次向伯颜磕头,认真说道:“丞相之恩义,唯有来世再报了。”

看到伯颜点头,拜降便默默走了出去,伯颜沉默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拜降为人鲁莽,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意重用他的原因。”

“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想到他连一次失败也承受不了,罢了、罢了。”

阿术看到伯颜不悦,想到如今军中大将萧落,不由也暗中神伤,建康南下以来屡屡受挫,若是自己早已承受不住,伯颜的身体内究竟有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竟然能够承受得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宋军、宋军难咦。”阿术莫名其妙说道,不过伯颜也知道他的意思,仅是一次进攻,竟然使得上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余下数百人只不过是给自己留下几分颜面而已。

“床弩、床弩,想不到床弩竟然还有这样的用法。”伯颜话里却有几分惋惜,心里想着若是这等武器落在自己手中,攻城拔寨还不是反掌之事。

火药元军也有、火油的使用比宋军还要早一分,然而元军南下以来,却是屡屡遭受宋军火药、火油的袭击,每次袭击都会给自己造成巨大的伤亡。

樊城的火烧连营,建康的一个丞相三个万户大将,吕城外数千元军,如今又添上了上万大军的尸体,这都和火油、火药有关系。

“难道连回回炮也失去了作用吗?”阿术自言自语无奈的呻吟,原以为回回炮的威力可以为自己增添几分胜算,然而一百架回回炮,连木头也没剩下一分。

“床弩制作之难,宋军竟然能够制作上千架,”伯颜说话失去了几分底气,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寒意:“我军工匠虽也能制造床弩,然而费时费力,反而比不上回回炮来得轻易,再说床弩的用处有限,所以才荒废了。”

“若是知道床弩还有这等用处……”

战争没有如果,当伯颜认为回回炮天下无敌时,宋军仅需要一千床弩,就打乱了伯颜的心怀,算下来也是奇功一场。

“床弩制作之难,在下关键零件难以制造。”阿术不亏是沙场老将,有几分见识,认真想了一会,才道:“恐怕是宋军突破了这个关键,所以才能大量制造床弩。”

“但,床弩制作之难,还在于他的弩箭。”

伯颜眼前一亮,按照拜降的说法,宋军这一战恐怕浪费了不少弩箭,但也不敢放松,床弩的制造如此复杂繁琐,还不是让宋军轻松突破,若弩箭也是一样呢?

伯颜突然莫名觉得对自己也没了信心,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他毕竟是久经沙场,什么事情还没遇到。

“兵力太集中了。”伯颜睁开眼睛,认真说道:“宋军无论是火药、火油都是擅长集中打击,若是我军分散进攻,宋军火油、火药的杀伤力就会低很多。”

“丞相的意思?”阿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伯颜已经有了思路,也冷静了下来,缓缓说道:“派出骑兵戒严,压制临安城外其他地方的宋军行动。”

“大军分散行动,攻击临安城的每一个方向,骑兵随时机动,只要临安有一个地方出现失误,那骑兵就有机可趁。”

“回回炮,还是用回回炮。”伯颜此刻充满了信心,连续说道:“回回炮的威力,我在大都时亲眼所见,只要能够击中城墙,必然会给宋军撕开一个口子。”

“只要临安有破城的迹象,宋军肯定会有所慌乱,到时拿下临安也有可能。”

阿术迟疑片刻,担忧问道:“我军兵力分散行动,若宋军派出精锐……”

“由骑兵进行护卫。”伯颜斩钉截铁说道:“宋军没有骑兵,怎么也不敢出战,再说独松关已将近两个月没有消息,若是让独松关的张贵解放出来,到时就再也没有一点机会了。”

如今元军横行,依仗的不过是欺负宋军没有骑兵,若是张贵率领骑兵前来支援,元军就再也没有机会。

回回炮,伯颜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回回炮身上,正是因为知道回回炮的威力,伯颜南下之前已准备了大量的回回炮,对于大宋京城的坚固,他可是有心理准备。

阿术总觉得不妥,但却说不出一个子午,十万蒙古汉军总不能全军出动,但是出动其中八万还是完全可能,还剩下的六万多骑兵倒是全军出动,足可以封锁和拦截其他地方前来救援的宋军,前提是宋军没有骑兵。

“临安城内可有三十万大军。”阿术突然想出了其中不妥,认真说道:“即使分兵,我军面对的依然是兵力较多的宋军。”

“但宋军的守城武器呢?也有三十万吗?”伯颜却是有了准备,认真说道:“一千架床弩真是这么容易制造?一千架床弩若是分成一百个小队?一千个小队?再说床笨重不容易移动,我军四面出击,让宋军防不胜防。”

“只要坚持下去,宋军定然有所疏忽,届时就是我军的机会。”

阿术沉迷,向来用兵最忌讳的就是分兵,而且在敌众我寡(非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分兵,但伯颜这次分兵是寄托在宋军不敢出击和拦截其他援兵的前提之下,也就是说给宋军画了一个圆圈,让宋军只能在圈子里打。

“或许,这是一次机会吧。”阿术担忧想着,他明白伯颜的忧虑,这次如果攻不下临安,以后恐怕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即使倾国之力南下也不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兵临城下(14)

“又被堵住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张弘范的脸色已变得发青,他不敢相信一个月连续派出17拨信使,然而无论是人多还是人少,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把消息带出去,或许是带了出去,但却没有任何人把信息带回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军中都仔细盘查了?没有任何宋军的细作。”

张弘范不由痛苦呻吟了一声,军中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在排查下去恐怕就只有解散了,如今的情况解散了说不定还好,张贵一个好胃口,想将他张弘范十万大军一窝蜂端掉,也不怕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

张弘范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穿了环拉着鼻子走的老黄牛,他想放弃攻打独松关,而领兵突围,却又传来了第二道防线被攻破的消息,眼看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突围的话。

十万大军,伤亡接近四万,幸好战力尚存,然而看不出任何胜利的拼杀,就算是最为精锐、骁勇的蒙古骑兵,此时也说不出的疲倦,他想收兵修整,然而又担心所有的功劳付之东流。

他实在忍受不住付出了将近四万伤亡却没有任何收获,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向伯颜解释,伯颜当初命令他牵制独松关,如今自己究竟是完成了任务,还是没有完成呢?

张弘范说不出的担忧,他明知道身边潜伏了一支兵力达到四万的骑兵,而独松关的兵力虽然不明,但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至少也达到了三万,毕竟被宋军救出去的俘虏已有三万之众。

四万加上三万,虽然战死的也不少,但应该还是以自己兵力相差不大,而不幸的是自己还要攻打那该死的防线,但张贵的骑兵经过将近两个月的修整,以逸待劳,战力必然会迅速提高,张弘范相信张贵的大军一定还在自己身边,等哪天自己疏忽时便扑上来。

“一定要和丞相大军联系上。”既然已放弃突然的念头,张弘范迅速敲定:“以十人为一队,派出一百个小队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突围,老夫就不相信宋军真是有未卜先知。”

众人苦笑,张弘范说这话时已有几分意气用事,宋军若不是有未卜先知,又怎么会每次都能够拦住自己的信使行动。

十万大军,如今仅存不到七万,蒙古骑兵尚有三万五千,塔出却是万分的不愿意了,看着张弘范不情愿说道:“大帅,何不突围?”

超过一万五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精锐骑兵丧生在这无奈的攻城战之中,更是毫无声息的葬身在这偏僻的山区里,塔出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也不得安宁。

更为恐怖的是,独松关战役,军中的大小将领都已经轮换了一遍,如今却是再也没有将领如往日一般冲在最前面,士气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然而还是于事无补,宋军残存下来的堡垒就像一根根毒牙一样插在元军的阵营之中,往往只需要一个疏忽,堡垒内的弩箭就会毫不犹疑的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如今骑兵中的万户中也仅存高闹儿一人,其余皆是从仅存的千户提拔起来,甚至还有一人是百户,塔出心痛不已,而汉军相对要好一点,毕竟汉军没有将领领军冲锋的习惯,然而躲在军中冲锋的汉军将领,只要一个疏忽,宋军无处不在的冷箭还是一样会取走他的性命。

床弩,威力巨大的床弩,只要你出现在战场之中,就有可能死在床弩之下。超远的射程几乎可以覆盖整条防线,若不是宋军的床弩的数量少得可怜,元军唯有乖乖退兵的份上。

突围?何尝容易,塔出也当然知道,北面的王位山,南面的鸬鸟山,西面的独松关防线和东面的溪口,都已被宋军包围起来,塔出想不出宋军是怎样能够做到,至少从小规模的信使看来,大军已被包围起来,这确实无疑。三五中文网

北面的王位山,南面的鸬鸟山,两个方向山势险峻,不利于大军行动,张弘范派了不少信使从南面的鸬鸟山突围,但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而西面的独松关,只要大军能够攻下独松关,就可以直达临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到目前为止,虽然已攻下独松关前方的两道防线,然而面临的却还是遥遥无期杀戮,至于东面的溪口,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据探子回报,早已被宋军建成了另一个独松关,而且从溪口方向突围,也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临安攻略,放弃也就罢了,问题是如今独松关又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在死伤了接近四万人,张弘范一直也下不了决心,再说大军出征前得到的命令就是攻打独松关,牵制临安的注意。

“突围?”张弘范囔囔自语,但很快就放弃了心中的想法,他知道朝廷对这次南下的希望,北方的叛军正在集中,只需等到五月、或六月,北方的战火将会再次燃起,和蒙古骑兵在南方只适应冬季一样,在北方,冬季太过于严寒,只有夏天才是杀戮的最好时机。

张弘范认为,北方的战争绝对不是一两年就可以结束,要不然大汗也不会把七成的蒙古骑兵留在北方,而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是不是又有等上几年?但几年之后的大宋会变成怎样?还是如今的大宋吗?

张弘范认为不是,自从他生命中最大的那个对手出现以来,张弘范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朝廷都是处处碰壁,他有理由相信,只要再给那人五年、不,或许是三年的时间,大元朝在他有生之年就再也没有机会南下。

甚至,连中原也不一定能够保住。大宋,这是一个蔺弱的国度,但却又不缺乏勇气,他的经济辉煌,人口众多,物质丰富,能够动员的战争潜力,绝对不是偏远的草原能够想象得到。

没有突围,那就只有战争。张弘范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恐慌抛开,他要做到的而且目前只能做到的就是攻下独松关,然后兵临临安。

“张弧,按照你的推算,张贵大军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张弘范看着他的侄儿、探子头领张弧,严肃问道:“这一个月,你别说没有宋军的任何消息?”

张弧的年轻的面容多了几根皱纹,不到两个月竟然像是苍老了不少,如今的他双眼红肿,面容憔悴,带着沙哑的声音,犹疑了片刻才说道:“宋军主力有可能就在百丈镇不远的上郎地区,但无论鸬鸟山还是上位山或是溪口,宋军肯定会有副军在防守。”

“属下怀疑,怀疑宋军有一种可以看得很远的东西一直在监视我军的一举一动,当然也有可能有细作混进了我军之中。”

“可以看得很远的东西,”张弘范若有所想的看着张弧,犹疑片刻说道:“莫非是千里眼。”

不过刚说出这三个字,张弘范也不由苦笑,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所以他才更加倾向已有细作混进了大军之中,而且地位还不低。

不过他好几次严查身份都没有找到可疑的人物,况且张弧平常命令,也只有被通知的探子知道,但宋军依然能够拦截信使,当然张弘范也不知道究竟是宋军伏击了信使,还是信使送信之后回来时被伏击,无论是哪一点,有一点是肯定无疑,他至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得知外界的消息。

偌大的一个溪口山谷,张弘范不相信宋军有能力完全封锁,但若是大军要突围,最佳的道路却只有独松关,当然还有溪口,其他地方山区,若是没有向导,闯进去也只有等死的份上,况且数万大军在山区中行军,张弘范完全没有信心能够把大军带出去。

张弧也尴尬的笑了笑,毕竟他只是怀疑而已。

“张贵上次饶你性命,”张弘范犹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除了说溪口已被他修建了防线之外,没有说过别的话吗?”

“没有,”对于张弘范那该的怀疑,张弧没有一丝不满,其实就是没有张贵义释,自己也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和外界失去联系,这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是大队的信使还是小队的斥候,只要进入山区,很快就会失去联系,就算死也不知道人是怎样死的;要不然就只能仓皇而逃。

“对了,溪口河的探索进行得怎样?”张弘范有些担忧,因为那溪口河穿百丈镇而过,百丈镇就这么大一个小城,除了战争的士卒外,大军都驻守在百丈镇。溪口河河道看起来又很宽,水淹七军的故事张弘范也知道,他可不愿意大军就这样死的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消息,就是进入山区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弧无奈说道:“是完全消息,而其他地方的信使都还有机会逃脱”。

“这事一定要抓紧时间处理,”张弘范终于有点坐不住,虽然这只是一个预防手段,但张弘范却不得不防:“不惜任何代价。”

张弘范对张贵确实是有点害怕了,不仅仅因为张贵的骑兵,更因为他的计谋,一个人只有武力,张弘范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打败他,但一个人若有计谋,那张弘范就不得不小心了。

“独松关还是要加紧攻击。”张弘范捏紧拳头,他没有退路;“让高闹儿亲自上阵,骑兵、汉军各出一万,全方面攻击独松关,我只需要一个缺口就已经足够。”

塔出心惊,高闹儿已是他仅存的最后一个原装万户,若是连他儿也死了,凭那些刚上来的万户、千户,骑兵的战力至少会少一半。

“是,大帅。”塔出看着张弘范,他也知道这一战的重要,如今投入两万兵力已是独松关能承受的最大攻击面,再多也就只有跟在屁股身后了。

送走塔出和张弧,张弘范默默的看着独松关方面,良久才闭上眼睛,喃喃说道:“张贵,你别让我失望了。”

“牛大人打得还不错。”张贵放下千里眼,脸上带着笑意,战火持续了将近两个月,张弘范十万大军死伤接近四万人,如今能战之兵已不足七万,眼看胜利在握,张贵自然有理由高兴。

“用两道防线,换取张弘范两万大军的性命,我相信牛大人也满意了。”陈大举揉了揉脑门,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整训,大宋禁军所谓的三万大军终于有了一丝进展,配合起来也有了一定默契,但要达到均州军骑兵那个地步还是远远不够,不由呻吟了一声,道:“若是郭大人在这里就好了。”

陈大举名义上还是郭平的徒弟呢?徒弟遇到困难是想一下师傅自然也是正常事,如今陈大举也是一方大将,不过毕竟还只是二十来岁的小娃娃,在三年的时间能够迅速成长到担负重任,也总算不负他名留青史的威名。

“你小子。”张贵不由笑骂了一句:“郭大人总不能当你一辈子的奶娘,你要是不行赶紧说,老子马上换人,咱们大军中可是人才济济,也不差你一个人。”

“换什么人。”陈大举听到换人,有点惊激动,保证说道:“末将敢说,如今谁敢抢我的位置?末将一定是最好的。”

“老黑,你要抢我的位置吧?”

黑杨连忙摆手,道:“在下带领万骑已是力不足咦,要不是大人看得起,末将当一个小兵也觉得为难。”

“切,就你谦虚,”陈大举有点不悦,黑杨毕竟身负“臭名”,言行举止谨慎有加,如今虽领其中一军,但行事毕竟不够大方,很难融入均州军系统当中,所以陈大举有点闷闷不乐:“还不如黑熊好玩。”

黑杨尴尬笑了笑,黑帆跟从张贵的时间要长很多,而且身为张贵的亲卫,两人相处自然来得容易几分。

黑杨连忙拱手道:“末将自当尽心尽力……”

“好了,”张贵忍不住笑了笑,道:“黑杨,如今都是一家子人,你也不要太过于局促,陈大举者小子,给他三分颜色就要开作坊,该骂的还是要骂,若是不听话你给老子说,老子凑他一顿。”

“大举,黑将军久经沙场,你一定要向他学习,不可自傲,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陈大举自然答应,他之所以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有一点很重要,他脸皮足够黑,不耻下问是他的优点,不把对方的优点全部剥夺干净他不会擅自罢休。

张贵也知道陈大举也知道轻重,也不责怪他说话轻浮,说道:“好了,别使你拿一套,军中谁不知道你小子净会扮猪吃老虎,老子问你,兄弟们可都准备好了。”

“还是大人懂我心,”陈大举脸也不红,说话也不喘,像是张贵在夸张他一般,不过说道正事却不敢顽皮,认真说道:“兄弟们憋了两个月,却是早已憋得嗷嗷叫,恨不得马上出发和元军拼一个你死我活。”

“然而,末将认为除了均州军之外,禁军骑兵兄弟,还远远不够,当然士气是有,末将说的是技巧,还有气势。”

“对,就是哪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那种舍我无敌的气势,那种真正的勇敢却是不够。”

“黑将军,你认为呢?”张贵转头,看到黑杨却是一脸沉思的表情,知道他若有所思,也不打扰。

“一往无前的气势,那种舍我无敌的气势,那种真正的勇敢却。”陈大举无意中说出的话,仿佛一个巨大的铁锤在敲打黑杨的心,他知道均州军虽勇,所以这两个月他拼命训练,一切皆模仿均州军,他自以为就算是没有达到均州军骑兵那个地步也相差不远,然而每次看到均州军,再看看自己训练的骑兵对比,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一段无可拉近的距离。

“气势,对就是气势。”黑杨认真说:“这是一种百战百胜的气势,这是一种永不退缩的尊严。”黑杨想到这里,认真点了点头,道:“他们欠缺的只需要到战场上训练。”

“好。”张贵抚掌,高兴说道:“两个月了,牛大人恐怕也等不住了,张弘范嚣张了两个月,是到时候还了。”

“伯颜大军已到达了临安,不过让张世杰赚了便宜,以临安现在的防御,若没有出什么意外,伯颜大军也讨不到好处,就怕日久生变而已。”

“郭大人也已经完成建康攻略,马邑的水师已进南下,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希望能够抓住一条大鱼。”

“至少也能够把眼前这条大鱼抓住。”

两人虽然一早知道张贵的计划,但如今听到再次听到,心中还有几分激动,这个计划从开始到完善,途中不停更改,原来张贵也只不过是想把伯颜赶回长江以北,保卫临安,再图发展,然而局势的变化对自己却是越来越好,郭平及陈大举在两淮配合李庭芝和夏贵打了一场好战,然后自己又恰逢时机,把张世杰原来要死光光的三万骑兵救了出来,还趁手救了孙虎臣一万多溃军和三万降军,这些禁军虽然被陈大举说得不堪,但毕竟有一战之力。

既保存了朝廷仅有的精锐,也让张贵有了更多兵力调动,独松关多了这四万多步兵的加入,再加上牛富以前做好的准备,独松关已是万无一失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兵临城下(15)

张贵轻轻的揉了揉脑门,看到陈大举雀雀欲试,连黑杨也是有些紧张,张弘范兵力虽有所减少,但至少还用有一战之力,特别是蒙古骑兵,虽然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厮杀,但毕竟实力还存,若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恐怕自己也会崩掉不少牙齿。35zww.com

真要到了下定决心要硬拼硬,张贵反倒犹疑了起来,他之所以一直率领骑兵跟在张弘范身后而不是伯颜,一来张弘范兵弱,自己的机会无疑要大一份,其次张贵也是一直想跟张家有一个了断,跟张弘范有一个了断。张弘范是灭亡大宋的最直接凶手,只要张弘范一日未死,或许说张弘范一日还掌握兵权,那张贵就不会放心,这是张贵心中的一个梦魇。

再说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张弘范有勇有谋,又得忽必烈的信任,而且身为汉人的他对灭亡大宋有一种天然的优势,更为可怕的是他一个汉人却是完全把自己当成蒙古人,一心一意为元朝效力。

若是断了伯颜的右路军,伯颜孤军作战,临安受到的压力只剩下几分,想都能想出来。

心中有了打算,胃口也变得大了许多,再加上郭守敬等这个世上的科技精英都集中在荆湖,不仅炼铁有了新的发展,新式的武器如床弩、车弩、神臂弩也有了很大的发展,通过统一标准的制定,使得京城的床弩等远程攻击武器的制造变得更加容易。

但毕竟涉及到大量的工匠,目前也只有京城才能担负起来,朝廷向来有把工匠集中在京城的习惯,这也给大规模生产防御性武器打下了基础,这也是常州、吕城等地还没有能够大规模运用床弩等远程攻击武器的原因,毕竟保住临安才是重中之重。

伯颜的兵力再三分散,如今能到达临安不足二十万,建康更是只有数万大军,郭平凭借两淮兵力足够可以应付,围困常州的吕文焕想攻常州,也只有等下辈子了,担心的就是吕文焕回防建康罢了。

至于阿里海牙的水师,马邑经过半年的迅速发展,虽不敌也有一战之力也,再加上床弩火箭的使用,恐怕还能够占有一丝优势。

这也是张贵的胃口大了许多的原因,随着计划的不断完善,他仿佛已看到了胜利在握,再加上山东的陆秀宗,北伐的文漳和元大都附近的义军杨震龙,张贵没有理由不相信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自己,伯颜若是能够逃生,已经是大幸之事。

唯一担心的就是临安,所以张贵不能不加快步伐,至于荆湖的吕师夔,若是能够让他活着回去,江陵的大小官员也可以自己割脖子自杀了,这可是自己的大本营。

所以,自己目前需要做的就是灭掉张弘范,然后回师临安,若有机会,张贵也不介意灭掉伯颜,灭掉伯颜仅有的十几万大军,如此一来元朝必然会元气大伤,再加上北方叛军,自己收复中原倒也没有这个可能,幽云十六州,若有机会也不介意。

虽然这还有点远,看毕竟是看到希望。

张贵暗中下定了决心,正想说话之际,一个矫健的小将走进来,却是张贵身边的亲兵黑帆,黑帆看了大小将领一眼,犹疑了片刻却不说话,张贵却笑了笑,道:“都是自家兄弟,黑统领有话尽管说。”

陈大举这些直属的均州军将领还好,那些禁军将领,心中都不由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而黑杨更是不一样,他再三叛变,身负恶名,然而难得张贵却一直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黑杨鼻子有点发酸,心中暗下了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在张贵身边。

“白水湾传来消息,说大事已成,大人可以随时吩咐。”黑帆莫名其妙说道,众人自然不是很明白意思。

“好,太好了。”张贵抚掌大笑,道:“如此一来,咱们的胜算更大了,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战争从来就是让仁慈走开。”

夜,漆黑得让人觉得有点绝望,从树顶下偶尔渗透下来的微弱的月光,仅能让人看到三四十步远的距离,森林里虽然偶尔传来几声虫豸的声音,但寒冬却仿佛越发寒冷,方凌趴在一处坡地之上,此刻的他已是疲倦之极,每次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咬一下嘴唇,然而还不到一刻钟又要重新闭上眼睛。www.65txt.com

方凌狠狠的捏了捏大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涨了几分精神,然后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忍不住低叹了一口气,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还带有体温的糖果,然后剥开表面上的纸放进嘴里,一阵清凉彻底的让方凌醒过来。

黑夜,把月光吞没,方凌也不知道时间,但应该是快到了换班的时分,只需要再坚持一刻钟吧,方凌不由暗中给自己打气,让自己重新振奋起来。

他觉得自己虽然疲倦,但总比白日值班要好很多,听说白日突围的元军信使很多,每次都要经过一阵扑杀才能把他们挡住,或杀掉。

然而白日的危险也大几分,能够派过来突击的信使都是元军的好手,自己人虽然也是经过特训,但鞑子完全是拼命的打法,所以白日要危险几分。

但黑夜就安全很多了,况且鸬鸟山这么大,也不会挑自己这个方向吧。方凌虽然不怕,但没有战争总比有战争要好,难道不是吗?

方凌是猎户出身,基础非常好,从军后一直都是军中精锐的精锐,后来张贵又抽调精锐进行更加辛苦的特训,方舒在两淮战场上可是立功不少。

以大兵封锁整个溪口山区,这绝对是不可能之事。但以精兵封锁出山和进山主要道路,这还是可能,再说在前往常州的路上,还有骑兵巡逻,加上千里眼的监视,虽然这也只是可以封锁一段时间,至少在对方摸清底细之前,这已经足够。

吃了一颗糖果,方凌的疲倦也缓和了几分,大脑也清晰了不少,一路南征北战,方凌也从一个只会屠杀野兽的猎户变成了一个杀人的刽子手,对他来说区别不大,区别最大的地方就是他身上穿了最轻便但却坚固的盔甲,手中拿了最好的弩箭,腰间插了最锋利的大刀。

所以,杀人和啥野兽比较,杀人反而更加容易,也容易得多了,纵使对方是久经沙场的百战老将,但只要到了山里,还是自己做主。

当然别看方凌说得轻松,可他运气贼好,进山都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碰到有人从他防守的方向突击,只因为他所在的路实在是太偏僻了一点,就连方凌也是呆了好几天才熟悉。

临到换班,方凌也轻松了几分,心里渴望回到营地,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长时间,但是他会一直坚持下去。

方凌正打算站起来伸一下懒腰,虽然军纪中不允许这样,但如今将要换班,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如今都是三更时分,元军的信使总不能在现在突击吧?鸬鸟山虽然不算很大,但若是迷失了方向也是没有活路。

“铛”的一声,细小但清脆的声音在方凌计划站起来的瞬间响了起来,方凌反应倒也不慢,迅速伏下身体,然后探出头,这是安装在小径上的细微得如发丝的铁丝,然后连接身边的响铃,无论是人或动物绊到铁丝都会扯动响铃,当然也会把铁丝踢断。

虽是黑夜,当终究还是有一丝微亮,若真是完全的黑夜,相信除了鬼魂之外谁也摸不清道路,借助微弱的月光,一小队约莫十人的元兵出现在眼前。

方凌低声骂了一句,但听不清他说什么话,估计有几分不乐意的意思,但嘴里说话手脚却一点也没有放慢,连忙在旁边的石头上留下一个记号,随后猫着身体来到了一早就选好的地方。

这是小径必经的一个隐蔽之处,射杀元兵之后无论朝哪个方向都能够及时逃脱,方凌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弩箭,弩箭虽好,但射程有限,低头有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估计是祈求上苍保佑的意思,眼看元兵出现在眼前,方凌毫不犹疑的扣动了弩箭。

“噗嗤、噗嗤、噗嗤”连续三声,一阵惨叫声打破了鸬鸟山的沉静,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声音在鸬鸟上荡漾,惊动了山上的飞禽走兽好不热闹。

“快躲。”领头的元军信使深吸了一口气,不顾三个被射中了的信使的死活,大喝一声,但心中却不由发毛:“三连发。”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交手,元军已知道宋军有部分弩箭是由诸葛连弩改进过来的连发弩箭,这种弩箭一般可以上三支弩箭,但也有一些甚至可以上十支弩箭。

也就是说这种弩箭的冲锋优势已和弓箭抵消,甚至比弓箭还要快,幸好的是,或许是连发弩箭的工艺太过于复杂,又或许是连发弩箭的威力相对较小,射程要近很多,所以宋军装备的连发弩箭都不多,若是全部宋军都装备这种弩箭,恐怕元军麻烦就大了。

领头的信使知道连发弩箭的射程有限,他反应也算快,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对方发射弩箭的方向,如今是生死决战之时,他自然不会选择逃跑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对方,于是对着身边小兵做了一下手势,压低声音让他们围过去。

但小兵却有些胆怯,黑夜看得不清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像脚下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的小兵一样。

人,对于未知而产生的恐惧,足可以让他们鼓不起任何一丝勇气。

“快,”领头信使低声骂了一句,道:“是不是要等宋军的援兵赶过来?”

等宋军的援兵过来,自己恐怕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小兵这才压下心中的恐惧,成扇形向方凌包围过来。

但方凌连发三箭皆中,他们倒是爱惜自己的性命,躲在树木之间跳跃前进,以为这样方舒就拿他们毫无办法。

然而,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方凌,方凌射出弩箭的瞬间,已经借助那一瞬间的惊动来到了白天早已看好的地方,算下来其实已经插到了元军的右方。

“三支皆中,还有七支。”方凌点了点头,连发弩箭上弩箭更加复杂和困难,他不得不计算好每一支弩箭的作用。

“好,来得好。”方凌的弩箭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当右边的那个蒙古小兵跳出来的瞬间,“倏”的一声,弩箭穿破空气,“噗嗤”的一声狠狠的插进了那个蒙古小兵的喉咙之间,在如此黑夜和运动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出神入化的箭术,就连方凌也自己臭美了一番。

“四个,未免有点容易了吧。”方凌这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参加白天的阻击,这大好的功劳都给别人赚走了,实在郁闷。”

再失一人,剩余的元兵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所有人都躲在树后,心里想着能够多活一会就是一会。

但方凌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故意弄出一点声音以示意自己离开,然后却是往相反的方向跑开,信使头领等了将近一刻钟,心里想着等下去恐怕就真得等死了,于是吆喝说道:“给老子围上去,对方只有一个人。”

听到对方只有一个人,剩下的五名小兵胆子总算是涨了几分,于是再次闪闪缩缩的向方凌刚才放箭的方向围过去,然而还没等他们围上来,在元兵的前方那个小兵,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又失一人,这些小兵已彻底失去了脾气,然而正在此时,远处也隐约传来惨叫声,信使头领一愣,叹了一口气,恐怕除了自己外,其他方向的信使也被堵住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一路小心翼翼,最后还是被他们发现,看了除了拼命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而且要拼命的话也只有现在宋军只有一个人时容易得多,若是再迟疑,等其他宋军围过来,别说突围,就算是逃走也没有机会。

然而对方使用的是连发弩箭,信使头领甚至可以猜得出对方用的应该是十连发的弩箭,若是自己人都集中起来,对方甚至可以一口气射杀剩下的五个人,从刚才的三连发看来,信使头领相信对方有这个能力,若是分散兵力,像现在一样又可以被对方一一击杀。

但时间又不等人,信使头领纵使也是军中精锐,然而此刻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山路崎岖,他们出来时又不能骑马,骑兵只能走大路,但走大路已经证实了会遭到宋军的大力阻拦,然而此时走小路也不通,真不知道宋军使用了多少兵力进行压制。

信使头领皱了皱眉头,突然看到脚下的三名已经断了气的队友,心中说了一声遗憾,竟然扶起一具尸体挡在前面,他也不吭声,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向左窜出去。

“噗嗤”一声,弩箭如期而至,但信使头领却大喜,脚下用力狠狠的向方凌的方向扑过去,一边大声吆喝道:“快,给老子包围上去。”

众人看到头领用队友的遗体当盾牌,心中虽有几分愤怒,但他们却也是纷纷向队友的遗体扑过去,然而这其中还是有一个小兵被射杀。

一口气射杀了六个人,浪费了一支弩箭,还有三只弩箭,但对方有了防备,接下来肯定更难对付,并且对方剩下的四个人都已经向他围困过来。

方凌向突然窜出的信使头领放箭时就要第一时间跑开,然而他看到自己被骗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又看到良机可寻,于是射杀了其中一员小兵,所以他错失了换位置的最好时机,如今再想离开,元兵一定会紧紧跟上,他们的弓箭射程可要比连弩的射程要远很多。

正如信使所想,方凌手中确实是十连发的连弩,但所装的弩箭越多,射程就越短,方舒手中的连弩已算是比较好,但十连发的弩箭射程也不过是三十步到四十步之间,再远的话杀伤力就低很多,元军皆是盔甲,不是射中要害也不容易取他们性命。

“怎么办呢?”方凌大脑迅速运行,然而毕竟射程太近了,此刻甚至已经可以听到元军的脚步声,等元军都围上来就只有拼命了。

“拼了。”方凌大喝一声,突然从藏身的树后冲出去,他的速度很快,冲的时候甚至带起一丝冷风,他的脚下用力,身体几乎是向前倾倒。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元军的速度也不慢,等方凌落脚的瞬间,一支强劲有力的弓箭已经追了上来,“啪”的一声,却是正好射中了方凌后背,方凌借助力道,一个踉跄竟然再次躲到了树后。

然而方凌躲进去之后,却没有停留,再次向前冲过去,元兵没想到对方中了箭竟然还能奔跑,一下子哪里反应过来,方凌看到有机可趁,再次出手。

“啊”的一声惨叫,弩箭再次射中了一个小兵的背后,方凌经过两次奔跑,已经来到了元兵的身后。

此时信使头领脸色发青,他早已预防方凌突击,所以在围过来时已准好好弓箭,等得方凌冲出来的瞬间就射中了他后背,没想到宋军的盔甲竟然坚硬至此,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没有把他射杀,还让他重新占据优势,并且射杀自己己方一个人。

算下来,自己十人竟然只有三人,

奶奶的,方凌经过短暂的激烈运动,再加上受伤之后还射杀一人,此时也是气喘吁吁,幸亏背后的盔甲,要不然这么近的距离,凭借元兵的力道,恐怕早已给自己来一个通洞。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狡猾,一直就在准备防止自己转移地方,都怪自己粗心大意了,看到对方需要扶住队友当盾牌,就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迅速放箭。

方凌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背后的疼痛压下来,幸亏盔甲优良,要不然自己恐怕早就死翘翘了,如今对方还有三人,自己还有两只弩箭,就算是硬碰硬自己也不怕,只是后背受了伤,身手多少有些不便,还不如等对方再次围上来再说。

信使却是把剩下的两个小兵叫过来,三人都扶住一个队友的遗体为盾牌,信使头领冷冷说道:“对方已经受伤了,就算我们都死光,也要争这一口气。”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吧。”树林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冷冷的声音,随后一句话让信使头领彻底失去了希望:“杀了他们。”

“噗嗤、噗嗤、噗嗤”三声,信使头领觉得脖子痛疼,血大量的涌出去,他潜意识的用手想去堵住伤口,然后弩箭几乎射穿脖子,甚至射穿了他的气管,他软软的倒下去,发现几个如精灵一般的宋兵出现在他眼前。

“方舒,你小子没事吧,没事就跟老子走,元军敢情是疯掉了,整个鸬鸟山都是元军的信使,看来今晚不能入睡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兵临城下(16)

“杀啊。三五中文网”蒙古万户高闹儿大将亲自率军攻城,元军的声势为之一振,高大结实的盾牌护送坚固的云梯向城墙靠上去,数不清的小兵,高喊杀戮,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出来,右路军统帅张弘范命令,首登城墙者官升三极,赏银万两,全军通告。

高闹儿不仅全身武装,平素不屑一顾的头盔、盔甲老老实实的披在身上,身边数百元亲兵,手执盾牌把他严密封锁的几乎透不过气,这并非他的意愿,他喜欢的是拼杀,是赤裸裸的杀戮,然而随着元军内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被刺杀,他不得不这样。

张弘范孤注一掷,几乎派出了大军中所有的蒙古汉军、同时加蒙古骑兵一万,自己和塔出率领一万骑兵充当后备军,整整三万五千大军无差别的攻击城关的每一处防线,而高闹儿所在的西面更是主攻的主攻。

为了这一次攻城,张弘范准备了很长时间,百丈镇附近,无数高大坚实的木头被砍下来,做成云梯、楼车等攻城武器,张弘范甚至已打好了主意,这一次若还不能攻下独松关,他就退兵,突围前往建康,绝对不再迟疑,届时就算是受到丞相和大汗的惩罚,自己也能问心无愧。

“一定会胜利。”观战的塔出也多了几分紧张,这已是右路大军投入最多、寄以希望最大的一次进攻,百丈镇大营,除了留守的数千汉军和一万骑兵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兵力。

塔出和张弘范身边,当然充当后军的一万骑兵,若是攻城顺利,这一万骑兵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绳子,万一攻城不顺,也能够把大军接应出来,为大军保留最后突围的机会。

当然如果这一次彻底战败,大军伤亡太大,塔出也不怀疑右路大军是否会覆没,不是怀疑,已有七八成的肯定,宋军战力最强的均州军数万骑兵一直没有出现,难道还会去了其他地方不成?

塔出不以为然,张弘范脸色发青,无数的小兵还没到达防线,就被防线之外的陷阱、预先埋伏好的炸药杀死,宋军数不清的弩箭就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的向大军泼过来。

惨叫声、杀戮一声比一声还强,巨大的盾牌尽量减少了小兵的伤亡,但还是无数的小兵倒下,再也站不起来,宋军的弩箭越过盾牌,把最勇敢的小兵毫不留情的杀死。

此时此刻,生命只是一个数字,一个符号而已,张弘范深吸了一口气,扭头不看,他虽然知道为将者不应该心怀妇人之仁,但无声无息的死亡,究竟让他觉得心中有几分莫名的难受,想起那生死未卜的女儿青青,他抬头看着天色,淡淡的朝霞露出了阴沉的脸,杀戮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

“百丈镇附近可有宋军出现?”百丈镇是大军的大后方,虽然此时自己离百丈镇不远,但张弘范并不甚放心,毕竟宋军经营独松关半年之久,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自己有一个安稳的地方,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睡了将近两个月的安稳觉。

张弘范也下令彻底搜查百丈镇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挖地三尺,没有暗道、没有火药、没有陷阱,张弘范不能相信宋军之仁,但却又不得不驻守在百丈镇里,粮食、武备等都需要地方存放,将士们需要修整和休息,而百丈镇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也没得选择,若是重新立营建寨,需要大量的物质不说,仅是强度已不是大军可以承受。

张弧脸色并不好,昨天派出的信使,除了零散的几个回来之外,其他人像是落入了无声无息的海洋之中,偶尔听到的杀戮成了他们最后告别的留言,他不知道有多少人逃了出去,他也不认为宋军可以将上千人一网打尽,而且这一千人分散在鸬鸟山的每一处小径,荒无人烟的小径,然而事实上他已将近两个月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遇到宋军的伏击,十连发的弩箭,像精灵一样。”逃亡的信使给了他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向张弘范禀告,他不认为他的话可以让张弘范高兴。

“已经扩大的百丈镇附近三十里之外,”张弧迟疑说道:“至少大军出发前还没有任何宋军的影子。”

“百丈镇再不济,凭借数千汉军及一万多骑兵,至少可以守得住吧?”塔出有点愤怒,大声道:“若是宋军敢过来袭击百丈镇,老子回师跟他们拼了。三五中文网”

想来塔出受的窝囊气也实在太多了,即使蒙古骑兵伤亡超过一万五千人,但他还是坚定的相信就算凭借手中的一万骑兵,对付张贵的骑兵亦有一战之力,就算死也比如今慢慢被折腾死要好很多。

张弘范沉吟片刻,他可没有塔出的豪气,十万大军若是葬送在这里,他的从军生涯也暂时结束,大汗忽必烈虽然对张家的恩宠还在,但前提是自己不停打胜仗,若是惨败,他有理由相信大汗会毫不犹疑的让自己回京养老。

“听说昨天又有不少信使逃了回来。”张弘范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却再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远处的杀戮。

张弧鼻子一酸,他从张弘范的话里听到了无奈,听到的不甘,莫非这就是英雄末路,张弧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或许自己要做最坏的准备了?

高闹儿异常的愤怒,被亲兵团团包围成了一个粽子,这是他作为草原雄鹰的愤怒,草原的雄鹰只能够上阵杀敌而不应该躲在背后,他大声呼喊,他的愤怒从而激发他的斗志,他的斗志让全军都沸腾起来。

“杀啊,儿郎们,随我杀啊。”在亲兵的簇拥之下,高闹儿缓缓向前移动,完者都死了家奴死了,数不清的英雄儿郎战死了,难道要轮到自己了吗?

就算轮到自己,但草原的雄鹰就算是舍了性命也要为大军咬开一个缺口,高闹儿相信,他有这个信心,他也有这个决心,他决定就算是死也要结束这场看起来遥遥无期的战争,让更多的儿郎能够活下来,让自己的名字在草原上传播。

“大人,不能再靠前了。”亲兵队长死死的挡在他前面,略带忧虑说道:“已经到了宋军床弩的射程,不能再靠前了。”

“给老子让开。”高闹儿狠狠的推了亲兵队长一把,怒道:“大元朝的将军,只有英勇的战死在沙场之上,而没有耻辱的躲在战场后面苟且偷生。”

“大将军,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开。”亲兵队长是他一个族人,还是没出三轮的侄儿,脾气也犟得很:“难道大将军想让将旗倒下,想让儿郎们失去信心吗?”

高闹儿憋着一口气,昂天长啸,愤怒道:“长天上,保佑我们吧。”

冲锋的洪流终于撞到了宋军的防线之上,杀戮,成了主流,防线的每一处地方,都成了绞肉机,不停有人倒下,血流成河。

看到大军如洪流一般撞到防线之上,牛富终于坐不住了,刚才一顿好杀,元军虽有盾牌,但伤亡绝对超过了三千,甚至以上,但元军看起来却没有任何迟疑的意思。

“难道张弘范要决一死战。”牛富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他身边的五环大刀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过血,无论第一道、第二道防线进行得再激烈的时候,他也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襄樊时期的牛富以勇著称,后来投靠均州军,在军事学院学习了好一段时间,再加上这两年年纪毕竟长了一些,脾气也淡了很多,但如今却是坐不住了。

“大人,还轮不到你上阵。”胡明伟连忙拉住牛富,他是老前辈,但在胡明伟在军事学院时多有交集,毕竟就这么大的一个地方,而且先生也就那么几个,说上来都是师兄弟,再说胡明伟进到军事学院学习的时间甚至还要比牛富还要早呢?说上来还是牛富的一个便宜师兄。

“元军恐怕要决一死战了。”胡明伟淡淡说道:“那就让元军来得更加激烈一些吧,牛大人现在就要上阵,恐怕要吓坏兄弟们。”

“胡说。”牛富瞪了胡明伟一样,倒是不好意思骂他,这小子在两淮战役中打得有声有色,颇得张大人的表扬,是一个有勇有谋的战将,牛富看着他也是满心的喜欢。

“牛大人你想一下,元军是狠了心要决一死战,但如今大军刚接触,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将士的性命,若是大人现在就上战场,不是告诉弟兄们咱们坚持不下去了?没兵没将可派遣了?”

“你……”牛富猛跺了跺脚,却还是忍住坐下来,胡明伟说得还真有道理,如今战场中还有防守的大将,他们都还没开口,自己确实要坐镇大营,说什么影响士气,其实胡明伟顾虑自己离开大营后调兵不顺。

牛富在军中颇有威名,而且在樊城战役中也立下了赫赫功劳,无论是原来的一万守军,还是后来救出来的三万降军和原有的一万多溃军,他用起来都是顺手。

如今元军打的是全面进攻,兵力的调动就更加重要了,无论是那个地方被元军攻破,说不定战场的局势随时会变化。

“末将替大人去一趟?”,张芳忍不住建议说道,虽然张世杰、孙虎臣都已回了京城,但张芳却选择留在了独松关,他身为原禁军的一员都统,而且是仅存不多的都统,他的威名虽然比不上牛富,但他接应和营救禁军,倒是得到了不少尊重,张芳上阵,多少还是有点作用。

“先不急。”想通了其中的要害,牛富却是不着急了,很快就有探子回报,言前来交战的元军有三万五千之众,但已被弩箭夺取了数千人的性命,如今算下来也就是三万多一点。

“张将军,如今我军情况如何?”牛富虽然也有参军,但张芳也一直负责调兵遣将,其中的情况比他还要清楚几分。

“如今在防线上的将士是一万人,独松关也就这么宽,一万人足以,”但张芳却很快就摇头,道:“若是战争继续相持下去,恐怕也有不足。”

“但后军还有两万五千人,而且都是经过战火锻炼的好小子。”

张芳想说的是,那些不好的小子早已战死,将近五万大军,有坚固的防线,伤亡竟然达到了将近两万人,可以想象得到战争的残酷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张芳也立刻改变了刚才“一万人足以”说法。

“狗日的鞑子。”牛富不由骂了一句,从前几次的交战看来,元军虽然是攻城,但却完全可以用三个人换他两个人的性命,元军接近三万五千大军攻城,那算下来自己不是要伤亡接近两万人?若是元军再趁机出击,独松关还真不像看起来这般固若金汤。

“大人倒不用担心,”胡明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在扬州大战中,他带领三千骑兵就敢和元军纠缠,端得是胆大心细,明白他担心的事情,认真说道:“大浪淘沙,火炼赤金,能够活到现在的兄弟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军又占有城墙之便,别说是元军三万大军,再多三万,独松关也是无碍。”

听胡明伟这么一说,牛富多少也有点放心,在前两道防线的战斗中,大军已被轮换了一遍,能够活到现在的确实是一等一的百战老兵,又有城墙之便,别说以一敌三,但赚他两个人的便宜,终究是还有把握。

“所以,我等只需要积攒力量,张大人恐怕要收网了。”胡明伟淡淡说道:“此战过后,张弘范已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

“是啊,前两天张大人就说要放弃第二道防线了,恐怕为的就是引张弘范发起总攻吧?”牛富也自言自语的回应。

“大人难道忘记了,昨天探子回报,说白水湾已完全准备好了,就等大人的命令,若是在下没有猜错,最多只要等到日中,张大人的信使就会过来。”

张芳已数次听到白水湾,心中虽然颇为好奇,但他明白军中的情况,牛富和胡明伟都是均州军一系,他自然不会多问,只是想着这事若是涉及到了张贵,恐怕张弘范还真有可能要遭不幸了。

张芳心中的疑问不用等多长时间,当第一批五千人的援兵派到城墙和守城的将士轮换时,一个预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军中。

“张大人”胡明伟和张芳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张贵,就连牛富也带了几分不敢相信的表情,特别是牛富,他虽然知道张贵一直就在身边,然而两人都是忙于战争,张贵自然也是不敢疏忽,时时刻刻防着张弘范突围,幸好张弘范选择了留下来。

“怎么,不欢迎我?”张贵说着笑,却毫不犹疑的走向牛富、,紧紧的给他来了一个熊抱:“老牛啊,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当初我出兵,也没想到今天还能再见到你老牛啊。”

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当初均州军仅有三万人,张贵冒险出兵,心中早已计算了百战死的准备,没想到局势对自己越来越好。

牛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要流出来,想起两人在樊城时的搏杀,谁能想到当初仅是一个义军统领的张贵,如今已成为统领一军,决定大宋的命运生死,宋军能够有今日的优势,张贵却是不知道费劲了多少心血。

“矮张,你小子……”牛富一愣,却差点说不下去,“矮张”两个字,让他想起了樊城,心中充满了激情,狠狠的拍了拍张贵的后背,大声道:“你小子干得不错啊。”

“还可以,还可以。”张贵可不愿意吃亏,也狠狠的拍了拍牛富的后背,笑道:“老牛你干得也不错,风云际会,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两人同时大笑,张贵的到来,众人自然高兴,闲话也不说,牛富直接问道:“大人,你不会就过来晃悠的吧?”

“是不是要收网了,大人随时吩咐,老牛马上杀到张弘范的大营去。”

见张贵和牛富要商量计划,张芳连忙告辞而去,张贵却把他拉住,笑道:“张将军是自己人。”

张芳的眼睛一红,连忙拱手坐下来,他身为败将,却一直得到张贵的重用,心怀的感激,如今看到张贵说得自然,才知道他真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

“老牛你也太狠了,”张贵苦着脸松了松骨头,牛富的力气不小,用力又不知道大小,把他后背拍得一阵后痛,不过很快就认真说道:“张弘范可不简单,老牛可绝对不要疏忽,我等一旦决定了就要给他来一个狠的,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要不然以后还要给咱们添不少麻烦。”

看来张贵已决定和张弘范来一个了结,时局至今,张弘范只会成为张贵的绊脚石,而失去了任何利用的价值,他也看清楚了张弘范是一心把自己当蒙古人了,虽然流的是汉人的血。

“说得也是。”牛富也是一脸的郁闷,他经营独松关半年,把防线经营得就像铁桶一般,然而就这样还是被张弘范杀了不少人,要不是多亏了四万多禁军,恐怕早已被张弘范攻破,想起来就担心:“张弘范一日不死,我大宋一日不得安宁。”

“大人的意思?”

张贵沉吟片刻,终于才把想法理顺了,缓缓说道:“当初确实没想到战争会持续到这个地步,这也是白水湾计划一直迟迟未能执行的原因,当然冬日水少,白水湾储水困难,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大宋禁军向来言精锐,然而面对元军却是不堪一击,独松关两个月的战争,大浪淘沙,能够活到现在的都已是军中的精锐,他日北伐收复中原,他们应该可以派上战场了。”

“或许是我太过于残忍了吧,”张贵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伯颜兵临临安,伯颜虽然兵少,但我究竟是不放心,但只有把张弘范灭掉,我才能安心回师京城。”

“再加上计划已经成熟,是应该收网的时候了。”

“大人,请吩咐。”牛富、胡明伟、张芳等四人齐声说道。

“你们,”张贵笑了笑,但严肃说道:“此次前来,均州军精锐骑兵给你们带来了,牛大人、张将军,今晚给老子狠狠的打,把他们赶回百丈镇。”

“明伟,你亲自前往白水湾,时间一到就动手,不得有任何错漏,要不然自己领军法。”。.。

第一百三十七章兵临城下(17)

“狗日的,又来了,有完没有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U/”朝歌低声嚷嚷叫喊了一声,仿佛对无休止的战斗缺乏了足够的耐心:“这狗日的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怎么杀也杀不完啊。”

“朝歌,你小子有心情,还不如多休息一会。”董棨忍不住骂了一声:“就数你小子最多话,没看到元军的进攻放缓了很多吗?估计在集中兵力,再坚持他的半个时辰,估计元军也没有拼命的力气了。”

“董老哥,您上一个半个时辰也是这样说。”罗布头偷偷说了一句,惹来了董棨的白眼,不过还是坚持说道:“从早晨开始,除了中午时休息了半个时辰,现在都快到了日落,难不成元军就非要攻下独松关吗?”

于成点头,道:“没看到吗?元军可是拼命了,早上杀的尽是蒙古汉军,如今杀的都是蒙古士卒,元军把家底也拿过来拼命了。”

“都给老子放精灵点,你们可不能死。”

朝歌等人不由点了点头,战争持续了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大小战斗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朝歌、董棨、罗布头、于成四人,他们身上大小的疤痕也不知道添了多少道,然而得益于他们的同甘共苦、携手合力,即使受伤最重的罗布头,也活了下来,而且很快又可以重新上战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不愿意看到兄弟们在为我拼命。

四个人的战斗模式被推广,他们的情义在军中弘扬,他们成了宋军中的一面旗帜,只要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战斗,只要有他们在地方就有情义,他们是英雄榜上的常客,但没有任何人会嫉妒他们,因为他们的功劳都是用命换来。

于成深吸了一口气,右手轻轻的抚摸手中的大刀,就像抚摸亲人的脸,元军如潮水一般再次涌上来,纵使独松关的城墙修得再坚固,如今也见了几分破损,于成冷冷的笑了笑,仿佛看到满天血迹在飞扬:“杀”

“杀”朝歌手执长枪,原本黑色的长枪如今竟然染上了几分暗红,他用一张洁白的布条,把右手缠在长枪之上,因为敌人的鲜血总会把他长枪渗透,然后右手经常会打滑,他不允许任何一个意外出现,因为他如今不是一个在战斗,他后边有他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至死不渝的兄弟。

“来吧,狗日的。”董棨张扬的挥动手中巨大的盾牌,盾牌像是镶了铁皮,盾牌四周竟然是白森森的锋利的刀刃,这不仅仅是保卫兄弟安全的盾牌,还是杀戮元军的武器,他的腰间还插了一把巨大的五环大刀,盾牌很重,他也不是铁铸的人,有时候大刀比盾牌杀起人来更加方便一些。

“娘,孩儿又要上阵了。”罗布头心中默念了一句,娘亲来信,说家里很好,还请画师把一个胖小妞的样子画了出来,说这是给他娶的媳妇,说实在话自己不是很喜欢,因为兄弟们都在笑话自己,说胖小妞的屁股太大了。

罗布头手执弩箭,十连发的弩箭,他背后还挂了两把,一共是三十发,若是运气好的话,至少可以杀死十来个小兵,而且他腰间还挂了一把马刀,马刀虽然没有于成的大刀和董棨的五环大刀厚实,但轻盈和锋利,却是正适合他使用。

夕阳挂在树梢之上,带有几分虚幻的红艳,朝歌领先一步冲了过去,刚露出头的一个小兵被捅了一个正着,长枪锐利的枪头轻轻的在喉咙上点了一下,元军“呃”的一声没有喊出声来,但双手潜意识中想去捂住喉咙的血,“嘭”的一声从云梯上掉了下去。

朝歌却是舍不得多用一份力气,他们已持续战斗了一整天,城墙上的守军也已经换了两拨,张芳都统已再三命令他们下去,但他们觉得自己还可以杀敌,特别是刚才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双手打死几只老虎。35zww.com

“一个。”董棨爽朗的笑笑了,领先朝着人多的地方冲过去,宋军打得很好,但无奈元军孤注一掷,士兵蜂拥而上,就算是几万头猪,让他们杀也要杀好一会儿,难道不是吗?

再说如今登上城墙的很多都是元军的精锐蒙古兵,他们不仅是马上的雄鹰,就是在地上拼杀,他们也可以对付两个、三个、甚至四个宋军也不落下风,巨大坚实的云梯,高大的望楼车,是元兵能登上城墙的最大依仗,但于成却觉得大人们像是故意让元军攻上城墙,然后杀死他们。

不,应该说是故意诱惑他们,在他们绝望的时候给他们添一份希望,要不然元军怎么会会从早上打到夕阳西下,是的,大人们就是让元军不断的往独松关投入更多的兵力,然后杀死他们。

要不然城下还有一万多弟兄,为什么偏要在最危急的时候才派上援兵?不过这以于成无关,跟在董棨身后,相熟的小兵纷纷让开道路,就像夹道欢送他们过去拼命,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不过事实上就是这样,只要城墙上有危险的地方,他们就会想到战无不胜的四人。

“杀”董棨把力气运到双臂之间,不远处是一个元军小将带着数人已打开了一个缺口,不少蒙古兵正源源不断的从缺口上涌上来,这些蒙古兵身材高大,盔甲坚固,面露恶意,显然是军中的精锐。

董棨不由舔了舔嘴巴,勇士面临强劲的对手时不应该害怕,而是应该热血沸腾,这是最强之间的碰撞,董棨每次想到这里,都会莫名的产生一股用不完的力气。

“嘭”的一声巨响,毫无技巧和躲闪的碰撞,董棨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也隐隐发麻,看来对方的盾牌兵也不是孬种,不过想来也是,能够爬上云梯登上城墙的都不是孬种。

“再来。”董棨双脚用力,继续向元兵冲过去,独松关的城墙虽然不宽,但也不算窄小,三五个人并肩杀敌也还算宽敞。

朝歌却是已忍不住,眼看董棨向对方的盾牌兵冲过去,他也跟在后方冲了过去,“嘭”的一声,两人再次分开,然而朝歌却借机从中插了上去,长枪再次出手,“噗嗤”的一声,还是轻轻的刺杀,蒙古盾牌兵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啪”的一声,巨大的盾牌落在地上。

“汉狗,你……杀啊”蒙古小将没想到朝歌会以这种无赖的打法结束了自己盾牌兵的性命,如此一来己方已处于劣势,不过幸亏自己人相对较多,但眼看宋兵也不断围上来,自己的优势并不能持续多长时间。

“嘿嘿。”朝歌冷冷笑了笑,双脚用力一蹬,向着元兵冲过去,长枪向前横扫,竟然打了元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些都是元军的精锐,杀戮已成了他们骨子里头的习惯,朝歌长枪虽然来势汹汹,但他们却只是微微后退了半步,手中大刀却挡住了朝歌的长枪。

只听到“乒乒乓乓”一阵乱响,朝歌双手发麻,要不是他早用布条绑住长枪,恐怕武器已经脱手而出,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没想到对方尽是好手。

“噗嗤”一声,朝歌身边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身后的罗布头冷冷笑了笑,想偷袭自家的兄弟,也不问一下自己。

于成也看得出朝歌吃力,和董棨两人上前,他手中的大刀应该是均州军特制,白森森的光芒看起来令人害怕,眼看元军也是凶狠的扑了上来,于成不惊反喜,却是双手握刀斜着砍向冲过来的元兵。

“当”的一声,元兵只觉得手中一轻,却是自己的马刀已被对方的大刀砍断,他惊慌的向往后退去,然而于成哪里还会让他逃得性命,说时迟那时快,大刀已经斜着砍到了元兵的脖子之上,用力一拉,头颅落地。

血、猩红的血往上喷涌而出。

“于成,你小子怎么还是这样凶残。”于成平素倒是斯文样子,但每逢上战场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董棨笑骂了一句,但并没有放慢脚步,手中盾牌突然斜着对着元兵。

“嘿嘿。”董棨笑了笑,盾牌往上一轮,“当”的一声,元兵的盔甲竟然被他割开,体内五脏六腑喷涌而出,一地都是杂碎的零件,可怜这元兵还没死透,硬是站着眼睁睁的瞪着董棨,可把他吓了一跳。

“给我杀。”元军小将突然明白过来,不怒反喜,大声叫道:“他们就是宋军的兵模,杀了他门就能立大功。”

所谓“兵模”就是典范,于成四人倒是打响了名头,不仅在宋军中名声赫赫,就是在元军中也是出了名的杀神。

死亡对于蒙古兵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他们信奉长生天,他们相信长生天会在他们死后给他们幸福。听了元军小将的话,他们嘴里囔囔冲了上来。

四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快就把罗布头围在中央,董棨就像这个小团队的箭头一样,向人最多的地方冲过去,而朝歌、于成两人护卫在两边,出手也不慢。

罗布头看起来虽然轻松,但其实却是非常重要,他的箭术在这段时间也是彻底练了出来,他需要做到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逢三人遇险就救援,正是有了他的随时救援,于成他们三人拼杀时对防御的要求减少了一半,也正是有了三人的护卫,罗布头也才能更加集中精神保护这三人。

这四人在杀戮中成长,在杀戮中学习,成了大宋有名的“兵模”,他们屡次升官,但却不愿意分开人之中连职位最低的罗布头都已是都头,他们是宋军中最出色的组合。

高闹儿看着云梯上的蒙古兵不断的掉下来,他眼中赤红像是在冒血,独松关就像随时可以攻破,但却又像铜墙铁壁一样没有被攻破。

每一次进攻,元军都会有所突破,每次进攻都会有一部分元军登上了城墙,然而经过一番搏杀之后,宋军很快就会把他们赶下来。

无论张弘范、塔出,还是在前线拼杀的高闹儿,他们都知道这有可能是宋军的阴谋,但他们明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却又不得不踏一只脚进去,因为他们都心中都抱有一丝希望,宋军会玩火自残。

张弘范、塔出、高闹儿都知道手下儿郎的战斗力,他们希望登上城墙的兄弟能够多坚持半个时辰,不,或许一刻钟就已经足够,然而没有。

每一次进攻,高闹儿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是的,这是最后一次,由蒙古兵组成,他们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百战老兵,他们都是纵横草原的雄鹰,他们将会用他们的性命为大军打开一道通往胜利的大门。

眼看夕阳西下,眼看城墙上已是混战一场,高闹儿再也忍不住,冷冷说道:“亲兵,跟老子上。”

“大人,万万不可。”亲兵头领潜意识阻拦,宋军专门猎杀元军将领的作风可在他们心中留下来深刻的印象。

“该死,你也不看一下,如今城墙上的宋军已和我军缠斗在一起,我们从那个缺口上去。”高闹儿也不是白痴,指着缺口大声说道:“只有打开缺口,让更多人攻上去,这才有希望。”

亲兵头领没有办法,只好护着高闹儿向已打开了缺口的云梯冲过去,元军看到高闹儿亲自攻城,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大叫,毫无畏惧的向着城墙冲过去,向着死亡冲过去。

元军已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大将领军冲锋,这次高闹儿无疑是为他们注入了一注强心针,无数的功劳仿佛就摆在眼前,战场上元军的士气为之一振。

于成等人对视看了一眼,却是发现大军向着自己这边的缺口冲上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知道这有可能是元军的拼死冲锋了,于是不由加快了杀戮的步伐。

四人的配合说得上天衣无缝,纵使元军凶狠,纵使蒙古兵不畏生死,但毫无疑问他们已落下了下风,经过一阵杀戮之后,虽然于成和朝歌都受了点轻伤,但所剩无几的元军却是死死的抗住他们,为后来的元军挡住这个缺口。

“杀”突然,城墙上出现了一个身披坚甲手执大刀的猛将大喝一声,云梯上无数看起来身强力壮、盔甲明亮、武器精良的小兵不断涌上来。

“奶奶的。”四人一愣,知道是碰到了元军的大将,然而这四人却还是没有任何退缩的打算,董棨更是习惯性的舔了舔嘴巴,双脚用力向着高闹儿冲过去,他们都知道留给元军的时间越长,元军攻上城墙的将士就越多,届时援兵纵使上来,也会造成许多无谓的牲。

“哼”,高闹儿冷冷看着董棨的盾牌,右脚稍微退后半步,双脚暗中用力,眼看盾牌就要冲到跟前,他手中大刀突然瞬间出力,向着盾牌斜劈过来。

“当”的一声巨响,却是董棨再也忍不住双手麻木,盾牌终于落地,毕竟他已和刚才的小将打了半个时辰,而且连续战斗了一整天却是只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

高闹儿的反应非常快,他见董棨盾牌落地的瞬间,右脚已向前一步,手中大刀继续向董棨劈过来,眼看董棨就要伤在高闹儿的刀下,一支弩箭破空而至,向着高闹儿的喉咙飞过来。

弩箭来得非常快,高闹儿上半身只好向左侧身,但此时于成已接上了他的大刀,“当”的一声,高闹儿旧力已用完,大刀竟然一下子没能抓住,掉在地上。

“大人,小心。”身后的亲兵头领大叫一声,却是把高闹儿撞向左边,此刻一支长枪直愣愣的刺向亲兵头领的胸口。

“噗嗤”一声,长枪轻易的刺了进去,亲兵头领却还没完全死掉,双手放下武器却是狠狠的抓住了长枪,身边的亲兵见机冲了上去,一部分护着高闹儿,另一部分却是向着四人包围上来。

“松手。”朝歌大喝一声,双手用力一转,此时一支弩箭再次划破空气,准确的射中了亲兵的喉咙,朝歌和罗布头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合作。

亲兵头领哪里还能抓住长枪,双手一软摔倒地上,不过借助这个机会,高闹儿的亲兵也已经把四人围在中央。

董棨拔出腰间的五环大刀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暗中高兴,能够把元军堵在这里,只要援兵上来,收拾这些元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如今城墙上宋军和元军已缠斗在一起,援兵恐怕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到达。

“给我杀了他们。”高闹儿快要气疯了,向来自视甚高的他竟然被对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落了下风,甚至连从来不离手的大刀也被震落地上,要不是亲兵,自己说不定还会被长枪刺死,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

“杀”亲兵看到四人勇猛,心中虽然畏惧,但看到高闹儿刚才竟然遇险,却还是鼓起勇气杀上去,若是让高闹儿战死沙场,他们也是活不成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兵临城下(18)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三五中文网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当牛富率领援兵来到于成身边时,看到四人搀扶在一起,他们身上沾满了血迹,无论是身手敏捷的于成、身体高大的董棨、以勇猛著称的朝歌、甚至是较为柔弱的罗布头,他们全身像是被血浸泡一般,纵使如此,他们却是手执武器,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元军,他们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害怕,更多的是决绝。

一眼可以看得出的是罗子这倒霉的孩子伤得最终,他的脸上像是被对方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血不停的从脸上往下流,端得可怕,然而罗子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任凭血“咕噜”的往下流,缓缓的向元军走去。

以高闹儿为首的元军,像是失去了抵挡的意志,他们身上也有多处伤痕,双眼却黯然无神,他们人数还要多,但他们在于成四人的步步紧逼下竟然缓缓后退,是的,后退,因为他们眼里看不到任何抵挡的念头。

在于成四人的脚下,至少有超过二十具的蒙古兵尸体,他们死的惨象,即使牛富他久经沙场也是少见,断头断臂、体内的各种零件混合猩红的血、洁白的脑浆,与其说这只是战场,不如说这是屠场。

于成四人,用他们的凶狠,用他们的残忍,征服了元军,也征服了自己,对自己够狠才叫真的狠,可怕的是,从他们身上的多处伤痕看来,他们用的就是这种方法,谁伤我一处,我取谁性命。

“牛大人,你来了,这里就交给大人了。”于成淡淡的说道,像是跟一个熟悉的人打一个轻飘飘的招呼,然而于成说完人却是同时倒在地上。

看到四人的惨象,牛富深吸了一口气,却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认为一个人受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下来,这时才知道他们也是强撑最后一口气而已,怒道:“把狗日的元军都抓起来,凡抵抗者杀无赦。”

“军医、军医在哪,一定要把他们四人全都救回来。”

“当”的一声,向来自视武力的高闹儿,看到四人倒地的瞬间,像是被莫名其妙的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竟然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蒙古人的耻辱自此一刻已经全部记录在他身上,他竟然被四个已经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宋兵吓得连连后退,甚至不敢进攻。

他失去了抵抗之心,他身边数十名亲兵,皆是军中好手,然而竟然被他们四人拼杀一半,他们用的都是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然而每次以为他们要死的时候,他们却活了下来,而且活得更加残忍。

向来勇敢的草原的儿郎,竟然被他们四人拼死的打法吓退,血、肉、心肝脾肺,这里简直就是蒙古人的屠场,高闹儿看着蜂拥而至的宋军,知道这一刻是他们的末日。

除了一部分亲兵之外,其余元军束手就擒,牛富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一道暗红模糊的挂在天上,城墙上的元军已全部退下,或是被杀,或是被俘,但城墙不远处还有不少元军蠢蠢欲动,但看到前线主将高闹儿的将旗倒下的瞬间,他们已做出了退军的准备。

牛富大手一挥,紧接着一阵擂鼓声响彻了整个独松关,城墙之上突然涌出了无数手执强弩的宋军,弩箭向飞蝗一般向来不及退军的元军飞过去,城墙被宋军重新夺回,主帅被俘,元军的士气受挫,如今再遇到比平素还要多几分的弩箭攻击,元军终于开始混乱,有秩序的退军向着逃跑演变。

特别是幸存下来的蒙古汉军,他们看到将旗倒下的瞬间已计算好逃跑的路线。受到宋军强弩突袭,他们更是撒开两条腿飞快的逃开,他们拼命的往后挤,然而谁也不愿意等着宋军的赤裸裸的杀戮,明知道死亡就在眼前,谁也不能镇定下来。

突然,鼓声一变,元军攻打了两个月都没有打开的城门“咯吱”一声慢慢打开,元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队队精锐的骑兵从关内冲了出来,显然骑兵早已加速,城门打开的瞬间,至少数十骑冲向因为后退而混乱的元军。35zww.com

“娘啊……”刚才还因为蒙古士兵压制勉强能够保持秩序的元军,宋军骑兵就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绳索,骑兵就如大风一般卷席过去,锋利的马刀、矫健的长枪、再加上如飞蝗一般的弩箭,不停的掠取元军的性命。

宋军骑兵越来越多,每次冲出来的骑兵都会毫不犹疑的向元兵冲去,三万五千元军,一整天杀戮之后仅剩余不到两万人,后军还稍微好一点,但前军瞬间被冲破。

“杀,为兄弟们报仇。”年轻的陈大举,手执锋利得可以断发的大刀,高高举起,他身后的骑兵齐声吆喝,如一支锋利的弓箭在元军中杀戮,不,应该是屠杀,直到后军才遇到了一些抵抗。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陈大举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多,他们不断的加快速度,留在后军压阵的蒙古骑兵大概有三千人左右,在一名千户的带领下鼓起勇气迎接上去,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数以百计的短矛。

“均州军”千户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飞翔的短矛,仿佛是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将近两个月的均州军再次出现,他们死定了。

“冲上去、冲上去、杀光他们。”已经憋了将近两个月的均州骑兵,他们是均州军最为精锐的一支骑兵,他们杀敌无数,他们自豪可以战胜一切。

无数的短矛开路,兵锋所指,三千蒙古骑兵就像纸一样破碎,锋利的马刀、锐利的长枪和精准的弩箭,所到之处留下一具又一具尸体,将士百战死,其实战场上对这些元兵来说或许是上苍送给他们最好的礼物吧。

“大帅,”一员小将仓皇的逃到一脸严肃的张弘范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惊慌说道:“高万户被俘,宋军、宋军杀出来了,均州军、数不清的均州军骑兵杀出来了。”

“什么?”塔出大吃一惊,刚才的杀戮,让他听到了希望,半个时辰前探子还说高闹儿已攻上了城墙,以蒙古人的习惯,若是大将攻上城墙,就说明了战斗将近结束,他刚才还蠢蠢欲动,想率兵前往支援,其实也有抢功劳的意思,如今听到的却是主将被俘的消息。

“均州军,数不清的均州军骑兵杀了出来,我军抵挡不住,伤亡甚重,如今、如今均州军骑兵已向这里杀了过来。”小将很慌乱,说话也不知所云。

但不幸的是无论是塔出还是张弘范,都从他嘴里听到一个消息:元军败了,彻底罢了,宋军开始了屠杀,而且正向自己冲过来。

“大人,我去接应。”塔出二话不说,领兵出列,大声道:“草原的雄鹰,英勇的儿郎,随我出战,我们百战百胜。”

张弘范默不做声,他心如死灰,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结束,看着塔出远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回百丈镇做好准备,接应大军。”

然而,这还有用吗?百丈镇剩余蒙古汉军也不过只有数千人,就算还有一万多骑兵,但这还有用吗?自己唯有拼命,为大元朝保留下这么一点血脉而已,让自己的罪孽少几分罢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张贵的骑兵就埋伏在关内,他不应该为这一次又一次的诱惑沉迷,是啊,明知道这是宋军的计谋,然而为什么还默认继续进攻?难道自己心中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胜利,遥远不可及,但只有不断的胜利才能换取张家的荣华富贵,百丈镇,会是自己的坟墓吗?不,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就算是死,我也要魂归故里。

这或许便是命吧?张弘范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三年来和张贵的恩恩怨怨,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在三年前杀死张贵,然而,有用吗?

只是可怜的张青青……

张家,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消亡吗?张弘范不敢肯定,但他知道,无论自己是生是死,都已经结束,或许,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得到片刻的宁静,不用为家族担心,不用为国家担忧,不用为自己的仕途竭尽全力,不用为自己的性命而惋惜。

自己,或许更应该死去。张弘范轻轻的抚摸腰间的宝刀,忽必烈钦赐的宝刀,不是用来结束别人的性命,相反,这是用来结束自己的性命吗?

自己死了,张家的荣耀依然还在,但自己活着,张家就会活在耻辱之中。

不,我还有数万大军,或许还有三万吧张弘范站在百丈镇那简单破旧的城墙之上,借着昏暗的夕阳的余晖,看到远处一片尘嚣,希望塔出能够多救出一些将士,为他留下几分资本。

自己该何去何从?死去,万事空,甚至还能给张家留下荣耀;活着,苟且偷生的活着,但也有可能为张家留下永远的耻辱。

自己,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领吗?自己还有转败为胜的可能吧?张弘范已把心中的那份期望降到最低,但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伯颜?张弘范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到百里之外,那就是繁华的临安,那就是大宋的京城,自己牵制了独松关的将近十万兵力,牵制了汉人最值得重视的猛将,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如今伯颜是否已经南下?是否已经兵临城下?

临安是否已经乱成一团,按照张弘范对宋人的理解,若是伯颜兵临临安,他不认为宋廷还有抵抗的意志,当然他没有把不知尊严的张贵算上。

他相信大军一定会兵临临安,他相信伯颜能够做到,对,一定能够做到。自己应该坚持,至少再坚持下去,这或许是自己的唯一机会。

或许,临安已经乱成一团。

想到这里,张弘范心中涌起了一股决然的神情,他大声吩咐留守百丈镇的蒙古骑兵、汉军加强防备,然而亲自率领五千大军前往接应。

塔出赶到战场,远远看到战场已成了宋军的屠场,无数的宋军追杀每一个可以看到的元军,不是投降就是死,有些杀得兴起的宋军甚至无论投降以否都杀过去。

塔出大怒,他何尝见过这样的情景,不,他是见过的情景,但双方的身份却是转换过来,追杀的应该是宋军,这是蒙古人的耻辱。

塔出的援兵,陈大举自然看在眼里,此时他身边已聚集了不少均州军骑兵,另一队禁军骑兵正在聚集之中,陈大举双脚用力一夹,胯下的战马昂天长啸。

陈大举自然不允许塔出站稳阵法,他手中大刀向着空中迅速飞舞,大声喊道:“兄弟们,跟我杀过去。”

“杀,杀,杀。”激励的呐喊声充满了杀意,战场的气氛为之肃然,陈大举身边所有的均州军骑兵,无视那比自己还要多不知道多少的蒙古骑兵,狠狠的冲过去,毫不犹疑的冲过去,胯下的骑兵在不断加速,手中的短矛随时准备。

“盾牌。”塔出大喝一声,迅速拿起挂在马上的圆盾挡在跟前,右手却是提了一支锋利的长枪:“冲过去。”

“杀”陈大举并不是鲁莽之辈,看到元军也是早已有了准备,眼看就要和元军撞在一起,他手中短矛化身为一道长虹向元军飞过去:“转”

均州军骑兵久经沙场,他们虽然没有蒙古骑兵那出神入化的骑术,但无奈均州军军纪森严,数百支短矛化作一片飞蝗,向塔出飞去,纵使蒙骑兵有了防御,然而还是不由慢了下来,均州军骑兵在交错的瞬间转身离开。

塔出连续挡住了两支短矛,宋军自身的力量加上战马的速度,塔出虽是安然无恙,但左手竟然被震得隐隐发麻,纵使有圆盾防御,但还是有上百骑兵被短矛杀死。

塔出刚想下令追上去,然而元军溃军看到塔出率军来救,残存下来的元军拼命向塔出靠近,塔出再看一下远处,刚才那一小队宋军骑兵已经和大军汇合在一起,而且越来越的骑兵正从城门出涌出来。

“快、快。”塔出无奈,只好一边防御宋军骑兵,一边收容残军,然后缓缓的向着百丈镇撤军,陈大举整队虽然又冲锋了两次,但无奈元军已有了防御,而且长弓的射程比短矛还远几分,于是只好远远的跟在元军身后。

等张弘范率军接应,陈大举完全失去了机会,但他却没有立刻返回独松关,而是在百丈镇前晃悠,张弘范不知道打得是什么注意,竟然任凭陈大举在百丈镇前叫阵。

“伤亡两万多人,残军竟然已不足一万。”张弘范不敢相信的看着张弧,得到了最后的肯定之后,张弘范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如今城内汉军加在一起只有一万余人,而骑兵还好一点,不过也只有两万五千左右,也就是说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四万人,不,不到三万五千人。

“高万户被俘,估计凶多吉少。”塔出垂头丧气,想起宋军骑兵的精锐,喃喃说道:“宋军骑兵、宋军骑兵更是难缠。”

“塔出将军,鼓起勇气。”张弘范深吸一口气,坚定说道:“均州军骑兵的表现我也看在眼里,但我骑兵圆盾足可以抵挡他们的短矛,我军的长弓射程要比他们的短矛和弩箭都远,在野战中纵使宋军的骑兵再多,如今我们还有将近三万骑兵,没有任何人能够在野战中消灭我们。”

虽然张弘范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话,但却毫不犹疑坚定的看着塔出,他身为元军大将,一生所遭遇的困难无数,知道这个时候真是需要自己站出来。

“我军、我军还有机会吗?”塔出看着张弘范,他没想到流着懦弱的汉人的血统的张弘范,竟然会如此的坚强,若是自己,十万大军伤亡无数,自己恐怕早不知所措,或许这就是汉人的优势所在吧。

“我们还有机会。”张弘范看着塔出疑惑的表情,故作镇定:“伯颜让我军牵制临安兵力,不说独松关数万守军,仅张贵的四万骑兵被我军牵制在这里,已是我军大功一场。”

“宋军十万大军被我军牵制在独松关,大宋精锐尽失,如今伯颜丞相恐怕已兵临临安,只需要坚持下去,独松关大军一定会前往临安救援。”

“到时便是我军的机会,所以,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相信在野战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击败我们草原上的儿郎。”

“只要我军困守百丈镇,应对仔细,我相信宋军一定会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张弘范自己仿佛也被自己迷惑一般:“只要宋军胆敢进攻百丈镇,我们就可以寻找机会和宋军进行野战,我蒙古儿郎,定然是这一方土地的主人,我们可以把任何一个地方划为自己的牧场。”

塔出等人,总算是恢复了几分胆色,强打精神安抚残军,安排城防。。.。




第一百三十九章兵临城下(19)

“大人,事已成。***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陈大举来到牛富身旁,看着不远处的百丈镇,自豪说道:“要不是张大人的命令,末将早就杀进城内了,如今元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大举,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元军的骑兵。”牛富虽知道他与元军交手不少,两淮战役中陈大举也曾经伏击元军骑兵,以少胜多打了几个漂亮仗,但怕他年少气盛,劝说道:“野战当中,我军即使能够打败元军,但自己的伤亡也一定会不少。”

“别看元军现在就像丧家之犬,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需要的就是做好预防,避免被张弘范这个小兔子咬了。”

陈大举也点了点头表示受教,牛富是均州军副都统,职位在自己之上,他也清楚刚才蒙古骑兵的反应也不慢,他们的长弓还是非常厉害,若是强攻自身恐怕伤亡还真不小,均州军每一个兄弟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他们不应该如此死去,连忙拱手道谢:“多谢牛大人指点,末将鲁莽了。”

“也不算,”牛富见陈大举知礼,笑了笑道:“大举不仅仅在他们面前立了威风,还非常漂亮的完成了张大人的命令。”

“如今百丈镇内,我思量张弘范最多也不超过四万,而且还有一大部分是蒙古骑兵,要知道蒙古骑兵虽然在陆上纵横,但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旱鸭子。”

陈大举故作怜悯说道:“可怜啊,若要如此窝囊死去,真有点可惜了。”

牛富瞪了他一眼,陈大举这人得了好处还卖乖,不过终究是笑了笑,道:“此战结束后我们就可以会师临安了,希望临安没事。”

“大人放心,”陈大举深知其中的计谋,肯定说道:“临安一定会安然无事,如今张世杰、李庭芝等朝廷重臣都在临安,再说有江陵支援的床弩、车弩和神臂弩,就算是伯颜咬崩了牙,也啃不到半点好处。”

“要是独松关有上千架床弩,将士们打得就不用辛苦了,也就不用死这么多弟兄了。”牛富感叹说道:“上千架床弩,这是何等的威力,元军想靠近城墙恐怕都不容易。”

“那倒未必,”陈大举却又反对,认真说道:“床弩毕竟笨重移动不方便,再说蒙古骑兵的机动力又强,只要不是正面对阵,床弩对骑兵的作用不大。”

“张大人说过,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因素永远是人,而武器虽然重要,但也只是一种辅助的手段,一个必不可少的辅助工具。”

“当然,当武器差距太大,也是会占有优势。可惜床弩车弩的制作都比较繁琐,而且运送不便不能大规模使用,但也幸亏了临安城内成千上万的工匠,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造出这么多床弩。”

“不过,万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陈大举最后认真说道:“末将还是愿意早日会师临安,抓住伯颜,扫平南下元军,好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软柿子,让他们跟北方的叛军掐架去吧。”

“若有这样的机会,他日北上用兵,末将愿意打前锋。”

“大人,于成统领他们总算是抢救过来了,大人要不要去看一下他们。”一个小兵高兴的跑过来,这次大战,于成四人又立了大功,自己同是独松关守兵,多少也有几分荣耀。

牛富跟陈大举打了一个招呼,让他监视元军的动静,连忙往回走,于成四人都受了很重的伤,希望他们能够安然无恙,要不然倒是不好交代。

在一定程度上人已成了宋军的楷模,成了兵模子,成了数十万宋军的荣耀,他们每一次胜利,都会激起军中士气大涨,如今大宋的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无奈大军已兵临临安,很多人却是看不清楚,所以这四人不能出现任何意外,要不然宋军士气受挫,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35zww.com

“奶奶的,又活下来了。”朝歌悠悠醒来,看了看外面却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时间几何,但屋里倒是点了数盏油灯,把房间照得一片通明。

朝歌动了动身体,却是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全身上下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捅了多少个窟窿,要不是盔甲坚固,早已下地狱或上天堂多时了,如今却是被包了一个粽子一样,全身动弹不得。

“醒了,醒了。”身边一个小兵反应很快,朝歌的声音虽小,但夜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把他吵醒,看着朝歌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血色,高兴说道:“朝歌大人,你终于又醒了。”

“又醒了?”朝歌竭力的想了想,看来自己不是第一次醒了,但头痛得厉害,却是忘记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有醒过来这么一回事。

“牛大人早之前还过来看你们呢?”小兵也是灵活,看到朝歌昏头昏脑的,连忙提醒,看着朝歌的眼睛有几分闪亮,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朝歌尴尬的笑了笑,肚子却是“咕噜”的叫了起来,忍不住说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道可有吃的东西?要不然给我来一壶酒吧。”

小兵尴尬的摇了摇头,连忙说道:“大人稍候,在下马上请大夫过来。”

“好小子,还想喝酒?”小兵走出去,朝歌身边不远响起了一个故作严厉的声音,但还没说完就“咳”了起来,敢情伤得实在不轻。

“老董,你省点气。”于成悠悠说道:“林大夫跟咱们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何曾见他那个树皮般的老脸给咱们好脸色了,朝歌这不是挨骂吗?”

“挨骂、挨骂……”另一个声音“呜呜”说道,却是罗布头,罗布头伤得最重,而且伤了脸,被包得严严实实,说话却痛得很,他也是潜意识中哼几声,表示自己的存在。

“罗小子,你就不要吭声了。”董棨连忙劝说道:“你小子命好,老娘都给你娶了媳妇放在家里,要不然就脸上的那一刀。”

“脸上的那一刀可是要破相了,也不知道你的胖小妞在乎不在乎,我就说你小子用得了用命去挡老子的那一刀吗?”说到最后,董棨鼻子酸酸:“老子这不是又欠了你一条小命。”

“朝歌还不是挡了一刀,我也欠他一条小命,还有于成大哥,我也欠她不少,”罗布头呜呜说道,虽然嘴角漏风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就是自家的兄弟:“胖小妞,老子还不一定要她呢?”

“老子也不是还欠于成兄弟好几条命呢?董大哥也救了老子好机会吧”朝歌满不在乎说道:“老子这是债多了不怕咬,有空再慢慢还给他们。”

于成眼睛眨了眨,叹了一口气道:“他祖母的,老子还不是一样欠老董的命,还欠罗子的命,这他**的怎么还啊。”

众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人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动弹不得,每个人身上至少都有十几个伤口,也算他们命大,却是没有残废和不幸,看来上苍还是照顾他们了吧。

“这次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上战场啊,想起来就激动,真他**的爽啊。”朝歌一脸期待人之中罗布头伤得最重,然后就是董棨了,朝歌用的是长枪,身手又比较敏捷,反而伤得最轻,不过此时也是被包得像粽子一样,其他三人的待遇可见一番了。

“朝歌,你小子能不能安稳一点,能活下来就好了,还想着上战场,给老夫好好躺着。”一个严肃但带有一丝兴奋的声音,淡淡说道:“我说你们就别折腾老夫这条老命了。”

这四人凡是上战场都会受伤,而且每次受伤都不轻,但以前都是一两个受伤,如今四个都躺在床上动不了,林黼年纪大经验丰富,是军医中本领最高的大夫,这四个人可没少折腾他,相处得多了人的脾性也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您老来了。”朝歌连忙堆起笑容,无奈受伤太重,说话都觉得疲倦,伤口隐隐作痛:“我们这不是都没事了吗?看来劳烦您老不少,您老多休息一会。”

“老夫能休息吗?”林黼骂了一句:“刚把命捡回来就想着喝酒,你难道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的小命?莫非你认为老夫把你抢救回来容易。”

朝歌连忙作揖表示认错,无奈伤口太多,全身动了一下却是痛得“哎呀”的叫了起来,其他人都高兴的说了一声该死,就连罗布头也呜呜的说了一声。

林黼又帮他们检查了一下伤口,又让经过培训的医护人员过来帮忙换了药,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完事,林黼毕竟年纪大了,白天又忙了一天,此时也有些喘气,缓缓说道:“如今老夫总算是明白了,天不忙大宋啊。”

四人好奇的看了看林黼,林黼却不说话,待得气息平缓下来,才认真说道:“你们的伤,放在那里都是死翘翘的了,但如今却还是活得自在。”

“都是您的大功劳。”朝歌多嘴,连忙说道:“若不是您及时抢救,咱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您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就你贫嘴。”林黼骂了一句,却是不再说话,让人熬了一些稀米粥过来,心里却是一阵激动,要不是用比均州烈酒还要列的酒精洗伤口,要不是止血奇药白药的迅速止血,这四人不是因为血流光而死,就是因为伤口化脓而死。

其实不仅仅是这四人,还有更多的宋军,他们都活了下来,当他们重新上阵时,活下来的机会更加大了。张大人屡屡出奇招,但每一次都是造福百姓,造福万民,这或许是自己愿意抛弃安稳的生活跟着成为均州军的一员吧?

四人也实在是饿了,连忙喝了一些稀米粥,折腾了大半天,两人也实在是疲倦得不得了,于是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于成是一个敏锐的人,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因为夜里格外安静,他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方向而不知道多远,很快朝歌等人也醒了过来,他们都是战场余生的老兵,对于爆炸声都非常敏感。

“莫非是临安?”朝歌不由担心说道,只有爆炸声听得不甚清楚,也搞不清楚方向,但若是按照常理推论,如此巨大的爆炸声,恐怕也只有攻打临安这种坚固的城池才能用得上。

“不是。”罗布头肯定说道,他是临安人,自然清楚临安的方向,虽然不敢确定爆炸声是何处,但至少和临安的方向不相符。

四人胡乱猜了一会,但听到宋军没有什么动静,又耐不住困意正准备睡去,然而还没闭上眼睛,一声更大的响声把他们彻底振醒。

“百丈镇”这下他们都听清楚了,若不是四人都带伤,恐怕他们都跳了起来,朝歌连死的心都有了,差点捶胸大喊:“奶奶的,打张弘范也不等老子好了再打。”

三人鄙视了他一番,董棨却也忍不住说道:“哎呀,那大好的头颅,不知道给那个倒霉鬼砍了,想着就让人激动。”

于成比较稳重,总结说道:“看来张大人出手了,咱们赶紧把伤养好,跟大人去打伯颜,去收复中原……”

听到远处的爆炸声,张弘范一骨碌爬了起来,但是他也不知道爆炸声来自何处,只觉得如一个旱地响雷,只是他和宋军打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能够分清楚雷声和爆炸声。

宋军善于使用火药,特别是张贵对于火药的使用尤为纯熟,张弘范不得不防,不过入住百丈镇时已再三检查,但也不是很担心。

“莫非是丞相开始攻城?”张弘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这么大的响声,不知道要多少火药,恐怕也只有攻城才能用到。

不一忽儿,张弧和塔出都来到了张弘范的营帐,他们两人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不过正如陈大举所说,如今的元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两人不敢迟疑赶过来听令,很快就有探子回报,说看到东南方有一处闪光,可能就是那个爆炸声的来源。

张弘范一愣,连忙让亲兵拿来地图,然而刚放下地图,一个巨大的爆炸声在耳边不远处响起,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们竟然站也站不稳。

“难道宋军攻城了。”张弘范狼狈的爬起来,连盔甲也来不及披,和张弧、塔出两人在亲兵的护卫下跑出营帐,然而城墙上却没有任何动静,反而是西门那里一片混乱,很快就有一个小兵向他们跑过来,见到张弘范惊慌说道:“大帅,不好了,不好了,爆炸把溪口河堵住了,河水上涨得很快。”

“不好。”张弘范终于明白过来,连忙吩咐:“快,让将士们都上城墙。”

然而,张弘范还没说完,一阵巨大的轰隆的声音彻底打破了深夜的安静,已经跑上城墙的张弘范顺着声音看去,借助阴暗的月光,昔日平静得几乎看不到河水流动的溪口河,此刻却演变成了一条奔流澎湃的激流,巨大的浪头如一头挣脱了铁索的狼王一般,狠狠的百丈镇迎头扑来。

“嘭”一声巨响,洪水毫无拘束的冲进了百丈镇内,巨大的冲击力很快就开始横扫城内的一切,气势汹汹的向西北冲去,然而由于爆炸又把河水堵了起来,越来越多的洪水涌入城内,在城内肆意的卷席一切东西。

“就这样结束吗?”张弘范心情竟然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转眼看了一圈,能够跑上城墙的士卒寥寥无几,洪水上涨得很快,从脚面到腰间,竟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然而谁又可以抗拒洪水那巨大的冲力,城内无数的士卒在挣扎,他们没有战死沙场,他们觉得自己能够、而且一定能够活下来,然而洪水只是轻轻一拍,任凭身体再强壮的勇士,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洪水之中。

汹涌澎湃的洪水淹没了城内的一切,夜色之下,在洪水中挣扎的士卒如一个个小黑点一般,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在此刻显得竟然是如此的渺小。

“大、大帅,怎么办?”塔出没有见过如此凶狠的洪水,往日百战百胜的勇士,甚至来不及一声惨叫就在眼前消失,要不是张弘范反应快,拉着自己冲上城墙,自己不也像那些来不及挣扎的将士一样,连向长生天祈祷的机会也没有?

“怎么办?”张弘范自言自语的重复说了一句,脑海却是一片空白,他向来自诩英雄,性格宁折不弯,无论遇到再艰难的事也能够面对,如今自己再三提防,想不到最终还是中了张贵的计谋。

三番四次受挫,熟读史书的张弘范又怎么会没想到水淹七军?然而,自己小心翼翼,甚至派人监视溪口河河水每天的变化,没想到的是张贵竟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用了将近三万士卒的伤亡来计算自己,自己还能够怎么办?

“大人,你、你一定要保重。”张弧委婉说道:“只有这样,大人才能够为兄弟们报仇。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张家的荣誉。”。.。




第一百四十章兵临城下(20)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咆哮的洪水仿佛抱有使命一般,在百丈镇城内肆意杀戮了一番,然后逍遥而去,留下满地的苍凉。三五中文网dN

月色渐渐退去,冬日的寒冷,仿佛刺骨一般,张弘范在北方生活已经习惯,平素也不觉得南方的寒冷竟然会如此的刺骨。

在洪水的暴怒之下,能够活下来并且爬上城墙的人数,粗略看去已经不到万人,而且皆以汉军居多,毕竟大多数汉军还是鄂州的那些降军,他们深谙水性,即使洪水来得突然,他们大多数人还是逃得性命。

但蒙古骑兵就不一样,多数蒙古骑兵都是旱鸭子,他们被洪水一冲已经昏了头,再加上洪水受到炸药崩塌泥土的阻击,在城内迅膨胀,像困在一个盒子里不停翻滚的水,即使熟悉水性的蒙古汉军也有一部分被冲走,更不用说旱鸭子了。

洪水来得突然,大部分将士都没有来得及穿上盔甲,清晨是一天最冷的时分,热气散去,而太阳还没有把他无限的光芒普照大地,即使穿上厚衣服也觉得刺骨,更不用说这些被水浸过的士兵。

“冷……”城墙上的将士忍不住颤抖,站也站不稳的卷在城墙的垛口下,借着垛口挡住寒风,城墙上虽冷,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下去,谁知道那洪水会不会第二次来袭?

往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兵,有些幸运的逃得性命,此刻嘴唇白,身体却颤抖得比蒙古汉军还厉害,他们虽然抢来了一直留在城墙上值日的蒙古汉军的衣服和盔甲,但无奈恐惧驱动寒冷,使得他们感觉到如刺骨一般。

突然间,城墙不远处缓缓的燃起了火堆,一、二、三……火堆越来越大,渐渐的引起了城墙上每一个人的注意,被洪水肆意折腾余生的将士,都忍不住看去,眼中充满了。

“报仇?”张弘范看着城墙上东倒西歪不停颤抖的士卒,缓缓的闭上眼睛:“罢了,罢了,就当这里是埋骨的地方。”

“大人,你一定要走”身边的张弧坚定说道,洪水刚过,他希望张弘范能够借助宋军还没有过来的包围百丈镇这段时间把张弘范带走,在他看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张弘范虽打了一个败仗,但依仗张家在朝廷上的力量,依仗张弘范的名声,至少还有复用的那一天,但人走茶凉,张弘范死了,张家的声势定然去了一半,无论是为了张家,还是为了自己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他都希望张弘范能够带着他们离开,张弧看得出张弘范的灰心,所以才着急。

“走?”张弘范看着百丈镇缓缓升起的火堆,苦笑:“不,我不能走,走也是你们走,你和塔出将军离开。”

“我不能走,我走了,这些士卒就完了,以张贵的性格,说不定会屠尽这些幸存下来的兄弟,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之上,没有死在洪水之下,我希望他们能够活着回去。”

“大人,不、宋军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张弧看着火堆越来越多,而城墙上的元军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之下,已渐渐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大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身边的塔出,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将士百战死,或许这里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张弧细听,突然百丈镇外响起了马蹄声,巨大的马蹄声汇聚在一起,百丈镇几乎为之所动,张贵的骑兵主力终于出现,然而如今的元军,别说是张贵的主力骑兵,就算只需要数百宋军就可以把他们全部俘虏,或杀死。

而现在的张弘范,唯一希望的就是张贵不要太残忍,不要把他们全部杀光,然而张贵向来不是仁慈之辈,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完了。”张弧双脚一软,竟然坐在地上,他之所以从军南下,不是因为他是张家的族人,而是因为他娶了媳妇,媳妇给他生了一个胖儿子,如果想让儿子日后出人头地,这就意味他以后要赚更多的钱。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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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苍生,物竞天择。

站在一处高地上,张贵看着在洪水之中拼命挣扎但很快就沉下去的元兵,心中不由涌起那么一分不忍,但很快就被一丝幸运压制,若换了自己,他相信张弘范也会毫不犹疑的把自己淹死。

更多的百姓,只是手无寸铁,他都下得了手,站在他的立场,其实也很容易明白,因为张弘范从来都不把自己当作汉人,两国交战自然容不下任何的同情。

张弘范,一个时代的记号将会在这里结束,从此以后,张贵这个名字也将要和数百年之后那个名字断去关系,历史在这里,将会彻底的走向另一道分歧,张贵不知道没有了张弘范的大元朝是否还会一如历史一样灭掉南宋,也不知道有了自己的南宋是否一样还会在崖山给世人留下无限的遐思。

但无论如何,自己终究会努力,因为从今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国度,失去了对历史未知的优势,张贵要面对的是忽必烈,这个被世人誉为“众王之王”的蒙古大帝,自己能够在忽必烈的愤怒狂潮中活下来吗?

北方的海都叛军,是否还会如历史一样和忽必烈纠缠?历史上忽必烈早在两年前攻下南宋,将数以十万的汉军送到了北方和海都作战,即使如此海都还是坚持到了数十年之后,最终在撤退中死去。如果失去了南方投降汉军的帮助,忽必烈是否会与海都两败俱伤?但无论如何这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洪水很快就停止了上涨,然后又迅往前冲去,那一道因为爆炸临时筑起来的提防很快就被巨大的力量冲垮,被堵在百丈镇内的洪水再如重新开闸一般,卷走了城内所有一切。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效果来得比意料之中还要好几分,战争之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年来张贵见到了太多的死亡,但如今看到数万大军在水中挣扎的情形,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大人,可惜了那些好马了。”此时的黑杨就像一个守财奴一般:“要不然找找看?马的水性很好,说不定没有淹死呢?”

“这么激烈的洪水,不被淹死也被冲撞死了。”陈大举也有点可惜,蒙古人的战马还有不少呢?若是抢了过来,至少还可以装备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均州军到了现在,是到了应该扩张的时候。

张贵把张世杰、孙虎臣等原禁军将领送回临安,就算是张贵没有私心,但陈大举也知道张贵打的是什么主意,说到底无论是张世杰的三万骑兵,还是孙虎臣将近四万禁军步卒,都是张贵一力挽救,经过独松关战役,这些士卒对张贵、对均州军也多了几分认同感,若是想扩张均州军,从他们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朝廷?若是能够保住临安,张贵的功劳自然不小,李庭芝、文天祥,都不会跟张贵抢大头兵?最多把将领归还给朝廷算了,反正咱们均州军不缺将领,但训练有素的大头兵却愈多愈好,再说勤王之兵数十万,也不差这几万小兵。

陈大举想得高兴,却不知道这对均州军不过是幻想而已,朝廷对外将的控制向来很严,如果伯颜退兵,朝廷上的相公说不定立马就会把矛头指向张贵,均州军虽只有三万,但已几乎渗透到朝廷的每一个角落,实在是让他们害怕。

“黑统领的想法倒是不错。”张贵笑了笑,对付骑兵的最好武器,除了枪炮就只有骑兵了,如果元军不是依仗骑兵,张贵相信自己能够把元军挡在常州之外,所以骑兵的扩张是必然之势。

他日若想北伐,大宋要是能够挺过这一关,还真有这个条件,北伐人数不需要太多,但定然会以骑兵为止,峰贴峡寨最近半年输送的战马越来越少,张贵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再说仅靠一个峰贴峡寨,什么时候才能组织起一支骑兵?

黑杨连忙吩咐宋军沿着河道寻找,遇到幸存下来的战马就收拢起来,事后算了一下,竟然有将近一万,当然死伤的更多,如今天寒地冻一时半刻也不会,还等张贵做出决定。

黑杨离开,身边就只有陈大举了,很快牛富也来到身边,两人都在等一个决定,决定百丈镇内元军的生死。

“前几天我收到北方的情报,”张贵看着百丈镇,却迟迟没有下决定,而是缓缓说道:“元朝有再次征召汉军的可能,或许有些地方根本是已开始征兵,忽必烈也看出了南方战事不顺,随时有派遣援兵南下的可能。今年大旱,北方多地歉收,荒野千里,饿殍满地,一旦元朝征兵,往多了不说,但数十万之中必然少不了,甚至还要多,但北方此后也会元气大伤,估计没有数十年是恢复不了。”

“但士兵再多,总要有人统领,所谓千兵易得一将难求,元军南下死伤将领不少,所以就算是元军征召士兵,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倒是不必担忧。然而北方尚有数十万蒙古精锐骑兵,忽必烈有可能用汉军去把这些骑兵置换出来,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南下之路已再次落入我军之手,忽必烈即使想派援兵南下,也不得不想一下后果。”

“那大人担心的是什么?”陈大举看着像是自言自语的张贵,不明白他心中的迟疑究竟是什么,忍不住问道:“如今张弘范就困在百丈镇等死,大人担心的是什么?”

牛富略沉吟了片刻,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张贵却是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说道:“是啊,我担心的是什么?这不正是我要的结果吗?”

“先解决目前的困境?毕竟临安还有伯颜在虎视眈眈呢?自己貌似有点杞人忧天了。”

想到这里,张贵毫不犹疑,大声道:“攻城,不要俘虏。”

牛富却是于心不忍,连忙征求意见:“大人,百丈镇内不少都是我宋军原来的子弟,他们在鄂州投降也是迫不得已而已,是不是应该网开一面?”

陈大举却是板起了脸,大声说道:“牛大人,你可曾看到他们有怜悯之心,这两年来他们攻城略池无所不为,他们又何曾把我们当成他们的族人、兄弟?”

“此战必须杀戮,即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陈大举眼睛有些微红,大声道:“好教其他打着投降注意的人知道,一旦做出了决定,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张贵却犹疑了,迟疑片刻,他毕竟是来自后世的人,虽然也是见惯了生死,但心中的那份仁慈毕竟还没有彻底放下,叹了一口气,道:“不要蒙古兵,汉军留下一条性命,再说战后很多地方需要重建,让他们充当苦力赎罪。”

在朝霞露出脸的一瞬间,鼓声再次响起,张弘范的使者来求见,说知道自己必死,但恳请放过城内的上万士兵。

张贵拒绝,于是喊话攻城,蒙古兵必死,但汉军可以赎罪,于是城内大乱,根本不用攻城,城自破,城墙上的蒙古汉军本来就要比蒙古兵要多,于是把身边的蒙古兵杀了,或是绑了以作投名状,张贵进城时,张弘范身边只有十几个亲兵,塔出一脸愤怒看着张贵,大声道:“该死、懦弱的汉人,你可敢跟你家爷爷决一死战。”

张贵挥了挥手,身边数名亲兵,搭弓放箭,要有多快就有多快,张贵忍不住淡淡笑道:“你莫不是把老子当小孩?老子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捏死你不过是捏死一个蚂蚁罢了,还要傻乎乎跟你决战。”

众人大笑,士气大振,张贵一脸严肃的走到张弘范跟前,张弘范亲兵竟然不敢上前阻拦,再次看到张弘范,无论心境和地位都不再相同,四十来岁的张弘范竟然两鬓斑白,张贵挥手让自己亲兵退下,张弘范也点头让张弧和剩下的亲兵退下。

两人像是再回到第一次见面,张贵拱手作揖,认真说道:“后学末进张贵张至诚见过前辈。”

战争之道,张弘范确是张贵的前辈。

张弘范看着张贵,三年前也是这样,只恨当初不能将他杀死,如今落下这样的下场,张贵不理会张弘范的反应,自言自语说道:“身上流的是传承数千年的汉人的血脉,为何好好的汉人不当,却自甘堕落。”

“唉,算了,”张贵狠狠的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个沉重的话题抛之脑后,看着这个历史上灭亡了大宋、彻底打断汉人脊梁的“汉奸”,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有什么愿望?”

“身为大元朝的将领,恨不能攻下临安,一统这片土地。”张弘范眼睛突然冒出了一丝精光,但很快光芒却化作最后一丝柔情,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张青青喜欢你。”

“我只想知道,青青、青青是否还在人世。”

张贵心头一软,但毕竟是理性占了优势,沉吟片刻,苦笑道:“前辈或许不知道,小子一直念在你是汉人的份上,希望你能够心存一丝怜悯,然而我错了。”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汉人,是的,你一出生就是元人,并不是汉人,所以各为其主罢了,若在你的角度上,说不定也是一样。”

“所以,我为我的幼稚而感到羞耻、也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耻辱。”张贵缓缓的闭上眼睛,仿佛是在为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而反思:“前辈雄材大略,乃人中之龙,然而为何却是一心放在这里?”

“举目远看,那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吗?不,海洋之外,还有更宽阔的天地,大地之外,那是一片虚无吗?不,天空之外,更有无数星球。”

“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只不过是这三年来,这些话在我心中憋得太辛苦罢了,我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人述说一下,就像我小时候有什么心事,找一个树洞说了就好了。”

“你、你所说一切都是真的?”张弘范大惊,突然想到一件不可思议之事:“你、你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不、你、你是借尸还魂之人”

“嗯,正确来说,我确实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张贵老老实实说道,这句话他一直憋在心里,如今却要对着一个将要死去的人说出,人生实在是太过于悲哀了,不过这句话说出去之后,自己为什么变得无比的轻松,或许这就是自己为什么要对张弘范说出的原因。

张贵偷偷看了一眼,张弘范却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或惊慌,脸上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个时代的人,即使如张弘范这样有宏才大略之人,但对于鬼神之说抱有无比敬畏的态度,对于败在一个神仙或鬼魂托生之人的手上,张弘范没有一丝怀疑。

“其实,我并不是神仙,也不是鬼魂,”张贵不知道怎么分辨,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不过是知道一些后果罢了。”

“也就是说在均州纪念堂的那两幅画都是真的?”张弘范松了一口气,他这些年来一直为这两幅画耿耿于怀,虽然上次见面张贵已说得肯定,但如今张贵在他面前表露身份,他还想让是神仙或是鬼魂的张贵亲自证明。

“当然,后世的繁华,自然不止如此……”张贵缓缓说道。

良久,张弘范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认真说道:“多谢你满足了我心中的一丝期望,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带领大宋走上辉煌。”

“其实、其实……”张贵犹疑了片刻,心中却不断挣扎,难道要留下他性命吗?

张弘范仿佛知道了张贵想要说道的话,摇头道:“我意已决,只是、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一件事放不下。”

“张青青并没死。”张贵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不过,我以后或许可能也许再也不会见她。”。.。

第一百四十一章兵临城下(21)

“徐老,您住手、快快住手。35zww.com”葛娘子连忙放下手中的用数种材料熬成的夜宵,快步上前接过葛氏作坊首席技工徐闻手中的工具,埋汰道:“都什么时候了,让您注意身体,怎么就偏偏不听?若是累坏了身体,小女子可担当不起哦。”

徐闻毕竟年纪大了,腰也老了,作坊虽是点了好几盏灯照得通明,但毕竟看得不仔细,听到葛娘子的话也顺势放下手中的活计,他知道这个女东家向来关照自己这把老骨头,不好意思说道:“东家,老头子没事,年纪大了也不渴睡。”

“这不,看到大伙忙乎呢?我老头子也总不能待在家里,而且若不把纺机弄好,拖累了大家,老头子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行、不行。”葛娘子摇头,认真说道:“徐老,张大人常说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如今生活刚好起来,莫非徐老想要把身体累坏了才满足吗?”

“嘿嘿。”徐闻知道自己说不过葛娘子,只好笑了笑,赶紧投降道:“老头子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可是我老头子总不能白拿东家的银子不是?”

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若是下次还是作坊有事,自己还是要坚持下去,这些年遇到一个大方的东家可不容易,而且东家还会关心雇工,这就更加难了。

按理说徐闻算是彻底可以放松了,他三个儿子除了小儿子在学堂外,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进了建筑队,每个月五两银子那是最少的了,东家又让两个媳妇进了作坊,每个人三两银子也到手了,若是做得好的话还有奖励。

只是可怜了两个娃娃没有人照顾,三儿子进学堂一切都不用自己担心,可是自己又放心不下作坊的事,最后还是葛娘子建议把两个小娃娃送到小童学堂,里面不但有一些熟手的婆娘照顾,还有先生教学,这才如了两个儿媳的意思。

葛娘子看了看漏斗,已过了辰时,看到活也干得差不多了,于是招呼作坊的雇工过来吃点夜宵,她为人和善,又很知心,不少作坊的雇工都把她当作大姐看待,听到了葛娘子招呼,众人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计。

“瑛妹子、梅妹子,你们俩人也是,怎么不劝一下徐老,若是老人累坏了身体,你们可要担责任。”葛娘子看着徐闻的两个儿媳陆瑛和黄梅,嗔怒说道。

“姐姐,”黄梅是小儿媳,性子要灵活一些,拉着葛娘子的手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俺爹爹的性子,他若是做一件事总要做好了才放心,奴家劝了几次,再说下去就要挨骂了。”

大儿媳陆瑛年纪要大一些,性子也较为谨慎,道:“东家,这也是咱们应该做的,再说这也不是经常的事,只要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活计虽然紧张,但也不能不顾身体,”葛娘子招呼众人吃东西,然后道:“今晚就到此,诸位姐姐妹子,明儿再加把劲,估计也就这两三天就能完成了。”

“至于这个月的工钱,”葛娘子看着作坊上的雇工,毕竟是忙乎了将近一个月,她们多少都有几分期待,认真说道:“都加一倍。”

“啊”众人像是不敢相信,黄梅摇了摇头,道:“姐姐,那可不行,我们拿的银子本来就多了,再加一倍姐姐就要赔本了。”

“再说,俺要是拿一倍工钱,可就比俺家的男人要多了,这样不是落了俺家男人的面子。”

“知道你为姐姐着想,”葛娘子笑了笑,道:“放心,这次的活计,官府只要尽快交货,银子再多也给得起,所以你们就替姐姐放心好了。”

“再说比你家男人工钱多又怎样?难不成他还看不起我们的梅妹子了?到时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们的梅妹子。”

众人善意的笑了笑,陆瑛略略提高声音,道:“既然东家这样照顾,我们也不能让东家难做,赶紧吃饱了再干一个时辰?大家说怎样?”

众人自然说好,作坊中很多女子,多得葛娘子相助,如今有一部分倒成了家中的栋梁,地位也提高很多,所以陆瑛说再做一个时辰,他们心中还欢喜得很呢?葛娘子还要拒绝,但陆瑛继续说道:“姐姐要是拒绝的话,那工钱我们也不敢加了,总不能到时活没做完,咱们拿了银子也是心中有愧。www.65txt.com”

这么一说,葛娘子才如了他们的意,陆瑛虽心里惦记家里的娃娃,但想到葛娘子的情义,于是三下两下填饱了肚子,再次忙乎起来,一直到了巳时,葛娘子再三催促,众人才摆手。

徐闻一家住得不远,等陆瑛回到家里,来不及抹脸就往房间里去,她心中毕竟惦记着娃娃和自家的男人,回到房间却看到娃娃和她男人已经躺下。

徐闻的大儿子徐步也是刚躺下不久,听到陆瑛的声音就醒过来,看到陆瑛脸色颇为憔悴,忍不住心痛道:“孩子他娘,作坊的活若是太辛苦就不要去做了,咱家里现在也不缺这些钱,别为了赚钱累坏了身体。”

“没事,奴家身体好得很呢?”见徐步醒了,陆瑛摇了摇头,道:“东家说了就是这几天的事,以后就要清闲很多。”

“再说,这个月东家给了两倍的工钱,咱们一家也多得东家照顾,要不然哪里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咱们做人总不能忘恩,是吗?”

“还有,爹爹也在作坊呢?奴家就当是照顾爹爹,也比留在家里要强得多。奴家大字不识,娃娃送到小童学堂还有人照顾,又能够学到知识,奴家也放心。”

徐步听她这么一说,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奇怪问道:“你如今一个月拿三两银子,若是两倍的话不就是六两银子了。”

“那是,”陆瑛匆匆洗了脸,躺下来时才尴尬但又带了一丝的得意说道:“是不是比哥哥的工钱多了呢?”

敢情黄梅要说的话却是给陆瑛说了,然而徐步却摇了摇头,得意说道:“哪里,这个月咱们建筑队里也涨了银子,我的工钱这个月都涨到了八两银子。”

“那还是哥哥的银子多。”陆瑛高兴的抱着徐步的右手,她这是打心底里高兴,要知道陆瑛是一个守旧的家庭妇人,一切都是为了徐步和娃娃考虑,怕自己工钱比徐步高,反而会落了徐步的自尊。

徐步正想说话,却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呼吸声,再看一下怀里的陆瑛,却是脸带微笑睡了过去,徐步喃喃说道:“还想告诉你,二弟徐国今天从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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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奴家说?”黄梅强压怒火,差点要摔盆子了,若不是怕把家人吵醒,恐怕洗脸盆早就摔破了两个,眼睛瞪着徐国,不满说道:“看来若不是奴家主动相问,你还不知道要满到什么时候。”

“梅妹子,你别生气,”别看黄梅在外性子开朗,但在家里却对是强硬派,特别是对他的相公徐国,更是训得听话,徐国有些闪烁,不敢看黄梅,诺诺说道:“这不是今天的事,就今天的事,本来就想跟你说了,没想到你这么迟回来。”

“不行,”黄梅拉住徐国,压低声音道:“哥哥要是做其他事,奴家自然不会反对,但万万不能从军,就是不能从军。”

“你想丢下咱们母子两人,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跟娃娃了,你要是不想要就早说,我如今也能赚钱,也能养活娃娃,不要你这个没良心的也行。”

徐国有些慌了手脚,白天想好的对策一招也用不上,连忙抱住黄梅,道:“梅妹子,别生气,你先听我说。”

“不听、不听,你明天若不去退了,我就跟娃娃离开这个家,以后再也不回来了。”黄梅捂住双耳,打算抵抗到底。

徐国不知所措,他知道黄梅的性格,说得出做得到,不过他既然从军,也是定了很大的决心,听到黄梅耍性子,苦笑道:“妹子,这事怎么说退就退。”

“从军之前,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大哥要看家,爹爹年纪大了、三弟徐开年纪还小,他们都要人照顾。”

“他们都要人照顾,那我和娃娃就不用人照顾了吗?徐国,你怎么就下得了这么狠的心啊,丢下我们俩母子不管。”黄梅眼泪如珠子一样往下掉,别看她平日开朗,对徐国训得严,但想到徐国要离开自己,心里却像缺了腰杆子一般,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妹子,”徐国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紧紧抱住黄梅,道:“我怎么会丢弃你和娃娃,眼看咱们、咱们一家过上好日子,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是咱们一辈子渴望的日子啊,哥哥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期望每天都和妹子你在一起。可是,这些天我一直听说元军要攻打江陵的消息,哥哥心里害怕和担忧啊,若是元军攻下了江陵,咱们一家人还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可、可是江陵人这么多,也不差你一个人。”黄梅有些不知所措,强词夺理说道:“你分明就是想离开我们母子俩。”

“不,”徐国认真说道:“江陵人多,说不准还真差我一人。”

“大哥力气大,父亲手艺好,三弟书念得也不错,但是妹子也知道,哥哥的箭术不错,这些年上山下山练了一手好箭术,然而到了江陵之后,打猎是派不到用场了,而且如今咱家也不用靠打猎补充家用了,那我这箭术不是百炼了吗?”

“从军之前,我也犹豫了很久,要离开你们我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若是有一个不幸,让你们母子两人孤独,我心里也害怕得很,”徐国鼓起勇气,提高声音说道:“但我更不愿意这好不容易过上的好日子又回到从前,我要是从军,不但可以保护你们母子两人,可以保护大哥、大嫂、爹爹和三弟,还有保护这个我们将要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

“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我不允许你们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黄梅看着徐国,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平素听话、甚至对自己有些礼让的男人,心里突然涌起无尽的柔情,他知道徐国箭术无双,而且反应也很快,头脑也灵活得很,要不然就不会想到打猎维持家计,按理说不应该畏惧自己,此时才发现,自家的男人尊重自己、礼让自己,那是他心里充满了自己的桶盖,自己在他心中竟然是爱得这么深。

黄梅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只是紧紧的抱住徐国,害怕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下一刻离自己远去。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徐国狠下心来从温暖的床上爬了起来,从军之事早已和大哥徐步、三弟徐开商量好,只等今日自己到军营报道,就把自己从军的消息告诉老父亲,爹爹年纪大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再认真的看了一眼黄梅,还有躺在她身边呼呼大睡的娃娃,他要深深的把他们两母子的刻画在脑海之中,战争虽远,但却很近,就在自己身边。

虽说只是临时征兵,也有可能不用离家,但徐国毕竟还没经历战火,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基于对战争的恐怖,徐国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听说均州军的待遇很好,即使是牺牲,家人也不用担忧生活。

你不从军,我不从军,谁来保卫家?谁来保卫她?徐国觉得这首小曲唱得很好,虽然他大字不是一个,但不妨碍他懂得这个道理,她需要人保护,家也需要人保护,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他不愿意、也不会让自己从新回到那个为一两餐而担忧的日子,他不愿意回到那个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不愿意再回到娃娃饿得嗷嗷大哭的日子,他不愿意再看到跟了自己五年而没有换过一件新衣服的媳妇跟着自己受苦,他不愿意再看到跟了自己五年而没有卖过一件首饰的媳妇逐渐消逝年华,他不愿意看着养了自己将近三十年的老父亲还需要为生存苦苦挣扎。

是的,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徐国温柔的把被子仔细盖好,屋子里生了炉火,比夏天睡得更加舒服,更加温暖,这样的日子,徐国恨不得永远下去,但他不能,他要为了守护这个家而奋斗。

今日是报到的日子,听说元军已攻下了陆家镇,如今正朝江陵出发,报纸上虽然淡描轻写,但徐国终究是免不了担心,毕竟是两国交战,攻城略池,而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正如他自己所想,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力量说不定就能够让江陵安然无恙。

“好好保重”徐国转过头,狠下心站起来,然后轻轻的迈开步伐:“睡吧,你们再好好睡一会,再睡一会。”

希望,这不是暂时的安宁,是的,这样的安宁,需要自己去担负。想到这里,徐国的步伐迈得更宽了,他迅速穿好军装和整理好容貌,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爹爹?”走到前厅,徐国瞬间愣住了,微弱的晨曦之下,只看到爹爹徐闻正端坐在前厅的大板凳上,看不出喜怒哀乐,看不到任何一点表情,一盏小油灯已变得清淡,也不知道徐闻在前厅坐了多长时间。

“二娃子啊。”徐闻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骨子还算硬朗,头脑还精明得很呢,要不然也不能成为葛氏作坊的头号人物,徐老头子搓了搓手走到徐国跟前,却是淡淡说道:“你看,这衣服穿着看起来还是挺爽朗,只是还差一点没收拾好。”

徐老头子仔细的把徐国把衣领理顺,然后把披甲的绑带一一绑好,再整理一下衣襟,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嗯,没想到老头也能养一个这么有精神的儿子,值了。”

“爹爹,你、你怎么知道?”徐国鼻子一酸,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红着眼睛道:“爹爹,你、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孩儿不孝。”

“老头子年纪大了,但耳朵还算灵敏,把三娃子揪出来问一下就知道了呗。”徐老头子故作轻松,但细心的人可以看到他双手不停颤抖。

“爹爹,孩儿不孝啊”“噗通”一声,徐国跪在徐闻面前,他们的母亲死得早,徐闻一手把他们拉扯大,想起徐闻对自己的爱护,徐国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呜咽说道:“爹爹,孩儿以后怕是不能再孝顺您了。”

“起来。”徐闻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的把徐国拉起来,认真说道:“老头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总知道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家里如今的日子是谁给的?”

“若是没有了葛氏作坊,没有了江陵城,我们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官府保护我们,东家照顾我们,我们就不能忘掉这个恩义。”

“你去吧,去吧。”徐闻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竟然把徐国推出了门外,大声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二娃子你放心,只要爹爹一日还在,只要徐家一日还在,你媳妇和娃娃就不会吃苦。”

“爹爹,你保重。”徐国跪在门外,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西厢,黄梅紧紧的抱住娃娃,眼泪如珠一般掉下,打湿了半个枕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兵临城下(22)

军营离家稍远,徐国借助微弱的淡淡光芒,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西门一处军营,此时军营里的早训已开始,军营外站着两个小兵,看到徐国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一早过来检查呢?

“第三指挥预备兵?”小兵上下打量了徐国一番,忍不住说了一句:“兄弟,你小子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也不知道他们那帮疯子怎么就看上你。35zww.com”

徐国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小兵,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尴尬问道:“官、官爷,不知道小子有什么不妥?”

小兵双眼翻了一个白眼,刚想说话,背后一个淡淡的声音吓了他一条:“布谷,你小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老子的人也敢调戏不成?”

“小都头而已,你不用理会他。”朱平阳来到徐国跟前,拉起他的手看了一会,不由点了点头:“不过,募兵处那小子还是有点眼光。”

徐国尴尬的抽回手,还不知道怎么说话,小兵布谷连忙行礼:“见过朱统领,统领大人指定要的人,给在下十个胆也不敢调戏,大人怎么有空?”

“徐国?”小兵想必是刚才看到了徐国的名字,大声叫了一句,道:“还不过来见过你们家的统领大人,你们家朱大人,可是军中鼎鼎有名的神射手。”

“见过统、统领大人。”徐国上前一步,学着布谷的样子行礼,也不知道标准还是没有标准,但看到朱平阳也不像一个统领的样子,心里叽咕了两句。

“不用多礼。”朱平阳拉了徐国一把,向小兵挥了挥手,道:“老子的人要是过来了,别叽叽咕咕的,直接拉进来就行了,若是吓跑了半个,老子找你要人。”

布谷笑了笑,恭送朱平阳离开,身边一个小兵倒有几分不服气,道:“都头大人,朱统领总是那么嚣张,但我们可是王大人的兵,为什么怕他们?”

“不是怕,”布谷认真说道:“他们,是军中的英雄,是我们小兵的福气,老子这是敬他,而不是怕他。”

“我们均州军大兵小将平等,何来怕与不怕?就算是张大人现在出现在眼前,我也是不怕,只是我们要尊重他们,他们的训练比我们要苦十倍,他们的压力要比我们重十倍,他们杀的人要比我们多十倍,所以我敬他是一个英雄。”

有点无赖的英雄朱平阳带着徐国经过了一个大广场,然后来到军营的一个角落,此时角落里稀稀拉拉站了几个人,显然是刚做完早训,如今是难得放松的时刻,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的汉子迎上来,道:“统领,这就是新来的家伙?”

“昨天募兵处说的连中十环的就是这个家伙?老汉看怎么也不像?”

陈老汉显然是适应了军营的生活,他们从陆家镇逃生之后便抄小路回到江陵,陆家镇一破,那么江陵就是元军的下一个目标,黄旗战死,陆心源带领百姓躲在山区里,让王磊、况玉清、朱平阳一些幸存下来的人回江陵,看能帮上多少就多少,再说早日把元军干掉,陆家镇也能早日收复。

朱平阳等人回到江陵,主持军事的高顺等人大喜,江陵如今将士虽然不少,训练也不缺,但经过战火的不多,一些将领虽然满腹经纶,经验尚浅,有朱平阳等人相助,自然要好上几分,无疑是平添了几分力气。

于是抽调城内的厢军三千人交给王磊和况玉清,再抽调三百人交给朱平阳,以他们两军为主力驻守东门,在加上老将徐麟率领大军坐镇,城外又有最精锐的李成魁字营精锐接应,至少东门无碍。

江陵一门靠山,一门靠水,东门又正对元军,只要加强东门的防御,任凭吕师夔再多几万人也能挡得住,再说城内尚有将近三十万百姓没有动员,若是需要随时可以再组织五万大军作补充。三五中文网

但张顺、徐麟等人经过讨论,认为目前的兵力足以可以抵挡甚至消灭元军,若是大规模动员城内百姓,反而会给江陵的发展造成动乱,无论是军中的张顺还是官府的赵莹,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朱平阳、苏玉琦、胡戈三人在陆家镇立了大功,元军的将领也杀了无数,他们的眼界可高得很,三百人只需要一天就给他们弄走了两百多人,以至于一个指挥三百人的定员,身边只有三十人不到。

张顺等人自然知道他们是神射手的人物,看不起这些小兵小将也是情有可原,再说若是达不到标准,甚至还有可能拖累神射手呢?

“一个人的箭术好不好,除了刻苦训练之外,更重要的是天赋。”身为三人当中,天赋最高,箭术最好的苏玉琦认真解释道:“若天赋不足,即使训练再苦,也达不到神射手的地步。”

“神射手追求的是一击即中,要知道战场中机遇难得,若是平常射手惊扰了目标,目标可能就会加强警戒,说不定日后就失去了再次伏击的机会,所以我们三人宁缺毋滥,还请张大人、杜大人、徐大人原谅则个。”

“原谅,肯定原谅。”他们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知道苏玉琦话里的意思,要知道元军将领也不是傻子,总不会站在同一个地方让你不听射杀,他们被惊扰之后自然会更加爱护自己的生命。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不会再来,就如人也是一样。

一击即中,或许这就是神射手追求的境界吧,所以三百人一下子砍掉了二百七十人,这也是应该而且是必须之事。

这些天断断续续从募兵处送来了一些好苗子,但更多的是再次被他们三人洗刷出去,直到今天,加上刚到的徐国,他们所谓的第三指挥,竟然已经不到二十人,三人身后稀稀拉拉跟了四五个人,其中就包括了在陆家镇成名胡戈的弟子陈老汉和朱平阳的弟子付林。

见到有新人过来,这些经过层层筛选剩下来的新兵蛋子心存侥幸的围过来看热闹,想当初多少人想要经过这一关都没有成功,再说徐国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是天赋十足,依照他们的经验,朱平阳等人断然是不会把他留下来。

“先说好话,”朱平阳抛开了刚才的轻浮,认真说道:“咱们第三指挥,待遇是军中最高,只要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最低的小兵,每个人拿二十两银子的饷银。”

“若不幸战死,每个月也能够拿到同样的安抚金,保证家人的小日子过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但不好听的话也放在前头,我们第三指挥的要求,比军中其他指挥都要高,箭术无双只是一个基本的要求,袭击、拼杀、细作、探子、伏击等都需要精通,想拿这笔银子,就从现在开始吧。”

“只要你能够一口气射中那十个箭靶,就算是我们第三指挥的后备人员了,以后的事,等活下来再说。”

军中其他小兵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朱平阳,平素他们考核也只需要射中十个当中的六个就算过关,怎么徐国的待遇还要好几分?众人也不吭声,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徐国表演。

徐国看了一眼箭靶,不由深吸了一口冷气,箭靶约在三百步左右,一个如橙子的物体看起来就像铜钱般大小,纵使徐国自诩箭术无双,但看到这样的箭靶还是慌了神。

“怎么啦?没有把握?”朱平阳有点失望的看着徐国,这小子在募兵处的十连中莫非是有水分,眼看元军就要到了,多一个人可不只是多一份力量这么简单,对于拥有天赋的神射手,多一个人就有可能是多一个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

徐国深吸了一口冷气,想起夜里和黄梅说的话,又想起早上爹爹的嘱咐,想起每个月二十两的饷银,想起即使自己战死也能够得到无上的荣誉,徐国心中平添了几分信心。

他走到校场前,先是试了一下弓箭,应该是两百石的强弓,别看徐国身材不算出色,但力气可不小了,想了一下竟然放下这两百石的强弓,然后拿去一把标注三百石的硬弓,想这下应该可以达到射程了吧。

原来他在家里用的不过是祖传的弓箭,算下来最多也就是一百石左右,他不知道两百石的硬弓跟三百石硬弓的射程,心里只是想着越硬的弓箭,射程自然要更远。

旁边的朱平阳、苏玉琦和胡戈相视看了一眼,莫非又是一名天赋甚高的神射手出现?要知道作为一个神射手,不但要求眼力好,反应灵敏,臂力也是一个要求,虽然弩箭可以弥补臂力不足,但弩箭安装弩弓非常吃力,没有一定的力气还是不能进行持续的战争。

徐国试了一下三百石的硬弓,觉得还在承受范围,至于旁边的弩弓,他却是从来也没有试过,所以还是拿趁手的弓箭为好。

“元军即日兵临城下。”苏玉琦突然缓缓说道:“我相信你从军并不是为了饷银,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家人、江陵、还是大宋?但都没所谓,你拿起弓箭的瞬间,你就担负起了保护他们的责任,如果不想让他们失望,那么放开你的想法,用你的心神去射吧。”

徐国心头一动,缓缓的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就只剩下远处的那十个箭靶。

“啪”,弓箭迅速飞去,徐国心中喃喃念道:“这一箭是为了梅妹子、这一箭是为了娃娃,这一箭是为了爹爹、这一箭是为了大哥、这一箭是为了大嫂、这一箭是为了侄儿、这一件是为了三弟、这一件是为了照顾徐家的葛氏作坊、这一箭是为了保护徐家的江陵城、这最后一箭就是为了大宋。”

“我是大宋的子民……”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喃喃自语但一口气也不歇连中十箭的徐国,良久才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苏玉琦一把拉住徐国,在朱平阳和胡戈还没反应过来前大喊一声:“徐国以后就是我弟子了,你们谁要是跟我抢,我就跟你们拼命。”

“我x,老苏你耍赖,徐国是我领进军营,你要是跟我抢,我……”朱平阳一时说不出话,狠狠跺了跺脚,他总不能真要跟苏玉琦抢人,不由向其他围观的小兵骂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训练去。”

朱平阳三人脾气看起来火爆,但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众人嘻嘻哈哈的笑了笑,然后再加强训练,毕竟他们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均州军神射手,可不能丢了神射手的脸。

“好小子,干得不错。”苏玉琦为人比较斯文,说话也没有朱平阳和胡戈两人丢脸,他在三人中箭术最好,但朱平阳和胡戈都收了弟子,他却没一个跟班,平常人又看不上,所以让朱平阳两人笑话不少,如今收了徐国,心里自然高兴。

虽说是弟子,但其实也就相当亲兵,他们三人如今都是统领、副统领一级的士官,身边要是没一个人跟着,他可要丢脸,若是其他指挥,统领身边至少得跟三五个人才显得威风呢?只可惜他第三指挥算上徐国才十五人,刚好每人带五个,一个也不多。

神射手从一开始就确定了宁缺毋滥的原则,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珍贵,苏玉琦看徐国可是越看越是满意,不惊不咋,性子沉闷稳重,而且想法要比朱平阳那厮高尚得多了。

“好好练习,咱们神射手在军中的规格可是比别人高一筹。”苏玉琦淡淡说道:“上阵拼杀的事,咱们神射手可以留在最后,只要好好干,元军想取咱们性命可不容易。”

“你师傅我,就是刚从陆家镇回来,只可惜了陆家镇死了不少兄弟,如今元军还敢过来江陵,我得好好给兄弟们报仇。”

“师傅,”徐国心里觉得奇怪,不过他向来是一个闷罐子,也不争辩,反正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有些怯意问道:“不知道元军什么时候才能兵临城下?”

“怎么,怕了?”苏玉琦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国,他倒不是真认为徐国害怕了。

“弟子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上阵杀敌,”徐国低着头说道:“我要是能多杀一个鞑子,咱家里人就安全一分,江陵就安全一分。”

“只可惜弟子还没经过训练……”

“呵呵,到战场去。”苏玉琦轻轻笑了笑,道:“到时跟着我就行了,咱们的功夫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

######

徐国上战场的时间要比苏玉琦说的要快几分,当初还想着要下午才能到达江陵城的蒙古兵,然后中午时分,元军的蒙古骑兵先锋已来到了江陵城下,此时江陵城自然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蒙古骑兵有几分嚣张,他们在陆家镇里吃了不少亏,如今兵临江陵,看江陵的格局,恐怕一时半会又是攻不下的了,但他们在陆家镇里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倒不妨发泄一下。

“噗嗤”,数十支弓箭落在城墙上,引起了城墙上宋军的一阵骚动,毕竟留守江陵的多是没经过战火的厢军、甚至早一个月前还是乡兵,如今虽经过了接近半年的训练,但面临生死谁又能从容?

蒙古兵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倒没想到宋军如此怯战,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造作,若是如此,莫非攻下江陵城还要比陆家镇容易?

于是众人耍得更欢了,他们甚至策马跑到城头下,对宋军做出出格的动作,嘴里骂人的话更是接连不断,仿佛是要把在陆家镇受到的委屈一股脑扔给江陵。

“该死的、懦弱的汉人,赶紧开城投降吧?要不然等我大军兵临城下,你们想投降自然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城下吵得热闹,城墙上的王磊已是脸色发青,只是身边的苏玉琦一再压住他的将旗,他们在陆家镇并肩作战,苏玉琦屡次救他性命,要是其他人早已生怒。

“苏小子,还要让他们嚣张到什么时候?”纵使苏玉琦对他有恩,王磊看他蒙古兵竟然立再马背上对江陵比划手势,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是嘲笑宋军不敢出战。

“老王,别着急。”苏玉琦笑了笑,道:“这股蒙古兵也实在嚣张了一些,只可惜神射手算下来只有十八人,不过也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徐国,怎样了?”苏玉琦看了一眼颇为紧张的徐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杀人可要比杀畜牲容易多了。”

徐国紧张点了点头,其实他手中满是汗,精锐的强弓比自家祖传的要好十倍,但为何自己还要紧张?蒙古兵虽然嚣张,但却拿城墙上的宋军没有任何办法,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要害怕的呢?

“嗯,已准备好了。”徐国认真的点了点头,为了梅妹子、为了娃娃、为了家人,为了这可爱的一切,自己已准备好了。

“记住,不要挑要害射,到时还要给他们一份惊喜呢?”苏玉琦笑了笑,对王磊点头道:“这都是新兵蛋子,让他们见一下血,接下来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战呢。”

“屁。”王磊忍不住骂了一句,心里实在想不通吕师夔究竟哪里来了信心,不到两万人想要攻下三十万人的江陵,他轻轻挥了挥手,大声道:“放箭。”

.。.。

第一百四十三章兵临城下(23)

小山城离江陵城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一路皆是田野,骑兵不好行动,就算到了小山城也啃不动,若是蒙古汉军攻击小山城,尽管小山城现在只有一百人,李成也相信小山城能坚守到大军援兵,这也是李成率军出城相助的原因。35zww.com

昨天开始,李成一直吊在元军身后,元军前军的探子放得很远,但对身后却疏忽得很,好几次李成都跟在了元军的屁股后,但元军竟然也没有发现。

不过吕师夔虽没有抱必胜之心,甚至打了到此一游的主意,但最基本的行军素质还是有的,把所剩下的两千骑兵一分为二,一千骑兵为先锋,另一千骑兵为后军,李成看到元军有骑兵坐镇,倒也不想轻举妄动。

反正江陵城一早也做好了准备,再者陆家镇争了一口气,为江陵甚至整个荆湖争取了足够充分的时间,原本自己还打算在路上纠缠他们一些日子,现在看来也不用了。

然而,此刻看到元军在江陵城下嚣张挑衅,副统领李民性格比李成还要暴躁几分,再也忍不住大声道:“统领,咱们均州军何曾吃过这样的耻辱了,就算是当初三千义勇,也是杀他娘的了。”

“元军先锋也不过是一千人,我们可不能堕了第一指挥的名头啊?虽说兄弟们已有一段时间没有上阵搏杀,但也是坚持练军和演习从不敢放松。”

“头,干吧。”身边的都头也凑上来,眼睛红红的像是想吃人一般:“兄弟们都馋得很了,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急什么急?”李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道:“别自夸,蒙古骑兵也不是孬种,毕竟还比我们人多得很呢,虽然咱们熟悉地利,但一旦被纠缠住了,咱们也不容易脱身。”

“记住,再没有绝对把握战胜蒙古骑兵时都不能和他们硬拼,再说我们第一指挥可是一支奇兵,我们就是草原上的一支狼群,揪住机会狠狠取他们性命。”

“你们啊,就是太心急了,”李成忍不住继续说道:“城墙上现在是王磊这瘸子在主持,还有朱平阳这些家伙,你想他们会白白吃亏的那种人吗?”

“城内新兵不少,若是任凭蒙古骑兵折腾下去,恐怕士气也大受打击,这绝对是他们这些鬼精灵不允许的事,依老子的想法,恐怕是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李成向来鲁莽,这些年在小山城静下心来,学了不少知识,李民跟在李成身边时间也不短了,第一次听到李成长篇大论分析,也有些感慨说道:“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张大人下次见面,可要说您是吕蒙了。~”

“让你好好读书,你偏偏不听,如今倒是学会了拍马屁。”李成也有些得意,举起千里眼再看了一会,道:“估计是等朱平阳这些家伙下手。”

“他们都是神射手,恐怕是想一次杀掉这伙骑兵的将领,,王磊这瘸子什么时候落得如此阴沉。”

李民笑了笑,他们都是同一批出来的人,就算不熟悉也听过彼此的名字,王磊受伤退役时李成还亲自去看过他,弄了一个马车行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滋润,后来元军南下,荆湖动员,欠缺将领,于是在退役的将士中征召了一批,王磊也是一个硬骨头,硬是克服残躯成了平湖镇的统领,与元军在平湖镇打了小半年,后来才领军前往救援陆家镇,在陆家镇的战绩也是可圈可点,想不到回到江陵后立马升官,如今都成了三千人的都指挥了。

或许这也算是一个人的命运吧,李成的官职本来要比王磊要高很多,如今看到王磊功成名就,他自个却要守在小山城终老,要说心里没有一丝委屈,那也是说谎,但李成向来奉张贵为尊,张贵吩咐下来的事,李成断然不会反对,再说当初驻防小山城也是下了决心。35zww.com

李成说完,还不到一刻钟,突然城墙上响起了擂鼓声,随后惨叫声伴随而起,李成连忙举起千里眼看去,只见城上的弩箭如飞蝗一般,洒向蒙古骑兵,城墙下的蒙古骑兵已乱成一团,不少蒙古骑兵身上插了数支弩箭,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而还不止如此,除了普通的弩箭外,还夹带了车弩,把普通弩箭射程外的元军也牵涉进来,在普通弩箭射程之外的多是蒙古骑兵的将领,估计是宋军早已有准备,将近二十架车弩取走了不少蒙古骑兵将领的性命。

明显看得出蒙古骑兵乱了不少,李成心中骂了一句,看来这伙蒙古骑兵的大小将领几乎被清理一空,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必然会减少很多,自己是不是应该冲出去**一仗?

“李民,蒙古大军到哪里了?”李成手痒实在难受,蒙古骑兵的嚣张也给他们带来了厄运,城墙附近几乎被宋军用弩箭覆盖起来,三千弩箭明显是分成三队,弩箭竟是连绵不断,蒙古骑兵又在第一时间失去了将领,射程之内的蒙古骑兵十有**被射中了至少三支弩箭,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民眼睛发光,连忙把其中一个都头叫过来,都头沉吟了片刻,道:“半个时辰之前,探子回报还有两个时辰,不过若是蒙古骑兵的话,最多也就只有半个时辰。”

“时间是够了。”李成犹疑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命令,整个荆湖,算下来就只有他一支奇兵了,若是被元军知道有了提防,自己的作用就失去了。

“头,”李民蠢蠢欲动,着急得都要替李成下命令攻击了,然而没想到李成却还能忍下来,就像平素喝酒喝得兴起,然后被人换成白开水一般:“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再忍忍吧。”李成放下千里眼,有点闷闷不乐:“若是不能杀光他们,走漏了咱们的消息,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再忍忍吧。”李民想死的心都有了,接过千里眼看去,幸存下来的蒙古骑兵已退兵,粗略看了一下,元军一千人先锋,算下来恐怕最多也只有六百人不到,刚电脑访才一阵箭雨,杀了将近一半人,而且把军中的大小头领一网打尽,也算是大功一场。

“,别让老子逮住机会。”李民咬牙彻齿狠狠说道,对于李成的打算,他也不好反对,按照他的意思,先杀他娘的,能杀多少就多少。

“什么?”吕师夔虽一早有了准备,但没想到江陵城竟然如此固不可攻,一千先锋竟然被宋军杀了好几百,剩下来的也是丢盔弃甲不成精锐,再一问这一千人的先锋军中的大小头领都被杀了一干二净。

他们在陆家镇已吃了亏,没想到在射程之外也遭受打击,看来江陵城还准备了射程较远的车弩或床弩,如此一来就压制了军中将领的行动,没有军中将领带头冲锋,靠小兵能起什么作用。

看着吕师夔一脸凝重,李庭却是再也忍不住,五千骑兵前来荆湖,除了一千留在陆家镇外,算下来手中已不到一千五百人,这一千五百人在大战中其实是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若是荆湖还留有骑兵,恐怕早就给对方吃掉了,哪里容得自己嚣张。

“大人,事至如今已不可为,还不退兵要等何时?若是均州军骑兵回防,我们就完了。”李庭打起精神,毫不客气说道:“莫非大人想让我等全部葬身荆湖才满意。”

吕师夔心里鄙视了一番李庭,但看着李庭发了脾气,也不好跟他生气,连忙劝说道:“李大人请听吕某一言。”

“从先锋的情况可以看到,江陵城内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固不可破,而且多是新兵,我军历尽苦难好不容易兵临城下,若是如此回师倒有点可惜了,不如明日跟宋军打上一仗,也好检验一下宋军的战力,若是事情尚可为,咱们就好好跟江陵斗一斗,若是事不可为,咱们再撤退也不迟。”

“明日之战,骑兵就不要出征了。”吕师夔看着李庭脸色不喜,连忙说道:“我们只要骑兵在手,量宋军也不敢追击。”

“还有、还有,吕某早听说荆湖之富,甚比京城,李将军明天有空,不妨让兄弟们到处走走,顺便请一些百姓过来助战,也好让大宋的百姓知道我们大元朝的仁义。”

李庭才高兴起来,听吕师夔的意思是准许他们纵兵掠夺了,虽丞相也再三禁止,但你不说我不说丞相怎么会知道?再说五千骑兵南下,如今剩下不到一半,将士士气早已疲倦,若是还不给他们找点乐子,说不定这仗还真没法打下去。

再说,这也不是第一次的事儿,蒙古骑兵辛苦出征,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天下人的财富,天下牧羊多年,这天下人的财富不都是咱们蒙古人的财富吗?李庭看起来也算是半个名将,但听到荆湖之富,甚比京城时,却是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期望,不过有点奇怪问道:“请百姓过来助战?”

“嗯,越多越好吧。”吕师夔点了点头,但有点不好意思。

李庭看着吕师夔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不由惊讶说道:“大人要杀良冒功?这……”

吕师夔心中骂了一句,你自己清楚就好了,为什么偏偏要说出来?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到了江陵,总不能空手而回?要不然伯颜丞相还不把自己的皮也扒了,自己出征前还是信誓旦旦,如今不但没有什么战绩,还死伤了不少人,若不再找点功劳,自己不就完蛋了,老子让给你小子去抢,你还不让老子搞点战绩,这也真他的不讲义气了吧。

尴尬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老夫岂是这种人,不过荆湖的百姓反对我大元朝的统治,是我大元朝的敌人,我替朝廷教训一下他们罢了。”

李庭看了一下吕师夔,又看了看远处雄伟的江陵城,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属下遵命。”

次日一早,蒙古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李庭率领前往江陵城附近搜索大元朝的敌人,大宋的老百姓,同时缴获他们的财富为大元朝使用,另一路自然由吕师夔亲自带领,攻击荆湖的治所:江陵城。

将近一万六千蒙古汉军,吕师夔一个不留,全军出动,他心里的计划其实就是干这一票就走人,所以也不在乎死伤,只要蒙古骑兵没事,他吕师夔就没事,再说李庭这小子抢夺不少财富,总不能不孝敬自己一些吧?到时就算是撤职,老子有了这笔财富,想东山再起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吕师夔一路南下,携带的回回炮等攻城武器不多,在陆家镇又被毁了不少,如今剩下只有回回炮三架而已,其他攻城武器也不多,不过在一望无垠的平地,这三架回回炮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希望能够把宋军吓坏了吧。

“江陵,老夫终于来了。”吕师夔看着高大坚固的江陵城,鼻子突然有一点点酸意,自己为朝廷尽忠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凭什么把一个大好的江陵给一个刚出道两年的江湖混混?

不过,给了就给了吧,总有一天伟大的大元朝勇士也会帮老夫夺过来,凭借老夫今日的战绩,大元朝总要给老夫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安抚一下天下的宋官吧?自己虽没有刘整、吕文焕那样雪中送炭,但说到底也是在锦上添花之前啊,再说刘整死翘翘了,吕文焕也是屡战屡败,自己不多的胜绩,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少好运呢?到时再带几百俘虏回去,事不就成了吗?何必跟宋军打生打死呢?何必呢?

吕师夔心里虽乱想,但大军摆好阵型之后,他还是毫不犹疑的举起手中的将旗,身边的亲兵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吕师夔,想立功多想疯了。”王磊带有几分郁闷,看着不远处的吕师夔,不到两万大军竟然还真敢过来攻打江陵,而更加郁闷的是自己暂时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江陵城内兵力虽然超过了三万,但绝大多数都是新兵蛋子,在确定吕师夔没有被打垮之前,他还真不愿意让这些新兵蛋子出去和元军拼命,再说元军又有蒙古骑兵在掠阵,想到这里王磊也不由有些怨气:“若是老子没有计算错误,峰贴峡寨已将近半年没有没给输送我们战马了,看来茹鲜姑娘野心不小啊。”

“当初还亏张大人看得起她,想不到回去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听得出王磊的怨气,苏玉琦笑了笑,道:“我思量茹鲜姑娘不是这种人,或是在峰贴峡寨遇到了不少麻烦吧?茹鲜姑娘也不容易,有族人牵制,说不定蒙古人也派了人过去捣乱。”

“但愿如此,若是他们敢有野心,可别管老子对他们不客气。”王磊狠狠说道,他这个人一生忠直,最恨不得就是胆小鬼和叛变分子,所以对吕师夔也是恨得咬牙彻齿。

“有没有办法干掉他们的骑兵?”王磊看到元军已摆好阵型,连忙吩咐副将按照一早商议好的计划行事,张贵派遣了大量的将士前往各地协助,但军事学院的教官们可不少,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又有徐麟等老将相助,应对元军的计划早已详细到每一个细节。

“暂时怕是没有,”通过千里眼监视元军的一举一动,宋军早已大概想到元军的计划,苏玉琦也有点生怒,道:“没想到吕师夔真打了这个主意,张大人说得不错啊,这些蒙古汉军杀自己人可从来都不手软啊,吕师夔这老家伙应该打得就是让李庭纵兵掠夺的主意吧。”

“杜大人当初提到这一点,老子还不相信,还想着吕师夔这老家伙无论怎样没有良心,流的还是咱们汉人的血,如今算是彻底看清楚了他老人家的真面目。”

“为了立功,怕是什么事也能做得出,幸好一早做好了准备,如今又是冬日,百姓多数都躲入山中或是进城,要不然蒙古骑兵这一番折腾,恐怕会给荆湖带不小的劫难啊。”

“不过,吕师夔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王磊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机会?”

“蒙古骑兵想要掠夺,但江陵附近都已坚壁清野,李庭看到没有机会,说不定会分兵四处巡查,”苏玉琦点头,道;“嗯,说不定给了李成他们机会呢?”

王磊眼睛一亮,道:“现在就要看胡戈的了,胡戈若是成功了,这伙元军咱们就吃定了。”

玉琦见元军已准备妥当,也不再多言,就等元军发起进攻。。.。

大宋权将第一百四十三章兵临城下(23)(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兵临城下(24)

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时辰,蒙古骑兵都已疲倦不堪,荆湖这一年来大力推广水稻种植,又加上官府大力兴修水利,地里泥泞不堪,水道纵横交错,虽然官府也大力修路,官道也算完整,然而百姓却是一早有了准备,路上洒满了小石头疙瘩,要不然就被挖得七零八落,坑坑洼洼比地里还要难走。www.65txt.com

“嘭”的一声巨响,第一个火药在他们离开江陵的第一个时辰响起,虽然火药的威力并不大,但总有几个受伤小兵在惨叫,几匹受伤的战马在一旁嘶叫,李庭听得心烦,派人把他们送回大营。

然而,大伙也都不敢走官道了,虽然泥泞的地里走起来更加困难,但总要比坑坑洼洼还不知道什么地方埋了火药的官道要安全多了,若是这样给火药炸死,未免有点可惜了,眼前大把的珠宝就要到手了,难道不是吗?

“大人,看到了,看到了。”前哨一个小兵泪流满面跑回来,顾不上喘气,傻乎乎说道:“大人,总算有了。”

庭听得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说。”

小兵才反应过来,估计是高兴过头了,见李庭有点生气,连忙说道:“大人,看到了一座小城,估计里面藏了不少人。”

一路上也不是没有经过村落,然而村里不但没人,还不时有些陷阱之类在等自己,这样一来大家对小村就失望了,知道宋军提前进行了坚壁清野,李庭虽然恨得咬咬牙,但也毫无办法,想收兵吧,那好像又不可能,要不然士气恐怕直线下降了。

小兵看到一座小城,才会高兴至此,然而当李庭来到小城附近,却发现所谓的小城比陆家镇看起来还要坚固,小城并不小,而且出奇的高,把一座小山围了起来,但小城只有一个门口,凭自己这一千五百人想攻下这座无名小城,看来是蒙了头,狠狠瞪了一眼小兵,骂道:“这是我们可以攻得下来的吗?”

小兵尴尬的看了看这座无名小城,刚才也是高兴过了,只看到有城池就以为城内有东西抢,没想到一个小城而已,用得了修建得这么坚固吗,他眼珠一转,倒是找到了借口,高兴说道:“大人,一般小城池哪里要修得如此牢固,再说城墙都把中间那座小山包围了起来,恐怕里面不是什么宝藏就是什么矿产。”

“再说、再说,守城的宋将说不定被吓两下就投降了呢?一路南下咱们也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反正都是白忙乎一场,试一下也无妨。”

“哼,”李庭仔细看了一下,无名小城修得虽然坚固,但城墙上宋军不多,看起来稀稀拉拉数十人而已,怕是都调到江陵城里去了吧?若是按照小兵的意思,试一下也无妨:“你过去喊话,让他们快快投降,要不然咱们就要攻城了。”

“啊”小兵这次连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干吗?就一个陆家镇就杀了这么多人,要知道这里是荆湖可不是其他地方?

“快,给老子滚过去,老子在后方给你压阵。”李庭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要是能够诈到这座小城,老子允许你第一个进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兵一听到“第一个进城”五个字,心一下子就活了起来,不冒险怎么能够得到好处呢?不冒险哪得世间财,去吧,去吧,也就是一会儿的事。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哎呀,莫非老子要成功了?再走几步就说话,再走几步一定说话,小兵双脚勒住马镫,刚想开口,却看到一支闪亮的弩箭破空而来。

“噗嗤”的一声,小兵看到眼前飞溅出一片红色的血迹,随后便从战马上倒了下去,他其实只想说:“打开城门,大元朝的将士是讲仁义的。”

看到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李庭倒是死了心,但左看右看,这座看起来应该守卫森严的城池,为何就只有数十个小兵?这座小城实在是有点奇怪,莫非是江陵的秘密所在?

李庭原本冷下去的心又活络起来,左看右看也不见城墙上增兵,最后再也忍不住,命令一个百户带领士兵前往试探。www.65txt.com

户看到刚才那个小兵毫不留情被射杀,知道没有什么谈判可说,于是大手一挥,手执强弓,率领百骑冲了过去,大帝国的蒙古骑兵的骑射可是天下无双,即使没有攻城器,若是把守城的宋军都射杀了,攻下这座小城还是有可能。

户见已到了射程内宋军还没有动静,大喝一声,手中弓箭向其中一个宋兵射过去,宋军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吓傻了,竟然也不躲进垛口,只是用弩箭瞄准。

户高兴的叫了一声,只看到锋利的弓箭准确无误的落在宋兵的胸前,心里正要高兴的叫起来,然而让百户死不瞑目的是,弓箭不但没有射穿宋兵的盔甲,迎接他的却是一支闪闪发光的弩箭。

“噗嗤”,破甲弩准确的落在百户的胸前,往日自诩坚不可破的盔甲竟然被轻易破开,弩箭毫无阻拦的插进胸口,然后跟温暖的心脏打了一个招呼,心脏的血又找到了另外一个缺口,然后喷涌而出。

“。”百户终于想明白,不是宋军傻乎乎,却是自己傻乎乎,宋军不是没有想到要躲进垛口,而是根本不用躲进去,自己的箭术在军中也不算差,而且是正中要害,宋兵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也活该他们倒霉,这是江陵刚炼出来的重甲,坚不可破的同时实在是太重了,甚至要比朝廷的步人甲还要重几分,不是身体特好的宋兵穿上去,连路也不好走。

这种盔甲还在尝试的阶段,江陵也就才造了一百来件,用来守城却是正合适,又因为无名小城的重要性,所以一股脑送到了这里。

李庭目瞪口呆的看着无名城下,百骑出击,宋军才放了一轮弩箭,活下的已不到三十人,也就是说城墙上的宋兵几乎是百发百中o~O,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且让李庭绝望的是,自己白白葬送了几十人,城墙上却没有任何损伤,自己明明看到蒙古骑兵已射中了他们,然而他们却像一点伤害也没有。

仗打到现在,实在是没有再打下去的可能,虽然他已肯定了这座无名小城是宋军的重要之地,但百发百中的弩箭,刀枪不入的盔甲,再加上城池坚固,自己可望而不可及。

“大人?”身边的百户偷偷看了李庭一眼,道:“还打不打?”

“打个屁。”李庭忍不住骂了一声,道:“你有办法?对方刀枪不入,就是站在那里给我们射,我们也拿他们毫无办法,这种盔甲,明显不是宋军现有的装备,恐怕是均州军新造出来,咱们又没有攻城武器,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

连尸体也来不及收拢,自己想赚无名小城的便宜,想不到丢下了数十具尸体,甚至连战马也搭上了数十匹,李庭可没有勇气让小兵过去收拢战马。宋军的目标非常明确,只射人不射马,所以死了数十人,倒是让宋军多了数十匹战马。

眼看到了日中,李庭找了一个小村落修整及用餐,这半天颗粒无数,包括李庭在内的蒙古骑兵都是无精打采,虽然除了无名小城的宋军外没有遇到半个宋军,但是让他们郁闷的是百姓也没遇到几个。

“大人,”一个百户靠过来,讨好说道:“大宋的百姓都是狡猾得很,都是大元朝的敌人,要不是躲了起来就是进城了,要不然我军分散搜索?”

“末将就不相信这些汉狗全部都躲了起来,大军只需分开几个方向,说不定能够找到?”

李庭有几分心动,毕竟进攻荆湖以来,宋军都是依仗城池和大军对抗,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见过宋军半个骑兵,要知道大宋向来缺马,均州军虽是宋军精锐,但为了救援各地,恐怕大军都已调走,要不然也不会连老窝都是新兵蛋子在守城。

这个百户虽有点鲁莽但说得倒不错,初步的估计是宋军失去了骑兵,那么兵分几路搜索也是应该,其实李庭还考虑到一个问题,吕师夔不知道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如果吕师夔明天就撤兵,按照李庭的想法,吕师夔或许真有这个想法,反正对于这个狡猾的降将,只要有一个说辞,他就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到时肯定会借口什么江陵兵力太强自己被迫保存实力,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汉人的心思李庭是没有办法猜透。

百户见李庭心有所动,低声说道:“听说荆湖之富,甚比京城,咱们就干这一次,成与不成以后说不定很少机会了。”

“再说儿郎们期望很大啊,一路上折兵损将士气低落,这次出兵若有所获,至少能让儿郎们回家当一个富翁。”

“再说,大人、大人无功而返,或许也需要一些银子上下打点,末将会吩咐儿郎们,若有所获至少要上缴三成,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李庭皱了皱眉头,他性子较直,向来都是直来直往,但这些年汉人将领越发多了起来,他们的花花肠子也不知道影响了多少人,再说百户说得不错,今天再无所获,恐怕这一千多儿郎就再也提不起士气了。

“好,那咱们就兵分四路,向四个方向搜索。”李庭终于下了决心,命令:“但天黑之前,无论如何都要返回大营。”

命令之下,蒙古骑兵热闹起来,眼看一无所获,李庭竟然下了这么一个人性化的命令,实在让他们高兴了一番,兵弱至此还分兵,难道不担心宋军吗?可是你在荆湖有见过宋军骑兵吗?再说有也不怕,蒙古的儿郎攻城不乐意,但骑兵冲锋还是挺爽快的一件事。

于是,众人一哄而散,留下李庭率领五百蒙古骑兵一路往西,看他的样子誓要找到一个百姓,他就不相信荆湖这么大,连一个百姓也没有。

“头,成了,成了。”李民一个鸽子翻身,兴奋的从战马上跳下来,稳健的落在李成面前,压抑不住高兴:“这伙骑兵疯了,在小城吃了亏之后就分兵了。”

“,想不透啊,还分成四队,,咱们运气实在太好了,往西过来的正是李庭,**娘的,只要把李庭干掉,其他小兵小卒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听到李民丑话连天,李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满说道:“我说你还有没有形象,老乡们在看着呢?别给咱们均州军丢脸。”

李民这才注意到,李成身边站着几个乡兵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李民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倒是让诸位见笑了。无奈实在是太高兴了,吃下这伙骑兵之后,荆湖就安全了。”

“既然来了,咱们也就不客气了,”李成向两个乡兵的头目点点头,道:“劳烦两位按照计划行事,前往不要让兄弟们暴露了目标。”

两位乡兵头目连说不敢,自然前往安排,李成看着一脸兴奋的李民,道:“真看清楚了,真是只有五百骑?”

李民拍了拍胸口,大声说道:“末将可是挨个数清楚,若是多了半个人,你找我算账。”

“老子不用找你算账,多一个人你就多杀一个,多两个人你就多杀一双,要是多三个人,你就拿命去拼。”李成看着一脸郁闷的李民,道:“让兄弟们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暴露了,把蒙古骑兵逼过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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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个时辰,李庭终于觉得有点不妥,他发现自己有意无意被逼到了一个方向,只要走其他地方,走不到一里路就会碰到火药爆炸,如此三番四次,竟然伤亡了十数人。

其中一个百户看到李庭迟疑,只是他早已被钱财蒙蔽了眼睛,沉吟片刻,建议道:“莫非百姓就躲在前方?宋军怕我军发现了,所以才用火药吓唬我们。”

李庭点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百姓都不能消失,若不是躲进城内就是隐蔽在山上,但荆湖没有大山,只有一些小山包,若是被自己发现,即使有小山包躲不掉。

想到这里,李庭倒是加快了脚步,再走了半个时辰,还真看到了一处小山包,南方和北方就是不一样,即使是寒冬,山上的树木也是绿意葱葱,李庭迟疑了片刻,倒是不敢鲁莽前进。

“大人,快看,快看。”身边一个百户突然指着小山包,声音还带有几分激动:“那里有人,有人,是大宋狡猾的百姓。”

李庭顺眼看去,果然看到约莫数十人有老有幼,惊慌失措的往小山包走去,再看一下附近,又有一个小村落,看样子是小村落的百姓没想到自己会寻到这里,所以才急忙往小山包走去。

“大人,怎么办,怎么办。”百户着急了,眼看就要天黑,再不行动的话让百姓躲到山里,自己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百户的再三催促,看到身边将士渴望的眼神,再看一下远处的百姓惊慌失措倒是不像装扮起来,心里的欲念终于压垮了理智,“噌”的一声,马刀出鞘:“杀”

近了,越来越近了,李庭看到已接近山林边沿的百姓越发慌乱起来,还有不少老人小孩摔倒地上,惹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李庭更多的是看到他们身后重重的背包。

那肯定是他们一生的财富吧?听说荆湖今年收购粮食都是三两银子一石,荆湖之富,真是甚比京城啊。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从脑髓中呈现,丰富的临阵经验救了李庭一命,一支锋利的弩箭突然从山林里射出来,不,应该是数以百计的弩箭从山林中射出来。

惨叫声响起,借助树木的遮挡,无数宋军隐藏在山林的边沿,只等这些老百姓冲进山林,他们便闪身而出,弩箭仿佛是飞蝗一般,落在每个人的头上。

“快、快撤。”对方有山林遮挡,又早已有了准备,李庭当然不会傻乎乎的送命,然而冲锋的骑兵一下子哪里能够撤出来,蒙古骑兵由于惯性继续冲过去。

“杀啊。”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鼓声,无数的弩箭再次迎头射过来,但蒙古骑兵这次要好几分,毕竟有了准备,再加上已向侧边调转马头,伤亡总算不大,但两次下来,蒙古骑兵至少伤亡了一半。

“不好。”李庭大吃一惊,还没等蒙古骑兵彻底调转方向,战场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爆炸声,至少十几次的爆炸把整个战场都笼罩在一起,战马虽然一直有了准备,但随着爆炸升起的浓烟及激烈的气味,使得战马惊慌失措,嘶叫连连。

“向东。”李庭拼命大喊,然后很快又有一阵整齐的声音彻底让他失望,那是熟悉的马蹄声,整齐的马蹄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兄弟们,是证明你们的时候了,让知道我们第一指挥的威风成挥舞锋利的马刀,向着乱成一团的蒙古骑兵冲过去。。.。

大宋权将第一百四十四章兵临城下(24)(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兵临城下(25)

朱平阳不得不谨慎,在他身后是整个江陵十五架床弩,床弩也早已装好了弩箭,而且被摆放到了最合适的地方,这种弩箭经过再次的升级,早已和临安的那一批有所不同,火药被隐藏在箭羽之内,这种箭羽不以强劲的穿透力取胜,在发射弩箭时会同一时间点燃隐藏在箭羽之内的引线,到达目的地之时便会发生爆炸,同时弩箭内装满了火油,爆炸会把火油散发出去,引起大火。三五中文网

用铜制成的空心的如婴儿手臂的弩箭,可以在里面装上巨大的火药和火油,但也因此造成了床弩的射程缩短,不过听说江陵内以郭守敬为首的大匠已开始研制威力更大的床弩,到时也可以用来攻城。

朱平阳当初对这些像佛祖老爷一般供养起来的大匠可没几分好感,后来不断有新的武器、更加灵巧的武器和杀伤力更大的武器研发出来,朱平阳才收起了他鄙视之心,如今看着一架又一架精巧的床弩摆在身旁,他心中充满了自信。

在他身边,是除了苏玉琦、胡戈及他弟子陈老汉外所有的神射手,他们将会第一次在战场上检验这一批床弩火箭的威力,他们将会成为历史的见证人,当然包括自己。

“准备。”朱平阳轻轻的叫了一声,他们的目标是元军仅存的三架回回炮,江陵城及附近每一个细节都在地图显示,对比附近的参考物,朱平阳可以得出元军的回回炮恰好在新式的床弩火箭之内,甚至还有一些多余,王磊身为前线大将,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许江陵城内受到任何攻击,当然也包括了元军威力最大的回回炮。

所以这一批床弩火箭就派上了用场,甚至动用了战场上唯一一队神射手充当床子弩手,朱平阳不时的念了一些数据,身边的神射手也不断校对床弩的方向。

回回炮的附近防御严密,周边还有一队盾牌兵随时进行防御,吕师夔为将虽无能,但他已把最后的希望摆在回回炮上,对回回炮的关注自然要大几分,再说吕师夔无能,不带便他手下也是一样。

眼看回回炮缓缓升起,然后被装上金汁炮,朱平阳不再迟疑,大喝一声:“放”

十一支装满了火药、火油的弩箭从城墙上飞了出来,划过城墙与回回炮之间,带起一丝“倏、倏”的声音,在元军盾牌兵还没有来得及防卫时落在回回架附近。

“咦?”回回炮一个炮手,眼看弩箭落在旁边却没有任何动静,不由拍了拍胸口表示幸运,向来宋军的箭术也实在太差了一点,若是再瞄准一些,弩箭射到自己身上,恐怕除了大窟窿之外什么也不剩了,若是射中回回炮,说不定还会造成一定的伤害。

然而当盾牌兵包围上来的瞬间,“嘭”的数声巨响,爆炸声响起,弩箭内的火油也洒了出来,大火迅速燃烧起来,三架回回炮,被十一支特制的弩箭里的火药彻底炸毁,由于火油的作用,附近的元兵一旦被染上就会迅速引大火,干燥的天气又使得他们身上的皮甲得以迅速燃烧,夹层的棉衣也迅速着火,惨叫声终于开始掩盖了一切。~

效果更为可观的是,回回炮上的金汁炮也被弩箭的火药炸开,金汁炮里面的火油同时飞溅出来,混合弩箭里的火油,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早了一点。”朱平阳暗中思量了一番,弩箭里的火药引线设置的是跟射程相同,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射程,弩箭到达的瞬间就是爆炸的瞬间,当然迟一些和早一点也是不能控制,但也说明了床弩的射程应该还有更大的提高。

再次举起千里眼,元军的回回炮及附近还在剧烈燃烧,这种特制的弩箭威力也太恐怖了一点,若是用来攻城略池,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然而他所不知道这种弩箭的制作极为困难,每一支弩箭都需要工匠冒着极大的危险亲手制造,而且制造这种空心的弩箭,也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及金钱,算下来每一支弩箭花费需要数百两银子之多,就算荆湖之富也负担不起。***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再说这种特制的弩箭穿透力并不强,别说坚固的城墙,就算是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也不一定能够射穿,而且一旦被阻击,弩箭内繁琐复杂的装置很有可能失灵,朱平阳刚才粗略算了一下,十一支弩箭只有六支爆炸,也就是说将近一半的弩箭失去作用,所以别看这种弩箭威力巨大,但也只能用来守城罢了,甚至连守城也用不起,要不然再多银子也不够用。

“,后军也太吝啬了。”朱平阳看了一下,每一架床弩仅剩一支弩箭,也就是说十一架床弩,只有二十二支弩箭:“以后要找时间跟他们后军说一下才行,咱们在前方拼死拼活,他们手捏得这么紧干嘛。”

“爽,实在太爽快了。”徐国终于明白朱平阳说的那句话:“杀人可比杀畜牲容易得多了。”

或许是天赋,或许是见惯了生死,虽然只是猎物的生死,又或许是距离太远,看看不到元兵被大火焚烧的惨况,他并没有觉得不适应,反而忍不住问了一下就在旁边的朱平阳:“大、大人,什么时候再发射。”

朱平阳两眼一翻,不过也不好打击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等元军攻上来再说。”

“对了,弩箭你也使用过了,自己可以控制吗?”徐国是苏玉琦的弟子,但无奈苏玉琦被王磊临时抽调用作参军,自己便无耻的当起了兼职师傅。

徐国上午在军中已学会神射手专用的弩箭的使用,点点头道:“大人,小的练习了几次,倒不是很习惯。”

“但要比弓箭省力不少,早上射完了那十支弓箭,小的双手都发麻了。”

“你小子别得意,”朱平阳还以为徐国在炫耀自己的箭术,笑骂道:“训练的时候有后军帮你上弓,你觉得自然容易,但到了战场最危急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个待遇了。~”

其实按照当初的构思。,一个神射手至少应该与一个力气非常大的士卒配合,这样才能够发挥神射手更大的作用,但到了战场危急的时候,两人一旦打乱了,神射手还是需要自己装弩,这是一件挺费力气的活。

“好了,你准备一下,看元军的样子,不攻打一下还真睡不着。”

“大人,朱平阳这小子又立功了。”苏玉琦眼睛一亮,连忙举起千里眼,只见被元军授予重托的回回炮已成了火堆,而且由于火油的原因,附近的元兵也烧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人早已散开,远远的躲开这如地狱一般的惨叫。

“只是这弩箭的效用性也实在差了一点。”苏玉琦有点郁闷,道:“十一支,只有七支有用,看来工部还需要折腾好长一段时间。”

“幸好元军就只有三架回回炮,若是多了就麻烦了,听说这床弩火箭也是珍贵得很,以后不做改良恐怕难以派上用场啊。”

王磊也是摇了摇头,突然问道:“玉琦,你认为吕师夔还会不会继续攻城啊。”

“攻,为什么不攻了。”苏玉琦不由肯定说了:“吕师夔不是一个疯子,但绝对是一个老谋子,他虽有陆家镇的功劳在手,但毕竟说服不了他的主人,所以他一定会攻城。”

“而且手中的士兵不死掉一半,他绝对不会守兵。”

“真、真他*磊骂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王磊很快就摇头,说道:“若是这样,还需请徐老将军准备一下,若我们抵挡不住,还请他救援。”

毕竟只有三千将士,而且大多数还是没有经过战火的新兵蛋子,若说不担心那肯定是不可能。

看到回回炮被毁,吕师夔慌忙把大营的位置退后了数百米,看到副将畏惧的表情,吕师夔却是不动声色,狠下心大手一挥,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响亮的号角声在军中响起,江陵城第一次战争终于打响。

吕师夔虽然惊慌,但倒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再说他也早预想到这种情况,然而他依然选择了攻城,因为他需要一件足以说服丞相的功绩,让他不但不能责怪自己,甚至还要更加重视自己。

数不清的蒙古汉军低头抬着简单的云梯,或是费力的推动望楼车,要不然就是巨大的撞城车慢慢的向城门走去,撞城车外用坚固的牛皮和铁皮蒙蔽,车内有一百多强壮的汉子,然后一根一个人环抱不住的大木头将是他们这次攻城的主要武器。

至于云梯、望楼车,他们是要拿命去填,江陵城修得虽坚固,但无论是张贵、还是城内的四大家族,他们都认为江陵城坚固得已不需要护城河的保护,如今大军竟然毫无阻滞的攻到了城墙附近。

墙上的三千宋军,瞬间把愤怒的弩箭对准攻城的每一个元兵,他们大部分原来都是厢军、甚至乡兵,若不是元军攻城,他们说不定此时还暖和的和家人躲在家里一起呢,用得了这样拼命吗?

江陵城,老子保护你。这是每个人心里的动力,只要江陵城无碍,那么这种安详而富足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回来,而且应该会很快回来,他们相信均州军、相信张贵、相信江陵官府,在这一年里,均州军用他们的武力和严肃的军纪征服了荆湖的百姓,张贵用他独特的魅力让荆湖的百姓佩服,至于官府,救援民众、不贪污不敛财,一心为民办事,这样好的官府哪里找去?

弩箭,如飞蝗一般洒向元军,密密麻麻的弩箭竟然遮挡了这一片天空,元军最前面的盾牌兵虽然挡住了大多数的弩箭,但身后的元军还是受到了剧烈的打击,惨叫声开始成为战场的主旋律。

“杀啊。”被盾牌兵严密防护的云梯,“啪”的一声终于靠在了城墙上,巨大的云梯甚至把站在垛口来不及躲闪的小兵撞飞,云梯顶部的铁钩紧紧的勾住了城墙,云梯上的元兵手执圆盾,迅速的往上爬。

“不要惊慌。”王磊大喝一声,身边的鼓手敲响了攻击的鼓声,这些新兵蛋子虽只是经过了半年的训练,但由于训练有针对性,还有王磊所率领的三千士卒又是从军中抽调出来的精英,经过最开始的害怕之后,这些新兵蛋子很快就适应下来。

再说,元军的云梯虽已靠在了城墙之上,但元兵还不是没有爬上来吗?烧得滚烫的热油瞬间化为索取元军性命的魔鬼,“一、二、三着统一的呼喊声,火油毫不留情的倒向攻城的元兵,就算是盾牌也不能抵挡。

“哄”的一声,大火迅速燃烧,很快就把城墙之下的元军一扫而空,就连刚靠上的云梯也迅速燃烧起来,要知道均州军就是玩火油的老本家,这次被人打到了老窝,这些年收集到的火油堆积如山,不多用一些也对不起自己。

战争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预料中的伤亡并不能影响到吕师夔的立功心切,在大火刚刚熄灭,土地还没有着凉,号角声再次响起,无数的元兵被迫用他们的性命为吕师夔打开了一条走向功成的道路,一将功成万骨枯,凡是站在高处的人都是踩着他人的尸体爬上来,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号角声响彻了大地,被蒙古骑兵引以为豪的勇敢和残暴,在吕师夔派出大量的监军威胁下,瞬间附体在这些蒙古汉军身上,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心,冲向了这片曾经是他们国度的土地上,巨大的云梯,高大的望楼车、缓缓前进的撞城车终于再次到达了江陵城的城墙。

油、檑木再次落在元兵的头上……

战火燃烧,冤魂冲天。

当元军终于踏上城墙时,已是接近黄昏,一整天的战斗,使得三千将士疲倦不堪,望楼车的存在,三千宋军伤亡至少也有数百人,徐麟老将军虽然及时派了五千宋军上来救援,但他们是比这些小兵更加的新兵蛋子,王磊并没有让这三千将士下去。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的疲倦,但元军一定会更加疲倦,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身后就是我们的亲人,身后有我们幸福的根源,有卵子的都跟老子杀。”

元军不计伤亡的攻城,使得城墙上的火油等来不及配给,这也给了元军唯一一次空挡,吕师夔懒得计算元军的伤亡,他已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撤出荆湖,然后找借口前往北方,最好就是能够前往元大都,蒙古人都是一个筋儿的脑筋,元大都才是自己的天下。

这些杀戮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吧,烧得全身如黑炭一般的小兵,砸得如肉饼一般看不清样子的老兵,全身插满了弩箭如刺猬一般的小将。

唉,可怜老夫也大把年纪了,还是还别人去吧,老夫其实只想好好的升官发财,并不想建功立业。

正是打了孤注一掷的主意,反而打了原本已准备妥当的江陵城一个措手不及,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所以吕师夔看到了机遇,把蒙古汉军不断的派上,当蒙古汉军一个小将踏上城墙的瞬间,吕师夔激动得差点落泪。

事已成

蒙古汉军的士气为之一振,越来越多的大兵小将攻上城墙,因为他们发现抵挡他们的是经验不足的新兵蛋子。

此时,身为神射手预备队员的徐国终于吐了起来,狠狠趴在城墙上吐了起来,弩箭射中了元兵的脑门,血夹着洁白的大脑渗出来,惨死的元兵像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徐国,那绝望的眼神带有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死亡的飘渺。

国被推了一把,随后身边传出喊声:“老徐,快。”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是身边的张虎,张虎半年前还是一个泥腿子,凭力气加入厢军,接受训练后抽调到王磊的三千精兵,后来神射手需要弩手相助,张虎也是今天早上才抽调过来。

张虎一直在徐国身边,他接到的命令即使牺牲自己也要保证徐国的安全,蒙古汉军也知道宋军神射手的厉害,看到徐国箭术精良,但却明显的经验不足,于是围攻了上来。

张虎把徐国推开,自己倒是陷入了危机,但毕竟只是训练了半年的新兵蛋子,而在半年前还是和土地打交道,算上来比徐国更加不济,要知道徐国以前可是半个猎户,爬山涉水猎杀猎物,可遇到不少危险。

“啊”的一声惨叫,毫无经验的张虎被蒙古汉军砍中了一刀,徐国总算是回过神,他顺手抽出腰间的十连弩,十连弩的射程不远,但威力也不小,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张虎,闪开。”徐国大叫一声,他甚至也不用站起来,十连弩在他手中如长了眼睛一般,围攻张虎的三个蒙古汉军知道不妙,然而救人心切的徐国,瞬间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虎子,你没事吧。”徐国谨慎的看着周边,大喊了一声。

张虎应该没伤到要害,也大声回应道:“老徐,我没事。”

“那好,咱们继续杀敌。”。.。

大宋权将第一百四十五章兵临城下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兵临城下(26)

吕师夔对于自己的文采颇为满意,对于战事自己也没有说谎啊,至于是否亲自上阵,估计伯颜也不会追究这么多啦,而且自己还发现了宋军的一种新型武器,算下来也算一场功劳。www.65txt.com

唯一让吕师夔失望的是,如今将近天黑,李庭所率领的大军还没有回来,莫非是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不好带?吕师夔心中冒出几分兴奋,毕竟荆湖富裕他也看在眼里,自己究竟要多少好呢?三成恐怕有点多了,两成总要给的吧

先不管李庭,整军,伤亡达到了八千多人,接近一半,不过总算没有超出吕师夔的心理底线,还有八千人,再加上留在陆家镇接应的元军和李庭的骑兵,算下来也是以少胜多了,即使他人追究自己的责任,自己辩解的时候也有了把握。

正当吕师夔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时,一阵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他的梦想,很快一小队丢盔弃甲的骑兵闯进大营,其中一个应该是百户见到吕师夔,慌张下马行礼。

“怎么会这样?”吕师夔心中不妙,狠狠瞪了百户一眼,道:“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李将军呢?”

百户垂头丧气说道:“大帅,末将和将军兵分四路,我军向南,一路皆是水田,战马行军不便,所到村落皆是无人烟,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一座小城。”

“末将等人久不见人烟,自然高兴,于是前往威迫汉人开城,我等原本也只是心存侥幸而为,因为城墙不高防守不严,抱一丝希望而已,却没想到竟然开了城门。”

“末将见守将还算客气,再加上将士们劳累了一天疲倦不堪,于是跟守将前往城内的一处酒楼,设宴款待我大军的到来,说他们久受宋军威迫,得天朝大军到来是他们的荣幸,守将也算识趣,大量的鸡鸭鱼肉招待。”

“恐怕坏事了。”吕师夔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烙了一下,他身为汉人自然知道汉人的心机,这小百户也不想一下,在荆湖他何曾遇到主动投降的守将,要不是均州军彻底动员,百姓会躲得这么好?

“汉人。”百户狠狠骂了一句,双拳紧握,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狠狠说道:“若是让老子有机会,老子非屠杀了他们不可,该死的汉人,竟然在酒中下毒,不仅如此,儿郎们中毒之后,他们竟然也不放过。”

“老子见机不妙,立刻抠喉催呕,幸好老子身体尚可,儿郎们拼死把老子救了出来,路上寻了解毒的草药,才勉强活了下来,老子、老子一定要为儿郎们报仇。”百户双眼爆红,仿佛就要杀上江陵城。

吕师夔叹了一口气,吩咐百户先下去修整,心中的忧虑又增加了几分,李庭也算是元朝的老将了,用兵向来谨慎,想不到如今竟然被钱财蒙蔽了心眼,一千五百骑兵分四路,恐怕坏消息会连绵不断吧。

吕师夔的担忧还真成了事实,很快又有数骑回来,这几人比刚才那个百户更惨,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盔甲,而且全部都带伤,见到张弘范就嚷嚷让他出兵救人,原来他们负责北面的搜索,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有人的村落,然而当他们冲进村内,迎接他们的都是陷阱,紧跟着就是火药和火油,他们几个人走得慢,拼死冲了出来,其他的儿郎恐怕全部都成了灰。

吕师夔看着夕阳终于被吞没最后一丝光亮,再也忍不住,命令副将立刻启程离开荆湖。

“大帅,”副将被吕师夔吓得不轻,迟疑片刻说道:“李将军尚无音信,不如等明日再走也不迟?若是抛弃李庭,恐怕丞相责怪下来。三五中文网”

吕师夔脸色发青,嘴唇也发白,看着副将,低声说道:“李将军恐怕完了,如果我们再不撤退,恐怕仅存的数千儿郎,也会成为宋军的猎物。”

“若是李将军不分兵还好,如今被宋军各个击破,我军失去了骑兵的优势,孤军作战,实在是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还不如早点撤军,尚能保存一分元气。”

副将听吕师夔说得严重,也不敢迟疑,立刻命令大军启程,然而夜间行军本来就非元军所长,再加上近日攻城伤亡甚重,就算是仅存的将士也是疲倦不堪,听到吕师夔连夜撤军的消息,都囔囔的骂了起来。

吕师夔这厮爱惜性命,如今也算是果断,立刻派出亲兵到各营督促士兵行动,凡有拖延行动的将士,一律军法处置,大军才缓缓的收拾。

“大人,”吕师夔见将士行动缓慢,心里着急得想骂娘,大营外一个小兵突然背着一个人冲了进来,吕师夔身边的亲兵连忙迎接出来,接下来人,竟然是李庭。

“李将军,”吕师夔看到李庭已是出气多入气少,连忙叫了几声,又让小兵用水擦了一把他的脸,李庭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吕师夔便想说话,然而咳了几声竟然吐出一口血。

“李将军,李将军。”吕师夔有几分慌张,喊了几声,李庭睁开眼睛,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撤。”

随后头一歪,完蛋了。

“大人。”身边的亲兵大声哭泣说道:“我等遇到了宋军的伏击,无数的弩箭,无数的火药,精锐的宋军骑兵,出击、出击、出击……”

“兄弟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竟然挡不住宋军骑兵的冲击,精锐的宋军骑兵,比我军的儿郎还要厉害几分,人人皆不畏死,他们都是疯子、都是疯子,他们只有杀戮、只有杀戮……”

吕师夔见他已是神志不清,想来能够逃得性命也算是幸运,于是好言安慰了几句,吩咐副将加快撤军的行动。

蒙古骑兵接二连三的败绩,比吕师夔的命令更加有用,蒙古汉军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步伐,然而人多杂乱,大营中多了几分混乱。

元军如潮水一般退下,宋军的护兵却如潮水一般涌上城墙,他们救援伤兵,安排武备,并尽快收敛死者看书就来。,等战争结束后让他们入土为安。

幸存下来的宋兵,此时也疲倦的依偎在城墙上,虽已接近天黑,但元军像发疯了一般,完全是拼死的打法,他们不知道元军还会不会继续攻城。

王磊右脚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痛,然而除了最后被突破城墙的那一段时间之外,他算是大军中最轻松的一个人了,元军的行动都还没有完全超出计划,只是当初没想到元军竟然拼死攻城,宋军多是新兵蛋子,武备消耗得又快,竟然让元军攻上了城墙,把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徐麟接应的都是新兵蛋子,但也不缺乏训练,再加上人多欺负人少,很快就把突上城墙的元军打了下去,但毕竟是新兵上阵,伤亡自然免不了,初步算了一下,伤亡至少在三千人左右,其中第一批三千人占了将近一半,而后来上阵的两批新兵一万人,伤亡也在一千五百人左右。

统一穿着白色衣服的护兵迅速上来,然后救助伤者,他们虽有点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一些还没有轮到的伤兵,他们所在的指挥也有粗懂医术的护兵,帮忙止血包扎,很多伤兵并没有因为伤亡而死,反而因为受伤之后得到教训,成为军中的老兵,王磊相信最终死亡的士兵不会超过一千人,凭借固不可攻的城墙及准备充足的武备,伤亡三千杀敌数倍,王磊怎么算也是立了大功。

剩下来的一万多人多少也算是经过了战火,再次对阵时不至于惊慌失措,他们将会在战火中成长,然后成为军中的精锐,他们半年前还是泥腿子、猎户甚至学子,但如今都成了军人。

借着模糊的夕阳,王磊透过千里眼,看到元军大营人数已少了一半,算下来最多也只有八千人,但不幸的是元军的伤兵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伤兵的惨叫声、呼唤声隐约传到城墙上,对比之下,宋兵更加坚固了心中的信念。

“老子若有三千骑兵,不、两千骑兵,老子都冲过去杀他娘的了。”王磊淡淡说道,仿佛杀戮在他心中变得如家常事一番:“吕师夔,竟然敢过来攻打江陵,,老子的婆娘刚给老子生了一个胖小子。”

苏玉琦从王磊手中接过千里眼,心中偷偷笑了笑,王磊自陆家镇逃得性命,听说回到家里可是经历了一场家庭风暴,胡杏儿可不是简单的女子,王磊在他怀孕期间出征,又是几经生死,若是平常人早已接受不了现实,不过期间也多亏了赵娘子多次探望,又有胡老头等相陪,要不然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意外。

“看来吕师夔这老家伙准备跑路了。”苏玉琦看了一会,指着元军的大营,道:“大营完全是防御之势,而且把伤兵摆在了前营,已经没有任何进攻的打算,不知道胡戈现在怎样?”

“若是情报没错,吕师夔这人虽然混蛋,但却对自己的性命最为宝贵,最快明天,甚至今晚都有可能溜走,若是胡戈没有动静,恐怕就要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王磊搓了搓手,接过千里眼仔细看了片刻,有几分担忧:“却是不知道城外的李成如何?”

“我仔细看了半天,蒙古骑兵还没有回营,要是李成能够按照计划行事,牵制甚至消除了蒙古骑兵,就算胡戈没有动静,咱们也敢出击。”

“新兵蛋子……”苏玉琦犹疑了片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每个士兵都有新兵蛋子的时候,新兵要成长为老兵,若是没有经过生死、没有经历战火,到头来也只是名不副实的老兵。

衡量一个士兵的成长,并不是用他的年份来衡量,更重要的是经历了多少次战火,经历了多少生死,只有在战火中不断成长起来的士兵,才有可能成为精锐。

“若元军失去蒙古骑兵,倒是一个好时机。”王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城墙的巨大的石头,心中逐渐下定了决心:“打、一定要打,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也实在可惜,这帮小兔崽子总有经过战火的时候,迟来不如早到。”

既然王磊下定了决心,苏玉琦也不再说话,于是王磊吩咐身边的副将,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徐麟,让老将军做好出征的准备,等王磊吩咐好任务,却听到城内东门附近传来一阵杂乱的争吵声。

王磊把城门的守将叫过来,原来是报纸的书记员和城内的一些百姓希望能够登上城墙看一下具体的情况,又有一些商家出资,说要上来犒军。

无论是记者还是民众又或是犒军的代表,王磊都没有办法拒绝他们,于是派人把他们接上来,但城墙上的武备、布阵却是不能让他们看到,还要派遣士兵沿途监视他们的举动,虽然王磊知道其中没有元军的细作,但人多口杂,再加上到时报纸上乱写一通,要是给有心之人留意,说不定能够找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上来的都是人精,百姓代表中突然有一个女子向王磊冲过来,王磊身边的亲兵大吃一惊,迅速把王磊围在中间,手中弩箭第一时间对准了来人。

苏玉琦一愣,觉得来人非常熟悉,定眼看去却正是胡杏儿,偷偷笑了笑让亲兵让开一条路让胡杏儿进来,胡杏儿也不是一个刁蛮的女子,冲到王磊身边,心痛的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尴尬说道:“哥哥,你、你的脚怎样了?”

王磊心头一暖,正想说话,身边却又响起了一阵争执的声音,原来一些书记员还以为胡杏儿是江陵其中的一家报社的书记员,怕她取得第一手资料,纷纷吵吵的也要近距离采访。

胡杏儿跺了跺脚,尴尬躲在王磊身后,王磊苦笑,挥手让亲兵让开,来人一下子把王磊围了起来。

“是你”无数的惊讶声同时响起,王磊之前经营王氏车马行,城内倒有不少人认识他,后来王磊再次征用之后,还有不少人曾经惋惜,说江陵城的五星马车夫怎么不见了呢?

军中的通报,虽然也有说到王磊的名字,然而这时代又没有相片,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了,再说王磊平素也不会到处说自己的名字,眼看以前的马车夫变成了保卫江陵的将军,大家都激动起来,这其中得有多少故事啊,再说他们很多人都知道王磊右脚受过伤,这故事一定会更加精彩,要知道王磊当初为马车夫时就是一副好脸色,如今就算当了将军,众人也不担心。

王磊挥了挥手,让众人静下来,沉思了片刻才道:“不错,我就是江陵曾经的马车夫,想必也有很多人都知道,我除了是一个马车夫之外,还曾经是均州军的军人。”

“是的,军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危难来临之际,我不会因为我过上了安逸的日子而迟疑,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我才会更加奋力保卫它,更加努力的去珍爱它。”

“这是我的婆娘,”王磊把胡杏儿拉到身边:“我爱她、我敬她,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与她相陪,但我身为男人,我更要保护她。”

“不仅仅是我,还有更多的将士,他们或许只是想着家里的几亩良田,或许只是想着家里的三间茅屋,又或许是想着家里的婆娘、爹娘和亲人,他们没有再多的希望,只希望安宁的过一辈子。”

“但当危难来临,他们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别人,他们从容的走上了战场,他们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惊慌失措,他们面对锋利的刀锋时也会束手无措,但正是他们,保卫了我们的家园。”

“所以,我王磊一个人,并不值得你们大写特写,反而是他们,无数默默无闻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姓名的他们,值得你们去挖掘,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故事,我希望他们除了能够名留青史之外,还能够给这个世上留下一段美丽的故事。”

众人默默退去,没有人再愿意打扰王磊,他身边的胡杏儿,泪流满面,但更多的却是幸福的泪水。。.。

大宋权将第一百四十六章兵临城下(2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兵临城下(27)

“这鬼天气难道宋军还会出兵。三五中文网”天色刚暗,虽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但白天大军折腾了一天,大营内乱哄哄的让人觉得烦躁,派了值日的哨兵自然就有点心乱,再加上白天大败,前途未卜,谁也耐不下心来。

“胡小子,你就别囔囔了,都头如今正气在火头之上,要是让他听到了,不会给你好果子吃。”都头就相当军中的百户,但他们都是鄂州的降军,虽然已过去了将近两年,也适应了元军中的生活,但却是一时半会改不了口。

“老子看他自身难保了。”小胡低声囔囔,但并不敢大声说话,白天攻城,听说战死了将近一半兄弟,如今伤兵还被安排在前营,不时还能听到惨叫,对于他们的不幸,自己能够保住一条性命,也算是万幸了。

所以胡军即使心中有点脾气,但也暗自幸运自己没有被派到前线,吕师夔最近的脾气虽是变化无常,但比起前线要死人来说,后军无疑还是最好的选择,再说吕师夔惜命,远离前线,若是前锋还在,自己的安全性就高很多了。

“别囔囔了,”李云清也压低声音,道:“我出来时听到骑兵回来了,不过就一两人,现在大帅的脾气恐怕不好,若是让他听到了咱们就完了。”

胡军双眼一亮,情不自禁说道:“莫非骑兵吃亏了。”

李云清点点头,却不再说话,现在军中人心惶惶,自己若是出错,肯定没命了,可是这么多人都没命了,自己还能活到什么时候呢?他们原本都是降军,后来收归吕文焕和张弘范,经过训练后摇身一变成了元军,但对于迫使他们投降的蒙古骑兵可没什么好感。

胡戈的年纪并不大,至少要比陈老汉要小很多,此刻的陈老汉彻底被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得多的胡戈惊讶了。

元军两个哨兵,胡戈左右开弓,锋利的短刀几乎同时划破他们的喉咙,在他们身体倒地的瞬间接住了他们的尸体,然后拖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

“师傅,”陈老汉见惯了死亡,倒是不害怕,只是潜意识中叫了一声,就像茫然之中需要得到一分认同,毕竟胡戈现在的表现比陆家镇时惊艳:“或许他们不应该死。”

显然两人已把胡军和李云清的对话听得熟稔,陈老汉听得出那个叫做胡军的小兵显然对蒙古骑兵有一定的恶意。

“很多人都不该死。”胡戈突然有点伤感说道:“很多兄弟都不应该死,还记得陆家镇吗?难道他们就应该死吗?”

“他们既然走到这一步,他们就应该有这个准备,战场不是儿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死人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安全。”

“要知道他们少一人,咱们就多一人,他们少一份力量,咱们就多一份力量,兄弟们的伤亡就不会这么大了。”

“别急,以后你也会有这个机会。”胡戈艰难的笑了笑,道:“刚才都观察好了吧?江陵城元军是攻不下的了,按照吕文焕的脾气,说不定很快就会撤军,我们混进去也容易。”

“到了大营再慢慢找到吕师夔,到时取他狗命,好让他知道咱们荆湖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陈老汉和胡戈连忙换上这两个哨兵的衣服,刚才已经观察了,元军换班非常频繁,大概差不多一个时辰就换一次,胡戈就是看准了时间才动手。

果然,两人站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哨兵过来,来人囔囔的不知道说什么,见到两人开口就骂,不过也是说一些无关轻重的事,胡戈两人憋了一肚子气,来人说了将近一刻钟才让他们两人离去,幸好夜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再加上来人脾气不好一直骂人,胡戈两人低着头他也没仔细看。

元军大营中虽然有些慌乱,但帅营毕竟不同,而且吕师夔所在的帅营也好相认周布满了游哨和固定的哨兵,几乎把整个帅营都围了起来。

“什么人?”两人刚找机会计划混进吕师夔的大营,却被一队游哨发现了,其实也实在也没有办法,吕师夔这人实在是太爱惜自己的性命,帅营几乎被哨兵围了起来,胡戈两人想进入大营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被发现。35zww.com

“大人,小的刚换哨。”胡戈连忙弯腰上前,尊敬说道:“我一个兄弟,就是大帅的亲兵,这不过来看一下兄弟。”

“难道你不知道大帅的帅营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吗?”来人应是吕师夔亲兵一个比较有地位的小将,骂道:“你是哪个百户的人。”

“回大人,小的是李百户的部下,”胡戈说到“李百户”三个字故意压低声音,舌头卷了一下,其实若不是仔细去听,也就听到百户两个字。

来人见胡戈没有迟疑,他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汉军中一个姓的百户倒也不少,所以小将倒也不再追问,挥了挥手道:“回营。”

胡戈道了声谢,示意陈老汉离去,然而刚走了数步,小将突然大声叫道:“你们说大营内有你的兄弟,不知道你兄弟叫什么名字。”

“要坏事了。”胡戈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警惕,看来一场恶战是少不了了,只有拼杀了这员小将再作打算,不过对方一个小队有十人,自己两人虽然携带了手弩,可也不好对付。

胡戈转身低头,心中正在想该如何是好,若是让元军发现了,自己能不能逃脱是小事,若是误了军中大事倒不好办,但嘴里却没让对方找出缺陷,潜意识说道:“回大人,小的……”

胡戈刚要说下去,突然军中想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一个小兵从大营中冲出去,看到小将大声喊道:“吕将军,大帅命令马上准备,回师陆家镇。”

此人正是吕师夔的族人吕范,吕范当了吕师夔将近十年亲兵,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说到底就是准备逃跑了,于是他也顾不了胡戈,马上和这名小兵跑到本了大营。

胡戈两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方是在是太谨慎了,若是继续追问下去保准会被发现,胡戈虽是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清楚过来,低声道:“我们两人守了大半天,只看到骑兵出营,却没看到骑兵回营,莫非元军的骑兵……”

胡戈想到这里,心里高兴起来,若元军骑兵真的被李成他们缠住了,那么自己再找机会刺杀吕师夔,就算是吕师夔多活一段时间,但元军没有了骑兵,那自己人多欺负人少,也可以攻营了。

只是江陵城内皆是新兵,胡戈也担忧会不会是元军用的计谋,等江陵出战之后,骑兵借机冲进城内,于是压下发信号的念头,拉了拉陈老汉,道:“想必大营很快就有所骚乱,我们装作游哨。”

果然,还不到一刻钟,吕师夔帅营周围的哨兵都回到了大营,胡戈听到大营内一阵杂乱的声音,显然是在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又听到吕师夔怒吼的声音,说什么连大营也不要了,只管撤退,要不然以军法处置,胡戈大吃一惊,看来吕师夔是准备逃命了。

果然,还不到半个时辰,帅营走出了一队元兵,胡戈看了一下足有三百人,这三百人显然是开路之用,出了大营之后便四周散开,幸好胡戈两人躲得快,要不然准会被发现。

紧接着又有一队元兵围着一个身穿盔甲的老头出来,在他们身后又有一队殿后的元军,算了一下吕师夔的亲兵营竟然达到九百人之众,看来吕师夔老头还是挺爱惜自己的性命。

要知道元军南下这段时间,元军大将小将死得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吕师夔惜命,几乎把军中的精锐都抽调出来保护他老人家了,如今更是见机不妙准备走人。

“师傅,怎样?”陈老汉有点着急,若是元军大军出发,自己两人只有看的份上了,眼看吕师夔就出了大营,突然江陵城方面传来一阵响声。

“嘭、嘭、嘭……”接连数声爆炸声在元军中响起,胡戈马上想到应该是还没有用完的床弩火箭,想来江陵方面也看到了元军的举动,等不及要出战了。

不过这样也好,胡戈深吸了一口去,爆炸在元军中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再加上今天征战了一天,元军大营中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不过前军的骚乱一时还没有来到后军,吕师夔的亲兵营不由加快了脚步,不过吕师夔的把握并没有得意,很快就有部分溃军从前军退了下来,看来他们都被宋军的火药吓怕了。

“堵住他们。”吕范脸色发青,连忙命令断后的三百人把溃军堵在身后,一边大声道:“保护大帅撤退。”

“凭什么不让我们一起撤退。”溃军看到吕师夔跑得最快,此时和他们亲兵已出了大营,慌乱起来:“吕大人自己走了。”

胡戈见有机可乘,大喊一声:“我们要保护吕大人回师陆家镇。”

这话说的动听,跑得快的前军溃军突然有了借口,也跟着胡戈大声喊道:“我们也要过去保护吕大人回师陆家镇,我们也要为吕大人尽一份力。”

殿后的元军就是要堵住他们,然而想让他们堵住宋军,殿后的一个小将大声道:“你们是不是要造反了?大人又没有说过不让你们后退,只是情况危急,大人先走一步,你们迟点跟上就行了。”

胡戈偷偷指了指小将,两人挤到小将身前,胡戈提高声音道:“吕大人大仁大义,早前就让我们做好回师陆家镇的准备,肯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一定是你借口让我们留下来替你们去送死。”

“宋军要攻上来了,杀了他,他肯定是宋军的细作。”

眼看宋军造成的爆炸还在身后燃烧,这些溃军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向这员小将冲过来,胡戈大喊:“打死宋军的细作,我们去保护吕大人回师陆家镇。”

之所以再三提起陆家镇也不是没有道理,要知道陆家镇虽小,但城防坚固,如今大军惨败,又加上宋军准备出城攻击,这些从前军溃退下来的元兵本来就是怕死鬼,听到陆家镇三个字,心中自然就充满了期望。

于是溃军一下子涌过去,虽然溃军人数不到一千人,但无奈众人求生的意志实在是太强了,再加上吕师夔早已下了撤军的命令,如今撤退也是名正言顺,后面还不停有元军加入溃退的队伍了。

胡戈身手非常敏捷,借助人多势众一下子冲到了小将的面前,小将看到胡戈陌生,正想说话,胡戈突然迅速出身,短刀狠狠的插进了小将的肚子里,然后用力一搅,元军小将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老汉也借机捣乱,大声喊道:“我们保护吕大人前往陆家镇。”

逃生的本能使得溃军冲向了留下来堵住溃军的三百亲兵,这些亲兵见小将不说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被裹在溃军中一起后退。

“咚……”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鼓声响起,宋军终于确定元军的骑兵已被李成歼灭,此刻宋军鼓声如雷,大军杀戮出城,勉强没有撤退的元军再也忍不住,跟在溃军身后向后退,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吕师夔虽然跑得快,然而溃军被宋军追在屁股之后跑得不是更快吗?等胡戈和陈老汉跟从溃军来到吕师夔亲兵附近,吕师夔的亲兵也不管溃军,只是牢牢的把吕师夔保护在中间。

再加上夜里行军,两人根本看不清吕师夔究竟在哪里,只好跟在附近顺着管道一直往前奔跑,是的,奔跑。

吕范从亲兵再次抽出三百人,大声叫喊:“凡有超过大帅者,杀。”

现在的情况,若是让溃军带头,不但队伍乱成一团糟,甚至还很有可能堵住去路,吕范也是被迫无奈,见不少溃军只顾逃命,于是迅速出手杀了几个超过队伍的小兵。

“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我们这是为大帅开路。”胡戈知道对方听过自己说话,却是谨慎的让陈老汉喊话。

“对啊,我们也是为大帅开路,我们都是大帅的先锋。”人群中有人跟着喊起来,胡戈高兴得想冲过去抱住他大啃几口,说他是大宋的忠义之人。

你们开路,你们要是开路,不是我们断后了。吕范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溃军,提高声音道:“你们断后,大人会给你们记功。”

“大家快跑啊,宋军要攻上来了。”胡戈混在军中,突然大喊起来,陈老汉也不甘示弱,大声道:“我们命都没有了,谁给我们记功都都一样。”

溃军再次受到惊吓,终于把吕师夔所剩下的六百亲兵掩盖在人潮之中,任凭吕范杀人也阻挡不了。

胡戈两人不断在人群中向吕师夔靠近,越来越多的溃军和吕师夔的亲兵混杂在一起,渐渐的分不清谁与谁了。

胡戈正担忧人这么多,该如何分清吕师夔在哪里,不过也当是吕师夔命该绝,正当胡戈两人都策手无策之时,吕范大叫了一声:“保护大帅。”

胡戈借着月光看去,只见吕师夔的亲兵也被冲散,此时吕范率领亲兵正冲向吕师夔,那胖乎乎的老头,胡戈一眼就忍了出来。

“保护大帅、保护大帅。”胡戈突然大叫起来,声音急切,听起来就像一个忠义之辈,吕师夔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提放。

但此时吕范听得熟悉,眉头一皱,大惊:“拦住他,拦住他,他是宋军的细作。”

然而溃军混在亲兵之中,众人虽然勉强听得清吕范的话,但究竟要拦住谁却没有人知道,总不会是自己拦住自己吧。

吕师夔反应却不慢,听到吕范的话之后马上想到了宋军的手段,只是他刚才一路狂奔跑已是昏头昏脑,毕竟年纪大了,等他抬头看了一下周除了几个最核心的亲兵外,皆是陌生的面孔。

“要坏事了。”吕师夔大急,然而此时又不能停下来,他身边的亲兵显然也听到了吕范的话,此时正警惕的紧紧护住吕师夔,前后左右各一人,左右两人干脆抓住吕师夔的双手,拖着吕师夔迅速奔跑。

“噗通”一声,吕师夔左边的亲兵突然一个踉跄,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只是他拉住吕师夔的手却没及时放开,要不是右边的亲兵力气大,恐怕吕师夔此时也倒了下去。

吕师夔却是再也压制不住,大声叫喊起来:“有宋军、有宋军。”

不幸的是,吕师夔并没有想到溃军的力量,本来就心中惊慌的溃军,听到“有宋军”三个字,恨不得撒开四条腿跑人,哪里还顾得了吕师夔,就算是吕范想冲过来和吕师夔汇合,也被这些拼命逃生的小兵冲开。

“来人啊,有宋军啊,有宋军啊。”吕师夔还没说完,一支精巧的弩箭打断了他的话,吕师夔,锋利而小巧的弩箭从他的脖子侧面射进去,然后掐住他的喉咙。

吕师夔恐惧的想要用双手捂住喉咙,然而却怎能捂住热血喷涌而出,他不敢相信的感觉到生命在流逝,眼睛缓缓的变得迷茫起来。

“不好啦,大帅死了,大帅死了。”胡戈一招得手,再也顾不了是否暴漏身份,故作惊恐大声喊道:“快跑啊,大帅死了,大帅死了。”

元军原本就被宋军突然袭击吓得慌了神,如今听到吕师夔死亡的消息,也不辨真假,鼓起吃奶的劲儿往前跑。。.。

大宋权将第一百四十七章兵临城下(27)(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兵临城下(28)

蒙古汉军原本就被宋军的突然袭击吓得慌了神,如今听到吕师夔死亡的消息,黑夜里哪能分辨真假,除了吕师夔的亲兵外,其他莫不是鼓起吃奶的劲儿往前跑。www.65txt.com

两刻钟之后,朱平阳看到胡戈和陈老汉两人拼命的往后跑,而在他身后,数十名蒙古汉军紧跟在他们屁股身后,可怜胡戈和陈老汉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亡,胡戈身上甚至还挂了几支弓箭,要不是盔甲还算完好,朱平阳都不敢相信胡戈还能跑这么快。

胡戈看到朱平阳,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说话像是破了的抽风机一般,大声喊道:“朱老大,看在朝廷的份上,快拉兄弟一把吧。”

朱平阳连忙上前接应胡戈,胡戈来不及喘气,指着快到眼前的蒙古汉军,说道:“吕师夔这老家伙给老子干掉了,后面的应该是老家伙的亲兵,追老子跑了十里路。”

“,过来啊,老子现在有救兵了,过来老子跟你单挑。”

“好”吕师夔死了,吕范自己也不想活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了反而更加受罪,还不如干脆爽快上去,能拼一个算一个,他身边的亲兵估计也是打的同样主要,也是一声不吭跟着吕范冲了上去。

“放箭,放箭。”朱平阳眉头皱了皱,身边数百名宋兵很好的执行了命令,胡戈有点惋惜的走到插满弓箭像刺猬一般吕范身边,道:“老子说要跟你单挑,只不过是骗你而已,老子才没你那么傻乎乎,不过你死得也太快了一点吧。”

均州军秉承了张贵有便宜就赚的光荣传统,单挑固然可以提高士兵的士气,然而现在宋兵士气高昂,而吕范只不过是元军一个亲兵小将,就算是单挑中杀了他用处也不大,反而还会拖延了宋兵的步伐,胡戈自然不会做这些吃亏的事。

看到胡戈得了便宜卖乖,朱平阳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说道:“你留在这里接应大军,老子追上前,免得被这帮兔崽子跑掉了。”

胡戈一愣,惨叫:“不……”

即使胡戈反抗,但朱平阳的命令还是要从,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和陈老汉两人刺杀吕师夔,已算是这场战役的首功,再跟上去赚兄弟的便宜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只好跟陈老汉两人像一座雕刻一般站在路边,扯开喉咙大声吆喝:“快、给老子快点,老子干掉了吕师夔了,现在蒙古汉军就像一群无头苍蝇、一群软绵绵的小羊……”

不过胡戈的好日子很快就熬到了尽头,王磊虽然右脚有伤,但急行军的速度并不比正常士兵要慢,等王磊上来,胡戈连忙把吕师夔已死的消息告诉王磊,王磊大喜,让况玉清在路边收拢士兵,他带着亲兵再次加快速度,而胡戈也是厚脸皮跟在王磊身边,自诩保护领导。

苏玉琦看着胡戈笑了笑,不过胡戈的脸皮要比苏玉琦要厚,自然不把他的笑话看在眼里,反而要老子再守在这里,说什么也不愿意,最多老子不跟兄弟们抢功劳还不行吗?

很快,路边燃起了火堆,荆湖的官道修葺得本来就是宽敞,这样一来宋军的行军速度又增加了几分,恐怕是前锋的朱平阳让人所为,蒙古汉军如丧家之犬逃命,朱平阳紧跟在元军的屁股,不时还胖揍几个掉队的小兵。

蒙古汉军士气尽失,唯一的希望不过是拼命逃回陆家镇而已,既然跑不动了,就只能蹲在地上等死了,反抗却是一点勇气也没有。

“快,兄弟们,再加把劲。”蒙古汉军的副将大声吆喝,吕师夔已死,李庭看来也死翘翘了,副将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心里也打算回到陆家镇,然后据险而守,向丞相请求援兵,只要把这一劫难熬过去,那肯定就是一等一的功臣了,至少吕师夔这老家伙的功劳要揽在身上才行。

副将打了一个好主意,于是拼命收拢溃军,向陆家镇方向逃亡,自己虽没有骑兵,但宋军也不是没有吗?现在就看谁的脚板子厉害了,而且陆家镇还有一千骑兵,这就是自己的资本了,到了陆家镇就不用担心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然而他却不知道,均州军历来强调体质,每天的训练从来不少,早上跑三五里也算是正常,半旬还需要来一次长跑呢?刚开始时两军的行军速度相差不大,溃散的蒙古汉军拼命逃亡,宋兵痛恨元军骚扰了他们的好日子拼命追击,越是到了后头,两军的差距就慢慢显示出来。

“哈哈,小兔崽子,看你们往哪里跑?”朱平阳的前锋很快就和元军进行了接触,每个人都想逃命,朱平阳前锋人不多,一下子渗透进去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朱平阳是恨不得把这些蒙古汉军全部都杀掉,然而看到他们毫无还手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杀还是不该杀好。

“,还不投降。”朱平阳摇了摇头,这些人还有一点用处,至少挖矿修路少不了,于是大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让前锋一起大喊,一部分蒙古汉军听到,想也不想就蹲了下去,但更多的蒙古汉军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只是低头逃命。

朱平阳没有办法,只好留下一些小兵收拢降军,然后继续追上去,如此折腾下来,等王磊率领大军跟上,至少还有一半蒙古汉军在拼命逃亡。

“兄弟们,给老子加把劲啊,陆家镇就在前面了,咱们陆家镇还有骑兵,怎么也不怕这些该死的宋军,到时请骑兵兄弟为我们报仇。”副将打了抗争到底的好棋盘,把这次当成了晋升的机遇,一旦越过副将的位置,就算是鱼跃龙门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自然不甘心轻易放弃。

蒙古汉军听见陆家镇不远,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也用出来,白天一整天的杀戮,夜里又是大半夜的奔跑,此时别说是蒙古汉军,就算是宋军也是气喘吁吁,虽说是急行军,但和往日比起来却不知差了天和地。

“兄弟们,冲上去,胜利就属于我们,好让这帮兔崽子知道,咱们荆湖的厉害。”不仅蒙古汉军在打气,王磊也在为宋军打气,毕竟蒙古汉军早出发了半个时辰,再加上逃亡爆发出来的力气,使得他们占了一定优势。

朱平阳恨得咬咬牙,这帮兔崽子溜得实在太快了,要是让他们进了陆家镇,以后这日子还得折腾,实在是恨得牙齿痒痒。

蒙古汉军的副将,看到陆家镇的瞬间双脚发软,但他知道还没有到达最后的成功之前都不能松弛,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大吼:“兄弟们,进城后每人赏银十两银子,都跟老子冲啊。”

陆家镇的守将,显然也看到了溃军,不过吕师夔和李庭都没有身影,他们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这蒙古汉军副将倒有几分机智,连忙让吕师夔的亲兵把他的尸首抬出来,大声道:“还不给老子开门,大帅被宋军杀死了,我等好不容易才逃得一条性命。”

陆家镇的守将又看到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无数蒙古汉军,这才相信事实,知道元军攻打江陵城实在是大败,于是连忙让人打开陆家镇的城门。

蒙古汉军溃军一拥而入,瞬间把城门挤得满满,他们好不容易鼓起的那个劲儿,此时瞬间化为乌有,甚至还有不少蒙古汉军直接就倒在城门附近,把人都堵在了城外,城外的溃军急得慌忙大叫,乱成一团。然而,正在此时,大地突然响起了一阵轰动,蒙古汉军的副将和守将大惊,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李成的到来,彻底给溃军一个致命的打击,并且牢牢的占据了城门,等王磊到来,陆家镇已乱成了一团,王磊和朱平阳趁机大声宣布:“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陆家镇内留守的元军,不明情况,以为是宋军大军杀到,除了蒙古骑兵外,蒙古汉军一概投降,即使是蒙古骑兵,也有一部分放弃了抵抗,而筋疲力尽的溃军,除了蹲在地上喘气之外,实在没有一丝抵抗的意识,他们所有的力气和斗志,都在一路奔跑中消耗完毕。

到了清晨,徐麟老将军率领一万援兵到达陆家镇,最后一丝战火完全结束,荆湖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战火总算是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吕师夔三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将吕师夔、副将李庭阵亡,五千骑兵余者不到三百人,两万五千蒙古汉军,投降及俘虏也不到万人。

而荆湖方面,黄旗统领战死沙场,陆家镇三百勇士及平湖镇三百援兵几乎损失殆尽,江陵城也有三千人的伤亡,此战立功者数不胜数,无论是均州军、厢军及乡兵,众人齐心协力,为大宋保卫战竖立了良好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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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结束了。”赵娘子不敢相信的翻着捷报,揉了揉眼睛看着上面的信息,要不是捷报是由张顺亲自带过来给她,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存在。

“就这样结束了,至少荆湖战役已经结束,”张顺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杜浒,问道:“杜将军,荆湖周边的情况如何?”

杜浒也有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笑了笑道:“如今离我们最远的元军就是独松关的张弘范,但张弘范有张大人牵制,恐怕此时也是凶多吉少。”

“独松关到荆湖,即使骑兵也需要半个月时间,所以对荆湖来说,至少一个月不会再有战火,就如张顺将军所说,都结束了。”

赵娘子下定决心,向两人告辞,道:“奴家马上发出通告,荆湖的坚壁清野可以结束了,眼看春耕就要来临,可不能误了农事。”

等赵娘子离开,杜浒沉吟了片刻,道:“此战,乡兵立功不小,不知道伤亡的乡兵应当如何?还有,新征的士兵要不要解散?”

“可以预兆的短期之内,战火至少不会牵连到荆湖。”

“不能解散。”张顺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情报准确的话,独松关战事很快就会结束,我等不如静候张大人的消息。”

“再说,这些新兵毕竟训练了半年,花费了咱们无数的精力,而且还有部分也见过了战火,总比重新征用要好很多。”

“至于乡兵的伤亡,我建议按照均州军的规格,不知道杜大人认为如何?”

杜浒却沉吟不语,他虽是三巨头之一,但毕竟军中的情况他不宜接触太多,摇头道:“不如等高句将军和徐麟老将军回来再作商量,如果能够和张大人联系上,可以请示一下张大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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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结束了。”昨天大军攻城,郭守敬难得放松一天,守军虽有信心击退元军的进攻,但也做了最坏的准备,所有的学子、大匠等都停工等待通知。

然而今天一早就有消息传来,说元军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刚开始郭守敬接到官府的通知还不敢相信,不过到了中午,整个江陵城内的报纸都已证实了这个消息,元军主将吕师夔被神射手胡戈杀死,而副将骑兵统领李庭却死在李成的手中。

胡戈已是报纸的常客,陆家镇一战立功不小,如今再立大功,高升是免不了的了,而李成的名字这一年来已弱了很多,以致很多人都不知道李成是哪里冒出来的新人。

还有王磊,已成为荆湖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风头甚至还盖过了独臂将军高句,平湖镇与元军的纠缠、陆家镇与元军的搏杀,江陵大战,抓住时机迅猛出击,一下子收复陆家镇,用兵雷厉风行完全不像一个瘸子。

“或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郭守敬慢慢的翻开报纸,他难得有一天会如此清闲,不是因为官府给他安排了太多工作,而是他觉得到了江陵就像鱼儿到了水中,无论自己需要什么,江陵都会想办法提供,他进行的研究涉及到方方面面,但以自己为主导,身边围绕了数不清的人才,他只要把他需要的东西说出来,把他的想法提出来,就会有无数的人帮忙解决,他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如意的时候了。

至于家里的情况,他根本一点担心也没有,他申请了无数的专利,这些钱他怎么用也用不完,再说郭家如今也在江陵开了两家小店,专门买些精巧的东西,钱财更是无忧。

郭守敬当初唯一担心的就是元朝大军南下,如果元军占据江陵,那么自己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然而仅用一天的时间,是的,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元军三万大军烟飞灰灭,郭守敬总算是彻底放下心。

想到这里,郭守敬重新来到工场,床弩火箭威力虽然厉害,但携带不便,哑炮居多,他需要再加把劲解决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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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收复陆家镇,不到中午号外已传遍了整个江陵城,无论是江陵日报还是荆湖日报,都对荆湖这次取得的胜利不吝赞美之词,也对为保护荆湖而牺牲的将士表达了深情的哀悼。

到第二天宋军大部从陆家镇班师回到江陵,江陵百姓自发到东门江陵直街迎接可爱的英雄。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江陵热闹得如过年一般,平常舍不得吃的东西,一早就煮好,烧好,然后殷切的看着远方的道路,这些东西欧都要孝敬给为保护他们而无畏拼杀的将士们。

“来了,来了,”黄梅抱着娃娃,在她身边是老爹爹徐闻,胜利来得太快了,葛氏作坊也不需要赶工,葛娘子知道今日大军凯旋归来,于是提前一天放了假,要知道即使前天大军攻城时,葛娘子也没有说过放假的事。

黄梅一早醒来,给徐国做了平素最喜欢吃的饭菜,然后用一个可以保暖的饭盒装好,她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害怕,临出门时却怎么也迈不出大门,徐闻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说道:“新妇放心,二娃一定会没事。”

徐闻虽然说得轻松,但还是跟黄梅一起,到了江陵直街,江陵成了欢乐的海洋,除了小部分望眼欲穿的亲属之外,其余百姓载歌载舞,几乎整个江陵城内的大小商家,他们尽其所能,抬着美味的饭菜、衣物、甚至银两,元军三万大军,竟然一天之内便被赶出了江陵,然后全军覆没,这个消息让他们彻底感到宋军的可爱之处。

“来了,来了。”众人不由伸长了脖子,突然一阵整齐的踏步从城外响起,一队整齐的士兵很快就出现在眼前,排在最前方的是以胡戈、李成等人为首立了大功的将士,他们身上的盔甲还没有来得及置换,暗红的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惹眼,他们虽然还没有来得及补充睡眠,但是他们的精神高昂,斗志昂扬。

他们目不转睛的踏着正步,他们高唱保卫大宋的战歌,他们就像最坚硬的钢铁洪流在江陵直街流过,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仅从军半年的新兵蛋子,但前天还是新兵蛋子的他们,今日眼神也充满了坚定。

“徐国……”黄梅忍不住大叫,但排在前列的徐国,仿佛没有看到黄梅一般,他的正步虽然有些慌乱,但是他的眼神坚定,他背着长弓,手执弩箭,腰间还挎着一般大刀,闪亮的盔甲沾满了暗红,看起来颇为触目。

“爹爹……”看着徐国远去,黄梅身体一软,差点站不稳了。

“臭小子。”徐闻骂了一句,但是鼻子不由发酸,浑浊的眼泪打转。。.。

大宋权将第一百四十八章兵临城下(2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兵临城下(29)

收复两淮后,陈大举率领一万精锐均州军骑兵迅速南下支援张贵围困张弘范,而郭平不得不留守扬州,一来两淮降军可不少,淮西庐州张弘范部将王惟义的降军将近四万人,淮南扬州又有黑杨的降军三万人,庐州还有夏贵老将军坐镇,但扬州解围,丁家洲打败,李庭芝就迫不及待与汪立信一起前往临安,余下将士又多是步兵,良莠不齐,就算是及时南下所起作用也不大,郭平不得不率领大军在扬州整训。***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郭平补充均州军骑兵一万人,又从其中抽调部分精锐,然后以抽调出来的均州军精锐为核心,以黑杨的三万降军为辅,再加上扬州兵作为补充,一共整训六万大军,按照原来的计划,这六万大军将会在均州军水师的协助迅速南下,前往救援临安。

但战局瞬间骤变,均州军右路总管吕武先是在建康城炸死了元朝数员大将,又与刘师勇在吕城抗击元军,拖延元军南下,于是郭平决定暂停前往临安的计划,按照他的情报所知,临安如今有宋军将近三十万,又有先前做好的准备,多他六万也不多。

虽然姜、许文德、苗再成、范友信、施忠等人非常着急,但李庭芝南下临安前已再三强调淮南以郭平为尊,郭平一味只是训练大军却迟迟没有行动,这几人都是心怀大宋的将领,实在是忍不住跑到军中大营,从校场里把郭平拉出来。

“郭将军,”扬州老将姜年纪大,众人以他为尊,而且姜与胡明伟率领三千精兵在城外与元军纠缠,也实在是打出了扬州兵的威风,姜虽是心急,但他是一辈的军人,拱手行礼道:“如今大宋风云莫测,战火连天,临安危在旦夕,为何我军迟迟未动?”

“若没记错,当初李大人南下之时,郭将军不是说了只要大军整训结束之后就率军南下,勤王临安?可如今都过了将近一个月,郭将军莫非有其他计划?”

“老将军,”看到众人联袂而来,倒有几分夺权的意思,郭平和张贵有不同的地方,就是郭平在禁军混了十几年,对人的戒备心要重很多,当初就与均州军为骨干,以降军为辅,扬州军在六万大军中只不过是占些许而已,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牢牢掌握这六万大军的大权。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整训时间有限,要想大限度发挥大军的战力,指挥顺畅,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肯定不能完成,以均州军精锐为骨干的好处就是能够大限度的把这些战力整合在一起。

郭平为人稳重,看到姜出面,耐心解释道:“张大人常言,计划比不上变化,所以行事不能一味按照计划行事,而是要根据变化再三思量而行。”

“正如老将军所言,大宋遍地战火,临安看似危在旦夕,所以我军需再三谨慎,”沉吟了片刻,郭平继续说道:“初时,确实定下了在水师的接应南下救援临安的计划。”

“但如今情况已有了变化,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再三分兵,突破常州防线之后,就算有阿里海牙水师接应,到达临安后兵力已不到二十万人。”

“然而,这半年来各地勤王之兵云集京城,临安兵力达到了三十万之众,并且由清惠公主、陈彦驸马主持练兵,半年虽练不出一支精兵,但守城肯定够也。”

“唯一缺少能够主政大局的将领而已,随李大人、汪立信汪大人、张世杰张大人、孙虎臣孙大人等回师临安,再者均州军出征之前已安排工匠向临安运送大量的守城武备,既有良将、又有兵卒和武备,临安看似虽险,但无忧也。”

“所以,我认为此时回师临安,虽能添几分战力,但无疑也失去了一个机会。***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范友信经过三年的锻炼,加成熟了几分,李庭芝还打算把范友信一起带到京城,没想到范友信拒绝了,他希望能够留在地方而不是困在京城,范友信沉吟片刻,道:“临安乃我大宋之基业,我等为臣怎能眼睁睁看着临安冒险,置皇上与危难?临安虽有大军坐镇,又有良将主持,但万事都怕万一,再说元将伯颜也非等闲之辈,我军即使不能前往临安,但是否需要在其他地方牵制元军?”

“范将军说得很对,”郭平笑了笑,道:“昨天均州水师指挥马邑将军已派轻舟前来,言水师迟后天就可以到达瓜州港口。”

“建康?”范友信突然灵机一动,指着南方,有些吃惊说道:“莫非郭将军欲取建康。”

“伯颜数万骑兵牵制在临安,吕文焕数万蒙古汉军被常州拖住,至于张弘范的十万大军自然有张大人伺候,如今建康城内仅有董士选率领的五万蒙古汉军而已,董士选这小欺负咱们扬州大半年,如今是秋后算账之时。”

“截断元军退路……”众人吸了一口冷气,综合各地的情报,心中不由慢慢计量:吕师夔三万大军前往荆湖,应该是有去无回了;张弘范领十万大军进攻独松关,张贵汇合陈大举的均州军骑兵,又有张世杰的三万大军相助,老将牛富坐镇,恐怕张弘范如今也是艰难;常州姚訔率领数万大军,又有猛将刘师勇、吕武等协助,恐怕也是有惊无险;如今再出兵建康,那么除了阿里海牙的水师外,南下的各部元军几乎被围困起来。

均州军水师马邑,众人心中又冒出了他来,他们虽还不知道均州军水师的战力,但以均州军骑兵推测,均州军水师战力定然不凡,因为范友信等人知道,均州军先有水师再有骑兵,再说水师一直有张贵的弟弟张顺统领,重视程度不在骑兵之下,若是均州军水师再去找阿里海牙的麻烦,元军不是退无可退,无路可退。

想到这里,众人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元军百万大军来势汹汹,原本糜烂的局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前所未有的优势,万一、即使是万一、元军百万大军烟飞灰灭,伯颜、张弘范、阿术等将领战死沙场,那日后不就是可以过上一个安稳的日?

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元军的骑兵纵横天下,但大元朝的猛将、大帅也起了关键的作用,襄樊时期一个阿术加一个张弘范,就把大宋折腾得半死,后来多了一个伯颜,南宋大局迅速糜烂,若不是均州军左右出击,恐怕此时临安都不一定能够保住。

众人看着郭平的眼神也是热切起来,郭平尴尬的笑了笑,道:“大军出征,定然要有人留在扬州,李大人南下之前已把扬州政事交给范大人,军事方面则交由施忠将军负责。”

“要知道我军虽收复两淮,但淮南和山东接触,山东的董士选虽率领大军南下,但难不保元朝看到伯颜身陷困境而派出援兵,除了海路之外山东便是好的选择,这份担可不轻啊。”

施忠和范友信都是较为稳重之人,或许这也是李庭芝让他们两人坐镇扬州的意思,两人虽从心底下期待南下,但无论是姜、苗再成都是军中老将,就算许文德,虽资质较轻,但却是一等一的猛将,两人倒不好说什么,再者也是李庭芝南下前定下的命令,范友信和施忠也只有坚定执行。

于是,除了范友信和施忠外,许文德、姜和苗再成等人都耐不住兴奋,他们留在了军营熟悉军务,四人明确了职责,又等了半天,到傍晚时分,郭平突然命令大军前往瓜州渡口,大军虽早已有了准备,接到出征的命令,还是不由兴奋起来,不过以均州军为核心重整训的军,秉承了均州军严密的纪律,到了瓜州渡口后立刻入住军营,瓜州渡口一下涌进了将近六万大军,竟然一点骚乱也没有,姜等人不由看得惊奇。

第二天,天还仅是蒙蒙亮,迷雾掩盖了如玉带般的长江突然间出现了一队战舰,密密麻麻的风帆几乎把长江掩盖起来,战舰上挂了一面旗帜,鲜红的“马”字即使在迷雾中也看得清晰,战舰很进驻港口,从楼船下走出一个约四十岁的中年人,来人正是均州军水师统领马邑。

马邑接任水师指挥已有一年多,均州军水师在这段时间也得到了迅速发展,特别是接收了元朝留在鄂州的战船之后,水师战舰达到了四千艘之众,这段时间均州水师除了在池州执行一次任务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均州附近进行改装和修整,经过改装之后的均州军水师,剔除了小船之后,仅留下一千多艘战舰,全部改装成中大型的战舰,这种战舰的甲板上都装有威力巨大的床弩,战舰薄弱之处还用铁皮覆盖,每一艘战舰约三百到四百人,尽可能的在节约兵力的同时发挥水师的大战力。

“马将军,终于把你盼来了。”郭平迎了上去,他的官职虽比马邑要高,但马邑独掌水师,手下有水师七万余人,再加上马邑年纪要比郭平大,郭平向来以礼相待。

“郭将军,”马邑认真的行了礼仪,大声道:“末将来迟,还请将军处置。”

“应到水师1364艘战舰,实到1364艘,应到水师将士六万三千人,实到水师将士六万三千人,还请将军吩咐。”

“马将军辛苦了,”郭平也不再纠缠,于是命令均州军骑兵先行登船,然后说道:“完成接应任务之后,水师按照计划行动,一定要迅速和隐蔽。”

冬日的清晨,长江涌出来的雾气锁住了建康城的一切,大军在隋贵的义军接应下,第一批均州骑兵迅速登岸,然后抢占建康城外郊,迅速修建大寨以站稳脚跟。

董士选接到情报时,均州军骑兵已锁住了南门和东门,并且第一时间在东门的钟山附近筑起了大营,等董士选来到东门附近,一座小城以钟山为界,拔地而起。

董士选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这梦幻的一切,若是没有先前的准备,若是没有长时间的谋划,宋军怎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这一切?大元朝百万大军南下,虽是搅乱了大宋的局势,但城外的宋军竟然还有精力围攻建康,也就是说元军虽是兵临城下,却起不了任何作用,说不定这还是宋军的计谋而已。

但董士选却是不愿意说半句出兵的事,董家军精锐被迫南下,建康城内如今不到五万兵力,而且都是张弘范在鄂州收容的降军,训练不足两年,而且这五万蒙古汉军还是以步卒居多,除了自己亲兵营三千骑兵之外。

这段时间董士选可谓是心惊胆颤,先是大军被堵在常州不得南下,还说死了数员大将,将士是死伤无数,甚至把阿术也征调南下,接着又有消息说已突破常州,但步卒却又被堵在常州。

后来又有消息说已兵临临安,还以为胜利在望吧,然而接下来又隐约听到临安不但挡住了伯颜的进攻,还借机伤了不少将士?

反正就没有一个消息能够确认下来,如今看到宋军围攻建康,董士选终于可以确认这些消息并非空隙来风,要不然宋军也不会还有闲情过来攻打自己,甚至有可能是为了截断南下大军的回路。

看着城外往返奔跑的骑兵,董士选很明智的选择留在建康,反正董家军已随军南下,要是大军攻下临安,怎么说也有自己一份功劳,要是大军惨败,自己固守建康,也会换来一顿功劳。

不过董士选心中却多了几分担忧,建康城内虽表面上看起来平安无事,但董士选总觉得有点不妙,不是东市有人闹事,就是建康的官府人员被袭击,虽然事情闹得不大,但总让人心惊胆颤,伯颜南下的这段时间,董士选甚至连大营也不想出去。

万户解成在扬州时拼命攻打山堂,只是到后也没能占到便宜,幸好自己机灵随军南下,要不然恐怕早就如张邦直这老家伙一样了,龟儿张宏虽逃得了一条性命,但如今像鹌鹑一样连话也不敢多说,再加上大元朝将领尽数南下,解成心里多了几分高兴,以为建康城内除了董士选之外就只有他是天大的英雄了,迟疑片刻,道:“大人,末将愿意领兵出战,趁宋军阵势未稳,一定帮大人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宋军杀光”

“何来出兵?”董士选瞪了他一眼,道:“对方皆是骑兵,我们出去不是白白送死?建康城没有遭受破坏,我们以其出兵被宋军屠杀,还不如固守建康,等伯颜攻下临安之后,看他们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万户邸浃见解成拍马屁不成功,还拍了一个钉,连忙上前欲想取代解成,大声道:“大人英明,我军固守建康,牵制宋军的兵力,丞相攻下临安之时就是他们覆没之日,大人不用为宋军担忧。”

解成恨得咬咬牙,但他向来不善于言论,只好憋着闷气不吭声,薛军胜也看出了邸浃的主意,想到解成向来狐假虎威欺负人,于是也上前一部给解成落井下石:“可以看出,解成将军不怀好意,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主意。”

真是无事找事,宋军兵临城下,不是出兵就是当缩头乌龟,薛军胜完全是无力的说了一句而已,董士选摆了摆手,道:“先看一下情况再说,宋军若想攻下建康,仅靠骑兵是不行的。”

说话之间,宋军连绵不断而来,仅存的蒙古水师看到宋军的战舰连大气也不敢喘,只好躲在石头津,等到了日中,发现宋军确实没有主意自己,慌忙过来报告,说长江有了数以千军的宋军战舰,自己兵力不怠请求指示。

还有什么指示?听说阿里海牙水师已沿海南下进攻临安,幸好建康城虽是临江而建,但江边还有小城石头城,要从水上进攻建康,只有先攻下石头城,但石头城虽小却坚固,而且周围水浅实在不好用兵,宋军要向啃下石头城,不蹦几根牙齿怎么行?

“固守石头津。”董士选要兵没兵,要人没人,大手一挥让他离开,五万蒙古汉军看起来很多,但无奈建康城太大了,仅一处城门就需要驻守上万大军,五万大军留在身边的也只有亲兵营罢了。

建康城内人也不少,但大军南下之前,伯颜曾经再三吩咐董士选要善待百姓,要不然闹起事儿他要全部负责,董士选哪里敢得罪城内的百姓。

等到傍晚,宋军水师终于停止了耀武扬威的举动,而此时建康城外已集中了六万宋军,并且其中还有一万骑兵,这一万骑兵不仅仅是压制建康不能动弹的优势,还是阻击常州吕文焕回师的防御力量,宋军到达建康城外之后,立刻安营扎寨甚至修建堡垒和小城,打的是持久战的主意。

董士选早已不是率领三十万大军出山东的那个董士选,他身边只有五万人和三千亲兵,能够保住建康城已是他一件天大的功劳,于是淡定主意当缩头乌龟,吩咐邸浃、薛军胜、解成三人各自负责城门,固守建康,董士选就不相信宋军真的敢置建康城内数十万百姓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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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兵临城下(30)

打着建康城首富赵家的旗号,陈潇出入建康变得越发容易起来了,突然是赵懿南下常州之后,陈潇屡次出入建康运送货物,现在的陈潇只差在额头上刻上赵家的名字了。三五中文网阿术被抽调南下,董士选也随便抓了一两个倒霉鬼了事,毕竟江陵城不能不开,无论死了多少人,日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均州军做事向来隐蔽,去哪里寻找凶手?董士选颇有自知之明,折腾了一番,捞点银就算了,做人何必如此认真呢?伯颜要是不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你让其人来查,老不稀罕这份功劳呢?况且死的又不是老。

陈潇这次外出是为了接应过江的密探,他打着赵家的旗号大大方方的从东门而出,董士选怎么也想不到,在他眼皮底下竟然就是帮助刘芳逃脱追寻的凶手之一。

建康东郊有不少贵族豪强的庄园,往日安宁的时候,这里就是他们溜达的好地方,因为在东郊的外围,还有一道简单的城墙,一般的山贼土匪也攻不进,但如今两国交战,大事不宁,他们都躲到了城内,此时的东郊有些荒凉,大庄园内除了留守的管家之外,再加上冬日,没有太多人活动。

建康首富赵家,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还不止一处庄园,陈潇和两淮密探接头的地方就在燕雀湖附近的一处庄园,这里也是赵家的秘密仓库之一。这一处庄园占地面积非常广,但房修建得不是很明显,庄园内有花园、河流及小湖泊,并且还有一条河道连接燕雀湖,这也是陈潇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会面的原因。

“陈大人,人已来了。”一个下人打扮的均州军属下把陈潇迎了进来,低声说道:“是咱们的兄弟,还说认识大人你呢?”

“老程,是你?”普一见面,陈潇大吃一惊,来人正是程鹏飞,当初在扬州与许文德、姜、胡明伟一起出兵牵制元军,不过这次战役中以姜、胡明伟为首,他倒是没有表现的机会,这次郭平派他前往建康,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补偿吧,要知道胡明伟如今官职都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就算是再宽容的人也未免有点不平。

“陈潇,你小混得不错啊。”都是均州军,而且都在学院里呆过,只不过方向不一样而已,再说陈潇之前已和奎祀军的人接触,至少程鹏飞是知道陈潇的存在。

“哪里、哪里,老程你是嚣张啊,硬是和元军干了一场。”扬州之战已过了这么长时间,陈潇自然知道程鹏飞他们的事迹,再说前段日他还和隋贵接触,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唉,”程鹏飞不由叹了一口气,还真有点闷闷不乐的意思,毕竟和胡明伟他们比较,自己所谓的功劳就不当一回事了,强作笑脸道:“你们吕大人真是大手笔啊,一下干掉了一个丞相和三个上万户,老估计忽必烈老家伙都要吐血了。”

“吕大人的功劳,若是放在平日,恐怕都顶天了,吕大人又是大方之一,恐怕你们也得了不少好处吧。”

陈潇知道程鹏飞所想,混乱说了几句,毕竟人的际遇,除了本领外,还要靠一些运气,程鹏飞的运气还差那么一点。

两人客套了几句,拉拉关系,毕竟他们两人要配合,相熟一点好合作,等两人坐好,陈潇压抑心中的兴奋,低声问道:“这次带了不少兄弟过来吧,莫非郭大人决定了?”

早一段时间,陈潇就听说郭平有进攻建康的计划,不过那个时候常州之战刚打响,大宋前途未卜,国运艰难,郭平借助整训的名义按兵不动,硬是压下了姜等人出兵临安的意见,要知道元军来势汹汹,并且常州也不一定能够守住,姜等人心急也是自然。

“定了,”程鹏飞狠狠的敲了敲案桌,这次说什么也要为自己立下大功,免得下次见面让胡明伟他们小瞧了自己的本领:“接到临安的消息之后,计划就定下来了。”

临安小将王二虎,用发明的床弩火箭杀了伯颜的威风,同时也证明了临安不再需要两淮的勤王之兵,至少没有姜他们说得严重,再说不远处的独松关,还有张大人的四万骑兵虎视眈眈,这些骑兵可不仅仅是为了张弘范,也是为临安做坏的打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水师已开始南下,明天一早就可以到达瓜州港口,时间紧迫,郭大人的意思是明天就围城,寻机攻城。”

“啊”陈潇愣了一下,着急问道:“是不是太急了,城内可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建康可是一座坚城,要是强攻恐怕会伤亡很大。”

“况且还不一定能够攻下,元军毕竟还有五万之众,而且都是颇有经验的蒙古汉军,还是张弘范的死忠,劝降也不是很容易。”

程鹏飞摇了摇头,道:“放心,我们只要寻机配合就可以,郭大人也不是想一口吃成一个大胖,毕竟守城的都是蒙古汉军,想堕一下他们的士气,免得到时伤亡太大。”

“在下过江之前郭大人已定下了计划,具体的主攻方向还需要你配合,等我们混进城内,看元军兵力的调动再作决定。”

陈潇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老程,这次带了多少兄弟?城内奎祀军的兄弟不多,而且奎祀军和我们不同系统,怕到时派不上用场。”

“两百人。”程鹏飞看着陈潇略微惊讶的表情,认真说道:“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对上三五个人都不是问题,郭大人把身边的亲兵营交给我们了。”

陈潇瞬间愁苦了脸,无奈说道:“程大哥你也太狠了,这么多人怎么弄进去是一回事,弄进去了怎么安排也是一回事,程大哥太看得起小弟了,小弟进城也就个把月。”

“奎祀军又不是死人,建康城有数十万人,安排一两百人还不死轻而易举之事,至于进城的事儿,那就不是我担心的了。”

“就算进城,兵器也不容易带进去。”陈潇有点苦恼,没有人配合的时候觉得心里慌,这人太多了还是觉得心里慌,自己是不是有点自虐了。

“听说大户人家都有暗道通向城外,赵家……”程鹏飞自言自语说道,言下之意赵家身为建康的首富,应该也有这种逃生的暗道吧。

“停住,”陈潇摆了摆手,道:“赵老先生对我军还算不错,要不是他们支持,常州之战也不会打得如此轻松,赵老先生甚至把大公也派到了常州,我们就不要再麻烦赵家了。”

“再说这种暗道也是他们的后依托,怎么会告诉我们,还是另想办法了。”

“大军明天就围城了。”程鹏飞也有些着急,道:“这事可不能拖,一定要想办法在今天之内混进去,要不然恐怕要出大事。”

“大人怎么这么着急来呢?”陈潇皱着眉头,表示自己的不爽,但即使不爽也还是要想办法执行,郭平不是鲁莽之人,事情肯定是比较着急会如此。

“也是刚接到临安的消息。”看到陈潇由埋汰的意思,程鹏飞不得不为郭平分辨:“大人接到消息后就做出了攻打建康的决定,再说水师也没有时间。”

“他们还要想办法沿海南下骚扰阿里海牙的水师,牵制阿里海牙,让元军不能尽力攻城,这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所以还要你多想办法了。”

陈潇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是故作呻吟罢了,要知道大咧咧两百人混进城,可不是二十人,沉吟片刻,道:“如今也只能冒险了,不过风险也不大,到时吩咐兄弟们放机灵一点。”

无惊无险又是一天,解虎放肆的伸了伸拦腰,看着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落在官道上,像是给官道铺上了一道金色的毯,要是能够把这一抹金黄色搬回家,不知道值多少钱。

解虎是解成的亲兵,是解家的族人,董士选所带来的山东军被伯颜带走,剩下的都是山东诸将的亲兵,解成负责守东门,自然要把这个好差事抓到自己手中,而解虎就是他的利益的代言人。

南方都是富裕的地方啊,仅是一座中等城市油水就多得不可思议,听说临安、杭州这些地方是富甲天下,只可惜董大人被打击,自己要留在这里,不过留在这里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而且还没有危险还能赚银,小日过得还算滋润。

如今虽是交战,但临近年关,进城的百姓也多了起来,当然百姓的油水少得可怜,但蚊再小也是肉,自然不能错过。百姓是小头,越发多起来的商队是大头,如今建康可是大元朝说了算,自己一伸手还不是财源滚滚。

这不,今天又进了一支小商队,银不过,也不过是二百两而已,但运气不是每天都有,难道不是吗?再说若是留在山东混日,这二百两也是大数目了,即使要分一部分给下属,还要把大头给解成,但人就要知足,自己一天收获数十两银也是顶天了,再说山东可没有秦淮河。

想到秦淮河,解虎的心又热了起来,再也坐不住,叫来副将交代了一番,副将林侗看着白花花的银早就眼馋了,可是解虎吃了大头,自己只能分一点肉末而已,解虎提前走人,自己当然高兴。

不过现在离关闭城门已不到一个时辰,希望自己能够交上一个好运气,林侗恭送解虎离开,又把自己的亲信叫上来,后干脆把解虎的部将也放了大假,有他们在自己可不好办事。

然而好运气并不是经常有,眼看就到了关闭城门的时辰了,眼前的官道也变得飘渺起来,林侗不由叹了一口去,不是你的还真不是你的,就是想尽了办法也不是你,林侗失望的准备离开。

“头,”身边一个小兵突然像看到鬼一般,大叫了一声,说话间竟然有些颤抖:“来了,来了。”

林侗恍惚之间,还以为是上面下来检查了,赶紧站直身,抬头看去一个人也没有,但看到所有人都往官道看去,也奇怪的转头,只见官道的尽头竟然出现了一支商队。

“来了,来了,竟然来了。”林侗不由多了几分紧张,也多了几分兴奋,这商队未免太大了一点,夜色来临竟然看不到尽头,压制心中的兴奋,好不容易等到领头的人来到跟前。

“是他。”林侗不由一阵失望,来人竟然是赵家的院内管家,这种人可不是自己这种层面的人能够处理得了,要不然对方一个投诉,自己吃不完兜着走,说不定连这份工作也没有了,到时连肉末也分不到了。

不过这商队的人未免多了一点,林侗不由多了一分谨慎,如今主政建康的可是有恶名的董士选,要知道董士选喜怒无常,上次城门爆炸事件,董士选就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的百姓,迁怒了多少部下,若是东门出了什么事,他林侗也逃不了责任。

“林大人,幸会、幸会。”陈潇眼睛一亮,心差点跳了出来,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林侗不过是一个小副将,自然要比解虎好对付很多。

见对方礼仪充足,林侗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激动,没想到权力在身竟然是这么爽,也拱手道:“不敢、不敢,陈管家可是要进城吗?”

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这话可是林侗跟解虎学来,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解虎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说出这句话时,林侗突然有了感觉:想进城,还要老同意呢?要想老同意,那么……

看来这句话是提醒来人要给好处啊,就如刚陈潇说的“幸会”两个字,恐怕就是“行贿”的意思,奶奶的,不到这个位置还不知道这些事儿,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陈潇故作一阵苦笑,道:“这不,眼看就到了年关,东家也懒得再出城了,吩咐在下干脆多运点货物进城,免得折腾。”

林侗看到陈潇说了半天也没说到要给好处之事,自己有点慌了起来,要知道解虎平时收钱的时候都是躲着他,也不知具体是怎样操作,如今像是看到一座金矿却不知道怎样下口,总不能张口就要吧。

“赵老爷真有魄力,”林侗尽可能的堆起脸上的微笑,道:“真是大手笔啊,看来有一百来车货物吧。”

这是一种手推车,车上装满了货物,堆积如山看起来颇为吓人。

“林大人真是好眼力,”陈潇哪里还看不出林侗的心急,不过可不能让对方觉得钱来得太容易了,要不然办事的时候可不认真,笑道:“刚好一百车。”

林侗不知道陈潇是装疯作傻,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说不到钱上呢?突然眼珠一转,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这一百车货物,检查恐怕需要不少时间,眼下就要关闭城门了,不如陈管家先行回去,明天再来……”

原来一个人只要做坏事,总会有办法的啊,陈潇赶在关闭城门前到来,自然是不会等到明天再来,就算明天还不是要给好处,只是看给谁而已。

“哎呀”陈潇看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倒也不好再拖延下去,故意拍了拍头,道:“你看小的也糊涂了。”

陈潇故作神秘,上前两步贴近林侗,道:“要不是林大人及诸位兄弟尽心尽力保护建康,咱们也过不上这等好日。”

“兄弟们辛苦啊,当然大人坐镇东门,一切蛇鼠都不敢闹事,加辛苦,这事有点大,恐怕也蒙不过解虎解大人。”

林侗一愣,没想到对方还真把解虎的名字搬出来,看来这次是没有什么好处了,正当失望之时,陈潇递过来两个包裹,道:“解大人那一份照常,但总不能让林大人及你们兄弟辛苦一场啊。”

“如今也要关城门了,还请林大人辛苦一点,不要让小的明天再跑一趟,折腾下去,在下恐怕也会被东家责怪,还请林大人高抬贵手。”

林侗大喜,这一次货物也实在是太多了,自己当然不敢独吞,这陈潇实在太会做人了,连这一点也想到了,怪不得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如此重任,林侗掂量了一下,两个包裹的总量竟然是一样,也就是说对方把自己当成与解虎比肩的人物,想到这里,林侗大喜,挥了挥手道:“兄弟们,点,赵家也是建康赫赫有名的商家了,还能够出什么事儿,不要耽搁了时间,晚上老带你们走一趟秦淮河。”

小兵听到林侗放行,自然知道好处已经到手,除了刚开始的两车货物之外,其他都是装模作样看了一眼,皆是粮食、布匹之类,竟然不用半个时辰就把一百车的货物看完,也算是神速。

“咦?”陈潇正待离开,一个小兵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说道:“这些人走路怎么这么奇怪,腰间好像还带了东西。”

身边一个老兵骂了一句:“你小卵有空了?还不点帮忙关上城门,没听到陈大人说带我们去秦淮河吗?”

有惊无险混入建康,陈潇又被小兵吓了一跳,连忙把他们带到赵家的仓库,幸好赵懿前往常州之后,陈潇逐步开始代替赵懿的职责,等众人都进了仓库,陈潇双脚一软坐在地上,忍不住骂了一句:“都让你们不要把火药挂在腰间,你们偏不相信。”

“还有,各位老哥,这什么地方啊,还走军步,要是对方仔细起来,你们还不是暴露了。”

程鹏飞这次带过来的都是一等一的精锐,但毕竟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他们行事、走路都是潜意识的保持了均州军的风度,若不是临近天黑和对方疏忽,这伙人也实在太容易暴露了。

“嘿嘿,这不是进来了吗?明天他们就顾不上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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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兵临城下(31)

在奎祀军的协助下,陈潇好不容易才把这两百人安顿好,建康城虽大,但要把这两百人无声无息的洒落在建康城内而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再加上安排吃喝拉撒,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幸好奎祀军一早进入建康,但即使如此,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三五中文网

陈潇一直忙到卯时,奎祀军和他们属于两个不同系统,奎祀军没有军权只是起到协助作用,程鹏飞官职虽比陈潇高,但陈潇有赵普的关系,又比他早进入建康,所以程鹏飞还是愿以陈潇为首。

回到赵府,陈潇却迟疑了,说实在话赵普对他还真不错,不仅实现了支援宋军的承诺,甚至把大公子赵懿也派到常州协助调运物质,自己进入赵府,赵普在短时间内把赵懿所负责的事宜转交给他,对他保持了足够的信任,作为建康城首富赵普,如此对待一个人,说得上是顶天的恩义了。

然而陈潇知道自己的身份,说什么脱离军籍这又怎么可能?想起自己被元军杀死的双亲,陈潇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能忘掉这些仇恨,军中的情义、从军之时的庄严誓言、吕武对他的淳淳教诲,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当初赵普打算招揽他的时候,陈潇已把这个情况告诉吕武,吕武同意让他进入赵家已期待局势变化,他就想到宋军一定会收复建康,想不到这个时机来得这么早而已。

“陈管家,你回来了。”夜间向来不开正门,门卫打开侧面,陈潇进入赵家虽只有一个月,但由于赵普的信任,在府上已有一定威信,再加上他平易近人,和府上每一个人都能聊上几句,所以在府上还算欢迎。

“老黄,辛苦你了。”陈潇点点头,把手中的小包递给他,笑了笑道:“皇甫饼店里的小吃,店里的兄弟没卖完,顺手带了一份,老黄你可莫要嫌弃。”

门卫自然感激,陈潇和门卫老黄寒暄了几句便放低脚步往房间走去,走到小院子附近却看到一个丫鬟在东张西望,看到陈潇回来大喜,慌忙走过来,低声道:“陈管家,老爷等你老半天了,快随我去。”

陈潇吃惊,今日出门前已和赵普有所交代,现在已是卯时,赵普还在等自己,莫非是发现自己的计划?自己瞒着赵普干了这天大的事,心中实在是惭愧。陈潇忐忑不安随着丫鬟来到书房,丫鬟轻轻的敲了一下房门,里面传来赵普有些焦虑和憔悴的声音:“是陈潇吗?快进来。”

赵普在这段日子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要知道他们赵家在建康立足百余年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险棋,一旦事情暴露,赵家百余年的基业将毁在他手中,赵家可不像刘芳,新兴的贵族,家里就几丁人口。

“赵老先生。”陈潇尊敬的向赵普行了一个大礼,大宋的情况,在很多人看来还是元朝占极大的优势,元军来势汹汹,兵临临安,攻打京城,可谓是危在旦夕,将近三百年国祚随时都有可能颠覆。赵普能在此时支援常州,头颅那是挂在腰间办事了。

“跟你小子说了多少次,”赵普看着陈潇尊敬的样子,只有苦笑,沉吟片刻,问道:“不知常州的情况如何?”

赵懿派到常州,协助运送各种物质,常州本来就有所准备,得到赵家的帮助,更是稳如泰山,陈潇琢磨了一下言语,道:“常州兵力尚有三万多,又有刘师勇、吕武、王全节等猛将,再加上姚訔、陈昭也是一心抗元之人。”

“常州又是元军南下的最重要防线,仅一个吕城就能让元军折兵损将,常州防御比吕城还要牢固几分,吕文焕身边仅有数万蒙古汉军,要想攻下常州绝对不可能。”

听到常州安然无数,赵普总算是放心,大宋的局势虽多了几分好转,但在他眼中无疑还是危在旦夕,他虽然让大儿子赵懿前往常州,但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不过是为自己多找一条退路而已,就算届时东窗事发,他也有把握抛开关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常州也真为他挣了一把脸,赵懿前往常州后,所见所闻皆以写信回来,只不过他知道陈潇是均州军的人,说不定比赵懿说得更加清楚,所以才把他找来。毕竟在常州的是他能干的儿子,而不是其他随便可以抛弃的棋子,他也不得不谨慎。

陈潇见赵普沉吟不语,他思量了片刻,忍不住说道:“在下听说宋军在临安打了胜仗,我朝王坚大将军的儿子王二虎,在临安城外与元军交战,杀敌将近万人,而宋军自身却毫无损伤。”

“什么?”赵普大吃一惊,王二虎打了胜仗之事,陈潇也是刚知道,更不用说赵普了,再说表面上是元军压着宋军打,宋军一直处于下风,如今听到宋军杀敌万人,自身竟然没有任何伤亡,大宋和元朝打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也难怪赵普吃惊。

陈潇又重复了一遍,道:“据闻临安城内有大军三十万,又有李庭芝、汪立信、孙虎臣、文天祥、陈宜中等国之栋梁坐镇,而元军不过是十余万而已,在下相信临安虽危,但无碍也。”

“如果元军攻不下临安,那么待得明年五月天气变热,唯有退兵,到时宋军说不定乘势而上,收复建康,赵老先生也知道两淮已在我朝手中,收复建康也是举手反复之事。”

赵普点头不语,又和陈潇说了一些其他杂事,便挥手让陈潇回去。然而陈潇虽然离开,但赵普越发不自在起来,他当初虽然说是看在陈潇的份上帮助宋军,但也不是没有一脚踏两船的意思,莫不成大宋朝还有转机不成?

赵普心里有事,辗转反复一晚都没有睡好,如果有转机,谁又愿意投降当汉奸,只不过范文虎二话不说就降了江陵,他想有所作为已经来不及,如今看到了转机,自己该是何去何从?赵家的百年基业都压在他身上,他不得不谨慎,一步错步步错。

赵普毕竟年纪大了,到了早上实在忍不住才隐隐约约睡了过去,然而还没有沉睡,却被一阵纷杂的声音吵醒,赵普不禁大怒,他治家向来森严,没想到一觉醒来赵家竟然如集市一样杂乱。

大声把下人叫过来,下人进门看到赵普一脸怒气,连忙说道:“老爷,请恕罪,小的听闻今天早上城外突然出现了大批宋军骑兵,众人才多了一些慌乱,小的万万不敢打扰老爷。”

“宋军?”赵普大吃一惊,昨晚才和陈潇说到大宋眼下的局势,来不及责怪下人,连忙问道:“你说的是宋军,还是宋军骑兵”

“大伙都是这么说的,”下人连忙点头,道:“小的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然请陈管家过来。”

见赵普点头,下人连忙离开,陈潇正准备出门,听到赵普有请,心里有些尴尬,看到府中的情况,不用说也知道是宋军围城了,他却是早已知道消息,却是没想到郭平的动作会这么快。

“陈潇,”赵普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潇,他虽然怀疑陈潇早知道这件事,不过还是重复一遍说道:“宋军、宋军围城了,你是否知道情况?”

“宋军围城”,敢情赵普也不敢相信,他和吕武接触之后,虽然重新燃起了对大宋的希望,但没想到这个希望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他也听说蒙古骑兵已突破常州防线南下临安,要不是陈潇昨晚说到临安打了胜仗,他还以为大宋已是危在旦夕,想不到宋军竟然还能够出动大军攻城,莫非是临安的大事已定?

“不满赵老,”陈潇看着赵普一脸憔悴的神情,心中思量了片刻,如果城内之事要进行得顺利,还需要赵普的协助,况且他也实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于是拱手致歉:“此次攻城,正是我均州军副都统郭平郭大人亲率均州军精锐骑兵万人,协同两淮将士五万,合计六万大军攻打建康,欲断那元军的后路。”

“听到城外的声势,恐怕是骑兵已到,只等步卒到了应该就会攻城,此事多有隐瞒,还请赵老处罚。”

陈潇其实也没想到郭平的动作会这么快,昨天才接应了程鹏飞进城,今日竟然已是大军围城,恐怕打的就是一个突然袭击,让元军没有反应,他也知道郭平用兵稳健,如今兵出建康绝对不是过来晃悠。

“你、你早已知道此事?”赵普看着陈潇,多少有点不开心,自己聘请陈潇为内院管家,一直把他当朋友看待,而且为了宋军之事,自己甚至把大儿子赵懿派到临安,把一直储存起来的粮草支持常州,没想到陈潇竟然给赵家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赵老,”陈潇突然跪下,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道:“陈潇生是均州军的人,死是均州军的鬼,赵老先生对陈潇的爱护,陈潇唯有来世再报。范文虎投降,建康城内的细作被元军大肆破坏,陈潇受命进城重组情报网。”

“一个月前就接到郭大人的情报,小子因为身份而不敢对赵老先生言明,陈潇利用了您的信任,实在是、实在是心中有愧。”

“待得大军攻下建康之后,陈某定然负荆请罪,任凭赵老处置。”

赵普看着陈潇,迟疑了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不能独善其身,也只好孤注一掷了,老夫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够认真回答。”

“赵老请说。”陈潇不敢起来,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是自己的错误,自己利用赵普的信任而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实在是心中有愧。

赵普盯着陈潇,一字一顿问道:“我们大宋朝,能不能打败元军。”

“赵老所知,元军百万大军南下,”陈潇不敢鲁莽,若是他说得肯定,反而赵普不会相信他,陈潇斟酌了片刻,道:“目前所知,元军仅有独松关张弘范数万大军,但已被牛富牛大人、张贵张大人重兵围困,动弹不得。”

“又有吕师夔三万大军进攻荆湖,荆湖消息不通,目前情况不明,但我荆湖尚有数万厢军,自保有余,三万大军应该闹不起什么风浪。”

“常州之事,赵老也应该明白,吕文焕数万汉军想攻下常州,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反而吕文焕数万汉军被常州牵制而不能南下,也是瓮中之鳖。”

“目前还有些许顾虑的便是元军丞相所率领数万骑兵和阿里海牙二十万水师,但阿里海牙最多也只能抽出十万汉军相助,但临安有三十万大军,又有良将、精锐的武备,铜墙铁壁之下,元军想攻下临安,也是难上加难。”

“独松关,张大人四万骑兵,又有牛大人数万步卒,张弘范大军覆没之时,便是张大人大军围攻伯颜大军之时。”

“至于建康,陈潇对郭大人有信心。”

陈潇说到这里,却没有回答赵普的问题,但他知道赵普已是心中有数。

“希望大宋朝这次不要让老夫再失望了,你给老夫说一下建康的情况吧,还请你念在老夫对你一份情谊上,暂时不要把老夫涉及在内。”赵普一脸落魄的看着陈潇,让他起来。

陈潇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表示尊重赵普对他的情谊,这才站起来,道:“郭大人心中已有了计划,只是派了一些兄弟潜入建康寻找机会,若有机会便里应外合破城,若是没有机会就强攻建康,只是如今城内尚有元军五万余人,如果强攻怕到时伤亡肯定会不小。”

“寻找机会?”赵普也是坚定之人,既然下了决定,也就开始琢磨,只是他们赵家虽是建康的首富,但百余年遵从上一辈的吩咐绝不进入官场,一时也想不到办法。

“你昨天从燕雀湖回来,可对燕雀湖熟悉?”赵普想了片刻,突然问道。

陈潇毕竟进入建康的时间不长,摇了摇头,道:“在下不是很熟悉,只知道燕雀湖的景色不错。”

赵普却是摇了摇头,道:“却是一般人也不会熟悉,其实在燕雀湖有一条水道可以直通延熹门,也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陈潇道了声谢,然后告辞而去。

宋军围城的消息,很快就在建康城内流传开来,不过就算元军想隐瞒也瞒不住,城内的百姓毕竟也多是被迫降敌,不可否认其中有真心实意想降军的汉奸,当然更多的是打着当诚实老百姓的棋子,管你谁人当老大,生活一样要继续下去,不过也有部分心怀大宋的忠臣士子,如今看到宋军竟然打了回来,自然压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再加上有心人动员,弄点小矛盾可是免不了,董士选也不敢疏忽,派出大批的士卒及衙役进行巡查,到了傍晚时分,宋军终于停止了增兵,城内的百姓也安静了下来。

此时,东门的瓮城之上,解成带着亲兵,看着城外飘逸的尘土,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凄凄,想当初在山东时的如意,投靠董家已是足够窝囊之事了,后来大军南下让他看到了解家重振辉煌甚至更上一层楼的念头,没想到的是大军先是在扬州大败一场,如今更是不可思议,宋军竟然还有能力攻城。

宋军竟然攻城,解成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南下以来宋军有哪次不是被元军压着打,如今风水变了,竟然到了元军被打,轮换了角色,怕是见鬼了。

解虎低着头,偷偷看了一眼解成,昨晚他收到了林侗带给他的好处,心中自然骂了一顿他走了大运,想不到一个时辰也让他捡了大漏,不过他们一口咬定这是对方给的定额,自己也没有办法,再说分量也算足够了,秦淮河是一个销金窝,解虎得到好处,找了最好的姑娘睡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被属下叫起来,说宋军围城还吓了他一跳。

“一百车……”解虎心中颇为纠结了一番,他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妙的地方,但他沉吟片刻,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告诉解成,自己擅离职守本来就是大罪,昨晚又把银子花得一干二净,现在说出去不是自己要找骂吗?

解成自然不知解虎心怀鬼胎,他想的是如何靠手中的万人守住东门,东门又分东阳门、建春门,外有清溪为护城河,至于外城,建康的豪族早已迁入城内,再说外城只是一堵低矮的城墙而已,想守也是守不住,不仅是东门,其他几个地方,也是置外城不顾,收缩兵力固守内城,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凭借内城之固,别说宋军只有六万大军,就算十万大军也是束手无策,至少解成自己就没有办法攻下。

当初在扬州,一个小小的子山堂就让他吃尽了苦头,他可不相信面对建康的坚固,宋军还有什么办法,再说宋军兵力也不过是比自己多万把人而已。

只要守住建康,等丞相攻下临安,看宋军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即使丞相一时半会没能攻下临安,但常州的吕文焕回师,届时里应外合前后夹攻,定要叫宋军知道这是谁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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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兵临城下(32)

这是一架巨大的望楼车,但均州军所用的望楼车和宋所素用的却又完全不一样,望楼车的底架竟然是用硬铁制作,底架的铁架子有四个巨大儿结实的轮子,推动的时候非常方便,而且到了固定地点,轮子可以升起来不至于阻碍望楼车的固定。www.65txt.com

铁架子的四条腿部焊接了四块铁板,到了固定的地方,望楼车可以牢牢的压在地上,恐怕想推倒也不容易,除了底架之外,再往上是用坚固的硬木组装而成,平时拆成一条条木条便于运输,到了地点之后再根据组装上去,固定之后便是一架望楼车,而且这种固定是根据攻城所需要的高度可以往上接,也就是说城墙越高,望楼车也就越高。

望楼车最高处安装了一个滑轮,巨大的床弩也可以通过滑轮拉上去而不费力气,望楼车最顶部用木板铺垫,每一架望楼车可以安置两架床弩或一架投石机,同时还可以容纳三十人控制投石机或床弩。

元军放弃了外城,给宋军带来了许多方便,工匠在组装望楼车,但工兵却可以摸到了城门附近,他们要首先安排好望楼车停放的位置,同时还要测量护城河的水位和架桥的地方,工兵营有一种简单的架桥方法,要比其他攻城武器方便得多。

看到工兵营一片忙碌,郭平总觉得自己无所事事,他心中虽充满了信心,但自己也只是占尽了武器精良的份上而已,一万骑兵是排不上用场,因为骑兵要防御常州的吕文焕,吕文焕尚有数万汉军,常州守城有余进攻不足,郭平要防御吕文焕从常州回师,这一万骑兵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那么算下来自己也不过是五万士卒而已,而且这些士卒大部分在半年前还是和对方的蒙古汉军是一伙。

他们同一个身份:都是鄂州的降军,虽然这一支新生的宋军已经过两个月的整训,组建南下大军时又以均州军为核心,但战斗力具体能够达到什么样,士卒的忠诚有没有问题,自己并不是非常清楚。

均州军对望楼车、攻城器和架设便桥等等这些技术采取了保密的制度,专门设立了工兵营来负责,但郭平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没有经验,至少是没有新式攻城武器攻城的经验。

工兵营是一个复杂而**的军种,至少郭平以前没有听过,两年前张贵组建工兵营,任命当时还是长枪兵统领的杨不及为指挥,当初均州军正在加快组建骑兵,长枪兵、刀斧手这些兵种不是取消就是缩减,郭平还担心杨不及也被合并。

想起三年前,杨不及和自己一样,都是禁军的一名小都头,然而三年过后,世事弄人,自己已是均州军副指挥,幸好杨不及也是执掌一军,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怎样相见。

杨不及为人勇,而且家世不错,他的个头特别大,平常禁军“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他却能够举一百二十斤,双手力气在军中不当二人之下,只可惜杨不及脾气暴躁,性格偏激,又好酒好赌,当初在军中混了十几年也没能上位,后来到了均州军才有所改善。

但杨不及毕竟欠缺了几分变通,后来还被安排到军事学院学习了数个月,这才长了见识,收敛了身上的脾气。这才得以组建工兵营,郭平初时还以为杨不及受了委屈,但今日所见杨不及的工兵营,这才发现杨不及的重要一点也不轻,只不过以前均州军向来是机动行军而甚少攻城之举,攻打建康可算是均州军第一次正儿八经攻城。

杨不及率领工兵营三千人一窝蜂从均州随同马邑前来支援自己,见到自己并没有怨言,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分稳重,少了一份烦躁。

郭平虽有些疲倦,但今晚却过于兴奋,三年前襄樊被困,大家对大宋已失去了信心,然而三年后,自己竟然率领大军攻打元军,仿佛三年前的局势重现眼前,只不过防守的是元军而已。www.65txt.com

“一定要攻下建康。”郭平用力的搓了搓手,三年了,自己从不敢想象能有今天,但如今,这样的日子确确实实出现在眼前,是那么的真实。

“羊头,怎样了?”郭平信步来到工兵营,大伙虽然忙碌,但却没有多大的声音,工兵营和均州军有所不一样,除了部分护兵之外都是工匠,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手本领,杨不及与自己当初在骁勇军时,自己一直就叫他羊头,可没少把他惹恼。

杨不及擦了擦手,看到郭平优哉游哉的样子,埋汰道:“好你一个郭西夏,当了官儿就不能体谅咱们了,不知道我们工兵营刚从均州军过来吗?这数天也没睡好了,郭西夏你总不能让咱们歇一会吗?”

郭平先祖原是西夏鹞子,马术弓箭颇为精锐,西夏灭亡之际逃亡到宋朝,虽然到了大宋后马术荒废了不少,但箭术却一直保留下来。军中西夏后人,恐怕也就只有郭平一个,杨不及当初也没少拿他身份说事,如今却只是一种称呼,一种怀念而没有别的意思。

郭平笑了笑,知道杨不及故意拿自己开玩笑,没看到双眼炯炯有神,说不得自己让他休息两天才让他发脾气呢?要知道工兵营成立了两年,今天终于派到了用场,他杨不及和自己加入均州军三年,今天第一次出力,早已心急得发疯。

“我说郭西夏,”杨不及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葫芦,这些年他好酒也一直改不了,幸好工兵营有一个好处就是不限制喝酒,军中不能喝酒的纪律在他们工兵营不通用,要知道工兵营里多是工匠,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奇怪的脾气;再加上工兵营为配合大军攻城,忙碌的时间多是夜间,不喝点酒提神,恐怕干不了半宿就倒下了。或许杨不及就了这一条才愿意留在工兵营,杨不及闷了一小口烈酒,这样的寒冬,能有一口烈酒无疑是人生最快活的时光:“这次一定要让老子出出风头,老子都闷了三年了。”

看到郭平疑惑的表情,杨不及又闷了一口酒,把酒递给郭平,道:“别小看咱们工兵营了,除了工匠、火药兵外,这些护兵平常训练的都是攻城的本领,要是抡起攻城的经验,均州军中可没有任何人能够比得过我们。”

“这都是一帮好儿郎啊,大好的两年时间就闷在均州,可惜了,这次若在不让我们上阵,恐怕都要把人逼疯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自己有本领立功,但却要看到别人不停立功,或许这就是杨不及的悲哀。

郭平拒绝了杨不及递过来的酒,他向来谨慎,为将者自律,不做任何违反军纪的事,听到杨不及的话,沉吟片刻道:“若是真如羊头你所言,工兵营更不能打前锋。”

“郭西夏,两年不见,莫非你看不起老子不成?”杨不及有点着急,一把拉住郭平,大声道:“别以为你当了官儿,老子就不敢得罪你了,别忘记了老子当初还是跟你混一个指挥。”

郭平连忙压住杨不及,不满说道:“羊头,都三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不改一下,老子说不让你们打前锋,也没说不让你们上阵。”

“张大人怎么说来的?好钢需要用在刀刃上,老子想先把你们藏起来,到时给元军最后一击,而并不是让你们白白去送死,你们训练了两年,好不容易才成长起来,我可不想把你们毁在老子的手上。”

“嘿嘿,”杨不及挠了挠头,道:“郭西夏,你向来有大量,就当我没说过、就当我没说过,咱们一起混了十几年,你也知道老子不容易啊,如今有机会还不让老子出一下风头,老子都快要闷死了。”

“羊头,”郭平突然严肃的看着杨不及,认真说道:“你后悔了没有?我说三年前咱们一起到均州军,你现在后悔了没有?”

“后悔?”杨不及好奇的看了一眼郭平,突然明白郭平要说什么,笑了笑道:“为什么要后悔呢?这三年来老子学的本领比一辈子还要多,别看老子现在是蹲在工兵营不争气,可张大人说过了,日后攻城略池少不了我们工兵营。”

“郭西夏啊,这你就不懂了吧,南方就不说了,若是过江之后,大元朝得有多少座城池,咱们工兵营攻城略池功劳还少得了吗?日后历史上咱工兵营至少要占上一笔啊,这可是一种新兵种,就如火炮营一样。”

“再说,工兵营也实在不错,没想到心灵手巧的活儿竟然这么多,简直让人吃惊啊,明天倒是让你郭西夏看一下,咱们工兵营的厉害。”

郭平看到杨不及没有半点委屈,终于放下心,毕竟两人以前都是同为都头,如今自己可不是比他高上一截半截这么简单。

等郭平回到大营,亲兵已着急得像一窝蜂,看到郭平马上说道:“大人,有叫做刘元的人,持有均州军的牌子,等大人老半天了,大人再不回来,我都要急死了。”

要知道大军南下并且围攻建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拿着均州军的令牌要见郭平,亲兵还以为是出什么急事呢?要是误了大事,他吃不完兜着走。

“刘元,莫非是他?”郭平想起建康的陈潇曾经给他说过这么一个人,这人也倒是半个人才,被均州军俘虏教训了一番之后,竟然从良了,他们刘家以前可是负责元军的粮草供应,均州军抓了刘元,威迫他老子拖延交付粮草的时间,吕武才得以炸死了元军的一名丞相和三名万户,算下来他们刘家也算半个功臣了。

陈潇把他们救出建康,他们就开始和宋军合作,听说常州也得到他们刘家不少好处,想不到如今竟然找上门了。

刘元知道郭平是大官儿,陈潇让奎祀军往他们刘家身边派人,一来引导刘家的商队做出对宋军有益的事,二来多少也有监督之意,三来也可以随时提醒刘家,免得到时大水冲倒了龙皇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了。

“刘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郭平看到刘元已有几分心急,担心他怀疑自己不接待他,于是淡淡解释了一句;“郭某刚才巡营,让刘公子久等了。”

刘元没想到对方一个大官,还像向自己一个小草民解释,有几分激动,连忙还礼,道:“郭将军严重了,深夜打扰郭将军,的不该,要是知道大人这么晚还忙,小的怎么也明天才来。”

两人寒暄了一会,刘元原来不过是花花公子,被均州军当成人质,后来却成了均州军的合伙人,也算得上造化弄人,若没有一定的心智,也不会做出这样大的改变。

“郭将军,小子就直说了,”刘元知道均州军做事向来实际,直接说道:“一个多月前,小子被吕大人等均州军将士掠去当人质,多得吕总管等人开启,小子才得以醒悟重生。”

“后来在建康又多得陈潇大哥相救,我刘家虽弩,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大军初到建康,小子不敢耽误,前来大营请求效力。”

“刘公子深明大义,在下佩服,”郭平不愿小看刘元,对于每一个能够抛弃成见而相助的人,无论是张贵还是他,都抱有尊重之心:“你们刘家的事皆因我们均州军而起,郭某代替我均州军三万将士向你道歉。”

“不、不、不,”刘元有些慌乱,看到郭平要行大礼,哪里敢接受,连忙扶住郭平,道:“小子能够重生,均州军之大义也,要说感谢之言,也是你们均州军对我刘家有恩啊。”

“爹爹常言,小子能够重生,即使刘家毁掉一切也是值得,对均州军,我们刘家只有感激,而绝对没有抱怨。”

郭平之所以要比刘义能当大任,不仅仅因为他为人稳重,更因为他会做人很多,两人寒暄了一会,郭平迟疑片刻,道:“此次大军南下有些仓促,粮食倒不缺,但草料却不足,要知南下向来缺马,草料准备更加艰难,不知刘公子……”

“郭大人请放心,在下马上回去跟爹爹商量,一定为大军筹备马料。”刘元心里颇为感激,他知道郭平是均州军的副将,郭平对他们刘家的定论几乎就是均州军对他们刘家的定论了,如今能够为大军出力,以后说不定他们刘家还有可能成为大宋的功臣。

刘元想到这里,立刻告辞回去,刘家逃出建康之后,就躲在不远处的江宁,并以秦淮河为依托,改头换面继续经营商队,之前也向常州运送了不少粮食。

连夜回到江宁的老窝,刘芳听到了刘元的转述,干枯的眼睛多了一丝浑浊的眼泪,如今刘家虽是狼狈,但刘元获得重生,是他这个当父亲即使是散尽家产也难以换回来,刘芳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儿,均州军如此对咱们刘家,我们父子两一定齐心协力,为均州军出力,也算是为咱们刘家前段日子为元军效命赎罪吧。”

看着刘元严肃认真的表情,刘芳忍不住说道:“郭大人也是在帮咱们呢?”

“爹爹,为什么这样说呢?”刘元看着刘芳,逃亡的这段时间,刘芳遭到了极大的打击,幸好刘家的商队向来是刘芳一手办理而没有外人插手,这才得以逃出建康之后还能重组商队,要不然刘家就真是彻底败落下去了。

“郭大人知道我们刘家以前为元军筹备粮草,但宋军向来缺马,他是怕我们刘家有多余的草料,所以才独说缺少草料,这是要为我们刘家减少损失啊。”

“在下听说郭大人行事向来稳重,没有九成的把握也不会轻易去做一件事,此次围攻建康可算得上是前所未有之大事,所谓大军出征粮草先行,郭大人又怎么会独缺草料呢?”

“那、那我们刘家是不是真还存有多余的草料?”刘元有些忧虑,接着道:“要不然孩儿去拒绝郭大人。”

“还真存放了大批的草料。”刘芳叹了一口气,他当初为元军筹措粮草,可谓费尽了心思,又担忧粮草不足之事,所以全力筹措粮草,粮食给常州输送了不少,但草料一直不动,若是继续积压下去恐怕变坏了。

“那、那孩儿去拒绝郭大人吗?”刘元有几分不知所措,以前他就是一个富二代,从来没接触商队之事,真要处理也难为他了。

刘芳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不用,郭大人既然说了,想必他另有打算,我们这次就算便宜一点,以后均州军之事,咱们刘家倾尽全力相助罢了。”。.。

大宋权将第一百五十二章兵临城下(32)(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兵临城下(33)

没有骚扰,没有骂战,由于实行了戒严,建康比往日更加安静,冬日虽少了虫豸的声音,但越发的安宁反而使得董士选的心里多了几分慌乱。***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别看他表面轻松,但骨子里头却多了几分担忧,他并不是一个鲁莽之辈,要不然他也不会征服山东各地诸侯,并且仅用半年的时间,虽然这其中有王大超错误策略的推动,但董士选自身若没有一定本领,也不会如此顺利。

南下之前,出了大事,自己被迫留在建康,本来已是一肚子火,如今宋军竟然已杀到眼前,更是让他怒火冲天,从来就只有元军攻打宋军,如今宋军难不成吃了豹子胆?巨大的方差,使得向来自傲的他有点难以接受。

莫不是丞相临安攻略受阻?董士选多了一份心机,若是丞相攻打临安受阻,这不是自己的机会吗?建康是南下大军的最后依托,自己固守建康,为南下大军保留一丝希望,无论怎么都是大功一场。

董士选也算果断,看到宋军先以骑兵围城,就知道宋军不会让自己突围,再说突围也没有地方可突,难道跳进长江,于是迅速命令放弃外城,只保留了最低的兵力稍作阻拦便可,然后固守内城,范文虎以建康城归顺大元朝,建康城的城防设施没有任何破损,自己以五万大军固守建康,宋军也不过是六万人而已,何惧?

董士选也知道宋军守城很厉害,至少扬州他就没有攻下,难不成宋军攻城也厉害?董士选是一个谨慎之人,命令各处将领严密监视宋军的一举一动,若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告给他,他知道任何的失误都有可能给自己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大军围城,自己有一份如履薄冰的感觉。

董士选也是第一时间派出了信使前往常州,常州还有吕文焕的数万大军,恳请吕文焕回师,两军会师合击宋军,说不定还能够取到意想不到的战绩,不过宋军既然敢围攻建康,那么常州吕文焕的数万大军恐怕一早就考虑在内了。

想到这里,董士选终究不放心,领了亲兵巡营,虽然看到宋军大营内灯火通明,但并不放在心中,宋军刚到建康,恐怕还没有安顿好呢?自己若有骑兵,肯定会在宋军立足未稳之前把宋军赶回江北,但无奈骑兵都被伯颜带走,或许伯颜临走之前也不会想到宋军竟然还有力量围攻建康,而不是南下救援临安。

“董大人,还没休息吗?”对着董士选,解成放低了几分姿势,在山东他算是被打怕了,这厮年幼,但比他老爹董文炳更加不按常理出牌,更加狠毒,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自己的家族还在董文忠的手中,解成不愿意得罪他。

解成忙乎了一整天,从宋军围城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来得及休息,建康的城防虽然完善,但可怜的是已经熟悉建康城防的山东汉军已被丞相带走,留下来的却是鄂州投降的那一批汉军,这些汉军不但在战斗力上比不上山东汉军,在忠诚上也有一点问题,解成没有足够的把握把他们完全控制在手中。

这批蒙古汉军或许比山东汉军善于守城,问题是刚到建康一个多月,不熟悉健康的城防,解成算是临阵磨枪吧。

“护城河的情况怎样?”董士选借着月色,远远看到青溪河如一条白带缠绕在东门,青溪河往南,一直与秦淮河交接,把健康的东面的城墙都包围起来,只是青溪河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并且远在射程之外,宋军若是突破青溪河,还有一片广阔的空地便于攻城。青溪在东门方向只有一条桥,就叫做青溪中桥,解成在放弃外城时已派出一个指挥三百人守在桥头,并且修起了坚固的防线。

“一个指挥,都是一等一的精兵。”解成略提高了一点声音,他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除非宋军涉水而过,要不然想夺取青溪中桥可不容易。www.65txt.com”

“三百人?”董士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如今建康城已放弃了外城,一定要守住护城河,好让宋军的攻城武器不能靠近建康。”

“再加上如今是冬日,青溪河河水不足,若是宋军涉水绕过青溪中桥,袭击桥头的守军,三百人还不够宋军塞牙缝呢?”

“至少一个千户,而且还要配备足够的弩箭,千万不能让宋军过河。”

因为青溪河连接秦淮河,秦淮河连接长江,所以青溪河河水并不浅,但他没必要跟董士选说清楚,解成点了点头,想起城外数万大军,也越发觉得青溪护城河的兵力远远不足,连忙吩咐身边的解虎去调集士兵,看着董士选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低声问道:“建康城内百姓不少,要不要征召百姓助战。”

其实解成的意思是,建康的百姓很多,要不要用百姓当炮灰,用百姓守城,宋军应该不敢强攻建康吧?再说死的也是他们汉人,与自己有何关系?皆是宋军就算是攻下建康城,也失去了民心。

董士选犹疑了片刻,摇了摇头,道:“还没到这个时候,别堕了咱们大元朝的尊严,主要专心守城,宋军要想尽快啃下建康城,至少要崩掉几颗牙齿。”

“青溪护城河,一定要守住,至少要守住十天,等常州吕文焕吕大人回师,宋军必然退兵,如果宋军胆敢不退兵,前后夹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即使宋军有骑兵恐怕也挡不住。”

解成只好点头同意,他知道大汗在诸将南下之前已再三吩咐不能伤及无辜,北方的百姓经过这么多年折腾,已剩下不多,大汗还需要靠南方这些百姓对付北方的叛军呢?若是按照解成的意思,管他是谁的百姓,只要能够挡住宋军的进攻,守住建康就是大功一场。

没有董士选的命令,解成只好一心安排士兵,尽快熟悉建康的城防,准备迎接宋军的到来,建康对临安没有任何威胁,他不相信宋军会抛弃临安而攻击建康,若是他们没有信心攻下建康的话,还不如干脆前往救援临安。

宋军,打的是断了元朝大军后路的主意,相信董士选也明白,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请求吕文焕回师,并且第一时间放弃外城,解成在佩服之余也唯有更加尽心,毕竟宋军攻下建康城,他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解成忙到卯时,一直不敢休息,等士卒安排妥帖,青溪中桥桥头也立了大营,并派出斥候巡查青溪护城河,这才迷糊睡了过去,夜里做了几个噩梦,反反复复的都是梦到他的妻儿,到了早上才隐约的睡了过去。

然而,解成刚闭上眼睛,满以为还能做一个好梦,就被闯进来的解虎吵醒:“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大人,紧急军情。”

“什么事?”解成完全被吓醒,原本就对宋军抱有一丝警惕,如今被解虎叫醒,还真吓了一跳,他不敢迟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解虎看到解成双眼发红,肿得像核桃一般,自己反倒吓了一跳,听到解成第二次叫自己时才醒悟过来,带有几分惊慌说道:“宋军、宋军开始攻城了。”

“怎么没有声音?”解成一边穿上盔甲,一边骂道:“攻城就攻城,围城自然就会有攻城,大不了把宋军赶走就行了。”

解虎帮解成穿上盔甲,不知道怎么解释,心中着急,系错了几次带子,说话也有点慌乱:“宋军欲在护城河上架桥。”

“护城河不是有士卒吗?”解成唤来亲兵,三下两下穿好盔甲,拿起武器,吆喝了一声,带着一群亲兵往东门走去,一边问道:“昨晚派出的兄弟们都干嘛去了。”

解虎走在前面,一边说道:“宋军刚开始架桥,还在对岸,兄弟们不知道怎么办,让小的过来请示大人。”

解成也不再问,来到东门城楼之上,远远看去,果然能够隐约看到宋军在护城河边上忙碌,只是如今天色尚早,再加上护城河的距离有点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护城河外的千户看到董士选,连忙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宋军开始在青溪河上架桥,而且动作很快,已经架了小段,不过很快就到了弩箭的射程范围,我等该如何是好,还请大人指示。”

董士选皱了皱眉头,这帮愚蠢的家伙,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宋军越过护城河不成?疑惑问道:“宋军架桥怎么会这么快?”

从解虎把自己叫醒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宋军竟然架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河道,如果再给一个时辰,那不是说宋军可以重新架起一道桥,那么别说十天,仅一天宋军就可以攻到城墙下了。

“架子”千户有些着急,解释说道:“宋军派人潜入水中清理河道,然后往水中放置先前做好的架子,再移到相应的位置,架子与架子之间便铺设竹子和木板,非常快。”

“走,去看一下。”解成再也忍不住,带领亲兵和将士往城外走去,等解成来到附近,士卒已将宋军架桥的那一段河道给封锁起来,数百支弩箭对准了河道中的宋军,只要宋军再往前一步,这数百支弩箭就会毫不犹疑的如飞蝗一般飞向他们。

然而,宋军早已测量了他们的射程,就在他们射程之外的河道,不停的加固桥梁,桥之间原本只是用木架子加起来,但如今继续往水中种下巨大的木桩,然后不停的加固,巨大的木板铺设在木桥之上,木桥越来越宽,还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可以容纳数十人并排通过。

解成莫名其妙的看着宋军忙碌,只是宋军还在射程之外,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不通宋军在弩箭底下架桥的原因,而且只是架设了三分之一河道便停下来不断加固。

“不好”解成突然醒悟过来,话刚说完,只见宋军修建的木桥之上推来了将近十架床弩,床弩旁边站着数百名床子弩手,只看到宋军一声令下,十架床弩几乎同时发射,打响了攻击建康的第一仗。

“嘭”的一声,改良后的床弩火箭,是这个时代的新式武器,发挥了它特有的威力,火药和火油落在毫无防备的蒙古汉军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惨叫声。

“起盾牌,起盾牌。”解成还算有几分骨气,大声吆喝,然而床弩火箭的威力哪里是盾牌可以抵挡,等元军好不容易收拢残军,宋军的床弩,再一次上好弩箭,很快就让蒙古汉军再次尝到了厉害,即使盾牌挡住了弩箭,但火药的爆炸和火油的燃烧,还是毫不犹疑的把这数百人打散。

“散开,散开。”解成也不是十五六的小毛头,迅速想出了对策,他知道宋军的床弩制作非常昂贵,只要士卒散开,宋军总不能浪费昂贵的床弩,来攻击每一个小兵,如果是弩箭,两军的射程相差不远,况且己方有陆地上的优势。

蒙古汉军围成半圆,总算是暂时让宋军停下来,不过蒙古汉军也吓怕了胆子,刚才只是两轮弩箭,蒙古汉军的伤亡竟然超过了百人,要知道对方不过是十架床弩,也幸好是解成变阵及时,要不然这数百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

解成赶在这段时间,又让解虎抽调了一个千户出城,在宋军修桥的对岸修建了城防,拒马和木栅,以防宋军要强攻,这才松下心。

此时,董士选也来到了东门,解成再三吩咐护城河的守将要注意观察宋军的一举一动,这才回到东门,董士选看到解成,连忙问道:“莫非宋军开始攻城了?”

“奶奶的,宋军竟然打算架桥。”解成也有点不敢相信:“木架子为桥墩,半个时辰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河道,要不是发现及时,恐怕已攻到岸边了。”

“真不好对付。”董士选低声说了一句,但他不能让解成听到,让解成把应对的办法说一下给他,然后再三嘱咐解成一定要守住护城河,自己则前往其他地方,毕竟建康不止只有东门,他身为建康的守将,表示压力很大。

“奶奶的,这老小子反应还挺快的呢?”老将姜才看着对方变阵及时,气得胡须都在乱蹦乱跳:“我说郭大人,均州军向来熟悉夜战,大人为何不在昨晚架桥呢?”

“元军守将机灵得很呢?没看到元军的游哨吗?夜里架桥必然需要灯火,怎么也躲不过元军的检查,再说昨晚将士也疲倦得很,就算是强行架桥,质量反而比不上现在。”

老将姜才点了点,架桥不比其他,若是质量不好,士兵攻到半途垮了,丢脸是一回事,造成伤亡就后悔了。

“老许,怎么啦?”郭平笑了笑,看着愁眉苦脸的前锋许文德,笑了笑道:“打得非常不错,你看一下,护城河的守军都调动了,青溪中桥那边只有不到一个指挥了。”

“大人,你要攻打青溪中桥?”许文德刚才被解成的迅速变阵乱了手脚,不敢相信问道:“青溪中桥的桥头城防要牢固得多。”

“是啊”苗再成也接过话,道:“我看元军的桥头城防要坚固得多,要啃下这块硬骨头可不容易,不知道程鹏飞他们怎样?若是能帮上忙就好了。”

“他们刚进城,也不能寄什么希望。”郭平摇了摇头,道:“再说虚虚实实,无论是青溪中桥还是我们架的桥,都有可能是我们过河的地方。”

“再说再坚固的城防,还能比得上我们均州军的火药?”郭平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刘义,问道:“刘义,你可有把握?”

刘义是四大名将刘光世的后人,跑到均州军当张贵的属下,长矛手兵种取消之后一直混在火炮营,床弩火箭及军中的火药大部分都是属这小子管理,权力可不小,初时刘义刚到均州军还得不到重用,还想用火药与郭平交换出征的机会,给张贵发现,组建火器营,并派遣他当指挥去了,也算是如了他的意思。

刘义毕竟是世家武将,很快就熟悉了火器营,并且发扬光大,荆湖工匠研制出来的每一样火器,都是刘义先行检验,这次郭平围攻建康,为保万无一失,也把他带了过来。

刘义接着郭平的千里眼,仔细看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缓缓说道:“青溪中桥的城防,看起来非常牢固,但其中既有石头,也有木头,可试一下。”

“不过,需要牵制他们的精力,夜里才能行动。”

“行,就听你的,也不差这一两天。”郭平笑了笑,命令道:“徐将军,你都听到了吧?老子给你两架望楼车,给老子把城外所有的元军都牵制过来。”

“至少也要让他们不得休息,晚上就算是有人在他们身边打雷,也不能醒来。”

众将自然领命,姜才又前往南门,南门看起来要容易一些,但他还没有一个固定的想法,而苗再成则需要带领骑兵防御吕文焕的援兵。。.。

第一百五十四章兵临城下(34)

八神俯身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这一小块翠绿的通灵宝石,似乎还微微有着一点点温热。三五中文网

“该死!他们一定是刚刚离开!”

八神低声的骂了一句。这个密室非常小,八神查看了一下四周,再也找不到任何密道的痕迹,如果说是刚刚离开,为什么自己竟然根本察觉不到!难道说他们人间蒸发掉了?

八神仔细的回忆着就在自己刚刚来到的时候所觉察的那股强大的能量,心中顿时闪过了一道灵光!

空间魔法!

一定是!八神绝对不会忘记在空间魔法释放的瞬间那种强大的能量波动,也只有这种级别的波动,才能开启空间魔法。

比特王肯定是利用空间魔法挟持着卡琳娜从这个密室当中逃走了,不过,他会去那里呢?

八神低头沉思着,就在这时,八神胸前的通灵石忽然发出了绿色光芒,紧接着意识当中,出现了莫菲斯女王的声音:“八神!我收到了来自卡琳娜的信息!她……被比特王劫去黑暗教廷了!格瑞和艾美娜已经赶往教廷去营救她……”

“黑暗教廷!在什么地方!”

“在比特王国最南端的雷鸟之山!没想到黑暗教廷竟然设在那个地方!这可是天远大陆的第四大禁地!”

“不要说什么禁地!我只问在那里!”

“就在正南方向!差不多有一千里的距离!”

“好了!”

八神说罢直接一跃,身体硬生生从地下直接冲出到了空中,毫不停顿的化为一道虚影,向正南方向全速飞行!

嚓!骨碌碌!

随着卡特一斩横扫,第三百个骷髅头掉在了地上成了滚地葫芦。

咚!

紧接着一脚,把骷髅头直接踢出了百米开外,这样一来,失去头颅的骷髅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去找回自己的头颅再次加入战斗了。

这样的方法可以大大的拖延住抵抗骷髅的时间,可是张牙舞爪挥舞上来的骷髅依旧是多不胜数!

“该死的比特王!没事在皇宫里面养这么多人干什么!”

后宫佳丽三千差不多是每一个皇宫的标准配置了,刨去宫女不算,再加上仆人侍卫,一座皇宫起码平时养活了将近万人,现在通通变成了一万多具不怕打不怕疼不怕死的骷髅,还能无限的复活,这就是身为剑圣的卡特也难受的想要吐血!

“难道我们今天就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卡特有些绝望的想着,“一个剑圣实在这些最低等的骷髅手上,真是窝囊!要是斯蒂文在就好了……他是光明魔法师……”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半空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罪孽的灵魂啊!接受这圣洁之光的洗礼吧!”

一道纯白色的光芒从半空当中降落到了地面,马上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球,随着光球的缓缓扩散,很快笼罩了已卡特等人中心的五十米半径范围!

卡特心中大喜:“斯蒂文!你来的太巧了!”

圣洁之光是光明系的一种辅助魔法,能够让人立即恢复力量与精神,已经混战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卡特众人在斯蒂文的圣洁光辉之下立刻士气大震,感觉到体内立刻充盈了无限的力量!

但是圣洁之光在这些骷髅眼中无疑就成了最可怕的地域之火,笼罩在光球当中的几百具骷髅立刻痛苦的扭曲着身体,但是丝毫不能挽回正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分解破碎的下场!

破碎成碎骨的骷髅在光芒之下仍旧在不断的分解,最终化成了一道白烟,彻底的灰飞湮灭!

光明系的魔法天生就是暗与死亡属性的骷髅的克星,骷髅的脸上虽然看不到表情,可是在圣洁之光的光球之外,第一次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斯蒂文从空中落下,对着卡特等人大声叫道:“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

众人终于冲出皇城,卡特团长清点了一下身边的人数,竟然只剩下了十人!

“比特!这笔帐我们迟早要算!”

卡特发出了一声怒吼,眼中微微闪出了泪光。三五中文网这次带来的雪狼团成员都是追随卡特最久的兄弟,这份感情,没有任何能够在卡他的心中与之相比。不过卡特很快就从悲愤当中恢复了平静,斯蒂文之前一直是被安公主调遣去作其他的任务,今天突然归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你怎么回来了?”

卡特问道。

斯蒂文哈哈大笑道:“还是安公主料的周详啊,安公主说比特王擅长死灵魔法,因此特地让我赶回来帮助你们,这次一来果然不错,如果不是我赶到了,恐怕你早就从雪狼变成死狼了!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放屁!”卡特二话不说当胸捶了斯蒂文一下,“叫你过来却来的这么晚!你他娘的诚心叫我送命是不是!”

斯蒂文装模做样捂住胸口夸张的大叫起来:“没天理啊!以后你干脆别叫雪狼了,叫白眼狼算了!有你这样谋杀救命恩人的!”

“你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谋杀你!”

斯蒂文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这次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哦?”卡特立刻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沉声问道:“什么好消息?”

“我们雪狼佣兵团现在已经控制了整个比特王城!”斯蒂文兴奋的说道:“没想到这次计划作的这么顺利,我们这些死掉的兄弟也足以告慰了!”

“你说什么!怎么这么快!”卡特团长讶然说道:“怎么会这么简单!”

“这样说人家安公主计划周详了!”斯蒂文得意的说道:“安公主的安排之下,我们团圆分散到了全国各地,结果把全国的佣兵团都动员了起来!那些佣兵早就对比特王恨之入骨了,稍微一煽动,立即加入了讨伐的行列,更妙的是,竟然以前的三位比特第一勇士也出面澄清了莫扎特大师并没有死去的真相,并且大家都清楚了根本就是比特王派人暗杀莫扎特大师,我们的兄弟进入王城的时候,竟然那些王城卫兵跟着我们一起向比特王倒了戈,比特王这才匆忙逃走,现在比特王的势力早已成了兵临城下,估计不超过三天,整个比特帝国都要被我们控制!那时候我们的政变计划,就彻底成功了!”

卡特团长听完,激动的双膝跪倒在了地上:“父王!孩儿终于能够让您的在天之灵,彻底的安歇了!”

可惜卡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父王比特王二世,已经成为比特王手中的杀人傀儡——毁灭之神!

八神在空中向着比特帝国的最南部全速飞行,一千里左右的距离,对于八神来说,仅仅需要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足以到达了。

一边无心的鸟瞰着身下飞速掠过的大地,八神利用通灵石,和莫菲丝女王大致交换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卡琳那当初被黑暗教廷劫持,之后一直失去了消息,不知为什么,卡琳那最后落到了比特王手里,而卡琳那一直被魔法禁制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所以莫菲丝女王一直得不到她的消息。可是就在比特王唤醒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毁灭之神的时候,强大的能量让卡琳那苏醒过来,卡琳那正是趁着这个机会利用通灵石联系到了莫菲丝,紧接着卡琳那又被比特王强行劫持利用空间之门带往了黑暗教廷,卡琳那在被拉入空间之门的瞬间,故意将自己的通灵石丢落,为的就是让随后营救她的人留下线索。

莫扎特大师苏醒,格瑞的突破,月精灵秘密的解开,比特王的逃亡,格瑞与艾美娜已经先一步赶往追击,等等这一系列的情报都传达给了八神,但是让八神最感兴趣的,无疑是莫扎特大师所说的关于月精灵的故乡——月隐之谷!

原来天远大陆上所有的月精灵竟然还有一个统一的诞生地,被人们称作月隐之谷。这个山谷传说就在瓦比亚蒂山的脚下,是所有月精灵的故乡。月精灵是精灵族当中最奇怪的一个种族,称之为精灵,却更具有类似于人类的特征。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的月形印记,但是这个印记也并不是终生无法消去的。卡琳那以及莫扎特就是这样,如果月精灵自身的潜在能力被激发出来,这个月形印记将会消失。每一个月精灵,在出生100年后,将被传送到天远大陆的任意一个角落,开始了好像普通人那样的生活,但是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刻,月精灵将会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回到自己的故乡,因此,这个大陆之上才慢慢有了关于“月精灵是瓦比亚蒂之匙”这样的传说。但是传说并不是完全的正确,因为即使到了月隐之谷,想要真正的爬上瓦比亚蒂之山,还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月精灵有着早已被人们知道的激发能量的特点,因此无论是神族控制的神圣教廷,还是另外一些想要得到力量的别有用心的人们,都将月精灵视作自己的争夺目标。这样才造成了月精灵的悲惨宿命。

八神听着莫菲丝女王关于月精灵的这些传说,这个消息对他而言,除了能够消遣飞行的时间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的作用,但是莫菲丝说的最后一句,让八神的双眼一下子闪出了利芒:

“八神……莉莉娅她……也去了月隐之谷!”

“什么!”八神心中怒吼起来:“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安杰尼斯!”

八神在空中骤然再次加速,带着一团激愤的烈火,好像彗星一般飞扑向雷鸟之山!

第一百五十五章兵临城下(35)

宋军在断桥之处开始攻击护城河对岸的蒙古汉军,陈潇也带着程鹏飞来到了北门的延熹门附近,延熹门外就是护城河潮沟,潮沟是青溪的支流,潮沟连接北门附近的华林园,但举目所见,北门地势复杂,而且城外建筑较多,看起来并不是宋军的主攻地方,郭平也没派兵困守北门,因为北门之外就是玄武湖,元军要向逃亡也不会往北门逃走,难道要跳进湖里不成?

北门发展多年,就是城墙外也是建康的主城区,有同泰寺、归善寺庙,宋军袭击建康,唯有北门没有关闭城门,就算是城外的百姓也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战争离北门很远。三五中文网【“疯狂”获取更多章节】

陈潇仔细看了一下情况,就放弃了从北门进攻的念头,要知道城内城外都是大宋的百姓,建康虽然重要,但要用百姓的性命却填,别说郭平不愿意,就算他愿意也不敢。

为将者行事果断不择手段,但面对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即使再残忍之人也不敢轻易下屠刀,要不就算能够攻下了建康有如何?得城而失民心的事情还少吗?陈潇虽抛开了北门攻城的打算,还是来到了延熹门附近,延熹门城内便是玄囿,城外便是护城河潮沟。

陈潇又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暗河暗渠,料想不是赵普说谎骗自己,那肯定是所谓的暗渠暗河年久失修,荒废了也有可能。

既然没有了机会,陈潇也就只有在其他地方打主意,再说郭平只是让自己寻找机会而没有强求做出什么接应,想必他已有一定计划。

一路上躲躲闪闪,很快就来到东门附近,只见东门处士卒往来非常频繁,陈潇甚至能够听到城外的杀戮,不一会竟然看到一队精锐士卒拥护一个人登上了城墙。

“这就是董士选。”陈潇隐隐意动,他进城已有一段时间,自然认识,程鹏飞在扬州和山东军打了不少交代,自然也听说他的面貌:“若是能够刺杀董士选,那么建康还不是板上之肉。”

然而董士选身边簇拥数百亲兵,而且周围还有骑兵不停巡查,陈潇两人看了半天,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丝疏忽,看来董大将军非常爱惜自己的性命,南下以来,元军将领的伤亡也实在太多了一些,董士选自然多了几分谨慎。

“你小子,别瞎想了,就算把城内两百名兄弟搭上也没有机会。”程鹏飞知道陈潇打的是什么主意,摇了摇头道:“别想了,咱们还是到处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机遇。”

陈潇压低声音道:“也不会,若有床弩,还是有机会,可是床弩目标也太大了,况且不好操作,算了,还是打其他主意吧。”

两人苦笑,城外的战争打得热烈,自己却在城内无所事事,说上来倒有几分窝囊,要早知道如此,自己还不如留在城外跟大军一起厮杀,也比混入城内无所事事要强很多,两人一直晃悠到傍晚,途中差点被元军发现,要知道这些蒙古汉军大部分都是鄂州的降军,对守城熟稔,哪里会给陈潇和程鹏飞两人轻易找到缺点,两人只好闷闷不乐回去。

陈潇还是回到赵府,他的身份还是赵家的内院管家,满以为众人都已睡觉,没想到赵普等了他老半天,看到赵普已一心一意被自己拖下水,心中有些惭愧。

“延熹门的情况怎样?”赵普心急问道,早日攻下建康,他的少一份危险,他可没忘记刘家是怎样顷刻之间覆灭,他赵家可是大族,赵府上下数百人,不是说可以放弃就可以放弃,建康是他赵家的根基,不像刘家只有两父子,两人吃饱肚子不饿。

陈潇摇了摇头,道:“延熹门附近地形不好,在加上城内外老百姓太多了,不便于大军行动,恐怕还需要另找机会,赵老所说的水道,恐怕是常年不修已难觅踪影。”

“强攻建康,不知你们有多大的机会?”赵普听到延熹门没有用不禁有点失落,当初他们赵家发家之前,还是通过延熹门走商队,避免城门的将士勒索和征税,不过想来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自己也是小时候秘密走过一次而已,如今堵塞或改道也是正常。www.65txt.com

看着赵普盯着自己,脸上露出一种渴望的眼神,陈潇又有几分过意不去,他把赵家拖进了战争的马车,赵普应该是想早日把马车停下来。

陈潇沉吟了片刻,他还真没有办法确定,虽然程鹏飞说得信誓旦旦,但今日所见蒙古汉军的城防还算谨慎,再说两军兵力相差无几,蒙古汉军又有常州吕文焕的援兵,能保持围城日后再作打算已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

至于什么时候攻下建康,陈潇斟酌了言语,道:“在下也不敢确定,恐怕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待得时局有变。”

“那什么时候时局有变?”赵普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由于均州军的原因他对宋军产生了一定信心,原以为宋军胆敢在这个时候围城,想必是早已计算好万全的准备,然而此时却得到陈潇模糊的答案。

“临安、常州都在相持,唯有独松关,不仅有张贵张大人亲自指挥,又有我均州军大将陈大举率领万骑相助,更有禁军三万精锐骑兵和牛大人的数万守军。”

“时局有变,肯定是独松关,独松关的张弘范一旦覆灭,张大人肯定会引兵回师临安,伯颜势必不能敌,一定会退兵,伯颜退兵,建康自然就守不住了。”

陈潇说得犹疑,他进城一个月,虽然消息不缺,但缺乏对大局的预估,缺乏对局势走向的看法,赵普当然也看到陈潇的犹疑,沉吟片刻,问道:“若常州的吕文焕回师建康,城外的宋军会不会由此退兵?”

陈潇更是迟疑了,若是吕文焕回师建康,那么城外的宋军就会失去包围建康的可能,但郭大人行军向来稳重,他不会没想到这个可能啊?难道郭大人另有所图不成?想到这里,陈潇低声说道:“城外尚有我均州军万骑,吕文焕的虽有数万蒙古汉军,但野战并不是我军的对手,吕文焕要回师建康,也需要仔细考虑。”

“不过,好教赵老知道,郭大人用兵向来以稳重著称,我相信郭大人既然敢在此时用兵,一定是想到了各方面的情况,我坚信郭大人一定能够攻下建康,甚至有可能迅速攻下建康。”

“老夫相信你。”赵普不由点点头,不过此时赵普也只能相信他了,陈潇却看到他脸色有点不自然,心中颇为忧虑,他不相信赵普真有什么国家大义,唯有为自己的族人着想而已,只不过赵普现在陷得太深,他恐怕想脱身也不容易,唯有孤注一掷罢了,迟疑之间,突然城外响起一声巨响,隐约听到杀戮传来。

赵普大惊,问道:“莫非是宋军开始攻城了?”

陈潇侧耳听了片刻,道:“应该是东门传来的消息,有可能是大军突破了青溪护城河,具体恐怕要明天才知道。”

“东门?”赵普沉默下来,双手不停的敲打桌面,陈潇与他相处已有一段时间,知道他要做出决定,也不敢离去,只是静静的看着赵普,甚至连呼吸也放缓了。

“你知道我赵家在建康矗立百余年,”赵普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历经数代家主依然不跨,不是因为我赵家有多大的后台,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潇摇了摇头,他只有杀敌之心,对于经商一窍不通,看着赵普说得严肃,拱手作揖道:“小子不知道,还请赵老赐教。”

“唯有一个字,”赵普盯着陈潇,仿佛是做出一个巨大的决定:“稳,赵家行事,唯稳而已,家主每次做出决定,都会选择最稳健的做法。”

“此次,我赵家陷入其中,皆因老夫一时之念,事至如今,老夫也没有什么好埋汰的了,或许正如你所说,老夫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

“今日,老夫做一个决定,或许我们赵家的兴亡就在这个决定中,老夫希望你好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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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断桥”为中心,吸引了城外的大批蒙古汉军,郭平不时在断桥之处造势,使得元军不敢离开半步,火炮营的刘义,亲率十三人潜入青溪中桥,在蒙古汉军的桥头阵地埋下了数百斤火药,并放置了数十斤火油。

蒙古汉军被宋军骚扰了一天,待得夜里实在疲倦得很,见宋军也没什么动静,守将还以为宋军打了一天也累了呢?没想到青溪中桥响起了爆炸声打破了建康的宁静,宋军骑兵在大火中冲进军营,元军来不及反应,在东门外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两千蒙古汉军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宋军杀得一干二净,解成虽在东门看到城外的惨剧,但骑兵奔驰往返,他只能看着唉声叹气,当然偶尔射几支弓箭让宋军不能靠近城墙。

“刘义,你小子可是立了大功。”郭平走在青溪中桥上,因为宋军的动作太快了,蒙古汉军来不及破坏桥身,青溪中桥完整的保留下来。

“嘿嘿。”刘义笑了笑,三年了,他一心经营火器营,如今终于是做了一点成就,他突然间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信心,或许当初他还曾经埋汰张贵忽视了自己,如今却真实的看到了张大人当初的苦心,若不是火器营,宋军想攻下青溪中桥必然需要耗费一番心机,死亡也免不了,如今青溪中桥容易得手,而宋军自身伤亡却不超过百人。

看来无论是杨不及的工兵营,还是自己的火器营,都将会成为攻城的锐器,如今的他对张贵算是死心塌地,三年前均州军刚立,张贵却做好了日后攻城掠地的准备,实在让人敬佩。

“都是将士们用命。”刘义淡淡说道,这三年学到的不仅仅是本领,更多的是其他方面。

郭平也笑了笑,蒙古汉军的两千士卒,在数量占优势的精锐骑兵面前,投降或死亡,很快就恢复了安静,郭平看着高大坚固的城墙,突然问道:“不知道用火药是否能够炸开建康的城墙。”

“如果有足够的准备,别说建康的城墙,就算是元大都而已不在话下。”刘义肯定说道:“不过,时间不够,而且防守的蒙古汉军也颇有条理,如今再挖暗道恐怕不容易。”

“时间确实不够啊。”郭平自言自语说道:“算了一下时间,常州的吕文焕应该接到了消息了吧?你说吕文焕会不会回师建康呢?”

“肯定会。”刘义这三年虽藏在火器营,但不代表他不在进步,其实均州军每个人都在进步,没有进步的人迟早都会被淘汰,刘义看着郭平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他有给自己摸底的意思,认真说道:“吕文焕围困常州已有一段时间,但常州却不损分毫,吕文焕肯定是打了退堂鼓。”

“但吕文焕退兵,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南下支援伯颜,就是返回建康,返回建康肯定不行,至少伯颜就不会放过他,但若有董士选的援兵请求,那就不一样了。”

“嗯,”郭平轻轻点头,他决定南下围攻建康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给吕文焕找了一个回师建康的理由:“那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刘义看着郭平,沉吟片刻,斟酌说道:“末将认为,第一就是迅速攻下建康,至少在这两天攻下建康,但看起来不容易。”

“其次就是派骑兵阻扰吕文焕北上,但常州与建康之间一路平川,无险可守,并且距离不远,就算是步卒也只需要五天的路程,我军想此刻修建防线也不容易。”

“所以,末将没有办法。”

郭平看着建康不再说话,他向来行事稳健,南下建康却是他一次没有太多把握的行动,其实也说不上冒险,因为就算是吕文焕回师之前他还没攻下建康,有骑兵相助,他也有信心撤出战场。

刘义说的两个问题他都有考虑,他的打算是迅速攻下建康,所以才把火器营、工兵营这两个新的兵种调到军中,并给予很高的希望,但他并不知道或火器营、工兵营的战力,所以若能攻下建康,倒也有碰运气的感觉。

郭平沉吟片刻,把杨不及叫过来,攻下护城河,工兵营立了大功,也让郭平看到了希望,无论是组装望楼车,还是架桥,都显示了工兵营的能力。

“羊头,攻城武器都组装好了吗?”郭平看着双眼肿得如核桃一般的杨不及,心中有些不忍,但攻城武器早一日装好,郭平就能多争取一份时间。

“明天还需要一天时间。”杨不及担忧问道:“将士们太疲倦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累坏身体,我让他们休息了。”

“是不是局势不好?”杨不及看着郭平一脸凝重,悄悄问道,他知道要不是遇到什么困难,郭平绝对不会催促他:“不过也有一部分组装好了。”

“不用,让兄弟们加把劲儿,特别是望楼车,这可是咱们攻下建康的宝物。”郭平摇了摇头,既然能够在吕文焕回师之前装好,那至少也可以跟蒙古汉军狠狠打一仗,沉吟片刻,让骑兵前往南门接应老将姜才大军过秦淮河,做出攻击南门的姿势。

郭平一直忙碌到卯时,突然一个亲兵过来,说士兵在巡防时抓到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不过他手持均州军的令牌,还强调要找郭平。

郭平颇为好奇,问道:“什么叫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亲兵尴尬的看着郭平,道:“那是巡防的兄弟所言,他们今日已清理了护城河至城墙之间的一段距离,没想到还漏了这么一个人,所以怀疑他是从城内出来。”

郭平有了主意,挥手让亲兵带进来,果然是一早潜入建康城内的陈潇,两人核对身份之后,郭平着急问道:“陈潇,不知鹏飞他们都安排好了没有?城内如今情况如何?”

“不负将军,鹏飞兄弟他们都安排妥帖,城内的秩序很好,董士选派出大批士卒协助官吏巡查,只要城内有些许动静就抓起来,百姓则需要留在家里不能出门,如今城内反而要比以前更加安静。”

“末将深夜来访,是有一个情报需要告知大人。”陈潇有些心急,怕郭平又有其他问题相问,直接说道:“在下授命潜入建康首富赵家,郭将军或许有所不知,此等富贵人家,往往都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在赵家佛堂,有一处暗道直通到东门城外,出口就在东阳门附近的隐蔽之处,在下正是从暗道出来,不过兄弟们的警惕性很高,在下刚出暗道就被发现了。”

“好,太好了,太好了。”郭平顾不上休息,连忙把刘义、杨不及、苗再成、许文德等人叫过来,然后又拿出建康城内的地图,这些地图是奎祀军一早就已准备好,如今终于可以派上了用场。

“陈潇兄弟,地道的宽度如何?”刘义低头写写画画,像是在进行算术,他负责组建火器营,不是单单组建,还需要学习各种知识,计算火药的威力就是其中一项。

陈潇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给他比了一个大概,道:“听说暗道修建多年,是赵家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挖好。”

众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刘义,良久,刘义终于抬起头,看着郭平、苗再成等人,笑道:“够了。”。.。

大宋权将第一百五十五章兵临城下(35)(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兵临城下(36)

常州城上,知州姚訔和通判陈昭听完吕武的计谋,都满意的离开城墙,留下边居谊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武,看到均州军将领不断成长,他这个均州军的后来人,但从军路上的先来人也不由赞赏:“吕总管算是看透了吕文焕的心思吧?要不是知道你们不是同一族人,老夫还以为你们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呢?”

吕武尴尬的笑了笑,不仅自己,边居谊也看透了吕文焕的心思,心里肯定想攻打常州但又担心拿不下,不想攻城又怕失去立功的机会,断送日后的前程,吕文焕虽说不上贪生怕死,但他在襄樊危难之时投降,说明了他肯定是一个贪图权力之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或许这就是吕文焕让吕武看透的原因吧。三五中文网(疯狂F打)

“此战过后,边大人认为吕文焕将会做出什么打算?”吕武多了一份从容,经过三年的锻炼,他从一名樵夫成长为均州军独当一面的将领,也算是造化弄人,但更多的还是张贵的栽培,他知道若不是均州军、若不是张贵张大人,他在论资质排辈门阀当道的宋军中,最多也只能混上一个小都头,也就顶天了。

边居谊看着吕武若有所思的表情,要不是张贵的定计,他在新城几乎死去,所以对均州军的同僚有一种莫名的认同感,就算吕武是他的晚辈,他也诚恳相交,沉吟片刻,道:“此战过后,若时局没有变化,常州固若泰山。”

“吕文焕无非是困守常州,或突围南下与伯颜会师,要不然就回师建康,静候时局变化,南下临安困难重重,北回建康受制于人,老夫认为若无它意,吕文焕无非是困守常州罢了。”

“要不是赵家相助,常州的粮食确实较为困苦。”吕武点点头,道:“吕文焕打这个主意,也是常理,问题是伯颜大军,最多只能坚持到来年五月,元军若失去精锐的蒙古骑兵相助,宋军将会从容很多。”

“甚至可以说,凭借目前的局势,若是伯颜胆敢留下蒙古汉军,张大人必然会同宋军,把他们骨头也啃干净。”

说到这里,吕武身边的亲兵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吕武借着千里眼看了一眼,突然眉开眼笑,道:“边大人请看,吕文焕果然又增兵了,看来打退这一次进攻,吕文焕也该消停了,有点可惜了,没有吕文焕的日子,常州失去了不少乐趣。”

边居谊也笑了笑,半年的准备才换来今天的从容,想起张贵说的那句话“平时多流汗,战事少流血”,边居谊的心中就多了几分安慰。

吕文焕板着脸,看着新增的一万士卒,在监军的督促下勉强向常州城冲去,来到常州城前,却发现守军的弓箭并没有下想象中的激烈,就是城上的礌石或滚木,也是有一下没一下,蒙古汉军以为宋军已露败相,于是鼓起了勇气,向云梯爬上去。

越来越多的元军爬上城墙,走向他们自认为的胜利,然而让元兵奇怪的是,城墙上除了那几个缺口之外,其他地方看似轻松,但却没有人能够攻上城墙,一些心机较重的老兵油子心中就打起了退堂鼓,嘴里吆喝得大声,但步伐却放慢了许多,有些灵巧的士卒,更是做模装样的围绕在那几个缺口旁边,大声吆喝小步前进。

堵在缺口的人越来越多,刘师勇纵使勇猛,但此时也被越来越多元兵打得手软,好几次差点受伤,可吕武的命令却是要把元兵死死困在缺口不能松动,趁着一个疏忽,刘师勇跳出来,忍不住大叫一声:“吕武,你小子还不下命令,再不然老子就英雄了。”

吕武笑了笑,刘师勇杀戮了一整天,就算铁人也扛不住了,于是大手一挥,两万后军全数压上,这帮兔崽子,多少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战火,闻一闻血腥,好让他们迅速成长起来。

自己增兵一万,到了傍晚时分,守军突然增兵,不到半个时辰,把所有登上城墙的元军杀死,或赶下城墙,而且宋军的火药和火油甚至还没开始发挥应有的威力。www.65txt.com

吕文焕身体在瞬间变得冰冷,虽然他一早就想到了这个结局,但现实却更加残忍,吕青有些不忍,轻声说道:“大帅,末将看到宋军伤亡也不小,再说我军还有优势,困死常州便可。”

十万蒙古汉军,如今剩下不到六万,就是回回炮也用得差不多,吕文焕已经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了,困守常州无疑是一个好办法,问题是临安的局势不妙,他担忧伯颜会命令他继续强攻常州,届时自己一条老命恐怕就搭在这里了。

再说困死常州,自己能有多少时间?元朝为了夺取襄樊用了五年多时间,那么自己能够耗得起多长时间?一年?半年,最多半年矣。

吕文焕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常州,想起自己当初死守襄樊,没有援兵、没有武备、甚至没有粮食,他痛心伤心过,南望恸哭,但没有任何人可怜自己。

正是造成目前这个局势的张贵,拼死救援襄樊,却没想到最终还是他打破了襄樊的局势,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统领,竟然会打破了襄樊的僵局,当初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多坚持一两个月?

有人说,荣誉就在瞬间,自己也在瞬间和荣誉失之交臂,机遇错过了就不再回来。

“大人,”吕文焕沉思中,吕青迟疑说道:“建康来信,六百里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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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护城河不到一天便被攻破,董士选虽是怒火冲天,但无济于事,连忙抽调北门、石头城的兵力,东门兵力很快便达到了两万之中,董士选自己也坐镇建春门,三千亲兵骑兵自然也和他一起。

解成则被调去东阳门,和他一起的还有八千蒙古汉军,东阳门修得较迟,但正是因为东阳门修得迟,所以要比建春门也更加牢固,若是平时八千将士早已足够,但经过了护城河之战,解成多了几分担忧。

宋军或许要比想象中强多了?在加上均州军名声在外,又有火药相助,若是集中兵力强攻东门,自己就算拼命,说不定也只能为世上增添多一个冤鬼罢了?然而,自己不拼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听说张弘范的副将王惟义降敌,还受到了优待,也不知道此事是真还是假,自己原本在山东活得滋润,董士选小二为了自家的荣誉,把自己拉过来送死。

“给老子放仔细了。”解成大声吆喝,城外不时有宋军的骑兵掠过,偶尔还跑到东阳门附近耀武扬威一番,但解成却没有办法,他心里虽然乱想,但他却不敢疏忽,他可不想还没找到后路,董士选便已砍下他的头颅示众,这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解虎,地听一听要放好,多派几名兄弟,别让宋军挖了暗道。”解成可不敢忘记右丞相塔出和三名上万户是怎样死的,他可不想自己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大人放心,卑职早已安排妥当,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老经验了。”解虎打了包**,这些蒙古汉军却是守城的好手,当然知道怎样应对宋军的攻城,若是蒙古骑兵守城,怕只能看着城墙双眼发呆。

“那就好,千万要注意了,要出了什么事,老子先把你杀了。”解成咬咬牙狠狠说道,今天忙乎了一整天,然而宋军竟然没有任何攻城的意思,攻下护城河后便放马杨威,非但见不到攻城的武器,甚至连步卒也没有越过护城河,倒是让解成他们迷糊了:“莫非宋军打的不是攻城的主意,只是想吓唬吓唬自己?”

这当然是不可能,所以解虎一面命令将士提高警惕,一面安排士卒做好战争的准备,只要宋军进攻东阳门,自己就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当然这只是解成的气话,到时还不知道谁吃不完兜着走呢?

眼看就要天黑,宋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解成总算是放松了几分,看来宋军也知道攻下建康不容易,此时应该是在做准备吧?建康可是一座大城,一时半会怎么能够攻下,自己怕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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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暗道,让郭平下定了决心,从下定觉醒后就开始就往建康城内输送士卒,幸好暗道的出口所在非常隐蔽,守东阳门的解成竟然没有发现。此时的赵家,若是被无意的人打开就会发现,至少有超过五千大军藏匿在其中,也幸亏赵家大,即使如此,五千大军藏在赵家,给所有人增添了无尽的压力,赵家无论是家人还是奴婢都已被集中起来看管,赵普目瞪口呆的看着从暗道延绵不断爬上来的宋军,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可怜暗道窄小,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爬行,眼看就要天黑,宋军还没有停下往赵家输送兵力的意思,赵普忍不住问道:“陈潇,你知道郭大人打算派多少人进城吗?”

陈潇也是吃惊,原以为郭平最多也就派数百人进城闹出点动静,没想到一旦行动就没有一个停止,尴尬说道:“在下也不是很清楚。”

进入赵家的士卒,在先前跟陈潇混进城内的两百士卒的安排下分成数支小队,如今正安静的坐在赵家里面,数千人竟然没有一丝声响,一些老兵头,只是默默的擦着闪亮的大刀,而更多的士卒只是安静的闭上眼睛,看了看时辰,从怀里掏出早已分好的干粮,慢慢的吃了起来,一直到了子时,暗道终于没有人出来,赵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粗略算了一下,赵家至少已藏匿了六千人。

看着这六千人,赵普心中已有了主意,他看到这六千将士皆是身穿蒙古汉军的盔甲,也大概知道了他们的计谋,赵普也死了心,一心希望宋军能够一鼓作气攻下建康,不过就算宋军能够攻下建康,他也不愿意再留在建康城,他听说江陵是均州军的大本领,琢磨着这次自己也算是立了大功,不如干脆把产业搬到江陵,免得日后担惊受怕。

不过,如果宋军攻不下建康,那他们赵家就真的完了,幸好赵懿派到了常州,也算是为赵家保留一条血脉了,看着陈潇,有几分尴尬,说道:“若是、若是建康出了意外,还请陈公子念在老夫的情面上,保证赵懿的安全。”

陈潇摇了摇头,不一会儿竟然从暗道走出了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大将,陈潇连忙说道:“那是我们的郭平郭将军,大战之前,郭大人亲自过来接你出城暂避战火。”

“还请赵老原谅,因为担心赵家有来客,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能让你们出城,无论此次结果如何,郭将军已说过一定会保证赵家的安全和荣华。”

赵普发愣,还没回过神,郭平看到陈潇,自然想到对方应该就是赵家的家主赵普,快步走过来,拱手作揖道:“在下均州军副都指挥郭平,见过赵老,此次大事,有扰赵老清幽,还请赵老多多原谅。”

“在下代替均州军指挥使张贵及所有将士,多谢赵家的大义,此战无论如何,赵家日后都是我们均州军的朋友,都是我们大宋的英雄。”

“郭大人言重了,”赵普一时没想到郭平竟会对他如此客气,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双手作揖向郭平还礼。

赵普是前辈,又是这次战役的功臣,而且是均州军日后拉拢的对象之一,郭平没有受礼,这个礼节可要等到张贵才能接受,连忙说道:“还请赵老马上准备,随同在下暂且出城。”

赵普知道事不宜迟,于是点点头,道:“我马上去安排。”

赵普见事情紧急,也不拖延,连忙安排家人做好准备,自己却来到老夫人的房间,迟疑了片刻,还是敲门进去,见老夫人虔诚的跪在一尊佛像面前。

赵普停留了片刻,又不知道老母亲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心里有些着急,正想打断老夫人的诵经,幸好老夫人此时也停了下来,赵普连忙上前扶起老夫人,只是他心中有愧,不敢看她,低着头等老夫人的训导。

老夫人缓缓眼睛,突然问道:“我儿,何事?”

赵普狠狠掐了一下手,道:“孩儿不孝,打扰娘亲的清净了,如今赵家身陷囫囵,还请娘亲随同孩儿暂时撤离建康。”

老夫人看着赵普不说话,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老夫人终于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们赵家在建康已多少年了吗?一百一十七年,一百一十七年啊。”

“我儿知道老身在建康多少年了吗?”

赵普一身冷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忐忑不安的看着老母亲,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年,老身嫁入赵家年,从来就没有离开建康。”

“噗通”一声,赵普跪下去,道:“娘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老夫人突然敲了敲身边的桌案,提高声音说道:“这是咱们赵家的根啊,这是咱们赵家的根啊。”

赵普不敢说话,只是一味磕头,老夫人看着赵普,突然叹了一口气,道:“赵家行事,向来求稳,不立危墙之下,如今孤注一掷,事至如今,老身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所谓忠孝不能两全,你做出不孝祖宗之事,但却是忠于大宋,老身虽不明大道理,但也知道非我种族其心必异的道理,我们赵家是建康的首富,元军还没有攻下大宋前自然厚待我们赵家,但狡兔死良狗烹,大宋若没了,我们赵家也没有了。”

“我儿,你做得很对,老身之所以责怪于你,不过是吹毛求疵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不若一起跟老身说一下。”

赵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是不肯起来,道:“孩儿不孝,累娘亲担忧,孩儿和均州军相处虽然日短,但早已听闻均州军辖下荆湖治所江陵城重视商业,善待百姓,乃民众之大同之地,且孩儿所见均州军行事果断,均州军将领平易近人,孩儿相信均州军一定会保护百姓的安全。”

“所以孩儿想等此事过后,亲自前往江陵城一趟,若江陵确如传闻所见,孩儿想把建康的产业迁到江陵,也好为赵家谋一个出路。”

老夫人不知赵普竟然有这样的打算,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赵家百余年的声誉,老身只希望你好好善待之。”

“走吧,你们都走吧,老身一把年纪也不愿意折腾,此战若是宋军胜,老身自然无碍,此战若是宋军败了,老身也能够为赵家挣点声誉。”

“娘……”赵普长跪不起,颤抖说道:“娘亲不走,孩儿也不敢离开。”

“胡闹,你这是要置赵家于不顾吗?”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快走,若真如你所说,建康自然很快就会收复。”

“快走,别误了宋军之大事。”

赵普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才离开,郭平知道此事之后,让陈潇留下两百人守卫赵家,免得一时没有攻下建康而被蒙古汉军报复,赵普感激,然后与郭平一起离开赵家。。.。

大宋权将第一百五十六章兵临城下(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兵临城下(37)

清晨,建康大地安静如处子,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建康城上,东阳门的守军无不惊奇的发现,在他们目力所及之处,上百架高达数丈的怪物缓缓的向城墙靠近,怪物巨大无比,用轮子推动,形状看起来像是一般的望楼车,但又有它的样子,身后有数百人在奋力的推动怪物,在怪物身边,又有数千骑兵缓缓行动,在骑兵身后,更是无尽的宋军,正越过已经修好的大桥。www.65txt.com

“敌袭、敌袭……”守城的士兵终于尖叫起来,值守的蒙古汉军小将林侗,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原是鄂州的宋兵,先前虽没见过这等怪物,但见怪物比城墙还要高,而且怪物高大无比,定然是用来压制守军的攻城武器。

林侗瞬间失了魂一般,数量多达上百架的怪物,足可以把整个东阳门都控制起来,眼看怪物缓缓的靠近城墙,他知道情况的严重,拼命的向大营跑去。

解成昨晚不敢熟睡,他一连做了几个噩梦,直到今天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他心里还想着昨天宋军没有丝毫攻城的打算,恐怕今天也没什么事,只需严加防御,防止宋军偷袭便可,没想到他还在熟睡之中,便听到了嘹亮而急促的号角声,他当时还以为在梦中呢?

直到林侗闯进大营,解成才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林侗失神的眼睛,才知道情况不妥,他一个鸽子翻身跳起来,着急问道:“宋军有多少人?”

“上百架攻城武器,人数不知几何,还源源不断从南岸开过来。”林侗嘴唇发紫,双手还在发抖,他跑得实在太快了点,以致现在还没喘过气:“不过肯定是宋军的主力。”

“攻城武器?”解成不明林侗为何强调攻城武器,只是他也来不及细想,连忙在亲兵的帮助下穿好盔甲,一步也不敢停留迅速向东阳门冲过去。

战争就是这样,有时候迟疑片刻就能够决定胜负,解成需要第一时间了解战场的情况,确定宋军是主攻还是佯攻,然后再确定是请求援兵还是固守。

等解成来到东阳门,城墙上的将士也已做好了准备,但解成所见,守城的将士眼中无一不是露出惊恐的表情,解成不由抬头看起,眼睛一愣,大雾虽还没散去,但借助朝霞,解成看到上百架怪物已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只见怪物足足比城墙还要高上几分,可别小看了这点高度,攻城的宋军反而成了俯视,而守城的元军则成了昂视,两者的对比就像攻城的宋军换成了守城的元军。

幸好,怪物很快就停了下来,解成正疑惑之中,却看到怪物很快就被固定起来,解成仔细看起,原来宋军早已修好了台座,显然不是临时所修,这些怪物刚好可以固定在这些台座之上,解成有些心慌,不知道宋军将做如何打算,也不知道宋军什么时候在东阳门前修了台座。

林侗害怕解成责怪自己,连忙解释道:“卑职认为是宋军昨夜所修,昨夜雾大,儿郎们看不清楚。”

解成哪里还顾得上责怪他,吩咐刚上来的解虎调集将士,他已知道一场大将将会免不了出现,怪物的动作很慢,等到将士都上了城墙做好准备,解成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其实还没打定主意请求救援,还是依靠自己的兵力固守。

此时,怪物已固定好台座,每一架怪物又有数十名小兵爬上去,林侗眼神不错,看到宋兵爬上顶部,发现顶部还有不少东西。

“小心。”林侗突然看到怪物顶部火光一亮,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妙的感觉,瞬间扑向解成,两人在一束火光中卧倒地上,随后“嘭”的巨响,爆炸就在两人身边响起。

可怜的解成被摔了一个头晕脑胀,还没有反应过来,爆炸声连绵不绝响起,竟然把整个东阳门都覆盖在其中,他好不容易回过神睁开眼睛,却被城墙上的惨象吓呆了,只见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断臂残躯,血腥飞扬,士卒的惨叫声混杂一起,就算是躲在垛口的士卒,也会沾上火油,很快就成了火人。www.65txt.com

“嘭”的一声,只见如婴儿手臂大小的床弩狠狠的刺中了一个小兵,随后一声巨响,小兵粉身碎骨,然而还不止如此,爆炸的威力把附带的火油飞溅四方,再次引起大火。

“嘭”的一声,灵巧的床弩,带着火药和火油,落在城墙之间,又因为怪物要比城墙略高,故此俯视而射,床弩是灵巧之物,几乎每一支弩箭都能射中一个目标,然后爆炸声响起,火油飞溅,造成的连锁反应并不止伤亡一人。

所有的守兵,被这突而其来的打击吓得死死的躲在垛口之下,然而火油还是会飞溅过来,火油的爆炸还是殃及他们,他们不停的颤抖,每一声爆炸必然会引起更多的尖叫,但伴随的更多是惨叫。

林侗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一个盾牌,把解成扶起来死死的靠在垛口之下,这时他们才发现宋军并不是一起发射床弩,而是分成数批,所以才造成了连绵不绝的迹象。

解成粗略看了一下,爆炸虽然造成的伤亡最多不到两千人,但守军已乱,所有的守军都是死死的躲在垛口之中,仿佛一个不小心,他们就会成为对方的猎物,生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这种弩箭射中之中,爆炸会把一个人炸得粉碎,死无全尸这才是他们害怕的根源。

不过,这些蒙古汉军的前身是精锐的宋兵,对火药颇为熟悉,很快已有一部分将士安静下来,但无奈这不仅仅是火药,还有火油,火油在城墙上燃起了大火,很多将士都被烧死,一部分还没死透彻的将士,在城墙上滚动,或是向昔日的同僚冲过去,他们或许并不是要杀死他们,然而求生的本能希望昔日的同僚能够救他一命。

一些躲在垛口的将士,被这些已失去了理智的火人逼出垛口,这些死里逃生的士卒再次出现在宋军的视线,床弩毫不迟疑的落在他们身上,随后“嘭”的一声,死无全尸,火油四溅,大火再次燃烧。

每个人的脸色越发变得苍白,解成有点失魂,他没有守城的经验,只是潜意识认为守城与攻城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无非是杀戮罢了,然而此时才发现,杀戮只是决定胜负的最后一环。

“将军,你看。”身边的林侗,突然拉了拉解成,只见城墙外数不清的宋军,抬着高大的云梯冲了过来,解成再看一下自己的瞭望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宋军炸毁,眼看宋军已冲到了城墙之下,那里还顾得及对方的床弩火药,大声命令:“放箭,给老子放箭。”

然而宋军的床弩火药完全压制了他们的举动,刚才的反应已证明了宋军能够射杀每一个侥幸的元兵,他们闪闪缩缩不敢离开垛口,只是双手不时往外放箭,只是有多少效果就不一定了。

“给老子死。”解成大喝一声,竟然砍翻身边的小兵,怒吼:“给老子放箭,要不然老子先杀了你们。”

“林侗,你马上前往建春门向董将军请求援兵,说宋军主力强攻东阳门,请董将军迅速派出援兵。”

解成的怒吼,死神的威胁,守军终于鼓起了几分勇气,再加上所剩下的三千后军也上了城墙,人多胆大,守军也开始乱七八糟的往城外放箭,然而死亡还是死死的威胁着他们,床弩火药的发射频率虽然不高,但每一次都会造成小范围的轰动。

“啪”的一声,云梯顶上的铁钩终于牢牢的抓住了城墙,解成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他唯有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期待董士选的援兵能够迅速赶来。

解成手执盾牌站在垛口之间,只见无尽的宋军如洪流一般涌向城墙,粗略看去至少有将近三百家云梯,云梯几乎覆盖了整个东阳门,幸好此时宋军的床弩发射也慢了很多,毕竟每一次床弩的发射都需要极其繁琐的步骤,而且在怪物顶部安装床弩也不容易,这才给了守军一丝机会。

再看一下守军,刚才一阵慌乱,至少有三千守军伤亡,剩下不到五千守军,其中一部分人已有条不紊的放箭,或许准备礌石和滚木,锅里的火油也在加热之中,解成这才心安了不少,只要宋军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建康,他相信自己就能够坚守到援兵到来,只是那个怪物实在太可怕了。

爆炸声响起,董士选马上醒来,他这段时间别说是熟睡,就是躺下来也是辗转反复,几乎把床板翻烂,宋军开始攻城反而好一点,毕竟知道宋军的计划,然而可恶的是昨天竟然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天,别说攻城,连人影也不多见。

如此一来,董士选却更加紧张,因为他有一种自己在被宋军暗算的感觉,他知道宋军或是在调兵遣将,然而自己有没有城外的消息,只好跟部将强调,提高警惕,又觉得这个方面不行,那个方面有问题,如此再三折腾到半夜。

“怎么回事?”董士选叫了一声,门外一个值守的副将连忙走进来,低声道:“将军,像是东阳门传来的声音,宋军可能开始攻城了。”

“是火药爆炸”副将刚说完,爆炸声再次想起,董士选和宋军交手不少,自然能够清楚的听出是火药的爆炸,副将紧张得连呼吸也不敢喘,幸好董士选很快就镇定下来,吸了一口气,道:“建康城墙不是这么容易炸开。”

副将这才明白,董士选竟然怕建康的城墙被火药炸开,副将觉得董士选有点担心过度了,迟疑片刻,道:“建康城墙固若泰山,宋军想炸开不容易。”

然而,爆炸声却是连绵不断,董士选终于忍不住,让亲兵披甲来到城墙之上,早上的还是很大,再加上东阳门被硝烟迷茫,透过迷糊的阳光,仅仅能够让董士选看了一个模糊,远远看去东阳门,爆炸声不断,而且不时升起一道火光。

“莫非是宋军的火油?”董士选有些紧张,然而东阳门的信使还没过来,而建春门派出的信使也还没有回来,他是两眼摸黑不敢有所动静,更不知道宋军是主攻东阳门还是佯攻,做不出决定。

“将军,东阳门尚有将士八千余人,解成将军又是一时的勇将,想必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副将看到董士选一脸愁容,只好劝说道:“就算是宋军强攻东阳门,解成将军也一定能够坚守到我军援兵赶过去。”

士选只好点点头,但却吩咐建春门的大小守将一定要再三警惕,免得被宋军袭击。

郭平淡淡的看着城墙,新式望楼车的威力出乎他意料之外,出动士卒攻城也就在情理之外,再说他也要给城内的六千大军创造条件,无论是杨不及还是刘义,多种兵种配合都是第一次,一切都还在摸索阶段。

宋军冲上去的瞬间,伤亡,很快就出现,礌石、滚木和火油,很快就发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虽然望楼车上的床弩火药还是不停发射,但元军也只有硬着头皮顶上,面对死亡的危险,守军也激起了不多的勇气,虽然床弩火箭还是不时取走他们性命,造成局部的动荡,但局势很快就相持下来。

伤亡,肯定会免不了,从南下的那一刻开始,郭平就知道了伤亡一定会存在,而且有可能还会造成很大的伤亡,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郭平就没有退兵的打算,至少在吕文焕大军回师前没有,他想一鼓作气拿下建康。

“大人,床弩火箭跟不上供应了。”刘义一脸严肃的看着郭平,看到已靠近城墙开始攻击的士卒,他于心不忍,有点艰难说道:“建康城墙太厚了,大部分火药都埋到了坑道里,要不、要不……”

“不行,一定要保证坑道的火药用量。”郭平斩钉截铁说道:“攻城哪会没有伤亡,给兄弟们擂鼓。”

“望楼车继续靠近,弩箭压制。”

随着郭平有条不紊的命令,望楼车下竟然再次出现数百人,每个人都用力的推动巨大的望楼车,每一架望楼车上大概有数十名士卒,他们已把床弩摆在一旁,每个士卒都绷紧了眼神,严肃的看着爬上云梯奋力向上攀登的兄弟。

“嘭……”巨大的礌石滚下,云梯被砸了一个正着,结实的云梯瞬间损坏,云梯上的宋军,几乎被砸城了泥浆。

“倒……”随着元军一声怒喊,终于烧得滚烫的火油倾倒而下,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带有一丝肉香在战场上飘扬,但宋军很快就有人上前,用湿透了的棉被盖在火油上,或许盖在沾了火油的兄弟上,然而沾了火油的兄弟,显然是活不成了,用力一拉,肌肉都能撕开。

“大人,”苗再成有几分着急,看到宋军一个个倒在地上,他就想冲上去和元军拼命:“末将请求出战。”

“苗老将军,”郭平摆了摆手,道:“还早着呢?工兵营的把握可不止这些,还请苗老将军坐镇,勿乱军心。”

苗再成被拒绝,虽是有点不忿,但却不愿意违背郭平的主意,在大营内转来转去,不一会儿杨不及气喘喘的跑了进来,道:“郭西夏,到了射程内。”

礌石、滚木,加上三千后军,再加上宋军的床弩火箭显然是弱了很多,解成终于喘了一口气,宋军的勇敢并不在蒙古兵之下,云梯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人,他们无畏的向城墙爬上,明知道要死,也要憋着一口气为云梯下面的兄弟挡住弩箭,推开礌石,或抱住滚木。

“将军,”解虎一脸疲倦,指着远处的望楼车,惊慌喊道:“快看。”

解成连忙站起来,看到望楼车竟然再次动了起来,缓缓的向城墙靠近,望楼车看起来虽然高大,但速度很快,在解成的惊讶声中缓缓靠近,迟疑之间已到了跟前。

“噗嗤”,每一架望楼车上突然站起了数十名宋军,他们手执强弩,从高处压制城墙上的元军,解成大吃一惊,连忙让弓箭手对射,然而一个俯视、一个昂视,差了一个天和地,宋军的弩箭很快就把元军压制在垛口之内。

“大人,怎么办啊。”解虎着急了,看到解成还没有回过神的样子,大喊了一声:“宋军要上来了。”

“躲在垛口,等宋军上来。”解成大喝一声,迅速抽出腰间的大刀,他知道拼命的时刻来了。

宋军并没有让解成等待很长时间,相对刚才宋军零星登上城墙,此时由于有了望楼车上弩箭的压制,每一架云梯上都有宋军登上城墙。

按照解成的想法,攻城和守城,都是杀戮而已,杀戮,将会决定胜负,解成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化作一道百炼,奋力向登上城墙的宋军砍去:“杀”。.。

第一百五十八章兵临城下(38)

“杀”许文德手执双斧,他向来以臂力着称,看到大旗他们的巨盾,恳请均州军特意为他锻造了一双巨斧,只见巨斧刀刃如葵扇一般,但却闪闪发亮,发出耀眼的光芒,刀刃之间,隐约可以看到猩红。35zww.com

许文德武艺不低,后来又与均州军诸将切磋,如今已是炉火纯青,巨斧虽重,但他却如拿着两具玩具一般轻松自如,巨斧每次出击,都会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来吧,你爷爷在这里呢?”许文德嚣张的大笑,街道上立下了拒马,又有数不清的拒马线和马坑,许文德竟然凭借三千人,把成千上万的蒙古汉军死死的挡在前面。

宋军强攻东阳门,早已隐匿在赵家的六千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程鹏飞和陈潇两人率领四千大军冒充蒙古汉军的援兵前往东阳门前后夹击守军,一路两千人由许文德率领,在建春门前往东阳门的必经之路阻击董士选的援兵,直到宋军攻下东阳门。

董士选的援兵来得还算快,接到林侗请求援兵,得知宋军主攻东阳门,马上率领一万援兵前往救援,许文德刚设下拒马,董士选的大军便迎了上来。

此时战斗刚开始,董士选还不知道许文德的底细,试探性的派出数百小兵,刚交手就全军覆没,心里惊讶,竟然不知宋军何时大规模潜入城内。

林侗也看到了董士选的脸色凝重,试探问道:“将军,看这伙伏兵的准备,宋军看来一早潜入城内,而且人数还不少,卑职担心除了狙击的宋军外,另有宋军已前往东阳门诈城门。”

“能否绕过此道?”董士选心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街道,街道不是很长,但每隔一尺之间就摆放了拒马,拒马之后是手执强弩、手持盾牌的宋军,街道两旁的房子空无一人,但隐约可以看到人影晃动,林侗说得非常有理,这明显是留下来狙击援兵的宋军,粗略看了一下,街道上就有上千人,可以想象得出前往东阳门的宋军至少在三千以上,建康城竟然混进了这么多宋军,而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发现,但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至少要绕过三条街道,而且不知道其他街道有没有宋军的伏兵?”林侗跟从解成身边驻守东门,附近的地理较为熟悉,压低声音道:“情况危急,东阳门危在旦夕,还请将军准许卑职突破宋军的狙击。”

想到宋军用兵谨慎,正如林侗所说,不单要绕过三条街道,而且其他街道会不会还有伏兵,就算没有伏兵,自己绕过去,时间也不知道来得及否?沉吟片刻,点头道::“给你五千将士半个时辰,一定要冲破宋军的狙击,我带其余将士绕过这里。”

“一定要快,宋军此举大举进攻建康,定然是有备而来,环环相扣,若是迟疑,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林侗连忙答应,把需要绕过的位置指给董士选看,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将军,是否还记得樊城战役?”

樊城之战,张弘范攻破城门,但张贵依仗樊城街道与元军相持,最后火烧樊城,竟然逼得元军退兵,建康虽和樊城有别,但宋军若是攻下建康,自己可不可以如宋军在樊城对付元军一样和宋军相持,等待援兵。

“樊城是宋人,宋军有天然的优势,再加上张贵一早突入樊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建康则不一样,你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此战若能挺过去,我一定会提拔你,进攻吧。”

林侗领悟,他本就是一个肯用脑筋,能够善于抓住任何一次机会的小将,就如他会抓住最后一个时辰,他相信机遇总汇垂怜有准备的人,正如这次解成派他请求援兵,他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向董士选献策,换来就是他的信任。

林侗也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突破不了这个难关,或许这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但若是闯过这次难关,他定然会高升,因为他知道董士选对山东诸将向来不甚信任,自己若能够取悦董士选,这就是自己荣华富贵之时。www.65txt.com

林侗胆子不小,应该说很大,他不甘于当一个小都头过一辈子,他看着身边的将士,冷冷说道:“建康的命运就在你们手中,大元朝的命运就在你们手中,大将军命我为统领,突破宋军,若有迟疑不进者,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噌”的一声,锋利的大刀像是摄人魂魄,指着前方,大喝:“杀”

林侗然虽然只是一员小将,但如今得董士选授权,众人又知道是拼命之时,倒也不敢迟疑,鼓起勇气向街道上的拒马冲过去。

“来得好。”许文德大笑,他也看到了元兵分兵,自己也悄悄的派出数百人前往实行阻击,他身经百战,虽蒙古汉军要比他多很多,但他倒是不担心,看到对方手执盾牌冲过来,大喝一声:“起盾。”

数百面盾牌,挡住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盾牌之后,数百名弓箭手已虎视眈眈,只等蒙古汉军进入射程之内,依托拒马和盾牌,把他们挡住,然后用强劲的弩箭伺候他们。

“杀”林侗大喝一声,故意拉后一步,对着身后的将士吼道:“冲、给老子冲上去,宋军没多少人,冲过去就能够取胜。”

林侗反应非常好,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在东阳门的战斗中救了解成的性命,这个良好的反应很快又救了他一命,他左眼突然出现了一抹光芒,林侗想也不想就向前扑过去,“噗嗤”一声,弩箭从街道两边的房屋射出来,林侗身后一个小兵来不及反应,被弩箭射中了脑门,弩箭竟然没入大脑之中,可怜的小兵惨叫也来不及呼喊,便倒在林侗旁边。

林侗暗中叫了一声幸运,他一早就听说宋军有神射手,箭术比从小浸yin在弓箭上的蒙古兵要厉害得多,如今看来还真不错,他不敢再站在外面,混在队伍中间冲过去。

“起盾。”眼看到了弩箭的射程,林侗大喝一声,冲在前方的将士立刻举起了盾牌,死死的挡在前面,元兵的动作并不慢,眼看已进入射程范围之内。

“放箭。”许文德冷眼看着冲过来的元军,他双斧插在腰间,手执强弩,命令之下,数百支弩箭如飞蝗一般飞向蜂拥而至的元兵。

“噗嗤……”虽然蒙古汉军有盾牌和盔甲的护卫,然而射程之内的弩箭,力道已足够得穿透蒙古汉军的盔甲,更何况还有很多蒙古汉军还是穿着皮甲。

惨叫声响起,阵型已开始混乱,林侗大声吆喝,硬是把队伍勉强的收拢:“放箭、放箭。”

双方的箭术相差不大,但宋军的盔甲明显要坚固很多,即使被蒙古汉军的弩箭射中,也只是伤了皮肉,但蒙古汉军则不一样,被射中要害的小兵,再也没有冲锋的机会。

“冲,给老子冲。”林侗清楚的知道这股士气不能堕,一旦堕了士气就再也没有机会,他大声催促,甚至刀锋向着迟疑不进的同僚:“冲上去、冲上去,宋军没有多少人。”

“冲上去,老子定向大将军为诸位请功,守住建康,就是守住我们财富,这些日子谁没得到好处,建康没了,命就没了。”

“好小子”许文德冷冷的笑了笑,对方的小将倒是一个人物,许文德也看到自己埋伏在街道两旁的弓箭手好几次都让他躲开,不过想突破自己的防线,可要拿命来拼。

“放箭”眼看蒙古汉军再次距离继续拉近,许文德再次上好弩箭,轻轻一拉,箭羽向前飞过去,奴家划破空气,带去死亡。

三轮弩箭过后,蒙古汉军终于冲到了拒马前面,在伤亡接近三千人之后,林侗终于抓住了拒马,数百名冲在前面的蒙古汉军,兴奋的拉住拒马,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就连向来警惕的林侗也忍不住高兴,众人在盾牌的保护下拼命拉动拒马。

许文德突然大手一挥,宋军迅速后退,林侗马上觉得不妙,第一时间放开拒马,撞开身后的小兵,退后数步,此时,街道两旁的房子,突然射出数支火箭。

“呼……”的一声,拒马竟然是沾了火油,大火瞬间燃烧起来,彻底的挡住了蒙古汉军的去路,不少反应较慢的蒙古汉军小兵很快就被燃烧起来,蒙古汉军连连后退,林侗黑着脸射死了几个失去了意识的火人,战场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有大火燃烧的声音。

林侗心中大急,没想到宋军竟然会如此狡猾,若是等火线烧完,恐怕东阳门也守不住了,也不知道董士选那一路援兵有没有受阻,等待自己的是死亡,还是希望?

自己已经投降一次,难道还要在从新投降一次,林侗并不以为宋军会如此大度,他脑筋全所未有的急速转动,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他还是宋军时,曾经听说棉被湿了水之后便能挡住弓箭和火烧,权把死马当活医,林侗马上吩咐士卒从两旁的房子取出棉被用水湿透,又组织了数百人的敢死队,大声道:“胜负在诸君的手中,冲过去,咱们就是大元朝的英雄,荣华富贵都在我们手中,冲不过去建康完了,咱们也就完了。”

百敢死队,用湿透了水的棉被挡在前面,向着大火冲过去,大火烧得虽旺,但也耐不住湿了水的棉被直接盖在大火之上,或许卷在身上直接撞去,很快就撞开了一道缺口。

许文德也没料到对方反应这么快,看到拒马被撞开,奈何自己再用棉被挡住拒马不被推开已是来不及,拿出腰间的巨斧,向着缺口冲过去:“冲上去,挡住,挡住该死的鞑子。”

“杀”许文德一马当先,巨斧往前一轮,首先冲上来的应该是蒙古汉军的一员小将,然而在锋利的巨斧面前不堪一击,巨斧在蒙古小将的腰间划开一道缺口,“哇啦”一声,体内乱七八糟的五脏六腑都掉了下来,可怜小将还没死透,竟然想用手把这些零件摔进体内。

“死去。”许文德轻轻一撞,把死了一大半的小将撞倒,向着缺口继续冲上去,此时越来越多的缺口被打开,而由于湿了的棉被把大火盖住,火势也弱了很多,越来越多的蒙古小兵冲了过来。

“来得好。”许文德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兄弟们,别丢了咱们均州军的名誉,给老子堵住。”

解成着急的看着建春门的方向,在怪物的压制下,越来越多的宋兵登上城墙,解成拼死抵抗,拼死呐喊,但还是越来越多的小兵爬了上来。

“莫非今天小命就在这里了?”解成心中多了几分着急,城墙上的守军面临死神,都鼓起了勇气拼命相争。

战争才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但八千将士已有一半伤亡,虽然眼前城墙上还是守军占有优势,但守军只能依托垛口,背对城墙躲开弩箭的压制,只能无奈的面对越来越多宋军,但解成没有太多的办法。

但随着宋军越多,守军反而要轻松了一分,因为当宋军和守军纠缠在一起时,怪物上的宋军反而不敢随便放箭,城墙勉强能够持续下去。

“杀,英雄的儿郎,给老子杀啊,把该死的宋军赶下去,建康是我们的财富,我们不能允许这些该死的汉人抢走。”解成大声吼叫,他手执一把三十八斤的环首大刀,每一刀砍下去,刀背的圆环“当当”作响。

“当”的一声,解成觉得手中一重,一个宋军小兵从垛口之间跳出来,这小兵身手还不错,落地的瞬间挥起手中的大刀,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解成的大刀,但解成力量甚大,再加上刀很重,竟然把小兵振得退了几步。

“死去。”解成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兵也能挡住自己的大刀,觉得自己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他双脚用力一蹬,大刀也跟着向前冲去。

小兵还想故伎重演,然而解成早有了预想,大刀将要碰到小兵的大刀时突然手腕一转,环首大刀竟然向着小兵的头颅削去。

小兵虽带了盔甲,然而大刀削去的地方刚好是小兵脖子之处,锋利的大刀竟然削去了小兵的半个头颅,剩下的一个眼睛,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呸”,解成满不在乎的吐了一口口水,再次转身向其他小兵杀去。

解虎是解成的族人,此时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支巨大的狼牙棒,狼牙棒左右开张,在狼牙棒之下竟然没有一合之中,一时无敌。

看到解虎一时无敌,三个宋军小兵相互鼓励了一下,若是不把解虎解决,守军的士气必然会大增,说不定还会给自己的大军造成麻烦。

三人像是配合已久,成品字形把解虎围了起来,解虎却是不怕,他自持狼牙棒的威力,向前面的宋兵冲过去,狼牙棒往前送去,动作之快竟然产生一丝寒气。

然而,眼前的宋兵也不是无能之辈,见解虎来得快,他却没有后退,反而也向解虎冲去,他手中拿了一把尖刀,控制的范围远比不上狼牙棒,解虎正奇怪对方为何过来送死,没想到对方身手非常敏捷,眼前就要冲到解虎身边,脚下轻轻一扭,身体竟然如水蛇一般擦着狼牙棒而过,手中尖刀也向解虎身上刺过去。

然而,解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宋兵自然没有发现,等尖刀刺到解虎身上,宋兵已觉得不对。

“当”的一声,解虎身上的盔甲,竟然要比一般的盔甲要坚固很多,宋兵的尖刀虽然尖锐,但解虎在他尖刀刺到身上的瞬间扭了一下,尖刀没有刺到正面,减弱了尖刀的力气。

“该死。”解虎虽没受伤,但尖刀还是让他一阵疼痛,他急促撤退半步,手中狼牙棒落在了宋兵的身上。

“啪”的一声,宋兵被砸了一个正着,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没有了反应。

但此时身后的两个宋兵已来到了身后,左右向解虎砍过去,解虎虽对自己身上的盔甲有一定把握,但也没必要硬碰硬,他身材虽然高大,但身手却还算敏捷,向前两步迅速转身,狼牙棒扫过,这才正面面对两个愤怒的小兵。

人突然大喊一声都不约而同踏进一步,然而却没想到又是解虎的计谋,他虽也是向前踏上一步,但角度却向着左边的宋兵。

“当”的一声,武器相交,狼牙棒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宋兵手中的大刀被震飞,解虎一招得手,狼牙棒继续向宋兵砸下去。

狼牙棒眼前就要砸在宋兵头上,宋兵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动作,他却是不顾头顶上的狼牙棒,双脚用力一蹬向解虎冲去,解虎一个不察,竟然被宋兵抱住,“啪”的一声,两人掉在地上,在落地之前,狼牙棒还是砸在小兵的后背。

“杀了他。”宋兵正对解虎,喷了一口血,解虎大惊,然而宋兵拼死的挣扎,并不是解虎一下子可以挣脱。

剩下的一个小兵眼睛爆红,竟然丢开手中大刀,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对着解虎正面插下去。

“杀了他,杀了他,哈哈……”抱住解虎的宋兵如疯狂一般,任凭解虎的狼牙棒落在他身后,眼看最后一个宋兵的短刀落下来,解虎拼死挣扎,然而竟然挣脱不了。

“奶娘的。”解虎看着短刀落在自己双眼之间,忍不住骂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九章兵临城下(39)

第一百五十九章兵临城下39

程鹏飞率领四千大军一路急行军,他知道早一日到达,宋军就会少一分伤亡,由于宋军围城,城墙附近的百姓都已迁走,就算是实在没有地方可去的百姓,听到杀戮还不赶紧躲起来,所以程鹏飞一路没有碰到任何困难,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35zww.com【的f】

远远便可听到杀戮,程鹏飞加快了脚步,四千将士也不由自主的拿好了武器,只要有机会让守军相信自己是援兵,那么东阳已有一半的可能落,东阳落,至少也有九成机会攻下建康城。

四千大军跑得气喘吁吁,但心中都颇为兴奋,他们身穿与古汉军一样的盔甲,王惟义和黑杨当初投降,这些盔甲有好几万套呢?

程鹏飞远远看到两军在城墙上缠斗在一起,看来宋军打得不错古汉军毕竟熟悉守城的情况,此刻就算城墙上打得凶狠,但城的守军和登上城墙的位置的守军都不肯轻易离开自己的岗位,远远看到程鹏飞向自己跑来,他们虽然高兴,但一名小将依然谨慎迎上来,问道:“兄弟,请问你们的统领是谁?”

“放、放屁,”程鹏飞跑得气喘吁吁,此时说话喘着气,骂道:“老子是董大人派过来,董大人就在身后,怕你们失去东阳让老子急、急行军。”

“快、快给老子说一下,城墙上的情况怎、怎样了?”

小将看到上至程鹏飞,下至普通的小兵都是气喘吁吁,想必是从建出兵后一路都是狂奔而来,倒有了几分相信,又加上程鹏飞张嘴就问情况,小兵竟是一下子忘掉了要继续追问,高兴说道:“大人来得太好了,宋军攻得非常猛烈,解大人已拼了命,才勉强的把宋军拖住,再迟半个时辰,恐怕就危险了。”

“兄弟们,跟我上去,把该死的宋军赶下去,一定要保住建康。”程鹏飞不管故意不管小将,因为他冒充的是大人物,总不能跟一个小头目唧唧哇哇,故意大喊:“跟老子冲啊。”

小将却是完全相信程鹏飞的说话了,于是撒1ǐ就跑上去,同时大声喊道:“兄弟们,援兵来了,董大人的援兵来了。”

可能是听到小将的叫喊,城墙上守军的士气为之一振,如今两军相持阶段,只要有一根稻草就可以压垮一匹骆驼,解成借机探出城墙看了一眼,数千大军正登上城墙,他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宋军就算是入建康城,也不至于数千人进来吧,大声喊道:“兄弟们,加把劲,给老子把他们赶下去。”

“杀啊。”

很快登上城墙,程鹏飞等人却不动手,迅向两边扩散,此时守军若是仔细看去,定会现他们的右臂绑着一条红的布条,而且他们向两边扩散之后并不是马上动手,而是有目的的跟在守军身边,或是故作吆喝。

等最后一名宋军登上城墙,解成终于现了其中不妥,四千大军分散在城墙上,几乎和自己的守军对持了起来,而且他们大部分人像是观察团,登上城墙后并不出手,而且攻城的宋军仿佛也不当他们存在?

“莫非是宋军,四千宋军潜入城内?”解成大惊,眼看程鹏飞气势汹汹的向他扑过来,他终于彻底落实,惊慌的叫了起来:“他们是宋军、他们是宋军。”

“动手”程鹏飞大手一挥,四千早已有所准备的将士齐齐动手,城墙上为之一振,数以百计的守军在第一时间被这些所谓的援兵杀死。

眼看事不可为,解成jī起心中最后一丝勇气,向程鹏飞扑过来,以作困兽之争,他手执五环大刀,每一刀砍下去皆是气势汹汹,铁环“当、当”作响,好不吓人,他没想到自己的结局是这样,昨天还想着找一个机会联系宋军,看能否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呢?如今看来定然是不可能,那不如干脆拼命,杀一个也少亏一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来得好。”程鹏飞在扬州看着王明伟等人立大功,此刻早已憋了一口气,上城墙之后就直奔解成,见解成有作困兽之争,也失去了劝降之类的说话,举起手中大刀也向解成扑过去,“当”的一声,两刀相碰,竟然迸出几丝火1a。

解成和宋军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程鹏飞一路狂奔也有了一份疲倦,两刀相碰,竟然是一个势均力敌的打法,算下来其实还是程鹏飞占了优势,转眼看去城墙已完全在宋军的控制之中,越来越多的宋军登上城墙,而守军只剩下数百人苦苦支撑,当然也有不少守军丢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想不到对方还是一员猛将,程鹏飞与他jia手几下竟然赚不到便宜,心中未免多了一丝着急,然而他越是着急,便越是杀不了解成,正当两人相持之时,程鹏飞突然看到一支队伍向城墙冲过来,对方的盔甲有些破损,人数大概在三千人左右,明显是古汉军真正的援兵来了,程鹏飞看到这种情况,更加有些躁古汉军的援兵到来,是否意味许文德的防线被突破了,那许文德会不会凶多吉少?

“大人,小心。”程鹏飞一个亲兵突然大喊一声,程鹏飞觉得身体一重,竟是被亲笔推开,随后很快传来亲兵的惨叫声,程鹏飞连忙看去,自己被古汉军的援兵吸引了而失去了警惕,解成见有机可趁,竟然想袭击自己,幸好亲兵现了解成的意图,然而亲兵虽然推开了自己,但他却被解成刺中了iog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解成错失良机,没想到这名亲兵虽是被刺穿了iog前,但不知哪里来了一股气,身体竟然往前一冲,在解成的惊讶中,双手突然死死的拉住解成。

“二娃子……”程鹏飞大喊一声,双脚用力一蹬,转眼间大刀狠狠的落在被亲兵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解成的脖子之间,仅是轻轻一拉,解成眼中带有惊慌、带有不甘、带有无限的留恋,等头颅落在地上的瞬间,亲兵和他的身体一起,也倒在了地上。

“二娃子、二娃子,你醒醒,你醒醒啊。”程鹏飞抱住亲兵,看着他的目光渐渐散开,心中充满了悔意。

“大、大人,”二娃子梦呓一般说道:“大人,别着急,跟着张大人,一定有机会立功,张大人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时,没有必要和对方单打独斗……”

“爹爹、娘……”

程鹏飞再次站上来,脸凝霜一般,他死死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董士选大军,亲兵说得不错,这半年来,他的心态已变了很多,很多时候行事都带了功利自己看到王明伟立功,看到从军事学院一起出来的昔日同僚,很多人都已升官,只有自己还是一名小将,他心里的着急,想必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兵最为清楚。

程鹏飞深吸了一口气,想到均州军这些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正如亲兵所说,跟着张大人、跟着均州军,立功的机会还会少吗?那自己为什么还如此着急?还有,在军事学院时,张大人已再三强调,轻易不要和敌人单打独斗,自己带了数名亲兵,完全可以把解成杀,自己为什么还要和解成打,要不是自己刻意想着立功,亲兵二娃子就不会死,想到他年迈的爹爹,亲手把二娃子jia到自己手中时的再三叮嘱和依依不舍,程鹏飞恨不得刮自己两巴掌,代替二娃子去死。

“二娃子,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话。”程鹏飞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古汉军,大声喊道:“清理守军,守住城墙,城内的将士跟我冲下去,杀了该死的董士选。”

陈潇熟悉城的情况,带领五百人冲向东阳但他跟在身后不1面,怕遇到的了熟悉之人,他身边一个小将叫做张铁,长得凶神恶煞,唬人之事最适合不过了。

城处的守军更为谨慎,虽也看到了陈潇的援兵,数十人成半圆守住瓮城,其中一个小将迎上来,大声叫道:“你们是谁的部下,让你们统领出来说话。”

“啪”的一声,小将张铁一巴掌落在他脸上,喘着气怒道:“老子、老子一路狂奔,就是过来救你们这些蛋吗?老子、老子是董大人的部下。”

元军小将虽然挨了一巴掌,但却毫不退缩,看着张铁不依问道:“老子不管你是谁的部下,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其他守军看到了情况不妙,手中的弩箭一下子对准了张铁等人,张铁确是长得凶神恶煞,但他应变能力却要差几分,但他胆大包天,“噌”的一声o1出大刀,他的动作非常快,在元兵小将还没有再次开口前,大刀直接削下他的头颅,张铁冷冷说道:“什么鸟口令,老子从来没有说过。”

“老子都说了是董大人的部下,还唧唧哇哇说不停,老子看你就是宋军的细作,可以阻止老子救援。”

守军反应要慢几分,毕竟陈潇等人穿的是古汉军的衣服,而且又是气喘吁吁,早已相信了七分,心中正奇怪自己的头领为何还要故意为难对方,莫非他认为建康城内可以进数千人而不被现吗?

张铁二话不说砍下小将的头颅,小兵一下子被镇住了,因为他们确实没有听过什么口令之事,想必是自己的头领为难对方,看到对方一下子砍下了自己讨厌的头领的头颅,终于马上相信了十分,一个副将鞠躬上前,恭维说道:“大人,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宋军正在攻城呢?”

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让张铁这个莽汉赌中了,陈潇也出了一身冷汗,虽然拿下这数十人没什么问题,但守军若是困守瓮城,自己还要多一番折腾,张铁大手一挥,道:“你就是头领了,让老子进去。”

“是、是,马上,小的马上。”副将大喜,没想到才说了一句话就升官,连忙让手下拉开拒马,打开瓮城的城虽也有小将的亲兵不服,但敢怒不敢言,再说宋军在攻城,自己也没有说话的地方。

眼看瓮城的城被打开,只要占据瓮城这事已成了一半,走在最后的陈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毕竟经常出入城担心被熟悉的小兵现,然而当他刚松了一口气,刚升官的小头目惊讶的看着陈潇,惊恐问道:“你、你不是赵家的管家?”

陈潇闭嘴不说话,身边几个小兵突然上前,这名刚升了官的小头目还想说话,但小兵手中的武器已狠狠的a入他的iog前,陈潇喃喃自言自语:“有时候知道了太多,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等程鹏飞率军走下城墙,城之处经过一阵杀戮,已经完全控制在陈潇手中,但此时董士选也率领大军冲了上来,程鹏飞大叫:“陈潇,你负责打开城兄弟们跟老子杀。”

“杀”董士选早已觉得不妙,但他依然带着最后的希望冲上来,希望能够在最后关头堵住宋军,然而迎接他的却是程鹏飞的怒气,董士选也是一个果断之人,看到事不可为,却是让身份的副将冲上去,自己带领数百亲兵马上撤退,他要回去集合部队,看是否还有其他办法。

“别放走了董士选。”程鹏飞看着董士选撤退,心中大怒立刻冲上去,但很快就想起了亲兵临死前说的话,强忍怒气,大声道:“董士选跑了,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看到董士选偷跑,元军士气一下子散了一半,不少古汉军还真丢下武器抱头投降,留下的副将虽有心但无力也,程鹏飞率领宋军冲了两回古汉军已经溃散。

但程鹏飞并没有停住,他没有忘记硬是留下来替他们挡住援军的许文德,他看到董士选已率大军来援,还以为许文德已被冲破了防线,心里万分惭愧,等他率领大军来到狙击援军的万户街附近,远远听到一声比一声还响亮的杀戮,不由骂了一声,因为那正是许文德的招牌声音。

“来吧,来给你爷爷杀吧,”许文德怒喊连连,一边喘气一边喊道:“听到了没有,声音没了,东阳没了,你们现在要是杀不了老子,老子就算是追到元大都,也要杀了你们。”

林侗侧耳听了一下,声音还真的淡了下来,如果不是董士选的援兵已控制了局势,那么后果只有一个:宋军已控制了东阳

林侗自然知道后果,然而想到对方仅凭一千余人,竟然挡住了自己将近一个时辰,杀了自己将近三千兄弟,如今对方身边仅有数十人,若是杀了他,是不是可以减少董大人对自己的责怪呢?

但东阳若已落在宋军手中,自己就算是杀了对方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逃吧,然而许文德的话很快就jī怒了向来稳健的林侗,也jī怒了他身边的将士,林侗冷着脸,吼道:“杀了他,咱们就是立功了。”

林侗说完,手执铁枪杀了上去,他虽只是一员小将,但武艺不凡,再加上仅存的宋军也是筋疲力尽,长枪左突右刺,竟然连杀两人。

“该死。”许文德心中大怒,舞动巨斧也杀了上来,两人那是针尖对麦芒,你眼看我眼,突然不约而同大喊一声:“杀。”

“当、当……”两声,林侗竟是连续击中了许文德的巨斧,许文德杀戮了半天,双手力气不足,没想到林侗竟然至此狡猾,左手的巨斧再也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林侗并没有放慢动作,近身拼搏的许文德,面对远程打击的林侗,是天然的弱势,而且林侗也看得很准,知道许文德杀了一个时辰,双臂早已力弱,一招得手,手腕一转,铁枪竟然如灵蛇一般向许文德的左肋刺过去,打的就是许文德的空挡。

许文德大惊,连连后退了两步,但林侗手中的铁枪紧紧跟随,还是刺中了他的左肋,幸好盔甲坚实,只听得“当”的一声,铁枪竟然没有能够刺透。

等到程鹏飞来到战场,林侗竟是完全压制许文德,铁枪灵蛇一般飘逸,可怜许文德一世英名,竟然被一个小将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足够让他难过好一阵子,看到程鹏飞,许文德鼓起劲儿猛攻猛打扰了林侗,总算是勉强退了出来。

你小子再不过来,老子就英雄了。”没想到许文德还有力气抱怨,看着程鹏飞,突然低声道:“这小子不简单,杀了他。”

程鹏飞也看到了情况,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宋军冲上去,这些古汉军被许文德的阻击打得筋疲力尽,看到宋军援兵已到,很快就走了一半,林侗心中也有了退意,但想到即使回到董士选身边,也是唯有一死,他不想死,想到了投降,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小子,让老子好好教训你一下。”程鹏飞手执大刀冲上去,林侗强忍怒气后退,正想要开口求饶,没想到对方突然抬手。

“我……”林侗刚开口,一直弩箭从袖中出,准确的中了他的双眼之间,其实林侗只是想说:“我投降。”h

【……第一百五十九章兵临城下39……】a!!

大宋权将第一百五十九章兵临城下(39)(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兵临城下(40)

第一百六十章兵临城下(40)

“咯吱”一声巨响,城缓缓打开,骑兵如旋风般冲进来,一骑当先的竟是老将苗再成,苗再成看到陈潇,大声喊道:“陈潇小子,你带领三千骑兵前往南堵住南的元兵,不要让他们了。35zww.com”

陈潇还没有来得及答应,苗再成已不知跑哪里去了,幸好有副将过来jiā接,要不然陈潇就只能只身前往南了,苗再成是一个急子,刚jiā代完毕双脚狠狠夹了一下胯下战马,迅速向建方向跑去,一路上都是伤兵或尸体,就算没有人带路,苗再成也能轻易找到方向,苗再成一直惦记董士选的三千亲兵,这可是三千精锐骑兵,若是让他们了建康,就算是攻下建康,心中也未免有点惋惜。

苗再成很快就来到了万户街,看到几个小兵一脸郁闷的押送数百降兵,大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许文德的部下,徐将军去哪里了?”

小兵被留下来看管俘虏本来就有点气,听到对方直呼许文德的名字就想骂人,一个小头目刚想说话,另一个小兵拉了拉的衣袖,抬头看起,苗再成白须飘扬,一脸怒气,好不威风,正是赫赫有名的苗老将军,连忙说道:“敢教老将军知道,徐将军前往建了。”

“好,兄弟们,跟老子杀过去。”苗再成一刻也不歇,大军虽已攻破东阳但为了防止董士选搞破坏,郭平定下了猛攻猛打的策略,让这老小子没有还手之力,没有时间找城内百姓的麻烦。

苗再成率领骑兵进城,郭平率领大军紧跟上来,身边是一脸郁闷的刘义和杨不及,刘义是因为埋了火准备大显身手,但想不到已没了机会,而杨不及则是因为郭平答应了他到紧要关头便让他上阵,然而局势发展得太快了,刘义和杨不及的诸多后续还没有开展,东阳便被打开,就像一个喜欢打拳之人,拳头狠狠的打出去,然而却打在棉uā之上。

大军进城,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最重要的当然是歼灭守军,郭平担心守军城迁怒百姓,甚至烧毁粮草,故此才决定率领主力进城,由于有了完整的地图,进城之后大军分成数十个小队,奔向城内的主要目标,而郭平则留在东阳指挥。

“老郭,”杨不及撇了撇嘴,囔囔说道:“如今都进城了,就让老子出去走走吧?老子坚决不坏你的事。”

杨不及原本就是好战之人,这些年子虽然收敛了不少,但在汉水战役中连杀数人的本依然还在,见郭平安排有条不紊,心中虽佩服他,但自己实在手痒,忍不住请战。

然而,此次攻城得以顺利,让郭平彻底发现了工兵营的价值弩火箭的威力、望楼车以高度压制守军,仅是这两样方法,已让攻城的自己占了无尽的优势,况且还有更多的后续种种计谋还没有使出来,如今工兵营被他当宝贝一般看起来,别说让他出战,就是离开自己的大营也不乐意了,听到杨不及请战,摇头道:“羊头,你就别说了,老子说什么也不会放你出去折腾,乖乖的留在工兵营,给均州军多几样好东西吧。”

听到郭平要把自己当作乖宝宝,杨不及连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会这样,自己干脆就直接拉队伍砍人去,不过均州军纪律严明,要没有郭平的命令,自己吃不完兜着走,还想央求一番,郭平认真说道:“张大人对工兵营的期望可不小,留以大用。”

刘义听到杨不及吃了闭羹,自己也是死了心,但看到别人杀戮,自己也是手痒得很,只好期望下次尽快攻城罢了。

董士选拼命逃回建已是慌了神,想不东阳八千守军竟然不堪一击,想不到宋军竟然提前派了大军潜入建康,整整数千大军,吃喝拉撒是如何解决的呢?

不对,莫非是昨天才潜入城内?董士选总算明白过来,难怪昨天宋军没有任何动静,敢情就是潜入城内,但究竟是如何潜入城内的呢?城封闭,城墙又有将士巡防,再说数千人不是一下子就能进城,就算是走城也需要一刻钟,莫非是城内的内应?

董士选狠狠的拍了拍头颅,狠狠喊了一声,道:“董朗,你率领五百骑兵前往张家,老子肯定是张家出了问题。www.65txt.com”

数千大军能够毫无声息的潜入城内,唯有暗道可行,问题是宋军围困建康仅数日时间,要想这么短时间挖出暗道,那绝对是不可能之事。

宋军前段时间也曾经使用暗道袭击,还造成了右丞相和三名万户的死,董士选记得清清楚楚,但事后调查,那也只是小段暗道而已,要想从城外挖一条暗道通往城内,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肯定不能完成,想到这里就很容易理解了,肯定是先前挖好的暗道。

而建康城内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但赵家至少也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赵家在建康百余年可不是白

董朗是他的亲兵副将,跟董士选已有一段时间,看他狼狈而回,已知道情况不妙,跟在他身边还有活路,若是独自离开,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董士选也看出了他的迟疑,大怒:“莫非你认为老子死定了吗?老子就算是死了,你也不得好死。”

“将军,末将马上去。”董朗见董士选发怒,只好硬着头皮率领前往,心里安慰自己:赵家百余年历史,财富不知几何,到时就算是死,也能做一个鬼富翁了。

董朗离去,董士选连忙集中剩余的部下,尚有古汉军一万三千人,又有亲兵骑兵两千五百人,董士选迟疑了片刻,城外护城河已被堵住,往外突围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董士选眼珠一转,命令副将率领一万人前往东阳救援:“宋军虽攻破了东阳但兵力有限,一定要把他们赶出城外。”

“完成任务后,老子升你为上万户,亲自为你请功,到时封侯也是容易之事。”

副将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宋军并非兵力有限,要不然董士选会仓皇而逃,再说董士选逃回也要有一段时间,说不定宋军大军已攻入城内,迟疑之间,董士选突然发怒,“噌”的一声大刀出鞘,怒道:“给老子上,老子去石头城给你调兵。”

“宋军能有多少人,况且南又分了不少,你小子再拖拖拉拉,建康没了,你小子也活不了,老子一定杀你qun家。”

副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心里想着若是局势不能挽回,干脆降了再说,反正以前也是宋军,看在曾经的同僚份上,自己多少也能活命。

看到副将一脸的不悦,董士选自然知道这小子靠不住,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也没在他身上寄多少希望,只希望这小子能够帮自己挡半个时辰,自己能够逃到石头城,石头城还有上万守军。

建康,他自然知道守不住了,建康城内五万大军,除了东的两万三千人外,南又有一万二千人,北也驻守了五千人,剩余的一万人就驻守在石头城,当初担心的就是宋军从石头城发起攻击,如今看来石头城反而成了自己的最后依托。

石头城面临长江,背靠西凉山,同时修建了坚固的城防,是建康的城中之城,而且石头城外的石头津是建康的优良港口,到时还能寄希望于水师的迎接呢。

“跟老子前往石头城。”事不宜迟,董士选大手一挥,剩余的二千五百人骑兵轰隆隆出动,跟着董士选踏上了逃亡之路。

杀了挡路的林侗,许文德和程鹏飞两人率领大军迅速向建行军,他们也知道痛打落水狗的道理,攻破东阳董士选如今肯定是措手不及,一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程鹏飞一边奔跑,一边问道:“老许,刚才那小将怎么回事?”

许文德为人虽然好斗,但不是鲁莽之人,很少会对一个人如此警惕,见面就让程鹏飞杀了他,程鹏飞自然也不认为是个人恩仇之类的话,问道:“那小将虽猛,但经验毕竟不够,留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患?”

许文德摇了摇头,道:“这人城府很深,而且非常狡猾,你看他只是一员都头,可是却可以指挥数千大军,若不是董士选的亲信,就是他抓住机会取得了董士选的信任。”

“况且,神手好几次都失手了。”

许文德说到这里闭上嘴巴,程鹏飞也明白过来,连神手都数次失手,确实是一个人物,于是也不再说话,率领余下的将近四千人加快了步伐。

的,人也太多了吧。”许文德和程鹏飞刚冲出万户街,迎面密密麻麻都是古汉军,甚至把大街小道都塞满了人,许文德头皮发麻,咬了咬牙齿,狠狠说道的,肯定是董士选要跑路了,给老子冲过去。”

“杀”数千宋军,许文德、程鹏飞及亲兵精锐为箭头冲过去,然而古汉军的人数毕竟太多了,两军jiā锋,只有前锋能够有碰撞,其他的士兵都堵在街道上。

“杀,给老子杀光他们。”许文德像一个疯子,杀得古汉军血飞扬、惨叫连连古汉军先头部队并不是军中的精锐,哪里是许文德等人的对方,许文德怪叫连连,杀得实在是过瘾。

两军相持之间,苗再成率领骑兵也冲了过来,看到前往道路不通,他也是果断之人,立刻从其他街道冲过去,迟疑片刻,连忙吩咐身边的副将,道:“你率领数百兄弟过去相助,就说董士选逃了。”

副将领命,苗再成毕竟是老将,看得很准,若是董士选有心反击,肯定是以骑兵为先头部队,然而看不到任何一个骑兵,那么董士选肯定要走人。

“城内的地图。”苗再成马术很好,接过地图看了一会,南被姜才老将军堵住了,又有陈潇率领骑兵前往夹攻,而东外的护城河又被自己大军占领,董士选不会从建方向突围,而北外地势虽然不便于大军行动,但有玄武湖和钟山,排除董士选逃到山上,但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西的石头城,石头城是一座坚固的小城,甚至比建康城的城墙还要坚固,董士选绝对有可能逃到石头城继续抵抗,或是从水路逃亡。

想到这里,苗再成也不再迟疑,大声道:“兄弟们,目标石头城,跟老子杀。”

剩下的六千骑兵,苗再成再次兵分三路,每一路两千人,分别从三条前往石头城的主干道追踪,董士选的动作虽然不慢,但半个时辰后苗再成还是看到了董士选的身影。知道了董士选的踪迹,苗再成连忙派出亲兵前往通知另外两支骑兵,自己率领大军紧紧追过去。

“别放走了董士选。”苗再成白须飘扬,双眼暴怒,声音洪亮,好一个三国老黄忠。部下也是人人jī扬,恨不得给战马ā上翅膀。

董士选如丧家之犬,但他亲兵毕竟是精锐,董士选也看到了苗再成追过来,连忙分出一个千户断后,然而骑兵奔跑得实在太快了,留下来断后的骑兵刚转过身,前面的宋军已扑面而来。

“扔……”上千支短矛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盖住了天空,断后的骑兵哪里会想到宋军早有准备,迅速奔跑的战马增加了短矛的力量,断后的骑兵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已伤亡接近一半。

然而他们的厄运还不止如此,短矛刚落完,一阵弩箭又开始发挥,等苗再成冲到断后的董士选亲兵骑兵时,对方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杀”闪着光芒的锋利的马刀,瞬间划破了天空的宁静,苗再成那洪亮但带有几分沧桑的声音响起:“有我无敌,杀”

断后的骑兵,耽搁了苗再成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骑兵再次加速,但就是这一刻钟时间的拖延,董士选已冲出了西明西明外不到十里就是石头城了,更重要的是眼看西明正要缓缓关闭,苗再成暗叹了一口气,若是城闭上,恐怕又要破费一阵工夫。

但城处突然冲出了一批人,他们手执大刀,但身穿普通的衣服,其中一个头目大喊:“兄弟们快冲过去,我们是奎祀军的兄弟。”

看来是城内的奎祀军听到得到消息后赶来,苗再成大喜,加快步伐冲过去,并且留下数百骑兵帮忙清理西的守军。

西明外有石头城,董士选当初也不过是驻防了一千人而已,这才使得苗再成得以顺利冲过去,但也耽搁了一些时间,远远只能看到董士选的影子,心中虽然失望,但还是鼓起劲儿追上去。

董士选从没有过如此的狼狈,当然除了正阳战役拼命突围时的那次,算下来这已是第二次,莫非自己命中注定了要死在均州军的刀下吗?

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三叔,难道现在轮到了自己,当初自己带着征服山东各地诸侯的威风南下,可谓是ūn风得意,恨不得马上和均州军决一死战,为父亲报仇雪恨,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就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均州军之敌,于是把心中大志收了起来。

想不到命运还是把自己放到了均州军的火炉之上,当初若是能够及时和大军南下不用留在城内,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然而正是均州军袭击了伯颜等人,自己才被逼留在城内,留在建康也罢了,你均州军竟然还敢攻城,攻城也罢了,你竟然还要攻破了。

董士选虽叹息自己的命运如此坎坷,但动作并没有放慢,石头城是一座坚固的小城,地理位置非常好,凭借手中的一万人,至少也能坚守一年半载,等局势大变或许还有夺回建康的可能呢?就算抢不回建康,但至少能够在水师的接应下离开这个鬼地方,除非大元朝真的不要自己了。

眼看石头城远远在望,身后的追兵虽然追得着急,但已经被自己丢在身后,董士选为了有把握冲进城内,再次分出五百人断后,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骑兵而已。

“大人,小心。”身边一个亲兵,突然大喊一声,董士选反应还算不错,听到叫声之后知道不妥,第一时间身体向右倾斜,身体惊险的挂在战马的右侧,而一支强弩划过自己的头顶,刚才呼叫的亲兵反而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掉了马。

瞬间,弩箭如雨,“噗嗤、噗嗤”向着他们飞过来,战马的速度虽然很快,但伏兵的位置很好,就在官道的拐弯之处,竟然有上百人在第一时间杀。

而且还不止如此,拐弯刚过,前方一赌简易的拒马已挡住了道路,在拒马后稀稀拉拉站了数百人,一个老将军手执强弩,吼道:“兄弟们,洗脱我们身上的罪名时刻到了,跟老子杀敌啊。”

当苗再成汇合其他两支大军来到,纵横山东一时无敌的董士选,已经死去多时,他离石头城的距离不会超过三里路,而堵住他们的却是原建康水师统领姜澜老将军,此时身边不到百人,数百名亲兵骑兵围着他们,恨不得把他们剁成酱。

“在下建康水师统领姜澜见过苗将军。”老将军在亲兵的扶持下和苗再成见面,他虽是疲倦,但精神很好,说话也洪亮得很:“末将幸不负郭大人的重托,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当初范天顺、隋贵把汪立信送到两淮之后跟从大军行动,留下的数百名将士就随同姜澜在石头津附近寻找机会,姜澜原是建康水师统领,对石头城附近的水域非常熟悉,郭平出兵前曾经派信使让姜澜想办法拦截前往石头城的道路,没想到却让他拦截了一条大鱼。

“老将军立了大功。”苗再成有些郁闷,自己追了半天没想到让姜澜占了便宜,不过他很快就抛开心中的想法,道:“兵贵神速,我们马上前往石头城。”F@。

第一百六十一章兵临城下(41)

第一百六十一章兵临城下(41)

“什么,吕文焕往建康方向撤退了?”刘师勇不敢相信的看着吕武,一字一顿说道:“你是说吕文焕放弃围攻常州,往建康撤退了?”

看着吕武肯定的点了点头,刘师勇挠了挠头,问道:“会不会又是吕文焕的计谋?上次咱们就差点中了这老小子的jiān计?对这老小子,老子少点心都不行啊。www.65txt.com”

别说刘师勇不相信,吕文焕确实是让人不敢相信,想他吕文焕十万古汉军,进攻吕城是死伤了将近两万,攻打常州再次损失两万,算下来也至少还有六万人马,攻下常州虽然没有什么希望,但几乎两倍于常州的兵力,围困常州还是绰绰有余,待得时局变化,再拿下常州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吕文焕退兵,伯颜也不会放过他啊。

吕武肯定说道:“昨天吕文焕退兵之后,武进城内就开始收拾东西,城内的细作传出消息,说今天一早古汉军的辘重就开始往建康方向撤退了,探子还专跟了一段距离确定事实之后才回来。”

“这样说来,看来吕文焕撤军应该是真?莫非是建康发生了什么事?”刘师勇自言自语,突然兴奋说道:“莫非董士选造反了?”

“不可能,那怎么可能呢?董家家眷都还在山东,董士选和你们张大人那是深仇大恨,就算张大人能容天下不能容之事,他董士选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吕武笑了笑,道:“不管什么事,反正吕文焕要撤军了,要确定这个消息,末将出去探一个究竟就行了,他吕文焕能骗得过小兵小卒,可瞒不过我吕武的金睛火眼。”

“你就得了吧,”刘师勇跳起来招呼亲兵就往外跑,大声道:“你小子就坐镇军中指挥吧,这些小事情有老子就能搞定,让你小子别又折腾出什么蛾子来。”

想到吕武在建康城闹出的动静,刘师勇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还不到两个时辰便已回来,脸è有几分凝重,吕武连忙问是怎么回事,刘师勇点了点头,道:“吕文焕确实是在撤军,但行军颇有法度,老子几次想靠近都差点被他们发现了。”

“也不敢肯定吕文焕有没有什么诡计?但至少对我军颇有提防,而且前军行军非常谨慎,或许建康还真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沉片刻,毕竟吕文焕在军中颇有名气,当初吕文焕在襄樊坚守数年,威名远播,那时吕武还没从军,刘师勇也只是一个小兵头,吕文焕围攻常州时,两人还能应付,如今退兵,两人竟然摸不清头脑,想趁机拣点便宜把,又怕是吕文焕的计谋,要是眼睁睁看着吕文焕拍拍屁股走人,心又有不甘。

“还是先告诉边大人他们吧。”吕武实在是想不出吕文焕退兵的原因,再说吕文焕尚有六万大军,就算是知道吕文焕退兵,常州只有三万大军,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刘师勇也点头,吕文焕退兵打了众人的步骤,他也是实在想不到两国决战之时,吕文焕为何突然退兵,除非建康出了事,但据探子的消息,建康尚有董士选率领数万大军坐镇,宋军哪里还有兵力攻打?再说数万大军守城,兵法常言十倍而攻,那宋军不是需要数十万大军才能让建康被迫向吕文焕请援,逼得吕文焕退兵?

两人把吕文焕撤退的消息告诉边居谊,边居谊也做不出决定,于是决定把消息告诉要知州姚訔,并且召集诸将到知府商量。

吕武把详细的情况给众人说了一遍,道:“若能确定建康发生了什么事,则可以肯定吕文焕是否真的撤军,或还是吕文焕的计谋。”

刘师勇也点头,道:“老子刚才前往武进城,远远看到城内的古汉军有条不紊收拾,安排撤退,并且辘重已首先出发。www.65txt.com”

“狗日的吕文焕,哨兵放得很远,老子来不及细看,差点给吕文焕这老小子发现了。”

边居谊缓缓的敲着桌子,沉片刻,问道:“吕文焕这人,老夫当初也没跟他少打jiā道,若论才干,比他哥哥吕文德还略胜一筹,而且为人意志坚定,并不是稍稍受到挫折便灰心之人。”

“昨天吕文焕虽大败,但实力犹存,今天退兵确实有点反常,或许正如吕总管所言,建康可能出事了,吕文焕为保住建康才退兵。”

听到吕文焕退兵的消息,无论是真是假,姚訔都忍不住高兴了一把,他受命守常州,仅得三万将士,原以为凶多吉少,如今不仅常州守住了,还拖住了吕文焕十万大军,杀敌更加无数古将领直接或间接实在他们手中的更是不可胜数,比之前十几年还要多,姚訔淡淡说道:“哪管他吕文焕是真撤军还是假撤军,以我军三万守军,又没有骑兵相助,就算是吕文焕是真撤军,我等也拿他没有办法。”

姚訔的儿子姚让战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要说对元军的仇恨,在座的没有人在他之上,但他毕竟不是年少时的青ūn年华,身为常州知府,他只能从大局出发,不容常州有失。

“只要守住常州,我们就算是完成任务,朝廷必然会重重有赏,当然能够给吕文焕添麻烦,老夫也是绝对赞同,但吕文焕要是溜走,老夫也能理解。”

众人点了点头,通判陈昭接着道:“诸位守住建康,已是大功一场,等确定了吕文焕的行动再做打算,千万要谨慎行事,不能让吕文焕赚了便宜。”

王全节却不赞同,他犹疑片刻,还是说道:“大人,末将怀疑是建康受到了我军的攻击。”

看到众人疑的表情,王全节筹措了一下言语,道:“末将怀疑是两淮的将士南下,而且很有可能是已经开始围攻建康断元兵之路。”

吕武不由点头,这么简单的理由自己为什么一下子没想到呢?郭平指挥均州军收复两淮之后,一直没听到两淮将士有何动静,当初自己还以为郭平坐镇两淮是为了防止元军援兵南下,看来郭平对建康的打算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还没等吕武接话,突然有均州军奎祀军的信使来报,言郭平郭大人率领均州军精锐骑兵万人,以及两淮将士五万,合计六万大军围攻建康。

“为何郭大人没有提前告知?”吕武疑问道,常州兵力虽不多,但多少总能牵制吕文焕的行动,再说大军行动,相互通知也是正常。

信使摇了摇头,道:“卑职不清楚,卑职也只是刚接到建康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告知大人。”

“建康是否还有其他消息?”虽然觉得奇怪,但姚訔等人却知道对方只不过是传递信息的信使而已,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来人摇了摇头,姚訔让他先行离开,如今虽然知道吕文焕撤军的原因,但众人心中有些顾虑,不知道为什么郭平不把消息告知他们。

吕武突然笑了笑,道:“呵呵,末将认为我等是不是有些自傲了?”

见众人把眼光放在他身上,吕武站起来,道:“或许郭大人认为常州仅有三万大军,能守住常州已是大功一场,认为我军没有余力相助。”

“但最大的可能,末将认为郭大人是担心常州守军的异动让伯颜有机可趁,如今伯颜在临安进退两难,常州乃临安之咽喉,若是伯颜放弃临安而占领常州,对北可以卡住两淮的援兵,以南则可以威胁临安,如此一来伯颜就有了纵横之地。”

“届时就算是伯颜在临安失利,伯颜也可以以常州为基地,固守常州,随时威胁临安,待得来年再寻机作战。”

众人不由点头,哑然大笑,自己一心想着对付吕文焕,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姚訔等人也放下心中不悦,笑道:“吕总管可是一言点醒梦中人,看来我等都有点自不量力了。”

“不过,老夫相信出动数千人还是可以,不如王全节将军及吕武总管,你们率领五千精兵尾随吕文焕大军,谨慎行军,若机遇,你们也不用客气,要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也不迟。”

两人大喜,正想答应,刘师勇大叫一声,道:“这等好事怎么少得了我刘师勇,老子一定要去,再说吕总管的伤势还没好呢?”

陈昭和姚訔相知多年,心有灵犀,摇了摇头,道:“刘将军你也走了,难道你还希望我们两个老头守城不可?”

“边将军不是还在城内吗?”刘师勇反应可不慢,把边居谊拉下水,正如他说,这等好事他可不愿意错过,就算没有机会,吓唬吓唬他吕文焕也是一件喜事。

来,边将军一把年纪了,你还要让边将军上阵不行古将领皆是忙将,边大人纵使好汉,也是双手难敌四拳,你是要置边大人于不仁不义吗?”

陈昭虽不管军事,但在军中亦颇为威信,刘师勇虽自持老资格,但在陈昭面前也只能低头,求助的眼神看着吕武和王全节,想不到两人故意没看刘师勇的眼神,正在谈出兵的事。

“吕总管是不是有话要说?”刘师勇拉了拉吕武,忍不住说道,眼睛却猛向他使眼让他看到党国的份上拉他一把。

“刘将军为将日久,经验丰富,常州乃我大宋重中之重,有刘将军守城,我与全节出兵也放心得很。”吕武虽知道刘师勇的想法,但正如他所说常州不容有失,有边居谊、刘师勇两人守城,他们才能安心出征。

小子。”刘师勇骂了一声,只好看着他们两人回营点兵,自己闷闷不乐的垂头丧气,对于刘师勇来说,不准许他出征比用绳索绑住他还要难过。

陈昭见众人都已离开,叹了一口气,道:“刘将军,你算一下自吕城至今,你立了多大的功劳?”

“老夫之所以让王全节出兵,皆因全节守城以来寸功未立,你可知道全节是王清惠的堂兄,而王清惠是张贵张大人的娘子,全节有这层关系,日后难免飞黄腾达,我等都已一把老骨头了,还不如给张大人买一个面子吧。”

“那吕武凭什么就能出兵,再说我知道张大人并不是用人唯亲的人,你不知道他二弟张顺本领平平,至今还是水师副将,甚至连水师统领的位置也让给水匪马邑了,皆因为马邑的本领要比张顺强。”刘师勇不服气说道。

“吕总管是均州军人士,自然与王全节相熟,就算张大人用人唯才,但全节也是我军一员大将啊,总不能一辈子被我们这把老骨头压住,日后咱大宋中兴,还要靠他们啊,难道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刘师勇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陈大人说得有理,师勇受教了,大宋中兴,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看到。”

“呵呵,老夫也是有这句说这句而已,刘将军莫要介怀,咱们出去好好安排一下,常州可不容有失,至于大宋中兴,我们肯定会看到,说不定我等还是日后的中兴之臣呢?”

得知宋军围攻建康,吕文焕高兴得差点叫了起来,第一时间下令做好准备年,回师建康,心中不知道感jī了董士选多少回,让他离开这个囫囵之地,吕青连忙劝说:“大人,我军首要目的是围攻常州,建康尚有董将军五万大军,量宋军也攻不下建康,宋军攻击建康,恐怕是担忧我军对常州不利所用的扰兵之策而已,大人可不用理会。”

吕文焕暗中骂了一声,吕青为人虽然忠义,而且作战勇猛,但毕竟经验不足,没有看到自己处于两难地步吗?擅自退兵则会引来伯颜责难,进攻则攻不下常州,如今有借口回师建康保存实力,这小子还在唧唧哇哇,实在让他无语了。

吕青毕竟是吕家的族人,吕文焕投靠元朝之后,吕家追随的并不多,到了后期更是少之又少,毕竟他们也要为吕家的未来打算,总不能把jī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吕文焕耐心说道:“建康是我大军南下的桥头堡,是我大军后军补给地,关乎我南下大军的生死,岂容疏忽。”

吕青知道吕文焕早已心生退意,但他投奔吕文焕,心中打的就是建功立业的主意,还想争取一下,道:“宋军围攻建康,也只是信使的一面之词,不如等我军信使确认消息再回师也不迟,董将军五万大军,建康又是坚固之城,况且没有受到破坏,料想宋军攻下建康不易,再说建康的汉军,皆是鄂州投降之辈,守城经验丰富;再说我等所领皆山东汉军,万一回到建康后,董士选振臂高呼,这些山东汉军说不定都从了他董士选,我等不就成了光棍将军了?”

“万一信使所言皆真?尔又当如何?你能承受失去建康的责任吗?”吕文焕狠狠的看着吕青,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已有预感,自己投降元军恐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一个错误:“你所说将士乃山东汉军之言也是事实,不过老夫以大局为重,相信他董士选不敢以国难之事为难,再不济建康的守军还是老夫一手带出来的呢?大不了老夫跟他拼一个你死我活罢了。”

“末将愿意率领精锐回师建康,协助董将军守城,但大人可以留在常州,静候时局变化,届时取建康,下临安,为吕家建立万世伟业。”吕青有点愣,换句话说就是不懂得变通。

蛋,老夫的决定,自然有老夫的想法,你要是再唧唧哇哇误了我军大事,害了我军士气,老夫把你jiā给督军处办。”吕文焕看着吕青,一字一顿说道:“别以为你是吕家的族人,就可以替老夫做决定。”

“末将不敢。”吕青吓了一跳,没想到吕文焕发起脾气实在是吓人,看样子真有把自己军法处置的意思,连忙跪下去,道:“末将仅从大人命令。”

“你起来吧。”吕文焕叹了一口去,道:“时局至今,乃老夫三年前未敢想象,如今我吕家处于危墙之下,老夫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一步错步步错,老夫要是走错了这步棋,我吕家将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末将错了,还请大人责怪。”吕青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你没错,”吕文焕看着吕青,想起自己年轻时,不也是一心想立功吗?只不过岁月磨灭了当初的jī情,剩下的仅是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罢了,只希望能够熬过这个难关,保住吕家的繁荣富贵。

吕文焕叹了一口去,率军回到武进之后,马上下令大军收拾,待得明日一早,由吕青护送辘重先行,担心常州宋军偷袭,自己却是亲自断后。

他知道宋军不会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在回师途中设下了几次埋伏,然而宋军的追兵倒也不简单,自己反而差点中了他们的计谋,双方jiā手了几次,但皆是一触即离,没有实际的jiā手。F@。

第一百六十二章兵临城下(42)

第一百六十二章兵临城下(42)

建康攻略实在顺利得让郭平有点不敢相信,杀了万户解成攻破东阳姜澜老将军的狙击,让董士选命丧石头城三里之外,苗再成拿着董士选的死人头绕城一圈,北的副将率领五千人投降,而南虽然遇到万户薛军胜的抵抗,但看到董士选的人头后,薛军胜举起了白旗,一万守军也是曾经的宋军重新回到大宋的怀抱。35zww.com

至于石头城的邸浃,看到董士选的死人头并不愿意投降,他自持石头城固不可攻,想坚守石头城待援,然而士气受挫,又加上姜澜老将军早已派遣将士潜入城内,郭平集中兵力,用了两个时辰,杀敌六千,邸浃实现了他的诺言,和石头城共存亡,至此,董士选五万守军,投降的将士接近三万人,余两万人战死。

“这是我军的伤亡情况,”郭平有些失落,虽说有战争就会有死亡,然而死亡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数字,无论是谁,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将士,埋葬在这片他们熟悉或不熟悉的国土里,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伤六千七百三十二人,其中重伤必须退役者一千二百五十人人,死四千二百六十五人,伤亡合计12247人,而守军伤亡21679人,真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啊,这次攻城虽然胜利了,但还有很多经验需要总结和注意。”

“我先来说一下这次伤亡大的原因,伤亡主要是守军的抵抗,特别是石头城守军的抵抗,当然攻城略池守军抵抗是免不了,但我们是不是需要更多的技巧?”

“其次就这次围攻建康稍微有点着急,事前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次围攻建康,也有临时起意的意思,虽然我们取得了胜利,但侥幸行事,置大军于危墙之下,非我等所为……”

郭平是一个谨慎的人,通过此次攻城,他深思熟虑把每个错误都指正出来,当然好的地方他也不吝赞赏:“苗再成老将军猛攻猛打,让守军没有反应的时间,是夺取整个胜利的关键,许文德坚守阵地,狙击元军的援兵,是攻下东阳的首功,程鹏飞用兵迅猛,突飞猛进,是攻下东阳的最大的功臣。”

“刘义夜袭青溪中桥城防,是建康战役的开端,杨不及的工兵营,架桥、组装攻城器,并且发挥了巨大作用,是这次顺利拿下建康的不可磨灭的老臣子。”

“当然,陈潇、张铁等无数将士的英勇奋斗,他们是这次取得胜利的主要功臣;除此之外,建康赵家为大军提供的暗道,是迅速攻取建康城最为关键的一环,若没有赵家的暗道,我军伤亡定然会倍增。”

“所以,赵家是我们宋军的朋友,是我们均州军的盟友,只要赵家的事,就是我们均州军的事。”

此次攻城,也写入了历史,这是自襄樊战役以来,宋军正式收复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攻城的典范,后世攻城颇为借鉴此次攻城的经验。

郭平对赵家的赞扬,赵普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攻下东阳不久,他带领三儿子赵禥从东阳赶回赵家,至于暗道,可别忘记了刘义在暗道埋放了大量的火足够可以堵住暗道的通道,要向清理这些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郭平知道他所担心的事情,派遣一百名亲兵护送他回去,一路上遇到一些散兵游将,都被郭平的亲兵三下两下搞定,赵普才得以顺利回去,虽只隔一天,但赵普心中多了一份担忧,留在赵家的是他老母亲,是抚养他人的老母亲。

他从没没想均州军会如此之快攻下建康,但既然有了希望,有了念头,他就不能再让自己的老母亲以身涉险。

“爹爹,那、那……”赵衢的胆子没见多大的起看到赵家口已破损不堪,还能看到不少尸体散落在前,隐约听到杀戮,身边的亲兵头目胡强立刻带领亲兵上前,并留下一半亲兵护卫两人。

赵普却等不下去,亲兵没有办法,只好簇拥赵普前来,赵府外散落了不少尸体,但明显都是古汉军的尸体,显然是古汉军攻击赵家是受到了阻击,赵普不由多了几分紧张,远远看到大院内还有数十名疲倦不堪的古汉军,他们或许受伤倒地不起,或许疲倦不堪站在一旁休息,而杀戮却是从内院传来。

“胡将军,还请救救我们赵家?”赵普虽是一家之主,虽然也下定了决心跟大宋共存亡,但如今真实的看到兵灾,双脚几乎已经发软,而他三儿子赵衢更加不堪,若不是亲兵搀扶,说不定此时已是倒在地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胡强是郭平的亲兵副将,知道赵家是这次突破东阳的关键,也是郭平重视之人,连忙说道:“赵老请放心,只要我们均州军还在,老夫人一定会没有事。”

连忙吩咐亲兵保护赵普,自己率领数十人冲进大院之内,大院内尸体更多了,除了古汉军的尸体之外,还出现了不少宋军的尸体,胡强能够想象得出,留守赵家的两百士卒曾经在大院内和古汉军jiā手的惨烈。

大院的古汉军也是精锐,看到胡强冲进来,第一时间就拿起武器围了上来,然而他们毕竟是经过了较长时间的杀戮,哪里比得上胡强他们早已有准备,两军皆是亲兵,若是单打独斗说不定董士选的亲兵还在郭平的亲兵之上,但殊不知均州军的亲兵装备精良,他们除了必备的武器之外,左手皆配有手弩,在手弩的配合之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不到一刻钟便已清理完毕。

胡强不作停留,率领数十人冲进内院,尸体越来越多,甚至连走路也不得不踩着尸体前进,宋军的尸体也多了起来,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昂着头死去,他们从来不把自己的背后让给敌人,因为他们从来不逃亡。

惨、太惨了。胡强经过的大大小小战役无数,但看到这些尸体的惨象,还是忍不住细看,留守的宋军都是拼命的打法,他们用身体,用牙齿,用他们的意志去堵住敌人,他们就算是死,也是紧紧的抱住他们的对手,手被砍断了,他们用牙齿去啃,头被砍断了,他们死不瞑目。

“给老子杀光他们。”胡强从没有发过这样的怒火,他还以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jī动。

此时,内院,佛堂前,数十名古汉军把佛堂围得一窍不通。

而佛堂之内,仅存五名宋兵,在士卒的中间,老夫人坐在地上安详的诵佛经,对于老fù人来说,她已经活够了岁数,然而对这些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宋军来说,他们的年华正茂。

“把老夫人让出来,老子饶你们不死。”董士选的副将董贞,看着眼前手执大刀,但却疲倦不堪的宋兵,他眼里虽充满了愤怒,但也带着同情、敬佩。

五百精锐的亲兵,而对方不过是两百普通的士兵,然而正是这两百普通的小兵,不仅仅阻挡了自己数十次进攻,更加让自己损失了八成的兵力,如今算下来,自己五百人,仅存不到百人而已。

他们用生命,实现了他们的诺言,他们用他们的意志,取得了对手的尊敬。

“老子绝对不食言,赵家的财富,你们喜欢带走就带走多少,老子敢对长天生发誓,你们赢得了我们古儿郎的尊重。”

“呸”此时仅存的一名小头目叫陈瑀,是从程鹏飞入城内的一员,他受命保护赵家,保护老夫人,原以为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想到还真让郭大人猜对,对方大将果然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不仅派人过来攻打赵家,而且派出了最精锐的亲兵。

弩箭完了,大刀砍钝了,力气用完了,可是兄弟们都没有退缩,他们其中很多人原只是黑杨的降军,也有两淮的将士,但他们都没有说出那一个可耻的字:逃。

是的,他们知道赵家有暗道,他们知道这条暗道可以通到城外,但他们仿佛忘记了还有这回事;是的,他们知道赵家有后院,后院有后但他们仿佛忘记了还有这回事,因为老夫人不肯离去,他们便不再提起这件事。

赵家在城内,修建得并不坚固,外院杀到内院,然后杀到佛堂,而自己身边两百将士,也仅存五人,但还是没有人说那个字:逃。

“老子还没放下刀,你都别想对老夫人不利,老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得老夫人最后的安宁,让你们的长生天见鬼去吧。”

“还请你们离开佛堂,老子不想让血玷污了这安静的地方,老子当然也会和你们一起出去,老子就算死,也没有退缩两个字。”

“老子知道你们想要得到什么,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你得到了万贯家财又怎样?难道你们还有命去uā。也不怕告诉你,我数千大军在攻城前已潜入城内,此时恐怕建康已重新落入我大宋手中了。”

“你们若是识趣,赶紧逃亡吧。”

“大人,不要跟这小子唧唧哇哇了,大伙一起上,把他们都砍了,为兄弟们报仇。”身边一个小兵大叫一声,首先冲了进去。

陈瑀突然冲过去,大脚一踹,竟然把这小兵踢了出去,大声喊道:“你不配玷污这里。”

“慢”老夫人突然站起来,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董贞却听得清楚,如果没有这老人的配合,想在偌大的赵府搜出财富,那绝对是一件困难之事,再说正如对方将领所说,或许此时宋军大军已进入建康,自己取了财富赶紧跑人才对路。

“你们这帮刽子手,不过是想得到我赵家的财富而已,老身便带你们过去,你们就放过这五个孩子吧。”老夫人信佛,反对杀戮,在她眼里,无论大兵还是小将,无非都是上苍的孩子罢了,她平时就算是连一只蚂蚁也不肯杀害,又怎么忍心看到别人为她而死,她不知道的是,已有数百人为她而死。

“老夫人请放心,”董贞赶紧说道:“在下可以发誓,若是老夫人能把赵家些许财物送给我们,在下一定会保证老夫人及五个宋军兄弟的安全,若有食言,天打雷劈,长生天也会惩罚于我。”

“老夫人,万万不可,”陈瑀突然迅速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老夫人,陈瑀不才,生不能保护赵家的安全,但我陈瑀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我个人玷污了均州军的名义。赵家是我均州军的朋友,是我们均州军的恩人,陈瑀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朋友、让恩人涉难。”

“兄弟们,给老子杀啊。”

陈瑀说完,再次冲向佛堂口,他要用生命去履行他的职责,他要用生命去践行他们的诺言,其余四人,也是毫不犹疑的冲上去,他们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均州军的声誉,均州军说了要保护赵家,就算是死光了,也要为了保护赵家而死。

“杀啊。”陈瑀低吼,仿佛是不愿意杀戮干扰了这一处安宁的佛堂,他记忆中的老祖母,也是如这位老夫人一般的安详,只是在他离家远行从军的那天,留下了浑浊的眼泪。

赵家的老夫人,将近七旬的老夫人,眼睛早已在数十年前干枯,但此刻却同样留下了浑浊的眼泪,她看着安详的佛祖,手里迅速的数着念珠,大滴的眼泪,却如念珠一样落在地上。

血,飞溅在佛堂之内,但明显看得出陈瑀等人想极力冲出去,那个比自己最小的孙子赵衢还要年轻的小兵,临时之前还紧紧的捂住伤口,他的眼里带着惋惜,带着歉意,他是害怕自己的血,玷污了这曾经安宁的佛堂。

但屠刀之下,这个世界哪里会有安静的地方,自己,只是自ī的寻求所谓的内心的平静罢了。

那个步伐蹒跚的老兵,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为的只不过是想将元军的尸体推出佛堂,他的身上全都是伤口,鲜血喷涌而出,而他也在此刻冲了出去。

陈瑀恨不得代替兄弟们去死,或许是对他的尊敬,或许是留下他另有大用,元军的大刀总是刻意的躲开他的要害,坚固的盔甲,破损得如柳条,他的右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断,但是他的左手还是潜意识的挥舞手中的大刀,他扭头看了一眼佛堂,除了星星点点鲜红的血迹之外,还是明亮如初。

“好,很好。”陈瑀沾满血迹的脸上竟然涌起了一丝笑意,元军锋利的大刀从他的两眼之间划过,一直延续到下巴。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此时,陈瑀仿佛看到了老夫人脸上带着泪痕,他想起了最疼爱他的老祖母,同样是那浑浊的眼泪,那天,老祖母问他:“瑀儿,咱们家里不愁吃喝,你为什么一定要从军。”

那时,陈瑀没有说话,此时,陈瑀终于知道心中的答案:“祖母,瑀儿从军,可以保护更多像祖母一样的人。”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均州军精锐所使用的手弩发的声音,陈瑀眼前一黑,用尽全力力气向外倒下,他看到自己的血,没有流进佛堂,他嘴角还带有一丝微笑。

数十元疲倦不堪的古汉军,哪里是胡强的对方,手弩一阵抡再加上突然袭击,在元军还没有反应回来之前全部杀。

杀光元军,胡强看到了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事情,那是一间宁静的佛堂,即使外堆满了尸体,血流成河,但佛堂内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抱着一个全身是血的小兵,泪流满面。

“救他。”赵普冲进佛堂的瞬间,老夫人看着赵普,一字一顿说道:“把老身的那支千年人参拿出来配就算是把整个建康的大夫请过来,也要救他。”

“娘,你休息一下吧,大夫说了,陈小哥的伤太重了,不会这么快就醒来。”赵普看着虔诚跪在佛堂的老夫人,不知该怎样劝说。

“老身罪孽深重,”老夫人看也没看赵普一眼,自言自语说道:“若不是老身的坚持,他们就不会为老身而死,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孩子,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孩子,两百个孩子啊。”

“以后咱们赵家,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只要是大宋的事儿,我们赵家就算是倾家产也要做到,要不然老身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娘,你放心,”赵普尊敬说道:“孩儿一定会做到,只是娘你要保重身体,要不然陈小哥醒了,娘也不知道。”

“那些为了老身而死的孩子,家里的老人我们赵家负责为他们养老送终,孩子则负责教育人,他们的家人,就是我们赵家的家人,以后有我们赵家一天吃的,就不能让他们一天饿着。”老夫人缓缓说道,仿佛是在jiā待什么事情。

“嗯,孩儿已经跟郭大人说过了,郭大人说官府有安抚金,但孩儿说了,除了官府的安抚金外,我们赵家一定要对他们负责,他们为了我们赵家而死,他们就是我们赵家的亲人。”

“赵衢年纪也不小了,你让他从军吧。”老夫人说到这里,缓缓的和上双手。

赵普虽略有迟疑,但很快点头道:“孩儿马上把他送到均州军,这小子也是要打磨才行。”

老夫人听到这里,缓缓的闭上眼睛。

“娘、娘……”赵普叫了几声,却再也没听到老夫人回应,他心觉不妙,连忙上前,老夫人却已死去。

三天后,陈瑀醒来,他没了右手,脸上的伤痕吓人,右脚也瘸了,由于流血太多,他再也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他只能选择退役。

半年后,陈瑀被授予大宋特级徽章,回到老家,得知老祖母在半年前死去,临死时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她曾经口中的不孝儿,陈瑀算了一下时间,恰好是赵家老夫人去世的那一天。

陈瑀来到老祖母的坟前,看着孤单的坟墓,泪流满面。

一年后,江陵城开了一间养济院,凡年过六旬无依无靠的老人,都可以免费入住,听说院长只有一只左手,而且右脚也瘸了,但凡入住养济院的老人,皆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听说院长对老人的态度极好,总是把他们当亲人看待。数十年之后,当人们好奇那个叫做陈瑀的老院长为什么能够数十年一日把江陵养济院办成老人的天堂,陈瑀才道出了这件事的根源,而养济院背后的财力支持,就是已成长为大宋帝国最大的商家:赵家。F@。

第一百六十三章兵临城下(43)

第一百六十三章兵临城下(43)

“兄弟们,看一下你们的卵子,慢吞吞的还像不像一个男人,给老子鼓起劲儿,给老子快点,再快点,再快点。三五中文网”范天顺声音有些沙哑,围城至今已过去了两天时间,最快后天,最迟大后天,或许自己就会迎来吕文焕的攻击,他不得不着急,虽然将士们已经做得很好,但还不够,远远不够,凭借手中仅有的五千人,要阻击吕文焕数万大军,而且最少要阻击吕文焕大军两天时间,两天后无论是能够攻下建康还是撤退,郭平都已有足够时间。

以句容的容山为核心,以句容河为依托,纵横沟壑、土墙为防御阵地,句容城只是一座小县城,没有任何防御的价值,反倒容山虽低矮,但山势颇大,而且山脚不远便是句容河,只可惜冬日水浅,即使涉水也可以安全度过。

句容虽非前往建康的必经之路,但却是路程最短的一条路,句容的北面有高大的华山,南则有赤水塘,无论从那个方向前往建康,都需要多绕三天甚至四天的时间,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自己倒有这个信心,就不知道吕文焕有没有罢了。

“隋贵,怎样了?”范天顺眼中多了几分忧愁,他离开均州军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自己虽身为张贵的结拜义弟,然而襄樊战役后一直坐镇樊城,后来受命来到建康,但却没有做出什么成就,或许张贵当初便预想到叔叔范文虎有投降的可能,只可惜自己的动作慢了一步,自己还没在建康站稳脚跟,范文虎甚至没有和自己商量,便干脆利索的把建康献给了元军,自己则跑到元大都当富翁去了。

范文虎投降之后,自己没有脸面对义兄张贵,然而背着叔叔是汉贼的名义,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可去?不过张贵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名义放在心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自己,先是让自己前往丁家洲协助汪立信,只不过自己命运多舛,丁家洲之战还是败了。

后来护送汪立信前往两淮,再次受命南下,也算是颇多周折,这次说什么也不能一败再败了,虽说这两次失礼都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但范天顺屡屡反省,若是张贵遇到这些情况又会怎样?

此次狙击,虽以范天顺为首,但他有自知之明,均州军的看家本领,自己一分也没有学到,而隋贵却是均州军事学院修习出来,对均州军的防御熟稔得很。

隋贵当然知道范天顺和张贵的关系,有时候也不免替范天顺感到不值,张贵当初仅有三千义勇潜入樊城,要不是范天顺亲自率领鄂州大军牵制元军,张贵想在樊城立功可不容易,即使是后来从军的文漳、陆秀宗、吕武、郭平、陈大举等人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而范天顺却屡次奔波。

不过他并没有半分责怪张贵的意思,均州军从无到有发展壮大,几乎是凭借张贵的一己之力,当初虽然打开了元军对樊城的围困,但张弘范、史天泽等大军并没有退去,若有丝毫疏忽,樊城将会重新落在元军手中,坐镇樊城,范天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要不是范天顺,均州军岂会有这样宽松的环境发展?

而且范天顺也没有半句责怪之言,当樊城局势稳定下来,张贵一纸调令又把他送到了最危险的建康,而范天顺也一句话不说,只身前往建康,当初范文虎投降阿术不让范天顺知道,恐怕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吧;后来再次前往同样是危险重重的丁家洲,若张贵张大人对范天顺没有足够的信任,自然不敢托付如此重担。

如今阻击吕文焕的援兵,关系大军生死,郭平毫不犹疑的把这个重担jiā给范天顺,而不是姜才、也不是苗再成、许文德,或许这就是均州军对他的绝对信任。

“大人,让兄弟们休息一下吧?这两天兄弟们就没有休息好,想他吕文焕动作也不会这么快。”隋贵劝说,他原本是张贵派遣到两淮地区动员抗元的小头目,范文虎投降之后,不少不愿意当叛徒的士卒逃出建康,隋贵收容了不少,再接下来就是和姜澜、范天顺率领的残军会师,两人倒也打了不少jiā道。www.65txt.com

丁家洲之战,汪立信大败,隋贵接应仓皇逃亡的汪立信,并把部队jiā给姜澜指挥,自己和范天顺亲自把汪立信送到两淮,但是郭平正在整军,手中的将领实在是少得可怜,这才把隋贵和范天顺两人留下来。

“要相信兄弟们,”范天顺提高声音,大声道:“张大人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你们都是咱们大宋的宝贝疙瘩,都给老子鼓起劲儿,创造属于咱们的奇迹。”

隋贵忍不住赞扬,范天顺这些年来越发稳重成熟了,要说当初他还只是一个血腥汉子,那么现在的范天顺已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身先士卒,鼓动士气,这都是为将者所必备。

沟壑在平地出现,土墙也顺着句容河延伸,范天顺选的位置非常巧妙,沟壑、土墙都位于句容河的北侧,但离句容河却又不远,元军可以过河,但过河不到三十丈就进入了宋军防线的程范围,既给了元军希望,但元军还没有开始冲锋,又进入了程。

在前线防线不到一里,是容山,容山脚下也筑起了石墙,挖起了沟壑,若是句容河的防线挡不住元军的进攻,宋军将会撤到容山,依托已有的防线进行抵抗。

工程量很大,幸好很多士兵都携带了锋利的工兵铲,这是由江陵工匠根据农具新研制出来的挖土工具,平时还可以折叠起来,用来挖沟壑、垒土墙再合适不过了。

几乎是忙乎了一整天,总算是完成了七七八八,别说小兵小将,就算是范天顺也是疲倦不堪,夜里不好干活,只好命令休息,到了第二天,又干了一整天,终于把工程修好,而前线传来的消息是宋军准备明天攻城,而常州方面的探子,也传回了吕文焕回师建康的消息,算一下路程,最快明天,最迟后天吕文焕的前锋就会到达句容,不过既然防线已修葺完好,范天顺自然不用担心,心里竟然有几分着急,恨不得元军马上到达,狠狠的和元军打一仗。

对吕文焕回师建康的决定,吕青是一点也不赞同,他认为常州比建康更加重要,他相信吕文焕也看到这一点,只是不是很明白吕文焕为什么坚决回师建康。

但吕文焕既然决定了回师建康,那吕青就会决定执行,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见,但坚定的执行吕文焕的命令,这就是他做人的原则,或许这也是他得到吕文焕重视和提拔的原因吧?一个有自己原则的人,比一个只懂得执行命令的人更值得培养。

由于辘重的拖累,还有吕文焕的谨慎,一路上行军并不快,若是按照平常的行军速度,他相信此时已到达句容休息,句容虽是一座小城,但总会有暖和的热水,有挡风的房子,有低矮的城墙,对于劳累奔波了一整天的吕青还说,这比任何都要好。

“什么?”听到斥候的情报,吕青皱了皱眉头,因为斥候刚才介绍,说句容城已落入宋军手中,并且宋军依托句容河修建了防线,看样子来者不善,吕青沉片刻,问道:“宋军兵力如何?”

斥候摇头道:“宋军非常警惕,兄弟们刚趟过句容河就遭到了宋军的伏兵,要不是小的命大,此刻也jiā待在句容河了。”

“可否绕过句容?”吕青绕了绕头,正如吕文焕所言,他为人忠义作战勇敢,但毕竟欠缺经验,吕文焕只是jiā待他护送辘重先行,但对于突发的事件,他能够想到的是报告吕文焕,但看来吕文焕被宋军缠住了,要不然也应该赶来和自己汇合。

“恐怕不行。”斥候为难说道:“宋军的防线,已占据了主要通道,若是强行突破,恐怕不容易,若是绕过句容,恐怕要多走几天的路程。”

吕青只好作罢,多派斥候,注意宋军的情况,然后派遣信使迅速通告吕文焕,自己则修建大营,等吕文焕过来再作打算。

张弘范还真是被宋军缠住了,说具体一点就是被王全节和吕武缠住了,吕武跟在张贵身边,和张贵一起成长,别的招式没学到多少,但若要说给元军添麻烦,却也是足够。

王全节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刚开始对吕武层出不穷的“yīn谋诡计”还持有反对的态度,但看到吕文焕气得一佛升天时,也开始认真向吕武学习:“吕大哥,昨晚那个炮竹用得真爽,要不今晚再来一出?”

“吕文焕这老小子可不容易对付啊,”对着吕文焕,吕武总有一种咬乌龟无处下牙的感觉,叹了一口气,道:“昨天这般折腾,这老小子也没中计,至于炮竹,估计今晚也用不成了。”

“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王全节看着经过一天一夜折腾还能有条不紊的吕文焕大军,疑问道:“为何吕文焕夜里把防线放得这么远,就算是被我们袭击了几次也不收回?”

想起张贵在新城时所用的铁桶火包,吕武会心一笑,把这事给他介绍了一下,道:“这老小子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不过吕文焕谨慎行事,咱们可真拿他毫无办法。”

王全节也点头,吕文焕率领大军断后,兵力数倍于他们,小打小闹赚点便宜还可以,若真是强行拼命,恐怕还会被吕文焕吞了,吕文焕可是老资格,他们两人在吕文焕面前可是十足的新兵蛋子。

“若继续这样下去,再有两天,吕文焕就要回到建康了,也不知道建康现在的情况。”王全节有几分失落,道:“郭大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在短短几天攻下建康啊。”

吕武倒不吭声,对均州军来说,张贵张大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不可能,只有敢以不敢,有些事你敢去做就已意味成功,最坏的打算,就算郭平没有攻下建康,但常州解围也是一场大功,所以不能仅以得失论事。

“吕大哥可还有法子?”王全节见吕武不吭声,以为他也在为建康担忧,连忙说道:“郭大人就算是攻不下建康,但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吕武笑了笑,沉思片刻,道:“吕文焕太过于谨慎,看来我们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不过倒可以命令兄弟们加快行军,紧逼吕文焕,拖住他的行军速度。”

“若论脚板子,恐怕吕文焕是追不上我们,这半年来咱们可没少跑常州城,常州的百姓都认识咱们了。”王全节倒是高兴说道:“这主意好,吕文焕要是追,咱们就跑,吕文焕要是不追,咱们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偶尔为他挠痒、给他吐口、给他上眼

对于吕武的损主意,吕文焕却是恨得牙齿痒痒,都是一个姓氏的人,你说吕武就怎么能够想出这么损人的主意呢?要不是自己谨慎和机警,恐怕早给折腾坏了,说不定一个不注意连命也搭上去。

这不,这帮兔崽子又紧跟在后面,你要跟在后面也罢了,你跟得也太紧了吧?老子知道你们拿我没办法,可老子的手下小兵可没这么想的啊,你的跟得太紧,老子的小兵小将压力ǐng大的,这不,又有人过来向老子投诉了。

“大人,请准许末将出击。”万户张瑚恨得咬牙彻齿,他部下小兵快要逼疯了,再这样下去,士气可就要造反了:“末将一定为大人清理这些小杂碎,让他们好知道我军的厉害。”

“不用急,”吕文焕压住张瑚,摇头道:“给将士们好好说一下,这些宋军闹不出什么风他们绝对不敢攻击,不用管他们,加快步伐行军。”

“兄弟们都不愿意走了。”张瑚不乐意说道:“大人也不看一下,那些杂碎多嚣张,当着兄弟们做的那些可恶的动作,大伙都不明白,大人为什么就让他们嚣张。”

“大人,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散了,末将……”

“好了,老夫自有打算,你先回去等命令。”吕文焕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派出督军,谁要是就军法处置,宋军还没打过来,你们就自阵脚,成何体统。”

张瑚没有办法,只好低着头离去,等张瑚离开,吕文焕沉片刻,把亲兵队长叫过来jiā代了一番,刚jiā代完毕,却接到了吕青派过来的信使。

“句容?”吕文焕连忙拿出地图,仔细看了一下,自言自语说道:“绕过句容,时间倒也耽搁不少,不过这不是正好吗?倒要好好思量一番。”

“命令吕将军,明天攻下句容。”吕文焕缓缓说道:“如今建康正在jiā战,宋军兵力不会很多,还有,老夫准许他使用所有的金汁炮。”

等信使离开,吕文焕却命令大军扎营,这种情况,扎营总比行军要好。

吕文焕扎营,郁闷的却是吕武和王全节,王全节看了看天不自然说道:“老吕,现在刚过日中吕文焕就扎营,你说吕文焕是不是被逼疯了?”

“不是说宋军在围攻建康吗?吕文焕不是应该急行军吗?难道吕文焕根本不在乎建康的安危?还是吕文焕能够保证建康万无一失?”

王全节接连几个问题,吕武唯有苦笑,道:“全节,郭大人肯定是在围攻建康,吕文焕还真不在乎建康的安危,他只是找借口离开常州这个大泥潭而已,或许他还希望宋军与建康两败俱伤,他来一个渔翁得利呢?”

“建康尚有五万大军,别说吕文焕,就是我也不敢肯定郭大人能否迅速攻下建康,所以耽搁那么一两天也是正常。”

“不过,倒有一个可能?”

王全节看到吕武若有所思,连忙问道:“老吕,你就别卖关子了,就直说吧,都快把我给急死了。”

吕武拿出一份详细的地图,指着句容,道:“全节,你看一下句容。”

“句容,”王全节沉片刻,道:“前几年我倒去过句容,只是一座小城,低矮的城墙,经不起攻击。”

“郭大人攻击建康,肯定会派出宋军狙击吕文焕的援兵,句容城虽小,但全节注意到了没有,句容有容山,容山前有句容河,这里正是狙击的好地方。”

“我思量应该是吕文焕的先锋被我军挡在了,吕文焕才安营扎寨,等候前方的消息,若是能够顺利攻下句容,吕文焕再行动,若是句容难取,恐怕吕文焕会绕过句容。”

“时间,站在吕文焕那一边。”

王全节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片刻,也不由点头,道:“凭借容山和句容河,确实是可以堵住吕文焕,只不过如今冬日,我记得句容河河水不足,看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

“不如我们急行军,前往句容寻找战机如何?”F@。

第一百六十四章兵临城下(44)

第一百六十四章兵临城下(44)

“大人,小心。***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范天顺觉得身体一重,然后被扑到在沟壑之内,一颗巨大的石头擦过头顶,擦过他面前,范天顺脊梁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亲兵,自己恐怕要被砸成泥浆了,任凭人力再强,也不能和这样的大石头对抗啊。

范天顺觉得元军的将领要疯掉了,从清晨开始,投石机、金汁炮不要钱的落在自己的阵地上,不是,简直就是不要钱,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而对方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巨大的石头破坏了表面上过半的土墙、肆虐的金汁炮把阵地表面焚烧了一半,幸好早已有所准备,但守军还是有上百人伤亡,把范天顺心痛得直喘气。

“隋贵,怎样了?”范天顺好不容易爬上来,看到阵地一片狼藉不由心生黯然,没想到对方撤军也携带了大量的攻城武器,这哪里像是退军,反而像是攻城部队了,头也不抬大喊一声。

隋贵也是一脸尘土,咳了两声才把喉咙的尘土清理出来,干渴、沙哑的声音叫了一声:“看样子狗日的要开始准备进攻了。”

声音模糊,也不知道范天顺究竟有没有听到,不过他也懒得理会,连忙吩咐沟壑内的将士,把早已准备好的沙袋补好缺口,也幸亏了范天顺前两天拼命准备物质,要不然此时连缺口也填不上,不过大家也没想到对方将领会这么狠,宝贵的攻城武器就这样费一空。

这种沙袋的制作非常昂贵,坚实的布条就连普通老百姓也穿不上,隋贵看着也是觉得可惜,更不用说普通的小兵小将,平时都是把这些布袋当宝贵看待,晚上睡觉时还能增加点暖和呢?

“看什么看,快填上泥。”隋贵骂了一句,拿起一把工兵铲,黄è的泥土,好不犹疑的盖在沙袋上,仅有这些沙袋还不够,还需要把泥土盖在沙袋上,渗透在沙袋之间,这样才足够结实:“打完这场战争就可以回江陵换军装了,郭大人已答应向朝廷请旨把你们划为均州军了。”

“可是,别高兴得太早,若是给老子发现你们出工不出力,老子一样能够把你们踢出去,都他**的给老子记住,均州军不收窝囊废。”

此时,范天顺也拿出了千里眼,元军的进攻步伐慢了下来,回回炮、金汁炮有一发没有一发,阵地上的将士已按照先前的布置忙碌起来,他治军和隋贵有所不同,他不像隋贵一样凡事亲力亲为,将士要做的事,范天顺在战争之前就会吩咐清楚。

不过也可以理解,范天顺仗着叔叔的范文虎,打小就没当过小兵,而隋贵却是从基层一步一步成长起来,这很难说优劣,不过总体来说范天顺的大局观要比隋贵强很多,这也是隋贵需要到军事学院进修的原因,张贵担心的就是基层成长起来的小兵缺乏大局观,束手束脚打不开局面。

的,要来了。”范天顺多了一份兴奋,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不能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有一丝高兴,元军临战便大肆费宝贵的攻城武器,证明了对方将领是一个急子,想迅速攻下防线,要不然就说明了对方的受人所制,不得不尽快攻下防线,无论是哪种原因,对自己绝对是有利无弊。

果然,对方回回炮、金汁炮一停,大军便急促行动,将近三千大军,足可以覆盖了防线的每一个角落,,大军前军手执盾牌,中军手执大刀长矛,后军的弓箭在手隐隐待发,是正儿八经的硬拼硬的进攻阵型,范天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打法。

数百米之外,是年轻的元军将领吕青的大营所在,这是一座小高地,站在高地上看去,能够隐约的看到回回炮、金汁炮肆虐的在宋军防线上宣扬自己的威力。三五中文网

吕青后生得让身边的副将嫉妒,吕青不仅仅因为他也是吕文焕的族人,他也有自己的本领,对吕文焕的忠诚、猛攻猛打、勇敢用命,善于抓住机会攻击,就如这次进攻,得到吕文焕准许使用攻城武器的授命,珍贵无比的金汁炮、制作极为困难的回回炮,吕青一点也不觉得惋惜,他觉得只要能够攻下宋军的防线,就算他部下伤亡一半人,甚至只剩下他一个人也不觉得可惜。

他就是一个只求胜利而不顾一切的疯子,这就是他的本领。

“将军,斥候回报,宋军防线最多只有三千人,后军估计还有两千人。”副将小心翼翼说道:“宋军有完整的防线,恐怕我军兵力不怠,要不然等吕将军会师再做决定?”

“现在还有完整的防线吗?”吕青指着句容河边的防线,缓缓说道:“你自己看一下,如今现在宋军的防线在哪里?再说宋军有防线又如何?平地作战又不是攻城略池,我军兵力倍之,难道这样也攻不下,要真是如此,我们需要的不是吕大人的会师,而是我们找一个地方自己把自己埋了。”

副将被说得羞耻,不过他不愿意得罪这个连大帅都刚顶撞的小子,讪笑说道:“将军说得很对,在我军的回回炮、金汁炮之下,宋军的防线早已被毁坏,说不准此刻宋军早已惊魂。”

“哼,”吕青冷冷笑了笑,道:“宋军若真是如此胆小,就不会派过来阻击了,大人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宋军,特别是均州军。”

副将心中不乐意了,你小子自己小看宋军就可以,老子随便说两句你就当真,奶奶的还不是凭你吕家的姓氏,要是老子姓吕,老子还轮不到你找个小子指指点点,不过这话是不敢说出,副将装作尊敬说道:“将军用兵谨慎,乃我将士之福气,不过回回炮、金汁炮已快用完了,还请将军下令。”

“命令,三千士兵进攻宋军防线,老子率领后军就跟在你们身后,给老子杀。”

待得副将离开,吕青冷冷的看着副将的背影,眼中竟然带有几分yīn沉,吕青虽然年轻,但也知道这些副将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些将士多是山东汉军,只不过让伯颜转手反复之间收归大元朝,吕文焕接手之后,为了便于发号施令更换了许多将领,当然这事伯颜也知道,只不过却不当一回事,就算他自己接手一支新军,也会换上自己的亲信,这是免不了之事。

这些副将被吕文焕打压,心中当然有气,吕青的年纪又太轻了,所以一直对他的命令阳奉yīn违,表面上对吕青尊敬有加,背后却不停说他坏话,吕青平时也不说什么,但却放在心里,只要有机会就除掉这些碍眼的副将。

他当然也看出宋军的防线,不是轻易可以攻下,但他愿意让副将失去警惕,若是副将战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若是战死,也去许多麻烦。

急行军一天一夜,吕武和王全节终于率领五千大军来到句容附近,此时也看到宋军防线上战火飞扬,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在战场中回声隆隆。

“真是败家子。”吕武心痛骂了一句,他看着均州军从无到有一步一步发展起来,从当初的发不出饷银到如今武备充沛,但均州军的大小将领都知道物以致用,把每一件东西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然而元军明知道宋军有土墙、沟壑工程,还是漫无目的的发回回炮、金汁炮,简直就有点不知所谓。

虽宋军一定会有些许的伤亡,但这些伤亡并没有发挥出回回炮、金汁炮应有的威力,反而给宋军有了准备的时间,若是自己,肯定不会这样使用。

“哈哈,老吕你这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元军喜欢费,老吕莫非你看的还心痛了不成?”王全节笑了笑,道:“元军那个小将,老子喜欢啊,真是仔卖爷田不心痛啊。”

“兄弟们怎样了?老子看元军那小将子有点火,不知道对岸的兄弟能不能挡住,估计最多三个时辰不会超过五个时辰就会决出胜负。”吕武转身看了一下对方的防线,又在地上画了一下,这才放下千里眼,道:“是我均州军的统领在防线,元军有难了,一天之内定然会决出胜负。”

“兄弟们求战的兴致很高,但毕竟一天一夜的急行军,最好能够休息三个时辰。”王全节有点担心,道:“吕文焕若是发现我军的消息,怕会想到我军的计谋,速战速决才行,要不然被元军缠住了,咱们的命就白jiā代了。”

“这两天咱们可没少把吕文焕折腾,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得出结论,我思量吕文焕他也在犹疑,他还没决定是迅速赶往建康,还是坐等建康的董士选和我军来一个两败俱伤呢?”

“等他赶过来,咱们一定要吃掉这支元军,让吕文焕痛,咱们也没有白出来一趟嘛?”

“呸”,范天顺狠狠的把嘴里的泥沙吐出来,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元军像疯子一样,进攻、进攻、进攻,在元军的眼里,只有进攻,只有杀戮,第一波三千元军,经过两个时辰的杀戮后,元军血流成河,染红了句容河,干涸的河水,几乎成了红è的染料,而宋军伤亡也不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亡至少超过了一千人。

“狗日的,”隋贵骂了一句,大声道:“这才是古汉军的主力,刚才那一拨只不过是送死鬼,兄弟们都说了,他们刚才那一拨人之后全是督军,进也是死,退也是死,估计是他们将领之间闹矛盾了。”

“管不了他们。”范天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大刀横扫,破烂的土墙之前数名元军小兵被击退,范天顺才来得及喘了一口气,道:“我说水鬼,你现在还有什么办法?狗日的元军不把人命当命,可是老子不能不把兄弟的人命当命啊。”

隋贵骂了一声,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土墙前的古汉军又杀了上来,他憋了一肚子气,突然单手撑着土墙,身体一矮往上一挑,落地前右脚向前扫过去,“啪啪”竟然踹到两个小兵,他手中的五环大刀非常锋利,左脚用力一瞪,身体向前一冲,竟然又砍倒了一名小兵古汉军看到他勇猛,这才略略后退,隋贵大笑,重新跳回土墙之内,道:“大人的意思是要退回容山吗?”

“只是两军纠缠,怕不容易脱身啊?别到时给元军打了一个冲锋,伤亡就有点可惜了。”

范天顺也被死缠烂打的小兵气得不少,三年前的范天顺也是一等一的猛将,如今子虽然收敛了不少,但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明明万事俱备,可还是被元军拼命的打法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如今原本留在容山的两千士兵也一股脑的上阵,经过三个时辰的杀戮,范天顺粗略算了一下,元军的伤亡已到达了五千人左右,而自己也伤亡两千余人。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元军的伤亡超过一半,早已经逃跑了,然而这次领军的元军将领明显就是一个疯子,他在大军之后,句容河的对岸放了三百监军,凡有后退之人杀无赦,并且亲自杀了超过十名溃军,就连范天顺暗中也佩服对方的手段。

的,想赚老子的便宜。”范天顺右手微微一抬,锋利的手弩迎面扑去,“噗嗤”一声,小兵一声惊讶,弩箭已准确落在他喉咙之处,小兵很想用手捂住伤口,然而伤口哪里能够捂得住,血很快喷出来,飞溅在一旁。

“他有手弩,他有手弩,这是宋军的大将,杀啊。”正对面一个元军小将突然喊起来,战场中突然出现了几分古汉军像发了疯一样涌过来,不仅仅是因为在范天顺身上看到了闪亮的功劳,还因为在范天顺身上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对于元军来说,他们被迫北撤,战争的残酷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而宋军的顽强抵抗,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地步,退军则死,进攻亦死,他们需要寻求最快打破这个僵局的有利机遇,而范天顺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杀啊,杀啊。”被堵在破烂的土墙前的元军,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他们疯狂的向着范天顺涌过来,甚至是忘记了他们前面的宋兵。

宋军看到范天顺遇险,大吃一惊,范天顺怕宋军产生大喝一声:“守住你们的防线,老子死不了。”

的,想赚老子的便宜,先问过老子的兄弟再说。”范天顺看着身边的十几名亲兵,笑了笑,道:“兄弟们,跟老子杀一场,如何?”

“愿从大人赴死。”十几名亲兵淡淡说道,他们从汉水战役、樊城战役,一直就跟从范天顺一起,范天顺对他们不错,如今到了拼命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退缩。

“好,今日就陪兄弟们轰轰烈烈走一回,跟老子杀。”范天顺突然翻过破烂的土墙,手执大刀,竟然杀了上去,十几名亲兵毫无畏惧,跟在身后杀过去。

“杀,给老子杀,给老子杀光他们。”吕青如疯子一般大声呐喊,他手执鸳鸯刀,左右开刀,然后宋军有土墙相隔,纵使他一个人战力至强,若是没有突破土墙,他也不能占有绝对的优势。

“给老子开。”吕青深吸一口气,竟然向土墙撞去,“嘭”的一声,已屡次经过摧残的土墙,再也经受不住吕青的撞击,土墙竟然被撞到,土墙后的一个宋兵来不及躲闪,竟然被压倒地上,眼看已是只有出气了。

吕文焕命令他今日攻下防线,他就要在今日攻下防线,自他以下,所有的将士都要受到督军的督察,凡退后、迟疑不进者杀无赦,就他也没有例外。

三千人,两个时辰全军覆没,一些胆敢逃亡的小兵,也被跟在他们身后的督军杀,这支由山东汉军组成的队伍,已经再没有人敢反对自己的意见,所以他决定孤注一掷,他很喜欢用这样的气势去压迫他的对方,然而宋军的顽强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幸好,宋军虽然顽强,但兵力不多,经过将近三个时辰的拼杀,他已看到所有的宋军都已进入了战场,只要杀光眼前的宋军,他就能占领防线,甚至直达建康。

“杀光懦弱的宋军,我们进建康休息。”吕青大声呼喊,此时宋兵已围了上来,想把吕青这个小缺口挡住,甚至把他赶出去。

“来得好,”吕青大笑,脚下用力一瞪向前扑过去,前面的宋兵看到吕青来得迅速,不敢接招,连连后退了几步,手中大刀趁着吕青扑过来的瞬间砍下去。

“当”的一声清响,吕青左手的鸳鸯刀挡住了小兵的大刀,身前轻轻一滑竟来到了小兵的身边,右手鸳鸯刀轻轻一送,在宋兵的右肋刺了一个

“来吧,来吧。”吕青iǎn了iǎn嘴巴,仿佛是见到了美味的大餐。F@。

第一百六十五章兵临城下(45)

第一百六十五章兵临城下(45)

“汉贼,别想嚣张,老子来会你一会。www.65txt.com”见吕青突破了缺口,隋贵赶紧上来接应,若是让吕青扩大缺口,会给宋军造成一定的麻烦,如今两军jiā战已处紧要关头,一个再小的失误,就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绳子。

“来给你爷爷送死吧”见对方来了一名大将,吕青可是求之不得,他正不知道怎样才能打破宋军的防线呢,若是杀了对方的将领,宋军士气则堕,没有人统领宋军也会失去抵挡的意志,吕青也相信无论是宋军还是元军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隋贵还没到,他已向隋贵扑过去,前方一个宋兵还想阻挡,然而吕青早已把他算计在内,一个侧身,右手的鸳鸯刀轻轻的划过小兵的喉咙,“咯咯”几声,宋兵捂住喉咙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隋贵见吕青竟敢在他面前杀人,而且轻易杀死了一名有所准备的小兵,他心中虽然极度愤怒,但他早已不是半年前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小头,他这半年来收拢残军,发展部下,无一不是亲力亲为,又跟王明伟、姜才等人在淮南和元军打了无数的大仗小仗子早已磨练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手中大刀微微前倾,冷冷说道:“汉贼,今日老子要杀了你为兄弟们报仇。”

吕青鸳鸯刀前倾后侧,战场之上原来并不适合用这种杀伤力较低而且近身搏杀的轻武器,但他手中的鸳鸯刀却是特制,当年他投靠吕文焕,吕文焕见他惯用鸳鸯刀,身手又非常敏捷,于是特别让人给他打造了一付可以抵挡一般重武器攻击的鸳鸯刀,然而特别制造了坚固而轻便的盔甲,也算是对他的厚爱。

所以,吕青看隋贵的环首大刀并没有退缩,反而雀雀yù试,他yù想jī怒隋贵,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只好大声喝道:“懦弱的汉人,受死吧。”

他的动作非常敏捷,先是灵活的在隋贵眼前晃了几圈,然后突然欺身上前,隋贵一个不察,差点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隋贵连忙后退几步,背靠沟壑的一侧,冷笑道:“真是小孩子见识,莫非你认为身体灵活就能在战场上占优势吗?”

“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什么叫做战场。”

隋贵不由深吸一口气,突然合身向吕青冲过去,他双手握刀,大刀斜砍,去势汹汹,每一刀仿佛都要jī起一阵波澜,每一刀仿佛都要引起一番轰动。

“当、当,”吕青只挡了两次,双手隐隐发麻,他马上打消和隋贵硬拼的可能,身边化为蛇一般游斗起来,然而隋贵像是一头发犟的牛,来来回回只是那么一刀,若是吕青游斗不前,他就屹立不动,若是吕青欺身上前,他双手握刀斜砍下去,哪管吕青即使能够刺伤或杀死隋贵,但隋贵的大刀也能够在第一时间砍掉他的脖子。

吕青可不想死,两相持了片刻,突然战场上出现了一丝ā动,隐约有声音传过来,隋贵突然脸è大变,抬头看去,发现元军拼命的向同一方向涌过去,还隐约听到“那是宋军的头领”之类的话,肯定是范天顺暴lù了自己的身边。

吕青突然动了,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然而隋贵一直很谨慎,直到刚才的一瞬间,吕青双脚突然用力,身体如“之字形”一般动了起来,等隋贵习惯吕青的步伐,吕青竟然已经出现在隋贵的左肋,手中鸳鸯刀破开空气狠狠的向隋贵刺进去。

“当”的一声,右手的鸳鸯刀如意刺破隋贵的盔甲,然而在刺进去的瞬间,吕青愣住了,因为隋贵那有力的双手竟然在瞬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右手,右手的鸳鸯刀是怎么也刺不进去,吕青变化很快,他右手被抓住的瞬间,左手鸳鸯刀也迅速砍下来,然而隋贵的反应更快,他双手用力一拉,然后膝盖用力一顶,“啪”的一声,膝盖正好顶住吕青的肚子。

“痛”,一阵前所未有的疼痛瞬间从肚子传到脑海,他强忍疼痛,左手迅速抛弃鸳鸯刀而抓住隋贵的双手,然而隋贵的力气可要比他大很多,左脚用力一蹬,却是想把吕青直接撞倒在地上,然后再压制他的动作。三五中文网

然而吕青反应也不算慢,他身体原本就比较敏捷,身体借力竟然连连后退,而且动作之快,差点连隋贵也控制不住。

隋贵还想用力站稳脚步,然而此刻一个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左眼动了动,隋贵连忙放开吕青的手后退,一道明亮的光芒落在隋贵的面前,元军已顺着刚才的那个小缺口闯了进来,吕青之所以迅速后退,也是想着借助元兵为他脱险。

“呸,”隋贵皱了皱眉头,拔出左肋的鸳鸯刀,迎着阳光看了看,笑道:“这倒是一把好刀,可惜跟错了人。”

吕青眼珠转了好几圈,看到对方左肋虽然流血,但对方却像是满不在乎一般,竟然手执刚才的那把鸳鸯刀,缓缓的向自己走过来。

“爽快,”范天顺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他的整个嘴脸瞬间变得猩红起来,他iǎn了iǎn嘴巴,身上仿佛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大吼:“兄弟们,再跟老子杀一场。”

身边的亲兵,在刚才的杀戮中,至少一半已经倒下,此时他身边已不到十人,但他们身前至少围了数百人,每个人都蠢蠢yù动,但看到他们眼前的数十具尸体,却又迟疑不进。

一个小将,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冲上来:“杀啊,宋军没有多少人了,杀了他就可以攻下防线,前往建康休息。”

“噗嗤”一声,手弩准确无误的落在小将的双眼之间,小将不敢相信的看了看眼前似笑非笑的范天顺,不服气的倒在地上,为地上的尸体又增加了一具。

不过小将的临死冲锋,也为其余士卒增添了不少力量,他们用力握紧手中的大刀,仿佛要为自己增添几分力量,也狠狠的冲上来,他们嘴里大声吆喝,像是为自己增添几分力量。

亲兵护住范天顺的两侧,他们身体依靠土墙,只有正面袭击才能对范天顺造成危险,范天顺拿着一柄暗红的大刀,元军的血把锋利的大刀染红了一遍又一遍,范天顺冷冷发笑:“要送死,老子可不客气。”

利的大刀,借助阳光而闪起一道光芒,冲在最前面的小兵,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那一道光芒已落在他的脖子之间,轻轻一拉,头颅向天飞去。

范天顺右脚用力一踹,断了头颅的尸体飞出,“啪”的一声竟然撞到了一个元兵,此时他左脚上前一步,已经靠近冲过来的元兵身前,元兵怎么也没想到范天顺的动作会迅速至此,却是再也来不及躲闪,大刀正刺中他的心窝,连最后一丝希望也随风飘扬。

然而范天顺的凶狠,也jī起了元兵的愤怒,更多的元兵无视眼前的敌人,向范天顺冲来,而宋军也是一样,越来越多的宋军护住了范天顺的后侧和两旁,夺取土墙之战瞬间变成了以范天顺为首的决战。

范天顺连番得手,然而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鲁莽之人,大刀在前虚晃了几招,然后迅速后退,再次依靠土墙虎视眈眈的看着元军。

元军的怒火还没有退却,凡是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看到范天顺如无人之境般出入元军,元兵已彻底怒了,他们奋不顾身杀向范天顺。

俗话语:双手难敌四拳,僵持了半个时辰,范天顺多了几分疲倦,但死在他和亲兵之手的元军竟然达到了上百人,然而元兵还是前赴后继继续冲过去。

“大人,先休息片刻。”土墙内突然跳出数十名小兵,把范天顺接应下去,他们却挡在土墙之前,挡在范天顺之前,元兵都看到范天顺竟然毫无损伤再次回到沟壑,他们像愤怒的野兽一般,此刻心里想的就是杀了范天顺解恨,他们简直不要命的打法让宋军颇为被动,越来越多的元军汇集在这里,越来越多的宋军也向这里靠拢。

生死关头,终于来临,宋军一方,经过数个时辰的杀戮,他们已剩下不到两千人,而元军的伤亡更大,算下来最多也只有五千人不到,在两军都是极度疲倦的前提下,任何一个人都会成为压垮这倒防线的绳子。

吕青突然跳出隋贵的攻击,大喊一声:“传令,让督军队上前杀敌,兄弟们,我们的时刻到了,杀啊。”

然而,双方都不知道,数百米之外,竟然隐匿整整五千大军,他们已经休息了好几个时辰,无论精神还是体力已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们观看这场战争已持续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他们从数里之外慢慢的移动到了战场的跟前。

“老吕,元军的督战队也上前了,咱们也该动手了吧?”王全节有些担忧说道:“再不然元军就要突破防线了,我军要吃大亏。”

“打得真有章法,范天顺和隋贵这两小子,经过这一次战斗后,应该也成长起来了。”吕武慢条斯理说道:“特别是范将军,此战之后,必然会成为我军一员大将,他是张大人的义弟,而且是均州军的老人,三年前襄樊战役他就参加了义军,若不是他叔叔是范文虎,恐怕早已独挡一方,若不是樊城位置重要,张大人早已把他调回均州军。”

“全节,都熟悉均州军的章法了吗?范将军和隋贵这小子,可给咱们上了一节好课。”

王全节有些心急,不明白吕武到现在还不着急,不过还是耐心说道:“基本有所领会,最重要就是沟壑、土墙的使用,还有人员的配合。”

“不过范将军貌似有点冲动了?两军皆是危急关头,若是范将军有所损失,我军必败。”王全节不知道吕武对范天顺的态度,小心翼翼说道:“或许范将军另有打算。”

“范将军正是要把元军吸引过来,”吕武皱了皱眉头,道:“宋军伤亡很多,已不能挡住整条防线,范将军为了减轻其他地方的负担,自己暴漏了身份,把元军吸引过来,准备决一死战。”

“战法上均州军会留有后手才对,我思量是建康的进攻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所以范将军才不敢把元军放过去,所以才拼死把这些元军挡住。”

“出发吧,元军的督战队人数虽少,但足够成为压垮骆驼的绳子,”吕武挥了挥手,大声道:“都给老子听好了,这些狗日的都是山东汉军,他们在山东、在淮南杀了不少百姓和我们的兄弟,给老子杀光他们为兄弟们报仇,为百姓报仇。”

“呃……”王全节刚想反对,但吕武却继续说下去:“论人头立功,谁家的人头多,谁家就是一等功劳。”

“杀”吕武和王全节一马当先冲过去,吕武却是压低声音说道:“别忘记了,这些还多是新兵蛋子,虽然在常州和吕文焕打仗不少,但还有不少小兵没见过血呢?”

“血是一样好东西啊,”吕武像是说着一件非常平凡和普通的事:“至少可以让每个人yù血沸腾。”

“什么,吕青大军全军覆没,仅有数十名后军得以逃亡,宋军、宋军哪来得这多兵力,莫非宋军攻打建康是假,围点打援才是真。”天气虽冷,但吕文焕的额头却涌出数滴冷汗,他的背后也快被冷汗打湿。

若是宋军的目标是自己,恐怕再回常州的后路也已经被切断,而在前往建康的道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狙击挡在自己面前,吕青大军全军覆没,损失的不仅仅是一万将士,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一个不错的助手,失去了对宋军决一死战的信心,吕青虽然缺少经验,但却是一个可造之材。

“不、不是,”探子见吕文焕发怒,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说道:“是一直跟在咱们身后的宋军,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句容,在我军极度疲倦大意之时,和守军前后夹攻,吕青将军不屈,战死沙场。”

“宋军、宋军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吕将军及部将万人全军覆没,就算是受伤失去了抵抗力的兄弟也没有放过,他们砍下兄弟们的人头立功,他们把人头堆在一起。”

“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句容河河水被兄弟们的血染红了,十里之外都成了一片红兄弟们的尸体截断了句容河的河流。”

“大人,你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啊,你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吕文焕死死的看着探子,终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多少年前,他也曾听说古骑兵以杀人为乐,以人头立功,他们砍下宋军的人头别在腰间,杀到最后整个腰带也挂满了宋军的人头,有些古骑兵甚至由于人头太多了而崩断了腰带,即使到了现在古骑兵依然是以人头计算功劳,他们在战场上热衷砍人头,这也是他们战斗力之所以强悍无比的原因。

如今这一幕却在自己眼前重演,然而却换了主人,往日束手无策、软弱无能的宋军,如今竟然变成了虎狼之师,教吕文焕如何敢相信。

宋军,经过这一战之后,战斗力必然会更上一筹,他们用铁的事实告诉世人,元军的头颅,其实也可以用来架起京观台,其实也可以用来立功。

狡猾的宋军,自己还以为对方只是想找自己麻烦,没想到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对方不但成功拖住了自己的行动,还迫使自己扎营,而对方肯定是在自己扎营的时候就前往句容,前后夹攻吃掉了自己一个万户。

如今,自己究竟是何去何从呢?前往建康情势不明,虽然他怀疑宋军用的是围点打援的战法,但事实怎样自己也是猜测而已,而再次回师常州却是他不愿意之事,好不容易才从常州那个泥潭出来,自己肯定不愿意再次踏进那个泥潭。

“命令探子迅速前往建康勘察情况,我军马上行动,目标是湖熟,绕过赤山湖。”

“好小子,你们要是再来迟半步,老子就成英雄了。”范天顺给了吕武一拳,大声道:“绝对是你小子下的命令,若是全节,绝对不会看到老子以身涉险而不顾。”

吕武尴尬笑了笑,王全节也喃喃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范天顺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连忙说道:“老吕,老子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再说就凭这些元军想取老子的命可不容易,老吕肯定是看中了这一点,待得元军疲倦不堪,阵型之时出击,这不,元军全军覆没,一万人啊,砍人头恐怕也uā不了不少时间吧。”

“老子一直嫌弃这帮小子身上的血腥味太淡了,这次杀戮之后,恐怕这帮兔崽子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了吧。”

“这也是无奈,”吕武这才笑了笑,道:“老子这帮小子,有一半都是新兵,看到血就吐,老子让他们砍人头,就是让他们尽快适应战场的残酷,以后可用不着这样了,这些都是一等一的精悍汉子啊,山东人向来高大用力气,大人说过战火之后,大宋必须重新建设,这些人留作苦力倒也不算费。”

“呵呵,想不到大哥都想到了日后之事,我等半年前哪里会想到这样的情况出现,”范天顺指着句容河对岸的京观台,道:“老吕啊,这事传开之后,你小子可要受难了。”

“老子不怕,”吕武眼睛发红了眼睛道:“凭什么就只允许元军砍下我们宋军的人头,就不允许我们砍下他们的人头吗?如今老子就是砍了,看谁敢找老子麻烦。”

“哈哈,这人头砍得好啊,让狗日的元军记住,在砍下我们宋军的人头之前,好好摸一下他们自己的人头还在不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子喜欢,老子ǐng你。”

王全节不知道“ǐng你”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范天顺的话也多是赞同的意思,这一战也算是打出了宋军的气势,王全节点头道:“这命令我也是同意,朝廷若是追究下来,我和吕大哥一起承担。”F@。

第一百六十六章兵临城下(46)

第一百章兵临城下(46)

建康城内,完全看不出刚经历战火的气氛。35zww.com我们度第一

由于赵家的出面,建康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少了元军的横行和搞建康甚至比往日更加繁华,大小商铺的掌柜也笑开了脸,而在家里躲了半年的小娘子,也擦了脸出品尝冬日的阳光。

赵家成了建康的英雄,赵老夫人为守护赵家的荣誉而牺牲,一致获得了建康城百姓的同情,越来越多的背后故事被挖掘出来,甚至三个月前曾经的建康富刘家,也被官府正式承认了其功劳,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还在江宁的刘家。

“要说刘家以前真心投靠元军出卖朝廷,那么三个月前的一次转变,让刘家成为了建康城内为朝廷效力的第一人,若要评论攻克建康的功臣,赵家在刘家之上,但若要评论对大宋的贡献,毫无疑问,刘家当初拖延元军出兵,致死元军右丞相及三名上万户,他们的功劳也同样不可磨灭。”

“刘家,是我们大宋的真正英雄,是我们均州军永远的盟友,如赵家尊敬的老夫人一样,刘家失去了他们的产业,失去了他们曾经的辉煌,但他们没有后悔,三天前刘家还找到我军,要为我大军筹措粮草,他们没有把当初的恩怨放在心中,他们都是我们大宋的人杰,都是我们大宋的英雄,他们必然会在历史上写下厚厚的一笔,他们永远都是我们均州军的盟友。”

……

此时的刘芳已是泪流满襟,他原以为刘家就会如此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他原以为他刘芳所受的委屈无从说起,他原以为……

但没有,均州军定然是考虑到了自己的种种感受,才借助攻克建康的名义为自己正名,还给自己打下了均州军的烙印,为自己打开了另一道光明的

“元儿,听说江陵是均州军的大本营,向来重视商业,等局势稳定之后,你代父亲去一趟江陵,我们刘家、刘家日后就把命献给均州军了。”刘芳看着刘元,刘家的转机正是出现在这个自己以为只能当一辈子纨绔的刘元,要不是这个儿子到处闯祸,被均州军抓了起来,自己也不会被迫做出这样冒险的举动。

不过也好,想不到有意栽不成,无心a柳柳成荫,刘元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已洗去了身上的浮尘,逐渐变得稳重起来,刘家逃亡到江宁这段时间能够重新站稳脚步,也多得了刘元和均州军的联系,使得刘家重新展,自己用刘家的家产,换来了一个好儿子,这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好结果。

“这事爹爹不说,孩儿也要问爹爹呢?”刘元脸上呈现了一种和他的年龄不相配的稳重,认真说道:“我们刘家的事虽因均州军而起,但均州军所做之事皆是朝廷、民族大义之事,我刘家纵使是失去万贯家产也是值得。”

“再说,我们刘家的损失并没有预想中的大,同时上了均州军这条大船,我们刘家肯定能够走出建康,更加辉煌,孩儿回家之前,均州军的吕总管就曾邀请孩儿前往江陵、前往均州。”

“不仅仅是吕总管,还有孩儿接触到了均州军每个人,他们都把荆湖、把江陵描绘成一个人间天堂,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那里的商业迅展,那里的官府清廉为民,孩儿正想说此事过后便前往江陵,就算是把我们刘家的产业搬到江陵也愿意。”

“元儿,你能有这个想法,爹爹、爹爹很高兴。”刘芳眼睛一红,差点没流出眼泪,刘芳了眼睛,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爹爹支持你。”

“爹爹,孩儿、孩儿……”

两人还没说完话,竟然有下人前来,说均州军方面派人过来,言宋军收复建康,两人一愣,不敢相信来人所言。

“你是说,宋军攻下了建康,建康的元军呢?”刘芳一字一顿说道:“你是说均州军已完全消灭建康五万元军,收复建康了吗?”

来人认真点头,道:“我军在郭平郭大人的带领之下,经过一整天的厮杀,杀敌将近两万人,并且过三万元军投降,建康城完全落入我大军手中,建康城内稍许动但并没有大动如今已完全平复下来。三五中文网d”

“郭大人请刘家返回建康受奖,你们刘家、建康的赵家在这次收复建康的战役中立下大功,郭大人决定授予你们两家一级勋章,并且授予你们两家和均州军商业往来的权力。”

“建康收复了,建康竟然被收复了,一整天的厮杀……”刘芳自言自语,一边看着来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确实的消息,他如梦中一般,想当初自己狼狈出逃,如今自己竟能够再次返回建康,而且成了建康的功臣、英雄。

“赵家?莫非是赵普老爷儿的赵家?”刘元好奇问道,想不到自己的yīn差阳错被迫配合均州军,竟然能够得到均州军的认同,如此看来均州军确确实实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至于荆湖、江陵考察之事,恐怕不用再去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正是,若不是赵老爷子,恐怕我军也不会这么快攻下健康。”来人严肃说道,脸è还带有几分敬意:“赵老夫人还因为此事而死,攻下建康,赵家功不可没啊。”

两人颇为好奇,不过既然均州军邀请他们返回建康,他们当然也不客气,于是赶紧把工作jia给江宁的掌柜,两人收拾东西返回建康,一路上听得来人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心里也不禁佩服。

“赵老爷子真是忠义之人,我们刘家不及啊。”刘芳叹了一口气,道:“赵老夫人维护赵家名誉,更是我辈尊重之人,我刘芳今日才得知,赵家百年基业,确实不是我们刘家能够比得上,心中惭愧啊。”

“要不是刘老爷你们相助,元军右丞相及三名上万户就不会如此轻易被杀,刘家也是功不可没。”来人认真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元军一下子减少了四员大将,就是说元军一下子失去了至少四万将士啊。”

“我军才会如此顺利攻下建康,算下来你们刘家也是功不可没,还请两位放心,我们均州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恩仇分明的好男儿。



待得两人建康,硝烟已经缓缓消失,只有城墙上的染满血迹的红黑è还是显眼,仿佛要告诉世人这里曾经生过一次不可思议的战斗。

江宁到建康的路程非常近,来到建康之后天还没黑,来人咨询了一下刘芳和刘元,问他们现在是否疲倦,如果体力精神还好,就让他们先去求见郭平。

两人自然愿意,跟着来人到了一座大营,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便进入了大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精干汉子坐着和旁人聊天,刘芳仔细看了一眼,正是赵普和他的小儿子赵衢。

“刘老爷,刘公子,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那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精干汉子笑着迎上来:“这么急把你们找来,打扰你们的清幽,实在不好意思。”

“在下均州军郭平,欢迎你们回到江陵,你们立了大功,均州军一直没有来得及感谢你们,在下代表均州军及大宋,感谢你们啊。”

“你们逃出江陵后,还依然信任均州军,支持常州抗元,你们深陷囫囵依然能有这份情怀,刘公一心为朝廷,刘家高义,郭某佩服啊。”

刘元低头在刘芳说了一下,刘芳得知对方就是重新收复建康的统领,他实在想不到一方大将竟然会如此平易近人,不由大惊,连忙说道:“刘某见过大人,大人过誉了,刘家惭愧啊。”

“刘家惭愧啊,以前做了不少错事,若不是均州军的教导,我刘家至今还是蛋一个啊,我刘芳的儿子刘元至今还是一个纨绔子弟啊,我刘芳能有一个这么乖巧的孩子,都是均州军的功劳啊。”

“再说,我刘家在江宁所做,却恰好相反,那是均州军对我刘家的帮助,我刘家不敢当功啊。”

此时,赵普也上来,刘元得知赵家老夫人为了维护赵家的尊严而死,连忙拉了拉父亲,见到昔日的所谓的竞争对手,刘芳心中惭愧,拱手道:“赵兄,刘某向你赔礼致歉了,赵老夫人乃我大宋之巾帼英雄,刘某远不及也。”

赵普听到老夫人,心有戚戚,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人义死,死得其所,赵某相信她老人家一定能够到极乐世界。”

“刘兄能够忘掉恩仇,心怀大义,赵某也是多有佩服,日后让我们携手,为大宋尽一份力量。”

众人寒暄了一会,郭平等人虽有不耐,但人情至此也是没有办法,等众人坐下来,郭平才道:“这次仓促把你们请来,实在是不该。”

两人连说不敢,刘芳更是干脆说道:“我刘家早已把命运jia给均州军,诸事还请郭大人吩咐,刘家能力所及,必然尽力。”

赵普也说一些同样的话,这倒不是客套话,两人的情况,全城皆知,说的也是实情,如今也唯有依托均州军这棵大树。

“郭某进入建康后,才现情况不妙也。”郭平站起来,看着两人,摇了摇头,严肃说道:“表面上看来建康并没受到什么损伤,但实质上建康城已处于崩溃边缘。”

“元军占领建康这段时间虽没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背地里剥削商人、占据富人的财产,抢夺百姓的财物却生不少。”

“特别是建康城内各种商铺,相信赵老也有了解,城内几乎所有的商铺都陷入困难,半数以上的商铺无货可买,若是不能迅扭转这样的局面,多则半年,少则几个月,建康城将会大啊。”

“所以,郭某恳请两位,为了建康的数十万百姓,迅从各地调集货物进城,我知道大战之后这是一件非常困难之事,但……”

“郭大人,我们明白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赵普连忙说道:“我们赵家百年基业就在建康,我们不会看到建康崩溃,赵家在建康还有两处秘密的货仓,已经是到了启动的时候了。”

“三儿,你马上回家,让你二哥启动城东的两处仓库,把所有的货物都运到商铺,平价卖给城内百姓。”

“好你一个老赵,果然是百年基业,”刘芳不由笑骂了一句,道:“不过我刘家也就亏了你们一点,我们刘家在建康可没这么大手笔,只有一处仓库,如今也不知道是否还在。”

“不过,江宁倒还有不少存货,只要大人一句话,随时都可以运回来。”

“好,很好,郭某代表建康数十万百姓感谢你们的大义,”郭平拱手认真行礼:“还请两位能看在同为大宋百姓的份上,维持建康物价稳定……”

“两淮早已收复,我均州军在扬州尚有些情义,扬州物产还算丰腴,两位可以前往,用我均州军之名义,定然获利不少。”

两人都感jī郭平的大义,心中暗想均州军果然不是朝廷那些所谓的相公,身为均州军一方面将领的郭平,竟然亲自安排城内的营商而不觉得有半点不妥。

郭平还没说完,一个急促的步伐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亲兵也顾不得赵普和刘芳两人,来到郭平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郭平脸è变了变,这才向两人拱手,道:“这倒是好消息,吕文焕这不知祖宗的降将,已率领常州大军合计六万余人救援建康,也就是说常州之围已解。”

“可惜吕文焕吃大亏了,在句容被我军阻击,一万人全军覆没,如今竟然想绕过赤山塘,可怜的吕文焕,他怎么也没想到我大军竟然会这么快攻下建康,更没想到我军攻下建康后实力并没有多大的折损。”

“这么好的机会,若不找他吕文焕的麻烦实在太对不起他了。”郭平笑了笑,道:“两位尽管放心,吕文焕这五万人,郭某还没看在眼里呢?建康一定能够安然无事。”

两人这才醒悟,想必郭平有大事要安排,连忙告辞离开,不一会儿亲兵带了一个熟人回来,竟然是吕武。

郭平连忙上前紧握住吕武的双手,两人分开这半年来,竟然如梦中一般,纵使郭平、吕武两人都是稳重之人,都依然热泪满眶。

“老郭,老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见不到均州军的兄弟了。”吕武带了几分呜咽说道,吕城之战,他拼死杀了元军一员上万户,身负重伤,差点没抢救回来。

“半年前,谁能想到局势展至此,再大的苦难我们都已熬过来了,如今该是收拾残局的时候了。”郭平紧紧握住吕武的双手,也颇为jī动:“老子相信,我们均州军的兄弟,很快就会重聚一堂,到时迎接我们的将会一场前所未有的胜利。”

“对,胜利。”两人狠狠的拥抱在一起,这或许就是兄弟,这或许就是兄弟情谊,这或许就是一起杠过枪的兄弟。

苗再成、许文德、姜才等人也不由心有凄凄,至于陈潇、程鹏飞都一众小将,也是颇有感触,众人难免寒暄了一段时间。

“好小子,你小子就这样把这万人给杀光了。”郭平忍不住给吕武来了一个大拳头,却忍不住说道:“要是张大人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又会骂你是败家仔了,这山东人都是精壮汉子,干活的能手啊。”

“无论是江陵还是荆湖,都缺人啊,战后整个大宋都需要重建,哪里ou得出这么多人啊。”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不由笑了笑,吕武无奈说道:“当时老子也是没有办法,这五千人有一半都是新兵蛋子,即使另外一半也只是在城墙上和吕文焕打了不到一个月。”

“老子不得不谨慎啊,一着不慎,老子损失可就大了,到时折兵损将就难免了,要是坏了老郭你的大事,老子心里可不好受。”

“杀得好。”姜才大声叫好:“当初老夫随同李庭芝李大人在襄樊和元军打了不少仗,元军不也是毫不迟疑的砍下我军将士的头颅,如今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让他们知道,老子也不是泥巴捏的。”

“再说老夫知道这帮山东汉军在山东作孽不少,就是老夫碰上,老夫也毫不犹疑砍下他们的人头,为我大宋千万百姓祭拜。”

众人自然免不了要争辩片刻,郭平沉片刻,道:“吕文焕应该没想到我军会如此迅攻下建康,我军尚有三天、至少一天做准备,老子打算一口把这个大饼吞了。”

吕武深吸一口冷气,吕文焕纵使也是折兵损将,但至今尚有五万山东汉军,再说山东汉军向来善战,若是野战不是打他们一个不备,宋军也不容易赚到便宜,迟疑片刻,道:“别说吕文焕,就算是我也没想到老郭竟然会这么快拿下建康。”

“吕文焕虽尚有五万大军,但我军也有自己的优势,正如老郭所言,我军攻下建康的消息吕文焕还不知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做点布局。”

“而且,我军尚有上万骑兵,我们常州五千人伤亡不大,范将军也还有将近两千人,城内又有我军数万大军,这些都是我军的优势。”

“一口吃掉吕文焕,虽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吕文焕就像是一棵无根的浮萍,建康落入我军手中,他已没地方可去……”f!!

第一百六十七章兵临城下(47)

第一百六十七章兵临城下(47)

“建康已被宋军攻陷?”吕文焕不敢相信的看着探子,一字一顿说道:“你是说建康已被宋军攻下,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宋军攻下有五万大军镇守、固不可破的建康城。35zww.com”

探子有些心慌,其实他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因为宋军派出大量的骑兵在周围警戒,他们三个小队都被宋军的骑兵发现,要不是他运气好加上命大,想必早已死在这陌生的地方,听得吕文焕不相信,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卑职看到城头还燃起战火,城被巨大的火炸得粉碎,城墙也有数处破烂不堪。”

“城墙下还有很多尸体没有来得及清理,看样子双方伤亡都很大,宋军连伤兵也来不及救援,惨叫声就算十里之外也能隐约听到,只可惜宋军派出大量骑兵警戒,具体的情况卑职也不是很清楚。”

“你看清楚了?城内是否还有我军的将士在抵抗?”吕文焕迟疑片刻,他回师建康,原本就是希望守军和宋军两败俱伤,自己能够渔翁得利,如今看样子自己的愿望已成功了一半,但最接近成功时他却迟疑了,忍不住问道:“宋军若是刚攻下建康,城内或许还有ā动,或许还有我军将士在抵抗?”

“再说,本帅知道建康城内尚有石头城,就算宋军攻下建康城,石头城固不可破,或许宋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占领建康城?”

探子不敢说谎,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事,若是自己说错了,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死问题,这可是五万大军生死的前途,思量了一下言语,道:“城内也有硝烟,但不是很多,但卑职不敢肯定是否还有我军兄弟在抵抗,卑职实在不敢肯定。”

“但卑职所见,城外宋军伤兵哀叫连连,城头硝烟í茫尚未消,城也已被炸得粉碎,至于坚固的城墙,也被炸开了几个口子,可见两军战争之烈。”

“只是,宋军骑兵太过于猖狂,卑职好几次差点让对方抓住,城内具体的情况,确实不清楚,还请大帅原谅。”

吕文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坐下来,右手无意识的摆动,宋军派出大量骑兵警戒,肯定是为了控制城内的消息不被传出去,也就是说城内的抵抗依然还在。

但城内的元军应该已被围困在几个地方,这也是探子只能看到几处硝烟的原因,宋军向来善用火在樊城的时候自己已深有体会,宋军用火炸开城炸毁城墙,这也是宋军之所以能够迅速攻下建康的原因。

若是探子所说皆是实话,那么宋军的伤亡恐怕也不少,再说建康毕竟还有五万大军,这些新降的古汉军虽野战不成,但守城尚可。宋军仓促攻下建康,连伤兵也来不及救援,不过这同时也说明了建康城内的抵抗依然存在,这才牵制了宋军的兵力,使得宋军连伤兵和死者都来不及照料。

如今自己所在的江宁,若是急行军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建康,两个时辰后也只是日中时分,自己迅速出兵,说不定还能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应该有一定机会重新夺回建康,自己再以建康为大本营牵制宋军,相信伯颜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责怪自己。

只是宋军向来狡诈,特别是均州军,宋军能派出大军阻击自己,就说明了宋军有一定的把握攻下建康,再说宋军尚有一万骑兵,自己可没有办法对付。

“大帅,”一个着急的声音打断了吕文焕的思绪,却是气喘吁吁的探子,吕文焕也没有心思责怪于他,点头让他说话。

“宋军、宋军占领了湖熟,留守湖熟的兄弟不敌弃城而逃,但宋军派出大量骑兵截断了兄弟们的后路,五千兄弟无一幸存。”探子说完,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宋军骑兵、宋军骑兵杀人不眨眼,到处都是兄弟们的惨叫,到处都是兄弟们的鲜血。”

吕文焕目瞪口呆的看着不顾军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探子,不敢相信问道:“你说宋军骑兵出现在湖熟?湖熟五千人,竟然连一天也守不住。三五中文网”

“火哀莫大于心死,信使双眼无神的看着吕文焕,喃喃说道:“宋军用火炸开城骑兵冲进城内大开杀戮,我军被炸死的兄弟不知几何,被杀死的兄弟更是数不胜数。”

“我军只好撤出湖熟,然而半路又遇到了宋军的骑兵主力,数不清的骑兵蜂拥而来,兄弟们皆不是一合之众,宋军骑兵非常厉害,肯定是宋军骑兵中的n锐。”

吕文焕挥了挥手,让信使离开,仿佛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宋军攻下湖熟,截断了自己的后路,宋军攻下建康,拦截了自己的去路,宋军莫非想置自己于死地?江宁,难道是自己的埋骨之地?

归顺大元朝将近三年,自己谨慎行事如履薄冰,然而曾经效力的宋军,仿佛换了一个人,特别是均州军,更是处处让自己举步为难。

自己怎么就倒了半辈子霉,自己坚守襄樊时,朝廷就像一盘米糊,怎么搞也搞不清,自己归顺大元朝之后,朝廷最大的ān贼贾似道干脆挂掉,朝廷也像模像样的干净起来,又出了均州军张贵这么一个力挽狂澜的家伙。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自己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也就再也没有回头路,既然这样,自己唯有拼一把了,若是按照信使所说,宋军的骑兵大部已派往湖熟,自己还有一丝机会。

“命令,全速进军建康,今晚进建康。”

离建康尚有数里,但张铁已经被数支宋军骑兵ā扰,骑兵的人数不多,一般也就十几人,他们往往一击即退,出其不意的跑过来,然后放了几支冷箭就跑人,但宋军的仓促更加坚定了张铁的信心,宋军若不是建康兵弱,恨不得自己尽快赶到建康,也就不会派人过来ā扰自己,以拖延自己的进军速度,想到这里,张铁更是兴奋,大声喊道:“兄弟们,再快点,宋军越是就越是说明了建康还有我军的兄弟在抵抗。”

“宋军兵弱,都给老子加快步伐,今晚进建康休息。”

“头,你看。”眼看建康就要眼前,一个小兵突然叫了一声,张铁抬头看去,只见建康城头所谓的硝烟已经没有,但城下还有破烂的大营,大营内还时不时传来声音,无数的宋军挤在城附近,看来他们都已知道元军进攻而慌张的往城内跑。

在城墙之上,是寥寥无几的宋军,他们着急的在城墙上奔跑,但可以看得出他们的疲倦,还有就是慌张,再仔细听一下,城内还隐隐约约传来杀戮。

张铁大喜,高声呼喊:“兄弟们,宋军还没完全占领建康,兄弟们,跟老子冲进去,咱们就立大功了。”

大兵小将也看到了宋军的慌也看到了立功的希望,南下开始,山东汉军一直被宋军憋着打,心里的那口气早就已升到了n口,如今看到有机可趁,大军开始如水一般向建康冲过去。

眼看宋军更加慌元军兴奋得差点要哼哼起来,众人都是鼓起劲儿往前冲,然而现实很快就让他们遇到了障碍,宽阔的青溪护城河把他们堵住了,青溪中桥的宋军已是严阵以待,大概五百宋军虎视眈眈的挡在桥的另一边,在他们身后是慌的宋军伤亡,而他们面前简易的拒马组成的防线看起来不堪一击。

“给老子杀过去,宋军挡不住我们。”张铁大喝一声,但却拖慢了半步,谁都是傻子,明知道送死还要冲上去,但还真有不少傻子,特别是在张铁那一句:“第一个冲进建康,老子向大帅为他请首功,官升三极。”

“建康城我们更加熟悉,只要我们冲进去,建康就是我们的了。”

这也是实话,这些山东汉军跟从董士选南下进入建康,郭平率领的均州军及两淮将士,还没有成军呢?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杀啊。”小兵大将手执盾牌冲了过去,青溪中桥的另一侧,弩箭如飞蝗一般开始笼罩在他们头上,带给他们的是无尽的伤亡。

伤亡、死亡不断出现,一个小兵倒下,然后跟在后面的士兵再跟上来,再倒下去,血很快就凝成小溪,然后顺着桥面流进青溪护城河,此时正值冬日,河水缓慢不足,血很快就染红了河水,元兵还不时从桥面上掉下去,溅起水ā。

“杀,杀铁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青溪中桥的防线看起来不堪一击,但自己至少已经投入了一千人,至少有五百人死在那一寸防线之前,宋军的强弩、铁枪仿佛永不疲倦一般,还有那一道简单得几乎可以忽略的拒马组成的防线,仿佛随时都可以被攻下来,但仿佛又永远也不能突破。

“放箭。”陈潇毫不疲倦的呐喊,随后大手一挥:“刺。”

弩箭,如飞蝗一般向前飞去,铁枪如灵蛇出一般,刺向元军的盾牌、或是盾牌之间的漏在他们面前,至少已经倒下了五百元军,但还有更多的元军奋不顾身的冲上来,他们由于人数太多以至于被堵在桥面上,有些倒霉的小兵甚至被挤到桥下,落入水中,给这寒冷刺骨的青溪增添了无数水鬼。

元军的拼杀,终于得到了效果,纵使镇守防线的五百将士皆是军中n锐,但经过将近半个时辰的拼杀,疲倦已经开始出现,每次上弩,仿佛用尽千钧力气一般,怎么也提不起任何一点力气。

铁枪也已变得无力,平素n壮的汉子,此时也是紧皱眉头,他们每刺出一枪,随时都有可能拔不出来,简单的拒马,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凌宋军也已经开始了伤亡。

陈潇多了一分紧张,若是攻城略池,就算是战死沙场也不足惜,然而如今却是敌之策,他总觉得将士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是对英勇将士的一种耻辱。

“陈潇,够了。”身边突然出现一名小将,却正是程鹏飞率领三百人过来接应,连忙道:“事已至今,成与不成就看吕文焕的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陈潇转眼看去,东前一片但士兵已全部进城,计划到了这一步,确实是已到了应该撤退的时候,于是陈潇打了一个呼啸,程鹏飞带过来的士兵迅速上前掩护,剩余的兵卒脱离战场往建康城内撤退。

“嘭”的一声,防线被炸得破碎,一些贪功的元兵也被砸死,桥另一边的张铁却真正兴奋起来,若是宋军仅是撤退,他说不定不敢追击,但桥头竟然起了爆炸,那肯定是宋军真正的狼狈而逃。

于是命令大军迅速冲过去,趁着城还没有来得及堵住的时候占领东他也看到宋军留在城外的伤兵在这段时间都进了城,而且张铁看得清清楚楚,这些都是宋军的伤兵。

“宋军在青溪中桥设防,张万户被堵在青溪中桥。”十里之外,吕文焕停住了脚步,等候张铁的消息,每次看到信使,他的右眼总会忍不住跳动,他希望听得更好的消息。

身边仅存的四万大军,是他孤注一掷的资本,是他唯一的资本,此战若败,他绝对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因为失败就意味着死亡,他不认为大宋还会留下自己一条命,就算大宋朝廷能够留下自己的一条狗命,但均州军的张贵呢?

他知道均州军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就算是大元朝的万户,送到京城之后也是一样不顾朝廷命令而处死,而他相信张贵也非常乐意处死一个降将,而且这个降将当初还引起了不少轰动,为的就是杀儆猴。

“大帅,张万户攻下桥头防线,宋军仓皇之间想炸毁青溪中桥而没有成功,如今张万户已率领前锋开始攻打东

吕文焕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命令张铁迅速占领东

纵使吕文焕向来稳重,如今竟然也多了几分动,如今建康是他唯一的希望,他如履薄冰,不成功则成仁,他不想死,他不敢面对死亡,就如当初在襄樊时的那样,真正到了面对死亡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信心能够平和的面对死亡。

他鼓不起勇气,他甚至早已给自己想好了死亡的借口,但最终他还是走上了一条可耻的道路,大哥吕文德虽死得不光荣,但至少要比自己还要好,难道不是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是由胜利者写,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权力去改变,但自己若是能够攻下建康,或许迎接自己的将会是另一种命运。

“大帅,张铁攻入东遇到宋军的拼死抵抗,大军被堵在东请大帅出兵。”

吕文焕终于下定决心,攻入建康,为自己的前途与命运压上最后的筹码,吕文焕深吸一口气,大声道:“兄弟们,夺回建康。”

四万大军,被唤起最后的情,他们向着建康冲过去,宋军的阻击像疯了一般,数十名、数百名骑兵疯狂的向吕文焕发起冲击,吕文焕丢弃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疑他认为这是两军最后的疯狂,无论是自己还是宋军,都投入了最后一点力气。

姜才看着向元军毫无惧è的冲过去的骑兵,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千里眼,转身擦了擦眼睛的泪水,他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流泪,然而看到他们无畏的冲向死亡,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如珠。

他原以为自己早已没有泪水可流,然而看到明知不敌,依然高举大刀,高喊口令,前赴后继的冲上去,迎接他们的是大刀,是弓箭,是长矛,是死亡,然而他们却毫不迟疑。

他们,明知道是死,还是一如既往。然而,他们原来却不用去死。

他们只是用他们的命,给宋军一个全歼元军的机会,他们原不用死。

“他们原不用死。”郭平缓缓说道:“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意义,他们用死亡,打消了吕文焕最后的念头,给了我军全歼吕文焕的可能,也使得我军的伤亡降到最低。”

“还有更多,”郭平淡淡的指着青溪中桥,指着东指着城墙上的宋军,大声说道:“他们原都不用死,但是他们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是我,是我亲自把他们推向了死亡,对付吕文焕有很多种方法,但是我却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方法,孰对孰错……”

“我不知道后人将会如何评论,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我每天想的就是杀更多的元兵,杀更多的元兵,我一觉醒来,我就会看到无数无辜的生命在我脑海中呐喊。”

“我每天醒来,我都会感觉到无数的冤魂在我脑海中纠缠,他们、他们也是一条生命,他们或许只是一个农夫,曾经的农夫,他们或许只是一个小民,勉强果腹的小民,他们或许只是一个乞丐,但如今他们都是一个刽子手。”

“我们也是,我们也是一个刽子手,杀人者恒被杀,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但只要我还能睁开眼睛,我就会杀人,我为大宋杀人。”

“我的心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痛苦。”这是郭平心中最后要说的一句话。f

【……第一百六十七章兵临城下(47……】@!!

第一百六十八章兵临城下(48)

第一百六十八章兵临城下(48)

“快讯,快讯,我军再立战功,郭平郭将军率领六万大军收复建康,吕文焕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陈孚主编社评《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军情分析,元军百万大军南下,今剩几何……”小报童一声高比一声的吆喝,给有些沉闷、压抑的临安带来了几分清新。35zww.com

刚才还是沉闷的酒馆,突然响起了一阵热闹的喧哗声,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头敏捷的冲了出来,发出和他年龄一点也不相符的喊声:“报童,给老夫来五份。”

小报童美滋滋的跑过来,麻利的拿出五份《大宋战地报》递给方舒,笑道:“老爷子,你又要五份啊。”

“老夫上不了前线,尽微薄之力罢了,”方舒点点头,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这段时间的胜利来得非常及时,张世杰伏击伯颜的先头部队,歼敌三千人;孙虎臣、王二虎城外弩出击,元军上万人全军覆没;均州军张贵张大人又在独松关,全歼张弘范十万大军;如今更是收复建康,全歼吕文焕十万大军,还顺带解了常州的围。

方舒干瘦的额头,展开了笑容,小酒馆的人早已等不及,大声囔囔:“方老,你就别买关子了,快给咱说一下怎么一回事?”

酒馆的角落,说书人老于头紧皱眉头,但却不敢走神,害怕听漏了其中一点的关系,他识字不多,但记忆力非常好,每天早上就在酒馆,这些日子《大宋战地报》已成了他说书的主要素材,张贵、郭平、吕武、姜才、苗再成等外将经过他添油加醋之后,都成了身高五尺、宽也五尺的无敌英雄,就连于成、朝歌、董棨、罗布头这些英雄榜的常客,也成了身高三尺、宽也三尺的小英雄儿郎,至于伯颜、阿术、张弘范等元军将领,则成了头发胡子长五尺,獠牙也长五尺的魔鬼,他们还要好一些,至于降将吕文焕、吕师夔、刘整等没有祖宗之辈,在他们的嘴里则变成了一坨世人皆讨厌的屎,对,就是一坨屎。

这是方舒最舒坦的时刻,他迅速在报纸上扫了一眼,咳了一声喉咙,大声说道:“郭平郭大人整军六万,有均州军一万骑兵、归顺我朝的兄弟部队三万,合两淮士兵两万,南下建康。”

“郭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围攻建康,建康城内有忠义之士赵家,献出暗道,大军潜入建康,里应外合,建康虽有元军五万人,然而不到一天时间,建康再次回归我大宋手中。”

“吕文焕从常州回师,常州之围不破而解,至句容被宋军阻击,绕过赤山塘前往建康,被郭大人用计至建康城下,外有护城河相隔,内有建康城墙为界,宋军把吕文焕数万大军围困起来,两军从日中打到日落,从日落打到第二天清晨,我军最后使用数千斤火把吕文焕大军炸了一遍,吕文焕身受重伤,最后自杀,为他可耻的一生画下了一个可怜的终究。”

由于兴奋,方舒说得很简短,他恨不得瞬间把《大宋战地报》所有的内容都说一遍,这是他、还有太学学生、学正、教授最喜欢做的事情,京城的大小酒馆,每到日中几乎都会有他们的身影,久而久之这也成为了惯例,百姓每到这个时辰总会在酒馆围观,听一天里的大事小事,然后回家跟自己的婆娘显摆,或是跟邻里吹牛打屁,至于还在城外叫嚣的元军,大伙都选择了无视。

只是京城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张,每到夜里都实行宵禁,不过这样也欢喜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他们的相公不能出去鬼只好将就留在家里,这段时间京城的胭脂水粉销量大跌,但街上的笑声笑意反而多了不少,只可惜偶尔传来一阵jī烈的杀戮,让人家的小心肝“噗通”响。

“诸位,请安静一下,请安静一下。三五中文网”方舒站起来,摆了摆手,道:“诸位请安静,这里还有一篇陈孚主编亲笔写的社评,名字就叫做: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霸王二字,想必大家都清楚,指的就是西楚霸王项羽,恨当初鸿宴上,他轻信了项伯的话啊,如今我军虽屡战屡胜,但胜利离我们还是很远,我等万万不可学这西楚霸王项羽啊。”

“临安城下,伯颜实力尚存,我临安缺乏骑兵,守城尚可,但野外必败无疑,伯颜十六万大军虎视眈眈,如今别看城内风平静,但城外却是战火硝烟、杀戮不断啊。”

“远处,中原久不闻王师,幽云十六州远在元军的铁骑之下,我们没有任何骄傲自得的资本,我们没有任何纵容放肆的资本啊。”

酒馆突然安静下来,良久,一个老头微颤颤的站起来,道:“方老先生,那如今我等应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我们都放松了很多,我军屡战屡胜,给了我们太多纵容的资本,让我们忘记了城外还有元军精锐的十万大军,忘记了城上还有三十万和元军拼死杀戮的将士,他们是我们如今还能安详的坐在酒馆喝酒、平安的躺在家里睡觉的保证啊。”

“老夫听闻魏‘尚为云中守,五日一椎牛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塞’,将士们若能够吃上牛个个效死卖命,勇猛神武,但京城想必缺乏牛老夫想凑一笔钱,到集市买些羊送去军中犒军,诸位认为如何。”

“同去、同去。”众人大喜,方舒年纪虽大,然而这老头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立刻召集了数十人,他们揣着银子浩浩的前往集市,路过映红楼之时,这老头又心生一计,道:“想必军中将士不闻琴瑟已久,不如请映红楼的姑娘一起前往,可否?”

众人大喜,于是把映红楼的奶奶叫过来,然而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映红楼的奶奶就是最怕死的一个,两方僵持了半个时辰,映红楼的头牌姑娘小翠从容而出,淡淡说道若没有军中将士拼死杀敌,我等落入元军手中,免不了遭受悲惨,能够为将士们弹琴歌唱是小翠的福气,还请奶奶准许小翠前往。”

我等也愿意前往。”映红楼数名头牌,都叫嚷起来,映红楼的奶奶还是有些迟疑,小翠连忙说道请放心,我们今天一定回来。”

方舒也劝说道姑娘们都是军中uā木兰,老夫定向官府言明映红楼的大义,到时有了官府的照应,说不定映红楼的客人会更加多了呢?再说老夫也不是白请他们,银子老夫照付,这样可否?”

元军围城之后,映红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还不如正如方舒所言,让她们出去转一圈,回来之后又有功劳,只是军中刀枪无眼,万一伤了自己的宝贝,也实在是心痛得很。

方舒看出了奶奶的顾虑,笑了笑,道:“别看我等一番热情,但是到了军中也不会真上战场,临安上百万人,再怎么也轮不到姑娘们上阵杀敌。”

黄奶奶这才答应下来,方舒让他们稍做准备,又到集市把所有的羊全部买下,至于猪因为不太吉利就算了,集市的屠夫知道他们的用以犒军,也是半卖半送,算是为大宋作一份贡献,方舒把他们的名字认真记下来,日后有机会定向官府言明他们的大义。

等众人准备妥帖,已是寅时,越是接近东杀戮越是明显,偶尔还有jī励的火砲声落在远处,众人不由迟疑了,要知道他们心中亦有jī情,但真到了生死时刻,谁还能一如既往?

真正面临生死,有谁可以真正做到无畏无惧?有谁真能做到笑看死亡?众人迟疑之间,小翠淡淡上前,笑道:“将士们这才是面对生死,奴家别无所长,只有琴瑟,让奴家先走一步吧。”

小翠一说,大老爷子的脸就挂不住了,方舒深深责怪了自己一句,想平素自己还自诩英雄儿郎,如今到了跟前怎么就退缩了呢?



王二虎眉头紧皱,他刚从西移师东伯颜没有猜对,整个临安的弩不止一千架,而是一千五百余架,但伯颜策略用得非常正确,临安实在是太大了,南跨吴山,北到武林东南靠钱塘江,西临西湖。

南北长约14里,东西宽约5里,环以宽阔的护城河,为防止城基松动,采用松木桩加固墙基,城高三丈,厚达一丈,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坚固城池,王二虎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朝廷上的相公,如范裕之辈竟然言临安不可守,还动员皇上南巡。

不过,现在伯颜兵临城下,他们想走也没有可能了,再有就是李庭芝、张世杰等朝廷一等一的谋将、猛将回京,也压下了他们投降卖国的嘴脸,宋军从城外送来的元军将领的人头还挂在东的旗杆之上呢?

“将军,城外一共有三十架回回炮,元军在此之前已修好了防线弩不容易击中。”亲兵老彭观察了片刻,道:“这伙元军非常狡猾,用的是挖战壕的方法推进,然后连夜修好防线,防止我军弩袭击。”

老彭是鄂州的老兵,鄂州投降之后逃到卫平县,后来王二虎念他一心忠义饶他不死,如今跟在王二虎身边忠心耿耿,再加上老彭是军中的老兵,经验丰富,倒也给王二虎不少好建议。

“元军大概有多少人?”王二虎皱了皱眉头,元军也实在狡猾,不但四处出击把宋军的守城锐器弩分散,还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推进,这样下去,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能杀到临安城下,临安虽固不可破,但元军若是杀到城下,城内未免会有所震动,朝廷的那帮相公虽被陈宜中、文天祥和李庭芝他们压制,但未免心中不服气,到时给大军下点绊子就不值得了。

“人数倒不多,汉军应该也就是三千人。”老彭的眼睛看得很准,再加上千里眼帮助,老彭更是几乎可以把元军的人数一个个数出来:“不过元军还有三千骑兵,咱们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想弩能够出城,”老彭或许是看出了王二虎的想法,或许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道:“如今元军以战壕为依托弩对他们伤害不大,但元军有骑兵相助,我军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到时说不定还会酿成大错。”

“总不能让狗日的元军就这样欺负咱们?”王二虎刚说完,一阵呼啸声迎面扑过来,老彭年纪虽大,但经验丰富,听到声音就觉得不妥,连忙把王二虎扑倒地上,巨大的金汁炮呼啸而过,落在城墙之后,“嘭”的一声巨响,大火“呼”的一声迅速燃烧起来。

幸好大战之前已对靠近城墙的房子进行清理,金汁炮落在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孤零零的躺在地方燃烧,很快就失望的熄灭了。

的,”王二虎被摔了一个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拱手道:“老彭,你又救了我一命。”

老彭淡淡笑了笑,道:“要不是将军在卫平县绕过在下命,在下哪有这个福气再为朝廷效命,将军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二虎眼睛贼亮看着老彭,老彭举起千里眼又看了片刻,道:“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和炮手虽然都躲在防线之后,但他们也需要足够的视线才能击中城墙或城内。”

弩由于装了火之后程近了很多,而且威力也远不及,但车弩就不一样了。”

“将军上次说过,京城有不少神手,只要杀元军的炮手、观察手,那么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的威力就会下降一半不止。”

“嗯,不错,不错,小子倒是钻牛角尖了,”王二虎拍了拍头颅,懊悔说道:“小子怎么就只想着弩呢?车弩可是派上用场的时候,要是早点想起还有这么一招,京城就少遭受点折腾了。”

王二虎赶紧jiā代下去,巨大的车弩很快就被抬上来,负责杀元军炮手和观察手的是军中的神手,他们带有神秘的光彩。

“噗嗤、噗嗤”,车弩发挥了他们应有的威力,元军炮手、观察手接连倒地,但很快京城再次迎来元军报复的攻击,元军虽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就有盾牌兵把炮手、观察手挡住,十五个巨大的回回炮砸在城墙上,jī起了一阵石头碎粉飞扬,而十五个冒着浓烟的金汁炮落在城内,燃起了一堆堆火焰。

的,”王二虎被石头渣子呛了一嘴,但他来不及清理嘴里的石头渣子,大叫一声:“城墙怎样?”

老彭掏出水葫芦,用水洗了一把脸,把眼睛的石头渣子冲出去,这才大声道:“城墙好得很呢?元军想凭借这回回炮砸烂我们大宋京城的城墙,恐怕不容易。”

王二虎这才放下心,两军借着你来我往,打得轰轰烈烈,虽然响声闹得不轻,但效果并不显著,王二虎率领的守军只是有几十个倒霉的小兵受伤,死亡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眼看到了寅时,王二虎总算有些安心,这些时间,元军也是在摸清守军的底细,多是做试探攻击,看来元军统帅很快就会下定主意,可要小心别让他们赚了便宜。

接连的爆炸声、巨大的轰隆声差点把方舒等人吓跑,但想起刚才小翠的大义凛凛,一般老爷子又鼓起了劲儿。

“嘭”数十声响,眼看离城墙不远的空地上竟然出现了十几个火弹子,众人终于出现了慌只可惜这些没见过战争的大老爷子此时已是uǐ脚发软,想跑也走不动,众人胆颤不安的发抖,他们心生悔意,自己充什么英雄呢?若是小命jiā代在这里,也实在太可惜了一点,回去怎么和家里的婆娘jiā代呢?

战火轰隆之间,突然一阵轻软的琴瑟在战场中悠然响起,声音如丝丝的温软,柔情,在轰隆声中延绵不断,随后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然变成了万马奔跑。

琴瑟落笔,街道上竟然恢复了平静,就连城外的元军仿佛也被这琴瑟感染而安静下来,突然一个响亮的喊道打断了方舒等人的思绪:“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就要进入军事禁区了,还请你们迅速离开。”

方舒连忙上前,拱手道:“大官儿,老夫乃太学的教授方舒,得知将士们在城墙上苦战,自发前来犒军,还请让我们进去。”

“你们可有兵部的文书或官府的证明。”来人非常警惕,大声说道:“若是没有兵部的文书或官府的证明,还请你们回去吧,战场刀剑无眼,免得伤了命。”

方舒有点失落,但还是大声道:“我等虽没有兵部的文书和官府的证明,但我等皆是有心之人。”

来人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小翠上前开口说道:“将军,我等不进入军事禁区,就在这防线之后,为你们弹奏一曲,可否?”F@。

第一百六十九章兵临城下(49)

第一百六十九章兵临城下(49)

平安街在东不远,元军攻城的每一颗回回炮、每一枚金汁炮,黄圃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并没有惊动,坐在靠椅上慢慢晃动身体,仿佛这炮声是他美妙的催眠曲。35zww.com

黄圃身为京商,关系不少,房子不少,然而他却觉得这离战场最近的房子住得最为安逸,他听着炮声入睡,他枕着杀戮进入梦乡,就连他讨厌吵杂的习惯也改了不少,仿佛自己就处于战场之中,他年纪并不大,能够独掌一个巨大的商业系统,他的才智可谓人。

“老爷,小老儿今天去了集市,路过方家的时候,方老爷子正在收拾行李呢?听说他们要搬到皇宫附近的那所小院子里。”今天老管家有些奇怪,不时在黄圃面前晃悠,见黄圃没有什么表示,他继续说道:“唉,方家的老管家,跟小老儿是相熟,说来也是可怜,方家在皇宫附近的那所小院子就巴掌那么多,是方家的老居,才能住多少人?”

“这不,跟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也带不了,就带了婆娘孩子,到时也不知道谁来煮饭炒菜,没有下人服这方家的日子可不好过,你说这平安街不是好好的吗?干嘛老是往其他地方折腾呢?这人呐……”

“哎呀,”老管家突然叫了一声,刚才想必是元军又进攻了,回回炮声响如雷,倒是把老管家吓了一跳,却现黄圃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熟了还是没听自己说话,老管家叹了一口气,道:“老爷,你说黄家的老宅子不也是在皇城附近吗?哪儿虽然旧了一些,可比方家那所巴掌大的房子大得多了。”

“前些日子,刘家的老爷不是说要出十万两购买那所老宅子吗?喳喳,那位置、那规模,十万两,刘老爷子也敢开口,就算开口又怎样,小老子就是不答应他又能怎样?”

“十万两银子倒也不少了。”黄圃笑了笑,道:“如今兵灾,平日能够买十万两银子的房子,现在就不值十分之一了,刘虞为人吝啬,十万两银子可不好出。”

“这可不一定,他若是再敢过来,小老子非气气他不可,”老管家撇了撇嘴,正想反驳,突然一个小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先是行礼,然而低头在老管家耳边说了几句话,老管家很满意下人的态度,得意洋洋说道:“老爷,这刘老爷过来拜访,小老儿看还是为了那所房子来了。”

黄圃却摇了摇头,道:“你去打他走吧,我不想见他,上次全城商户捐献时,他刘虞可是一不拔,老夫羞与他为伍。”

老管家终于知道了黄圃的态度,连忙拱手回去,到了偏房见到年已六旬的刘虞,连忙拱手告罪,道:“刘老爷,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这两天不在府上,不知刘老爷前来可有急事?”

“老爷临走前吩咐,些许小事小老儿还是可以做主,小老儿若是能够满足刘老爷的地方,还请刘老爷尽管吩咐。”

刘虞年纪大了,但是并不糊涂,他为人做事谨慎,向来是三思而后行,前段时间黄圃鲁莽动捐款时他就不动声大军兵临城下,临安危在旦夕,他才不会做这样的鲁莽之事,若是元军进城林后算账,这些鲁莽之辈会有什么下场就可想可知了,他可不是那种为了逞一时之勇而置自己围墙之下的人。

报纸上虽整天说宋军打了多少胜仗,但刘虞相信这不过是朝廷为了堵住京城百姓悠悠之口所编造的谎言,若真如朝廷所言,宋军那绝对是英勇善战,为何让元军兵临城下而不能解围?不过让刘虞失望的是,这一个月又过去了,京城还是京城,除了街道上的官吏多了一些,街道上的捕快和不明人士多了一些,晚上出去不方便一点,集市里的菜贵了一点,但粮店里的粮食价格甚至还要比往年跌了一成,让他这个京城的小粮商摸不清头脑。***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京城的百姓,都是最宽容的人,他们只要能够填饱肚子,过上安稳的日子,就已经满足,多得从均州引进的煤球,元军围困临安前,大量的煤球运进城内,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煤球占不了地方,每家每户堆上一堆,用上一两个月也是正常。

好吧,这些都要用银子吧?百姓总不能都是富裕之家吧?躲在家里是没办法赚钱的,不过听说朝廷这个月又要银子了,大伙的小日子活得比往日更加舒坦,而且朝廷还在征召人手,若是能够帮忙干活,听说还有薪酬。

黄家难道没有心痛吗?大笔的银子捐献出去,换来的就是一枚勋章,还有什么优良商户的证明,这些能换钱吗?也要看这皇城是谁的天下才有用吧?大宋朝廷若还真有希望,就不会让人元军兵临城下,就不会让元军过江,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先保住一条小命重要。

刘虞又不是三岁小孩,难不成还不知道黄圃不想见自己而已,他和老管家也打过jia道,从衣袖中o1出一张银票,啰嗦道:“老管家,小小心意,莫要见怪。”

“上回跟您说的那件事?”见老管家连看也不看一眼银子,刘虞心生怒气,想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家奴,自己给脸还不要脸,这样更好,连这个也可以省下来了,不过现在有事求人,刘虞硬是逼下怒火,不动声è的把银票放回衣袖,心想又可以剩下一笔:“老夫回去琢磨了几天,觉得十万两银子是不是贵了一点?”

老管家心中冷笑,他家是黄家的三代家人,他爷爷、他父亲、如今他孩儿、他孙儿都在黄家,可以说他们一家的兴衰早已和黄家绑在一起,老管家眼睛好,一眼就看到了刘虞手中的银子不过是一百两而已,就算是加上十倍,老管家也不看在眼里。

老管家摆了摆手,请刘虞坐下来,又给刘虞倒上热茶,这才谦虚说道:“刘老爷说的也对,不过我们家老爷也说了,十万两银子那是半个月前的价格啊。”

“很好,很好。”刘虞还以为事情有所挽回,高兴说道:“黄老爷深明大义,果然是我辈之豪杰,不知如今黄老爷开价如何呢?”

“咳咳,”老管家差点没被气死,难不成刘虞还以为价格降了?不过也是,如今兵灾,城外每天都伴随杀戮,价格一日三变走低也是正常,不过他在黄家了几十年,脾早已消磨得平缓,犹如一个巨大而坚固的盾牌挡住了刘虞的话,连忙拱手致歉,道:“哎呀,都怪小老儿没说明白,我家老爷的意思是说十万两银子是半个月前的开价。”

“那是、那是,刘某明白,”刘虞想再次把手中的银票递过去,但看到老管家竟然带有一些不屑,连忙说道:“老管家请说一个价钱。”

“我家老爷说了,现在的情况,没有一百万两银子也别想买下黄家那所旧宅,刘老爷你也知道,人老了总会念旧情,我家老爷这些年身体大不如以前了,还想着哪天搬回老宅住呢?只是看刘老爷颇为喜欢,只好忍痛割爱。”

“当然,生意嘛,开价还钱也是正常,不过我家老爷说了,低于一百万就别说了,jia易不人情在嘛,若是伤了彼此的和气就不好了。”

“嗯,我家老爷还说了,这个价钱只是现在的价位,也是随行就市而已,刘老爷也知道皇城附近的大宅子卖得好啊,我家老爷开高了那么一点价格,也是正常,也是正常,说不定再过一年半载,宅子的价格还会降,还会降。”

刘虞直到走出黄家,“一百万”三个字还在脑海缠绕,至于老管家后面说的话,他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刘家靠近城墙,当初就是贪图现在的宅子便宜,地方大才换了房子,昨天元军的金汁炮从天而降,在他宅子数百米之外燃起大火,可把刘虞吓得不轻,要不然他也不会硬着头皮,打算用十万两银子买下黄家的老宅子,如今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人耍了,还傻乎乎的凑上去受辱。

“黄圃,老夫要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刘虞心中狠狠想到,既然黄家不肯买,刘虞也只好找其他房子,但如今的时局,能够在皇城附近有住所的莫不是富贵人家,他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收获,反而屡屡受辱,刘虞失落之极,又想起黄家的态度,更是念想黄家的恶意。

好不容易回到宅子,听下人说元军今天又攻城了,今天还有两枚金汁炮,落在数百米之外,刘虞更是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刘家的房子抢走,只不过如今城内多兵将,秩序比平时要好上几分,要想光天白日抢走一所大房子,无疑是痴人梦话。

“爹爹,你回来了,”看着刘虞的脸è不妙,刘虞的大儿子刘彤连忙迎上来,道:“爹爹,你怎么啦?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身体不舒服。”

刘虞连忙把大儿子刘彤喊住,摆了摆手道:“不要惊慌,爹爹没事,只不过是受了点委屈,该死的黄圃,老夫定然有一天把这委屈还给你。”

刘彤把刘虞扶到太师椅上,然后又给刘虞倒了一杯茶,迟疑了片刻,道:“莫非刘老爷得罪爹爹了?孩儿马上过去为爹爹讨回公道。”

刘虞喝了半盏茶,又歇了片刻,总算是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刘彤是他的大儿子,经商的本领不在自己之下,只不过刘虞不是很喜欢刘彤,因为刘彤一点也不知道节俭,无论是下人、还是店里的帮工,平素钱不说,逢年过节还偷偷的给他们加工钱,别以为自己人老眼1a不清楚,自己对每一笔帐都清楚得很,只不过再怎样折腾,他还是自己的儿子,能有什么办法?

黄圃起城内商户捐款,若不是自己及时阻拦,恐怕刘虞大部分的家产都被这小子捐出去了,刘虞有点后怕,把刘彤的大权收了回来,让他呆在大院不能外出,这小子真是太不安生了,平日把报纸带回来还不说,还整天囔囔什么“朝廷有难,匹夫有责”,真是不懂事的小子,朝廷又不是你的朝廷,你说你招惹什么热闹,这世上缺什么人也不缺你一个啊。

“刘家好大的口气,”黄圃看着无事献殷勤的刘彤,叹了一口气道:“半个月前还说十万,如今牙齿轻轻,张口就百万,也不想一下他刘家有多大的胃口能够吃下这百万的银子。”

“这还不止,刘家的老管家说了,这百万还不是底数,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家老爷不高兴了,千万、万万也不一定,这、这不是摆明了侮辱老夫?老夫总有一天,要把这耻辱还给他。”

刘彤心中叹了一口气,父亲的子他清楚得很,后面那些话黄家再怎样也不会说,自己的老父亲,不知怎么就死了一根筋,认定了宋军守不住京城,认定了这天下将会是大元朝的天下,而黄家恰好相反,黄圃认定了大宋会安然无事,不仅如此还动员京城商户捐献,自己也是竭尽全力出钱又出力,自然是看不起向来吝啬的父亲。

“爹爹,黄老爷子不愿意买就算了,咱们一家子住得不是好好的吗?爹爹身体要紧,不要生这些闷气。”

“哼,你懂什么。”刘虞压低声音道:“攻城略池,第一时间受到损失的莫不是离城最近的地方,我们刘家在这一带算得上富贵人家,元军一旦攻进临安,我们刘家的荣华富贵还有吗?”

“爹爹,元军不可能攻下建康,今天报纸不是说了吗?宋军又收复了建康,元军南下大军,除了伯颜之外,张弘范、吕文焕、董士选都已全军覆没,伯颜十几万大军能够兴起什么风

“再说,均州军张大人、常州刘师勇刘大人、建康郭平郭大人一旦会师临安,伯颜也跑不掉了,他们怎么还能攻下临安。”

“好了,别说你那些话了。”刘虞用茶杯狠狠的敲了敲茶几,大声道:“老夫说了,这些不过是朝廷蔽愚昧的老百姓的把戏而已,宋军若真是你所说的厉害,为何还让元军兵临城下,莫非是兵之策,置我大宋京城、皇上万岁而不顾?”

“这些不过是朝廷的把戏,为的就是让你们这些不知深浅的鲁莽之辈效命罢了,老夫说过不允许你再看什么报纸,莫非你把老夫的话当耳边风,莫非是老夫老了,管不了你了。”

“爹爹,莫要生气伤了身体,”刘彤连忙跪下,道:“爹爹,孩儿以后不看就是了,不过还请爹爹莫要义气用事,如今两军相持,宋军尚有一战之力,爹爹不妨登山观虎斗……”

“好了,好了,老夫自有把握。”刘虞把刘彤撵出去,沉良久,才把小儿子刘奕叫进来,刘奕有能干的爹爹,有能干的哥哥,家里有1a不完的钱财,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平日都是在京城的大小风月场所,只不过这段时间京城每到晚上就开始戒严,他被迫留在家里“反省”,听得父亲叫自己过去,心里琢磨了一番,觉得最近自己也算是乖巧,没什么行差踏错,不过还是有些心惊,看到老父亲一脸威严,“噗通”一声跪下去,呜咽说道:“爹爹,孩儿绝对没有强迫小梅是意思,孩儿只不过、只不过不小心拉了一下那丫头的手而已,孩儿、孩儿还被刮了一巴掌啊。”

刘虞差点没被气死,手中的茶杯差点就砸过去,骂道:“孽子,给老夫起来,老夫说的不是这件事。”

“爹爹,孩儿再也不敢了,”刘奕更加惊慌,爬过来抱住刘虞的1ǐ,道:“孩儿再也不敢了,孩儿就偷了不到一百两银子,还就差点给大哥现,孩儿马上还、马上还。”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刘虞开始怀疑自己把这件事jia给刘奕的可靠只不过自己就两个儿子,一个儿子要把刘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自己能够靠的就只有这个儿子了。

“起来吧,以前都怪爹爹把你管得太严了,”刘虞叹了一口气,道:“爹爹不是追究这些事,你做得也没错,男子哪个没有三妻四妾,你要是喜欢那丫头就睡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之事,还有你要是需要银子使用,就过来问爹爹要就行了,你哥宁愿把钱给外人也不会给你。”

“爹爹啊。”刘奕虽不明白刘虞的转变,不过这个转变来得太及时了,他高兴的抱住刘虞的大1ǐ,心里想着老头若能早一天这样对自己该多好:“爹爹啊,孩儿、孩儿知道,孩儿日后一定好好孝顺爹爹你老人家。”

刘虞心中叹息,等刘奕耍完了1a枪,才摆起脸è认真说道:“奕儿,你可知道,我们刘家已是危在旦夕,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啊。”

“日后的繁荣将不再,就连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啊,我们刘家百年基业,就寄托在你身上啊。”F

【……第一百六十九章兵临城下(49……】a!!

第一百七十章兵临城下(50)

刘奕愣了一下,不知道刘虞为什么说这些话,迟疑片刻还是说道:“爹爹,大哥做得很好啊,孩儿、孩儿虽然想帮忙,但孩儿有志科场,能力有限,对,能力有限……”

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吃喝玩乐样样jīng通,但经商谈价却是一窍不通,他知道跟大哥斗没什么希望,也是一心享乐,反正大哥刘彤虽对他严肃,但与他相亲,平日的uā费也是不少,而且大哥更是仁义之辈,对他终究是不错,他已准备做一辈子的安乐富贵,如今父亲竟然说百年的基业就在自己手中,可真没把他吓了一跳。三五中文网

听到“有志科场”四个字,刘虞差点没被气死,当初气走数十个教书先生的情景历历在目,心中又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你那个不忠不孝的大哥,爹爹问你,今日爹爹不在,元军的炮火是不是快打到咱们刘家了。”

“哦,原来爹爹说的是这件事,”刘奕得意起来,道:“爹爹不知,孩儿当时就站在映月楼,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嘭’的一声,火球从天而降好不威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如天nv撒uā,漂亮至极,孩儿打算明天请几个小友过来,此情此景乃这辈子也看不到啊,这事比平日在映红楼听小翠弹琴好看多了,这次老子一定要在他们面前出出风头。”

“呃”,刘虞差点吐血,强忍怒气,问道:“奕儿,这事以后再说,你上次不是说在映红楼碰到一个中年人,说有办法联系城外的大军……”

“哦,爹爹是问那条水鱼,孩儿记得,孩儿记得。”刘奕再次神采飞扬起来,大声道:“说起来就好玩,那老小子说自己是什么元军进城内的细作,光天白日他也敢说,还说什么元军就要攻下京城、攻下临安,让我们接应,做大元朝的忠臣,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

“我呸,老子荣华富贵早就有了,凭什么要他老小子给,老、孩儿和几个小友狂揍了他一顿,那老小子还让孩儿小心一点呢?说他日攻下临安之后找孩儿算账,孩儿怕怕……”

说道最后,刘奕故意拍了拍iōng口,以为这个笑料足够可以让老父亲发笑,没想到老父亲脸è苍白看着自己,刘义恍然大悟,道:“对了,爹爹有事要找他吗?”

刘虞看着刘奕,看他恍然大悟的神情,终于叹了一口去,挥手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夜,经过了白天的烦嚣,此时显得格外的安静,就如一个经历百世沧桑的老人回归宁静。

“大哥,你觉得这事,咱们这样对爹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想爹爹也不是真想出卖朝廷投靠元军,只不过是担心元军攻下京城之后,刘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而已,说到底爹爹其实也是为了咱们刘家的百年基业,对,爹爹年纪大了,怕死也是正常,但我们为人子总不能因此而责怪于爹爹。”

刚才还是一脸无赖的刘奕,此刻却越发无赖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刘虞年轻时一心只顾经商,对两个儿子疏于教导,刘彤身为家中的长子,而且比刘奕要大一截的长子,自然负起照顾弟弟的职责。

要说刘奕,打小也是一个鬼jīng灵,无奈碰到了一个比他要厉害得多的哥哥,既生瑜何生亮呢?刘家的生意在哥哥的照顾下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刘奕也就省了争斗之心,做他的富二代,纨绔子弟,游乐京城。

他虽是纨绔子弟,但能够控制自己,倒也没有给刘家增添麻烦,上次也是无意中听到元军的探子在映红楼散布谣言,只是他懒得理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得干净、自己舒坦就行了,当时也只是当作笑话告之老父亲,只不过刘虞这次实在也过分了一点,拿刘家百年基业去冒险,而且是冒大险。

“爹爹、爹爹这次实在是过分了一些,我虽不晓得年月,不懂的人情,但也知道如今我军占据优势,爹爹却说什么元军攻城略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军只是残喘而已,但我看朝廷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小打小闹的意思,而且京城平静、生活照旧,没有任何残喘的败落,哪里能够看得出末世的蹉跎。35zww.com”

刘彤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奕,刘奕算是他带大,特别是童年,童年时的刘奕算得上聪明伶俐,怎么长大了就变成了纨绔子弟,刘彤多少也知道刘奕的心思,想做一个快乐富翁,这个想法倒不错,至少活得没这么累,悠悠说道:“奕弟,为人子不言父之过嘛,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爹爹。”

“大哥,难道你要看着爹爹把刘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刘奕多了几分着急,连忙说道:“难道爹爹糊涂,哥哥也要糊涂不成?别说独松关的张贵、常州的姚訔、建康的郭平,就算临安。”

“三十万大军,李庭芝、张世杰、汪立信,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将领,若是野外或许不成,但守城更是绰绰有余,又有陈宜中、文天祥等一时良臣,而城外元军兵力不过十六七万,临安必将稳如泰山。待得外将大军会师临安,管元军有数万骑兵,也是挡不住宋军的铁骑啊。”

“话可不能这样说,”向来稳重的刘彤,此时变得糊涂起来,反对说道:“夫战者,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寒地冻,我军将士体弱,不善在寒冷天气作战,但北方向来寒冷,元军早已熟悉天气。”

“临安地处平原,临安城虽固不可破,但城外皆是野战之地,辽阔平坦善于骑兵行动,元军只需要很少的骑兵就可以护住两翼,防御我军袭击,可以投入全部兵力攻城。”

“再说我朝虽有陈宜中、文天祥、李庭芝、张世杰等名臣良将,但也有范裕等搞的相公,而元军伯颜、阿术等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猛将,同心协力古骑兵又是jīng锐不可敌。”

“奕弟,你说一下,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方,临安怎样能够守住?如何能够守住,还不如就如爹爹所说那样,雪中送炭总比得上锦上添uā。”

“大哥,你、你……”刘奕拉住刘彤,把刘彤按住,苦笑道:“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糊涂啊。”

“什么天时地利人和那都是胡说,如今已是一月,再过三四个月便是临安雨季,雨季一到,元军还能战吗?”

“不错,元军是有数万骑兵,但我均州军张贵,数万大军不也是在独松关虎视眈眈吗?我思量张大人全歼张弘范之后,恐怕早已回师临安,此时还没有出现,不过是在等候机会罢了。”

“再有就是常州之围已解,建康重新落入我军手中,元军后路已断,此时伯颜不过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强作笑脸罢了,他十几万大军,每天得消耗多少军粮,他能熬到什么时候?”

“元军百万大军,如今仅存几何?伯颜若不在京城闹一下,他日回到北方古头子不找他麻烦?我军只要将士一心用命,别说伯颜只有十几万大军,再多十倍也是无济于事,大哥、大哥怎么就说糊涂话了呢?”

“我还想大哥劝一下爹爹,让他不要跟黄圃作对,黄老爷子毕竟是一心为朝廷,爹爹、爹爹如今置身度外,恐怕元军撤退的那天,就是我们刘家衰败之时啊。”

两人说话之际,一个下人着急过来,言县令莫平前来拜访,刘彤好奇问道:“老爷不是在府上吗?莫大人乃昌平县县尊,我等接待恐怕身份不够。”

“大公子,”下人苦着脸,道:“大公子你也不看一下,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老爷早就睡过去了,小的思量县尊大人夜间前来,多数也不在乎老爷是否能够接待。”

刘彤看了一下,竟然已是亥时,怪不得刘虞已经睡觉,不过心中倒是好奇,有什么急事需要莫平亲自过来拜访,只好整理一下衣裳,看着刘奕要溜走,连忙笑道:“奕弟,哥哥看你整天在映红楼,对朝廷的事情也颇为关心嘛,不如今晚就当一下哥哥的参谋,看一下莫大人有何吩咐。”

刘奕看着刘彤似笑非笑的眼神,懊悔的拍了拍头,知道刘彤刚才是在考验自己,只好拱手道:“大哥之命,小弟从之。”

“就是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明天我就请示父亲大人,安排你到商铺里帮忙,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映红楼吧。”

刘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此时才发现,自己完全中了刘彤的计谋,然而,事已至此,大哥已看透自己,自己再发对还能有什么用处?

两人来到大厅,莫平已等候了片刻,刘彤连忙拱手道:“莫大人光临寒舍,小生有失远迎,还请多多恕罪,家父年老多病早已入睡,小子逾礼,还请大人恕罪,不知莫大人所来何事?”

“大公子、二公子,本官有扰清幽实在不应该,若是吵醒刘老更是不该了,只是事情颇为急迫,怕耽搁大事,所以才不得不打扰刘府的清幽。”

刘彤突然多了几分紧张,莫非还真如父亲所言,元军有能力攻城?不过强打笑脸,请莫平坐下来,然后又吩咐下人上茶,这才问道:“大人所言何事?若是刘家能够帮忙之事尽管吩咐,刘家定然不会推脱。”

“大公子言重了,上个月大公子捐献的三万两银子,可为昌平县百姓解决了半数困难,本官还没有来得及向大公子致谢呢?”莫平摇了摇头,道:“也不怕实话告诉大公子,元军在松关、常州、建康皆败,百万大军烟飞灰灭,据探子所言,伯颜有孤注一掷的可能。”

“朝廷下令,为保证百姓安全,城墙一里之内所有的百姓都要迁移到城内,你们刘家刚好在这个范围内,刘家乃昌平之大家,本官怕耽搁,所以才连夜赶来,打扰两位公子的清幽,实在是不该。”

“大人为我刘家之事奔bō,小子实在感jī不尽,只是刘家家大业大,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也实在不容易,大人也知道,老父亲身体不好,这番折腾下来恐怕身体更差了。”

“大公子还请放心,”莫平连忙说道:“地方本官已帮你们找好了,衙后院地方实在太大了,本官一家人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所以给你们刘家腾了出来,那里的房子也算不错,而且离刘府也不远。”

“刘家明天一早就可以搬进去,大公子尽管放心,本官已吩咐下去,绝对不会有人说刘家逾礼之事,更不会有人说刘家的闲话。”

“不可、万万不可。”刘彤差点坐也坐不稳,连忙说道:“大人,万万不可,就算没有人追究,但我刘家也万万不能搬到衙

“怎么不行,本官说行就行。”莫平按住刘彤,道:“你大公子一心为民,本官心里清楚得很,别说是区区府邸,就算是本官这个芝麻小官,大公子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要去。”

“行了,本官说可以就可以,明天还请大公子尽早搬过来,元军颇为着急,恐怕会提前进攻,到时伤及无辜,本官就要被问罪了。”

刘彤没有办法,两人只好把莫平送出去,莫平离开,刘彤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明天我还得去一趟黄府,希望黄老爷能够把府邸暂借给我们。”

“唉,明天之事,爹爹……”刘奕偷偷看了刘彤一眼,道:“怕是明天爹爹知道之后,肯定又会闹得不轻,又会说什么宋军不敌之事,如今局势微妙,爹爹若是四处宣扬,说不定会被当作元军细作抓起来,添上不少麻烦。”

“还有,大哥你什么时候捐献了三万银子?”

“你还不是捐了一百两,别说你老哥不知道,”刘彤瞪了他一眼,道:“明天你负责搞定爹爹,我去一趟黄府,说什么也要把黄家的老宅子买下来。”

“一百万啊,老哥……”

说起昨天刘虞的丑相,老管家眉飞è舞、手舞足蹈,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黄圃只好压住这个老顽童,心有戚戚,道:“唉,刘虞也不过是胆小了一点而已,想当年走南闯北也是一个好汉子,如今落在这个地步,倒是让人觉得可惜。”

“不过,刘虞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听说刘家大公子瞒着他父亲捐了三万两银子,以刘家的财力来说,也实在太多了一点,只可惜刘虞虽不知道这事,但发现银子少了之后,把刘大公子的大权收回手中。”

“可惜了,可惜了,刘家的大公子做事,实在有魄力,老夫还真心喜欢这个小鬼头。”

老管家也点头,道:“不过刘家不也是生了一个二公子吗?这小子能闹啊,小老儿看刘老头也头痛得很。”

“呵呵,”黄圃却没有生气,笑了笑,道:“刘二公子,老夫倒是见过一面,绝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你何曾听说刘二公子干过什么坏事?刘家有钱,刘二公子吃喝玩乐也是正常,只要不闹事就行,品行好得很呐?”

“那、那刘二公子为何整日在映红楼?”老管家不服气说道:“每天留恋ji院,也不见得就是好人。”

“还不是因为刘大公子,有一个能干的大哥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啊。”黄圃摇了摇头,道:“你派人去清扫一下老宅子,若是刘家大公子过来,这老宅子就送给他了,后生有这样魄力的人可不多见,说不定我们黄家日后也要借他刘公子的光呢?”

“不行,老宅子是老爷子住过的地方,绝对不能让给他人。”老管家突然变得无比的顽固,其实老宅子不仅是黄家老爷子住过的地方,也是他、他父亲、他父亲的父亲住过的地方,他对黄家的根,有这无比顽固的执着。

“好,好,好,老管家你先别动气,不答应就不答应。”黄圃难得一次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笑了笑,道:“差不多都六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吗?”

“还有啊,老管家你都跟老夫一辈子了,老夫从小就被您看大,如今也该歇一下了啊,老夫看黄渤大兄也颇有才干,就让他过来照顾我吧。”

“老爷,别的事小老儿都依你,但这事老爷还是要听我,老宅子是黄家的根,哪有把根jiā给他人?就算刘家真能出百万银子,黄家也绝对不能答应。”

“小老儿年纪虽大了,但老爷你也不嫌弃小老儿唠叨,小老儿就继续唠叨下去,”老管家眼睛有些湿润:“黄渤那小子子还是有点躁,让他在外多磨练磨练。”

“百万银子,也不过是唬住刘虞那个老家伙罢了。”黄圃笑了笑,道:“这宅子最多也就值十万两银子,地方太窄,临近皇城太过于吵杂,黄渤大兄在外已十五年有余了,您老年纪大了,也需要有人照顾啊。”

“这事,以后再说吧,”老管家无奈说道:“其实,他们恐怕不知道我们黄家搬离老宅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F@。

第一百七十一章兵临城下(51)

第一百七十一章兵临城下(51)

一夜无事,黄圃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jīg神抖擞醒来,现元军要比昨天勤奋很多,一大早就开始攻城了,这段时间黄圃对元军的动作也熟悉了,倾听了一下,思量无非还是回回炮和金汁炮,城内宋军有没有大动作,估计也闹不起什么风于是也懒得理会,给自己泡了一壶好茶,悠闲自得喝着,看着老管家一脸不悦的回来,囔囔说道:“见鬼了,集市里竟然没有羊昨天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跑到集市里,把羊都卖光了,听说要犒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还有什么映红楼的姑娘,跟着他们去了东凑热闹,喳喳,还在战场上弹奏了一曲,好不风a;嗯,还有就是昨晚官府连夜下令城墙一里之内的人家都撤到城内,官府还给安排食宿。”

“怪事年年有,今年怎么就特别多呢?如今官府也照看老百姓的死活了,看来碰到好官了不成,若真是朝廷的命令,看来这朝廷也没像以前说得不堪。”

黄圃习惯听着老管家的囔囔,这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正是因为老管家的啰嗦,让他修正了不少错误,让他找到了不少灵感,做出很大决定黄家生死的策略,他已经习惯于此,若有一天没有听到老管家的啰嗦,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

他接过老管家手中的报纸,闻了一下油墨的清香,仔细看了起来,老管家说的几件大事都已登上了报纸,报纸还详细介绍了昨天元军的动向,根据各方面的情报还预测了元军有可能在短期内,孤注一掷动进攻,这倒是一个好消息,黄圃也是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战争,他虽对宋军抱有希望,但元军还没有被打败或退兵,他说话的底气就会弱很多。

再说,黄家家大业大,他一个人即使能够支撑下去,但黄家的产业呢?依赖黄家活着的族人呢?一个人顾虑太多,反而会限制了他的行动。

“老爷、老爷。”黄圃看得入直到老管家叫了两声,黄圃才抬头,疑的看着一脸不悦的老管家,老管家压低身体,道:“老爷,还真让你猜对了,刘家的大公子来了。”

“要不要老儿去忽悠一下?还是直接把他撵出去。”老管家有点兴奋,看来这老头昨天折腾刘虞已是起劲,如今正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对于和黄家作对的人,他就像一只护犊的老母jī,恨不得全部都打倒、打垮,然后再踹他几脚解气。

“好了,请大公子到书房吧。”黄圃摆了摆手,道:“我马上过去,看你什么表情,这可不是咱们黄家的待客之道啊。”

“不是给你说了吗?刘大公子倒不错,总不能因为他有一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爹爹就连累到他身上吧?他们刘家的家业,迟早还是要靠他来继承嘛。”

老管家只好闷着头过去吩咐,黄圃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报纸,仔细的把官府迁移城墙一里之内的百姓的消息再看一遍,自言自语说道:“刘公子来了,不知道刘虞这老家伙在干什么?今天元军折腾得起劲,估计这老儿睡得不好吧。”

这才放下报纸,一下走进书房,远远拱手道:“光敏贤侄光临寒舍,老夫脸上可是增不少,年轻如光敏一代能有这样的志向,可不多咦。”

“世叔过誉,”刘彤字光敏,赶紧上前深深作揖行了一个大礼,诚恳道:“世叔,请救我刘家一命。”

“不可万不可,”黄圃连忙扶起刘彤,把他塞到座位上,然后吩咐老管家给刘彤倒上茶,道:“光敏有话好好说,不过光敏也是幸运,正好今天到来,若是再迟在这里就找不到老夫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哦?不知世叔可出此言?”刘彤没有办法,只好压下心中要说的话,前辈说话自己总不能而且也不应提自己的要求,这可是做人的本分啊。

“唉,今日刚看了报纸,说什么城墙一里之内的百姓都建议迁离,官府还帮忙安排食宿,官府是好意,但老夫也不能赚朝廷的便宜,这不已让老管家派人回去收拾旧宅子,准备天一黑就住进去,谁也不知道这时局会变成怎样啊。”

“嗡”的一声,刘彤脑海一阵响,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转眼看去,却看到黄圃似笑非笑的表情,恍然大悟,连忙说道:“世叔为人大义,连官府些许便宜也不赚,子佩服。”

“不过,世叔这大院,离城墙远着呢?侄出时还听到元军的炮火声,到了世叔这里却恍然隔世,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安静啊。世叔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就想着搬回老宅子呢?”

“而且侄失礼,恰好知道世叔有一个病,”刘彤尴尬的拱手道:“其实也是无意中得知,世叔也知道黄翡兄是侄的好友,有一次说到世叔睡眠之时经不得声响,所以每到夜里府上的下人都不敢说话得黄府冷冷清清好不凄凉。”

“世叔可不能责怪翡兄,黄翡大哥也是想为世叔求一个方子,好让府上的下人夜里也不用太过于紧张,黄大哥乃至孝之人,世叔可是修来大福气啊。”

“哦,看来上次黄翡这子找到的方子,莫非就是出自于光敏之手?”黄圃饶有兴趣的看着刘彤,还真让在子说对了,自己睡觉时特别怕吵杂,这也是老管家说自己搬离老宅子的一个重要原因,皇城附近整日喧哗好不热闹,而且常有宫中的太监往来,黄圃实在不堪忍受才被迫离开老宅。

元军围城之后,夜里虽实行了戒严,但还是免不了比平日多了一些声响,黄翡到处给自己找方子,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当初也只是说朋友给并没有特意说明是刘彤,自己还让他好好报答他那个朋友呢?想不到却仍然欠了刘家一份人情。

刘彤连忙拱手,道:“不敢,侄也是恰逢其时,世叔也知道侄年前曾经去过一趟江陵,这方子就在江陵找到,当时觉得ǐg有意思就顺手带了回来,想不到还真帮上了世叔的忙,侄之荣幸。”

“嗯,年前你去了江陵后,你们刘家可在京城闹了不少风生意也是一日好比一日,刘兄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不像老夫那个孽子,整日无所事事,真让老夫生气。”黄圃故意叹了一口气,自家的黄翡自然也没有他说得不堪,只不过爱之深责之彻,为人父母者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

“黄大哥乃稳重之人,世叔日后肯定是享福之人,不像侄做事鲁莽,和黄大哥相比,侄不及万一啊。”刘彤谨慎回答,可谓滴水不漏,还真让黄圃说对了,刘虞却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光敏,你去过江陵,你认为江陵如何?”黄圃笑了笑,不漏声的转移了话题,这子去了江陵回来之后,做出了不少惊人的举动,当初在京城推广那个煤球,就是这子暗地里的动作,京城知道的人家倒没有几个,这子还说什么有荆湖置大使张贵张大人的授权,这煤球实在太赚钱了,当初怎么就没人能够想到那些黑乎乎的石炭能够燃烧呢?而且热度也不比柴火低,更重要的是要比柴火便宜很多,自己当初也想把这煤球仿造出来,只是没有配方和手艺,做出来的煤球却是不堪一用。

元军围城,也亏得这子有先知,一早制造了大量的煤球进城,若不然这天寒地冻,肯定会冷死很多人,再说临安上百万人,届时说不定连煮饭的柴火也没有,而且元军围城后煤球也没涨价,反而隐隐有跌,这也是黄圃看重刘彤而不是他父亲的原因。

“不满世叔,”刘彤仿佛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认真说道:“当初侄到了江陵之后,曾经受到均州军统帅张贵张大人的接待。”

“制造煤球的方法就是张大人亲手传给侄,并一早说明在十月之前一定要为京城准备足够半年所用之煤球,还给子派了数十名工匠,资助侄大量的财物,要不然子也不会如此之快就能够在京城推广煤球,并且准备足够的煤球。”

“你是说一年前,张大人就让你准备足够半年所用之煤球?”黄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刘彤,一字一顿说道:“你是说一年前,张大人接见你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今日京城之困境。”

“侄没有这个意思,”刘彤却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相信世叔的分析,张大人多智近妖,子向来佩服得很。”

“狡猾的家伙,”黄圃暗中笑骂了一句,问道:“在下听闻江陵乃经商者之天堂,光敏觉得如何?或许传闻有误,光敏可要给老夫实话实说。”

“江陵,是大宋的天堂,”刘彤沉片刻,却不接下话,从怀里掏出一张制作jīg美的纸,递给黄圃,道:“这就是张大人制造煤球的方子,侄也试过好几次其他方子,但无疑这个方子是制造煤球最好的方法。”

“但敢教世叔知道,江陵有一个约定成俗的制度,凡商品要推广,在五年之内都需要按照一定的比例jia纳税金给明之人,煤球的明人是张大人,已免去我们刘家的税金,但世叔若想生产煤球,至少在两年内还要缴纳一定的税金。”

黄圃接过刘彤递过来的方子却不着急看,仅从这一点看来,江陵绝对就是一个值得去探索的地方,缴纳一定税金给明之人,定然会促进新的明不停出现,他黄圃可不是朝廷上高唱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君子,对于新明的出现,黄圃知道其中的作用,沉片刻,问道:“若是老夫不缴纳这笔钱呢?”

“世叔若不缴纳,只好侄吃亏点,代世叔缴纳了,毕竟这事是侄介绍给世叔,事情也因为侄而起。”刘彤苦着脸,故作无奈:“想必世叔总不至于让侄破产吧。”

“好子,连老夫你都敢忽悠来了。”黄圃忍不住骂了一句,道:“你子知道老夫要说什么?别老是跟老夫打岔,老夫也知道你子想要什么?”

“好吧,好吧。”刘彤连忙说道:“收取税金之事其实已得朝廷同意,世叔若是不缴纳这笔税金,自然有朝廷的官差帮忙处理。”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也不,老夫又该如何缴纳呢?”黄圃却是认真起来,对于一个成功的商人,每一个细节都会决定成败。

“这个世叔倒不用担心,”刘彤笑了笑,道:“谁也不愿意跟银子赌气吧?谁也不嫌弃银子赚得多吧?侄听说均州军明馆,有一个专收缴这笔税金的组织,这里有懂得算账的掌柜,在合作之前会派出掌柜传授一套算账方法;有专收缴银子的护送人员,有专推广的技术人员,反正种种,绝对不用明之人自己a手。”

“收取税金之后,再经过他们这个组织的分配,银子就落在袋子里了,当初侄听了介绍,也是不敢相信。”刘彤现在说起来也有一些不敢相信的表情。

黄圃却点点头,道:“术业有专攻,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这倒是好方法,虽还有其他种种问题,但老夫也不用问了,江陵既然被誉为经商的天堂,那么凡此种种必然考虑得清清楚楚,按照张大人的本领,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能够欺负他。”

“这方子,老夫也不用了。”黄圃把方子还给刘彤,笑道:“老夫虽不出已久,但也听说均州军有一个叫做明馆的衙里面有各种各样被称为专利的新奇玩意,老夫真要去江陵,自然要训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这煤球生意,还是光敏你好好去做。”

“世叔,你、你这不是在忽悠侄吗?”刘彤憋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说出来。

“哈哈,”黄圃大笑,道:“世叔哪敢,只不过这江陵日报一早就传遍天下,老夫又不是瞎子,又不是不认识字,再说老夫时间多,看看报纸日子过得也不错嘛。”

“唉,人啊,是有感情的啊。”黄圃突然无厘头的说了一句。

刘彤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也跟着说道:“是啊,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世上无情无义的人毕竟少。”

“老夫在这里住得时间长了,说实在话倒不是很想搬回老宅子,只不过……”

刘彤马上明白过来,连忙道:“百万之资,说实在话刘家也拿不出来,但十万银子,刘家硬着头皮也可以凑出来,还请世叔看在侄的份上,救老父一命。”

“今日子起看到老父亲因为元军攻城而惊慌失措,侄不孝,累老父一把年纪还不能安生,世叔若是愿意,侄就算是倾家产也要报世叔的活命之恩。”

“老夫今日刚看了报纸,言官府可以安排食宿……”黄圃慢条斯理说道。

刘彤低着头,叹了一口气,道:“世叔知道我们刘家虽说不上家大业大,但平常地方哪里可以安顿下来,老父又是爱好面子之人,让他去住屋,他老人家又怎能拉得下这个面子,县令莫平莫大人倒是给老父面子,可是衙后院县尊大人的府邸,岂是一介百姓可以住。”

黄圃沉片刻,刘彤的话他自然也清楚得很,这倒不是莫平有为难刘家之意,莫平想必也是一番好意,但刘家没有功名在身,若是入住官府之地,日后在京城的商界就不用了:“你也知道,老夫幼年丧父,老管家一手把老夫拉扯大,老夫向来把老管家当前辈看待,今日老夫提了一下,但老管家对老宅子用情甚深,老夫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刘彤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情大于天,老管家对黄圃有养育之恩,说比天还大也不为过,但他不想放弃,老父亲的脾气他也清楚得很,如果找不到地方搬,恐怕还真有可能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如今让刘奕在家里看着,也不知道会生什么事,沉片刻,道:“侄个人认为,多则一个人,少则三个月,临安胜负必定。”

“侄的意思是,不如恳请老管家同意,侄租赁黄家老宅子三个月,可否?”

“这主意倒不错,但老夫总不能两手空空去跟他老人家说吧?”黄圃双手一摊,看着刘彤做出无奈的表情,像是他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没有好处就不帮忙了。

“银子方面,侄可以斟酌,十万两银子一时也筹措艰难,不过先给五万两银子,还有五万两银子迟点再给,还请世叔为侄说情。”

“刘兄有你这个儿子,这辈子也就值了,”黄圃不由赞叹,却摇头道:“黄家再穷,这个银子却万万要不得,光敏你不会是想让老夫受世人责骂吧。”

“不敢,侄不敢。”刘彤皱了皱眉头,尊敬说道:“侄愚昧,恳请世叔指点一二。”F

【……第一百七十一章兵临城下(51……】a!!

第一百七十二章兵临城下(52)

“就如光敏所言,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朝廷与元军就会决出胜负,老夫也相信孰胜孰负你心中有数,”黄圃认真说道:“战前朝廷虽多做准备,但战争若是持续下去,朝廷定然也会吃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老夫不忠,上次只捐了三万两银子,老夫思量良久,只有把京城的商家都集中起来,众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多少也能为临安尽一份力,好让朝廷的胜算多一份,也不独亏咱们身为大宋子民的一份职责。”

“世叔,小侄明白了,”李彤拱手,道:“世叔忠义,小侄敬仰,世叔也知道刘家是京城的小粮商,年前张大人嘱咐小侄大量制造煤球的时候,恰逢我朝粮食丰收和小侄在煤球生意上赚了些小钱,小侄也趁机收购了大量的粮食,这事老父亲倒不是很清楚。”

“朝廷有难,匹夫有责,为朝廷尽忠也是小侄义不容辞之事,小侄愿献出家中所有的存粮约三万石,为朝廷赌上一把,也为小侄的前途赌上一把。”

“光敏这么一说,说得老夫倒有威胁的意思了。”黄圃笑了笑,看出了刘彤心中的小九九,道:“你如何跟你父亲jiā代,再说老夫只是联合京城商家为朝廷尽力,不是要清查商家的底细,断众人的财路老夫岂会去做,若是这样,老夫的所作所为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三千旦,三个月,老夫定然说服老管家,”黄圃沉思片刻,认真说道:“不过老夫有言在先,还请光敏看在同是汉人的份上,不要做出投机倒把、趁机敛财之事,要不然朝廷就算不管,我黄某也不会放过你们刘家。”

“世叔请放心,小侄敢用刘家百年基业起誓,若有投机倒把、趁机敛财的行动,我刘家百年基业立刻毁于一旦,小侄不仅不会抬升粮食、煤球的价格,还要比往常便宜一成,这是我刘家做出的承诺。”

“那倒不用,老夫相信你,你降价出售,这是扰局势嘛。”黄圃笑了笑,道:“到时造成京城动你小子可担负不起。”

“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吧,老夫今日之内一定处理好此事,尽管放心回去,刘兄为人固执,你从他意慢慢劝说,只要等大局已定,相信刘兄也是一个明白人。”

送走刘彤,黄圃静坐在书房深深吸了一口气,书房外的小房间突然走进两个人,却正是他的儿子黄翡,黄翡脸上尴尬,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爹爹,”黄翡抢先一步,连忙介绍道:“这是丞相府的陆秀夫陆先生,陆先生也是均州军张贵张大人的幕僚,受命前来临安协助守城,孩儿一早寻机前往丞相府,恰好碰到陆先生在丞相府,孩儿把爹爹的主意给陆先生说了一下,陆先生非常赞同爹爹的主意,说有些细节想和爹爹讨论一下。”

“陆先生,快请坐、快请坐。”黄圃慌忙迎上去,陆秀夫与张贵、陈宜中、李庭芝等人皆有jiā集,黄圃隐约知道京城种种策略,特别是民生方面策略多出他手,是朝廷的布衣丞相:“陆先生诸事多劳,能够在百忙之中ōu出闲暇光临寒舍,黄某荣幸至之极。”

“文赋老先生过谦了,”陆秀夫连忙作揖还礼,道:“文老身在朝野,心忧国是,暮年壮心不已,乃我辈之志向,君实不及也。”

“岂敢,岂敢,老夫汗颜,”黄圃示意黄翡把陆秀夫迎进书房坐下来,道:“黄某所作所为,不过小打小闹平心而为罢了,倒是君实先生,为国是奔波忙碌,黄某敬仰先生已久,今日得见先生,如见明灯,聆听先生教诲,乃黄某幸。”

两人你来我往,听得站在陆秀夫身边的黄翡一阵寒栗,更想不到平日嘴脸满是臭铜味的父亲,打晃起来也是一套接着一套,待得两人一阵寒暄,热茶已变成了凉茶。三五中文网

“敢叫黄老先生得知,我朝大事已定也。”陆秀夫向来谨慎,如今为了争取同盟,也不怕说一次尚未有结果而下了结论的大话。

黄圃吓了一跳,从刚才的一阵寒暄得知,陆秀夫并不是鲁莽之人,而且陆秀夫说话论事,严谨滴水不漏,如今竟然张口言“大事已定”,那恐怕大事是真已定也,陆秀夫虽不就京城官职,但实为京中大事核心,说这句话时恐怕也有八成把握,黄圃想到这里,诚心问道:“老夫愚昧,报纸虽言我朝与元朝之优劣,但元军大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而我朝大军歼独松关张弘范、破建康董士选、覆没常州吕文焕等毕竟只是耳听而不能眼见,老夫虽相信所言不假,但京城百姓不知详情,老夫惭愧,心中亦有惭愧,还请君实先生指点。”

“文老关心朝政,对我军动向了如指掌甚比朝廷之相公也有所不及,真乃我大宋之忠臣也,”陆秀夫不由赞道:“文老大忠,请受君实一拜。”

陆秀夫不顾黄圃阻拦,行了大礼,沉片刻,道:“文老所言不假,我朝虽在报纸上多有言明我朝大军所取战绩,但世人皆以我朝言过其实,毕竟三年前我军在元军前毫无抵抗之力,襄樊被困五年有余,朝廷竟然没有半点作为,实在是令天下人寒心。”

“然而,文老发现没有,我朝所有变化之根源,却是源自三年前李庭芝李大人的一次无意作为,三年前李大人授命支援襄樊,然而军中将士因人阻拦而不得用,唯有均州义士张贵,毁家纾难、散尽家财得义勇三千。”

“三千义军,中流击水,以万死之智勇而克数十倍之敌军,火烧樊城,终于破樊城之围而解大宋之危机,大宋三百年国祚,也幸得张大人用力。”

“自此之后,我大军屡战屡胜,元朝局势逐渐糜烂不堪,元朝北方叛军攻势如雷,被迫孤注一掷,集百万大军南下一战而下,然而张弘范十万大军独松关覆没、吕文焕十万大军围聚建康而歼、董士选五万大军在建康不堪一击,至于吕师夔三万大军,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早之前的庐州、扬州守卫战,更有不计其数的元军被斩城下,粗略算来,元军百万大军,至今不过仅有伯颜率领十五大军围困我京城,阿里海牙率领十万水师留以后备作逃亡之用,百万大军不足三十万人,元军局势糜烂至此,虽尚有一战之力,但也只是一战而已。”

“元军损兵折将,更有右丞相阿塔海、汉军统帅张弘范等猛将接连死在我军手下,至今伯颜身边仅有阿术一人可用,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伯颜纵使有百万大军在手又奈我如何?”

“而我宋军局势在张贵张大人及军中诸将努力下却是越发明朗起来,”陆秀夫身上清晰的打上了均州军的烙印,说到均州军张贵,纵使稳重谨慎的陆秀夫也有几分眉飞è舞:“张大人孤身前往张世杰江左大营,保存我朝三万精锐骑兵,又抢救丁家洲数万降军,保存我军实力,如今张贵张大人统领独松关大军约十万,其中骑兵四万已秘密前往京城,但大军踪影不明,他日张大人再现之时,就是伯颜大军覆灭之日。”

“两淮之战,收拢降军合计七万,均州军副都统领郭平郭大人整军六万,其中有均州军精锐骑兵一万,皆是可战之兵,收复建康后不日即将南下会师京城,又有常州姚訔统领数万大军截断元军退路。”

“京城内三十万大军枕戈待命,虽是各路义勇及厢军勤王之师,但半年之苦练,大军已堪一战,又有张世杰、李庭芝等一时名将,京城若将士用命,一心抗敌,京城无碍咦。”

黄圃虽早已知道大概的情况,但听得陆秀夫娓娓道来,其中细节不用多想,那城外之风云,让黄圃jī动不已,此时的他已是说不出话来,紧张的看着陆秀夫,仿佛是害怕错过陆秀夫所说的每一个字。

“尚有一事,事至如今虽尚不能公开,但文老乃大宋忠义之士,也不怕跟文老直说,”陆秀夫一字一顿说道:“此等局势,我均州军统领张贵张大人去年年初已开始策划,可以说大局至此,元军基本是按照当初张大人设想的步骤而行动。”

“丁家洲我军水师全军覆没,但文老可能并不知道,我均州军尚有水师数万大军如今身在何处?”

“无他,元军水师阿里海牙也。”

“伯颜,”陆秀夫直接说道:“张大人的目标是伯颜,伯颜若死,如断元朝之左右臂,元军再也不可怕也,如今元朝的江山也并非稳如泰山,在北方尚有成千上万的叛军以之jiā战,元军南下战略,百万大军所剩寥寥无几,已伤其根基,此战之后,元朝自顾不暇,而我大宋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也不再是梦想。”

“好、好、好,”黄圃不由泪流满面,拱手作揖,颤抖说道:“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老夫已数十年不闻也,孔夫子言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却是朝闻豪言壮志,夕死可矣。”

“文老,君实所言并不为过,”陆秀夫认真说道:“君实前来京城之前,有幸听过张贵张大人之谋划,张大人谋划甚大,收复中原不过是第一步而已,君实不才,相信张大人能够做到。”

“如今局势看来不堪,但却是我朝百年来最好的时刻,文臣武将、忠诚报国、能人辈出、将士用心,我朝大有可为啊。”

黄圃不由自主点头,这是一个大朝代,这是一个让人欢喜的年代,这是一个让能人志士兴奋不已的年代,如今的局势,正如陆秀夫所说,是大宋百年来最好的时候,黄圃站起来,一脸严肃说道:“老夫不才,但报国之心未死,老夫愿作车前卒,供君实驱赶。”

“文老过谦了,”陆秀夫连忙还礼,拱手道:“月前文老发动捐献已为朝廷用力良多,如今再次要求出力,君实不才,代表京城一百二十万百姓感谢文老。”

“说实在,城内如今钱银缺口不大,粮食储备充足,柴火也不缺,但……”

“君实先生请直言,老夫必将鞠躬尽瘁,为朝廷尽微薄之力,”黄圃看到陆秀夫迟疑不言,认真说道:“老夫虽老,但报国之心不死。”

“启民智。”陆秀夫沉片刻,道:“民智启,则百姓明事理,百姓明事理则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则军民一心,驱除元军,我大宋重回辉煌,倒也不是梦话。”

“张大人说过启民智,则先办报纸,君实以前也多有不明,但文老也看到京城今日之景象,虽城外大军围城,但城内井然有序,虽有粮食充足,柴火不缺,将士用命的原因,但《大宋战地报》稳定民心之功不可没。”

“然而,《大宋战地报》多是军情政治,百姓虽有爱国之心,但平素所接触却与之无关,所以君实希望文老能够带头,为我大宋启民智而出力。”

“君实先生的意思,是让老夫办一份报纸。”黄圃看着陆秀夫,重复说道:“老夫一介商人,君实竟然让老夫办一份报纸。”

黄圃虽只是一介商人,但眼光可比一般商人毒辣很多,他知道报纸在其中的作用,它可以作为一个人、一个利益集团的喉舌,凡此种种,黄圃想也不敢想。

“当然,”陆秀夫笑了笑,道:“不仅要办,而且要办一份让京城也轰动的报纸,办一份大众喜见乐闻的报纸,。”

“《大宋女子报》,这……”黄圃看着陆秀夫写的四个字,仿佛这四个字有千般重量,

看着一脸严肃的陆秀夫,迟疑片刻,问道:“君实先生,这……”

“我大宋有千万百姓,但男子几何,女子几何,文老可知道?”陆秀夫反问黄圃,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想当初张贵也是如此问自己。

“这个,穷尽大宋之人力,恐怕也不能算出来。”黄圃无奈说道:“再加上如今战很多百姓潜入山林躲避战火,更是算不尽数。”

“哈哈,文老太过于执着数字了,”陆秀夫忍不住大笑,道:“其实男子与女子,约是对半之数,张大人曾经说过,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张大人还说,若是要追根到底,或许女子还有稍多几分。”

“但文老所见,战场让女子走开,官场不到女子半个身影,但作家务、耕种务农、甚至于生儿育女能让女子走开吗?女子所做之事并不比男子要少,为何世上独不见女子之声音。”

“我朝李清照、李淑真,她们名动大宋、名留青史,然而她们之地位如何?”

“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语泪先流。闻说双溪ūn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一首《武陵ūn》深沉哀婉,遂为绝唱,世人皆不及也,然而多年背井离乡、更因改嫁而遭到所谓文人学子之污诟渲染,李清照先生无依无靠,呼告无贫困忧苦,流徙飘泊,最后寂寞风住尘香uā已尽,孤独地死在江南。”

“哭损双眸断尽肠,怕黄昏后到昏黄。更堪细雨新秋夜,一点残灯伴夜长。一首《秋夜有感》,让人心酸不已,虽然朱淑真是一个出身高在钱塘的湖光山è氤氲中成长起来的女子,集了天地之灵秀,她自幼聪慧好读书,才貌俱佳,风流蕴藉,诗词书画琴无一不擅,然而她何以生平所作“断肠”二字满卷,追根究底,遇人不淑所嫁非所匹最终郁郁而亡。”

“可悲、可叹也,女子的命运,缘何要寄托在男子身上。”陆秀夫狠狠的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关乎女子的表述抛之脑后,但却忍不住说道:“我江陵,有赵莹赵娘子主政民事,又有茹鲜小娘子从军,更有葛氏葛娘子开创了偌大的葛氏裁缝店,君实希望,我大宋有更多的女子,如男子一样,为我大宋而奋斗。”

黄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着陆秀夫如梦呓一般的述说,心中也是感触良多,一时两人无语,皆被这沉重的话题而压得慌张,良久,陆秀夫缓缓说道:“我大宋向来重视营商,但商人的地位却为何不高?”

“其实一个很简单的原因,皆因商人有财富,富可敌国的商人,文老也可以想象得到朝廷的不安,但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陆秀夫转移话题,黄圃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沉了片刻,心中不由jī动起来,因为陆秀夫所说,真是他梦寐以求想得到答案但却没有答案的话题。

“张大人希望文老带头,把京城的商人组织起来,提出你们的诉求,而张大人从中周旋,张大人希望,数年之后,朝廷上可以看到商人的身影,可以看到农夫的身影,可以看到学子的身影,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影,可以看到任何一个真心为了大宋而奋斗的人的身影。”f

第一百七十三章兵临城下(53)

第一百七十三章兵临城下(53)

京城的冬日,因为多了城外虎视眈眈的元军,变得格外萧条。35zww.com

罗大娘起了一个大早,皆因为她种的菜又可以收获一茬了,她已经想好,先给官府的莫大人送上一把,无关乎贿赂、拍马屁等世俗的恶习,皆因为罗大娘自己喜欢,这些日子莫娘子可没少带两个娃娃过来玩乐,给那时的萧条寂寞的罗家增添了几分生气,虽说罗家如今已是热闹,早已不是往日一个人的清净,半个女儿红,红的爹娘、大哥大嫂还有两个侄儿,大家凑在一起都可以上一桌了,但每每想起莫平三个娃娃的可爱,母爱都会无端充满整个心窝。

罗大娘很满意现在的日子,但她却常常想念军中的儿子,罗子虽也常常来信,只不过皆是寥寥数语,她知道军中战事频繁,但做娘亲的哪有不想让儿子多写一个字,不想让儿子多说一句话,哪怕是随便点笔墨也是娘亲的心头宝啊,倒是红的娘亲胡娘子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常常劝说罗大娘要放开心怀,还说罗子是一个命大福大之人,就连他们胡家也受到了罗子的恩惠,要不然如今世哪里会有地方住,有热饭吃,晚上天冷的时候,有时候还烧起了热烘烘的煤球呢?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以前是想也不敢想,只是寄人篱下,心有几分忧虑,幸好儿子和媳f都能帮朝廷干点活儿,也不算是失礼。

只不过罗家毕竟不是大富人家,而且也是节俭习惯了,这煤球烧了两回,就在大伙的反对中熄火,毕竟家里人多了烧饭用得煤球也多了,不知道元军要打到什么时候,别到时断了火就麻烦了,不过柴火店的煤球依然是堆积如山,没有任何断火的迹象。

罗大娘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心中充满了愉悦,青菜分发了一轮,大伙心里高兴,如今菜市场哪样东西不贵?她心中更加高兴,听到朝廷又杀了多少元军,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莫娘子最近事忙,也顾不得接待罗大娘,但是三个娃娃却跟罗大娘闹了一通,还说罗大娘摘菜的时候没有把他们带上,撇嘴老不高兴。

“亲家,什么事都乐成这样了。”胡大娘正在煮饭,刚摘的青菜绿油油的喜人,罗大娘决定给家里煮大锅饭,还支使红一早就到集市去割一块呢?如今家里也不差那些钱,只不过她向来节俭惯了,uā钱的时候老心疼。但她可不敢到集市去了,上次去集市转了一圈,钱没用出一文,但是菜、杂碎等回来了一大堆,她可不想这样折腾自己儿子的名字,这是她的儿子,而不是大家的儿子,这是她的ī心,无论儿子成什么样子,他都只能是自己的儿子。

“呵呵,听说昨天城内有百姓去犒军了,但听说被吓得双脚发软,倒也是好笑之事,要是老姐姐去,绝对不比他们一帮老爷子差多少,至少老身就不会双脚发软。”

“那是,亲家绝对要比他们强,咱们的罗子,可是朝廷的一等一英雄,前不久妹子还听说朝廷要授什么一级勋章呢?也不知道是什么官儿,比县尊大人高还是低,咱们家罗子可真有出息。”

罗大娘却是一阵难过,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罗子,罗子的不断成长让她觉得有点害怕,她害怕罗子再也不是以前的罗子,她害怕罗子变了,变得连她也不认识,越是想越是难过,差点要流泪。

“老姐姐,别、别伤心,妹子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胡大娘有些紧张,连忙抹了一下手过来搀着罗大娘,道:“老姐姐,咱们家罗子吉人自有天相,要不然咱们也不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所以罗子一定会没事。”

“对,对,一定会没事。”罗大娘也给自己打气,却到厨房去帮忙,红的大哥大嫂一早就出去了,他们在官府里帮忙,每天还能拿到几十文钱,有时候多的话百余文钱也可以拿到,但可惜的是官府不能管饭,估计是忙不过来,但这没什么,粮店的粮食多得很,若是按照罗大娘的记忆,价格竟然还要比去年便宜,若不是知道封锁了城城外还有十几万元军虎视眈眈,这哪里像元军围城来了?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强啊。三五中文网

两人在灶膛里唠叨,红的父亲胡强也一早起他负责照料两个娃娃,日子倒也过得清幽,只是胡老头整天念叨家里的土地,思量要是过了立ūn元军还没有撤退的话,恐怕就要耽搁了农时了,耽搁了一年的农时,明年还不知道靠什么生活呢?总不能老是寄人篱下,这不是厚道人家的做法,人总要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家,哪怕是草棚,也是带有暖意的草棚。

要说这家里,除了罗大娘之外,就数他对元军的事最上心,这不带两个娃娃回来后就说官府在动员离靠近城墙的百姓迁移,有点担心说道:“会不会是朝廷挡不住元军的进攻了呢?咱们会不会有事呢?眼看立ūn就到了,家里的地还没有松土呢?”

想起罗子就在前线奋勇杀敌,罗大娘对朝廷充满了信心,提高声音,道:“朝廷怎么会挡不住呢?咱家罗子不是来信了吗?说他们的那个叫张贵的大人杀了好几万人呢?喳喳,一个人杀了好几万,比咱家罗子还要厉害。”

“是啊,怎么能够杀得了好几万呢?”三个老头凑在一起莫名其妙的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只好把这个归结人所说的甚高五丈,宽也是五丈的范畴。

“恐怕张大人身高十丈都不止了,”胡强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长成的,实在是让人吃惊。”

他们还没有讨论完毕,红人没到声已到:“大娘、娘,我回来了。”

“你这丫头,回来就回来了,还囔囔什么?”胡强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眼看罗家就要飞黄腾达、富贵起来,这傻丫头还是大咧咧的不像人样,到时罗子若是不喜欢娶了一个别家的女孩,他想哭也来不及,只是罗家对他们胡家的恩义,胡强就是忧虑也不敢说出来。

“爹,”红有些怕他,喃喃说道:“爹爹,你也回来了。”

罗大娘和胡大娘已从灶膛出来,胡大娘听到胡强说自己女儿,不高兴说道:“囔囔又怎样了?囔囔又怎样了啊?咱家红一大早出去忙乎了半天,回来说句话也不行了吗?”

罗大娘发现红身后跟了一个伙计,推了一个推车,推车上有一个大袋子,好奇问道:“红,这怎么一回事呢?”

红连忙走到胡强身边,低声道:“爹爹,快给银子,这是粮食。”

胡强反应过来,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还带有体温的银子,他们全家在罗家吃喝,虽罗大娘没有任何不悦的意思,但他却是一个谨慎懂事之人,昨天就吩咐女儿去粮店给家里买点粮食,只是不知道红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他怕银子不够,一下子把所有的银子都掏出来。

“亲家,你、你这是干什么?”罗大娘堵在胡强身前,有点不高兴说道:“你们能够住在这里,老婆子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再说这点钱老婆子还能出得起,你要是抢着跟老婆子给钱,这不是看不起我们罗家吗?”

“这难道是罗家的待客之道吗?若是这样,我们罗子肯定会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婆。”

“不、不是这个意思……”胡强不善言词,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胡大娘连忙上前拉着罗大娘的手,诚恳说道:“老姐姐,我们一家人有大有,总不能白吃白住,老姐姐若是不让我们胡家尽点微薄之力,我们胡家也不敢住下去了啊。”

“妹子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啊。”罗大娘坚定的摇头,道:“你们是客,老姐姐是主,说什么也要听老姐姐的话。”

“再说,你们住在罗家,已是给老姐姐很大的照应了,罗家多年人气不振,也多得妹子你们入住,罗家才显得有些生气啊,才显得活跃啊。”

两人争执不休,突然一个豪爽的声音响起:“伙计,银子多少,我来付。”

粮店的伙计转头看起,却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竟然站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如钢铁一般,脸上菱角分明,眉粗大,嘴厚而线条明朗,此刻咧嘴大笑l出洁白的牙齿方脸显得格外明朗,说话声音如雷。

另一人则清秀些许,身材也是平常,但眉额头之间有一道显眼的疤痕,眼睛锐利仿佛一下子可以看透自己的心思,嘴角略带微笑,但眼眶含泪,仿佛要滴下来。

“罗子、罗子,真、真是你吗?”此时,罗大娘已是全身发软,若不是胡大娘机警扶住罗大娘,罗大娘说不定已倒地,此时罗大娘已是恸哭无言,泪水如珠一般大滴落在地上,全身发抖而心如麻,仿佛要把眼前之人狠狠的映入眼眶,害怕转眼之间自己唯一的儿子就会离他而去,又害怕这只是梦中一场,多少年来,她做过无数这样的梦,然而当梦境接近现实时,她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梦境。

“娘,”罗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的磕着响头,大声恸哭:“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这些年让娘亲你受苦了,孩儿不孝啊……”

罗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往日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的罗布头,此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大声哭着向罗大娘爬过去,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老母亲,这就是抚养他长大人的老母亲,这就是一直没有向他寻求回报的老母亲,这就是自己没有要求自己尽孝的老母亲,这就是自己一直忽视的老母亲,当初自己因为义气选择留在军中,娘亲在信中只是给自己说了一句话:娘没事,你能够为朝廷尽忠,娘很高兴。

娘很高兴,天下的娘亲,谁会看到自己的儿子历生死而自己高兴……

然而,娘亲,她却老了,离家之时只是双鬓斑白,如今却是满头银发,干瘦的脸上突兀的骨头显得吓人;高耸的额头看不到任何一点血哆嗦的嘴发紫,罗子再也忍受不住,大声恸哭:“娘啊,你辛苦了。”

朝歌看到罗子和罗大娘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恸哭,再也找不到经过杀戮而倔强、冷静的罗子,他鼻子酸酸的也不由泪流满襟,他自就是孤儿,这些年来早已习惯没有亲人的日子,这些时日在独松关与于成、董棨、罗子四人并肩杀敌,早已把这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今日看到罗子和罗大娘毫无顾忌而大声恸哭,心中竟然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意,喃喃说道:“我朝歌要是有这样一个娘亲就好了。”

胡强和胡大娘虽是半个外人,但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哭得伤心,看到自己的半个女婿,两老口都不由点点头,先不说人品如何,就看他的孝顺,这个女婿也值得要了,百事孝为先,然而忠义两难全,罗子其实过得也很辛苦,只不过如今罗子也是功成名就,说不定他日官职缠身,还能不能看上自己的女儿也不一定啊。

而此时,红早已泪流满襟,看到罗子的瞬间,她心中仿佛踹了十五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这就是自己未来的男人吗?长得不算很好看,但至少比那个高个儿好看一些,本来脸上有些书生气,但被那一道疤痕破坏,但那道突兀的疤痕恰好给罗子带来了一股英气,他的眼神坚定,他的鼻梁高耸,他的额头饱满。

真是不害羞,自己怎么就能这样看人家呢?红偷偷笑了笑,转身却看到刚才送粮食的那个伙计不时看着罗子和朝歌垂涎y滴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惊叫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罗子和朝歌两人都是生死线出来的兄弟,两人的反应实在太快了,虽然两人都是情绪jī动的时候,但也无碍两人的反应,只看到罗子迅速的把老娘挡在身后,而朝歌巨大的身体也是瞬间挡在了红的身前。

“怎么回事?”朝歌巨大的嗓把红吓得发抖,他是从死人堆爬上来,此时感到没有丝毫的危险,不由看着红瓮声说道。

“他、他很吓人。”红被朝歌吓得不轻,手中的篮子也掉在地上,此时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也不知道说谁吓人了。

罗子和罗大娘也反应过来,罗子看到红的表情,又看了看朝歌,不由气道:“朝歌,你把人吓得不轻。”

朝歌挠了挠头,笑了笑道:“是这位姑娘把我吓得不轻。”

此时,罗大娘也问清楚了原因,而始作俑者还傻乎乎的看着朝歌和罗子两人呢?罗大娘把原因告诉罗子,罗子看着伙计的表情,尴尬的走到跟前,而朝歌更是一脸怒气,敢情这子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啊。

“英雄,饶命啊。”朝歌果然很有杀伤力,刚走到跟前,这子也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英雄,饶命啊。”

罗子哭笑不得,他在战场杀戮果断,哪里见过这种情况,一把把他拉起来,喝道:“什么饶命,老子又不是要杀人抢夺,你子怎么回事。”

“就是,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还有你那**的眼神,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朝歌嗡嗡说道,在场的人忍不住笑了笑,刚才的凄凉倒也冲淡了不少,彼此之间更是多了一份温馨。

“朝歌,算了,”罗子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道:“这粮食多少钱,你子赶紧收了钱回去吧,要不然掌柜要骂人了。”

伙计看着一大锭银子,吓得不轻,结巴说道:“银子、银子……”

“不会吧?还不够啊,离家才几年啊?这粮食怎么变得这么贵了?不过这元军围城,粮食涨价也是正常,”罗子自言自语,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道:“这位哥,实在不好意思,你看够了没有。”

“啪”,伙计差点倒地不起,红连忙上前,红着脸说道:“罗子、哥哥,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

此时,伙计鼓起勇气,道:“两位英雄,的不敢要两位英雄的钱。”

“放屁,”朝歌如平地响起了一个旱雷,瓮声道:“我们哥俩岂是仗势欺人之人,这点银子老子还不看在眼里呢?”

说得也是,朝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加上立功的赏赐,银子多得早已数不清了,听伙计这么一说,敢情伙计还以为自己欺凌弱,若是让于成听到了,还不ōu了自己的骨扒了自己的皮哦。

“英雄,饶命啊,的、的不是这个意思。”伙计不由抹了一把冷汗,跟这两人打jiā道实在是太困难了,以后打死也不过来了。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罗子也着急了,给伙计这么一折腾,自己都被得晕头晕脑。

“这个、这个,”伙计硬着头皮,说道:“两位都是朝廷的大英雄,能不能、能不能给的签名,的、的不敢收两位英雄的钱了,要不然掌柜要打死我了。”

“啪”众人差点晕倒。F@。

第一百七十四章兵临城下(54)

第一百七十四章兵临城下(54)

好不容易满足了伙计,两个大男人也不由擦了一把汗,特别是朝歌,要不是于成这段日子逼他学习进步,恐怕连几个字也写不出来,若真是这样可要给独松关四郎丢大脸了,这世上头可断血可流,但独松关四郎的声誉可不能丢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送走了伙计,罗家少不了又是一阵唏嘘,大姨妈长大姨妈断,反正就是胡扯,罗子压住众人的兴奋,低声道:“娘,孩儿可以回家了,以后可以在京城陪娘亲你了。”

罗大娘一愣,身体突然开始抖,不敢相信的指着罗布头,颤声说道:“你、你莫非当了逃兵?你、你、你可对得起朝廷,你为罗家羞,可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

罗布头看到罗大娘怒,一时来不及反应,连忙跪在地上,低声道:“娘,你先别生气,别生气坏了身体,听孩儿说……”

“还有什么好说?”罗大娘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你到了军中,娘亲是很想你能够回来,可是这些日子来,你在军中为罗家争光,官府对娘好,朝廷也对娘好,娘心中有愧啊,心中也就死了这个惦记,今**虽然回来了,可是却当了逃兵,娘、娘心中惭愧啊。”

“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啊。”

罗子知道罗大娘想错了,只不过他一时着急说不出话来,朝歌连忙拉住罗大娘,诚恳说道:“大娘,你可是错怪罗子兄弟了。”

胡大娘和红也连忙劝说,他们想不到罗大娘子竟然如此刚烈,朝歌连忙压低声音说道:“都怪罗子兄弟没给大娘说明白,咱们在独松关打了胜仗,张大人准备回师京城,罗子兄弟和我们都是提前回来协助。”

“如今京城还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回来呢?不过估计明天大伙都应该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军事秘密,就怪罗子兄弟太高兴了没有和大娘说清楚。”

罗大娘不由拍了拍头颅,连忙把罗子拉起来,懊悔说道:“罗子、娘、娘说错话了,罗子会怪娘吗?”

罗布头抱住罗大娘恸哭,道:“娘,罗子怎么能够怪你呢?孩儿知道娘这是担心,只不过孩儿这次回京城,也没有多少时间孝敬您老人家。”

“孩儿三天后就要到军中报道,娘亲会责怪孩儿吗?”

经过这一次误会,罗大娘和罗子两人彻底解开了心结,有朝歌的大嗓在,一家人也渐渐的有说有笑,罗子也只是挑了军中的趣事说给大家听,那些战场的血腥杀戮却是一笔带过,甚至连说也不说,但朝歌却是一个大嘴巴,总喜欢炫耀自己的威风,说到罗子脸上的那一刀时,众人都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唉,当时的情况也实在是太恐怖了,罗子兄弟就像修罗地狱的杀神一般大杀四方,后来打败元军,脸上的血还咕噜咕噜往外流,军中的大夫看了也不敢动手。”

“罗子、罗子哥哥,你、你可不能这样冒险了啊。”听到紧要之处,红不由担忧说道:“大娘、大娘担心你呢?奴家也是担心。”

“不碍事,”罗子尴尬的看了看红,两人在信中往来也算是打了一个招呼,但想到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娘子,罗子总有几分尴尬,他担心红会不喜欢自己,自己本就是没什么本领之人,若不是机遇所致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成为军中的英雄,如今脸上又多了一块醒目的疤痕,有点不自信但是自豪说道:“军中同僚都是兄弟,他们会保护我的。”

军中同僚都是兄弟,一句话说得朝歌心里暖洋洋的,拍了拍iog口,大嘴巴立刻说道:“嫂子,你别担心,罗子这子有我们照顾呢?以后就算是少了一根你就唯我是问。www.65txt.com”

听到嫂子两个字,罗子和红都抖了抖,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对方,随后又迅低下头,看得两人眉来眼去,朝歌心泛起无尽的酸意,囔囔说道:“我说你们两口子也太恶心了吧。”

众人大笑,红借机逃到灶膛,还有胡大娘一起给大伙准备日中用餐,罗大娘也不由轻声骂了一句,道:“罗子这位兄弟,要是把老婆子的媳f羞走了,老婆子可不放过你。”

“嘿嘿,”朝歌了眼睛,却不再说话。

罗大娘看着罗子,眼中充满了爱意,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问道:“罗子,大伙都说元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如今京城内满街都是官吏、兵巡查,大伙嘴里虽然不说什么,老婆子也知道是表面故作镇定罢了,娘问你一句,你要老实回答。”

“娘尽管问,大宋南巡之后,百余年也没有遇到这个困境,大伙心里有些担忧也是应该。”罗子在军中学会了宽容,学会了原谅,虽大宋南巡之后屡经战火,但毕竟离普通老百姓特别是京城的老百姓很远,很远,如今睁眼闭眼城外就是十数万大军,偶尔还能听到杀戮。

“娘想知道,京城能不能守住。”罗大娘低声问了一句,但眼睛却瞧胡强看了一下,其实罗大娘并不是想替京城所有的人相问,却是要替胡强相问。

胡强嘴角动了动,但最终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自ī,自ī得要罗大娘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去为难一个朝廷的英雄。

罗子看了一眼朝歌,沉片刻,认真说道:“娘,孩儿坚信,京城一定会无事。”

“但,我们大人说过,城外的元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厉害人物,即使我临安将士要比元军要多,即使我大宋将领也是厉害,但战争之道,一早不着全盘皆输,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随孩儿进城之jīg锐无数,张大人也率领大军回京,所以孩儿坚信,这是我们大宋全所未有的最好一次机会,只要打败了伯颜,就是我们大宋最好的时光;我们兵力要比元军多,我们将士也和元军一样勇敢,我们又是在自己的国度和他们战斗,但元军远道而来,劳师动众而且兵疲将弱,粮草不足,我坚信我们一定能够打败伯颜,迎来我们大宋前所未有的好时光。”

“好、好、好外突然响起阵阵掌声,莫平在外忍不住赞叹:“罗子兄弟果然是我军中无敌英雄,听罗英雄这句话,不骄不躁,能够从容分析,不夸大造作,不卑不亢,看到元军的长处,也看到自己的长处,莫某佩服。”

罗大娘连忙带头迎上去,莫平一家五口出现在罗家前,莫平一脸认真和严肃,而三个娃娃则是一脸兴奋,莫娘子也是脸带笑容,罗子刚想拱手行礼,但莫平连忙说道:“罗子不用客气,今日我只不过是以一介白丁的身份,带家人前来拜访罗大娘而已。”

“今日一早,罗大娘过来时候,我那时刚好没空,这不回来之后几个娃娃嚷嚷非要过来罗大娘这里玩耍,我也不好寒了娃娃的意。”

罗大娘自然高兴,而且莫平此次前来并没有穿官服,罗子和朝歌对视看了一眼,知道莫平并不是什么拜访罗大娘,莫平身为昌平县县令,自然想多了解一下情况,好让自己更加安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等众人安顿好,罗子和朝歌两个也故意不提军中之事,笑着和罗大娘等人说一下平头老百姓的言语,又说起罗布头时候的事情,罗大娘颇为感触说道:“罗子这孩子,从就是至孝,老婆子也不知道是积攒了多少年的福气啊。”

众人都说罗大娘福气好,于是又扯了半天功夫,莫平终于忍不住,拱手问道:“罗子,此次回来是退役归来?还是另有军务,此时我本不应该相问,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哈哈,我还以为你真能不问,”朝歌大嘴巴,也不怕莫平生气,打趣问道:“莫大人也没憋住嘛?大人怕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吧。”

莫平倒也不生气,昨天接到朝廷的命令要安置百姓,如今又得知罗子回京,心里害怕会生什么事,所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带了三个娃娃和莫娘子上没想到被朝歌一口说穿,只是尴尬说道:“若是军中保密之事,罗子就不用说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真是好奇而已。”

“这事倒也不是什么军中秘密,反正明天报纸就会有消息了,”罗子瞪了一眼朝歌,怕莫平是一个气之人,以后为难自己的娘亲,摇了摇头,道:“其实我等乃军中先锋,张大人怕京城多新兵,经验不足士气不振,所以才让我等进城鼓舞士气。”

“至于张大人,也已率领数万大军回京,只是张大人行事多诡计,我等不知具体情况,但京城的安全,定然会无碍。”

“宋军是要开始反击了吗?”莫平喃喃说道:“元军兵临城下,城内的百姓虽多是淡然置之,但毕竟心忧国事,时间长了并不好。”

“你们回来的时候实在太好了,我相信城内的将士和百姓听到你们的消息,定然会士气大振,独松关四郎,名声已久,我京城无碍咦。”

莫平其实就想得到罗子亲口确定京城无碍,问清楚之后却是自己先行离开,什么刚好有空那肯定是装饰面的话,这段时间他忙得前脚踢后脚,简直不可开jia,至于莫娘子和几个孩子却是留下来,也算是给罗子和朝歌的面子。

“莫大人诚恳为民,罗子佩服,还请莫大人放心,只要罗某还有一口气在,只要我们宋军还有一个人在,我们就一定能够守住临安。”罗子这些日子通过罗大娘的来信,得知莫平对罗家颇为照顾,莫娘子又不惜下jia,心中也颇为感jī,县官不如现管,莫平怎么说也是自己家里的顶头上司,和他打好jia道也是不错。

“莫某也是尽力,”想起齐震对自己的帮忙,也感慨说道:“这是大宋前所未有的机遇啊。”

一旁的胡强,早已看呆了眼,自己的未来v婿,不仅是军中英雄,如今甚至连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的县尊大人也折jia,那罗子的前程,会不会比县令还要好呢?红的婚事,一定更要抓紧时间办才行。

不能怪胡强,谁不为自己着想?谁没有自己的ī心?

送走莫平,红和罗大娘也好了饭菜,一一菜罢了,罗子和朝歌两人对食物倒没有什么追求,胡强能够喝两杯,罗子对未来的岳父自然不敢疏忽,只有奉陪,朝歌更是昂头就倒,喝得甚是豪爽。

“罗、罗子,”喝到一半,胡强舌头已经大了,借着酒意说道:“我们胡家虽是泥1ǐ子,可红是我的心头啊,日子要是还能过下去,谁肯把自己心头

“幸好,红遇上了好人家啊,你母亲、你母亲是好人啊,不但把红当儿v照顾,还、还答应了她的亲事,我们胡家、我们胡家不知道是走了哪辈子的运气啊。”

“我们胡家是低贱人家,平日也是为了两餐,红她、她别无长处,唯有手脚伶俐、任劳任怨罢了,罗子、罗子要是能看上我们家红、趁这三天时间,咱们、咱们就把这婚事办了,若是看不上,也给老儿一句话、老儿定然不敢纠缠,不敢纠缠。”

众人一愣,罗子更是头都晕了,他虽也是心里早有准备,但事情来得太快了,快得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但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他却是迟疑了。

“孩子他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罗大娘见罗子迟迟没有动静,怕以后的缘分也丢光,连忙说道:“还请姐姐不要听他胡言,我家男人沾不得酒,沾酒就说疯话,红的事不要急,咱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而红见罗子不吭声,一下子万灰俱灭,她被买到罗家,早已把自己当做奴婢看待,然而罗大娘对她好,把她当媳f看,她的心又活了起来,再加上自家的男人是大宋的英雄,受到万人敬仰,每次想到这里心中就有无数的自豪。

然而,爹爹借助酒意把这层布揭开,而罗子、大宋的英雄罗子却是沉默不语,红一下子又羞又愧,却是不敢说话,怕一开口眼泪就流下来,她默默离开座位,罗大娘大巴掌拍在罗子头上,骂道:“孽子,还不追,娘是无论如何都把红当儿媳f了,你要了别家的v子,你、你就不要再回来。”

罗子一愣,赶紧追出去,罗大娘一脸苦笑,道:“亲家,你们也不要介怀,罗子、罗子估计是高兴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这子若有三心两意,老姐姐为你们做主,老姐姐的话就摆在这上面了,红是我的儿媳,现在是,以后也是,任凭这子再有出息,难道他还能不认我这个娘亲吗?”

朝歌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罗大娘,还有两位,罗子不是不喜欢红,而是不敢耽搁红啊。”

“在独松关的时候,再苦再累,接到罗大娘和红的来信,罗子兄弟都会jī动半天,有事无事都会拿出来信细细品读,后来身受重伤,也是你们的来信支撑罗子迅恢复。”

“你们都知道,罗子、我、还有董棨、于成,我等四人乃独松关的英雄,也是大宋的英雄,我们的命运已注定我们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在战场上拼命,当然这也是我们非常乐意之事。”

“然而,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又不是猫儿有九条命,就算是有九条命,说不定也有不测的那天,我们过的日子都是把头挂在腰间上,我们的命不属于我们,而是属于大宋,属于战场,我们不知道哪天会死去,我们多活一天都是奢侈,我们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幸运。”

“罗子不是不要红姑娘,而是不敢要啊,他怕那一天死在战场之上,留下他们孤儿寡就上是下九泉也不得安心啊。”

红能有什么地方去?她人生地不熟,默默的放下筷子来到院子的菜园,她很喜欢这里,很喜欢这个院子,她觉得这里很安静,她知道罗子跟上来,她也不躲避,她希望罗子亲口对她说,反而自己本来就是奴婢的命,只不过罗大娘让自己多了一分念想而已。

“、红姑娘,”战场上杀戮果断的罗子,仿佛是遇到了一辈子最尴尬的事情,他想向红靠近一步,但却又是不敢,他愿意用千般的言语把红哄高兴,但却不知道怎样说。

“那天,我们四人浴血奋战,我们要守住独松关,”罗子突然走神,喃喃说道:“那天的战斗打得非常辛苦,兄弟们血流成河啊,把城墙都染红了。”

“那天死的人真多啊,我们身边全是尸体,我们面对的是元军的大将,骁勇的战将,我们四个人,我们身前有几十个元兵,但我们一定要挡住他们,我们是大宋的英雄,我们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雄,我们只有胜利,只有死亡,但没有后退。”

“我们受伤了,我们流血了,但我们的腰杆子要ǐg着,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挡住,元军的大将很厉害,但我们决不能后退,我们拼死杀敌,我们每一个动作、每一瞬间都有可能死去,但我们最后却活了下来。”

“那一次,我们都差点死去,独松关数万元军,全军覆没,”罗子眼中充满了神往,数万大军,转手翻掌之间全军覆没:“但我们活过来了,那一天是我这辈子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我m糊之间,仿佛看到了你,看到你在向我招手……”

“我醒来之后,心里就下了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对你,但我不能,因为我每天面对的死亡,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F

【……第一百七十四章兵临城下(54……】a!!

第一百七十五章兵临城下(55)

第一百七十五章兵临城下

东王二虎大营东侧营,于成盯着罗子和朝歌,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等两人快憋不住才问道:“老子不是给你们放了三天假吗?怎么这么快就给老子滚回来了。35zww.com”

“头,咱不是念着你吗?要是迟了,又得说咱没良心了,我们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罗子拍着n膛一脸正经说道:“朝廷兴亡匹夫有责,眼看城外元军虎视眈眈那,有孤注一掷的可能,我罗子绝对不是那种为了个人幸福而忘掉朝廷大义的不忠人,头,你可看我们的志气了。”

于成被气得半死,但心中也隐隐幸运,有这样的下属可是一辈子的幸运啊,幸好朝歌低声咕噜道:“大娘不是让你跟红姑娘成亲吗?老子还说要喝一杯喜酒呢?你子跑得这么快,老子怎么从来就没觉得你子能跑这么快啊。”

“这个,元军未除,何以成家,红姑娘是一个好女孩,老子、老子总不能耽搁她不是?”罗子憋得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把话说完,其实这鸟人早已和红定终身,但现在确实不是结婚之人,罗子把红哄住,怕两人尴尬,于是赶紧和朝歌回营,只是看到于成和朝歌两人已笑翻了天,忍不住骂道:“老子说的可是真话。”

于成故作严肃,问道:“我看你子是看不上别人了,你子做人要有良心啊,你在独松关那时,要不是人家红姑娘,你母亲不知多孤独,你子受伤的时候,那时候尽是说话,说什么一定要娶红姑娘。”

“哪有、哪有……”罗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如今的人怎么都这么缺德,努力争辩说道:“红是一个好姑娘……”

罗子还没说完,两人又笑成一团,两人还没笑完,一个响亮的声音震得两人连忙喊停,不用说肯定是董棨那个莽汉了,两人抬头,果然看到董棨双眼红红的看着两人。

“怎么啦?不是放三天假吗?我说你们都怎么了,一个个没心没肺,也不陪一下家里的老人。”于成故作生气,但心窝里却暖洋洋的像一团火人同生共死早已是生死兄弟。

“头,俺爹娘把俺撵出来了,”董棨哭丧脸,道:“俺爹娘真是狠心的家伙,就这样把俺赶出来了,呜呜,怎么能够这样啊。”

此时,数里之外的安民坊富民街,董棨老娘眼睛红得像核桃一般,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埋汰道:“我说你这老头,心咋就这么狠啊,娃娃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把他赶出去啊。”

“他娘,”董棨老爹拔了一下油灯,城外静得就如处子一般,但董棨老爹心情很好,他的儿子、在独松关征战的儿子回来了,虽然现在又走了,但看到他立功无数竟然安然无事,心里就如喝了醉糊涂最好的美酒一般。董老头如今的兴致还是很高,见孩子他娘都埋汰了自己两个时辰,终于忍不住说道:“他娘,做人要讲良心啊,你看咱们现在住的房子、吃着大米饭,偶尔还能买点喝点酒,到酒馆听先生读一下报纸,这日子是怎么来着。”

“对了,娃娃回来,好像还给你送了布,给我老头买了酒,这日子怎么来的?老头虽大字不认识一个,但老头心中有一份人情债。”

“如今娃娃立功了,银子更是多得数不清了,但老头子怎么也不敢忘记,当初官府、邻里、还有多少人对我们董家的照料啊……”

“酒馆里的先生说了,如今城外的元军还没退兵,咱们不能放松,一定要什么宜将穷寇追,一定要同心一致熬过这一关,老头子虽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咱们现在这安稳的日子、京城现在的安稳日子,就是靠咱们宋朝的将士们守住的啊。三五中文网”

“娃娃,就是咱们宋朝的将士、是咱们宋朝的英雄啊,娃娃不是说了吗,这次回京是有重要的任务,咱们可不能拖了娃娃的后,做人要讲良心啊。”

“他爹,我明白你的意思。”董大娘咬断针线,索的关上窗,然后吹灭油灯,年纪大了身体毕竟不比以前利索,若是以前就算油灯再暗也能看得清楚,如今只能看到糊的影子,她不想给儿子做的衣服有任何瑕疵,看到儿子表面虽然光鲜,但内衬都已破旧得不成样子,董大娘就心痛:“只是、只是他怎么一回来就走呢?也不多住一个晚上。”

“还不是你折腾来的。”董老头瞪了她一眼,只是黑暗中谁也看不清楚,他索的掀开干净得还带有一股清新气息的棉被,让老婆子躺进来,慢悠悠说道:“你说你,哪有这样做娘亲的,娃娃一回来就会哭,这不,可把娃娃哭走了。”

“他爹,我这、我这不是长时间没见娃娃了吗?你不也偷偷的背着娃娃眼睛,别以为我没看到。”董大娘干瘦的身体一下子堕入棉被之中,舒服得呻了一声,道:“你没看到娃娃吗?样子倒是光鲜,可是脸有多少伤痕啊,估计身体内的伤更多,这孩子,你说打仗就打仗,凭啥子他就伤了这么多。”

“每一次上英雄榜,都是一处伤啊。”董老头突然颇有深度说道,打算结束了今天的谈话,孩儿回来,他也是偷偷流了不少眼泪,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身体早已是撑不住。

“他爹,孩儿是不是被你撵出去的?”董大娘突然问道:“我好像听到棨儿说有三天假,怎么这么快就走呢?”

董老头用力拉了拉暖和的棉被,囔囔说道:“棨儿不也是我的孩儿吗?我怎么就这么狠心,孩儿是军中的任务,哪里来得三天时间。”

“再说城外元军虎视眈眈,随时都用攻打京城的可能,做人要有良心啊,棨儿是军中的英雄,总要多为军中多点事……”

次日,一篇《脸上的伤痕,残缺的美》在临安报《京城事》起了千层文章中说到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罗子罗布头,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但他娘给他相了一亲事,这亲事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毕竟也不能太寒酸人家闺女。果然,人家姑娘见面之后立马翻脸不同意,但罗布头仗着自己的身份,不但强迫那女子同意,还把那女子的家人也软禁在罗家,他们不同意就不放出来,反正就是种种编造、吹捧和伪作,说得罗子脸上的疤痕就如魔鬼一般,说得罗子的所作所为就是魔鬼的化身,真是这无耻的手段极大的提高了《京城事》的名声,让《京城事》一炮打红,以致力临安军方也不得不出来为罗子正名,说脸上的伤疤没这么明显,说人家闺女也从来没有嫌弃罗子,也间接是为胡红正名,打消了京城无数富贵人家想把家里的闺女嫁给罗子的念头。

第二天《京城事》也受到了官府的惩罚,伪造这篇文章的学子直接抓到大牢里去,主编还要在报纸上向罗子道歉,澄清事实。

而另一篇《相公,我要当你母亲子在临安新报《大宋女子报》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大宋女子报》是一份新报,背后的主编竟然是黄圃,《大宋女子报》的目标群体非常明确,就是针对临安的女人,《相公,我要当你母亲子》,文章中用平白的语言,描绘了一个还没有过的女子等待战争在外的男人回家的忐忑不安的心情,最后当然是郎情妾意,结局美好。

若是追根到底,这其实也不过是借助独松关四郎的名声,为《大宋女子报》打响了名头,说到这个神来之笔,陈汝龙这兼职写手也是得意洋洋,他身为均州军在京城中的头目之对罗子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昨天更是亲自过去拜访了罗家,胡红的态度,是这篇文章出来的最主要原因。

果然,《大宋女子报》一炮打响,京城中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女子运动,再加上前天映红楼姑娘犒军的行为,临安女子多以她们为榜样,一时间临安将士的家槛几乎被踏破。

《大宋女子报》推出的时间非常好,如今朝廷正在为城外元军的越来越大的动作而烦恼,朝堂上的相公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些事,就连对陈宜中等人最看不上眼的范裕也闭嘴不言,因为他这个兵部尚终于找到了一些感觉。

《脸上的疤痕,残缺的美》和《相公,我要当你母亲子》引起的轰动虽大,但毕竟是京城范围的大事,但对于城东来说,东仁义街的刘家粮店伙计陈青得到的两个亲自签名,彻底引爆了城东的气氛,如今一场轰轰烈烈的促销活动正在举行。

“快来看啊,快来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独松关四郎罗布头罗子,朝歌朝勇士亲笔签名,独此一家别无分店,错过就再也看不到了。”刘家的二公子向来流连ā丛,但如今不行,他大哥拿到了黄家的老宅,虽只是三个月,但刘虞觉得脸上争了一口气,再加上刘彤的下产业煤球也暴l出来,刘虞终于觉得自己年老,把刘家ā给刘彤之后,自己正在折腾要搬到黄家的旧宅去躲避战火,来一个眼不见为净,而父亲大权下放,刘奕就成了大哥的苦力。刘彤看得清楚,刘奕之所以流连ā丛,只不过是担心自家人两兄弟相争不安生而已,于是打消了她的念头,把粮店的大权ā给他手中。

这刘奕倒也不是平凡之辈,得到粮店的大权之后,决定要做一番大事,看陈青送粮食送了半天,回来一分钱也没收到,在严刑b供之下,陈青终于崩溃:“东家,你可不能抢我的签名啊。”

“你看,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气势如虹……”

“好了,不过是两个楷,还以为老子看不懂,是吗?”刘奕看着陈青出亲切的眼神,温和说道:“青啊,这真是罗子、朝歌的亲笔签名?”

对于这个年轻的东家,陈青只听过他在映红楼的名声,看到他**的眼神,不由护住n口连连后退,结巴说道:“东、东家,这确确实实是罗子英雄、朝歌英雄的字,如、如假包换。”

“听说你刚才只是帮忙送粮食而已,”刘奕靠近一步,心中却骂了一句,莫非是说陈青走了狗屎运罢了,独松关四郎名声在外,临安多少人想见一面也不行,如今这子竟然得到了他们其中两人的签名,柔声道:“只是帮忙送粮食而已。”

“是、是的,送粮食。”陈青越发害怕,想自己一身清白,如今还是处子之身,莫非今天就要被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玷污,以后、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娘啊,孩儿对不起你啊,陈家、陈家怕是要绝后了。

“确定只是送粮食而已?”刘奕加了一句,但半个身体却靠了过去。

“英雄,饶命啊,的、的真是送粮食的啊,的、的还没、没……”陈青连死的心都有了,“结婚”两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可是、可是碰到这样的东家,能有什么办法呢?老东家听东家的大哥,老东家对他们不错,如今城外又是兵荒马找一份工作容易吗?可怜自己还有两老要养,陈青缓缓闭上眼睛,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那就好。”刘奕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给员工造成了无比的压力,高兴说道:“可你去送粮食,但钱在哪里呢?”

陈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悄悄站起来,脱离了刘奕的范围,低声道:“老东家说过,只要是给英雄榜上的家人送粮食,一概免费,老东家说过的,大伙也清楚得很。”

“还有这个规定?”刘奕愣了一下,道:“那也好,可是青啊,你这亲兵签名,是在送粮食期间得到的啊,而且你还是我们粮店的帮工啊,也就是说这亲笔签名是咱们粮店的共同财产啊。”

“不、不行,”陈青看到刘奕的注意力从他身体上挪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听到刘奕有贪墨他的亲笔签名的意思,连忙分辨道:“老东家说过,客人给伙计的赏赐,属于伙计而不用归还给粮店。”

“我,大哥怎么还有这样的规定。”刘奕觉得有点无力的感觉,不过他脑子转得快,连忙换了一个嘴脸,变成了骗孩糖的老太婆:“青啊,你在刘家粮店干了多少年了啊。”

“三、三年了。”陈青看到刘奕**的表情又回来了,心如死灰,想自己今天肯定是逃不脱东家的豺狼之手了,以后用自己的悲惨经历,写一篇《不要为年轻的东家帮工》,来教训后来人。

“那月钱也要涨不少了吧。”刘奕抛出了糖果:“如今京城物价高,月钱不够用吧。”

“托老东家的福,”陈青恢复了信心,高兴道:“上个月刚涨了,如今的月钱足够用还有余,再涨、再涨的话怕掌柜就不会给好果子的吃了。”

“而且,京城的物价不高啊,就拿咱们粮店来说,粮价都快要比去年跌一成了,还有柴火方面,煤球也比去年便宜多了。”

陈青有眼有板说道,可把刘奕气得不轻,但又不能真和他计较,板起脸故作怒道:“好、好、很好。”

看到刘奕发怒,陈青一下子愣住了,自己说得高兴,可是彻底把东家怒了,这可是怎么办才好啊?看到东家愤怒的表情,陈青一咬牙,差点就答应献身了。

想不到刘奕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突然抱住陈青,陈青瞬间石化,清白肯定保不住了,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干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啊,着急说道:“东、东家,别、别,人、人太多了。”

刘奕像是没听到陈青的话,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青啊,这亲笔签名,你要多少钱才肯卖给我啊。”

陈青听到“青啊”三个字,身体一软差点没摔倒,但后面那句话又给了他勇气,然而一个大男子抱住自己,陈青的勇气怎么也提不起来,但若要把这亲笔签名卖给刘奕,却又是怎么也不愿意:“东家,我、我不愿意。”

“呸,说错了,东家,这亲笔签名我不买?再多钱也不买。”

“十两,”刘奕退后五步,虎视眈眈看着陈青:“十两、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每一次加价,陈青这个被吓得半死倒霉但运气又绝对好的伙计,心就猛跳一次,心里一次比一次绞痛,等刘奕加到三百两时,陈青再也站不稳,双脚发软倒在地上直喘气。

“三百两一次、三百两二次,三百两第二次了,再不成ā,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老子大不了求他们去,三百两第二次,三百两第二次。”

“三百两啊,三百两啊,娶一个美貌动人的媳f啊,盖一间高大明亮的房子啊,养几只听话乖巧的狗啊,再娶一个温柔可人的妾啊,生几个胖乎乎的娃娃啊。”刘奕的无限。

陈青哭道:“东家,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愿意了,我愿意了还不成吗?”

“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兵临城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兵临城下(56)

第一百七十六章兵临城下(56)

卫平县。www.65txt.com

年仅四旬的伯颜,此刻却已是两鬓斑白,身边是征南都元帅阿术、参政议事、水师都元帅阿里海牙、定远大将军忙兀台、宣武将军万户八十八,还有诸如拜降这样的万户,看到此情此景,想起出征前的阿塔海等人死的死伤的伤,不由心酸。

昨天接到大汗的旨意,虽只是对目前的局势轻责,但言语之间看出了忽必烈大汗深深的失望,百万大军南下,如今剩下几人?张弘范、吕文焕、吕师夔、董士选、怀都,张拔都、完者拔都、阿塔海,塔出,这些人今何在?

“爱卿请多尽力,北方未平,鲁莽南下,朕之过错也。”伯颜细细品味其中的意义,不由泪流满襟,初时忽必烈大汗提拔自己为右丞相统兵南下,自己还不到四旬,以自己年幼而领年长之大将,大汗给了自己最大的权力,给了自己最大的信任,然而如今百万大军蹉跎至今,竟然不足三十万。

庐州、扬州、常州这些城池就如硬骨头一般让伯颜难安,如今临安就在眼前,自己纵使有兵将近二十万,但对付这样一座固不可破的坚城,有用吗?

南下之前,自己虽对临安的高大雄壮有了准备,对真看到这样的城池,伯颜除了佩服南方的能工巧匠之外,只能为南方之富裕而垂悬y滴,这样的城池,别说自己只有二十万不到的将士,就算是百万大军,也不一定能够攻下。

但伯颜还想试一下,如果不尝试一下,他这辈子也会后悔,伯颜是那种知难而上的将领,他相信在实力之外,谋略可以弥补实力的不足,再说兵力的多寡,并不代表了实力之强弱,宋军兵力虽多,但战力不强,若是野战,即使再多的宋军,也不过是自己的手下败将罢了,然而如今宋军就躲在坚城之内,就如一盘香味飘香的大餐放在自己眼前,自己可望而不可即。

此时,在伯颜面前,是一副巨大的地图,这一个月以来,伯颜除了继续让守军分兵和守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责任就是编制临安的地图和兵力分布,如今已经完成,而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折腾,士气持续底下,粮草渐渐供应不足,更为可怕的是水师发现了宋军水师的踪迹。

伯颜之所以一直不慌不着急,放过常州而直接南下,正因为水师是他最后的依托,即使他只剩下一个人,也可以从容从水师撤退。

“大帅,吕文焕不战而逃,回师建康,大帅为何不责怪于他。”想起吕文焕从常州撤军,让他们陷入困境,忙兀台就有点不悦,忙兀台是古达达儿氏,对吕文焕独掌一方大军就有点于心不甘,自己只不过是伤亡了三千先锋,伯颜就要撤他的职,要不是阿术劝说,自己恐怕再也没机会坐在这里,对比之下想杀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伯颜不动声但忙兀台不甘心,继续问道:“吕文焕言宋军南下围攻建康而不得不退兵,老子看他完全就是一个借口。建康有董士选五万大军坐镇,又是天下不多的坚城,两淮还能有多少宋军,就算是十万大军又何妨,难道还能攻下建康不成。”

“常州城,吕文焕经三个月而不下,伤亡将士将近两万人,他北撤建康,还不是怕伤亡太大而怕丞相怪罪,如今倒好,常州解围,彻底断了我军北归之路,而且也我军还不得不面临常州宋军南下的威胁。”

“丞相若不治吕文焕之罪,恐怕大家不服啊。”

“好了,”阿术连忙劝说道:“忙兀台,吕大人北撤,不仅仅是担心建康,也有和建康会师夹击宋军的意图,相信很快就会有吕大人的捷报。”

“等吕大人消灭南下宋军之后,乘胜再取常州,说不定反而更加容易,常州虽,但城防完备,就像一个乌龟壳不容易啃得动,杀死乌龟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放松,等他头探出来之后,再动刀反而要容易很多。www.65txt.com”

“那吕文焕也用不着全军北撤。”忙兀台像是死了心要和吕文焕作对,大声道:“要夹击南下宋军,用得了率领所有将士北撤吗?宋军能有多少人南下,老子认为最多不会超过十万,甚至只有六七万,而建康已有五万守军,董士选就算只派出三万大军不也足够吗?回师建康,这子就是想避重就轻。”

“老子就肯定这子想把汉军变成他吕家的ī军,想保存实力,汉人真是狡猾得很,净吃不吃骨头,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还有该死的张弘范,”也不知道是谁得罪了忙兀台,此刻的忙兀台见人就咬:“十万大军攻取独松关,一关卡而已,将近半年而音信全无,张弘范莫非也学那汉人保存实力不成?”

“忙兀台,够了,”阿术板起脸,大声道:“张将军已经战死沙场,独松关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该死的汉人张贵水淹大军,要不是一些熟悉水的兄弟拼死报信,如今咱们还不知道张弘范张大人已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你不能这样侮辱他。”

忙兀台囔囔不知所措,张弘范和吕文焕不一样,张弘范是正儿八经的古大将,成名甚至比忙兀台还要早,而吕文焕是降将,虽也是名声在外,伯颜甚至忽必烈大汗都颇为看重他的名声,但吕文焕毕竟只是一名降将,所以说吕文焕的不是,阿术还能忍受,但若说到张弘范,他就忍不住发脾气。

“那、那吕师夔这老东西,不也是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了吗?”忙兀台强作声势,其实是早已心虚,硬是扯上吕吕师夔这三万人。

“吕师夔、李庭,早已全军覆没了。”一种无力感充斥在阿术的每一个细胞,事到如今,他已可以确定张贵其实一早就有心让元军渡江,甚至元军兵分三路,突破常州围攻临安都已在张贵的一手策划之中,因为从水师传来的消息,说已发现宋军的水师踪影,看样子宋军水师的规模非常大,武备也是精良。

他总是觉得元军南下是不是太过于顺利了,从鄂州横渡池州,他们没有遇到宋军水师的任何阻拦,从瓜州渡口南下建康,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初时阿术还以为宋军水师已经失去一战之力,后来也在丁家洲击败了汪立信所率领的宋军水师,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和均州军水师有关的情报。

那个时候阿术就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宋军的计谋,但用京城、用大宋的皇上作为饵,他是怎么也不敢想,如今看来,张贵不但想了,而且也是这样做了。

但他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去,一旦让军中将士知道自己拼死拼活的杀戮,其实一直都是中了宋军的计谋,他不敢想象届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阿术看着军中各人的表情,如忙兀台、八十八诸将,还以为如今的元军是年中百万大军南下时之浩浩如果自己没有猜错,恐怕董士选和吕文焕大军都已是宋军之鳖,如今只不过是残存而已。

“哼,只要攻下临安,那些胆鬼死就死了,”忙兀台还是强作出头鸟,但听到吕师夔、吕文焕、张弘范这些汉将都已死翘翘,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同情。

“好了,”伯颜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元军之间的将领虽多有纷争,但以前并不是这样,没有勾心斗角,只凭本领相争,但这段时间诸事不顺,元军将领之间纠纷也是越来越多,特别是随着古汉军多受重用,原来的古将领就越发看不起汉将,现在矛盾冲突也就更多了。

众将看到伯颜不高兴,也闭上了嘴巴,就连忙兀台也不敢说话,南下以来伯颜虽多有败绩,但威信还在,大汗忽必烈也没有任何冷落伯颜的意思,等得众将都安静下来,伯颜环视看了一眼,淡淡说道:“如今正是我大元朝最艰难的时刻,诸位不念同心戮力,反而争吵纷争,这成何体统?这还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元军吗?这还是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言败的草原雄鹰吗?”

“这些年来,你们被太多的东西了眼睛,权力、财富、美人,你们借助古的名字,享尽荣华富贵,难道你们都忘记了我们祖辈的苦难,难道你们还愿意回到冰冷苦寒的草原,回到那个连饭也吃不饱、冷得全身发抖的帐篷吗?”

“丞相……”阿术艰难叫了一声,但却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段时间,我们确实遇到了很多困难,两淮之败,独松关之败、江陵之败、吕城之败,但无论怎样,我们已把南方的都城围困起来,胜利眼看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不是数十年来我们北方最希望看到的事吗?凭什么懦弱的南方人就可以占领沃的土地,凭什么他们就能享受上苍的眷恋,我们就要在北方,吃着寒风枕着冰雪。”

“我们已取得中原,但还远远不够,我们获得的财富还不够多,我们获得的土地还不够辽阔,我们要攻下南方,要杀掉南方的皇帝,这不正是我们草原的儿郎最欢喜做的事情吗?”

“上苍赋予汉人勤劳的双手,上苍赋予我们草原儿郎英勇的马刀,汉人为我们耕种、获取财物,我们用马刀收割财富,这就是上苍的安排。”

“如今,是我们最好的时候,我们打到了南方的都城,我们就站在离胜利最近的地方,鼓起你们的勇气,提起你们的精神,用你们手中的马刀告诉汉人,你们是天底下最英勇的儿郎,你们的马刀为你们收割财富。”

“如今情况虽不如以前,但我们也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老子也坚信你们有一战之力的能力,临安虽然兵多,但可惜的是临安的城墙太宽了,这些日子老子并不是无所事事让儿郎们去送死,临安的兵力被再三调动,早已被打的布局。”

“老子也找到了临安的薄弱之处,只要诸位同心戮力,咱们一定能够攻下临安,南方将近三百年国祚,财富之多并不是我们可以能够想象。”

“儿郎们,用你们的刀,获取你们的财富吧。”

百里之外,新余县只是一块不起眼的地方,甚至连大宋最准确的地方都不一定能够找到这个地方,但这却是一个藏兵的好地方,新余县是南麓山的余脉,是一个山城,山城附近就是一个山谷,如今虽是寒冬,但山谷内竟然温暖如草茂密,实在是奇怪之际。

“大人,真见鬼了。”陈大举看着山谷内战马奔腾,欢乐得就如脱了缰绳般,嘴里囔囔说道:“山外寒风萧萧,山谷内却是温暖如ūn,这地方好啊,等打败伯颜之后,老子退役就到这里养老。”

张贵瞪了陈大举一眼,骂道:“狗日的能不能有出息一点,就你那点年纪还想退役,莫非你认为打败伯颜还需要多长时间,十年还是五十年?”

“你子太没出息了,回江陵后给老子再次回炉,到军事学院学习半年。”

“头,你也太狠了吧?属下也是胡说说而已,”陈大举苦着脸,恨不得ōu自己几个耳光,道:“伯颜只不过是瓮中之鳖而已,但要注意的就是这老子狡猾,不能让他溜走了。”

“还算你子识趣,”张贵老怀大慰,笑道:“老子就不折腾你了,去安排好大军扎营,咱们好好等伯颜这老子自毁长城、自投罗网。”

大举还真刮了自己一个耳光,要知道安营扎寨繁琐复杂之极,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细心,但也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必须学会而且学精必不可少的事。

“独松关之战,这子打得不错。”牛富看着陈大举一脸郁闷走开,不由感叹道:“三年、仅三年,从一个兵到独领一军,而且年仅二十,这也只有均州军才有这样的奇迹啊。”

由于骑兵责任重大,牛富也被ōu调到骑兵当中,但骑兵的将领依然缺乏,现在仅有陈大举、牛富、黑杨等寥寥几人可挡大任。

张贵暗中笑了笑,历史上陈大举可是把元军折腾得不轻的主,再加上军事学院就是模仿黄埔军校而建,专培养军中将领,但陈大举自身的能力,敢打敢拼、头脑灵活也是他能够迅速成长的原因,认真说道:“均州军欢迎每一个能够尽心为国的人,均州军也会对每个人一视同仁,只要他真心为国,无论他是谁。”

牛富也不由点头,自己是原禁军统领,黑杨曾经投降元军,如今留在江陵学习的还有史权,正儿八经的古人,至于刘义等厢军将领也不少,还有马邑,原来是水匪,归顺均州军后,张贵直接把水师jiā给了他,要知道均州军水师原统领可是张大人的亲弟弟张顺,而马邑也证明了张贵的眼光,听说目前干得还不错。

黑杨也凑上前,迟疑片刻问道:“大人,末将有一个疑问憋在心里难受之极,不知道当问还是不当问?”

“呵呵,”张贵笑了笑,看着牛富,道:“黑将军可以问一下牛统领,看我均州军可是那种心中狭隘之人?黑将军有话尽管说,就算随便骂我也没关系。”

“如今局势,大军胜利在即,只要没有大错,元军之败可以预料之中,我思量这半年来宋军的所作所为,敢问大人一句,把伯颜大军引至京城,是不是大人的策略?”

“不是,”张贵回答得很快,认真说道:“不是我们之策,而是伯颜之策,我只不过是走了一步险棋而已。”

“大人用京城来冒险?用皇上来冒险?”黑杨有点不敢相信看着张贵。

“我们均州军兵弱,不过三万兵而已,均州军实在是微不足道而已。”张贵摇了摇头,道:“所以说根本轮不上我用谁、用什么地方来冒险,而是我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造成这种局势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将士们齐心戮力,一心报国罢了,至于我,恰逢其时,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啊。”

张贵说完,策马离开,黑杨看着张贵,鼻子突然有点爽,想大喊大叫一声,但又不知道如何发泄,牛富拍了拍黑杨的肩膀,笑道:“跟在张大人身边,就不能再用常理去思考,若是按照正常的道理,均州军初时三千义勇,如今怎能变成影响大局的一支雄军?”

“走吧,大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等牛富来到大营,张贵面前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地图,看到两人进来,笑了笑道:“你们慢了一步,郭大人的信使刚出去。”

“郭大人的信使,莫非是什么好消息?”牛富连忙上前,也不用吩咐,直接找地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道:“郭平这子在两淮闹得不轻,如今应该也是人强马壮,不会是过来请援的吧?”

“黑杨,过来坐下。”张贵见黑杨还有几分拘谨,示意牛富把他拉过来,道:“这里只有兄弟,没有上司。”

“郭平这子干得不错啊,”张贵指着地图,一字一顿说道:“常州吕文焕六万大军,建康董士选五万大军,如今全被郭将军吃掉了。”F@。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临城下(57)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临城下(57)

“大人是说常州吕文焕十万大军、建康董士选五万大军,如今已经全军覆没。www.65txt.com”黑杨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仿佛是听到不可思议之事,对董士选他不清楚,但他跟从吕文焕十数年,跟从吕文焕镇守襄樊、跟从吕文焕降元,对于吕文焕的本领自然一清二楚,他不相信吕文焕十万大军竟然就如此覆没;再说两人怎么说也有一丝情义,虽表面上早已和吕文焕殊同陌路,但听到吕文焕全军覆没的消息,终究是有一份怜惜。

“吕文焕或许也算一个英雄儿郎吧,兵败自杀,兵败自杀,这就是吕文焕的结局。”张贵也有些可惜,吕文焕曾经有过的辉煌,曾经有过的无奈,已经都已化为虚无,他的前半辈子值得敬重,他的后半辈子只能写上无奈和遗憾。

他有过的挣扎,有过的无奈,有过的嘘唏,都已在这个时候化为虚无,都已随风消逝,无论结局如何,给世人留下评说罢了,千百年以后,只有史书给你记上一笔,以后谁管得经历怎样?唯有看你的结果。

这个时代,活下来并不是一件最光荣的事情,活下来还要名留青史,这才是最艰难的事。

“黑将军,你和吕文焕将军不同,他无路可退。”张贵淡淡说道:“每个人都要为他选择的路负责,吕文焕将军走的路,或许是他的选择,襄樊战役前,朝廷对他不住,我对他也有偏见,但说到底,吕文焕将军对大宋还是有功。”

“末将感jī大人,至今还能称呼吕大人为将军,”黑杨感慨说道:“若不是均州军,末将、末将或许比吕大人更加不堪。大人不计前嫌,对末将颇为照顾,末将荣幸至极……”

“你只不过是走了岔道,但你愿意回头从头来过,但吕将军不同,他愿意一条路走到黑,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因为他没有办法回头。”张贵有点心不在焉,吕文焕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生命的过客,他的死或活,对于历史来说都是不光彩的一笔,或许吕文焕早点死去,对于他屈辱的后半生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吧。而对于自己,他的死已不起任何一丝波澜,就如当初他投降元军你,张贵就想到了他今后的结局,活着是耻辱,死去也不能磨灭他人生中的耻辱。

“大军已准备妥当,先遣队也已经进城,大人认为我军应当何时与伯颜决战,毕竟伯颜还围困京城,末将担心久则生变?”牛富虽已投靠均州军,但他为人忠义,即使张贵对他有恩,两次救命之恩,但他依然从朝廷方面考虑,就如当初朝廷的勤王之命传到江陵,他第一时间抽出江陵留下来的精锐救援临安,几乎让江陵无兵可用。

张贵并不在乎,沉yín片刻,道:“如今伯颜虽处于劣势,但别忘记了伯颜身边还有六万精锐骑兵,十万汉军。”

“虽说我们如今也有骑兵四万,而且我们就凭借这四万骑兵和数万步兵消灭了张弘范十万大军,但张弘范和伯颜比起来远远不及,就算是伯颜身边只有一个人,我们都不能大意。”

“元军虽只有六万骑兵,但即使我们有十万骑兵也要避其锋锐,更何况如今伯颜手中尚有十万汉军。”

“据我所知,伯颜只不过是一个不到四旬的将,大人对他的重视,是不是太过了一点?”牛富有点不服气说道:“大人这岂不是灭我军之威风。”

“呵呵,牛将军在独松关打出了威风,莫非天下人了?”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牛富,道:“牛将军是否觉得伯颜并不可怕。”

“但、但也不至于如大人所说……”牛富看着张贵的表情,有几分担忧,问道:“我军迟疑不进,或许如黑将军说的一般,久则生变,我只是担心临安的局势。www.65txt.com”

“元军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不仅仅因为其天下无敌的骑兵,”张贵缓缓说道:“纵观元军从寒凉的草原一步一步走出来,难道凭借的真是武力吗?”

“策略……”张贵环视看了一眼,一字一顿说道:“伯颜有其他元将所没有的策略,这才是他最让人提防之事。”

“大人派遣先遣队进城,就是要消耗伯颜的兵力吗?”陈大举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刚来到大帐门口便听到张贵的话,连忙大声道:“末将思前想后觉得远远不够。”

“哦?都安排好了吗?你子又打什么主意,给老子说一下。”张贵对陈大举可是毫不客气,能够欺负历史上一个名人,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感觉,而且这个名人还很乖,几乎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

陈大举向众人行礼,他年纪虽,但做事面面俱到,倒也没有得罪任何人,所以他统领一军貌似也没有什么人反对,见张贵询问,连忙说道:“伯颜围困京城已一个月有余,但除了试探xìng的两次进攻外,接下来的时间都只是打闹,怕就是想摸清京城的底细。”

“京城虽有三十万大军,但要知道城墙宽广,每一段城墙驻守的兵力并没有优势,如今局势对伯颜不利,我军既然已得到吕文焕、董士选大军覆没的消息,相信伯颜也很快就会得到这个消息。”

“伯颜肯定会担心被我军围歼,若是此时还有水师的消息,伯颜失去了先机,又失去时间,恐怕伯颜很快就会攻城,届时甚至会孤注一掷,若是京城哪怕只是被突破城墙而不能攻入城内,造成的损失也难以想象。”

“所以,末将请求率领偏师前往接应京城,一来可以sāo扰伯颜让其不得全力攻城,二来可以jī励京城将士士气,坚守临安。”

“嗯,不错,有进步嘛只不过孤军对抗强敌,未免有点鲁莽了,你打算带多少兵力前往临安?”张贵赞赏道:“大举还是有进步的嘛。”

“三千人够也。”陈大举挺起胸膛,认真说道:“末将认为三千人既可以蒙蔽元军,让元军误以为我军主力还没有到来,其次末将只不过是帮大人表明一个态度而已,相信末将就算一个人出现在城外,城内的将士也会士气大增,伯颜用兵也会迟疑,再加上先遣队的兄弟早已进城,末将只不过是为临安的守军增添几分信心。”

“末将当然不会傻乎乎和元军对敌,末将只需牵制元军,或许是吓唬元军,让元军不得全力攻城便可。”

“好,老子就准了你的主意,这次若是能够围歼伯颜,算你大功一场。”张贵也是果断之人,点头说道:“不过,若是让伯颜知道老子已回京,而且就在他背后,你就给老子去喝西北风,你知道老子前段时间刚收到文漳这子的来信,说北方不好魂,让老子多派点人过去帮忙。”

“末将保证完成任务。”陈大举心中一个哆嗦,高声说道,喜悦之情带着一丝惊恐表露出来,文漳率孤军前往北方,听说挫折颇多。

张贵让陈大举出去挑选精锐,这子却是一个鬼精灵,专门挑选临安附近的禁军,并且要熟悉地形,有家眷留在京中之人,挑选出来之人知道要对付伯颜,人人皆是义愤填膺,还没开战士气就涨了好几倍。

“万事俱备,就等马邑的消息了。”张贵自言自语叹了一口气,元军从鄂州南下池州,从瓜州渡口渡过长江南下建康,马邑都被自己压住没有动静,黑杨刚才问自己元军南下临安是不是计谋,自己不敢承认,若是水师那时多有牵制,或者是丁家洲之战时帮忙,元军也不会如此顺利,自己还真有让元军南下临安,让临安牵制伯颜的意思,只是也没想到局势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但这件事绝对是不能说出来,别说临安病怏怏的皇上,就算是百姓也要吐口水把自己淹没。

黑杨却微微一动,但不说话,独松关、常州,再加上水师,伯颜虽然包围了临安,但一个更大的网不也是悄悄的把伯颜包围起来。此战无论伯颜还能取得什么成绩,但无疑伯颜的命运早已注定,不是战败就是狼狈而逃,对于他这样一个骄傲的将领来说,这都是耻辱。

当初自己随同吕文焕降元,心中打的就是荣华富贵之事,只是如今荣华富贵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自己却觉得索然无味,反而均州军中的坦诚相见、随意自由、相互相助、相扶相持让他觉得温暖。

他觉得这不是一支杀人的军队,而是一个让人成长的学堂,他觉得这又是一支军队,锻炼人的熔炉。

卫平县早已落入元军手中,元军十万后军就驻守在卫平县,卫平县的百姓不是被杀就是逃了出来,所有的房子都已住上了元兵,但还远远不够,卫平县县城只不过是一座城,平素也不过是数千人而已,如今十万大军涌进卫平县县城,几乎每个角落都住上了元军,甚至连广场上也扎上了军帐。

然而,就在这连蚊子也钻不进去、守卫森严的连空气进出也要过滤的卫平县,城东北的一个角落,角落的一栋破烂得连元军也不愿意入住的房子的最里面,竟然是另有天堂。

“老黄,你子魂得不错啊,这地毯据说还是波斯地毯,价格不敢想象啊,这酒,喳喳,葡萄美酒夜光杯,难道这就是葡萄美酒?”朱平阳一边像狗一样乱转一边唧唧哇哇说过不停,鼻子比谁都还灵敏,仿佛要把卫平县均州军密探的据点的每一个地方都闻一遍,最后有点失落的坐下来,叹了一口气,道:“老黄啊,好是好,还差一个妾啊。”

宇接到奎祀军内部情报,说有军中神射手要他帮忙魂进卫平县,拟寻找机会刺杀元军的将领,原本黄宇一早就撤出卫平县,谁也不愿意藏在狼窝里头吧,只不过军令如山,他到不敢有任何怨言,当初杜浒北上元大都接应郭守敬大才南归,在均州军附近的汉水由于均州的奎祀军不能及时接应,差点被元军俘虏,虽事出有因,但杜浒还是在奎祀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严格整顿,清理了好一批人,后来随着军事学院的学子陆续学成,杜浒硬是把各地的人换了一批,黄宇也是那个时候派过来卫平县,他在卫平县经营了将近两年,对卫平县城的每一条巷、每一栋房子、甚至每一个砖头都熟悉,这个地方就是他在卫平县的据点之刻意保留的荒凉长满了野草,从外面看去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黄宇和朱平阳三人并没有认识,他有点吃惊的看着朱平阳,若不是他们的证据确凿,还有苏欲琦、胡戈两人也算稳重,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三人是不是被元军冒充。

他所知道的神射手,机警、稳重、沉默如山、惜字如金,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然而朱平阳到了之后,说的话比黄宇、苏欲琦、胡戈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这多是狗县令的财物。”黄宇无奈的笑了笑,委屈说道:“这老家伙死了,总不能便宜了别人,我就随便搬了一点回来,张大人不是说过嘛:良好的条件能够促使人进步,使人充满斗志。”

其实黄宇不说而已,在卫平县将近两年,特别是后来的半年,他心里的压力之大,差点就要把他压垮,他难以想象留在北方的密探会怎样?每天面临生死,他们能不能睡下来?他们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需要借酒入睡?

“老子怎么听到的是远大崇高的理想能够促使人进步,使人充满斗志……”朱平阳心里叨唠了一句,但也不再追究,苏欲琦沉yín片刻,道:“这次我们进卫平县,除了寻找机会暗算元军将领,但若能够刺探元军的行动计划,绝对是大功一场,老黄你看有没有机会魂入元军大营?”

“特别是魂入伯颜的大营?”胡戈补充了一句。

“不行、绝对不可能。”黄宇看着苏欲琦和胡戈,仿佛是听到了异想天开之事,一字一顿说道:“这绝对是不可能之事。”

“元军南下以来,将领多被暗算,元军加强了防御,而伯颜的防御更是重中之重,元军将领身边的亲兵全部都换成了自己的族人,伯颜的大营也不例外,要魂进大营,绝对是不可能之事。”

“真没有办法?”朱平阳看着黄宇,沉yín片刻说道:“此事关乎重大,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个……”黄宇沉思起来,最后认真点了点头,道:“真没有办法。”

三人沉yín片刻,看来这事倒不好完成,他们三人在江陵完成任务之后,马不停蹄迅速赶来卫平县,卫平县是元军的大本营,张贵希望他们能够立下奇功,如今看来奇功倒不好立。

胡戈揉了揉脑门,这段时间马不停蹄战斗不止,他们三人的精力神都已达到了极点,最恨不得好好休息一年半载,然而军令如山,他们也知道事情关乎重大,即使身体再疲倦,但也要坚持下去。

“无论成与不成,咱们还是先出去走走,机会也是人创造出来的嘛。”

黄宇也点了点头,卫平县虽满地都是元军,但黄宇这两年在卫平县也不是白魂,带着三人左转右转才来到卫平县的衙门,如今的伯颜大营。

远远便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元军在巡查人观察了将近半个时辰,竟然连一丝机会也没有,元军即使是换班也没有留出半分空隙。

“咦?”黄宇突然拉了拉胡戈,只见衙门出来一队骑兵,骑兵把一名元军大将围困在中央,黄宇迅速在脑海转了一圈,低声道:“是元将拜降?就是被临安弩箭火箭杀得片甲不留几乎全军覆没的那名元将。”

“这倒是不错的机会?”朱平阳迅速拿出腰间的弩箭,瞄准了一下,低声道:“老子保证能够有十成的机会干掉这老子,只是把咱们搭在这里就不值得了。”

“这里大鱼倒也不少,咱们继续等一下,看能否等到足够大的大鱼,就算把咱们的命搁在这里也是值得。”

黄宇也有些心动,悄悄的看了一下其他两人,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一丝波动,仿佛朱平阳说得不是他们的xìng命,又或许他们觉得杀掉元军的将领,比他们的命更加重要。

四人再看了一会,却没有任何机会人倒是觉得可惜,早知道刚才把那个元军将干掉,也不枉费自己白来一趟。

“等等。”胡戈突然压住朱平阳的动静,众人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长得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身体高大的元将,而这员元将身边竟然有一个汉将相陪。

朱平阳有点有点吃惊问道:“怎么会还有汉人将领?”

也难怪朱平阳问得惊奇,随着董士选、张弘范两军覆灭,代表元军三个汉人世候的辉煌也随风飘逝,而吕文焕、吕师夔这些降将也死翘翘了,至于一些名不见传的兵将,哪里能够进入伯颜大营?

第一百七十八章兵临城下(58)

“嘿哟,杀啊、杀啊、杀啊。三五中文网”力士黄天喜咬紧牙齿,仿佛要挤出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他自小身强力壮、生得一身猛力,无奈饭量非常大,家里穷困活得不自在,能够活下来已是幸运,后来长大后从军,凭借身材总算是吃了一顿饱饭。

再后来,在鄂州懵懂的跟从大军降了元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黄天喜也不知道元军和宋军有什么区别,区别最大的就是连不多的饷银也没有了;再后来跟从大军南下,池州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丁家洲也只是晃了一枪;再后来就是现在,巨大的云梯,在同样是身体强壮的同袍协力帮忙下,显得轻松了几分,云梯前方是手执强盾的盾牌兵,宋军的弩箭如暴雨一般洒落在阵中,同袍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倒下的不是一条条生命,而是一个个没有思想、没有生命的行尸走ròu。

“杀啊、杀啊、杀啊。”黄天喜连声大喝,放佛要把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恐惧叫喊出来,他的叫音有点单调,有些突兀,前方的同袍突然踉跄了一下,一支强弩毫不客气的穿过了他的脑mén之间,一丝还带有热气的鲜血渗透出来,同袍的眼睛带有一些不依,带有一些不舍,带有一些恐惧,然后倒了下去,他临死的时候,是否想起了家里无依无靠的双老,是否想起嗷嗷待哺的小儿,又或许仅是留恋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

黄天喜一愣,但很快继续鼓起劲儿再次往前冲去,巨大的云梯,两个人的重量压在他厚实的肩膀之上,但他并不觉得吃力,反而有一些暗喜,两个人需要吃一个人的饭,总比不上一个人吃一个人的饭要饿一些,这些日子,元军连吃一顿饱饭也不容易了,若不是今天攻城,黄天喜按照惯例是饿着肚子卷缩在军营之中,天气逐渐寒凉,黄天喜虽然身体强壮,但御寒的能力并不强,反而黄天喜要比其他人都要怕冷,一餐饱饭可以让他暖和好一段时间。

从鄂州到池州,从池州下建康,从建康到常州,在吕城遇险是黄天喜人生最险恶的一次,那一次他几乎死去,然而终究是没有死去,吕城,埋葬了太多同袍,埋葬了太多生命,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上苍才不愿意黄天喜死去吧。

那一天,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人,他最至jiāo的同袍,被宋军一员名将拦腰砍断,同袍委屈的倒在地上,然而更为恐怖的是被拦腰砍断的同袍竟然还没立刻死去,那双熟悉而有陌生的眼睛,就如看透了人生,双手还握着大刀,大刀上的血,是他留给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份思念吗?黄天喜不知道日后自己是否也是这样。

宋军,曾经的自己还是其中的一员,他清楚的记得以前只不过是吃饭hún日子,至于战争却是一窍不通,然而就是这些吃饭等死的宋军,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勇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生猛,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这一辈子除了吃饭之外,就再也没有想过其他问题,他每天为了填饱肚子而奋斗,即使在军中能够吃饱的那个时候,他也是想着吃饭,吃更多的饭。

活下来之后的黄天喜,并没有因为上苍眷顾而变得懦弱,反而他变得更加勇敢起来,每次冲杀他都冲在最前方,他认为他没有死去,是因为他足够勇敢,上苍总会眷顾有准备的人,而黄天喜就是有准备的人。

初时,鄂州的大将,因为自己的勇敢而征为亲兵,穿戴的是最坚固的盔甲,他xiōng口还带着护心镜,那是他从军时年老的母亲亲手为他戴上,头盔也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宋将处夺取,他腰间chā着一把大刀,他平素除了吃饭之后,最喜欢的就是打磨这把大刀,他知道这把大刀的威力,即使是最坚硬的盔甲,他一刀也可以砍成两半、

巨大的云梯、头车、木驴延绵不断的向那一堵高大的城墙冲过去,黄天喜甚至怀疑云梯能不能到达城墙的顶头,怀疑那堵几乎看不到尽头、固不可破的城墙是否能够被攻破、怀疑这座坚固而伟大的城池,是否还有被攻陷的可能。

黄天喜不是京城人士,但他因为身材高大而被征禁军,曾经也在京城呆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这座伟大的城市,怎样才能攻破;这座伟大的城市,谁敢过来攻打?

黄天喜并不知道临安的兵力,也不知道元军的兵力,他只是一员小兵,将军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将军让他什么也不用做的时候他就睡觉,因为南下这段时间他吃不饱,他睡觉的时间越发多了。35zww.com

他不知道元军如今已到了孤注一掷的关头,甚至不知道这个关键寄托在他们这一批jīng锐的身上,他只是凭借自己的勇气往前冲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城墙,因为他们大将军说了,攻下城墙就能升官发财,至于升什么官,发什么财,黄天喜也懒得去想,反正就会有足够的饭吃。

仅此而已。

他离家从军的那一年,他吃饱了饭,但他的双亲,因为干旱、因为贪官污吏、因为种种原因而死去,从此以后就的一生中就为了吃饱饭,这是他的目标,或许也是他活下来的意义。

看着高大的城墙,黄天喜的双眼变得热切起来,仿佛那一堵坚固的城墙,是一板一望无际的面板,很快就会被元军切成面条下锅,他也肯定能够吃一顿饱饭。

突然间,他的双眼一愣,一道闪亮的光芒从天而降,这道光芒非常飘渺的划出五彩的缤纷,非常漂亮,转眼之间,他突然一愣。

那一道非常漂亮的箭羽,仿佛是看到了美味的猎物,轻松的落入黄天喜左边那一只黑白分明的明亮的大眼睛之中,弩箭带了几分松散,带了几分得意,带了几分骄傲,划破眼睛,带出眼睛之中那些黑白的汁水,然后继续前进,一丝痛疼从左眼开始扩散。

黄天喜突然大喊一声,抛开手中的云梯,右手迅速的伸向chā进眼中的弩箭,忍不住大喝一声,竟然把弩箭拔了出来,然而他终究是没有把眼珠吃进肚子里的勇气,一阵剧烈的痛疼让他全身发抖,终于倒在地上。

而这一乘高大的云梯,也在黄天喜倒下的瞬间倒下,倒在城墙之前。

罗布头深吸一口气,“噗嗤”一声,弩箭划过天际向空中飞去,然后成了一条弧线,准确的落在抬着云梯冲得猛烈的元军小兵脑mén之间,身边的朝歌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说罗子,你小子就省省力气好不好,待会拼命的时候你总不能偷懒吧。”

罗布头懒洋洋的róu了róu略微发酸的手臂,元军攻上城墙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元军就像杀不尽、烧不完的chūn草一般,那年冬天,罗子看到营帐外起了一阵野火,他还以为第二年这里会变成一片沙漠,或许变成一块光秃秃的土地,然而第二年chūn天,他看到了万物萌生,他看到了绿得发晕的野草从光秃秃的地里长出来,然后重新变成一块草地,反而比往日的草地更加绿油油。

这一片土地,会不会因为鲜血的浇灌,心、肝、脾、肺、肌ròu、头发、牙齿和骨头的营养而变得更加féi沃呢?féi沃的土地,会不会因此更加绿油油呢?

“,这蛮子命还tǐng大的。”罗布头忍不住骂了一句,刚想在弓箭上刻上一条小横线,只有惋惜的放下弓箭,看着那尊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但却还没有死去。

“罗子,你也太没眼光了。”董棨笑了笑,指着远处的méng古汉军,骂道:“什么蛮子,正儿八经的汉人,汉人,投降的汉人。”

“老子就想不透,他们怎么就降了。这大宋好好的,怎么就降了呢?”

董棨话说得快,没有想起自己原来也不过是曾经降了的汉人,要不是均州军组织的营救,说不定自己此时也像他们一样,被后面的méng古监军驱赶,猪狗不如的成为他们的炮灰。

于成心底笑了笑,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罗子,三个了吧?你小子赚了便宜,待会若有机会可别跟兄弟们抢。”

“两个半。”罗布头自豪、但又有点惋惜的伸了一下手指,在四个人当中他近身能力最差,但是弩箭最好,虽和神shè手相比相差甚远,但毕竟是从战场中训练出来,箭术比神shè手更狠,对于刚才的失手,罗子还有些遗憾:“那蛮子不死,恐怕也只能剩下半条命了。”

“好吧,两个半。”于成也笑了笑,道:“看元军拼命的劲儿,莫非今天咱们还有出手的可能?”

“谁也说不准啊。”身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于成等人转头看去,却是东mén崇新mén的指挥王二虎,王二虎虽然年轻,但前不久一战成名,以几乎零伤亡而让元军一个万户覆没,这种战绩就算在屡创奇迹的元军当中也不多见。他年纪虽轻,但一战成名,后台有硬,军中倒是没有人敢忽视他。

“昨天开始,元军的骑兵像疯了一样绞杀我军的细作和探子,并从崇新mén、新开mén、东青mén、垠山mén、余杭mén、涌金mén、清bōmén、钱湖mén、嘉会mén、侯cháomén发起进攻。”看到于成四人转头,王二虎纳闷说道:“谁也不知道元军究竟哪个mén是他们的目标,”

“这不是临安所有的城mén都受到了元军的进攻?”于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们,喃喃说道:“元军哪里来了这么多兵力?”

“肯定不是每个mén都是主要方向,”王二虎脸sè有些不自然,心中骂了一句,道:“其中与嘉会mén、侯cháomén为主,明知道这个方向是皇城,大人们都非常为难。”

“从道理上说元军不可能从这个方向发起进攻,但又不得不防,军中大部分chuáng弩、主要兵力都已转移到这个方向,大人们只好吩咐我们多加注意。”

“明知道是不可能,但又不得不将它当作真实对待,这、这真他娘的是什么道理啊。”于成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这听起来虽然是不可理喻,但又是实情,因为这个方向是皇城,皇城内有大宋至高无上的皇上,无论何时,大宋的皇上都是大宋的希望,都是将士们为之奋斗的希望,百姓,只不过是奋斗的结果,而不是理由。

“那个方向,哼、哼,元军只不过是孤注一掷、苟且偷生而已,张大人会眼睁睁看着元军攻下临安?如今我军占据优势,伯颜不过是寄予希望于虚无而已,若想攻下临安,百万大军又如何?”罗布头心中突然燃起前所未有的jī情,大声说道:“临安、有这样的子民,元军能攻下来吗?”

“战略上忽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忽略对元军的警惕,只要元军一日灭我大宋之心不死,我们就不能放松。”王二虎一字一顿说道:“即使是攻下元大都,旗卷幽云十六州也不能放松警惕。”

伯颜冷眼,任凭元军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也没有任何动容,从昨天开始,持续不断的进攻开始,临安城的每一座城mén,都是元军的攻击目标,策划这一次进攻,用了伯颜一个月的时间,今天终于到了揭开底牌的时候了。

征南都元帅阿术问了一次,主攻的方向是临安哪个城mén,走到这一步,阿术也死了心,狠下心跟伯颜打完最后一战,无论胜负,人生也不负他的心思。

伯颜不说话,只是让阿术准备好,汉军最jīng锐的部队、元军最jīng锐的骑兵都已集中在阿术底下,阿术知道的只有一件事,无论哪个mén,他都是主攻的大将,他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登上临安的城墙,看一下城内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伯颜,吸引了大汗忽必烈,当然也吸引了他自己。

至于攻下临安,阿术已心死,孤注一掷、孤注一掷,大元朝已有多长时间没有经历,他甚至想不起孤注一掷是属于哪个时代。

然而,自己却要再次面对,临安城内三十万大军以逸待劳严阵以待,拜降一战,宋军已向元军显示了他的战力,而来自均州那个元军的噩梦,率领数万、甚至十数万大军虎视眈眈,他们将会在任何一个时刻lù出他们的爪牙,然后狠狠的扑向他们,咬断他们的脖子,喝光他们带着热气的鲜血,甚至吃光他们的肌ròu。

参政议事、水师都元帅阿里海牙已经问了两次,三十万水师,如今剩下不到二十万,其中十万还不得不留在战舰之上,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水师会成为他们最后的退路,成为他们最后的依托。

独松关依然坚固,常州依然还在宋军手中,即使是建康,如今也重归宋军手中,所有的退路,竟然只剩下水师这一条路,然而这一条路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他实在不知道。

水师南下以来纵横大宋,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对手,丁家洲一战只不过是水师的开胃菜,他原以为宋军水师仅此而已,但前不久留守水师的将领,十万火急的通报,让他看到了绝望,不多但绝对jīng锐的宋军水师已出现在杭州湾附近,均州军那个醒目的旗帜,仿佛是他心中一根刺,只要出现,他心中那根刺就会痛疼。

阿里海牙迟疑了,他问了两次,但伯颜没有说话,只是让他吩咐水师做好临战准备,坚决驱赶、抵抗宋军水师,排除万难,元军胜利在望。

阿里海牙心慌,找来跟从他三年的副将,汉军副将沉yín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我朝、我朝大军恐怕要败了、大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帅请留后手吧。”

阿里海牙看着副将,沉默不语。

定远大将军忙兀台问了伯颜三次,一次比一次着急,一次比一次jī动:“丞相,末将愿舍身为先锋,为丞相、为大元朝建立这万世功劳。”

“莫非丞相大人认为我军不敌宋军,莫非丞相大人认为我忙兀台攻不下临安,天下坚城,有哪一座能够挡得住我大元朝的脚步。”

“丞相,请下令,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要是攻不下临安拿头来复命。”

别怪忙兀台嚣张,这段时间元军虽屡败,但并没有把元军的嚣张压下来,反而屡败jī起了元军的怒气,其实最主要是元军将领的怒气,他们不能认同元军屡次失败。

伯颜不语,盯着忙兀台看了将近一刻钟,一字一顿说道:“你再胡言luàn语,老子毙了你。”

忙兀台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说话。

宣武将军万户八十八、万户拜降问了四次,一次比一次低声,最后一次,伯颜丞相一字一顿说道:“每一座城mén都是老子的主攻方向,你们放开给老子打。”

然而,临安十mén,元军哪里来得这么多兵力?伯颜、八十八苦着脸离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就死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兵临城下(59)

第一百七十九章兵临城下(59)

陈大举面露忧色放下千里眼,崇新门已成了埋葬生命的坟场,如蚂蚁一般的元军前赴后继向崇新门冲去,在他们身后是已经疲倦不堪的督军,督军马刀还滴着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死亡的诅咒:“冲、给老子冲,不冲锋则死亡。三五中文网”

死亡,越来越多的死亡,以致搬运尸首的小兵来不及把满身刺猬一般的尸体搬离战场,一些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元军,除了惨叫外,双眼如木鱼般看着越来越多的同袍倒在自己身旁,血从他们的身体中毫无顾忌的喷涌而出,然而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可能帮忙止血,血咕噜、咕噜的欢快流着,曾经光洁的官道、平整的土地上,此时因为血而变得暗黑,更多的血逐渐汇聚在一起,血流成河也不过如此。

从早晨至今,陈大举已连战三场,三千精锐兄弟,所剩不到一千五百人,元军的骑兵此时终于完全发挥了他们的威力,出神入化如神龙,用兵如神而不露痕迹,要不是陈大举的机警,三次都已陷入元军骑兵的完全包围之中,陈大举实在想不出元军的将领是如何能够猜得出自己的出现。

第一次进攻,陈大举瞄准了元军的辘重,数不清的云梯、头车和驴车,整齐有序的排列在大阵之后,当时陈大举也是仔细看了良久,得出的结论是元军只有数千汉军防守,然而当骑兵奔腾而至,汉军迅速组成防御阵型,而且三千蒙古骑兵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过来,陈大举打了不少胜仗,甚至以弱胜强也干过不少,自然也不把这三千骑兵放在眼里,思量自己多少也有一战之力,然而现实很快就让他觉得不对劲,此次遇到的蒙古骑兵和以前的战力完全不一样,再加上陈大举所领三千精锐骑兵原是禁军,战力与均州军相比也稍弱一筹,此时竟然挡不住蒙古骑兵的攻击,要不是陈大举迅速脱离战场,这三千骑兵早已全军覆没。

陈大举这才收拾了轻视之心,第二次用了将近两个时辰,并且派出斥候仔细勘查,确定这一员万户身边除了亲兵五百人之外,附近的汉军回来救援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然而对于来去如风的骑兵,半个时辰足以决定胜负,而陈大举三千大军经过刚才一轮拼杀之后,幸好能够迅速脱离战场,如今还剩下二千多人,于是陈大举满怀信心再次出击,意图以人多欺负人少。然而五百亲兵的战力再次超出了陈大军的预想,就这五百亲兵死死的把陈大举拖住,直到汉军的援兵赶回大营,把陈大举围困起来,要不是陈大举果断,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幸好这次蒙古骑兵不多,陈大举的伤亡不算很大,但也在陈大举的心里敲响了警钟。

两次之后,陈大举彻底收拾了心情,刚才的元军五百骑兵,应该是正儿八经的蒙古骑兵,并且是最精锐的那种,陈大举并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况且出战前已再而三下了决心,如今不干出一点成绩决定不回头,他已有感觉,崇新门恐怕是元军的主攻方向,至少也是主攻之一,他已把消息送回军中,让张贵做出决定。

第三次攻击,陈大举把时间定在晚上,而对象则是蒙古汉军的先锋营,先锋营白天打了一天仗,伤亡不说,幸存下来的将士也是疲倦不堪,估计早已睡得像死猪一样,再说元军的营帐向来不稳,打了一天仗谁还有精力。陈大举虽定下了目标,还是谨慎的派出斥候,把先锋营方圆十里之地都看一个清楚,确定没有蒙古骑兵之后,再次像看中了羔羊的狼一般扑上去,然而蒙古汉军用弩箭证明了,他们表面上是伤亡惨重的先锋营,背地却是早已埋藏在其中的蒙古兵,伤亡很快就超出了陈大举的预想,计谋再次失败几乎让陈大举老羞成怒,幸好陈大举总算是顾全大局之人,于是在元军骑兵到达前撤出战场,总算是保留了一千多人。

“将军,”身边一个副将想起前三次攻击,看到陈大举研究得仔细,恐怕是又想找元军的麻烦,有点心悸说道:“如今我军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在大军面前几乎没有一战之力,不若回师新余县。35zww.com”

“你是让老子灰溜溜回师新余县,”陈大举一脸不悦的看着副将,大声道:“没门。”

想了一下,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高了,知道副将也是为自己好,连忙说道:“老子不是这个意思,你尽管放心,老子不会鲁莽行事。”

“大人若有行动定然会让人通知我们,老子之所以不断找元军的麻烦,就是想看一下元军的布局,只是伯颜智谋实在让老子觉得难过,看来还是张大人说得对啊,就算伯颜这老小子只剩下一个人,不杀他也是让人心忧啊。”

陈大举从军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这次一天之内连续三次失败,若是一般人早已经沮丧至极,然而陈大举这人有一个好处,认定的事情总会尽全力去做,即使失败也不丧气,反而越挫越勇,他并不因为自己只剩下一半兵力而退缩,反而像一头狡猾的狼再次隐匿起来。

“昨日之失利,最大的可能就是元军的探子已把附近的情报控制起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早已落入元军手中,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元军的将领,甚至有可能是伯颜知道我军的行踪之后,给老子设下的种种陷阱,若是后者,元将实在是太可怕了。”

“老子思前想后,后者的可能居多,而且这个可能非常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就不能再按照常理出牌。”

“将军的意思?”副将小心翼翼看着陈大举,他原是宋军禁军的一员小统领,知道如今大军中虽还是禁军居多,但却以均州军为首,就算是自己,对均州军、对陈大举也是多为敬佩。

“元军的后军。”陈大举指着元军大军后方,营寨密密麻麻,元军人数不知几何。

“这个……”副将不知所措看着陈大军,按照他的想法,三千将士出征就是没有什么胜算,最多也不过是给元军找点麻烦而已,然而陈大举并不把三千将士当三千,甚至当成了三万。

“临安虽然坚固,但城墙太广了,即使是我们也能看到守军把兵力集中在皇城附近,老子就是要看一下元军的主攻方向究竟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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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于成还是那把锋利照人的大刀,大刀在眼前幻出一道光影,轻轻的落在眼前的元兵身上,元兵带着登上城墙的喜悦被拦腰砍断,体内的五脏六腑哇啦一般流了出来。

“头,”董棨一把大枪,如闪电一般轻轻在眼前的元兵喉咙之间咬了一口,看着元兵倒下云梯,才咕噜了一句:“你这刀法得改一下,看把城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若是让什么战地记者看到,又说咱们污染城墙了。”

“你看这心肝脾胃肺,我们纵使看多了胃口也不好,如今咱们可是在京城作战,素质、记住素质。”

“呸,”朝歌大刀一松,眼前一颗带有恐惧的头颅滚了下来,他吐了一口口水,低声骂道:“就那帮兔崽子,别给老子捣乱就行了,刚才一颗死人头滚到他们跟前,竟然吓昏了一个,实在太爽快了。”

“什么素质,老董你肯定是报纸看多了,老子跟你说,那是文人的话儿,按照老子的理解,就是多杀人,杀多人,张大人不是说了吗?杀一人为贼,杀得万万人就是英雄了,元军要攻城,老子就用大刀伺候他们,这就是我们的素质。”

“噗嗤”一声,十连弩在近战中发挥了它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作用,弩箭轻轻的陷入元兵的双眼之间,元兵军死不瞑目依依不舍的倒下,罗子悄悄的吸了一口气,元军打了三天,如今也仅是开始有些许元兵突上城墙,本来是用不上他们上战场,然而这四人向来杀人杀贯了,要是闷在瓮城里看着别人杀戮,他们是怎么也呆不下去,于是自动请战。

王二虎也没有拒绝,不仅是崇新门,其他也有多处城门被元军登上城墙,攻守之间被对方登上城墙也是避免不了之事,但被对方登上城墙之后就需要迅速把他们赶下去,这才是为将之道,于成四人乃军中英雄,有他们出征,能够激起士气,减少伤亡,王二虎自然乐于看到。

然而,不知道城内的各大报纸怎么就知道了四人出战的消息,军中自然有军中的规矩,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是无奈何,但没想到这里是京城,随便砸一个砖头就能砸出一大堆官儿的地方,禁不住各方的压力,军中老大如李庭芝等人终于让他们组织所谓的观察团和战地记者身临前线,如实的记录下这一切。

对于于成四人来说,战争才刚刚开始,罗子甩了甩右手,有点不自信问道:“头,你说崇新门会不会就是元军的主攻方向?不过听说皇城附近的战斗也打得很激烈。”

“元军孤注一掷不计伤亡,攻势自然要猛烈很多,但若是仔细观察,元军的伤亡非常大,我思量最多还能持续两天,元军的攻势就会弱下去。”

“届时就能决定胜负,至于崇新门是不是主攻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我们守住崇新门,哪管得它是不是主攻方向,来多少人都照杀不误。”

“城内三十万大军,除了皇城五万守军之外,皇城附近的两门又安排了将近五万大军,剩余二十万大军分布在其他八门,每一处将近三万大军,守军中虽多是新兵,但数倍于敌军,我实在是想不透元军这次攻城有何意义?”于成有点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深吸一口气横扫过去,眼前一个刚探出头的元兵被直截了当砍掉头颅,身体掉下云梯,给这尸体遍地的京城下增添了一个疙瘩。

“奶奶的,这元军怎么就杀不完。”董棨咕噜了一句,大枪朝着眼前的元兵刺过去,然而没想到对方身手敏捷,他一个大意竟然被对方抓住大枪。

元兵也是骁勇,一把抓住董棨的大枪,竟然借力从云梯下跃上了城墙,趁着董棨还没有反应过来,元兵一个落地打滚,手中大刀同时向董棨砍过去。

董棨哪里会想到这种情况,虽大枪被对方借力时已后退,然而大枪被对方抓住,他又不舍得放开,元兵借力拖住了他的步伐,等他想要放手之时元兵一个落地打滚已来到身边,正当元兵一阵得意,一支弩箭化作一道光芒,从他的脑门之间射入,元兵瞬间死亡,大刀险之又险的落在董棨身前,若不是罗子救援及时,说不定董棨阴沟翻船,死亡倒不至于,但至少会受伤。

“呸。”董棨怒骂了一句,手中大枪用力,竟然把这员元兵挑起来,然后扔下城墙,老脸尴尬的看了罗子一眼,道:“罗子,你小子的箭术越来越精了。”

董棨遇险吓了于成一跳,骂道:“老董,你不是有点得意了,给老子打起精神,元军也不是阿猫阿狗,难道就站着让你杀。”

四人这才打气精神,一心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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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丰在太学院混得不错,颇得学正梁曾的重视,而且他为人学识也实在是颇为几分本领,一手文章写得出彩,只是这人的性子实在有些暴躁,行动倒是雷厉风行,得知朝廷准许了各大报纸组织战地记者,他立刻通过梁曾的关系,成为《大宋战地报》战地记者其中的一员。梁曾和陈孚是老朋友,又在江陵共事,有他的介绍再加上鲁丰确实也有几分本领,陈孚也高兴多一个不拍死的人。

战争持续了三天,三天以来纵使他不懂军伍,也可以看出元军的伤亡很大,他甚至可以看出元军前两天都是在消耗守军的弩箭、城防武备,元军虽有骑兵压制,但临安的城防自然不同于其他地方,即使元军有骑兵的压制,元兵的伤亡也远超守军。

“鲁先生,怎么又是你?”一个略带不悦的声音响起,鲁丰鬼鬼祟祟的身影愣了一下,被对方抓了一个正着,一个脸色还带有一分稚气的小兵看着鲁丰,一字一顿说道:“战场刀剑无眼,鲁先生怎么就这样不听话?”

“军爷,”鲁丰苦着脸,道:“我等虽上了城墙,但被你们大人困在这里却是什么也看不到,这跟没上城墙有什么区别?”

“如今元军的攻势看起来虽然厉害,但城墙上却是没有什么危险,不若让我们去到那边,如果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我军独松关四郎的防线,难道军爷对独松关四郎也没有信心?”

小兵年纪不大,想法还不算成熟,被留在这里看守一帮不听话、貌似不怕死的文人就有点不甘心,又看到同袍在立功而自己只能看得嘴馋更是心中不服,听到鲁丰还想狡辩,不由提高声音说道:“王大人让我照料诸位的安全,没有王大人的命令,谁也不会让你们过去,若是伤了你们,谁也负担不起。”

“军爷倒是放心,我们登上城墙时已签订生死状,生死自负,”鲁丰拍了拍胸口,大声道:“如今正是军民同心协力抗敌之际,即使死了我一人,还有千千万万的我,临安的学子并不拍死。”

“但元军攻城,城内的百姓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报纸就成了他们了解具体情况的唯一途径,我等冒着危险登上城墙,不是为了更好的把战场的情况,将我军将士的勇猛告知城内的百姓吗?让他们知道有我们可爱的将士在,临安自然会力保无碍。”

“这……”小兵哪里斗嘴哪里斗得过鲁丰,迟疑片刻不说话,突然间一个黑影向众人飞来,小兵以为是元军的金汁炮,大喊一声:“扑下。”

众人扑地,没有想象中的爆炸或燃烧,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阵尖叫,一个老先生手里捧着一个人头站起来,然后又很快的晕倒下去,身边的所谓战地记者大惊小叫。吓得花容失色,如果他们有的话。

鲁丰也吓得不轻,虽签订生死状之前誓言旦旦,但真见到了生死,真面临生死,鲁丰却犹疑了,没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但战场上的那些将士呢?他们难道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吗?但他们却不得不面对死亡,他们面对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态度?他们害怕吗?他们恐惧吗?他们退缩吗?

鲁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如兔子一般从看守他们的小兵身边窜出去而不管身后的大呼小叫,他觉得他应该上前,应该来到将士们的身边,应该与他们一起,记录他们的言行,写下他们的勇敢,然后告知世人。

这就是自己的职责,这就是自己身为战地记者的职责。

第一百八十章兵临城下(60)

第一百八十章兵临城下

元jūn登上城墙的消息很让京城一阵骚动,毕竟人皆自私,对危及个人自身安危之事都会潜意识进行防御,此事就更加容易盲从,对于流言蜚语特别敏感,但随着大量的g吏和士兵上街巡逻,再加上以《大宋战地报》为的临安各大报纸进行大力的宣扬,京城的骚动很快就成了宁静,而且适应后的百姓变得更加阔达,老百姓的话题也变成了守jūn士兵们奋勇杀敌的表现,变成了谁家的儿郎又成了英雄。三五中文网.zⅩzJ⒌bsp;《谁在杀敌一代战地记者鲁丰的第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的对象依然是赫赫有名的独松关四郎,但却从个人的心路演变反映了新一代宋jūn奋勇杀敌的决心,在京城中倒也造成了不少的轰动。

特别是罗布头,原来只不过是畏缩不前的小兵,得过且过,后来更是被迫成了降兵,投降元jūn之后更是一度受到元jūn的诱惑而成为其中的一员小将,后来却能下定决心反正,成为一名光荣的英雄,演绎了一曲可歌可泣的小人物翻身记。

《谁在杀敌》一出,越来越多的小兵小将受到了关注,他们从默默无闻的小兵变成了临安炙手可热的英雄,还没成亲的儿郎家里被踏破了门槛,邻里街坊都羡慕他们双亲生了一个好儿郎,甚至有言:好儿当生好儿郎,娶妻生儿不用慌。

《陪郎上战场》是临安新报《大宋女子报》的一篇文章,从一名小兵的新婚之日写起,新婚之日原是人生三大事,然而jūn令如山依依惜别,临行送别却强忍柔情,写出了临安女子、大宋女子对击败元jūn的希望。

报纸,作为新生的事物,在这次京城保卫战中起到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作用,通过报纸的宣扬,临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自愿投入战场,他们或是参加后勤,搬运ǔqì和装备,或许充当乡兵,在战场上抢救伤员,或许自愿走上酒馆诵读文章,安抚民心。

即使是女子,也在这时挥了她们越来越明显的作用,她们在战争的缝隙送上热腾腾的饭菜,让士兵们在这个寒冬不再觉得寒冷,她们精心缝补好的盔甲,成为宋jūn的护身符,就算是映红楼的姑娘,她们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验,越来越多的姑娘,她们用歌声、用舞蹈激烈抗战的宋jūn,她们同样是临安的英雄。

皇城之内,清瘦的大宋皇帝赵禥,有点胆怯的躲在内宫之中,他原是已死之人,只不过机缘之下活到现在,他的便宜妹子王清惠则是一身盔甲,手执长剑威风飒爽,驸马张彦则站在一旁诚恐诚惶不敢说话,这个手握皇城五万精兵的大将,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做大将看待。

“皇上,你就放一百个心,清惠丫头不是说了吗?元jūn不过是声张虚实而已,再说即使攻破侯潮门和嘉会门,皇城之内还有张爱卿的五万精锐,只要坚持些许日子,张贵张大人回师临安,必将元jūn一网打尽,皇上还有什么担忧的呢?”

赵禥忍不住害怕,猛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果酒,忐忑说道:“禥儿听说元jūn杀戮无度,若是攻下临安便大开杀戒,即使有张爱卿,恐怕也难以抵挡得住元jūn的残暴,届时张贵张将jūn回师临安也是于事无补,朕愧对子民啊。”

“皇上请放心,”王清惠拱手作揖,身上的盔甲哇啦啦作响,她是一个女英雄,三十万大jūn能够聚拢在一起有她一分功劳:“侯潮门、嘉会门有五万精锐并由李庭芝李大人亲自镇守,而元jūn不过十五六万而已,怎么会全力攻打坚固的侯潮门和嘉会门。”

“李庭芝李大人、张世杰张大人、文天祥文丞相等人定计,都言元jūn不可能主攻侯潮门和嘉会门,但为了皇上的安全,李大人还是亲率领五万大jūn坐镇两门,张将jūn又率领精锐守卫皇城,如今元jūn虽然攻打两门的声势不小,但实际是没有多大的动静,而且元jūn兵弱,即使全力攻打两门,也不一定能够攻下来呢?”

“张将jūn,清惠所言实情?”赵禥看着闪闪缩缩的张彦,对于自己的姐夫,帝国的驸马他还是颇为信任,病怏怏问道:“临安稳如泰山否?”

张彦认为,赵禥其实问的是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如泰山,但他也只是心里诋毁了一番,认真说道:“皇上万岁,有李大人、文丞相、张大人在,临安无事咦。三五中文网”

他没有把功劳放在自己身上,大宋一朝驸马难以领兵,他临危受命率领jūn中精锐守卫皇城已有违祖训,届时元jūn退兵,朝廷不追究他越礼之责已是幸运,至于建功立业他是想也不敢想象,再说有李庭芝、张世杰和文天祥这等人杰,张彦更是打定了心思一辈子做一个富贵翁,而且只要大宋一天不灭,他这个富贵翁自然还要当得舒坦。

“那就好、那就好。”赵禥一大杯果酒下肚,肚量也大了不少,看到张彦的样子也顺眼了很多,认真说道:“闻鞑子南下,众卿忐忑不安,唯有张爱卿意气激扬,张爱卿乃我朝之忠良啊,日后荣华富贵朕与ěr共享。”

“不敢当、微臣不敢当。”张彦诚惶诚恐说道,但心底却是松了一口气,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追究这次越礼之事,只是城外的元jūn打得生猛,看不出何来孤注一掷的意思,荣华富贵是有了,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把这荣华富贵好好抓在手上。

“李大人昨天上旨,请皇城出兵三万以激励各门将士,仅留两万精锐,张爱卿认为是否合适?”赵禥看着张彦,有些底气不足,问道:“元jūn自然知道朕还在皇城。”

“皇上,”张彦拱手,却是不敢轻易开口,这事李庭芝、张世杰等人虽然一早和他商量,他也知道元jūn攻皇城及侯潮门和嘉会门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侯潮门、嘉会门乃临安最坚固的城门,除了五万精兵外,又有李庭芝亲自坐镇,绝对不是元jūn可以轻易攻下,元jūn攻击侯潮门和嘉会门,只不过是想打乱临安的布局,不幸的是元jūn也确实做到了,城内如床弩等精锐武备都被迫集中在两门,毕竟皇城内是大宋的根本,谁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讳而让皇上以身涉险,这样就造成其他地方捉襟见肘,困难重重,为保临安万无一失,李庭芝想从皇城抽调部分兵力支援,张彦当时也是同意,只不过如今倒是迟疑了,但他不好直接反对:“皇城重地,关乎皇上及太皇太后性命安危,城外虽有大jūn护卫,但恐怕宵小闹事,若是惊动皇上,就算微臣有天大的胆子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王清惠不知道期间生了什么事,但听张彦的意思是不太愿意派兵,她到底是知jūn的王坚将jūn的女儿,见皇上也有迟疑,连忙说道:“张将jūn的意思是说皇城重要,但为臣者必当为皇上分忧,如今城外元jūn猖狂,各门将士苦战,李庭芝李大人乃jūn中老将,能让皇城守jūn出战,必然是在能够保证皇城安全的前提,所以我认为皇上应该同意李大人的请求。”

“至于兵力,皇城jìnjūn毕竟代表皇上的意志,清惠愿意亲率两万将士前往各门,代表皇上激励将士士气,以示皇上之恩威,还请皇上同意。”

王清惠说话也算是狡猾,五万守jūn,李庭芝请三万兵,听起来像是很多,因为三万比两万要多,但若只是请兵两万,剩下三万倒比两万还要多,这样赵禥反应慢的话就会觉得两万非常少。

“清惠公主说得很对,”赵禥点了点头,道:“皇城虽然重要,但临安乃我朝京城,百姓上百万,他们都是朕的臣子,朕总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致临安百姓而不顾。”

“张爱卿,你马上调兵,命清惠公主为朕之巡查,宣扬朕之恩威,他日元jūn退兵,你们皆是朕之股肱之臣。”

张彦虽有几分不愿意,但赵禥已下了命令,他倒也不好反对,于是点头表示同意:“清惠公主英武,但毕竟是女子之身,不如让太子出面,怕是更好?”

赵禥沉吟片刻,点头道:“张爱卿乃是老成之见,朕也同意了,大事不宜拖延,还请张爱卿尽心。”

“微臣忐忑,自当用心。”

“清惠,张爱卿最近可有消息。”赵禥转身问道,大殿中仅有谢道清太皇太后、王清惠公主和张彦驸马,说到底都是自家人,赵禥说张爱卿自然不是说张彦,那唯有清惠未来的驸马张贵?只不过王清惠是谢道清相认的义女,祖训倒没有说这jia驸马能否领jūn,所以赵禥也就装作糊涂,谁让这个jia驸马太能打了,李庭芝、张世杰等皆言此间局势乃张贵一手造成,可见张贵之能力,难不成他还想自毁城墙,不过这种事情好像经常有人做。

“自在独松关歼灭张弘范十万大jūn之后,张大人不知所踪,仅有三万步兵回师京城,如今尚在路上,元jūn骑兵骄横,倒不敢迅行jūn以免中了元jūn的计谋。”王清惠沉吟片刻,补充说道:“不过清惠相信张大人已率领精锐骑兵潜伏在临安附近,只有寻得一丝机会,必将让元jūn全jūn覆没。”

“石头记?”赵禥犹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不知张爱卿可还在你身边留有余稿?朕最近总觉得心情颇有一些烦躁,若有石头记解忧,倒是不错?”

话说赵禥这半年来,皇上当得实在是不错,大宋的朝政皆有内外大臣解忧,他这个皇上也只不过是盖章儿罢了。幸好赵禥也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皇上,要不然仅是权力纷争就让他早死几年,贾似道死后,权力分散到朝堂各部,又有陈宜中丞相也是处理政事的能手,他这人虽是贪生怕死,但毕竟是磨练多年的老手,处理事情倒是滴水不漏,再者这两三年元jūn南下,朝廷的主要精力也是放在战场上,政事糊涂一些也就罢了,也没有人真和你追究,除了一些吃饱饭没事做的相公,不过这些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冷藏,元jūn包围临安,政事不通,如今朝堂安静得很。

赵禥说心中烦躁,其实是害怕罢了,人死过一次之后或许不再怕死,但赵禥恰好相反,石头记、果酒等一系列新奇的玩意让他刚品尝到人生的意义,再加上没有了贾似道的压制,他这个皇上当得实在是太爽快了,至于权力,无论是李庭芝、张世杰、文天祥,还是汪立信、陈宜中这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忠臣,他对于这一点倒是非常清楚,若要把权力重新拿到手中,也不过是开口之事。

只是,何必呢?

“敢教皇上知道,清惠手中并无《石头记》,不过清惠相信只需稍等时日,张爱卿必将《石头记》送到皇。”王清惠笑了笑,赵禥有那么一点不干涉朝政的感觉,而这种作风正是目前所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皇上当然会对时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但显然赵禥并不是这种人,那么一个强有力的臣子,也是不错的选择,王清惠犹疑片刻,道:“不过我手中倒有一物,也是张大人明,可以换得皇上一笑。”

“扑克牌。”

张彦身为皇城的jìnjūn统领,毕竟杂事缠身,再加上城外元jūn的杀戮不断,他也实在是呆不下去,看到皇上已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于是告辞离开。

看到赵禥对权力的态度,张彦心中多有几分不安,此时的赵禥,若不是李庭芝、张世杰、文天祥等人皆是一时忠臣,赵禥早已变成一个扯线公仔,难道赵禥在贾似道时代还没有体会到傀儡的艰难吗?然而一个人沉迷权力太久,未免会对权力产生依赖和沉迷,就如自己,心中多少也有一丝留恋,但赵禥没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那个叫做扑克牌的东西,倒是有几分魔力,就算是自己也差点沉迷其中,幸好太皇太后提醒,王清惠的意思,定然就是城外张贵的意思,时局能够维持这样,均州jūn张贵无疑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只是别说皇上,就算是自己也没有见过张贵的样子,画卷虽然见得多了,但没见到真人又何能辨认忠逆?张彦不由担心死了一个贾似道,又来一个张似道,想当初贾似道当政,自己一个小驸马哪有今天的威风。

“将jūn,你回来了。”回到大营,讨好声不断,张彦也不由悠游自得的捋了捋胡子,即使城外还是战惑连天,但皇城的宁静还一如往昔,虽然jūn中的气氛也紧张几分,但只要元jūn一日还没有攻下临安的城墙,皇城就是波涛汹涌中的一座小岛,不会被波澜波及。

权力,确实是一样好东西啊?但是和性命相比,权力子不过过眼云烟,说到底张彦对权力的渴望并不是占据位,要知道他为驸马数十年,富贵翁早已习惯,如今虽是大权在握,心中也有几分得意,但究竟不是初尝权力,而且这段时间胆战心惊,也没有体会到权力的快乐,权力说到底就是特权,他身为驸马,早已享受了这个特权。

张彦真要负责的事由并不多,除了巡查各营外就是坐在大营内偷偷吟诗作对,他是文臣,而且不知兵,倒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干涉各营jūn事,或许这也是他能够顺利掌握皇城jìnjūn的一个原因吧?

一夜无事,张彦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大jūn调动,他也不得不做出一丝安排,骁勇左jūn是皇城jìnjūn最精锐的一支,都统王瑚是从基层滚打上来的小将,为人倒是左右逢源,表面上英勇豪气颇得人心,背地倒也做了一些偷偷摸摸之事,只是他隐瞒得很好没被现,而且蒙蔽了张彦的眼睛。

张彦也一直把他当做亲信看待,这一天来到王瑚大营,王瑚偷偷摸摸的留住张彦,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将jūn,如今皇城jìnjūn调动,是不是临安守不住了?”

张彦大吃一惊,问道:“你听何人所言?临安三十万大jūn,而元jūn不过十五万而已,半数之敌攻城,自取其亡而已,临安乃天下坚城,又有李庭芝、张世杰等一时名将,临安此时稳如泰山,何人敢乱我jūn心?”

“皇城jìnjūn重中之重,若不是临安危机,何来调动皇城jìnjūn?”王瑚不安说道:“莫不是临安连两万多余的兵力也抽调不出?”

“胡说,临安如今占尽威风,元jūn不过是孤注一掷罢了,我jūn当然也要避其锋锐,”张彦骂道:“李庭芝李大人调动皇城兵力,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临安稳如泰山,皇城的jìnjūn自然没有必要看着他人立功。”

“张大人好大的g威,要知临安危在旦夕,张大人究竟是装聋作哑,还是真不知实情?”一个声音突然从帐内淡淡传出,张彦心中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了三络胡子的中年人从帐内的一角走出,刚才自己竟然没有现。

张彦见到来人,脸色大变,因为此人和他有旧,而且是老熟人,这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原来的常州巡抚安之泰,安之泰前往常州就职还是多得自己的推举,后来安之泰降元之后,张彦一直怕别人现这件事,幸好时局多乱,也没有人追查此事。

“在下安之泰见过张大人。”安之泰一脸笑意,看着张彦惊慌失措的表情,心中暗起了希望,一字一顿说道:“张大人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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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兵临城下(61)

“老齐,这是第几个了?”陈汝龙深吸了一口冷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无瑕但边角绣了一朵红花的白布,轻轻的抹掉手中横刀上还带有一丝热气的血迹,叹声道:“,今天老子杀手脚都软了,看来鞑子再也忍不住了,连这种大鱼也忍不住露出水面了。35zww.comdj

5陈汝龙的横刀很秀气,他那秀气的双手其实更加适合执笔,然而执笔只是他平日的jií,一篇《保卫谁》并不至于让他丢开手中的横刀,看起来很秀气但却从骨子里头充满血迹斑斑的横刀,已陪他走过了三年。

“老陈,你小子莫非想念诗?《虞美人》还是《曲江夜》?”齐震也算是半个文人,或许说是半个文臣?然而应是笔匠的他,也是煞风景的拿起了环刀,环刀也是特制,不长不大,但锋利的光芒照得人眼里毛,其中就包括卷缩在一旁抖的张彦。

营帐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如此死去的安之泰,眼中还带有一丝委屈、但更多的是不舍,他为人惜命,元jūn占领建康之后也想学范文虎献城投降,把常州当作他升g财的资本,然而时局变化是在太快了,姚訔、陈昭召集义jūn,王全节、刘师勇率jūn援助,常州很快就重新回到大宋手中,至于投降的安之泰、赵汝鉴只能狼狈逃往建康。

伯颜到达建康之后觉得他们尚有用处,于是安排他们混入建康,等待时机以期立下大功,安之泰、赵汝鉴等人也不是傻子,知道此事乃九死一生,自然不会傻乎乎混进建康,然而伯颜许以名利,并且言明临安城内自有元jūn的人接应,同时保证他们的安全,再加上初时元jūn百万大jūn气势汹汹南下势不可当,在加上宋jūn丁家洲大败,眼看元jūn胜利在即,安之泰、赵汝鉴也打着赌一把的主意为元jūn卖命。

安之泰身边,是一直隐藏得很好的王瑚,他若是不贪图元jūn所谓的荣华富贵,长袖舞天也算半个人物,然而人终究逃不脱名利两个字,王瑚被安之泰策反,利用职权之便把安之泰混进皇城内,意图策反张彦,张彦乃皇城守将,若是能够把赵秖控制在手,即使临安城墙再为坚固,大宋皇帝一句话,足以攻破泰山。所谓城堡最容易就是从内部攻破,恐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无疑伯颜是最明白这个道理不过。

王瑚打了一个好算盘,眼看荣华富贵就要拿到手中,然而齐震、陈汝龙却是毫不犹疑将他的梦想打破,甚至没有给他说话的权力,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没有给他再活一瞬间的可能,文臣张彦看着王瑚、安之泰瞬间被杀,他不敢相信看着还在谈风说笑的齐震、陈汝龙,也算是张彦临危任命以来见过不少世面,要不然此时早已吓昏过去,作为一个文臣能够坚持到现在也算一个人物。

“张大人,收拾残局?我们两人可没空。”齐震来到张彦身边,瓮声道:“安之泰是降将,王瑚也早就被安之泰策反,莫非张大人还要为他们的死而感到可惜?”

“老、老夫……”张彦艰难说道,但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自己刚才甚至已经打定了投降的主意,只要安之泰威逼利诱,许以厚利,说不定自己就真毫不犹疑投降了,要不然王瑚大刀相向,自己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然而对方根本不给王瑚、安之泰任何机会,直截了当杀人,反而像是为自己灭口的意思。

“张大人是不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不拿您问罪?不等你和安之泰这等叛将商定投降的条件,把自己买一个好价格?不顺藤摸瓜揪出元jūn在临安的幕后黑手?”齐震仿佛知道张彦要说什么,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彦。

张彦刚想反对,毕竟这偌大的帽子戴上来,他日后就算怎样努力也洗脱不了通敌的罪名,而且是死罪,然而他却不知怎样开口,毕竟他刚才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毕竟王瑚已先他一步投降,大刀相向,他知道自己没有勇气挡得住。我们度第一)

“张大人并不用否认,时间多数人遇到这种情况实在是没有办法决绝,因为人毕竟不是圣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陈汝龙淡淡说道:“安之泰开出的条件,莫非就是荣华富贵,这对于张大人来说或许并不能起作用,再不然就是威逼利诱,大人在王瑚帐内,这王瑚可以轻易做到,敢问谁不怕死?张大人不是圣人,所以也根本不用否认。”

“而且我们两人并不是要追究张大人之罪。”齐震的话总算是让张彦松了一口气:“人无完人,我们不追求让每个人都对大宋忠心耿耿而舍弃自己的生命,但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在公平的前提下对大宋忠心耿耿,而大人就是这种人。”

“我们的责任,不是追究责任,而是为大人提供一个公平的平台,提供一个可以为大宋、为皇上效忠的公平环境,他们就是制造不公平的因素,所以我们要除掉他们。”

“张大人也不用惊慌,我们并不是密探,也不是刽子手,张大人当然记得,半年前张大人临危受命与清惠公主整训各地勤王之兵,均州jūn派来不少学子和老兵,如今他们多是jūn中之精锐,虽不能保证三十万大jūn都对皇上忠心耿耿,但我相信除了些许希望越大而失望越大的人之外,三十万大jūn能够保证对皇上的绝对忠诚。”

“当然,我们保证了他们对皇上保证绝对忠诚的条件,我们为他们清除外部不利的环境,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安之泰曾对老夫有恩,老夫承恩而推荐他为常州巡抚,然而此人却不念皇恩,献城投降,老夫一直担心事……”张彦迟疑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张大人放心,朝廷当中绝对没有任何人会说起这件事,”陈汝龙挥了挥手,道:“我们都说了,我们两人不管这些事情,不过我相信张大人也不会把这次不愉快的经历放在心中。”

“我们不能保证一个没有经历战争、没有见过杀戮的文臣能够保持自己的意志,所以我们一直为你们清理障碍,让你们做事能够凭心而为,而不受其他因素影响。【】【】”

“王瑚通敌,大人定计杀之乃是大功一场;守卫皇城,保护皇上安危,这更是大人的大功,这两件功劳放在一起,我相信足以保证张大人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保证赵家三代昌盛,所以还请张大人念在国恩的份上,为保临安尽心。”

“老夫、老夫愧对皇上啊。”张彦并没有问齐震、陈汝龙的身份,因为他们并不是秘密行事,早在半个月前已传闻京城有观察使观察京城大小g员的一举一动,又有神秘的锄奸队专杀欲降元的文臣武将,又有密营监视元jūn细作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落在对方眼里。

“不,张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齐震摇了摇头,道:“你已经比那些逃离京城的所谓忠臣做得够好了,比那些专门做糊涂事的所谓朝廷相公做得更好,而且张大人能够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收拢勤王之兵,挽救大宋将倾之际,已经很好了。”

“不过,国难未解,还请张大人齐心尽力,莫要再生出异心,若是让朝廷觉察,就连我们也不敢保大人性命。”

“你们?”张彦莫名其妙的看着齐震、陈汝龙,疑惑问道:“你们不是朝廷的人?”

“当然,我是朝廷的观察使,”齐震笑了笑,点头道:“但这次我们清理叛逆、诛杀元jūn细作,只是代表均州jūn而来,均州jūn并不像朝廷相公的愚昧,人无完人,知道人有时候并不能控制自己,所以才尽力为ěr等清理障碍,还请大人莫要介怀。”

片刻之后,齐震和陈汝龙离开,但张彦却是久久不安,他不知道这个把柄落在均州jū代表了什么?如今皇上不理政事,朝廷上诸位相公,李庭芝是张贵之恩师,张世杰在左岸大营受了张贵的恩情,而文天祥也有一个弟弟在均州jūn中,而皇城之内,太皇太后对清惠公主百依百顺,若是张贵有什么异心,恐怕……

张彦实在不敢相信,连忙抛弃心中的顾虑,走出营帐,只见一名小将率领数百人将大营围困起来,而大营外尚有数十名尸体血迹还没干。

“卑职魏坤伟见过大人。”小将连忙上前,大声道:“卑职奉大人之命捉拿细作,听闻王瑚王大人为保护大人而与细作同归于尽,王大人乃朝廷忠义,是朝廷之幸;大人以身涉险,卑职佩服万分。”

张彦这才隐约想起,这魏坤伟就是当初从均州过来的教g,当时从均州jūn奉命过来之人约有上百人,如今应该都已在jūn中混出了人样了?不过有他们在,至少是真心为了保护京城,保护朝廷,保护皇上,至少均州jūn成jūn至今,自己所听闻皆是均州jūn抗元之事而没有任何叛逆之举。

齐震、陈汝龙一路无恙出了大营,陈汝龙揉了揉眼睛,喃喃说道:“读万卷不如走万里路,读哪里比得上杀人爽快。”

齐震翻了一下白眼,骂道:“看你小子莫不是成了杀人狂?杀人成疯了,别忘记了张大人说过,人杀多了容易迷惑心性,你小子赶紧回去写一篇通稿,如今的陈汝龙,怎么说也是临安的一个人物,至少在文人墨客眼里,陈汝龙是个文人骚客。”

“老齐,你说大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入瓮?反正大局都控制在我们手中?”陈汝龙沉思片刻说道:“张彦虽是朝廷忠臣,但为人贪生怕死,当初他不是不想逃出京城,只不过他家里有悍妻,长缨公主把他管得服服帖帖而不敢妄动,若是安之泰用性命威胁,恐怕……”

‘“就算是逼出伯颜的计谋,也总比一刀杀了安之泰有用得多?”

“张大人平生最恨的就是叛逆之辈,他知道一个人一旦走了那条路,即使再回头也是心中有了一道裂痕难以愈合,”齐震鼻子有点酸意,自言自语说道:“张大人救人,也是救人心啊。”

“至于伯颜的计谋,无碍是里应外合罢了,就算我们也能猜得到。只要守住临安,只要我们能够及时清理障碍,任凭伯颜折腾,临安也不会起什么大风大浪。”

眼看已是子时,万物俱寂,就连城外的元jūn也停止了攻击,城内偶ěr还有几声狗叫声,当然还有更夫有气无力的叫喊偶ěr打破宁静。

莫平却还没有睡觉,昌平县在东门附近,青衣巷并不是离城门最近的一条街道,但如今却是离城墙最近的有人居住的一条街道,而莫平此时正隐匿在罗大娘家里,除莫平之外,莫大娘家中如今成了人的海洋,至少还有五执明亮大刀的g吏、五执锋利弩箭的将士,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从白天日中开始就分批混入罗大娘家中,幸好这段时间独松关四郎出尽风头,临安各地过来拜访罗大娘的人数不知几何,他们混进的人数虽多,但由于配合得好,此时也没有人现。

罗家人虽多,而且皆是明刀利箭,但罗大娘并没有半分害怕,若是半年前罗大娘自然是要害怕的,可是如今却淡定得很,反倒是小红一家早早躲到房间里,除了小红留下来帮忙。

“大娘,打扰之处,还请你多有原谅。”莫平拱拱手,半年来和罗大娘多打交道,对这个表面懦弱但骨子里头却是倔强的老人心生敬意,要不是顽强的一个老妇人,也不会在自己独子被陷害从jūn之后依然能够顽强的活下去。

“莫大人,大娘虽不懂什么大义,但大人能够用到大娘之处尽管吩咐,你大娘绝对不会给罗子丢脸。”罗大娘说到罗子自然是一脸自豪,她虽然讨厌无数慕名而来的人踏破了她的门槛,但心底里却涌起无尽的自豪,觉得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己也是一身的豪气。

“此事,很快就会有了结果。”莫平也不告诉罗大娘,不是信不过罗大娘,而是没有必要告诉她,身边一个汉子颇为紧张,不时看一下时辰。

莫平不由觉得好笑,笑道:“丁虎子,要不然你就先行休息,这事到此你也是立了大功,静候结果便行。”

“大、大人,小子、、看看就行。”丁虎子有点胆怯,他揉了揉双手,昨天他不知哪里来了胆子跑到离青衣巷最近的一条街道,原本是想看一下元jūn攻城的情况,却没想到竟然无意中现了一群外人,也算是丁虎子胆大,悄悄退了回来请罗大娘给莫平送信。

这事也不算大事,临安每天抓到的元jūn细作和探子不计其数,就算是大鱼也抓了不少,但这毕竟是莫平第一次抓鱼,他可不想有鱼儿从他手中溜走,于是再次派出精干的好手,把对方的情况好好侦查一番。

对方也是jǐng惕之人,在窝点附近放了不少明哨、暗哨,然而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莫平派出的好手在当地已混成了老油条,鼠有鼠道蛇有蛇道,三下两下就把对方的情况摸清楚,而且没有惊动对方。

对方人数不多,约有五十人,莫平不敢托大,请守jūn给自己派了五十名精锐,自己再集合衙门五十名好手,最后在日中时分潜入罗大娘家里,届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突然,罗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鹧鸪的叫声,随后一个人影掠过围墙跳下来,见到莫平连忙行礼,低声道:“大人,成了。”

莫平点点头,因为早已安排好人员行动,再加上这是莫平第一次指挥,所以用了一个下午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在内,行动甚至落实到每个人身上,先是让jūn中的好手射杀了对方的暗哨,然后再把其他人围困起来,最后下令让他们投降。

投降当然不可能,于是一轮杀戮,结果是元jūn不知何时潜入城内的大约五十名细作全部杀光,过程倒有点不光彩,身为主将的莫平差点被对方的弓箭射杀,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身边的jū将及时施手,恐怕莫平就要挂彩了。

按照惯例,这种事情得好好闹出一个风波,但如今城外就是元jūn,根本不用审议,而莫平虽有顺藤摸瓜之类的心思,但看到人都被jūn士杀光光了,自然知道这次只不过是自己恰逢机缘才露露面罢了,毕竟文武殊途,只要自己还没有到达那个高度,还是乖乖做自己一个小县令为妙。

不过这事也不用隐瞒,《大宋战地报》还是用了一定篇幅介绍了莫平的功劳,在临安三县中也算是独树一格了,莫平也算是露了面为日后挣下一份前程,就连丁虎子也沾了不少光,朝廷还奖励了十两银子,让丁虎子好一顿高兴。

这种事,在临安一天也生好几次,甚至数十次,莫平只不过是一个特例罢了,齐震、陈汝龙率领的密探组织,把元jūn潜入城内的密探压制起来,一次又一次破坏了元jūn细作的行动,算是临安保卫战中最重要的功臣也不为过。

不过,他们的身份注定了普通人不可能知道,多年后已是朝廷大g的齐震、文坛巨鳄的陈汝龙身份解密,世人才知道在临安城内还有这么一条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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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兵临城下(62)

第一百八十二章兵临城下(62)

建康、常州、甚至平江,往日都是元军纵横的地方,如今再找一个元兵已是非常困难,郭平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提前半天派出多批斥候,并再次和张贵派过来的信使确定行军路线,以避开元军可能派出的游哨,尽量把每件事做到万无一失,这是郭平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35zww.com

吕文焕虽被引入护城河和城墙之间,但郭平也破费一份功夫才将大军消灭,加上攻克建康歼灭元军守军时的伤亡,如今六万大军南下,补充骑兵一万人之后,剩余不到三万宋军,郭平留下姜才老将军、苗再成老将军等人守城,率领吕武、王全节、范天顺、许文德等朝廷后生精英前往和张大人会师。

至于刘义等人,由于编制的原因,折腾了郭平老半天,郭平就是不答应,建康虽已收复,但由于降兵足有五万余人,再加上建康临江,元军水师可以直接攻击建康,为保建康万无一失,所以被迫留下步兵,再说临安大决战,缺的并不是普通的小兵,而且骑兵,压制元军精锐古骑兵最好的武器,就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骑兵,只有骑兵才能战胜骑兵,只有枭雄才能打败枭雄。

想起刘义、杨不及临行前的无赖,郭平面带微笑,不过杨不及倒也知道郭平为人不讲情面,只是折腾了一番就闷闷不乐离开,倒是姜才、苗再成临行前仔细叮嘱,他们年纪虽大,但一颗雄心不已,姜才老将军仔细叮嘱道:“郭将军,老夫打了不少仗,资格也算老,以前打仗从来没有如此如意;但均州军横空出世后,有均州军的带领,老夫总觉得如鱼得水,均州军用兵如神龙不拘一束、却又深谋远虑、稳如泰山,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只是骄兵必败,均州军屡战屡胜,胜利已经够多,但失败尚浅,千万不能骄兵啊。”

“老将军所言极是,”郭平也忍不住点头,姜才说得很对,均州军屡战屡胜,几乎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郭平心底里也是担心万一遇到失败,将士能否尽快适应:“均州军成军尚浅,将领经验不足,士兵虽有傲气但没经过挫折,万一遇到败仗后果不敢相信,小子一定会注意。”

“老姜,郭将军不是凡人,张大人更是狡猾之辈,均州军皆是百战老兵,你就别庸人自忧了。”苗再成拉住姜才,笑道:“咱们就留在建康,守住建康,等郭将军的好消息,等咱们大宋的好消息”

郭平面带微笑,看着身边的吕武、王全节、范天顺、许文德等人,又有陈大举、文漳、陆秀宗等人皆可独掌一方,心中充满了希望,大宋当今青年才俊,特别是经过战火锻炼的后生将领,都已成长起来,他心中充满了欢喜,他也看到了希望,将无能累死三军,大宋缺少的不是士兵,不是勇气,也不是高傲,而是将领,独掌一方、不屈不挠、对大宋忠心耿耿的将领。

“郭大人,你笑什么?”吕武身上一身轻松,吕文焕全军覆没,算是给他划上了一个句话,当初奉命前来常州协助守城,常州为元军南下必经之路,元军三十万大军南下常州,常州兵弱,他肩膀上的责任不能说不大,不过幸好一切还算顺利,如今不仅常州平安无事,甚至连吕文焕十万大军也不复存在。吕武更是杀伤杀死元军大将数十人,仅是右丞相阿塔海,还有三名上万户,这等功劳已是仅有。

“哪有、哪有。”郭平尴尬笑了笑,他与刘义脱离禁军加入均州军,又在军事学院修习半年,进步最快,修习后的郭平用兵谨慎,为人也稳重,不再是当年禁军中的郭西夏,不再是当年的禁军刺头,甚至变得严厉起来,严纪律人,以最严格的军纪要求自己,听到吕武的话,连忙收敛几分,收复两淮,降王惟义、黑杨,强攻建康,全歼吕文焕,若说大功,就连吕武也只能望其背而不及,但郭平知道自己的胜利来自何处,知道现在的身份和谁有关,他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资本,伯颜、元兵不仅是他、也是均州军全所未有的对手,在伯颜没有覆没、在大宋还没有收复中原前,他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不由尴尬说道:“吕武,郭某最近确实是有点洋洋得意了。三五中文网”

“出征前姜老将军还专说过这个问题,原来不是军中没有这种情况,而是连我们都已经开始有了骄兵的感觉,我们处身其中而忘怀啊。”

吕武没有及时接话,他也是一员老成的将领,不由陷入了沉思,三年来,在张贵的带领下,均州军战无不胜,从三千义勇至今,虽均州军定员还只有三万人,但间接、直接几乎控制了整个宋军的格局,也就是说均州军一旦有所差池,那么目前所取得的优势说不定会化为乌有,若是平常将领能取得目前的优势早已意气风发,不过吕武知道张大人每次下令皆强调谨慎用兵,这次郭平南下,张大人还特意来信吩咐众人戒骄戒躁,沉片刻,道:“我看,就算整个均州军都失去理智,张大人都会把我们带向胜利。”

郭平也不由点点头,当初宋军面临最最大困难,元军百万大军虎视眈眈,朝廷畏缩不前,就算临安的大小相公也逃了一半,民众慌但张大人从来没有放弃,一直坚信自己能够取得胜利,他以弱兵之旅,分兵两淮、布局山东、把均州、江陵这三年来积攒的每一份力量派到大宋各处要地,建康有范天顺、常州有吕武、边居谊、两淮有陈大举、郭平、山东有陆秀宗,还有北上的文漳、临安的陈汝龙、齐震、王二虎,自己却只能孤身前往池州,独斗伯颜,在丁家洲之战竭尽心思、九死一生为大宋保留了数万精兵,这该是怎样的一种不屈不挠的坚持?当宋军屡战屡胜,两淮重新回到大宋手中,王惟义、黑杨数万大军投降,独松关张弘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建康董士选、常州吕文焕都成为了历史的痕迹,然而张贵更是冷静、谨慎面对,每次下令再三强调骄兵必败,强调戒骄戒躁,想起这三年来的发展,张大人虽屡出奇兵,却从来没有一次出错,这该是如何的一种谨慎啊?

三年来,如履薄冰,如在jī蛋中跳舞,均州军三千义勇,当初甚至连饷银发不出,但三年后,均州军已成为可以影响大局的一股必不可少的力量,成为挽救大宋即倾的最大一个变数,这难道还不值得张大人骄傲吗?

但张大人有吗?至少自己就看不到。

“张大人,心中其实也是ǐng苦的。”郭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对于大局,张大人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许三年前,张贵就看到了元军南下的百万雄师。”

“然而,这三年来,我们何曾看过张贵屈服,何曾看到张贵心中的委屈,两年前,我有幸和张大人推演过元军百万大军南下时的战争,但没有得到任何胜算。”

“吕文焕投降,沿江防线危在旦夕,长江天险已不能成为元军南下阻碍,范文华弃城而逃,鄂州三十万大军毁于一旦,元军百万雄师,挟持在北方的胜利气势汹汹南下,两淮首当其冲。”

“但我们却坚持下来了,有时候连我想起这个过程,都觉得异常的艰难,但我们做到了,张大人做到了,甚至还有两个最重要的棋子还没有动:北上的文漳、山东的陆秀宗。”

“张大人初时孤身南下池州,面对伯颜的数十万大军,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吕武不由愣住,绝望、或许连绝望的想法都没有,因为在如此巨大的差距之下,连希望也没有,何来绝望之情呢?吕武越想越是心惊,叹了一口气,道:“或许,这就是我们和张大人之间的区别吧。”

郭平也点头,行军三日,终于与张贵派过来接应他们的黑杨会师,看到黑杨,郭平、吕武心中自然又是多了一份感慨,要知道黑杨初时随吕文焕投降元军,是吕文喊身边唯一可信之人,可见黑杨在吕文焕心中的重要,然而黑杨一旦反正,张大人马上给予他充分的信任,而不仅仅他是黑帆的大哥。

“郭将军一路南下辛苦了,张大人久候诸位。”黑杨见到郭平还有几分尴尬,说到底正是郭平在淮西之战后移兵淮南,黑杨被迫投降,算是郭平的手下败将。

“黑将军,别来无恙。”郭平一脸严肃,并不因为黑杨是他手下败将而洋洋得意,拱手道:“累将军久等,郭某心中惭愧。”

两人只是聊了一些小事,离新余县将近十里,郭平眼睛突然一亮,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脸带微笑,一并并作三步向他走过来,郭平鼻子一酸,连忙下马,而吕武,也是鼻子酸酸跳下马,范天顺更是泪水都流了出来。

“老郭、吕武、三弟,奶奶的,你们都在,你们都在”张贵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抱住郭平、吕武、范天顺三人,眼泪带着微笑,狠狠的拍在他们后背的,你们都在啊,你们都在。”

“大人、统领、大哥……”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郭平刚才还在说自己应该更加稳重,更加严纪律人,但此时却是泪流满襟,鼻子一酸说话也不自然了的,你小子跑得快,把老子留在两淮,老子没死、老子没死,现在找你来了。”

郭平在禁军了十几年,当了十几年刺头,年纪也要比张贵大,此时情绪jī动,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狠狠的拍了拍张贵的肩膀,道:“这半年来,老子连睡一个好觉也不敢,如今、如今终于不负重托,老子今晚可要好好睡一觉了。”

“老郭,辛苦你了。”张贵狠狠的抱住郭平,鼻子酸酸的,当初自己孤身南下池州,也是抱有必死之人,留给郭平的不过是均州军一万骑兵,然而庐州之战,收王惟义数万大军,定下淮西大局;扬州一战,收黑杨三万大军,淮西、淮南的局势竟然就是被郭平的一万骑兵打破,即使自己,也未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老郭,老子、老子愧对你啊。”想到这里,张贵忍不住了鼻子,道:“不过、伯颜一日未灭,老郭你还是不能放松啊。”

“就知道大人会这样说。”郭平毕竟是一方大将,片刻恢复了平静,笑道:“大人战后进行整风运动的建议,末将也认为势在必行,不过这也是战后之事,先让我们好好对付伯颜吧。”

“吕武,你小子在常州干得他祖母的太漂亮了。”张贵错开郭平,看着吕武,突然狠狠的把吕武拥抱起来,吕武跟他时间很长,当初还是张贵亲兵的魁字营的一员统领,如今看起来也是正儿八经,也算半个大将了:“建康刺杀阿塔海四人,干得奶奶的实在太漂亮了。”

“还有吕城一战,打出了均州军的气势啊,打出了均州军的霸气啊,实在太争气了,就算是老子也没有这份魄力,你小子不亏是老子一手带出来的,不亏是我魁字营出来的人。”

吕武给张贵这么一说,倒有几分不好意思,魁字营出来的还有文漳、陆秀宗、陈大举等人,自己虽也算立下了滔天功劳,但和他们对比,也说得上不分秋但文漳率领万骑北上,如神龙一般在北方游刃有余,端得是艺高人胆大;陆秀宗在山东,几乎是凭借一人之力开创了另一个局面;至于陈大举,更是一等一的猛将,率领万骑纵横两淮,在独松关更是和古骑兵打得有声有被张贵这么一夸,自己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头,文漳、陆秀宗、陈大举他们干得比我好得多了。”

“不。”张贵扶住吕武,一字一顿说道:“没有人做得比你更好,建康、吕城两地,让伯颜身边的大将去了一大半,要不然临安的局势至少艰难十倍。”

“文漳、陈大举他们有均州军的骑兵防身,他们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应该,陆秀宗在山东虽闹得有声有但也是董家军ōu调的结果,而你……”

“前往常州才带了多少人,不过三百人而已,然而阿塔海等数名元军大将,还有葬身吕城的数万元军,就是你小子的功劳,至少大部都是你小子的功劳,谁要是敢和你抢,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头……”吕武抬起头,热泪满眶,看着张贵,一字一顿说道:“吕武永远都是你的亲兵,都是魁字营的一员。”

“不,”张贵笑了笑,道:“我们都是汉人、我们永远都是宋兵,这个美好的国度,需要我们每个人去维护。”

张贵放开吕武,留给他们慢慢思考其中的意义,是的,这也是张贵需要思考的意义,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后世那个被元军打断了脊梁的那个民族,虽张弘范已不再,但还有李弘范、周弘范,大宋不在乎在谁的手中,需要的是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能够一直延续下去的道路,让这份骄傲、让这份自豪和高贵一直延续下去的道路。

“三弟,”看着范天顺,那熟悉但有陌生的脸庞,只有眼中的那份炙热还是一如三年前那样明亮,三年前、汉水之上,一个懵懂的三千义军头领,一个意气风发宁愿舍弃光明前程跟从的小将,曾经无悔的走向死亡,三年后,风云变化莫测,三年前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成了一手掌握国运的大将军,而那个为了自己放弃荣华富贵的小将,还是那样的无悔。

“三弟,大哥、大哥对不住你啊。”张贵狠狠的抱住范天顺,泪水终于流了下来,突破元军襄樊之围,樊城需要范天顺留下来,范天顺无悔而没有任何怨言,要不是范天顺守樊城,均州军何有这样的发展时机;建康危机,需要范天顺前往稳重范文虎,范天顺没有任何争辩,若不是范天顺,均州军能发展壮大吗?若不是范天顺的初时的牵制,襄樊之围能解吗?

“大哥对不住你啊。”张贵鼻子一酸,眼泪大滴流下来。

“不,要不是大哥,或许我早已随同叔父懵懵懂懂背叛大宋,要不是大哥,我如何能够为大宋尽情杀戮。”范天顺扶正张贵,看着张贵一字一顿说道:“记住,你是我大哥,我是你三弟,不成器的三弟,只要大哥需要,即使是下刀山落油锅,在所不辞。”

王全节、许文德等人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特别是王全节,他完全想不到他未来的妹夫,影响帝国最重要的一员大将,大宋的希望,竟然会、竟然会抱住故人,当数万大军面前恸哭。

郭平仿佛是看出了王全节等人心中所思,拍了拍王全节的肩膀,笑道:“别看张大人严肃起来的可怕,要知道张大人是一个非常重情义之人。”

看着这个一手颠覆建康五万守军、吕文焕六万大军的大将军一字一顿说道:“我能与张大人共事,这辈子无悔也。”

“我能与张大人共事,这辈子无悔也。”王全节心中重复了这句话,抬起头刚好看到张贵一脸笑意的向他走过来,连忙行礼,严肃说道:“末将王全节,见过大人。”

“全节,你小子干得也不错。”张贵看着这个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年轻人,连带笑意,道:“好好干,大宋需要你们。”F

第一百八十三章兵临城下(63)

第一百八十三章兵临城下(63)

“冲上去,给老子冲上去。35zww.com??⑤????”阿术髯如虬,须张扬,声吼如雷,手中大刀毫无意识的往天空砍上去,仿佛要打破这个明亮得透彻的深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寒冬冬季的深蓝显得格外晃眼,阿术往日宁静的决心,仿佛也要被这纯洁的深蓝打。

阿术目力所及之处,源源不断的元ūn,向着那一堵被鲜血渗透但依然雄伟、高贵的城墙冲过去,在经过了七天的试探和不断调动临安城内的守ūn,元ūn终于开始了最后的疯狂,而且元ūn的兵力也不能让他们不能再试探下去,每一次试探都是一次死亡,每一次死亡都会让本已兵力不足的元ūn更加艰难。

每一个元兵,每一份力量都已投入到了这一场豪赌之中,伯颜虽知道这场豪赌的胜算几乎是无线接近不可能,但他依然走上了这一条不归之路,因为他的坚持,因为他的不屈,还是因为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尊严,他费尽心思、竭尽全力、算无遗策,他不希望这是他的结果,他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失败,对于这个年仅四旬但却享受太多胜利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元朝丞相来说,是一个遥远而不可及的名字。

他应该站在高地上,看着曾经高贵的大宋皇族,他们用卑躬的姿态向自己投递降书,他们低声下气恳请自己留下ìng命;他应该高傲的看着万物,他应该悲悯的看着临安一百二十万百姓,对他们说:“蒙古最伟大的汗忽必烈饶恕你们不死,长生天赐你们不死。”

然而,他没有。至少是现在还没有做到,他没有选择退缩,因为他一旦退缩,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北方的大旱已伤及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元朝的根本,而北方的叛ūn,他们已经加快了集中兵力,伟大的、尊贵的忽必烈大汗,他要集中他所谓的力量面对这一次困难,北方的叛ūn不是南方懦弱的汉人,他们同样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意志,西域的天,更加残酷,他们要活下去,要付出一倍的困难,他们同样受到长生天的祝福;此战无论谁胜谁负,大元都要开始休养生息,然而没有延绵不断的兵力支持,北方的战争可以尽快结束吗?一旦让南方残存下来,以宋ūn如今的姿态展,以后还有机会南下吗?

伯颜不知道,他选择了孤注一掷,他有这个勇气,他相信所有的将士都有这个勇气,大元朝的勇士从来就不缺乏勇气,从来就不缺乏决一死战的勇气。一旦攻破临安,无论是城内的守ūn,还是城外的援兵,伯颜相信他们都会不战而逃,如今的宋ūn,他们不过是强作风流罢了;一旦皇城那个蔺弱得快要死去的宋朝皇上成为自己的阶下囚,那么南方的汉人将会匍匐在他脚下,成为大元朝的狩猎场,就如当初大辽攻下北方的京城一样,那一次汉人尚有长江天险可退,而这次呢?他们无路可退。

三天前,一支不到两千人的骑兵,意图袭击自己的大营,只可惜让他们逃得太快了,要不然就可以知道宋ūn的援兵是否已回到京城,但若宋ūn的援兵回到京城,他们会看着自己毫无忌惮的围攻临安吗?不会,他们也不敢。??⑤????

不过,独松关张弘范十万大ūn、常州吕文焕十万大ūn、建康董士选五万大ūn,仿佛只不过一个数字,全ūn覆没,终于让伯颜对造成这个结果的始作俑者产生了几分ǐng惕。

张贵,那个平方而又不普通的人物,或许可以说是当初的人物吧,当初的均州ūn,如今已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而张贵却越宋朝所有的领将成为他的对手,他最终是不敢肯定这支部队是宋ūn的先头部队,还是张贵故意用来迷惑他的卒,然而他从这支队身上看到了均州ūn的可怕,能够一手覆没张弘范十万大ūn的对手又岂会简单。

骑兵,一直是伯颜的依仗,但如今心中多了几分ǐng惕,他不再对īng锐的不可战胜的蒙古骑兵信心满满,若是有一支能够击溃īng锐的蒙古骑兵的ūn队,那么均州ūn无疑就是其中一支,他也曾怀疑击败张弘范的张贵已潜伏在周围,但却没有任何消息。www.65txt.com

七天以来,元ūn的兵力运用到达了极限,剩余的攻城ǔqì此刻都已集中在余杭门,是的,余杭门,不是侯,也不是开始确定下来的崇新门,他知道守ūn一定知道侯不是主攻方向,但他也知道宋ūn一定会把兵力调往侯之后就是皇城,大宋皇朝最高贵的地方。

大宋的主人,并不像大元朝的主人一样能战善战,当忽必烈拿起大刀砍掉敌人的头颅时,大宋的主人那懦弱的身体只能够在朝堂之上和他们大大的相公争辩;当大元朝的主人骑着骑兵纵横四野时,大宋的皇上只能够躲在后宫里和沉迷在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之中,大元朝的主人,从骨子里头透出血腥,而大宋的主人,只有一卷所谓的书生气,而且是腐臭的书生气。

余杭门直通御街,御街贯通临安,就算是阿术,伯颜也相信他不会想到自己的主攻方向是余杭门,只要攻破余杭门,骑兵迅进入临安杀戮,这才是自己的机会,攻破临安的城墙,但宋ūn还可以继续抵抗,就算是进入临安,但皇城还可以继续抵抗,但骑兵进城,这才是胜利的最后希望。

“杀”阿术大刀向前,指着高大的城墙,直到昨天晚上,伯颜把主攻的方向告诉他,他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更没有责怪伯颜把自己也蒙蔽了,他知道这是为将者最大的胜利。经过一个晚上的急行ūn,他率领汉ūnīng锐和骑兵īng锐赶到余杭门,余杭门和其他各门一样,不过对于其他各门,余杭门的城门更加宽,因为余杭门直通御街,代表了大宋的威严。

无论是赶制出来的云梯、驴车,还有高大的回回炮,在清晨阳光照耀之下显得格外惊人,阿术默默的看着城墙上的杀戮、默默的听着惨叫声汇集在一起,他认为这是最美妙的音乐,多少年没有经过这样的大战,他为能够参加这样的战争而骄傲。本书实时du⑤⒏bsp;“回回炮准备、金汁炮准备。”伯颜抬头看着那一轮缓缓升起的旭日,这是他的战场,这是大元朝的希望,北方大旱已伤了根基,大元朝长年累月的杀戮也伤了根基,大元朝需要南方几乎无尽的百姓补充北方已经干枯的血脉,大元朝需要一个安宁的后方,而不会让一头沉睡的曾经的巨人潜伏在身边。

“准备放”伯颜大声嘶喊,号角声在战场上回旋,看着城墙的杀戮,伯颜双眼变得无比的澄清,将士百战死,他们都是百战功劳的垫脚石。

“丞相。”阿术大吃一惊,不顾身边的亲兵,大喊:“兄弟们还没有撤回来。”

“这就是他们的战场”伯颜冷冷的看着阿术,再次大声命令:“都给老子放,攻破临安,这就是我们的希望。”

“放”阿术无意识重复一遍,数不清的回回炮、金汁炮向上飞翔,巨大的石块、金汁炮从天而降,向着那一座高不可及的伟大、高贵的城墙飞过去,那一面城墙之内,是无尽的财富。

“杀、杀世杰如刚出炉的毛头子,锋利的大刀在他手中幻出一道道刀影,他虽已是大宋有数的大将,但他的脾ìng依然暴躁如三年前一般,曾经把自己逼得逃到南方的张柔早死了,张弘范也死了,张世杰想大声告诉他们,自己已用事实告诉他们,自己的选择比他们明智,自己的选择比他们更加正确,自己和他们不一样,自己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

然而,他们再也听不到,人死无知,就让他们快活吧。抛开心中的顾虑,张世杰越成熟起来,他特意给他量身打造,锋利的刀刃泛出的光芒让人心里出几分寒意。

“当”的一声,元兵刀断,张世杰上前,大刀温柔的滑过对方的脖子,如柔情的女子的轻ěn,血瞬间从喉咙中喷出,好不容易才登上余杭门城墙的元兵,手捂喉咙倒了下去,他以为城墙上是他的财富,他以为城墙上是他的功名,但迎接他的却是长生天的死亡的祝福,元兵的头颅掉下去,缓缓的闭上眼睛。这些天来这样的事情生得太多次,以至张世杰有了几分麻木。

元ūn就像是菲菜一样,割了一次又一次,杀得张世杰也有几分烦躁,原来还能够安静的躲在大营内指挥,但过了几天之后张世杰也实在是忍不住出来喘喘气、杀杀人。

“汉狗,可敢与你爷爷一战。”张世杰正无聊之间,一个元ūn将突然大声叫起来,他好不容易登上城墙,身边就有三名宋兵围上来,他左突右挡,竟然能够在三名宋ūn的围攻之下而不落下风,他看到张世杰就站在不远,嚣张的叫喊起来,死亡对于蒙古兵来说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死在无名之辈手中,或许死在兵手中。

张世杰有些好奇,说来伤感,前几天都是蒙古汉ūn在攻城,死的人流的都是汉人的血,但今天却杀了不少蒙古兵,而且是正儿八经的蒙古兵,张世杰颇为好奇上前,让亲兵在一旁掠阵,瓮声道:“老子是张世杰,今日就会一会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汉狗,给你爷爷听好了,老子叫哈丹巴特ěr,是兀良合部人,蒙古千户,你爷爷今日就要取你头颅去领赏。”千户哈丹巴特ěr大声叫嚷。

张世杰不知道对方何来如此的信心,听起来竟是如此的狂妄自大,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只需要一个命令,数十名亲兵就能够取他ìng命,不过转眼一念,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宋ūn能够瞬间把他打下城墙,所以才嚣张的跟自己决斗多活一会,为其他兄弟争取登上城墙的时间,自己为人向善,就算是成全他吧。

于是挥刀上前,大刀缓缓的斜砍过去,虽是看起来缓慢,但正是慢才显得后续无穷,锋利的大刀在清晨的阳光中泛出几分光芒,仿佛摄入心底里头,惊吓人的ìng命。

千户哈丹巴特ěr叫声嚣张,倒也有几分本领,他看到张世杰大刀缓慢,也知道后续无穷,但他并没有打算退缩的意思,提刀上前,大刀在眼前幻出一道光芒,随后向张世杰扑过去,竟然不顾张世杰的大刀而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

张世杰微微一笑,大刀加快了度,“噗”的一声,大刀转瞬间已落在哈丹巴特ěr身前,哈丹巴特ěr反应也算快,左手向上挡,竟然想用手挡住张世杰的大刀,而他自己并没有停顿的意思,继续像张世杰扑过去。

“嗤”的一声,大刀轻而易举的划过哈丹巴特ěr的左臂,哈丹巴特ěr一愣,左臂已掉在地上,血喷涌而出,然而哈丹巴特ěr倒也是好汉一条,他双脚用力一瞪,手中的大刀也在同一时间落在张世杰腰间。

“当”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哈丹巴特ěr的幻想,他那还带有一丝笑意和由于疼痛造成的扭曲的脸上露出的几分惊讶,因为大刀虽已砍在张世杰的腰间,然而张世杰的盔甲竟然挡住了哈丹巴特ěr的奋力一击,还没等他回过神,张世杰轻声一笑,大刀已轻易的砍下他的头颅。

哈丹巴特ěr双眼咕噜一转,委屈的死去,张世杰收刀退后一步,轻轻的摸了一下腰间盔甲的痕迹,喃喃说道:“你不是第一个死在锻铁之下的人,也不知道均州ūn是怎么得到如今坚硬的铁,只可惜数量太少了,要不然宋ūn都穿上这种盔甲,元ūn也就只有挨打的份上。”

突然间,张世杰觉得战场一片宁静,不由抬起头,只见余杭门之外,数不清的石块像余杭门飞过来,期间还夹击了不计其数的金汁炮。

“终于来了。”张世杰竟然是松了一口气,一阵ī烈的鼓声响起,余杭门突然变得沉静起来,无论是刚登上城墙的元ūn,还是正在杀戮的宋ūn,他们都仿佛放慢了手中的动作,迎接死亡的到来。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元ūn最后的一击,终于来了。”

“余杭门,奶奶的,竟然连老子也骗过来了。”陈大举大声囔囔,这时才相信余杭门是元ūn主攻的方向,他不服气说道:“初时老子袭击崇新门,那里明明就是伯颜的老窝,还有元ūn的īng锐,奶奶的都在崇新门。”

“头,老子实在是太佩服你了,你怎么知道伯颜的目标不是崇新门而是余杭门。”

陈大举转眼看着张贵,双眼冒着星星,元ūn的方向连探子也蒙蔽了,探子只知道元ūn的兵力在调动,而张贵却趁着这个时机,率领五万骑兵隐匿在余杭门附近的宝石山附近,当时元ūn的主力还没有从崇新门来到余杭门呢?自己也不相信余杭门会是元ūn的主攻方向。

“陈大举,”张贵不由笑骂道:“你子三千骑兵,就给老子带了些没用的消息回来,你子看一下,三千骑兵逃生的不到五百人,要不是你子命大,如今恐怕早就死翘翘了吧,老子再三说过伯颜不好对付,你还以为伯颜是泥巴做的,任你捏不成?”

“末将知错了。”陈大举听到三千骑兵仅剩下五百人,眼睛一下子黯淡了很多,话里也带了悔意:“要不是末将鲁莽,他们就不会死,要不是末将自以为是,他们就不会死。”

“不,他们没有白死。”张贵摇了摇头,道:“只要你能够吸取这次的教训,他们就没有白死,他们用自己的ìng命迷惑的元ūn,要不是你们,伯颜还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他们把你们当成我ūn的前锋了。”

“大人,快看,元ūn开始进攻了。”亲兵梁顾,突然叫了起来,随后叹了一口气,道:“奶奶的,元ūn连自己的人也不要了,真是下得了狠心。”

“头,咱们什么时候出手?”吕武擦了擦手掌,认真说道:“我看了一下,元ūn骑兵最多也只有五万人在余杭门附近,听说伯颜身边有两万骑兵,咱们冲过去杀他娘的,相信蒙古骑兵打不过去我们。”

“郭平,你。”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吕武,吕武看到陈大举三千人就敢去找伯颜的麻烦,估计是起了争强好斗之心,这倒是一件好事,不过要有适当的引导,若是变成了嫉妒争功就是一件坏事了。

郭平举起千里眼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陈大举毛躁的ìng格差点作时,才悠闲自得放下千里眼,淡淡说道:“元ūn骑兵还没,即使我ūn能够取胜,损失也不少。”

“还有就是,”张贵也放下千里眼,道:“看到了没有,余杭门并没有,恐怕伯颜怎么也没想到是张世杰张将ūn亲自守余杭门吧,若是想到张世杰守余杭门,他还会不会攻打余杭门呢?”

“恐怕还是会。”郭平也多了一丝笑意,在张贵身边的好处就是动脑的机会少了很多,淡淡笑了笑,道:“余杭门连接御街,攻下余杭门,骑兵便可以顺着御街纵横临安,即使攻不下皇城,也可以让临安城大,伯颜端得是好主意。”

“其实,伯颜应该是知道张大人已回师临安。”牛富也放下千里眼,心中突然涌起了无尽的同情,看着张贵、郭平两人眼中的笑意,忍不住说道:“这正是伯颜的悲哀,临安,他不得不攻打,所以他身边的两万骑兵一直不动,就是等张大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兵临城下(64)

第一百八十四章兵临城下(64)

“来吧,上你爷爷这里来吧。三五中文网g在跟前舞起一道风轮,死在他铁qiang之下的元兵不计其数,往日锋利明亮的铁qiang,如今添了几分暗红,然而正是这几分暗红,使得铁qiang看起来更加恐怖,如吞噬生命的灵魂之qiang,每一次刺出,都会带走一条生命。

铁qiang仿佛充满了灵气,犹如出水蛟龙,元ūn的生命仿佛就是蛟龙最为美味的食物,每一次停顿,一个生命就会随之消失,没有人会知道,死去的人背后的故事,或许他只是一个放羊娃,或许他是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儿子,儿子的父亲,但如今他们都只是死在铁qiang之下的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一具失去灵魂的皮囊,或许战争结束之后,他会幸运的填埋在一个风景美丽的地方,成为开放得灿烂的野花的féi料,或许他会成为荒山野岭的一个过客,成为野兽填饱肚子的食物,但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了任何意义。

董棨连连怒喊,他身上充满了力量,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家园,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双亲,那一栋虽但充满温馨的院子,在那个温柔的夕阳之下,他向父亲敬酒,他的母亲为夹菜,他坐在童年时就曾经坐着的椅子上,他吃着童年时就吃过的饭菜,他听着童年时父母就有过的唠叨,那一刻他心里满满的,这就是他的力量。

董棨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力量暴涨,右手长qiang如灵蛇一般刺破眼前的元兵的护心镜,那是出征前温柔的妻子给他护身符吗?那是临行前母亲留给他的祝福吗?但此刻在董棨的铁qiang之下破开,如绽放的陌上花,“当”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余杭门的城墙上悠远响起,铁qiang刺破护心镜,然后轻轻一咬,并不是非常结实的皮肤,还有心脏前的骨头毫无阻碍的裂开,一阵剧痛从铁qiang刺破的地方开始向身体的各处蔓延,元兵想离开这剧痛,想远离生死,然而董棨却毫不留情。

他双脚稍稍用力,手臂一再伸直,只感觉到轻轻的“啪”的一声,铁qiang终于在元兵的心脏处咬了一下,血沿着铁qiang喷涌而出,元兵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又或许是怀念死亡之前的片刻宁静,谁知道呢?

元兵一阵颤抖,身体内所有的血都被心脏之处的那个窟窿抽空,仿佛是前所未有的兴奋,仿佛心脏之外充满了无尽的诱惑,血大量的从窟窿出涌出来,顺着铁qiang流出来,还带有生命的温暖的热气,在寒冬中起了一丝暖意,他想起了母亲的怀抱,想起了妻子的温柔,想起了儿子胖乎乎的脸蛋上带着的希望。

“老子一定给你取一个大胖媳是年前向还不知道媳fù究竟是何物的儿子许下的承诺,妻儿在一旁窃窃的偷笑,母亲在一旁照看锅里的食物,还有父亲赶在牧羊,轻轻的哼着草原的歌曲。

原本安详的在草原上奔驰的骏马,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为他征战天下的伙伴,原本握着马鞭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换成了大刀,原本对付草原上凶狠的狼群的弓箭,不知何时成为了杀人的ǔqì,大刀带起的血花,弓箭带去的死亡,骏马的冲锋,成了他牧羊的工具,汉人耕种,草原的勇士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用手中的刀和弓箭掠取食物。??⑤????

董棨用力一抖,元兵的身体竟然被他挑了起来,大喝一声,如败絮一般向城墙下飞去,还没有闭上眼睛的元兵,鲜血洒落在他飞过的那一段路上,夕阳映照在鲜血上显得格外美丽,飞越城墙的垛口,才现离地上的距离竟然是如此的高,那翱翔天空的雄鹰又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自己曾用弓箭,掠取了它们的ìng命,它们会不会如自己现在一样,飞翔在堕落的过程,然后想起往事,有爱、有恨、有怒,有情、有义、有孝,他的嘴角突然带了几分笑意,雄鹰自然没有这么多的往事,在它们的心里,或许只有杀戮和填饱肚子吧?

“来吧,来你爷爷这里吧。www.65txt.com”董棨昂天大喝,仿佛要把心中的那股无尽的力量泄出来,身后的罗子却沉默很多,他一言不,手中的马刀灵活的在他手中开出一朵朵美丽的鲜花。

刀锋为花瓣,鲜血为花蕊,猩红但有美丽,美丽而又残忍,特制的马刀,狭长的刀身,坚硬但又带有几分柔软,马刀在他手中,舞出一道道美丽的舞蹈,他灵活的双手,仿佛是在奏生命的歌曲,夕阳西下,那个简单而又宁静的院子里,那一片平静而有安宁的菜园里,那个羞赧而有大方的姑娘,那双明亮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睛,那一滴带有一丝惊喜而还有苦涩的眼泪,温柔而又深刻的刺痛了罗子,他要用生命去为那个美丽的姑娘舞蹈,他自sī,他要用生命去保存这份美好,而不允许任何人干涉。

锋利的马刀,如风一般吹过,眼前的蒙古老兵,不敢相信那个看起来孱弱的汉人,那一道如风一般的光芒,竟然在他喉咙划了一道痕迹,血,如奔腾不息的河流,终于找到了一个泄的口子,带有温度的鲜血,从蒙古老兵的喉咙处绽放出美丽的血花。

蒙古老兵不知何时扔下了手中的大刀,他曾经誓不让大刀离开自己的身边,他曾经誓要用锋利的大刀成为他手中的牧羊鞭,他曾经誓要用大刀为他换取无尽的荣华富贵,他也这样做了,而且他也做到了,他那原本贫瘠得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家,成了族人的骄傲,饱受饥寒的老父亲,不敢相信大刀能够代替牧羊鞭换取丰富的、能够填饱肚子的美食,他的母亲,不敢相信锋利的大刀能够代替打磨得光滑的骨针为他们换来暖和的衣服,贴身而柔软的丝绸,他的妻子,不敢相信锋利的大刀能够代替他勤劳的双手换来富贵荣华的珠宝,她的手中戴满了欲镯、金银手镯,她的头顶,金钗、银钗、欲钗几乎g美的沉重的项链勒出一道道痕迹,他的儿子,不敢相信锋利的大刀能够代替族长的权力,让他成为族里最有权势的人物,族长的儿子,在他面前弯下了他那高贵的腰杆子,用最温软的声音向他祈祷,然后伸出左脸让他刮,伸出右脸让他抽。??⑤????

蒙古老兵,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那个孱弱还要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汉人,那一道美丽的耀眼的光芒,不应该落在他喉咙之上,至少是不能够,然而,汉人瘦的身体,躲过了自己的大刀,轻轻一跳,刀锋如芒,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那把锋利的大刀,丢在了地上,他曾经砍下了山东叛ūn的头颅,它曾经砍下了京都土匪山贼的头颅,它曾经砍下同样是骄傲的北方叛ūn的头颅,它曾经砍下了自己包衣的头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高兴,为了让自己妻子兴奋,为了让自己年老的双亲看到希望,它曾经砍下无数宋兵的头颅,甚至于什长、都统、统领,他们的头颅,不会比一个蒙古包衣的头颅还要硬。

然而,它却落在了地上,“当”的一声,如梦魇之钟声在他心里响起,他再也没有退路,他的双亲离不开蒙古包衣的伺候,他的妻子离不开更多的珠宝,他的儿子,再也不回不到从前那个卑鄙活着的童年,无数人羡慕他的权势,但无数人虎视眈眈他的权力,只要他放下手中的刀,他的包衣,他的双亲,他的妻子,他的儿子,都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他死去,也是一样。

罗子看着喉咙“咯咯”作响的蒙古老兵,眼中露出了一丝怜悯,他那略带苍白的两鬓,透出了他的无奈,他那夹带无奈和恐惧的双眼,透出了他的不甘,但这又如何呢?有生必有死,他拿起大刀砍下别人的头颅时,会不会想到今天自己生命也会随风飘逝,张大人说过一句话,出来魂总要还,如今是还债的时候。

罗子欺身上前,大脚狠狠的落在蒙古老兵的右膝之间,蒙古老兵带有一丝不服,然后无奈的跪下去,是为自己的命运请求长天生的恕罪吗?是为自己的杀戮请求长天生的饶恕吗?即使是获得了长天生的饶恕又怎样?

罗子手腕一转,马刀狠狠用力砍过蒙古老兵的脖子,那颗略显苍老的头颅,如断了线的纸鹞向前飞去,带走了蒙古老兵所有的希望,血如喷泉一般从喉咙之处喷出来。

蒙古老兵那双带着死亡的双眼看到鲜血在飞行,如草原上鲜红的香蜂草,他想起了一望无际的草原,想起了夕阳西下,那无垠的光芒照耀在草原的香蜂草上,是那样的美丽而不可及。

罗子悄悄的往后看了一眼,再次向前扑过去,杀戮而没有疲倦,因为他的心是满满的,无限的爱意在他心中泛滥。

朝歌“呸”了一声,手中五环大刀“噌噌”作响,他眼中冒着凶狠的光芒,他那粗犷的脸因为凶狠而显得扭曲,他的嘴g古将,正儿八经的蒙古兵,从日中开始,蒙古兵弃马,魂杂在蒙古汉ūn中登上城墙,元ūn实在太多了,余杭门被无尽的云梯、驴车密密麻麻围困起来,弩箭、即使再多的弩箭,也没有办法打退一波又一波元ūn的进攻,那些已经将生死抛之脑后的蛮子,他们用生命在演绎最美丽的罪名。

“当”的一声,五环大刀砍在蒙古将的大刀上碰撞出一丝惑花,然而蒙古将却没有后退半步,他的脸上也充斥了愤怒,他的愤怒传递给他的大刀之上,迎着朝歌的大刀再次砍过来。

“当”、“当”、“当”一声接连一声的清脆的响声,仿佛是给这个沉闷但充满杀戮的惨叫、无奈的嘶喊的战场增添了另一种声调,伴随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朝歌想起了深埋脑海的那个遥远的家。

那个巨大的铁敦,那一炉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炉惑,那一把坚固而带着岁月的痕迹的铁锤,那个没有任何表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敲打着各种铁器的父亲,膛开结实的iong脯在炉惑的照耀中闪闪光,那一个个腱子肉是他年轻时的向往,那一把锋利或结实的菜刀、锄头、或梨,如变幻魔术一般在父亲的那一双不算灵活的双手中诞生,然后iao给带着笑意的人,而父亲只有看到别人的笑意时,嘴角才会露出满意的笑容,然而继续坐在那张被岁月磨灭了纹路的椅子上,重复着那个单调而又充满节奏的动作……

美丽、大方而善良的母亲,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犹如天上闪烁的星星,无论自己要什么,母亲都会为自己达成愿望,那一年他看到捏糖人的老人,他吃到了糖人,那一年他看到卖糖葫芦的贩,他吃到了甜丝丝的糖葫芦,那一年他看到了美丽的纸鹞飞翔在天空,他拿到了最美丽的纸鹞,他相信他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美丽的母亲,一样会为他带来一个温馨的梦。

然而,这个美丽而温馨的梦,结实忠厚的父亲、温柔大方美丽的母亲,在那个充满了诗意的带有明亮阳光的天,被一群冲进来的蛮子,彻底的打破。

从此,朝歌的梦里不再温馨,他用豪爽蒙蔽自己的心灵,他用骄傲去驱赶心中的梦魇,他用勇敢去麻醉自己的心g,然而当自己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的时候,梦便被打破。

“杀”从心底里嘶喊出来的杀戮,带着最原始的力量,带着无尽的仇恨,“当”的一声,蒙古将的大刀被砍断,夹着无尽的雷鸣一般的力量,破开蒙古将的大刀,破开蒙古将的盔甲,然后将蒙古将拦腰砍断。

蒙古将只觉得身体一矮,腰间以下的身体分离,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由于惯ìng而继续向前冲去的双脚,那双熟悉而又有一丝陌生的双腿,难道就是伴随自己立下无数战功的伙伴吗?

那是一双顶天立地的双脚,它曾经穿越草原,踏平江河,越过高山,它曾经无畏、不屈不挠、坚持而又坚强,它曾经给自己撑起了一片天空,它曾经给自己无尽的力量。

蒙古将忘记了疼痛,或许是疼痛早已过了极限让他忘记了疼痛,他失神的看着远去的双脚,竟然觉得无比的滑稽,无比的滑稽正如他是家族的幼子,原本只需要留在家里,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只要等待父亲老去的时候,自己便可以继承家业,那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每到季都会开出美丽的花,那一方美丽富饶的水土每到秋季都会结出丰收的粮食,那个水灵灵的美人儿每到冬季都会在脸上染上一层美丽的红,只需要等待父亲老去的时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财富。

然而,自己却拿起了马刀,骑上草原上最凶狠的烈马,喝着草原最美的酒,带着无尽的希望与荣耀,意图用手中锋利的马刀,掠取自己无尽的财富,那是草原上英雄的骄傲,那是草原上雄鹰的尊贵,他讨厌那些看着岁月慢慢腐蚀自己的勇敢而无动于衷的伙伴,他憎恨看到那些任凭无尽的力量在体内消失而继续沉默的无能之辈,他坚定的相信手中的大刀会为他带来无尽的财富,南方的姑娘比草原上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的姑娘更加漂亮,那些水灵灵一捏就可以捏出水的南方女子,带着无尽的温柔,如暖风吹拂你的脸,那些清秀得如草原最美丽的花朵一般的淮河女子,她们懂得琴棋诗画,她们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了。

朝歌大刀划过,蒙古将体内的五脏六腑哗啦啦的落在城墙上,那一瞬间带给了朝歌无尽的快意,然而蒙古将那一双带有无尽遐想的眼睛,却带给了朝歌无尽的疑惑,他心里忍忍一丝痛疼,上前,坚固的皮靴,狠狠的踩在蒙古将的头颅上,蒙古将的头颅,如陌上花,再次盛开,裂开。

曾几何时,自己的眼里也是一样的充满遐想,希望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美丽的母亲,捂着嘴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无拘无束的在院子里奔跑,单调而给他真诚呵护的铁锤落在铁锭的声音,是他心灵里最动听的歌声,朝天歌。

“哇哇……”那个快乐而不知忧愁滋味的儿,由于快乐的奔跑而跌倒,那声隐藏在“当、当”声音中的哭声,瞬间让院子停止下来。

打铁声停了下来,美丽、大方、善良的母亲,提了一下长裙向自己奔跑过来,带着心痛的着急把自己扶起来,一把抱住自己:“天歌,快给娘看一下,跌伤哪里了,都怪娘亲不好,没有看好你。”

结实、厚重的父亲,停下了手中的铁锤,侧耳细细的听着回答,那个脸sè粉红的少儿,不依不挠的大哭,大滴的眼泪,仿佛是滴进母亲的心里。

“天歌,别哭了,娘让你爹爹给你骑大马……”

第一百八十五章兵临城下(65)

第一百八十五章兵临城下(65)

“朝歌,够了。35zww.com”于成大叫一声,用力的推开朝歌,朝歌的脚下沾满了古小将的鲜血,洁白的脑浆,就如神圣的uā瓣在他脚下盛开,那猩红的血,给盛开的uā瓣添了无尽的è彩,朝歌才回过神,摇了摇头挥去童年的那个梦,再也没有人给他骑大马,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扑去。

于成推开朝歌,手中双刀在眼前幻出一道刀影,这是特别定制的双刀,双刀并不是很重,但非常锋利,刀刃更是渗透了特殊的材质,虽说不上吹断刃,但普通的盔甲还是可以轻易砍断,而且双刀的硬度非常高,就算是元军最重的马刀,想砍断于成手中的双刀也要uā费一番功夫,但想砍中于成又谈何容易。

他身手灵活,反应敏捷,而且遇事非常冷静,他推开朝歌,冷冷的看着眼前三名元兵,眼中露出了饥饿的冷笑,多年前他就曾经发誓要杀光所有的古人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如今多年过后,他还是依然执着这个念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不包括仇恨,仇恨只会随时间在iōng口生根发芽,然后倔强成长,渗透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他逃亡到了均州,是军中训练最刻苦的新兵,他以新兵的身份进入学院,是学院学习最刻苦的新生,他以新生的身份被张贵看中,是战斗最凶狠的亲兵,他从亲兵外放,率领朝歌三人打下了赫赫的功劳,独松关四郎,是jī励无数宋军奋勇杀敌的名誉,从他开始宋军有了独立的战斗阵型。

“杀杀吧。”于成并不因为眼前有三名元兵围攻他而迟疑,反而心里多了一份冲动,他双脚用力一瞪和身上前,他有一颗不屈不挠的灵魂,他有一颗必胜的信心,双刀化作一道光芒,向他跟前一名身材高大的古汉军小将砍过去。

古汉军小将是军中一名百户,汉人能够在元军中当上百户少之又少,但他却做到了,见于成不顾两边的古兵而直取自己命,汉军小将冷冷笑了笑,提刀大喝一声,仿佛要把于成对他的讽刺化作对于成的压制:“来吧,看你爷爷怎么取你狗命。”

于成像是没有听到汉军小将的话,他突然往左边撞去,左边的古兵大吃一惊,心想自己还没有准备出手,你小子倒是过来送死了,看于成动作敏捷,而且刀锋已来到跟前,左边古兵大喝一声,连连后退三步,手中的大刀迅速在眼前舞起一道刀墙,然而期待中的碰撞声并没有出现,定下眼睛看去,于成却已向右边的古兵冲去,动作之快竟然让人晃眼。

右边的古兵见于成向左边扑过去,松了一口气,但赚便宜的事不做白不做,再加上古兵向来骁勇,哪里会错过这次立功的机会,右边古兵低吼一声,双脚用力一瞪,手中大刀化作一匹吃人的凶狠的草原狼,狠狠的向于成咬去。

“来得好。”没想到于成右脚尖用力一瞪,左脚轻轻一转,竟然在瞬间转身,手中双刀往上一架,刚好挡住了扑过来的右边古兵,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前的汉军小将也扑到跟前,大刀横扫向于成砍过去。

好一个于成,艺高人胆大,他双刀架住右边古兵的大刀,双脚如再一个jiā错,竟然来到了右边古兵的左侧,手中双刀一收,右边古兵的大刀一轻,竟然是一个踉跄向于成扑过来,双脚却是怎么也站不稳。

“给老子纳命来。”于成低吼一声,让过右边古兵身体,双脚再一次错开步伐,手中大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右边古兵的喉咙上轻轻一拉古兵再也站不稳,倒在地上ōu搐,鲜血很快从喉咙渗透出来,给干枯的城墙补充了养分。

古汉军小将看到于成步伐如蝶,非常灵活,知道于成反应非常快,看到古兵竟然在瞬间刺杀,心中多了一分警惕,此时左边的古兵也来到身边,两人对视看了一眼,仿佛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并肩而行,两人手中大刀左右开刀,竟然是打了同时对付于成的主意。35zww.com

于成冷笑,别以为两人并在一起就拿你们没有办法,只见他略略后退了几分,然后再次扑上去,然而于成的步伐再精妙不过了,他如蝴蝶穿uā一般在两人身边转了半圈,竟然已来到了两人身后,两人并肩作战,哪里会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然如斯之快。

“杀。”于成大笑,双脚用力,手中双刀迅速幻出一道光芒,两人感觉到身后的刀锋,迅速向前冲过去,然而于成哪里还会放过他们,紧跟身后,左手大刀脱手而出,“啊”的一声惨叫,左手刀毫不留情的刺中古兵,纵使他身上穿了盔甲,但锋利的左手刀,还是在他身后刺了一个大窟窿,血很快就喷涌而出古兵虽多了几分挣扎,但还是无奈死去。

汉军小将见于成连杀两人,看到于成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把刀,心中也多了一丝恨意,他孙逊上前两步,然后突然转身,手中大刀先是幻出一道光芒,再次定眼看去,不知于成何时捡起了左手刀,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犹如看着卑劣的小人一般,脸上露出了高贵和尊崇。

汉军小将大喝一声,手中大刀再也不隐藏,上砍下挑,左劈右砍,端得是如雷风声,他原是鄂州禁军中的一员都统,手中也有数千人,然而一旦投降元军之后,自己手中所有的权势都随风飘扬,他不服,他要奋勇,他杀人,要杀更多的人,曾经的同袍,昔日的伙伴,都成了他建功立业的垫脚石,他不是一个一餐两个馒头就可以解决的人物,他iōng怀大志,心中充满希望,他也不愿意如此颓废下去,他要用手中的刀去恢复他往日的光荣,而且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古汉军小将的大刀在军中赫赫有名,重十八斤,精铁打造,经验丰富的工匠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把刀刃打磨出来,他自己也爱刀如疯,平素没事的时候就会打磨刀刃,大刀看起来泛出一丝寒光,在冬日的夕阳之下,散发出惊人的光芒。

“杀古汉军小将双脚愤怒的踏在城墙的土砖之上,甚至可以踏破土砖,他双脚有力,双手臂力惊人,他的声音如雷,刀法娴熟,带着愤怒的气势,狠狠的向于成扑过来。

于成连杀两人,自然不当一回事,但身体毕竟还没有调整过来,见古汉军小将来势汹汹,大刀竟然带起一分气势,他思量自己双刀定然是挡不住他大刀,所谓一力降十会古汉军小将的大刀带动的气势,即使自己的刀法再为精妙也是挡不住他的攻击。

于成脚踏莲uā,他的身体在如蜜蜂在uā丛中转动,难为他在不算宽阔的城墙,竟然身手还能如此敏捷古汉军小将的大刀虽是气势惊人,但步伐却赶不上于成,连连怒吼:“该死,给你爷爷站住,给你爷爷站住。”

于成跟张贵的时间不长,但学到的东西很多,自然不把古汉军小将的话当一回事,谁让自己在武器上吃了亏,若是董棨的铁枪在手,定然不会吃这个亏,但董棨、罗子和朝歌三人也陷入了困境,自保尚可,却来不及支援自己。

元军开始攻击余杭王二虎所在的崇新虽是距离余杭最远,但到达的时间却是最早,元军攻城后,城内便实行了戒严,特别是通往余杭的御街,如此重要的地方,定然是不会有百姓敢阻挡,王二虎率领援兵一路狂奔,竟然第一个到达余杭

王二虎到达余杭之后,两军已进入相持阶段,宋军守军的兵力虽多,但需要防守的地方多,城就有十余处,更有多处城墙受到了元军的攻击,元军兵力虽少,但只需要派遣少数兵力就可以牵制守军,主力却能够集中在一起攻打余杭虽有张世杰为军中大将,也被伯颜的孤注一掷闹得手忙脚

元军的回回炮、金汁炮也给城墙造成了不少麻烦,临安的城墙虽然坚固,但元军的回回炮也是世上一等一的大杀器,在失去了弩火箭的支援,回回炮无疑发挥了他固有的作用,余杭被回回炮砸垮了好几处地方,金汁炮也是元军的大杀器,大火在焚烧,士兵的编制被打要不是张世杰冒着危险率军固守,恐怕元军还真赚了便宜。

眼看日中已过,元军和宋军在城墙上展开了生死之战,除了控制回回炮和金汁炮的古汉军,其余的古汉军都上了战场,即使宽阔的余杭也被无数的士兵挤得密密麻麻,守军兵力并不比古汉军少,吃亏的就是宋军多是新兵,守城还可以,一旦近身搏斗多少也有几分慌张,幸好伯颜攻城前,张贵派入城内的先遣军帮上了大忙,这些新兵蛋子就是在他们带领下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杀戮。

伯颜像是杀红了眼的赌徒,一万骑兵下马,夹着古汉军中攻了上去,不成功则成仁,伯颜已没有后路,他身边只有四万骑兵,这是他最后的依托,即使所有的古汉军死光,他自认为这四万骑兵也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况且只需要攻下余杭他就可以立刻进城,他可以想象得出宋军的溃败,皇城内的惊慌,他闻到了胜利的滋味。

看着古汉军小将疯狂一般的舞动大刀,听着古汉军小将的连连怒吼,城墙之下,蚂蚁一般的元军,疯狂一般的扑向城墙,扑向死亡,在目力所及之处古骑兵严阵以待,虎视眈眈,于成明白,这是最后的决战,或许所有人都会死去,但只要能够守住临安,守住这一个美丽的国度,那么死去也是幸运。

“饿、我饿。”想起那一段不堪的日子,他如狗一样卑贱的活着,即使是一点残渣,他也觉得是世上最美好的食物,他对食物的珍惜,和他同袍的每个人都看不懂,但他想告诉他们,如果你饿的时候连自己的身上的也想吃的时候,你也会这样,想起均州的美丽,想起江陵的平和,于成不由握紧手中大刀,即使是死,也要守住这一片美好的国度,不让这个美丽的国度变成北方那个吃人的世界。

于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古汉军小将疯狂的向自己扑过来,他竟然是站立不动,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对方,仿佛要把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声怒吼都刻入脑海之中。

汉军小将招式虽是疯狂,但人却冷静得很,看到于成这次并没有躲闪,不由迟疑了一下,莫不是被自己吓坏了,但于成身手敏捷,反应迅速,绝不会是随便就能够吓坏之人,但想着自己有大刀防护,于成就算想暗算自己也没有可能,他也不想退缩,能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无论于成打的是什么主意,自己有手中大刀照料,断然是不怕。

看着汉军小将继续扑过来,于成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仿佛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看得古汉军小将心中忐忑不安,眼看大刀就来到了身边,于成突然冲向了刀网之中。

古汉军小将大喜,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鲁莽,要知道他手中大刀重达十八斤之中,上好的精铁打造,即使是最坚硬的武器也挡不住他奋力的一刀,眼看于成冲进去,他手腕一转,大刀拦腰砍过去。

“当”的一声,汉军小将手中大刀被挡了一下,然而正如他所料的一样,对方的双刀并不能挡住他大刀的去势,大刀一轻,想必是对方的右手刀已被震落古汉军小将再加了一把劲,像是看到了功劳在他眼中晃悠,对方身穿宋军将领的盔甲,至少也是一名都头,虽是小功劳,但能够迅速清除这个阻碍,或许能够在元军攻下临安前抢到更多的功劳。

元军面临的囧境,并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小官能够知道,伯颜孤注一掷的消息也只有几个元将知道,他们被在眼里,还以为元军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压着宋军打呢?

“当”的一声,再一次清脆的响声,却是吓了汉军小将一跳,汉军小将没想到对方的盔甲竟然能够挡住自己的大刀,虽然右手刀已削弱了他的力量,但自己的奋力一击,至少也不是一般盔甲能够挡住,正迟疑间,眼前一闪,一道光芒直扑他喉咙,想必是对方的左手刀已扑了过来。

古汉军小将反应也算快,他一招没有得手,脚尖用力一撑,身体连连后退,然而于成冒着危险才把他逼得如此困境,哪里会放过这次机会,双脚用力直接向古汉军小将撞去。

“嘭”的一声古汉军小将正在后退,哪里会想到对方竟然会采取如此无赖、拼命的打法,哪里还能站住脚,竟然被撞倒地方,坚硬的石砖把他撞得双眼发晕,昏。

于成直接压在对方身上,左手刀再次向对方刺去,这人身材高大,若不是刺中心脏倒也不容易刺死,但心脏的盔甲多半也要坚固一些,所以喉咙成了最好的选择,锋利的带着一丝光芒的左手刀,狠狠的扑向对方的喉咙,像是看到了一个美味可口的猎物。

“啊”的一声古汉军小将被刺了一个正着,然而当于成还想进一步取他命,没想到千钧一刻间,对方竟然迅速腾出了双手,死死的抓住于成手中的刀。

此时古汉军小将眼露凶光,看着于成,被刺破的喉咙咯咯喊道:“老子,要杀了你。”

于成觉得左手像是被铁箍勒住一般生疼,特别是对方腾出了双手,不顾喉咙的血汩汩的往外流,此时竟然缓缓用力,把于成的左手刀慢慢的调转方向,向于成刺来。

于成臂力虽也不错,要不然就不能轻松自如的用双手刀,要知道双手刀自身较轻,一定要用较大的手力才能砍破对手的盔甲,然而和古汉军小将对比,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婴儿一般无力。

于成来不及多想,但此时却又不敢放开手中的刀,刚想站起来,然而古汉军小将的双脚瞬间把他勒住,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于成:“老子说了,要杀了你了。”

于成却是冷静下来,突然左手松了一半力气,身体往后一倾,右手往后探,再次松开左手的另一半力气古汉军小将全身用力,此时那里能够控制身体,失去于成的力道,左手刀向于成的肩膀刺去。

“噗嗤”一声,于成只是稍微让过要害,左手刀刺进了他的肩膀,然而正当古汉军小将高兴之时,一把带着寒凉的短刀再次狠狠的刺进他的喉咙,于成刚才后侧时,右手已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短刀比于成的双刀更加锋利,在于成的全力刺杀之下古汉军小将的喉咙几乎被砍断了一半,连喉管也出来了,血大量的往外流。

也不知道古汉军小将哪里来得力气,双脚用力夹住于成腰间,双手死死握住于成的左手刀用力一探,锋利的左手刀几乎全部刺进他的肩膀,直接把肩膀刺穿,于成也发了狠,也不管肩膀的伤,手中短刀连连刺杀,等他回过神来古汉军小将的脖子几乎被他割断,只有一些皮连在一起。

于成这才罢手,吸了一口气想站起来,却是双脚发麻,肩膀生痛使不出力气。F

第一百八十六章兵临城下(66)

第一百八十六章兵临城下

“骑兵,冲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陈大举一马当先,他这一口气已憋了将近两天,前几天被元军处处算计已觉得窝囊之极,这次逮住机会,缠住张贵死缠烂打,又找到他的半个师傅郭平说情,并且立下军令状,又许下诺言把吕武、许文德这等猛将哄住,好不容易得到同意打先锋,这次说什么也要为自己挣回一口气。

余杭门外,是一片平地,正好适合大军杀戮,陈大举率领一万名均州军骑兵率先冲锋,伯颜很明显是早已想到这种情况,蒙古骑兵也是第一时间迎上去,率领蒙古骑兵冲锋的真是忙兀台,这子被伯颜硬是困了半个月,早已是憋了一肚子怒气,恨不得马上杀几个人解解恨。

“放箭,放箭。”忙兀台见对方来势汹汹,搭弓放箭,弓箭如雨向宋军骑兵飞过去,然而宋军骑兵根本没有停留和阻拦的意思,骑兵依然是加速、不断的加速,箭雨落在宋军骑兵大阵中,不少宋军骑兵落在地上,然后被不断加速的同袍踩成肉酱,毫不留情,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或许同袍、甚至兄弟,但战马毫不留情……

忙兀台多少有些慌乱,没想到宋军骑兵竟敢迎着弓箭冲锋,但眼看还有将近三百步,按照蒙古骑兵的箭术,至少还可以放一轮弓箭,想必这一轮弓箭过后,宋军骑兵就不可能再次冲锋了吧?若是按照忙兀台的概念,宋军骑兵不可能忍受这么大的伤亡。

“放”忙兀台大喊,双脚用力一夹,战马同时向前奔跑,战马跑得虽快,但他搭弓放箭却是轻而易举,弓箭再次破开天空,向着迅速奔跑的宋军骑兵飞过去,每一支弓箭,几乎都能够落在宋军骑兵身上,然而让忙兀台疑惑的是,宋军骑兵依然是没有任何退缩的打算,骑兵不断加速、加速、再加速。

看到精锐的骑兵不断倒在地上,陈大举的心如刀割一般,但是他没有选择,这一战只能胜而不能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军令状,而是他身后的四万骑兵。

“短枪大举大叫一声,身边的副将马上挥手中的将旗,无数支短枪向着蒙古骑兵投过去,数千支短枪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的向蒙古骑兵投过去,仿佛是带来了死神的魔鬼,带来死亡的祝福。

“起盾”根本用不上忙兀台的吩咐,蒙古骑兵迅速举起手中的圆盾,忙兀台这时才反应过来,宋军骑兵明知道马上的箭术没法和自己相比,拼着牺牲一部分将士而冲到短枪的距离,要知道短枪比弓箭的杀伤力要大很多。

忙兀台的身手不错,其实大部分的元将身手都还算过得去,毕竟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能够担任万户,并非说你的智谋有多高,元朝、特别是蒙古时代,身为大将多是猛将,都是百战老兵,仗打得多了,自然而然经验就多了,能够生存下来的哪个不是九死一生。

眼看短枪飞过,忙兀台来不及举起圆盾,一个侧身翻把身体挂在战马的右侧,等他逃过这一劫,抬头看去,蒙古骑兵纷纷中枪掉下战马,迅速奔跑的战马把昔日的伙伴踩得稀巴烂,宋军的短枪像是经过改良,无论是出枪的时间还是角度都算得非常好,即使骑兵有圆盾抵抗,伤亡也很大。

忙兀台大吃一惊,大声吆喝让骑兵冲过去,若是按照他的经验,只要冲过去与宋军短兵相接,那么至少胜利就有了一半,若是能够缠住宋军骑兵,那么另一半的胜利也是触手可及,即使是当初他在临安城下被张世杰的骑兵伏击,自己并没有亏本多少,靠的就是冲上去和宋军缠斗,他相信久经杀戮的蒙古骑兵,一定会毫不迟疑的砍下宋军的头颅。www.65txt.com

“加速、加速……”陈大举不停高喊,手中的马刀犹如来自地狱的嚣张,他略带稚气的脸上带有几分愤怒,他的双脚用力夹住战马,他的左手紧紧的拉住缰绳,和他一样的均州军精锐骑兵,在短枪的第一轮攻击后,也拔出了锋利的马刀,他们今天要用血的教训,让蒙古骑兵吃到以牙还牙的厉害。

“冲……”忙兀台略显慌乱,他没有想到宋军竟然会冲锋,而且是正面冲锋,没有任何花俏的正面冲锋,不仅是忙兀台,蒙古骑兵也开始愤怒,他们南征北战,还没有任何对手敢对他们正面冲锋,更不用说向来懦弱的宋军骑兵,虽然刚才的短枪,让他们伤亡很大,但并不代表草原儿郎的尊严,会被伤亡吓退,反而,草原儿郎经常面对死亡,死亡是长天生的召唤,不但并不可怕,而是一件光荣之事。

“骑兵,冲锋”高高举起的锋利的泛出光芒的马刀,瞬间落下,如来自天庭或地域的召唤,死亡变成了战场上的主题歌,陈大举大声呐喊,仿佛要把心中的沧桑嘶叫出来,迎着他正面冲过来的是一员蒙古骑兵将,手执一把巨大的狼牙棒,高大的身材,狂舞的狼牙棒,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摄取一条又一条生命,而且这名使者的胃口非常大,大的让每个人心惊胆颤。

陈大举看得眼睛泛红,他敢于拼命,但比不代表他愿意看着自己的亲兵一个接着一个被屠杀,战马的速度很快,陈大举的反应更快,他咬紧牙齿,双脚毫不吝惜的猛踢胯下骏马,跟他走南闯北整整两年的骏马,不知道此时主人为何会对他毫不留情,然而主人的呼唤,自己也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咬紧牙关拼命加速。

加速、加速、再加速,骏马如脱了缰一般欢快奔跑,然而当它睁开眼睛,对面同样是快速奔跑的同类,它迟疑了一下,然而主人的愤怒使得它没有停下来思考的可能,速度一再加快,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向他的同类冲过去,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主人的愤怒,自己如果不冲过去,恐怕还有可能被主人杀戮,它虽然不相信两年里视它如伙伴的主人会下得了这样的狠心,但毫不犹疑,见惯了主人杀戮的骏马,还是冲了过去。

蒙古将格日勒图杀人如麻,一把狼牙棒在军中鲜有敌手,即使你马术再精良,身手再灵活,但只要被他的狼牙棒碰到,绝对是粉身碎骨之事,他用手中的狼牙棒换来了他的荣誉、他的财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换取更多。

宋军骑兵,竟然也敢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草原雄鹰发起冲锋,直到号角声响起,他才知道这是确确实实的现实,宋军的短枪很厉害,无论是速度还是杀伤力都要比弓箭要强很多,他知道宋军的骑术不精,很少骑兵能够在马上搭弓放箭,听说多年前他们有一个出色的将军,就是用短枪立下了赫赫功劳,如今短枪再次出现,也给自己的骑兵带了不少伤亡,大元朝会不会重复那个叫做辽的朝代的命运。

不、绝对不会,格日勒图相信自己的判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草原儿郎,战败了无数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对手,对于懦弱的宋军,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格日勒图的运气很好,至少他是这样觉得,虽然他是先锋,但短枪竟然没有一支落在他身上,即使是擦肩而过的短枪都没有,他觉得自己是长天生的儿子,才会得到如此之幸运,看到宋军冲锋,他看到了胜利,看到了财富,看到了无尽的功劳,他离家的时候,父亲亲自帮他穿上盔甲、带上头盔,让族里的祭司为他祈祷,莫非长天生看到了自己的诚意。

那么,杀戮立功,这是报答父亲、报答长天生的最好礼物,格日勒图压下心中的愉悦,压下心中的快活,狼牙棒虽重,但他自就是族里的力士,他还没行成年礼就可以赤手和草原最凶狠的狼拼搏,那一年,他在森林里猎杀了一直狡猾的狗熊,那是他的成年礼。

狼牙棒在他手中如意转动,他左右开弓,狼牙棒如一根轻便的魔术棒,又如被魔鬼祝福的招魂棒,碰到狼牙棒的宋兵,从马上掉下去,迅速奔跑的战马,毫不留情的踏上去,然后带起一朵朵血花,如果是草原上的金银花,一定会开得很美。

“啪”的一声,格日勒图满意的舔了舔嘴巴,战马从陪他长大,他的一辈子,至少有一半时间在马背之上度过,他可以自由、毫无拘束的坐在马背之上,他想让童年时就陪他一起长大的骏马往左转的时候,骏马绝对不会转右,他们心灵相通,格日勒图的功劳上至少有它的一半,格日勒图是草原的英雄,那他胯下的战马至少也是英雄的坐骑,他们两人享尽了荣华富贵,得到了其他人没有的荣誉。

所以,格日勒图对战马的爱抚甚至于自己,如果可以,他宁愿抱着战马入睡,而不是睡着冰冷的床上,如果可以,他宁愿对着战马用餐,而不是同袍的嘴脸,战马轻轻一扭,落地的宋兵并没有成为减弱它的速度的阻碍,战马落地,后脚在落地的瞬间往地上的宋兵上用力一蹬,原本还能残存的宋兵,被这巨大的力量踢得老远,最后一丝气息也随之飘荡。

格日勒图满意的摸了一下战马,心中下了决定此战过后,一定要好好和被他视为童年的伙伴的战马大吃一顿,至少要吃得两个人(或许在格日勒图的眼里,这英勇的战马比其他人更值得尊重,更应该是人,它有这个资格)走不动,躺在草原上,述说童年时的希望。

他从露出成为一名出色战士的资质,而他也一直被当作一名战士培养,军中最精锐的老兵,成为他的师傅,无数兵成为他对手,他打垮他们,成为英雄。

“杀吧。”格日勒图昂天大喝,手中狼牙棒再次横扫,迎上来的宋兵速度虽快,但毫不意外被他轻易砸倒落地,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要杀戮,宋兵就送上来给他杀戮,正如他想睡觉,就会有人给他递过来枕头,但砸倒了五个宋兵,他开始觉得有些不一样。

“原来如此。”格日勒图环视看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若是平素宋军不但不敢冲锋,就算是冲锋也是交手即逝,然而死在自己狼牙棒上的宋军已达到五人,若是平常的宋兵绝对会绕过他的防线,然而他的面前,依然是毫无惧色的宋兵向他冲过来。

“要死,老子成全你们。”格日勒图冷冷说道,手中狼牙棒再次砸倒一名宋兵,眼前为之一空,突然间胯下战马竟多了一份骚动,格日勒图大吃一惊,这是多年未尝经过的事情,当年他们进入森林猎杀成年礼时遇到的那头狡猾的狗熊,战马才会骚动。

格日勒图不由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匹黑头大马如脱了弦的箭向自己冲过来,而马上一名宋将,也是一脸的倔强,手中锋利的马刀看起来有些单调,但竟然让格日勒图心中多了一份警惕。

日勒图脸上毫无惧色,双脚用力,战马再次加快速度,然而宋军的速度本来就快,对方又是刻意所为,战马还没到,但一股气势竟然迎面扑过来,让格日勒图措手不及的是,对方竟然没有任何放慢速度或转移方向的意思。

“冲”格日勒图摇了摇牙,即使同归于尽,他又怕过谁,难道他不知道格日勒图在草原代表了勇敢吗?难道他不知道,格日勒图是族里的自豪吗?他的勇敢,他的武力,为家里、为族里带来了无尽的尊严,他有自己的尊严。

“冲冲冲”格日勒图疯狂大喊,即使是同归于尽,他又害怕谁,然而那个该死的疯子怎么还不躲开,那个该死的疯子,难道真的要和自己同归于尽吗?当然自己有可能活下来,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毕竟有这个可能,但胯下的战马、童年的伙伴呢?

眼看战马就要相撞,格日勒图终于忍不住动了动脚,或许他只是潜意识所为,或许他只是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伙伴就这样死去,或许他心里真的害怕了,反正他动了动。

与他心灵相通的战马,也跟着动了动与宋军擦身而过,然而他太集中于对方的战马、对方的气势、对方的同归于尽,忘记了对方手中锋利的马刀。

“嘭”、“嗤”,锋利的马刀,轻易的刺破自己手中的盔甲,然后轻轻的插进他的左肋,痛疼在左肋中扩散,然后渗进他身体内的每个角落,格日勒图突然后悔,他为了减轻童年的伙伴的负担,而只是穿上轻便的皮甲,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刀锋从他左肋刺进,一般的对手,只是一个照面就死在他狼牙棒之下,即使宋军的勇士,也不过是多挨他两下。

血,如喷泉一般喷出去,力气随着鲜血的流出而缓缓的离开身体,格日勒图是族里的力士,然而力士需要力气的支持,需要生命的支持,生命的迹象随着血的喷涌而流失、流逝,他想起了亲自送他出征的老父亲,正是他把自己送上了战场,他或许不知道也正是他把他的儿子送上了死亡之路,那个为他祈祷的祭司,信誓旦旦的发誓自己一定会平安回来,带着荣耀回来,他一直以为长天生会对他特别呵护,然而没有、世上没有唯一。

胯下的战马,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但格日勒图心里能够感受他的悲哀,能够感受它的不安,莫非它也能感到主人的气息在慢慢流逝吗?格日勒图鼻子一酸,眼泪缓缓的滴下来,自己死了,老父亲怎样,童年的伙伴,会找到如自己一样爱抚它的主人吗?知道它最喜欢吃的是草原独有的湖蓝草吗?知道它最怕的是独孤吗?知道它最渴望的是爱情吗?知道它……

“啪”的一声,格日勒图掉了下去,掉在干枯的草地上,血汩汩溜走,带走他最后的生命,给干枯的草原带来了几分营养,战马停了下来,站在他身边昂天长啸,是悲哀吗?是怜惜吗?是依依不舍吗?

格日勒图用尽全力动了动手,他的手还缠着战马的缰绳,战马很懂事的低下头用大舌头舔了舔格日勒图的脸,很暖和,就如以前一样,就如以前千百次一样,都是这样……

是告别吗?还是不愿意离开,格日勒图的目光渐渐散发,他的余光可以看到,蒙古骑兵被宋军冲散,此时正在收拢队形,然而那支被世人誉为懦弱的宋军骑兵,其实已再次加速向前冲去,前面是丞相的大本营,还有两万骑兵,他们是冲过去送死吗?

突然间,大地震动起来,弥留之际的格日勒图,清晰的感觉到那种万马奔腾的气势,他耷拉的头颅,可以看到不远处,一道来势汹汹的锋线遮住了夕阳,格日勒图知道这是数万骑兵奔腾的声音,这是宋军一直埋伏的主力。

大元朝,还有胜利吗?长天生,在哪?

“走、快走、快快走……”格日勒图死不瞑目。。。

第一百八十七章兵临城下(67)

第一百八十七章兵临城下(67)

“掉头、掉头、掉头……”忙兀台狠狠的iǎn了iǎn嘴巴,带着热气的血,渗透了他身上每个细胞,熟悉的味道、动人的杀戮、让忙兀台脑海深处涌起了无尽的兴奋,他想起草原上的舞蹈,狂热的舞蹈,让每个人都疯狂,那火红的篝火、香气逼人烤羊、热情的族人,快乐的长生天。35zww.com

“杀、杀情的杀戮、振奋人心的杀戮、永不停息的杀戮伴随忙兀台的一生,他身为高贵的古达达儿人,他从小就被作为一名战士培养,他的祖父塔思火儿赤,从太宗定中原有功,为东平路达鲁uā赤,位在严实上,为达达儿人建立了不世功劳,打下了达达儿人的赫赫功劳。

忙兀台初时为博州路奥鲁总管,至元七年已当上了元军的监战万户,佩金虎符,明显一时。八年又改邓州新军古万户,治水军于万山南岸。九月,以兵攻樊城,拔古城,并在安阳滩打败宋,转战八十里,禽宋军大将郑高。

“杀、杀兀台挥动手中的巨斧,这是在吕城之战从一员宋将手中夺取,至于那员宋将,早已化为污泥成为他立功的垫脚石,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把锋利而重达数十斤的巨斧,巨斧在他手中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巨斧横扫,无数宋兵落地。

“杀、杀斧之下,无一合之将,他身边的宋兵几乎被他清理一空,忙兀台却觉得这才是古精锐骑兵和懦弱的宋兵之间的对决,这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古骑兵,这才是醉心杀戮享受杀戮的喜悦的古骑兵,这才是纵横草原的主人,长生天眷顾的草原的雄鹰。

忙兀台眼前突然一空,抬头看去,竟然是冲过了宋军大阵,他心里美滋滋想着:“恐怕不自量力的宋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了吧,宋军想战胜英勇的草原勇士,简直就是拿jī蛋碰石头,也没看一下他自己究竟是谁?”

达达儿人可不是一般小部落可以比如,只有达达儿人,才是古骑兵的精锐,才是大元朝的支柱,至于伯颜之辈,不过是一时朝阳而已,不过伯颜那厮确实有几分本领,这倒也是一个人才,最多老子以后得势放过伯颜吧。

“万户,不好了,不好了。”正当忙兀台满心得意又立下了滔天大功,身边一个副将突然惊恐的叫了起来,忙兀台带有几分不悦看着副将,要不是他跟从自己出生入死数十年,仅是他把自己从欢喜中吵醒,忙兀台就打算把他撵走。

“何事如此惊恐。”忙兀台不由瞪了副将一眼,他是从心里觉得汉人的言语实在是比草原上的言语精美很多,仅是聊聊数语,却真实的表现了自己的愤怒,表现了自己的威严,表现了自己身为达达儿人的高贵,若是古语大喝一声,反而显示不了自己的身份,忙兀台为自己的几分小计而得意洋洋。

“万户,不好了,不好了,宋军骑兵向大营冲过去了。”副将着急的看着忙兀台,重复一句不敢肯定说道:“宋军骑兵,向丞相的大本营冲过去了,冲过去了。”

“什么?”忙兀台也不敢迟疑,连忙转过身,只见宋军骑兵已经绝尘而去,正是伯颜方向,不由骂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如今正是我大军攻城的紧要关头,若是让他们扰了丞相的大计,你我都吃不完兜着走。”

忙兀台也不顾副将的委屈,连忙收拢骑兵,等副将报上人数,却是确确实实把他吓了一跳,看着副将不敢相信问道:“你说我万骑,伤亡竟然达到了一半,如今能战者不过五千人,仅是宋军一个冲锋,伤我将士数千人。”

副将硬着头皮,低声道:“末将相信宋军的伤亡也不少,宋军的短枪,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这股宋军明显是精锐,最精锐的宋军骑兵。”

蛋。”忙兀台不由骂了一声,正想有所行动,突然一阵奇异的声音隐约从远处传来,这个声音,忙兀台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但正是因为太熟悉,他脸è刹那苍白,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莫非、莫非是大规模骑兵行动。三五中文网”

此时副将也是脸è苍白,他们都知道元军在南方已再没有这么大股的骑兵,听声音骑兵至少达到四万,以上,若是元军兵力齐全之时,元军并不把这些骑兵放在眼里,但如今即使是伯颜大本营也只有两万骑兵,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伙骑兵冲过去之后,伯颜大本营是否还能守住,低声道:“大人,快撤。”

“不,你回去通知丞相。”事至如今,忙兀台脸è却突然放光,他调转马匹,淡淡说道:“今日,就让老子告诉他们古骑兵并不是他们这些两条uǐ走路的汉人可以打败。”

“万户……”副将低声挣扎,但忙兀台却不管副将,其实有没有副将的通知,这么大规模的骑兵行动,伯颜又不是傻子自然会知道,再说刚才的那伙宋军突破自己大阵,正在向伯颜冲锋,估计丞相很快就有所对策,希望伯颜不让自己失望吧。

即使自己身边只有五千骑兵,但忙兀台心中依然充满了希望,宋军骑兵向来懦弱,想必刚才的那队骑兵已集中了宋军的所有精锐,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儿郎们,草原的雄鹰,这不过是上了战马的宋军而已,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骑兵,让我们用锋利的马刀告诉他们,什么才叫做骑兵。”忙兀台高举巨斧,大吼道:“长生天保佑,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杀光懦弱的汉人,杀光。”

“杀光杀光。”五千骑兵,瞬间爆发出jī情,让忙兀台心中涌起了几分希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古骑兵,不会被眼前的困难吓倒,即使宋军再多,也不过是上了战马的步兵而已,他们甚至分不出战马的雌雄,他们把战马视为工具而不是兄弟,草原的儿郎,才是真正的骑兵,骑兵的荣誉,不允许他们玷污。

至于刚才的损伤,忙兀台、所有的古骑兵都已放在身后,死亡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解脱,但并不是结局,战士百战死,能够战死沙场,他们会受到长生天的祝福。

“杀光杀光杀光”五千古骑兵,毫无惧è的向前冲锋,他们知道面临的将会是宋军无尽的骑兵,但他们依然冲锋,这是古骑兵骨子里头的骄傲。

忙兀台不停加速,白茫茫、不计其数的宋军骑兵已出现在他眼前,但他不害怕,这是古骑兵的骄傲,冲锋、冲锋、冲锋。

战马一再加速,忙兀台甚至觉得自己回到了无边无际的草原,那奔跑的风、那奔驰的愉悦,让忙兀台瞬间有些疏忽,宋军的短枪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但忙兀台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并没有放慢步伐的打算。

战马奔跑虽是迅速,但英勇的古骑兵,依然可以双手搭弓放箭,带着古骑兵骄傲的弓箭、带着复仇的尊严的弓箭,开始在空中飞扬,宋军不停倒下、倒下,但没有任何人退缩,没有任何人退缩,仿佛死亡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均州军骑兵、冲锋。”吕武手中的铁枪高高矗立,这是时代的烙印,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宋军骑兵敢对古骑兵发起冲锋,然而此时自己却做到了,吕武虽对陈大举抢去前锋有些不服,但知道陈大举向来熟习骑兵,他要把这个不服气当成自己前进的动力。

想起三年前,自己不过是山中的一名樵夫,然而三年后却成为一方大将,人生的际遇不过如此罢了,张大人说过,等这一战打完之后,就当自己的证婚人,朱筠,那个美丽的姑娘,现在还好吗?自己率军前往建康、然后随大军南下,却把她孤零零的丢在常州。

她还好吗?

“骑兵、冲锋。”吕武胯下的战马终于耐不住,昂天长啸,这是一个jī动的年代,这是一个英雄的年代,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变得奋勇的年代,吕武知道自己一定会有很好的结果,知道大宋也一定会有很好的结果,很好的结局,他有这个信心。

“均州军骑兵,冲锋。”范天顺叫得特别卖力,三年前,汉水之上,自己也曾经如此大声嘶喊,那时有死无生,然而没有任何人退缩,没有任何人迟疑,襄樊汉水之战,自己也曾经这样大声呐喊,那个年老的老家人,早已在两年前退役,那个年老的亲兵,却不再陪伴在自己身边。

驻守樊城的两年,他也曾经有过迷茫,他也曾经有过犹疑,他看着均州军迅速发展,看着张贵率领均州军纵横四野,凯旋归来,然而自己却只能困守一座小城,他甚至怀疑其中的意义,但后来却是想明白了,只要自己守住樊城,均州军才有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

他相信,自己的结义大哥、那个忠肝义胆、毁家纾难的义兄,绝对不会把自己忘记,于是后来有了自己在建康、丁家洲之战立功的机会。

“均州军。”范天顺心中慢慢咀嚼这三个字,这是善于创造奇迹的一支军队,他相信今日的奇迹依然属于均州军,三年了,自己转了一圈,再次回到均州军中,以后说什么也不离开,不会离开这个温暖、充满情义的地方。

范天顺心中充满了希望,全身热血沸腾,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做到,他知道均州军也一定会做到,这是属于均州军的奇迹,这是属于一个人的奇迹。

“均州军骑兵,冲锋。”郭平仿佛重新回到以前,那时他还是骁勇军的刺头,他和杨不及打屁,两人大声说着禁军的不公,那时两人是那样的嚣张、是那样的愤愤不平,三年后,曾经的刺头,如今却变成了军中的大将,但郭平依然希望,自己能有一天,能够站在大军之前,冲锋。

冲锋,为大宋冲锋,为张贵冲锋,这是对大宋的爱,对张贵的尊重,那个独揽狂澜的张贵、那个一手擎起一天明朗天空的张贵,那个崛起均州小城的张贵,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均州一座小城,为什么能够养出如此一支精锐的军队。

均州军和宋军都不同,他们读书认字,郭平从没见过,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的小兵,为什么还要识字,他们用三个月的时间识字三千,他们可以在足额的饷银上得到两成的奖励,每个月的一次考核,优秀的士兵,更可以得到五成的奖励,最优秀的士兵将会进入均州军的军事圣殿均州军军事学院学习,他们会成为一个将领,他们会成为均州军的希望。

这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他们在军中获得了尊严,均州军自张贵以下,没有任何人会无缘无故处罚一个小兵,没有任何人会因为ī仇而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报复,是的,均州军也有ī斗,不,那应该叫做对决,他们用拳头去发泄,但每个人都不会把留下来。

“均州军,冲锋。”郭平昂起头,看着远处,夕阳西下,他相信能够在明天朝霞升起之前解决这一场原本没有任何可能的战争,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当所有人都因为畏惧而失去希望时,是均州军默默耕耘,是均州军张贵,鞠躬尽瘁、为了筹备这场前所未有的战争而费尽心思,没有人知道他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去准备,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让每个棋子都能发挥最佳的作用而反复思考,这是一个人的战争。

郭平双脚紧紧夹住战马,这是他自从两淮之战以来最轻松的时候,他甚至不用动脑,张贵身边有一个叫做参谋机构的人员组织,他们可以把每个人的任务落实到手上,并且每一次战争都有好几个策略。

他宁愿一辈子跟在张贵身边战斗,他知道他会一直跟在张贵身边战斗,而且会一直。

“均州军骑兵,冲锋。”牛富年纪虽大,但却不肯服输,他是老将,当初在樊城统领大军,张贵只不过是三千义军的小统领,偷偷的摸进樊城,若不是自己的一力协助,张贵哪里能够炸毁元军回回炮大营,树立他的威名。

这是牛富的骄傲,每次和属下说起这一段往事,牛富须发飘扬,那一年在樊城,每一条小巷,每一条小街,都洒满了将士们的热血,他们用生命换来了樊城的胜利,他们用生命解了襄樊之围,多年以后,谁会记住他们?

均州城内那高大的纪念塔、江陵城内那雄伟的纪念塔,会有人记住吗?牛富知道,一定会有人记住,来自各地学院的学子络绎不绝,他们都会走进那肃然的纪念堂,如今江陵的赵莹赵大人,不正是从均州纪念堂出来吗?她动情的演说,如今还存在许多人的心中,牛富相信,均州、江陵的每个人都会记住他们的功劳,甚至大宋也会记住他们的贡献。

他们将会永垂不朽。

“均州军骑兵,冲锋。”黑杨高举手中的长戟,他的声音有些羞赧,有几分尴尬,但却同样声响如雷,如今的黑杨,看不出任何曾经投降元朝的印记,他穿着均州军独有的盔甲,说着均州军不屈的话,他就是均州军的一员。

然而,自己心中为什么还有一丝尴尬呢?是曾经的往事吗?即使伤口愈合,但伤口的疤痕依然还在,虽没有任何人揭开他掩盖伤口的疤痕,但自己为什么却经常去触动这些伤痕呢?

或许,这不是伤痕,这是提醒自己的烙印,他重生了,他投降元朝之后就再也没想过总有一天他还会以宋军的身份重新走向战场,如今他却做到了。

没有任何人排斥他,没有任何人说起他的往事,没有任何人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有所隐瞒,他还是军中的大将,他还是率领数千大军的大将,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待遇。

“均州军骑兵,冲锋。”熟悉而有陌生的名字,无时无刻提醒黑杨,他曾经的污点,他不会忘记这个污点,不会忘记这个疤痕,他要用这个疤痕给自己增添动力。

黑帆,他的弟弟,张贵的亲兵,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说他依赖弟弟而上位,甚至没有人把他和黑帆联系起来,他感jī均州军的每个人,他的重生,和他们分不开。

他要用自己的勇敢去报答这一群可爱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命jiā给了均州军,他也不想再取回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再鼓动他那颗为均州军冲锋的心。

“均州军骑兵,冲锋。”王全节大声嘶喊,像是要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他从来也没想到,宋军会对古骑兵发起冲锋,是的,冲锋。

王全节看着高扬的旌旗,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自豪,这就是自己的国度,这就是同样没有遇到败绩的均州军,这就是一手造成宋朝如今局势的均州军,他同样不敢相信自己也有一天会站在这里,对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征战天下的古骑兵冲锋而没有迟疑。

这是他的自豪,他有幸自己能够赶上这个时代,他有幸能够加入这支军队,无论如后怎样,他一定会记住,自己曾经和无数的同袍一样,对着古骑兵大声呐喊,而心中没有任何害怕。

常州开始,他对元军就没有了惧意,他没想到征战天下的古骑兵,也有这一天,他不知道元军百万大军气势汹汹南下时,会不会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均州军骑兵,冲锋。”许文德高举手中铁枪,这一刻他想起了范友信,那个曾经和自己一样原来只是一员厢军的统领,如今正在镇守扬州,那小子看起来虽大权在握,但此时比得上如今的自己威风吗?

想当初,两军在汉水江畔被元军压着打,如今自己却和众将一起率领大军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他们的前途早已注定,范友信会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吗?会想到宋军也有今天吗?他一定能够想到,这小子向来自诩是聪明,自己也多佩服他的智谋,但今日向骁勇的古骑兵发起冲锋,还是需要自己这等勇将F@。

第一百八十八章兵临城下(68)

第一百八十八章兵临城下(68)

“啪”的一声巨响,伯颜结实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大营内简陋的案桌上,震得案桌上的茶杯四分五裂,即使是平素稳重、善于压制情愫的伯颜,此时也是一脸怒气,低吼以掩盖心中的怒火:“忙兀台,老夫要灭了他,竟然敢让宋军骑兵冲过了防线,他子自诩英雄,自诩蒙古无敌,连宋军的骑兵也挡不住。www.65txt.com本书来自”

“宋军骑兵还有多少人?会不会是张贵的主力?”

伯颜连问了两个问题,说明了这个向来信誓旦旦、即使面临最困难的情况也依然信心满满的丞相,心中已有了一分警戒,也多了一份惧意,阿术迟疑片刻,低声道:“现在看到的宋军骑兵不过是数千人,估计是突破忙兀台将军时伤亡不”

“从装备和盔甲来说应该是张贵的主力,但末将认为这绝对不是张贵的全部主力,张贵绝对不止这点人,如果末将没有猜错,将会有更多的骑兵对我军发起攻击。”

“八十八将军已率领万骑前往阻挡,但末将、末将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够挡住宋军的骑兵,还有宋军其他主力一旦形成包围,恐怕、恐怕……”

“你是说张贵已发起进攻?”伯颜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是恢复了平静,他不由自主用手指敲着案桌上,仿佛要从这个节奏上获取更多的能量,他之所以敢对余杭门发起进攻,一来不能确定张贵的主力是否已经回师临安,但更多是赌张贵不敢对自己发起进攻,毕竟自己手中还有数万骑兵,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伯颜对蒙古骑兵的作战能力还是有一定把握,相信张贵也考虑到这个问题,但余杭门自己填进了太多的兵力,如今身边仅有三万骑兵,即使把刚派出的一万骑兵追回来,也不过四万人,而且忙兀台和八十八分别带走了一万,算到底身边也只有两万人而已,张贵攻击自己,他身边究竟有多少人呢?仿佛要确定阿术心中的想法,再次问道:“张贵、张贵身边究竟有多少人?”

“张弘范张将军十万大军,其中有五万蒙古精锐骑兵,”阿术没有直接回答伯颜的问题,像是要扯开伯颜的话题,瞄了一眼伯颜,继续说道:“初时宋将张世杰在江左大营率领三万骑兵,这也是宋军禁军中仅存的骑兵。”

“而在江左大营、丁家洲之战,这批骑兵几乎毫无损伤被张贵保存了下来,”阿术沉yín片刻,却是继续说道:“听说均州军有三万精锐,末将认为这三万均州军,全部都是骑兵,那么……”

“你是说张贵的主力,骑兵或许会达到六万人,甚至以上?”伯颜并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既然心里有了准备,慌乱并不能解决问题,一字一顿说道:“张贵的主力,骑兵或许达到六万人,甚至以上,而且皆是精锐的骑兵。”

“或许没这么多。本书来自”阿术皱了皱眉头,但却不敢接话,谁知道张贵的人数会不会更多,毕竟两淮之战,元军败得一塌糊涂,而独松关、常州、建康的失利,让阿术彻底收起了轻视宋军之心,若张贵没有一定实力,会让张弘范、吕文焕、董士选这等帝国精英败得一塌涂地。

“余杭门的情况怎样了?”伯颜看着远处依然是杀戮不断的城墙,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能不能在日落之前攻下余杭门。”

“恐怕比较艰难。”阿术看着伯颜,也不看他失望的眼神,大家都知道,进攻余杭门只是占了宋军一个措手不及,等其他各门的守军支援过来,元军攻下余杭门的可能xìng就根本可以忽视,只要日落之前不能攻下余杭门,那么伯颜的孤注一掷已算是失败,然而阿术沉yín片刻,接着说道:“拜降万户率领万骑,若是能够及时压上去,恐怕也有可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伯颜犹疑之间,突然一个副将全身带血冲了进来,身边的亲兵百户尴尬的看着伯颜,喃喃说道:“这是忙兀台将军的副将,卑职、卑职……”

亲兵百户还没有说完,忙兀台的副将双脚一软趴在地上,凄声说道:“宋军骑兵,超过四万,冲了过来,忙兀台将军已向宋军冲锋,不死不依。”

然而,噩梦还没有结束,伯颜还没来得及下决定,一个信使冲了进来,由于军情紧迫,甚至连战马也没下,冲进了伯颜的大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丞相,大事不好了,八十八将军没有挡住宋军骑兵,如今宋军骑兵已冲了过来。”

看众人不语,信使还以为伯颜和阿术等人不敢相信,不由提高声音道:“宋军骑兵以短枪突击,冲进阵内用火药、火油大乱八十八将军大阵,突破大阵冲了过来,八十八将军率领残军跟在宋军骑兵身后,但错过了攻击的时机,如今正跟在宋军身后。”

“丞相,快做出决定。”事情变化得实在太快了,如今正向大营冲锋的宋军骑兵实在太可怕了,忙兀台、八十八,两万精锐骑兵竟然也挡不住他们的冲锋,阿术看到伯颜竟然还没有回过神,不由附身推了一下,低声道:“丞相,事情紧急,还请丞相做出决定。”

伯颜倒是大才,沉思片刻马上做出决定,命令道:“阿术将军,你率领五千骑兵挡住宋军骑兵,估计这队骑兵连续突破忙兀台、八十八,伤亡必然很多,就算是冲过来也是兵弱,不堪一击。”

“挡住他们,等八十八将军追上后全歼他们,全歼这队骑兵之后,马上脱离战场和宋军游斗,寻找战机,千万不能和宋军硬拼,老夫相信野战没有任何敌人可以战胜英勇的蒙古骑兵。”伯颜冷冷说道:“马上让拜降回营,老夫亲自率领余下骑兵寻找战机,只要消灭了张贵的骑兵,宋军就不足为惧了。”

“丞相,那攻城的大军呢?”阿术连忙问道,伯颜说得不错,如果忙兀台的副将说得没错,那么宋军骑兵人数在五万左右,当然连破忙兀台、八十八将军两军的那队骑兵,在阿术和八十八的围歼之下,能够剩下来还有多少?

当然元军方面,忙兀台以弱敌强想挡住张贵的主力冲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能逃生者也可以忽略不计,而八十八将军率领的万骑,虽然被宋军突破,但至少还有数千人,算下来自己也还有两万多骑兵。本书实时⑤⒏сΟm

至于攻城的元军,除了蒙古汉军之外,还有一万蒙古精锐骑兵,当然这些骑兵已进入生死战场,若是把他们叫出来,整个攻势就完全消失,失败就更加不可避免,只有用攻城来继续迷惑宋军,自己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寻找战机,纵使宋军骑兵人数要多,但自己却不害怕,再说阿术围歼宋军骑兵之后,随时能够接应自己,至于余杭门的元军,他们能够成为诱饵,也算是死得其所,老夫日后为他们请功罢了,将士百战死,能够死在战场,是将士们的荣幸。

宋军骑兵,全部精英都集中在这里了,若是能够一战而歼,那么南方还不随自己横行,就算是攻不下临安,那么围困临安,临安一百多万百姓,久则生乱,仅是吃喝拉撒就不是一件事情,临安能够坚守到什么时候?

事情紧急,阿术马上出营,率领五千精锐马上出大营,而伯颜则临时起了变卦,率领余下的五千精锐骑兵前往余杭门和拜降会师,一时无敌的元军,如今竟然被逼得如此地步,阿术心中觉得有点不对,但想一下这或许这也是最好的方法。

元军的胜利太多了,连成名的战术也忘记了,当初蒙古骑兵征战天下之时,哪次面对的不是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但蒙古骑兵却从没有遇到败绩,靠的是蒙古骑兵天下绝无仅有的机动xìng,靠的是蒙古骑兵的坚定不移的耐心,靠的是蒙古骑兵杀戮必胜的信心,只要不被宋军骑兵拖住,任凭宋军骑兵比己方还要多,蒙古骑兵自然不会害怕。

人海战术对于蒙古骑兵来说并不是最成功的战术,蒙古骑兵以机动xìng会把宋军骑兵拖垮、拖死,而且箭术无双的蒙古骑兵,他们可以随时对宋军骑兵进行sāo扰,像剥jī蛋一样把蛋壳、蛋衣、蛋白一一剥掉,等剥到蛋黄的时候,就是丰收的时候。

阿术想到这里,心中多少有了一丝战胜宋军的信心,至于还在余杭门的蒙古汉军和原先已攻上去的那一万骑兵,他们最多只是一颗弃子,他们要是能够活下来,自然是他们的福气,他们也会成为大元朝的英雄,他们若是战死沙场,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宿,阿术从伯颜丞相的话里听到了他的退意,宋军虽失去骑兵,但只要困守城池,自然会无碍,元军到时能够得到的只是一些虚无的功劳,或许是到各地抢夺一番,或许是在夏季来临之前回到北方,寻机再战。

宋军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牧场,要想恢复骑兵的战斗力,至少也需要三年左右,若要组织一支数万大军的骑兵,三年更是不可能之事,但大汗会让他们再等三年吗?所以能够断臂而取宋军的骑兵,无疑是功大于过,如今的问题是,宋军的骑兵,究竟有多大的战斗力。

独松关的张弘范,据说是被洪水所破,至于真正和宋军骑兵交手,却是至今也没有确切的机会,所以宋军骑兵的战斗力,阿术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均州骑兵的厉害,但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却是要打了才知道。

“该死。”突然间,马蹄声响起,阿术脸sè变了变,阿术经过的战役无数,大战争数百次,他听出了宋军骑兵的数量,并不是如伯颜说的伤亡很大,听声音宋军骑兵至少还有六千到七千人之间,若是宋军这至骑兵只有万人,当然很有可能是这个数字,任凭一个将领的本领再高,若想如意指挥一支上万人的骑兵已是大本领,若想指挥更多的骑兵,就会让骑兵的战斗力不能凝结,阿术宁愿选择相信对方也是万人,也就是说这至宋军骑兵连续突破忙兀台、八十八将军的两万骑兵的阻击,伤亡竟然不到三分之一。

阿术心中涌起了一种乏力的感觉,因为他已想到无论是忙兀台还是八十八,他们的伤亡恐怕要比伯颜的想象还要大,但阿术没有选择,他要挡住这队宋军骑兵,让伯颜去收拢骑兵,元军才有最后一丝希望。

“来了、来了。”身边的亲兵,不由自主喃喃说道,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敢相信,他不相信宋军竟然真的向自己的大营冲锋,而且听声音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躲避,就这样直愣愣的冲了过来。

“骑兵,冲锋。”阿术举起手中的长枪,胯下的白马昂天长啸,五千骑兵就如五千支出鞘的弓箭一般,随着阿术身边亲兵的号角声响起,瞬间向前冲去,这是帝国最精锐的蒙古骑兵,这些骑兵并不是普通骑兵,他们从就接受帝国最残酷的训练,他们从被当作帝国的战士而培养,他们从就被灌输了帝国的尊严,他们暴戾、残忍、从来不把伤亡当一回事。

“骑兵、冲锋。”阿术挥的长枪,向着前方,骑兵一旦开始冲锋,无论前方迎接他们的是死亡还是魔鬼,他们都不再回头,这是骑兵的尊严,这是骑兵的骄傲,无论是阿术,还是这些精锐的骑兵,他们都已把这份尊严刻入脑海深处。

没有退缩、没有畏惧,只有冲锋、只有死亡。冲锋,便意味了有死无生,即使是死,也是骄傲的死去。

此时,不远处的陈大举气势已弱,他已经连续突破了两支蒙古骑兵的阻拦,而且……大胜,忙兀台的骑兵,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障碍,精锐的均州军骑兵,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短枪成为他大的武器,杀、杀、杀……

骄傲、自大、自尊的忙兀台并不知道,均州军骑兵除了马上的箭术之外,其他本领已不在蒙古骑兵之下,他们又有速度的优势,普一接触,均州军骑兵就大开杀戒,虽表面上看起来双方伤亡的人数相差不大,但均州军夹着速度的优势,往往杀了两三个蒙古骑兵之后才被挡住,而且陈大举授命先锋,就没有和蒙古骑兵纠缠的意思,只是不断突击、突击,带起无数的血,带走无数的伤亡,带走无尽的愤怒。

于是,突破忙兀台的阻击之后,骑兵伤亡竟然只有一千多人,还算上被蒙古骑兵的弓箭带来的伤亡,不过这也多亏了均州军骑兵坚固的盔甲,陈大举率领的是经过两淮战役之后过江的骑兵,他们过江之前在鄂州换上江陵特别打造的盔甲和武器,他们又在两淮历经生死,和所谓的禁军精锐相比,远胜之十倍。

突破忙兀台给陈大举带来了无尽的愉悦,也给均州军骑兵带了信心,士气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和蒙古骑兵打闹,如今大军对决,自己不但没有吃亏,反而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有的人都jī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骑兵一再被加速,突破忙兀台大阵之后,还不到一刻钟便接上了宣武将军万户八十八的大军,陈大举知道均州军骑兵的盔甲虽不能完全挡住蒙古骑兵的长弓,但只要保住要害,即使受伤也不会很重,于是按照突破忙兀台的策略,硬是用速度突进了蒙古骑兵的大阵。

火药、火油向来是均州军的大杀器,均州军骑兵自然也不例外,众人杀得兴起,根本不用陈大举吩咐,装有火油的瓦罐、装有火油的皮囊,瞬间在元军中开花,元军骑兵虽也有预防,战马耳朵也塞上了棉花,但没想到宋军的火药和火油也经过了改良,火油的声音更加响亮,而火油的燃烧也更加速度,宣武将军万户八十八哪里经过这样的战争,纵使蒙古骑兵也是精锐,但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突破元军宣武将军万户八十八的狙击,陈大举粗略算了一下,又多了一千多人的伤亡,不过粗略算了一下,元军的伤亡至少也在一倍以上,如今身边已不到七千人,陈大举虽然心痛,但还是大声问道:“兄弟们,眼前就是元军的大本营,你们说什么办?”

“冲锋、冲锋。”整齐一致的声音,彻底使得均州军骑兵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意志,从突破忙兀台的阻击算起,均州军骑兵已经过两个时辰的杀戮,将士疲倦、战马也需要修整,但机会就在眼前,若是不能及时拖住元军主力,说不定以后给宋军造成的麻烦更大,伤亡的宋军会更多,伤亡的百姓也更多。

陈大举不再犹疑,他年轻得宠,xìng格本来就有点急躁和嚣张,如今又得军令行事,自然就不再迟疑,高举手中的泛出光芒的马刀,大声呐喊:“均州军骑兵、冲锋。”

第一百八十九章兵临城下(69)

第一百八十九章兵临城下

战马提、再次提,虽然骑兵已经疲倦,虽然战马需要修整,但自陈大举以下到每一个兵,他们热血,他们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他们手中的短枪握得更紧,自上次和张弘范对决时被古骑兵的盾牌占了便宜之后,均州军骑兵就不断改良战术,拼命加强训练。***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古骑兵的盾牌虽然轻便,但毕竟不大,只能挡住身上的要害,而且单手拿盾,根本挡不住短枪挟持战马度的全力一击,张大人曾经说过什么惯可以为短枪加,并且能够使得短枪的力量加重,众人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张大人不是还说过一句话吗?实践出真理,真理就是真知,又说熟能生巧,这帮兔崽子一有时间就被逮住训练,再加上短枪一旦掌握了技巧,训练起来也容易。

“冲锋、冲锋。”整齐划一的呐喊声,仿佛要震破天穹,在大地上回响,每个人心中充满的热血,战场仿佛卷起了千重一接着一向前冲过去,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就算前方是魔鬼,就算前方是神仙,也要把他拉下马。

陈大举也是一样,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会如此的张扬,不、不应该说是张扬,但内心的那无尽的力量又来自何方?陈大举大声呐喊,仿佛多年前那个年少jī情的叛逆少年离家出走,敢于打破一切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然后孤身一人前往均州,恰巧碰到了张贵,只是问了自己名字就把自己托付于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不明白这种信任来自何处,但他知道他陈大举陈吊眼宁愿一辈子为这个敢于托付自己的男人奋斗。

一次又一次的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杀戮,当初的稚气,早已经收敛了很多,只有jī情在不断绽放,这是奔驰的快感,这是奔腾的喜悦,这是杀戮的渴望,这是血的兴奋,这一切,仿佛是为了自己而生。

“杀”一阵短枪之后,陈大举毫不迟疑的闯进了古骑兵的大阵之中,两支骑兵就如两颗不停顿的石头相撞在一起,没有任何1a俏的撞击,这是勇敢者之间的对决,这是骑兵尊严的对决,没有惨叫,只有杀戮,只有鲜血,只有血纷飞。

“杀”陈大举手中锋利的马刀,轻而易举的把眼前的古骑兵挑落地上,惨死的古骑兵想不到陈大举那把看起来清脆的锋利的马刀,竟然会如此坚硬,锋利的刀尖如刺破宣纸一般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他自以为坚硬的盔甲,刀锋带着的寒气,比这个严冬还要严寒几分,甚至连奔腾的热血,也要被冻结一般。

“杀”陈大举并没有放慢度,战马奋勇向前冲去,挑落一员古骑兵并没有阻挡陈大举的度,战马鼻孔里喘着雾气,但在主人的呐喊声中不断冲锋,战马也有他的尊严,冲锋是它们的习除非倒下。

“叮叮当当”一阵响,陈大举如林风扫落叶一般在古骑兵的大阵内不断突击,然而古骑兵却是要拼命拖延宋军的度,一个攻一个守,优劣很快就显示出来。

宋军的度本来就要快,而且士气高扬,武器装备更胜古骑兵一筹,虽技术上略差一筹,但战马的度弥补了这个缺陷,度带来的力量、度带来的冲击,让古骑兵瞬间吃了大亏。

陈大举及他身边的亲兵就如一支箭头,不断在大阵中突击,陈大举也不求多杀古骑兵,他手中的马刀了不少想占便宜的古骑兵,然而那锋利的刀锋、那坚硬的刀身,还有娴熟的技巧,把一个又一个想赚便宜的古骑兵扫落地上,不是被奔腾的战马踩成酱,就是摔倒地上头昏脑胀只剩下半天命,至于能不能躲过马蹄,就看他的运气了。

“杀”陈大举尽情的杀戮,仿佛没有疲倦,他手中马刀锋利和坚硬,而且重量并不大,陈大举虽然经过长时间杀戮,但对于这个年轻的宋将来说,消耗并不大,他杀掉眼前的每一个古骑兵,然后冲锋、冲锋、冲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疯子、疯子,给老子挡住他。”阿术大叫,战马不断向陈大举靠近,然而两军骑兵接触前阿术没想到宋军的大将会领头冲锋,一直隐匿在边上寻找机遇,没想到对方的大将不但领头冲锋,而且手中一把看起来单薄的马刀就如一把有灵的指挥bag,挡在他前面的古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阿术甚至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如何出刀。

阿术从战马的喘息声中现了宋军的疲倦,但每个人却出和他们身体状态不相符的呐喊声,冲锋、杀戮,看着同袍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阿术心中虽然着急,但却没有办法冲到那一员宋将跟前,只好拼命挥动手中的长枪,掠夺一个又一个生命。

“杀,给老子杀,给老子杀。”阿术手中的长枪如长了眼睛一般,眼前自不量力的宋军骑兵如飞蛾扑火一般向着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扑过去,死亡一个接着一个,但宋兵却是前赴后继,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畏惧,以至阿术也怀疑自己面对的是不是向来懦弱的宋军。

“当”的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阿术如流水般的攻击,阿术的长枪终于在瞬间停顿了片刻,一个勇敢的宋军将手执一把重刀,战马的度虽快,但这员将的骑术不错,瞄准阿术的长枪,重刀砍在长枪的中部,竟然直接把长枪砍断。

阿术大吃一惊,他刚才一直对着前方的宋军杀戮,没想到旁边冒出了一员将,而阿术身边的亲兵一时没能赶上,更让阿术不悦的是,这把长枪跟他南征北战,从来没有被对方靠近的机会,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对方砍断。

阿术倒也不慌,但收起了轻视的态度,对方兵不畏死战必勇,自己倒也不能仅凭一夫之勇而取宋军,然而让阿术更加郁闷的是,宋军将砍断自己手中的长枪之后并没有和自己jia战的意思,而是直接向他的亲兵冲过去。

他身边的亲兵因为阿术的长枪被砍断而慌忙上前接应,哪里想到对方竟然放弃阿术向他扑过去,阿术身穿大将的盔甲,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功劳,然而对方看也不看阿术,直接向自己杀过来,慌忙之间连忙举起马刀向上挡去。

“当”的一声,亲兵手中一轻,马刀竟然被对方的重刀轻易砍断,亲兵反应也算快,在马刀被砍断的瞬间身体往后昂,满以为可以躲过宋军将的重刀,没想到宋军将的反应更快,在砍断对方马刀的瞬间,仿佛是知道对方有这一招,手腕一转,手中重刀直愣愣的砍向仰卧在马背上的阿术亲兵。

“嘭”的一声,双方错开,亲兵iog前被砍开,对方用力之重,差点把阿术亲兵砍成两段,但纵使没有砍成两段,也是没有了活路,亲兵受了重伤,再也控制不住战马,“啪”的一声掉了下去,如败絮一般,他身后的同袍,仿佛要迫不及待的把他送去见长生天,战马毫不留情的落在他iog前。

“啪”的一声,马蹄竟然准确的落在他心脏之处,阿术亲兵竟然能够听到自己的死亡,也算是人生的一大奇怪之事。

阿术看到宋兵竟然没有恋战,甚至对方就算是知道自己为军中大将也不贪功,这已不仅仅是军纪问题,而且说明了宋军的军纪已渗透在他们的骨髓之中,阿术虽是担忧,但也只有鼓起劲儿向前冲锋,毕竟一旦停滞,宋军的度就算是自己也来不及躲闪。

“大帅,心。”身边一个亲兵突然大喊一声,阿术还没来得及反应,亲兵突然从战马跳下去,只听到“嘭”的一声巨响,陪伴阿术征战数十年的亲兵竟然从地上再次飞上来,携带了无数的泥土和尘埃,浓烟瞬间弥漫在身边。

而此时,胯下的战马受惊长啸,前蹄双双向上,差点把阿术从战马上掀下来,此时身边的亲兵再也顾不得杀戮,惊魂未定把阿术围了起来,别以为死了这么多大将伯颜也没什么动静,若是连阿术也遇难,恐怕大伙吃不完兜着走。阿术这才定眼看去,救了他一命的亲兵被宋军的火炸得四分五裂,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倒在地上,偶尔长啸。

幸好阿术所在的位置已是大阵的边缘,而且宋军也没有任何纠缠的意思,阿术双眼无神的看着宋军骑兵从身边呼啸而过,偶尔抛过来的火火油使得身边的亲兵不断倒下,阿术竟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纵使他经过的战争不计其数,但碰到宋军这种无赖的打法,饶是阿术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是一时无计可施。

“大帅,先撤出战场。”身边的亲兵百户不由提醒,他们在双方的冲锋中停了下来,要不是处于大阵的边缘早已被宋军冲破,眼看自己的兄弟被宋军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亲兵百户不得不擅自替阿术下令,他一边提醒阿术,一边命令亲兵簇拥阿术退出战场。

等阿术离开战场,这才现宋军骑兵的先锋已突破大阵,而紧跟在身后的宋军骑兵也是不断加古骑兵虽然jīg锐,但无奈宋军不按照常理出牌,火火油不断向大阵中扔去,也不怕伤了他们自己人。

眼看宋军就这样突破大阵,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阿术一辈子上战场,无疑这次最为无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宋军骑兵突破大阵而出,自己则只能拼命收拢余军,粗略算了一下,五千骑兵竟然伤亡了三分之伤亡得最多的并不是被火炸死,也不是被火油烧死,而是被大刀、长枪等武器杀死,也就是说宋军几乎是以硬碰硬,就算是宋军停下来跟自己实打实对战,自己也赚不到便宜,而且自己还赚了以逸待劳的便宜。

若是所有的宋军骑兵都如这伙骑兵一样,那么别说自己,就算是伯颜也是凶多吉少了,力挽狂澜只不过是痴人梦话,还不如尽快寻找退路,阿术不再追击,而是等候八十八将军的骑兵前来汇合。

还不到一刻钟,八十八的余军终于赶到,两军汇合竟然只有一万余人,这多少也让阿术心里好受一点,但他却打不定主意是赶去和大军会师,还是伺机寻找战机。

阿术稍微犹疑,身边的八十八脸突然变得苍白,指着前方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阿术侧耳倾听了一会,脸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他虽是百战老将,但毕竟年纪大了,如今才听到轰隆的马蹄声汇成了一条洪流,正向自己方向冲锋。

“莫不是宋军的主力。”阿术仿佛是咨询万户八十八,但又仿佛是自言自语,除了宋军骑兵之外,元军就算是全部骑兵集合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人,如今的阿术,心里却提不起抵挡的念头,只是希望八十八能够给他一个台阶下。

八十八也会做人,连忙点头,道:“大帅,宋军兵多,我军不可力敌,还不如先撤出战场,寻找机会再战。”

阿术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点头,道:“将军说得很对,宋军来势凶猛,我军不必要做无谓的牺牲,不如先避其锋锐,伺机潜伏左右,待得宋军骑兵筋疲力尽再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为兄弟们报仇。”

忙兀台就这样冲了上去,他身边还有五千余人,跟着忙兀台一起冲了上去,即使他们面前的骑兵比他们多了不知多少,即使他们面前的骑兵手执短枪随时向他们起攻击,即使他们刚与宋军骑兵进行了一场战争,但他们还是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骑兵,冲锋。”忙兀台大声呐喊,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怒泄出去,这是自己战场,这是自己的尊严,即使敌人比自己人数再多又怎样?即使是有死无生的战场又如何,老子就是要冲锋,这是古帝国的尊严,这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古草原儿郎的尊严,草原的儿郎,只有战死沙场。

手中的巨斧仿佛和他心灵相通,在夕阳下出妖娆的光芒,锋利的刀锋竟然还带有一丝寒气,面对眼前的宋军而虎视眈眈,它仿佛要用血来洗刷它身上的寒气,那带着热气的血,会给它带来温暖。

“骑兵,冲锋。”忙兀台ǐg着iog膛迎着风冲锋古骑兵的盾牌虽可以挡住弓箭,但对于加冲锋的宋军骑兵来说作用不大,那带着度的短枪,力量大得已不是盾牌可以挡住,不断加的骑兵,赋予了短枪实实在在的力量,即使古骑兵能够挡住第一轮攻击,但第二轮呢?然而自己却是不怕,对于久经杀戮、征战沙场的古老兵来说,死亡不过是一种解脱罢了。

幸好在宋军骑兵攻击之前古骑兵得以立国的最重要武器:弓箭已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密密麻麻的弓箭,如飞蝗一般迎着夕阳,带着古骑兵的尊严和骄傲,带着草原儿郎的自信和光荣,向着光芒飞去,向着汹涌奔驰而来的宋军骑兵飞过去。

血,开始在战场上肆意的流淌,杀戮的火焰被点燃,嗜血的兴奋如jīg致的马鞭一样o1打着古儿郎,即使面对死亡,他们依然不离不弃,搭弓放箭,熟悉的动作,手中的弓箭就如同他们的双臂一般自如,一支支箭羽带着闪亮光芒的箭头飞向前方的宋军。

没有任何的怜惜,没有任何的迟疑,每一刻都是死亡,每一瞬间都是死亡,每一个刹那都是死亡,由于伤亡带给宋军的愤怒,他们手中紧握的短枪更加用力,他们把身上的每一丝力量都o1调出来,灌注在这沉重的短枪之中。

“骑兵,冲锋。”这是吕武的呐喊,短促而有力,他迎着古骑兵的弓箭冲上去,坚硬的盔甲为他挡住了每一支意图想在他身上占便宜的弓箭,他身边的亲兵,尽量靠在他身边,想挡住他眼前,然而吕武并不担心古骑兵的弓箭,他对身上穿的特制的盔甲充满了信心,当初在吕武和元将大战,正是这结实的盔甲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虽然他也佩服古骑兵的勇气,但看着不断倒下的兄弟,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全身的力量都汇集在手中,他突然昂、抬头,手中的短枪如飞蛇向着远处的古骑兵飞过去。

的,中了。”吕武再次o1出身后的短枪,他向来自持臂力,如今在战马的加中,短枪竟然飞出了前所未有的距离。

“漂亮。”许文德不服气,他不是均州军的亲信,如今想要在均州军面前立下大功,他自认臂力不在吕武之下,也学着吕武的模样想好好表现一番,其实不断加的骑兵,等他做好姿势时已几乎到达一般宋兵便可以达到的程,让他郁闷了一番。

忙兀台隐约看到短枪飞翔,他身边一个亲兵没有来得及呻便倒了下去,他知道宋军骑兵的距离已不远,他如箭头一般冲在最前面,他须飞扬,他眼里充满的暴戾,这是他的战场,这是他的战场。

“骑兵,冲锋。”F

【……第一百八十九章兵临城下……】a!!

第一百九十章兵临城下(70)

第一百九十章兵临城下(70)

张芳是临安人,正儿八经的临安人,他生在临安、长在临安,娶妻生子都在临安,临安有他的家,有他的根,他熟悉临安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他甚至熟悉临安每一个角落的气味。35zww.com??⑤????章节伯颜对临安发起孤注一掷的攻击,说不担心那就是奇怪,当初张贵派遣先遣队进入临安,张芳就想领队回去,然而张贵救过他的xìng命,并且授予重用,牛富到骑兵后,他身为牛富的副手,还是逼着自己选择留了下来,当然陪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副将胡明伟,那个年轻得不可思议,在淮南战场立下显赫功劳,又在救出三万禁军降军时出谋划策的少年将军,立功不少,如今颇得张贵的重用。

至此,已没有任何人敢忽视这个胡子还没有长齐的少年将军,反而被他的风度和本领所折服,独松关之战,除了骑兵之外的守军将近五万,当然在张弘范的攻击中伤亡不少,余者只有三万余人,不过这都是久经杀戮而幸存下来的老兵,战斗力自然不可一日而言,张芳和胡明伟对战后余生的三万余人进行整编,以牛富从江陵带来的士卒和在战场上立功的将士为主干,整编为一支带有均州军鲜明印记的队伍,合计有人数三万三千六百七十二人,这次遵从命令率领其中三万将士回师临安,由于行程和速度的问题,直到前天才到达北门附近的落英山,被张贵派过来的使者拦住,并且在落英山附近隐匿下来。搜索尽在ixi

均州军擅长隐匿,若是一般的军队、特别达到万人以上的军队想完全隐藏起来,那是一件非常艰难之事,问题是他们有张贵这个出sè的将领,用树枝、树叶编织成的伪装使得他们可以很好的融入环境之中。

一般的军队之所以难以隐藏,生火烧饭是最困难的一件事,但对均州军来说,却是可以轻易解决,油炸的快食面、卤水的猪肉、羊肉,还有加热用的石炭,使得他们甚至可以在敌人眼皮底下吃喝拉撒,前提是香味不能把对方吸引过来,至于御寒的衣服更是轻便,来自峰贴峡寨的茹鲜姑娘除了带来骏马之外,大量的羊皮最适合御寒,目前棉衣、毛衣都在研制当中,以后的小日子也是越来越好啊。

“兄弟们,都加把劲,我看蒙古骑兵说不定就是咱们这个方向。”胡明伟手里的工兵铲飞快的翻动,大块结实的泥土在飞扬,干枯的土地、干燥的空气,使得泥土变得硬邦邦的同时发出大量的尘土。

“浇水、浇水。”一旁的张彻不注意,吸了大口的尘土,差点没把他呛死,连忙大叫一声,他是张贵的亲兵,当初张贵南下池州带了十个亲兵,张彻就是当初的亲兵什长,如今于成已是名声在外,他虽也到了高位,但毕竟比不上于成的名气,心中多有不服,硬是留在张芳的步卒,寻找一战成名的机会。

张贵挑选身边的亲兵,多从军事学院挑选出来,张彻自然也不例外,他当初就是因为在军事学院的成绩优良,才被张贵选中,而且张贵向来把身边的亲兵当将领培养,所以就有了大旗、李成、吕武、陈大举、陆秀宗、文漳等人,至于黑帆、梁顾,奈何不争气,可以忽视不算。来自

张彻等人跟了张贵大半年,按理说一早就应该出去,所以等陈大举率领均州军骑兵来援,张贵把他们全部都放了出去,张彻、于成等人虽依依不舍,但知道这是张贵向来的习惯,于是暗下决心到了地方之后一定不丢张贵的脸。

“老张,”胡明伟也是一口尘土,他倒是有点故意捉弄张彻的意思,没想到连自己也遭了殃,他猛喝了一口水,问道:“其他地方都安排妥帖了没有?你说咱们把赌注都放在这里,万一蒙古骑兵饶了其他路,咱们不是功亏一篑?”

“什么功亏一篑,”张彻漱口,把嘴里的泥土都吐出去,算下来在军事学院张彻,还是胡明伟的师兄呢?只是他跟了张贵大半年,而胡明伟却到地方锻炼了半年,一个是书院派,走得是上层路线,一个也是书院派,但走得是下层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如今张彻也被放到基层锻炼,但胡明伟对他颇为尊重,他抹了一下脸,道:“按照奎祀军给的地图,这里是最适合骑兵运动了,蒙古骑兵若想在运动中寻找战机,就会往这个方向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要是张大人能够把蒙古骑兵全部歼灭,那不知道要省下多少功夫。”胡明伟有点渴望的看着远处,突然心头一动,连忙拿出千里眼仔细看去,约莫数十里之外,被骑兵卷起的大量尘土,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晃眼。

“明伟,可看到了什么?”看到胡明伟脸sè有些不自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张芳颇为担心问道,张芳这几个月对均州军骑兵的战斗力也有了一定了解,但毕竟不属于骑兵范畴,也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张贵对三万禁军骑兵进行整编后,禁军骑兵的战斗力有没有发生转变,若还是以前的战斗力,对上蒙古骑兵可占不了任何优势,反而更有可能吃上大亏。

这三人当中,就数张芳对战局最为担忧,所以接到张贵的命令之后,三万将士立刻分成六支小分队,在余杭门附近的险要地方设下防线,若是蒙古骑兵战胜,宋军骑兵逃亡,这些防线可以为他们提供保护,万一、张芳说的是万一,蒙古骑兵战败,这些防线又可以把蒙古骑兵的残军挡住,不让他们继续危害临安,要知道张芳就是临安人。

“打得jī烈。”胡明伟把千里眼递给张芳,两人合作也有一段时间,胡明伟为人又是大大咧咧,自然不把什么礼仪放在眼里,反而张彻像是一个老派的军人,连忙向张芳行礼。

张芳回了礼,接过胡明伟的千里眼,仔细看了一会,而此时张彻也从怀里拿出千里眼,脸sè低沉的看了一阵,良久才缓缓说道:“应该是张大人的骑兵占了便宜。”

胡明伟和张芳看着张彻,他们只是看到满天尘土,但却分辨不出输赢,再说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以千里眼的本领,最多也只能看到一两团巨大的尘土飞扬,就算是看到尘土,也几乎是靠蒙。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

“那一团巨大的尘土,”张彻指着一个虚无的景象,像模像样分析道:“应该是张大人的骑兵,要知道蒙古骑兵虽还有六万人,但元军要发起孤注一掷的总攻,一定要牵制其他方面的力量,而且余杭门也不是元军能够迅速攻下,说不定按照蒙古人的xìng子,就连骑兵也会派去攻城,你知道在独松关时,张弘范就干了不少这种事。”

两人点点头,蒙古兵的战斗力要比蒙古汉军的强好几倍,独松关防线数次遇险,就是因为大量的蒙古骑兵充当步卒攻城造成,若是长时间不能攻下余杭门,伯颜派遣蒙古骑兵充当步卒攻城也是正常

“这样一来蒙古骑兵能有三万、最多四万人也算厉害。”张彻慢条斯理继续分析道:“张大人用兵多谋,可能会派遣陈大举率先攻击,打乱蒙古骑兵的布局,然后才是大军出动,若是按照时辰,日中时战斗估计已经打响,战争相持到现在,说不定走势就如张大人所料,蒙古骑兵的布局已经被打乱。”

“那么,很明显除了张大人的骑兵之外,蒙古骑兵集中不起这么大的部队,按照那股尘埃,至少有三万骑兵。”

“若是我军骑兵占了优势,”张芳马上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有些着急说道:“全歼蒙古骑兵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当初张大人也说了蒙古骑兵可能会脱离交战,再慢慢寻找战机,若真如此……”

“那么我们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了。”胡明伟淡淡说道:“只要我们能够拖住蒙古骑兵,那么我们的骑兵很快就会过来接应,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之事。”

“虽然我们的防线还没有修葺完好,但对付蒙古骑兵的溃军,拖住他们半个时辰,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张彻也不慌不忙说道:“附近的险要之处都被我们设置了防线,蒙古骑兵没路可走了。”

张芳看着胡明伟和张彻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他们眼里充满了欲望,战斗的欲望,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声,张芳虽跟牛富配合了将近两个月,但均州军的那种气势、舍我其谁的气势、迎难而上的气势;均州军的那种信心、临阵杀敌的信心、杀敌必胜的信心,他表面上已学到了七八成,但均州军从骨子里头透出来的骄傲,他却是一点也没有学会。

“胡明、张彻,你们说得很对,”张芳想到这里,认真点了点头,道:“无论是谁,就算是伯颜过来,老子也一定要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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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术觉得今日的自己就如一只丧家之犬,这或许就是自己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了,想当年自己就随父从军,参与蒙古军平大理,从西面迂回包抄南宋的万里远征军,率精兵作候骑,担任开路先锋,屡建奇功。在攻打押赤城,自己更是潜师跃入;在乾德哥城率部搏战城上,破其城;攻不花合因、阿合阿因,自己更是率先登上城池,取其三城;攻赤秃哥山寨,拔之,乘胜进击鲁鲁厮国、阿伯国,皆大惧请降。

遥想当年自己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如今自己年老了,面对来势汹汹虎视眈眈的初生牛犊,自己偏生无力感,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那不破则灭的气概、那有死无生的杀戮之心,曾经也是自己的攻城掠地的大杀器,如今看起来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当年的气势不再,自从襄樊之围事实上失利之后、自从刘整病死之后,自从伯颜亲掌大权之后,阿术就觉得自己一日不如一日,或许是失去了斗志,或许是失去了权势,又或许是征战半辈子带来的疲倦,总之阿术迟疑了,退缩了,他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然而杀戮的人间,哪里还有安静的地方,阿术迷茫的看着夕阳西下,觉得那一轮挂在树梢头顶上的落日,就是如今的大元朝,大元朝赖以建功立业、立国扩张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精锐骑兵,如今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资本,多少年以来,蒙古骑兵的胜利太多了,骄傲了,自信带来的尊严,尊严带来的高贵,高贵带来的尊严,以至阿术心中多了一份恍惚。

“大帅,那支宋军骑兵实在是他难缠了,”还是心有余悸,他率领万骑挡住兵力不及自己的宋军,以为那是易而反掌之事,没想到不但让对方突破,而且还让对方乱了大阵,杀伤杀死将士无数,那还是宋军吗?那还是一直以来被认为懦弱的宋军吗?着恍惚的阿术,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宋军骑兵都是一样,那么、那么事已不可为也,不如、不如……”

着阿术,突然坚定说道:“不如我们前往和丞相会师,然后、然后……”

最后那句话,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荣誉赐予他们的尊严太高了,他们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他们怎么也放不脸上的尊严,他们放不下心中的自尊,他们放不下心里的高傲,他们已经成为面子的俘虏。

若是此次退兵,大元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骑兵,就会在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梦魇,更因为宋军是元军向来欺负的对象,绝大多数人从来都不把宋军当一碟菜,然而当这个向来温顺得如一头绵羊的宋军成为一匹凶狠的狼,而且这一匹狼已有了打败头狼而成为新的头狼的实力,那么留给元军的梦魇将会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唯一的办法,就是打败这匹新成长起来的饿狼,幸好这匹饿狼还没有足够强壮,幸好这匹饿狼还没有长成壮年,幸好元朝这匹头狼,还有一定的实力,只要保住头狼的位置,那么将士们心中的梦魇就会成为他们功绩的一笔,成为他们维护尊严新的动力,若想大元朝蒙古骑兵由此获得重生,一定要尝试去打败宋军,虽然很困难,虽然对方的实力也很强大,虽然他们的兵力要多,但无论如何,阿术都要去尝试。

“宋军虽然兵多,但绝不会都是如此一般的精锐骑兵。”阿术非常肯定说道:“宋军骑兵的组成,一方面是宋军禁军骑兵,他们长时间不经杀戮,就算襄樊之围最困难时,他们也舍不得把这支骑兵派上用场,若不是灭国威胁,他们也不会派到丁家洲。”

“这支骑兵约有三万人,当初在江左大营,若不是张贵,这支骑兵早已被灭,他们的战斗力不强,不过是一支骑兵架子而已,而另一方面就是均州军了。”

阿术惋惜说道:“可惜当初恨不能一鼓作气把均州军歼灭,没想到却成了大元朝的最大威胁,现在确实已经悔之不及,根据元军的密探得知,均州军只有三万人,即使全部为骑兵,也只有三万骑兵。”

“但据传有一支骑兵潜入北方,正在各地游击,扰乱我大元朝的根本,我思量就是均州军,再加上种种可能,均州军骑兵最多也只有两万人,这才是宋军骑兵的依仗。”

“所以,宋军看起来是虽然势众,但我军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我军战败只不过是因为不熟悉宋军的战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宋军骑兵之短枪、火油、火药都是近战之物,只要我们不再像以前一般冲锋,不让宋军骑兵近身作战,那么我骑兵之箭术就能发挥威力,宋军骑术绝对比不上我军,箭术也差之甚远,这就是我军的机会。”

也不由点了点头,他原本对胜利已失去希望,但听阿术一席话之后,觉得胜利又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连忙说道:“大帅英明,末将马上安排,若是再次碰到宋军绝对不能和他们纠缠,只要我们和他们保持距离,宋军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阿术的分析再正确不过,这当然也是张贵对蒙古骑兵确定猛攻猛打的策略,就算是明知道死也要冲破蒙古骑兵的弓箭,用短枪对付他们。要不然按照张贵的xìng子又怎么会舍得让陈大举率领均州军精锐的骑兵去送死,要知道三万均州军都是他的根本,都是他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资本,每个人都当宝一样供养。却没想到阿术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还是发现了均州军的优劣。

说是一回事,实际上他们还没整训完毕,身后的探子已禀告宋军骑兵已追上来的消息,阿术沉yín片刻,决定目前不宜和宋军交锋,毕竟蒙古骑兵士气不高,对于蒙古骑兵来说,没有胜利就是失败,阿术不允许、也不愿意蒙古骑兵以这种状态去迎敌,再说宋军士气甚隆,万一死缠烂打不计伤亡和他们拼命,吃亏的终究是自己,要知道他身边的蒙古骑兵只有一万三千余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绝对的人数面前,阿术纵使有千般的计谋,也是使不出来,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先是避其锋锐,再寻机sāo扰,慢慢的把宋军打散、打乱,再说宋军虽兵多,但蒙古骑兵向来就食于敌,抢掠、杀戮正好给大宋增添一点麻烦。

天天

第一百九十一章兵临城下(71)

第一百九十一章兵临城下(71)

阿术打得如意算盘,虽然探子已把宋军骑兵跟在屁股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却不慌不急,只要打定了主意,以宋军的骑术,是怎么也追不上蒙古骑兵,再说附近的地形阿术也早已熟悉在心,于是决定前往附近的落英山,落英山山下有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地,如今虽是冬季,由于山峰挡住了严寒,草地并没有完全干枯,在缺乏草料时也能够充数,当初应该是宋军骑兵的驻地。35zww.com

再说草地附近人家也不少,一旦粮食供应不上,就可以就食于敌,这对于蒙古兵来说,可是一点心理作用也没有,这也是蒙古的发家本领。虽南下之前大汗一再强调尽可能收拢民心,但大汗不也是说了是“尽可能”嘛?将在外有所不从,到时追究责任也不用担心。更重要的是这片草地地形开阔,而且西上、南下,便于骑兵运动,若宋军骑兵还敢追上来,到时让他们尝一下蒙古骑兵真正的厉害。

阿术放下了心理的包袱,心情也很快调整上来,吩咐蒙古兵迅速前进目的地,计划先是抛开宋军的追兵,然后再寻找机会找宋军的麻烦,然而现实很快就让他从一心所想回到残忍的世界,探子毫不留情的告诉阿术:“前方五里之外,有宋军的防线,人数大概六千人。”

元朝的探子非常优秀,蒙古兵收集信息的能力非常强,就算是身在敌国也基本能够把对方的信息摸清楚,而且在潜入敌阵、诱敌投降方面做得最好,要不是张贵早前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说不定连临安也会出现内乱。

“地图”阿术沉闷叫了一声,不过想来也是,刚刚恢复过来的斗志受到了打击,刚刚才高兴了不到一刻钟的心情又回落到了低谷,他宁愿相信宋军的防线只是偶尔为之,但听到具体的人数,他知道这是早已有预谋的算计。

“奶奶的,刚好把咱们卡住了。”探子说了一下防线大概的位置,八十八紧紧捏住拳头,在空中无力的挥动,仿佛要把心中的低落挥洒出去,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他们现在的现实是前有狙击,后又追兵。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着阿术,探子迟疑了片刻,心翼翼说道:“宋军的防线看起来非常仓促,有不少地方还没有完成修葺,会不会、会不会宋军也是临时……”

阿术皱了皱眉头,这个临时是不是太准时了,定然是宋军一早就做了防备,在这里修葺防线,宋军若是失败,则可以挡住追兵,让宋军骑兵逃亡保存实力;宋军若是战胜,则可以堵住蒙古兵的残兵,全歼元军。对方端得是好主意,独松关防线就在不远,应该是独松关防线的援军,那么张弘范全军覆没的消息再也确实不过了。他们的防线之所以还没有完成,恐怕是没想到双方竟然会这么快就决出了胜负。

“大帅,不如我们南下和丞相会师吧。”八十八见阿术犹疑不决,忍不住说道,其实他是想说与伯颜会师之后干脆逃回杭州湾,在水师的接应然后北归,如今局势糜烂至此,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就算是战胜宋军骑兵又如何,夺取临安已经没有任何希望,还不如回家好好休养,等养精畜锐明年再战。

“如今宋军骑兵还在身后,若是两军会师,说不定会重新被宋军骑兵包围起来。”阿术却摇了摇头,道:“南下和丞相会师,就不得不和我们身后的宋军作战,还不如……”

“能否绕过宋军的防线?身后的宋军骑兵还有多远。”

这话却是对探子所言,宋军的防线让他吃了不少亏,特别是吕城一战,让他彻底认清了宋军防御的本领,如今后面还有追兵,实在是耽搁不起。若是一时攻不下宋军的防线,那么身后的宋军围困上来,自己就成了瓮中捉鳖,实在窝囊,英勇的阿术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三五中文网

“可以,”探子沉yín片刻,道:“不过需要多花一个时辰左右。但身后的宋军骑兵,最快半个时辰就可以追上来。”

南方多山,虽是山坡,但也不是轻易可以翻过,宋军骑兵穿过防线,跑到自己前面以逸待劳,自己的胜算更低,不如干脆冲一下宋军的防线,若事可为则为之,事不可为则再想办法。

阿术打定主意也不再犹疑,要知道如今时间就是生命,阿术率领仅存的一万三千多骑兵,不到一刻钟便来到了宋军所谓的防线,只是看了一眼,阿术就下定决心强攻,因为所谓的宋军防线,仅有一道沟壑、一道半人多高的土墙而已,而且防线拉得非常宽,就如一条长蛇一般,把两边的山坡连接在一起,像是怕自己从中突围。

“八十八,你率领儿郎们试一下,心一点,宋军的火药和陷阱非常厉害。”阿术心中虽然着急,但吕城一战让所有的元军都学会了谨慎,让所有的元军都知道了宋军防线的厉害。

八十八大将军虽心里有些纠结,如今这种情况之下,谁不想活命啊,难道就你阿术的命珍贵吗?但谁让阿术既有权又有势呢?只好率领一千儿郎,手执盾牌,心翼翼的向土墙发起进攻。

一路竟然走得平安无事,阿术并不只是让八十八冒险,还派了另一千骑兵跟在身后,因为宋军的陷阱神出鬼没,有些时候人探究不出,但骑兵若是冲锋,则会触发陷阱的威力,当时攻击吕城就是如此。

看到八十八心翼翼已来到宋军的射程范围,阿术终于松了一口气,恐怕这伙宋军真是仓促修葺防线,还没有来得及布局,要不然按照宋军的布局,肯定不会让八十八如此顺利。

号角声再次响起,八十八松了一口气,向前冲去。

“放箭”胡明伟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数不清的弩箭开始覆盖前方数百步的地方,杀戮响彻了云端,惨叫声开始响起,呼啸而至的弩箭被盾牌挡住,“叮叮当当”一阵响声,但终究有一些倒霉鬼被弩箭射中,虽然一时要不了他们xìng命,但受伤谁不喊两声表示自己的痛苦?

“见鬼。”见弩箭没有见效,胡明伟赶紧抽出长枪,他们躲在土墙之后,八十八身后的骑兵也开始放箭压制他们的行动,蒙古骑兵的箭术向来精良,一些来不及躲避的宋兵被射中,伤亡也在宋军中蔓延。

这确实只是一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防线,然而这道防线还是宋兵没日没夜的抢修出来,这里虽然是阻击的好地方,但防线和土墙太长了,到了日中的时候,张芳他们再也不敢用兵,担心蒙古骑兵冲过来时士兵已疲倦不堪,到时不用说狙击元军,能保住自己xìng命就不错了。

既然防线来不及完善,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和元军拼命,将士们睡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恢复了体力,然后再饱饱的吃上一顿,如今可算是全身有力,能够打死几只老虎。

“刺”蒙古骑兵的箭术虽然厉害,但无奈这些经过独松关防线淘汰后的都是兵油子,都是经过无数战火锻炼出来的老兵条子,当初张弘范攻城,手笔可要比如今大得多了,防线其他的地方的宋军也开始向胡明伟这个方向运动,蒙古骑兵多是一根筋,认定了一个方向就不会轻易改变,其他地方只需要留下几个人装模作样就可以。

熟悉到了骨髓中的动作技巧,长枪在元军到达土墙之前,如灵蛇一般从早已经准备好的垛口刺出,虽蒙古兵有盾牌挡住,但要知道这些老兵那个不是死后余生,选择的角度刁钻得很,有些力大的宋兵,干脆就是直接撞击在蒙古兵的盾牌上,或是把蒙古兵刺死,或是把元兵撞到,反正就是不让他们靠近土墙。

“收”胡明伟用力把长枪抽出来,他眼前一名元兵死不瞑目,他怎么也没想到胡明伟那看起来像是单薄的身体,怎么可以直接刺破他的盾牌,刺进他的盔甲,然后刺中他的要害,这触手可及的功劳,却成了他埋骨的地方,这南方的草地,干枯得让人觉得恶心,这不应该是他埋骨的地方,他不服气。

长枪、数百支长枪如灵蛇一般再次收了回来,然而蒙古骑兵也借助这个时间射杀了不少宋兵,总的来说双方的伤亡相差不多,幸好其他地方的宋兵也从沟壑运动过来,连忙补充伤亡的士兵,这才勉强的能够挡住元军,而目力所及之处,蒙古兵更有上万人。

阿术大手一挥,五千蒙古兵下马,然后向防线冲过去,自己则率领余下的蒙古兵跟在身后,他决定不计伤亡,也要迅速冲破宋军的防线,只需要一个接触,他就知道了宋军的兵力确实不足以防守整个防线。

“刺”胡明伟眼中的余光看到了远处的元军下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愿意下马拼命,胡明伟倒也不在乎拼命,只是蒙古骑兵的弓箭实在讨厌了一些,幸好江陵灭掉吕师夔后给独松关防线的将士送来了大批新式盔甲,要不然宋军的伤亡恐怕会更大。

数百支长枪,再次化作吃人的长蛇,宋军采取的是以人换人的策略,八十八身边一空,身边的亲兵和士兵死的死、伤的伤,竟然倒下了一大半,一千人粗略看了一眼,还不到五百人。

看着浩浩荡dàéng古兵,无论是张彻还是张芳都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两人早已把千里眼砸坏,零件还分散埋了起来,这是均州军的死规定,他们都清楚得很,这一关不容易过。

“探子刚才说了,只需要半个时辰。”张芳看着张彻,无奈的笑了笑,这里或是六千将士的埋骨之地:“可惜了,这些都是好儿郎啊,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出几名大将呢?”

“哼,拼命罢了,张将军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张彻豪情万丈,他跟张贵的时间,在张贵诸多亲兵中算是最长,袭击鄂州、扰乱池州、江左大营也是危机重重,从来就没有放弃两个字,张彻大声吼道:“均州军,从来就没有放弃两个字。”

“都给老子听好了,老子虽死,也要杀一个够本,是儿郎的都给老子挺起胸膛,有卵子的都给老子站直腰杆子,前面的元军虽多,但咱们也不是没杀过这么多元军,独松张弘范十万大军也耐我们没有办法,区区一万人,就想取咱们的xìng命,让他们去死。”

“让他们去死。”庸俗的言语,却刚好打动了这帮老兵条子,弩箭在飞扬、铁枪也紧握在手中,这是不死不依的战斗,这里值得他们用血去守护。

“杀”双方的将士,齐声呐喊,黄昏如血,仿佛要给这一个无情的大地染上一片辉煌。

“死了吗?奶奶的,还没死。”胡明伟怒吼一声,手中大刀狠狠的落在眼前的元兵身上,强悍的蒙古兵,终于忍不住双脚抽动了一下,然后死不瞑目。

临时修葺的土墙,并不能成为宋军的依仗,特别是当蒙古兵五千将士出击,越来越多的元军从其他防线攻入防线,幸好宋军也一早有了防备,只需要吸引住蒙古兵,就向大阵靠拢,如今整条防线形成了胡明伟和张芳两个大阵,无数的蒙古兵把宋兵压制在这两个大阵,拼命的向他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双方的将士缠斗在一起,让蒙古骑兵也没有办法放箭。

到了生死关头,宋兵也起了必死之心,这里毕竟不是独松关,是的,他们在独松关防线挡住了数十倍元军的进攻,他们在独松关防线杀死了比他们多几倍的蒙古兵,然而独松关防线被牛富经营了将近半年,而且依山而建,无数的地堡、碉楼、土墙、沟壑,无数的火药、火油、弩箭,这才换来了杀敌数倍的胜利。

如今简陋的防线不堪一击,又是平地的防线,又有蒙古骑兵的弓箭压制,宋兵发狠,干脆冲进蒙古兵当中,和他们缠斗在一起。

“杀”高强度的战争,使得胡明伟声音开始嘶哑,双手也多了一份疲倦,但心中的念头更加强烈,借助坚硬的盔甲和锋利的武器,宋兵的伤亡并没有想象得多,他们都是老兵条子,虽然是拼命也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一些宋兵被对方砍了一刀,原以为是必死,没想到坚硬的盔甲救了自己一命,于是越来越多的宋兵,用一次受伤而换取一条蒙古兵的xìng命。

此时张彻也是这样。

“当”的一声,对阵的蒙古兵已鼓足了劲儿,锋利的马刀砍在张彻的右臂之上,血,很快就渗出来,然而正想收刀张彻的大刀已毫不留情的削去了他的头颅,这名蒙古兵在头颅飞去的瞬间,才想明白为何对方傻乎乎的把右臂送过来给自己砍,对方不过是用一条右臂换自己一条xìng命,好算计。

张彻苦笑,他身为将军的将领,在盔甲方面有优待,双臂、胸口、腰间这些要害的地方,盔甲都是经过特别加固,只是没想到蒙古兵的力气也实在大了一点,差点让他吃了大亏。

“想捡软柿子?”张彻冷眼的看着围攻上来的三名蒙古兵,对方是看到了自己手臂受伤,以为自己右臂失去了能力而想捡便宜吧。

“杀”张彻并没有等三名蒙古兵围上来,而是直愣愣的向前面的蒙古兵冲过去,蒙古兵投进了七千人,不断的伤亡,说到底还是宋军占了一些便宜,如今双方缠斗在一起,谁也没有能够占到便宜,当然死亡也是越来越多。

前方的蒙古兵没想到对方受了伤还敢冲过来,不由大怒,蒙古兵虽然战败,但他们一直以来对宋军拥有的自信带给了他愤怒,也带给他力量。

“杀”蒙古兵双脚错开,牢牢的站在大地上,手中大刀化作一道惊虹,向着张彻拦腰砍去,原想挡住张彻的冲击,等其余两个蒙古兵冲上来一起了解了这一员凶狠的宋将。

没想到张彻居然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手中大刀直取蒙古兵的头颅,蒙古兵大惊,但随即咬紧牙齿,就算是同归于尽罢了,蒙古并谁怕死了?在一瞬间他想起了无数的往事,直到大刀“当”的一声落在张彻的腰间,直到对方的大刀毫不留情的砍掉他的头颅,在头颅落地的瞬间,他看到了张彻的盔甲被砍破,血汹涌的从伤口处喷出来,然后洒落在他的头颅之上,迷糊了他的眼睛。

张彻无奈的笑了笑,却缓缓的转过身,看着向他冲过来的两个蒙古兵,手中的大刀,锋利的刀刃上,带着热气的鲜血,在夕阳下发出奇异的光芒。

“杀”两个蒙古兵,不约而同不喊一声冲过来,张彻大笑,却是怎么也动不了,腰间的伤口伤得很深,若是普通的盔甲,恐怕自己这次已被砍成两半。

张彻看也不看对方的马刀,而是死死的看着对方的喉咙,就算是死也不算亏本了,蒙古兵已被牵制,剩下的不到五千骑兵,即使是逃出防线,也禁不住大军的围剿。

“噗嗤、噗嗤。”两声轻微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两声惨叫声几乎同时落在他身前,身后熟悉的声音骂了一句:“张彻,有你子这样打仗的吗?”

不是张芳又是谁。

第一百九十二章兵临城下(72)

第一百九十二章兵临城下(72)

阿术一脸愁容,满以为大军压上,宋军便会让道,至少也是结阵自保,没想到宋军反而扑上来和大军搅和在一起,双方缠斗一起,更可怕的是宋军并不畏死,明知道是死也要抱住蒙古兵同归于尽,倒在地上的将士越来越多,想抽身出来已经不可能,阿术知道大事不妙,敢情宋军一开始就定下了同归于尽的计划,想用死伤拖住自己的行动,而且现在看来宋军已达到了自己的目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大帅,请下令。”探子已是第三次回报,宋军的前锋已出现在身后,而且大军最快也不用一刻钟就可以到达,两军相持,前后夹攻,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

阿术狠狠的咬着嘴唇,血从嘴唇渗入喉咙,慢慢的滑进胃里,腥味中带着无奈、带着苦涩,带着冷落,即使选择离开又将如何?仅有的五千骑兵,能躲得过宋军的围剿吗?就算是能躲过宋军的围剿,但五千骑兵能起什么作用?再说放弃正在和宋军拼命的同袍,自己真能做得到吗?

“大帅,别管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请大帅日后为我们报仇。”八十八显然是看出了阿术的顾虑,他大声嘶喊,身边的宋军奋不顾身的向他扑过来,就算是死也要给他增添一份麻烦,他身边的亲兵十有**已经伤亡,身边仅有亲兵三人紧紧护住他,然而宋军奋不顾身的搏杀,八十八屡次遇险。

“杀”八十八大怒,须发张扬,他是从兵搏杀出来的将领,从搏杀,死后余生,凭功劳登上高位,如今虽已到中年,但却是一个人一辈子最辉煌的年龄,他的体力虽已弱,但是他的经验无人能比,狭长的马刀在他手中幻出一道奇异的光芒,砍、刺、挑、扫信手拈来,仿佛给马刀增添了无尽的生命力。

“杀”数名宋兵靠近,他们双眼爆红,身上的盔甲也破烂不堪,脸sè苍白,身上粘满了血迹,显然蒙古兵给他们增添了不少麻烦,但他们并没有退却的打算,反而向着蒙古的万户将军八十八冲过来,明知道迎接他们的是死亡,但他们却永不后退,永不后悔,这是自己的国度,这是美好的国度,这里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生死与共的同袍。

“当”的一声,锋利的马刀轻易的刺破了宋兵盔甲胸前最薄弱的地方,然后轻轻的刺进去,血瞬间往胸口涌出来,顺着马刀流到八十八的手中,带着热气的鲜血,仿佛美味的晚餐,八十八冷笑,手中的马刀用力一转,宋兵体内的零件瞬间被他搞得破碎。

眼前的宋兵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身体突然往八十八冲去,双手瞬间抓住八十八握住马刀的右手,用力一拉,马刀轻易刺破他的身体,然后从背后冒出来,而他整个身体几乎扑到了八十八的身上。

宋兵临死的力量,八十八大将军一个踉跄向前冲去,差点摔倒地上,然而正在此时,宋兵向他仅存的三名亲兵冲过去,每个人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死死的抱住八十八的亲兵滚在地上,就算是死也如八十八身前的宋兵一样,死死的抓住亲兵的手,抱住亲兵的身体,咬断亲兵的喉咙,撕下亲兵的耳朵。

事情变化得太快,等八十八回过神,三名亲兵全部落地,也不知道生死,而此时却还有两名宋军向他扑过来,八十八大吃一惊,大脚向握住他右手的宋兵踹去,然而这员宋兵临死的爆发力又岂是他可以轻易挣脱,眼看宋兵的大刀来到跟前,八十八发狠,用力向起扑倒,连同那一员早已死去的宋兵一起倒在地上。

八十八感觉右手一轻,宋兵才松开了手,八十八大喜,没想到倒地反而挣开了右手,还以为上苍对他照顾,没想到刚才扑过来的两名宋军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见八十八倒地的同时也扑了上去。

“啪、啪”两声,八十八被震得几乎体内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两名宋兵,一人抱住他的后半身,另一名压住他的上半身,他们手中的武器也不知什么时候丢掉,压住他上半身的宋兵反应非常快,落地的瞬间已抱住了八十八的脖子,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那一员宋兵的手肘中传来。35zww.com

“去死、去死。”宋兵神志不清,大声嘶喊,手中的力量却一点也不放松,八十八想挣扎,但两人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八十八压得一动也不能动。

空气越来越少,八十八觉得头颅就如裂开一般,他的眼睛突然变得迷幻起来,仿佛看到了翠绿的草原,那一望无际的草原,然而无尽的草原,为何却没有自己的家?

“爹,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脚……”八十八失神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一年冬季,严寒可以轻易的夺取生命,爹爹、可怜的爹爹,头人的下人,为了寻找一只失踪的羔羊,冻伤了双脚,族里的祭司在夺取他家里最后一只羊、最后一个女人,然后帮爹爹砍断了双脚,那一次的冬天,特别的寒冷。

“兔崽子,别以为你长大了就不是我家的奴隶,竟然敢打你少爷。”一个愤怒得五官挤在一起的年轻人,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自己身上,那一刀明亮的短刀,在眼前晃悠。

“死去、死去、给少爷死去。”短刀向着木然挨打的少年刺去,眼看短刀就要落到胸前,那个木然的少年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抢过少爷手中的短刀,毫不犹疑的扑了过去,那把锋利的短刀,几乎把那个白嫩的少爷脖子砍断。

那是八十八第一次杀人,杀人,竟然是这样的简单,比牧羊简单得多了,于是八十八开始逃亡,开始杀人,他从军之后杀的人最多,无论是老人还是孩,无论是该杀还是不应该死,他都杀了,干净利索,比死鬼史权下手更狠。

等八十八当了百夫长后回到族里,父亲早已在他逃亡的那一年,被族长活活的冻死在野外,八十八寻得父亲的骨头然后埋了起来,然后孤身一声,手执长刀,把族里三百七十二人全部杀光。

族长该死,你害死了我的爹爹;祭司该死,你砍断了我爹爹的双腿,抢走了我的娘亲;所有人都该死,你们见死不救,你们看不起我们,你们让老子如狗一样的活着,如今老子活着回去,你们死去,老子曾如狗一样活着。

这是八十八的杀人之道,如今杀人者恒被杀,自己难道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你吗?枯黄的草地,看起来让人恶心,干枯的草地,需要自己鲜血的滋润,这里明年一定会长起一片茂盛的草地。

迷茫之中,八十八仿佛看到了长天生的祝福,一股热血顺着他头颅流到他的嘴角,有些腥味、有些甜味,八十八不由伸出舌头添了添,喉咙的手肘一轻,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他缺乏氧气的心脏,八十八的五脏六腑仿佛受到了无尽的刺jī和祝福,每一个细胞都欢悦的跳跃。

“将军,”一名兵扶起八十八,八十八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渗进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他全身觉得振奋,死而复生难道就是这个感觉吗?抬头看去,正是阿术。

此时的阿术,双眼爆红,他手中的马刀汩汩的往下滴血,八十八还没来得及说话,阿术叹了一口气,道:“杀吧。”

八十八点点头,转眼看了一圈,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骑兵竟然杀进了大阵,也不分宋军还是自己的同袍,凡是挡住了骑兵去路的人全部砍倒,幸运活下来的蒙古骑兵再次上马,跟在阿术身后往返杀戮。

“大帅,”八十八眼睛一红,夕阳西下,他看到了蒙古骑兵的末日。

等郭平率领大军来到这一道简陋但如长蛇一般的防线,鲜血染红了这一片草原,夕阳西下,一队数千人的骑兵围着数十人拼命杀戮,但这数十人仿佛受到了上苍的眷顾,仿佛是天地间最厚实的力量支撑他们,永远也没有倒下,他们杀戮、他们没有倒下,即使是死,他们也不愿倒下。

郭平眼睛一红,将旗往前挥动,双脚用力,战马如风一般向着蒙古骑兵冲过去,大声喊道:“杀光、杀光、杀光。”

这是不死不依的战争,阿术不知道最后的数十人为何还没有倒下,为什么、为什么还没倒下,砍断他们的脚,他们用双手死死抱住马蹄,砍断他们的头颅,他们双脚依然牢固的站在大地之上,仿佛永不倒下的大山一般,甚至将他们拦腰砍断,他们的喊声依然充满了不屈。

这是什么样的一群人?阿术心灰意冷,他知道大元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元朝,永远也没有机会征服这个原本懦弱的国度。

“哈哈,兄弟们,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张彻左手拿着锋利的马刀,他的右手自肩膀以下不知什么时候被砍断,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一直支撑他没有倒下,看到郭平大军出现的瞬间,张彻不由昂天大笑。

被将士们死死的围在中间的张芳,不由泪流满面,他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手中长刀向蒙古骑兵扔过去,昂天长啸:“杀”

“骑兵、冲锋。”郭平一马当先,他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想杀人,想杀掉眼前的每一个蒙古骑兵,战马迅速奔跑,干枯的草地上飘起了一股尘土,郭平眼睛爆红,握住手中的马刀忍忍发抖,他想躲开地上同袍的遗体,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英勇的宋兵,他们用xìng命去拼杀、他们用意志去杀戮,他们紧紧的抱住蒙古兵,然后同归于尽,他们用手、用牙齿,用身体的每个地方和敌人拼命,他们宁死不屈,他们就算是死,也要抱着敌人一起死去,他们就算是死,也要用牙齿咬掉敌人的耳朵,啃断敌人的喉咙,扯掉他们的手臂……

“骑兵、冲锋。”郭平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握住马刀,锋利的马刀在夕阳下泛出异样的光芒,郭平昂天长啸,锋利的马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芒。

“大帅,战吧。”八十八看着阿术,自言自语说道:“蒙古、我们的蒙古,天下的蒙古。”

“嗯,我们的蒙古,天下的门术缓缓地抬起头,手中的马刀已砍破了几个缺口,他的心也如破开缺口的马刀,看着不断加速的宋军骑兵,接过身边的号角,吹了起来,悲凉、苍劲的号角声,在异地、在远离家园的地方、在枯黄的草地上,响起。

那苍翠的草原、那一望无垠的绿sè的海洋,仿佛离他们越来越远,天空飞翔的苍鹰在无奈的嘶叫,草甸深处的狼群在愉悦的长嚎,仅存的数千蒙古骑兵,他们开始冲锋、冲向了兵力远在自己之上的敌人。

这一瞬间,没有计谋、只有杀戮,赤裸露ǒ的杀戮,每个人都不知道躲避究竟是何物,或许说他们已经懒得躲避,他们的人还没死,但他们已经心死;宋军也没有躲避,就是这样赤裸露ǒ的杀戮,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他们的人即使死了,他们的心还活着。

他们守卫自己的国家、保卫自己的亲卫,他们为死去的同袍而战斗,他们为活着的亲人而战斗,他们为愤怒而生,为愤怒而死。

生、死,岂能有定律?若没定律,那究竟是谁决定生死。郭平冲了过去迎着刀芒,坚硬的盔甲为他挡住了一次又一次攻击,锋利的马刀,轻而易举的砍下每一个挡在他面前的蒙古骑兵,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还是军中的刺头,他喜欢拼命,他愿意拼命。

血,在飞扬,无数的断臂、头颅在飞扬,这一片枯黄的草地,很快就被鲜血而染红,夕阳西下,如血的光芒,映照出每个人脸上的残暴,杀人、被人杀,仿佛这个世界永恒的定律,干枯的草地,被鲜血汇集成溪,然后向着沟壑流去。

那是血吗?不,那是生命,生命循环,他们用血浇灌这一片土地,他相信来年,这一片土地上一定会开出鲜艳的红花。

郭平见过这种大红花,很大,很红,那就是生命,只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罢了。

赤裸露ǒ的杀戮,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英雄草地之战因死亡太大而没有被载入史册,英雄草地之战因杀戮太惨重,向来以敢言的《大宋战地报》也不吭声,每个人不约而同的想掩盖这惨无人道的杀戮,但更多的人都在研究,为何来年的红花会开得这么鲜艳。

直到多年后,这一次赤裸露ǒ的杀戮才被揭开,他们仔细的研究了江陵纪念堂上的名字,发现每一个死亡的人,他们的名字都在上面。

杀戮,终于停了下来,郭平眼前再也没有一个可以站立的敌人,不,还有一个,那个身材强壮、胡须飞扬的蒙古大将,那个围困襄樊数年、身经百战的征南将军,那个“南征北讨四十年间,大百五十战,未尝败衄”的河南王。

阿术扔掉手中的长刀,然后下马,静静的看着他面前数以千计的宋军骑兵,败了、蒙古骑兵败了,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败了,彻底的败了。

赤裸露ǒ的杀戮、赤裸露ǒ的对抗、赤裸露ǒ的死亡……

阿术看着满地的尸体,即使受伤的士兵,也在此时闭上了嘴巴,只有偶尔嘶叫的战马,让人觉得这个宁静的战场,刚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杀戮。

阿术轻轻的拍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战马,矫健的战马也安静下来,他不明白主人面对敌人为何不再进攻、不再杀戮。

郭平也跳了下来,扔掉手中的武器,他心翼翼的跨过地上的遗体,无论是宋兵、蒙古兵,他们都用自己的杀戮表现了自己的尊严,这是值得爱护的同袍,这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你是均州军的将领?”阿术坐下来,用手拂去地上的血,像是为郭平腾出一片空地,然而杀戮的世界,哪里有空余的地方。

郭平也坐下来,看着阿术,点点头,道:“我是均州军的郭平。”

“哦,我知道你。”阿术突然笑了笑,仿佛身边的郭平就如他自家的侄儿一般:“听说收复两淮是你的手笔,还有王惟义、黑杨也是你劝降?”

“嗯,还有建康,董士选、吕文焕都是你的功劳,你的功劳可不啊。”

“我只是均州军的兵,是张贵的部下。”郭平淡淡说道:“我没有任何功劳。”

阿术再次笑了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任何离间你们的打算,因为这根本做不到。”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收复中原?”

郭平看着阿术碧蓝sè的双眼,从他眼里看到了死心,人未死,心已死,点了点头,道:“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想必、想必不会很长时间吧。”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阿术有点不解,但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却问道:“有酒吗?”

“均州军军中不得饮酒,”郭平看着阿术略微失望的表情,突然笑了笑,道:“不过你碰到了我,均州军的酒不是用来喝,而是用来清理伤口。”

郭平挥了挥手,让亲兵把均州烈酒递上来,先喝了一口,笑道:“这叫做均州烈酒,不过在北方的名字我不是很清楚,但绝对是同一种酒,说不定北方的还要好,不过听说价格买的不便宜。”

阿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然来如此。”

“就是如此。”

第一百九十三章兵临城下(73)

第一百九十三章兵临城下(73)

阿里海牙看着巍峨的城墙,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www.65txt.com这个一个文明的国度,这是一个有着灿烂文化的国度,这是一个有着辉煌历史的国度,虽然他曾经滑向灭亡的边沿,虽然他曾经走向腐朽的历史,虽然他曾经不堪一击,但一旦觉醒,他们爆发出比以前为强十倍的力量,他们爆发出比以前为团结十倍的力量。

死亡,成了余杭én常见的名词,惨叫声、杀戮、回回炮、金汁炮、武器的碰撞声、将士们的呐喊声汇集在一起,演变成战场上动人的歌曲,无数的、英勇的将士,他们同样有父母、有妻儿、有朋友,然而他们却不能同享家的温暖,朋友的友情,他们忘情的杀戮,他们忘记了一切,只是为了杀戮。

这是一篇动人的诗章,这是一段动人的舞蹈,他们用生命去yín唱,他们用生命去起舞,死亡不再是他们的唯一,唯有杀戮是他们的动力,他们生即是死,他们死即是生。

杀、杀、杀、杀、杀、杀、杀。

英勇善战的张弘范,战死独松关,阿里海牙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一直认为是宋军散布的谣言,但如今他相信了,他肯定了,那曾经懦弱的汉人,那曾经只懂得勾心斗角的汉人,如今成了挡在元军面前的钢铁堡垒。

那一年,他和张弘范同为大汗的亲兵,他们一起奋勇杀敌、他们一起打架、挨骂、受处罚,如今斯人已经远去,回首往事,不过是增添几分烦恼罢了。

城墙上的将士,仿佛变成了另外陌生人,没有人害怕死亡,或许说每个人心中都没有死亡的概念,他们冲上去和攻上城墙的én古汉军同归于尽,曾经的同袍、同一样的肤sè,流着同样的热血,但如今却不得不以命相博,人生的无奈莫过于此,又或许他们都怕死,阿里海牙从他们眼中看到害怕、看到惊慌,但他们的动作并没有慢。

他们迎着én古兵的刀锋,他们惨淡面对死亡,他们被锋利的马刀砍断了手,他们便用牙齿去咬下对方的一块肉,锋利的马刀砍断了他们的脚,他们便用双手死死的抱住对方,等待骁勇的én古兵被自己的同袍杀死,锋利的马刀砍断了他们的头,他们依然屹立不动,双脚仿佛在城墙上生根一般,为身后的同袍挡住死亡……

阿里海牙从没想过报仇,杀人者恒被杀,张弘范杀的人还少吗?战场没有仇恨,也带不来仇恨,战场只有杀戮,永恒的是杀戮。他知道张弘范也不希望他为自己报仇,这些年阿里海牙知道张弘范的想法多少已有了一些改变,甚至不时透漏出退役隐居山林的想法,但人在江湖,哪能不挨刀。

战场,没有仇恨。阿里海牙也杀人,而且杀得不少,张弘范也杀人,而且杀得多,或许战死沙场,是张弘范的好选择,难道这不也是自己好的选择吗?将士百战死,战场永远是将士的好归宿,或许这就是自己好的选择。

青石的城墙,染上了鲜血,斑斑点点看起来非常恶心,如果可以阿里海牙宁愿城墙永远是青sè,宁愿将士永远四肢俱全,宁愿生活永远美好,但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那一年他会选择留在草原,但没有,他离开草原,离开了那个曾经让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山谷,留给他的不是耻辱,不是羞愧,而是甜美、而是尊重、而是温暖,家的温暖比身穿数件棉袄还要暖和,家的味道要比烤得香的烤羊还香。

“杀”阿里海牙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大刀幻出光芒,他迎着夕阳,让血一般的光芒染红他的眼睛,他看不到怜悯、看不到同情,只看到血,嘴角边上的绒á还没长全的宋军小兵,被自己的大刀狠狠的劈成两半,他眼里露出来的是害怕吗?当然有害怕,但多的应该是依依不舍,应该是留恋,他会想起家里等待他回来的双亲吗?他会想起昂首相待的妻儿吗?他会想起为他祝福朋友吗?

“杀”锋利的刀锋,在双鬓已花白的老兵身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的口,老兵手忙脚乱的想用手捂住伤口,然而带着热气的鲜血却冲破了他的意志,五脏六腑从他的肚流出,耷拉挂在盔甲上,血“汩汩”的往外流,老兵一个hōu搐,倒在地上,嘶哑的声音在呼叫,是叫唤家里的妻儿吗?是叫唤陪伴了数十年的老伴吗?家里的老黄牛吃饱了没有,开hūn了,再不把地松了,今年的收成怕要少很多。三五中文网

“当”的一声,阿里海牙轻易的挡住了长刀的袭击,转身看去,一个年轻的、脸sè苍白的小兵向自己扑过来,然而他的情绪太过于jī动,以至身上都是破绽,阿里海牙轻松的躲开了小兵的大刀,然后一个侧身,锋利的马刀毫不留情的从小兵的左肋刺进去,年轻充满了活力的鲜血从伤口喷出来。

阿里海牙细看,还在hōu搐的小兵竟然和刚杀死的老兵又几分相像,阿里海牙一个迟疑,小兵突然竭力大喊一声,竟然不顾左肋的伤口,硬是转身大刀向阿里海牙横扫过来,“当”的一声,大刀狠狠的撞击在阿里海牙身上,幸好他身上的盔甲还算坚硬,但也被拉出了一道小伤口。

小兵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突然大喊一声“爹爹”,然后倒在刚那员老兵身上,阿里海牙不知道他们的过去,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只是默默的看着两具相像的尸体,或许不久前他们还是一名农夫,看那员小兵白嫩的手,或许不久前只是舞笔墨,但如今,他们只是倒在城墙上的一具尸体,成也罢、败也罢,如今他们只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然而,谁教给他们杀戮的本领,谁给他们杀戮的武器。

年轻的小兵,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去,他是想着死后可以到达极乐世界吗?他是为自己的勇敢而自豪吗?他是为自己能够砍伤自己而骄傲吗?他那诡异的笑容,竟然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多年前他离开小山谷时,自己也是这样。

高兴、遗憾,还是依依不舍。

阿里海牙提着滴血的马刀,站在巍峨的城墙上,迎着风带来的寒意,看着将士们忘情的杀戮、听着巨大的呐喊声、惨叫声及兵器的碰撞声,阿里海牙一时感到í茫,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杀戮。

杀人、被人杀,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滩热血,留下来的只不过是一剖热土。

风,吹散了夕阳。

“大帅,不好了,不好了。”一员副将,气急败坏的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不好了,拜降的援兵撤退了,末将隐约看到骑兵离开了战场。”

“什么情况?”阿里海牙总算是回过神,骑兵下马攻城本来是无奈之际,日中时分一万骑兵投入战场,也只是取得了现在的优势,余杭én附近的城墙几乎有三分之一被元军占领,如今正从两边想中间推进,只要彻底占领城墙,就能控制局势,打开余杭én算是轻而易举,但投入的汉军却已推不动宋军的阻击,这请伯颜派遣援兵,丞相也同意了再派遣一万骑兵过来救援,没想到半路却撤退了。

然而,攻势一旦停止,宋军很就会重把自己赶下城墙,用成千上万的伤亡,难道只是为了站在这巍峨的城墙,俯视他渺小的苍生。

阿里海牙的心里涌上一阵不妙的念头,当初攻城,阿里海牙就认为不会这样简单,宋军若真是全歼了张弘范、董士选、吕文焕大军,没有理由不回师京城,丞相当时却认为宋军的速度没有这么,如今骑兵半路撤退,十有就是遇到了宋军的袭击,如今看来自己恐怕成了丞相的弃,见副将没有说话,连忙问道:“丞相是否另有军令?”

副将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命令,只是说攻下余杭én为我们请功。”

“nǎnǎ的。”阿里海牙陷入沉思,他虽然明知道自己成了弃,却拿不定主意,继续攻城他觉得意义不大,就算是能够攻下余杭én也没有任何用处,再说宋军也不是傻,将近一整天的时间,其他各én的宋军难道不会前来救援码?

但若是没有丞相的命令撤退,届时伯颜追究起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让自己当替罪羔羊,就算自己曾经当过大汗的亲兵,恐怕不死也脱了一层皮,他如今也不知道伯颜会不会这样做,要是以前肯定不会。

阿里海牙沉yín片刻,决定自己先下城墙看一下战事还有没有可能挽救,或许骑兵的举动说不定是伯颜的计谋呢?让元军继续保持攻城,阿里海牙刚下城墙,一名探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见到阿里海牙,脚一软跪了下去,大声道:“大帅,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宋军骑兵突然出现在我军后阵,向我们冲过来了。”

“什么”阿里海牙终于可以肯定,丞相十有是败了,这把拜降的援兵叫回来,他想不到jīn锐的én古骑兵如今竟然挡不住宋军骑兵,可以得知局势糜烂到什么程度。

“大帅,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副将惊慌失措大叫,其实也难怪副将着急,阿里海牙率领大军攻城,身后有骑兵压阵,自然不需要修什么营寨或防线,如今竟然被宋军骑兵突破了后军,在闪亮的马刀之下,自己没有任何机会。

“号角。”阿里海牙大吼一声,连忙吩咐副将:“停止攻城,后军立阵,挡住宋军骑兵的冲击,我们还有数万大军,宋军骑兵拿我们没有办法。”

“然后呢?”副将着急问道。

阿里海牙一愣,大声道:“丞相不会放弃我们,他一定会过来救我们,撤退只不过是í惑宋军骑兵罢了。”

或许是伯颜在元军的威信,阿里海牙把伯颜搬出来后,副将及身边的将士都安静下来,随着号角声响起,攻城的士兵如há水一般从城墙上下来,他们放弃了伤亡成千上万将士勉强攻上的巍峨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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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加速、加速。”陈大举竭力嘶喊,速度成了他们的唯一,多年前他也曾经也是如此疯狂,为的只是把心中的苦闷发泄出去,他是族长的儿、族长的侄,他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然而他却í茫于生命,他不知道他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农夫活着是为了耕种、学活着是为了考上科举、工匠活着是为了打造铁器,然而自己为什么活着?他享受无尽的宠爱,他不用耕种可以填饱肚,他对着不到任何知识,他需要武器的时候自然有族人为他打造,他的族长父亲、他的族长叔叔,不舍得让他受哪怕半点委屈。

“骑兵、加速、加速、加速。”陈大举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他迎着风、加速,享受速度的愉悦;他的心满满的,就如吃饱饭的农夫、考上科举的学、打造jīn良武器的工匠,他知道他活着的意义,将士百战死,战死沙场就是他的意义,战场一定也是他的归宿。

突破阿术的阻击,万骑还剩下五千余人,但他们并没有任何的畏惧、没有半分的迟疑,战马忘情的加速,他们不惜马力,往日当宝贝看起来的战马,此刻仿佛要压制他们身上的后一丝力量。

他们的眼睛爆红,他们的心如澎湃汹涌的波涛,一次又一次的胜利给予他们无尽的信心,他们相信自己会继续取得胜利,他们宁愿用尽自己后一份力量去杀戮,去杀光眼前的每一个元军,他们带来了死亡、带来了不幸、带来了孽障。

“杀”锋利的马刀,轻易的划过眼前惊慌失措的én古汉军,他们曾经也是流着同样的血,他们说着同样的言语,叫着同样的祖先,但他们背叛了祖宗,他们成了杀人的刽手、他们成了没有祖宗的走狗,他们该死。

“杀”五千余骑兵,如狼闯进了羊群一样,杀戮响起,然而jīn锐的én古兵,他们并不像汉军一样四处躲避和逃亡,他们虽明知道不敌,但他们还是迎面扑上来,他们举起锋利的马刀,他们冲向速度奔跑的战马,他们被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撞得飞起来,但多的én古兵,他们用坚定的决心迎着战马,锋利的马刀刺进疲倦的战马身上,嘶叫声响起,这是他们的尊严,就算是死,他们也不愿意如狗一样四处奔跑。

“杀、杀、杀。”骑兵速度受阻,陈大举如疯狂一般,锋利的马刀幻出一道道刀影,每一刀过后,在他背后留下生命,每一刀过后,在他背后留下死亡,他无情的杀戮、他要用无尽的杀戮去破开前面无尽的元军,只要突破元军的大阵,元军会成为骑兵追逐的猎物。

看着宋军骑兵肆无忌惮的杀戮,阿里海牙号角声连连响起,越来越多的én古兵,或许自己扑向骑兵,或许夹持汉军一起扑向骑兵,他们迎着战马,或是死亡,或是和汉军同归于尽,他们没有选择,若是不能拖住骑兵,他们都会成为骑兵的猎物。

无尽的杀戮,汉军和én古兵将近还有四万余人,其中当然是汉军居多,én古兵虽少,但汉军竟然不敢违背他们的意志,在én古兵的夹持下冲向死亡,用他们的生命去拖住骑兵,然后无数的武器都向被拖住的骑兵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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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ǎnǎ的,怎么回事?”王二虎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号角声响起,他身边的én古兵如há水一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尸体,鲜血汇聚成为小溪,蔓延到他脚下,他脚下的牛皮鞋,踩在鲜血下吱吱作响,举目远看,这发现元军的后军一片慌乱。

“骑兵、竟然是骑兵。”王二虎箭术无双,眼力自然要比一般人要好,很他就发现元军退兵的原因,在他们身后,一支宋军骑兵突入了他们的后军,正在无情的杀戮,不过元军经过初期的慌乱之后,如今已变得稳重起来,数不清的士卒围住了骑兵,骑兵虽然依然在冲锋,但明显速度受到了狙击。

“是均州军骑兵。”张世杰不知何时来到王二虎身边,他身上沾满了血迹,他的脸上苍白,仔细看去右手不知何时受伤,血流过多造成:“nǎnǎ的,张贵终于杀回来了,临安、临安无碍也。”

“会不会、会不会是元军的诱兵之策?”王二虎尚且不敢肯定问道,他只是在学院里修习,他的经验尚且缺乏,他只是刚刚成长起来的小后生,他的想法还是偶尔迟疑。

“不,”张世杰把千里眼递给王二虎,脸上终于带了几分微笑:“看到了没有?那是陈大举,疯陈大举。”

王二虎放下千里眼,眼里露出了渴望的神情,右手紧捏着拳头,一字一顿说道:“张将军,请准许末将出击。”

第一百九十四章兵临城下(74)

第一百九十四章兵临城下(74)

“杀”于成鼓起后一丝劲儿,长刀毫不留情的刺进了én古汉军的xōn前,也不看他脸sè的惊恐和眼里的不舍,大声嘶喊,即使他嗓已经沙哑,即使他的喊声细微而不可及,但独松关四郎心灵相通,他们每个动作、每个招式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以生命相jā的友情、这是以生命相jā的信任。三五中文网

“当”的一声,董棨上前一步,稳当的挡住了én古兵对于成的攻击,身边的朝歌手中铁枪如龙,轻轻的刺进被董棨打了一愣的én古兵,而跟在身后的罗也瞬间射出了十连弩的后一支弩箭,随后hōu出腰间的长刀,一个人只有两只手,又怎么能够比得上独松关四郎八只手呢?

身边的én古兵见四人配合娴熟,一时倒也不敢上前,四人抓紧时间喘气修整,王二虎毕竟年轻,xìn着急得很,得到张世杰的同意后率部下就冲出了余杭én,只是他原本只带了一万五千人过来余杭én协助守余杭én,又经过大半天的杀戮,剩下的不到一万人,一万经过半年训练、经过将近两个月断断续续杀戮的兵蛋,他们其中还有一部分只是今日和én古兵jā手,没有败退已经很给面了,还想他们带着疲倦的身骨拼命,倒也实在是为难,再说元军败退,他们已经完成了守卫余杭én的职责,死后余生,心思也送了很多。

“nǎnǎ的,还过来啊。”董棨和于成换了一个位置,他身材高大,手中环首大刀厚重,身上也是沉重的步人甲,就像一台人形坦克,当然他们肯定不知道坦克是什么。元军到了拼命的时刻,自然也不甘示弱,再说他们四人就像宋军中的箭头不断突击,扰乱了大阵,元军也不会放过他们。

“杀”董棨大喝一声,刚于成担当箭头,董棨已经存了几分力气,如今听到元军大阵身后的宋军骑兵嘶喊声隐约传来,知道自己的牵制起了作用,于是带头再次冲击元军的大阵。

元军原本就是慌乱,再加上有相当一部分将士刚从城墙上逃下来,部分意志较差的én古汉军心里又想着开小差逃亡,所以阵型并不算完整,于成四人得以顺利突破元军大阵,冲进去搞乱。

“杀”董棨的环首大刀狠狠的朝着眼前的én古兵砍去,én古兵向来对自己本领颇为自信,看到董棨的大刀砍过来并不示弱,手中大刀迎上去,试图以硬碰硬杀董棨一个措手不及,逼退宋军,让元军有机会把骑兵拖住,然后吃掉这伙骑兵,宋军骑兵的胆未免也太大了,仅五千骑兵还敢冲击元军的大阵,你要是在大阵之外游斗,步卒是拿骑兵没有任何办法,但谁让他们冲进大阵,元军虽没有攻下余杭én,但不代表元军就没有一点杀伤力,反而由于én古兵的监督,汉军也能发挥多的力量。

董棨大喜,环首大刀却是毫不犹疑的砍上去,“当”的一声,大刀相碰,én古兵大吃一惊,手中一轻,大刀竟然被对方砍断,并不是他力气较强,毕竟董棨也是经过了一天的杀戮,而是对方的武器实在太锋利。

“迟了。”朝歌叫了一声,手中铁枪再次出手,如灵蛇一般在én古兵的喉咙捅了一个大dòn,长枪迅速灵活的收了起来,这时én古兵的身体还没有倒下呢?

于成反应非常,他突然冲上去,身体向én古兵的尸体撞去,“砰”的一声,én古兵尸体向后飞去,两个跟在身后想赚便宜的汉军被撞了一个正着,摔倒地上,于成却是迅速上前两步,略微弯腰,双手刀划过他们喉咙,血喷涌而出,他们不约而同用手捂住喉咙,然而很“咯咯”的声音从地上出来,不到片刻,却是流下一滩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此时罗却迅速上前来到董棨的左边,又把这个缺口给堵住了,四人也就是只换了一个位置,董棨被重围在了中央,而于成又变成了箭头。三五中文网

“于成,我还没杀够呢?”董棨知道于成是担心他和én古兵对碰而导致手臂发麻,连忙说道:“我手没事,én古兵想赚老的便宜,难道他不知道老的环首大刀削铁如泥吗?”

身边的元军见四人凶狠,一下倒也不敢靠近,他们若是靠近几步,就会发现四人都已开始喘气,而且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断有血渗出来,他们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强悍,但基于他们完美的配合,附近的元兵不由自主都想绕开他们四人。

不一会儿,一员én古百夫长率领身边亲兵前来,经过无尽次的杀戮,他甚至只有四名亲兵,但对付于成四人也应该足够。

“爷爷要杀了你们,为儿郎们报仇。”én古百夫长须发张扬,一张国字大脸几乎被胡掩盖,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漆黑的牙齿,仿佛是地狱的魔鬼吃惯了人肉,tǎn了tǎn嘴巴,大声道:“儿郎们,杀了他们。”

én古百夫长说完,四名亲兵的三名分三个方向扑了上去,于成四人久经杀戮,什么对阵没有见过,只听见于成低吼了一声,突然退了回来,原本扑向他的亲兵一愣,但随惯xìn依然扑上来。

“退。”身后百夫长突然大叫了一声,他潜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却退得迟了,刚往后退的于成突然向他左边冲过去,而原本在中间的董棨却冲向了他右边,亲兵大急,手中锋利的马刀硬着头皮砍向董棨,想着就算是被于成杀死,也要拉着董棨同归于尽。

没想到董棨并没有躲闪,任凭锋利的马刀落在他身上,只听到“当”的一声,亲兵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却看到董棨的环首大刀飞向了他的脖,亲兵哪里还能反应过来,董棨的环首大刀直愣愣的飞过了他的头颅。

飞向天空的头颅,却看到原本冲向他左边的于成却在瞬间转身冲向了攻击左边的亲兵,这一员亲兵正在和朝歌jā手,哪里会想到于成已冲到了左肋,他自然不愿意把左肋暴露在于成刀锋之下,连连后退。

然而他退得虽,但却忘记了朝歌的武器是铁枪,只听到对阵的朝歌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突然暴涨几公分,就是这几公分,铁枪狠狠的刺破他xōn口的盔甲,然后迅速的hōu出来,他的生命、他的力气也随着出来的鲜血而流失。

攻击右边罗的亲兵,看四人瞬间取了他们两人的xìn命,胆已吓破了一半,连连后退和百夫长汇合,而董棨也借机退入三人之中处理伤口,除了董棨再次受伤外,四人完胜。

转眼之间被连杀两名亲兵,而对方不过是伤了一人,百夫长眼睛转了几次,敢情是犹疑不敢上前,迟疑片刻,咬了咬牙还是冲了上去,这次却是专én对付正面的于成。

于成也不害怕,他虽疲倦,但四人配合娴熟,杀一个人倒不用多费力气,眼看百夫长及两名亲兵的大刀砍过来,他再次后退一步,百夫长看于成刚就是这样杀了他一员亲兵,见于成后退却不敢追上,然而等他反应过来,于成、董棨和罗三人却挡在了跟前。

“去死。”百夫长被气得要升天,见自己被于成戏,老羞成怒,大刀幻出一道光芒向于成杀过去,而两名亲兵也压了上来,董棨、罗两人分别接上了自己的对手。

四人毕竟是杀戮了老半天,在百夫长的暴怒之下,于成三人连连后退,而百夫长看于成后退却攻得加猛烈,仿佛想一口气取了他们xìn命,好为自己的亲兵报仇,这都是自己的族人和侄,以后不知道怎么和他们家人jā代。

“朝歌。”于成突然大喊一声,眼看百夫长的大刀砍过来却不再躲闪,双手刀突然jā错竟然想把百夫长的大刀抗住。

百夫长大喜,要知道他手中的大刀厚重,也不知道多少次砍断了别家的武器,而于成的双手刀虽锋利,但看起来却轻巧很多,所以看到于成想抗住自己的武器,不由暗中加了一把劲,他也知道于成的身后还有一名宋兵,但他有信心在砍断于成的武器而取他xìn命之前躲开后一名宋军的袭击。

“当”的一声巨响,百夫长右手麻痹,手中大刀差点脱手而出,让他吃惊的是于成那看起来轻巧的双手刀不但没有断,甚至竟然挡住了他的厚重的大刀,吃惊看去,双手刀的刀背之间竟然有一个小巧的口,两刀相接就扣在一起。

没有想象的铁枪,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hōu刀而出,身边的董棨突然放弃对阵的亲兵奋身向他冲过去,而与他对阵的亲兵正想拦住董棨,然而铁枪却瞬间冲了过来,险之又险的落在他眼前,亲兵吓了一跳,再次后退一步。

此时董棨已冲到百夫长跟前,手中环首大刀劈头盖脸的向百夫长头上砍去,气势凶狠若是被砍中,就算有头盔也熬不住这一刀,百夫长只好后退,然而却感觉右手一轻,手腕被逼一转,手中重刀竟然脱手而出。

于成双手一转,搅动百夫长手中的重刀,却向左跨步,竟然来到了左边的罗身边,罗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但总算能够勉强挡住én古亲兵的杀戮,左边的亲兵虽然看到战场大变,但没想到于成的目的却是自己,而罗此时也发狠,竟然不顾生死冲向自己。

左边亲兵咬了咬牙,竟然也不再躲闪,向罗杀过去,反正拼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的想法,他们都是百夫长的亲兵,若是百夫长有难,他们也活不成。

“罗。”于成大惊,低吼一声,手中双刀幻出一道刀影,然而毕竟来迟了半步,罗尖叫一声,手中长刀在én古兵的砍在自己肩膀时捅进了他的xōn口。

“长天天保佑。”én古兵低吼了一声,手中的马刀却怎么也砍不动,罗紧皱眉头,差点咬破了嘴魂,手腕一转,手中长刀用力搅动,én古兵无息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死去。

百夫长又失去了武器,身边仅存一名亲兵,罗的肩膀虽被砍了一刀,幸好他的长刀先行刺进én古兵的xōn口,要不然绝对是成了独臂之人,但纵使如此也是鲜血淋淋,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布条胡乱包扎了一下,竟然又杀了上来。

én古百夫长却怎么也不肯退后,于成四人也不客气,几次变阵得百夫长眼花缭乱,终于趁乱杀了两人,而四人也几乎到了力竭之时,董棨、罗两人再次受伤,就连于成、朝歌也被百夫长和后一名亲兵以命相博而受了轻伤,四人相互搀扶,看着身前被吓破了胆的元军,朝歌不由骂道:“nǎnǎ的,难道临安就只是属于我们四人,那些兔崽怎么还没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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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ǎnǎ的,难道临安只是我王二虎一人”此时不远处的王二虎也出言骂道,他身边的亲兵死的死、伤的伤,此时不过是寥寥几人,他身手虽然敏捷,箭术也不错,但战场讲究的却不是敏捷,而是一往无前的杀戮,直愣愣的杀戮。

王二虎毕竟经验尚浅,在城墙上还好,毕竟元兵也不能尽情杀戮,但一旦到了地上,元军特别是én古兵的身体总体占有的优势就表露出来,再加上宋军多是兵蛋,王二虎虽也拼杀了几人,但若不是亲兵的拼死相救,恐怕早就分成了八段。

但纵使如此,王二虎断然没有撤退的理由,断然没让均州军丢脸的道理,他手执锋利的长刀,锋利的刀光在夕阳之下显得格外耀眼,眼看元军蜂拥而至,身边的亲兵大声喊道:“请大人为我们压阵。”

亲兵有些着急,即使明知道死也冲上去,要知道王二虎可是张贵的未来小舅,这些亲兵都是均州军挑选出来的jīn锐,他们是真正的均州军,对张贵的感恩、敬仰在一般人之上,见王二虎以身涉险,不由大惊,拼命的冲上去,即使是死也不愿意让王二虎冒险。

“闪开。”王二虎看着亲兵被蜂拥而上的én古兵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大怒,手中长刀挥动,竟然冲过护住他的亲兵,冲到了én古兵的跟前。

“杀”én古兵没想到对方突然冒出来,看他皮细肉嫩再者年纪尚小,不由都起了轻视之心,然而当王二虎锋利的长刀轻易的划破其中一人的盔甲,元军皆大怒。

“杀了这个兔崽。”元军大怒,竟然放弃眼前的亲兵向王二虎杀过来,王二虎身手虽是敏捷,但此时被元军围困,也只有拼命的份上。

“屠夫。”王二虎一声惨叫,一名胡拉杂的亲兵挡在他身边,én古兵的大刀狠狠的从他肩膀砍下,xōn前盔甲却是再也挡不住,“哇啦”的一声散开,血喷涌而出。

“大人,退、退。”屠夫二话还没说完,倒在地上。

“退你母亲。”王二虎大喊一声,手提长刀冲进了én古兵的包围之中,连连怒喊,如疯一般:“杀、杀、杀。”

难道就这样要结束了吗?王二虎不知受了多少处伤,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只觉得全力乏力,看到én古兵扭曲的面容落在他眼前,却怎么也动不了身体。

突然,眼前的én古兵全身一阵颤抖,一支长箭从他后劲穿过,箭头落在王二虎跟前,陌生、但多的是熟悉,一个矫健的怒叱在战场上格外清晰:“狗贼,敢伤我弟弟。”

“清惠公主、清惠公主来了。”战场突然轰动起来,余杭én大én轰然打开,一队队jīn锐的宋军在一名威风飒爽的女将军带领下冲了出来,女将军手执一把乌黑的长弓,弓箭流水一般落在远处,那里正是他弟弟王二虎。

勤王令下,三十万大军勤王临安,但兵员复杂,厢军及乡兵为主,此时大将军李庭芝、张世杰、汪立信都人皆不在临安,王清惠奉太后旨,协同驸马张彦整训三十万大军,虽只是协同,但张彦不知兵,三十万大军几乎是王清惠及她带领均州军派到临安的将士整顿起来。

王清惠毕竟是良将之后,治兵森严,但刚中有柔,颇得人心,众人只恨王清惠为何生女身,如今两军相持,王清惠带领皇城守军两万jīn锐出现,一下打破了战场的局势。

“给我杀。”王清惠巾帼不让须眉,手中长弓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身边将士看到王清惠亲自上阵杀敌,皆是奋勇上前,仅是一刻钟时间便冲进元军大阵,来到王二虎身前,此时王二虎也被亲兵救了出来,身上的伤虽多,但却没有生命之危,他向来怕王清惠,此时看到王清惠披坚带甲好不威风,不由低声叫道:“姐。”

“待会再跟你算账,”王清惠却来不及处理王二虎,从腰间摘下一面金牌,大声道:“清惠奉皇命杀敌,将士们跟我杀敌。”

听到是皇上的命令,战场上的宋军像是打了jī血一般,战场的形势终于完全向宋军倾倒,此时从余杭én再次涌出无数大军,却是李庭芝、汪立信、孙虎臣等率领大军来到,大军迅速行动,把元军围困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兵临城下(75)

第一百九十五章兵临城下(75)

拜降只是听到余杭门杀戮不断,不但好消息没有几个,就连伤兵却没有几个送回后军,敢情是两军搏杀到了拼命的时候,连运送伤兵的人员也抽不出来,拜降虽被宋军在崇新门打败,但认为自己是被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宋军床弩确是厉害,这才中了暗算,所以对进攻余杭门的阿里海牙这么长时间没取得进展而有点不以为然。www.65txt.com

要知道伯颜为了攻打临安,那是竭尽心思用尽谋略,算下来并不是宋军算计元军,而是元军在算计宋军了,如今临安城内大军布局已调动慌乱,其他各门又有元军迷惑宋军,宋军的床弩等锐器也被调到皇城附近的两门,宋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元军会攻打余杭门吧?就算自己当初不也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从清晨到日中、又从日中到日落,余杭门的杀戮虽响,但却没有值得高兴的消息,日中的时分就派了一万援兵,拜降开始多了一份担忧了,要知道围攻临安已一个月有余,双方打打闹闹虽不是什么大动作,但双方伤亡也有万余人,如今丞相把所有的希望压在余杭门,几乎出动了所有的攻城武器,什么回回炮、金汁炮尽管往城内投,云梯、驴车、撞城车更是蜂拥而上,若是一般城池,即使是当初受阻的吕城,也是攻下了。

而派了一万援兵后,余杭门还是只传来杀戮而没有动静,莫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元朝,如今就要在临安受辱了?拜降有点担忧,他虽一心为国,但也不能白白死在这远方的陌生地,家里还有一个新买的丫鬟,可是专门等自己回去伺候。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时分,却接到了伯颜的命令,让自己带领万骑上去助阵,还说什么不能攻下余杭门便要军法处置,伯颜统兵有方,平素很少下这样的死命令,拜降才知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草原雄鹰确实是在余杭门受阻了,甚至情况不妙,要知道丞相身边也不过仅有五万骑兵,日中时分派出了一万,如今再次派出一万,那丞相身边就只有三万骑兵了,要不是情况紧急,伯颜自然不会如此冒险,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这三万骑兵就算是遇到十万宋军也是不怕。

只是如今不同往常,拜降虽领命助阵,但心中有事,只管策马细细慢行,如今不同往日,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到了临安也不过仅存这十几万人而已,又有坏消息不断,张弘范、吕文焕、董士选、吕师夔这数十万大军转眼就消失殆尽,他实在猜不透伯颜还要继续攻打临安的意义,就算攻下临安,能守住临安吗?

他却没想到汉人向来胆多疑,若是攻下临安,说不定还真能灭了大宋,就算能够残喘,但也是乱成一团糟,若是幸运,俘虏了大宋的皇帝,那伯颜就有七八成把握了,别看张贵如今势大,但若是没有大宋皇帝的正统,也是独力难成,历史上张世杰身边不也是有雄师数十万吗?就算是崖山,兵力也不少,可是皇帝死后,烟飞灰灭干净利索。

伯颜了大宋的软肋,可是却没有看到张贵的本领,若是他看到了如今这种情况,说什么也要从襄樊入宋,灭了江陵再作打算,襄樊不灭,伯颜兵不能深入,各地勤王之兵不断,虽过了长江,可是毕竟是失策。

拜降忐忑不安,还不到半个时辰,后军的信使追上来,竟然让他回师,拜降却是疑惑没有动作,信使才说是宋军骑兵袭击了后军,丞相亲自下的命令让他回师支援。

拜降更是心慌,他死里逃生本来应该看透生死,但却想不到他死里逃生之后更加珍惜生命,想着家里的荣华富贵,想着家里的妻妾成群,竟然一下子做不出决定。

信使是丞相身边的亲兵,是一个果断的人物,大声道:“拜降万夫长,莫非你敢违背丞相的命令?如今正是灭了宋军骑兵的大好时机,你若是误了大事,丞相定然绕不过你。www.65txt.com”

拜降慌忙摆手,听信使的口气是伯丞相在算计宋军的骑兵,如实灭了宋军的骑兵,那大宋天南地北还不是随自己横行,自己所受的委屈,定有一日能够从他们身上取回来,于是连忙否认刚才的想法,拱手道:“大人说得很对,末将马上会师,誓与丞相合力灭了宋军骑兵。”

他原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竟然对伯颜身边的亲兵信使也客套起来,然而信使却是知道时间的紧迫,也懒得和拜降说什么客套话,却是陪拜降挥师回去,难道还怕拜降不听军令?

然而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却是听到整齐的马蹄声,拜降心中又多了一份担忧,还没有下定决心却又来了信使,拜降连忙上前听命,没想到这一员信使根本没有客套,大声道:“拜降万夫长,马上到阵前迎接丞相。”

拜降大吃一惊,看到信使的金牌连忙上前,一边吩咐副将不要轻举妄动,来人不是宋军就好很多,但伯颜亲至却让他不知所措,若是让他相信蒙古骑兵败了,他却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还不到一刻钟五千骑兵呼啸而至,带头的正是伯颜。

“丞相,末将拜降率领万骑……”拜降看到伯颜一身风尘,脸sè还有几分不自然,心里就多了一些矛盾,想说些体己的话,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马上下令急行军,先离开这里。”伯颜挥了挥手,着急说道:“全军禁言,跟老夫行军。”

拜降一头雾水,如今余杭门攻防正是最重要的时刻,伯颜却让他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若是能够保住xìng命,拜降绝对是乐意之极,但若是不能保证xìng命,拜降倒要考虑考虑,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伯颜已吩咐副将代替拜降下令,拜降一阵苦笑,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但在伯颜面前不过是一个卒而已,于是打定主意不再吭声。

大军却是迅速向东行军,拜降特意看了一下,除了自己所领万骑及伯颜的五千骑兵外,并没有任何元军跟从,他心中虽有疑问,但却不敢吭声,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夕阳西下只留下朦胧的光芒,伯颜这才命令大军安营寨扎。

拜降更是疑惑,卫平县城大营不远,为何没有回大营修整,虽说大军都派出去,但三五千留守的蒙古汉军却是有的,莫非、莫非正如自己所料,宋军骑兵已打败了元军。

拜降忐忑不安,正当他魂不守舍时,伯颜才把他请到大阵,从来是一脸坚定、自信的伯颜,此时脸sè苍白、神情憔悴、仿佛突然间就老了十几岁,拜降连忙行礼。

伯颜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狼狈而逃更如丧家之犬、就连卫平县大营也不敢进去,心里想着若是被宋军骑兵围了起来,自己就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他初时跟阿术说得坚定,但若真行动起来,却又是两眼摸黑,如今在南方作战,并不是一望无垠的北方,南方多山区丘陵,直线就是几百米的地方,若是翻过山区、越过丘陵却只能白白多走几个时辰,就算自己算计了宋军,想找机会也来不及袭击。

安营后伯颜却是马上派出斥候,然而斥候多派,但回来的却是寥寥无几,都说临安附近成了宋兵的天下,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几乎把攻击临安的残军包围起来,即使到了夜里,临安城更是让人燃起了大火堆,连夜清理各门的元军,至于阿里海牙的攻城大军,却是被宋军的骑兵、守城的宋军联合一起击破大阵,如今将士却是四散而逃,再也组织不起一次像样的进攻。

“阿术大帅不甚清楚,”一名探子头领低声说话,怕得罪了脸sè发黑的伯颜:“但据零散的将士们说,阿术大帅和八十八万夫长会师后往北而去,当初阿术大帅也挡不住那支宋军骑兵的突击,让他们杀到了攻城将士的后阵。”

伯颜脸sè凝重,若真如探子头领所言,那么宋军骑兵的战斗力可要好好考虑了,一支万骑的宋军骑兵,竟然连续突破忙兀台、八十八、还有阿术的狙击,而除了阿术外,忙兀台、八十八万夫长所领皆是万骑大军,而阿术所领更是蒙古骑兵精锐中的精锐,就是这样的兵力也挡不住这支宋军的突击。

自己所谓的游击,还有作用吗?如今看来这支宋军骑兵拥有并不在蒙古骑兵之下的战斗力,自己仅有一万五千人,看来还是逃命要紧。

“拜降万夫长,你也是军中老将了,如今的情况待老夫仔细说与你,你可有什么策略?”伯颜无奈的看着拜降,死伤万人却能死里逃生,断然是半个懦夫,只是自己如今身边没人,也只有相问。

听到忙兀台、八十八、阿术生死未明,而阿里海牙攻城大军不复存在,宋军已开始清理临安附近的元军,拜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他知道伯颜已对自己当初的战败而生了意见,沉yín片刻,只好硬着头皮道:“宋军虽然一时得势,但阿术大帅知兵事,从未尝败绩,末将相信阿术大帅如今肯定已经和八十八将军会师,说不定正在寻机和丞相会师呢?”

伯颜让拜降这么一说,刚才涌起的逃命的念头却又灭掉了一般,拜降若是知道伯颜本来想着的就是逃命的念头被他灭了一半,他肯定要甩在几个耳光,听到拜降说阿术未尝败绩,如今宋军不过是一时得势,心中倒是多了一份念头,若是按照他的想法,阿术和八十八会师后至少还有一万多骑兵,精锐的骑兵,若是两军配合,至少也可以从中找到机遇,再说他如今就算是能够逃得xìng命回到北方,任凭大汗重用他也断然是没有活路,还不如拼死再干一场,若是灭了宋军骑兵,自己多少也能和大汗有所交代,若是事情不可为,但至少也要把阿术救出来再说,于是点头道:“言之有理,我们就稍等两天,看一下情况如何。”

伯颜也不敢真正安营,此日一早便离开,真是率领大军游击起来,幸好临安附近的村落及城池一早就有所准备,才没有让他赚了便宜,但坏消息却是不断,临安城附近所有的元军都已经被清理一空,就连阿里海牙也成了宋军的俘虏。

等到第二天傍晚,伯颜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说阿术袭击了宋军骑兵,宋军伤亡不,探子还亲眼看到宋军仅是宋军的尸体就有数千人,这总算是给他一丝希望,但拜降却从中看到了不同的滋味。

“丞相,”拜降看到脸sè多少有些起sè的伯颜,谨慎说道:“今日以来,宋军的探子越来越多,我军的探子好不容易才能到达临安附近,末将、末将怀疑宋军已对我军形成了包围圈。”

“何出此言?”伯颜也是着急而生乱,此时听了拜降的话,心有所悟连忙问道:“你是说探子看到的都是假象?”

“定然是这样,”拜降见伯颜已有退意,点头道:“丞相不也说了,阿术大帅就算会师八十八将军,但两军兵力也仅有一万多人,若想让宋军伤亡数千人容易吗?”

“再有我军客军作战,宋军骑兵又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会让阿术大帅有伤亡宋军数千大军的时间吗?若真如丞相之前所言,宋军的战斗力不弱于我军,那么阿术大帅让宋伤亡数千人,自身伤亡如何?”

听到这里,伯颜的脸sè也变得有些苍白,他也是心急误事,只想到自己的好而没想到宋军的坏,心里未免多了一份着急,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拜降将军,老夫有礼了。”

拜降连忙避开,悄悄看了伯颜一眼,迟疑片刻道:“宋军围歼阿里海牙大军、阿术大军,末将认为宋军的伤亡也不,我军、我军若是及时撤退,想必、想必宋军还追不上。”

拜降说得忐忑,伯颜虽然已有退意,但毕竟退军这样的话怎么能够从他口里说得出呢?如今这个坏人肯定是要自己去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丞相大人此次南下,即使没有灭掉大宋,也是大功一场。”

“丞相大人用铁的事实告诉大汗,大宋虽凭借长江天险残存,但长江天险并非不可怕,今日宋军水师损失殆尽,我军即使错过这次机会,也可以随时南下。”

伯颜却是叹了一口气,大元朝的情况他清楚得很,去年以来北方大旱,再有就是北方叛军作乱,若想再次抽调百万大军南下何尝容易?再说为了这次南下,大元朝几乎将国库抽调一空,仅是制造战舰已用尽高丽人的人力,南下之前高丽还在动乱之中呢?

再说、再说自己这次就算是能够逃得xìng命北归,就算是大汗能饶过自己xìng命,可是朝廷的文臣武将早就对自己虎视眈眈,自己不死也要脱几层皮,不过自己还能不能活过这次再说吧。

想到这里,伯颜果断下令,赶在宋军还没有形成包围圈之时前往杭州湾,在水师接应北归。

“黑帆,你说蛮子真的会往这里逃亡吗?”梁顾闲着无事,挥动了手中的大盾,大盾的光芒在夕阳下格外显眼,吓得身边的兵连连退后几步,表示和这个莽汉划清界限,梁顾瞪了他们一眼,对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表示愤怒,无聊说道:“这都是第二天了,以蛮子的脚力,应该早就到了才对,莫非是蛮子逃得快。”

“往哪里逃。”黑帆淡淡的接了一句,他站在一边用一块洁白无瑕的棉布轻轻抹着手中的大盾,大盾被他擦得闪亮,他得张贵饶他xìng命,本来就已是死心塌地,又有他大哥被重用,更是对张贵死心效忠,看梁顾发牢sāo,他却是认真说道:“大人说了会往这里走,蛮子就要往这里走,大军刚开始行动,大人就率领大军来到这里设伏,莫非蛮子能够飞过去不成?”

“你、你懂什么。”梁顾和黑帆也是历经生死,两人并没有什么sī人纷争,只是梁顾和他斗嘴多了,见他接话自己就算是错了也要动嘴:“大人不也是说了吗?蛮子可不好对付,就算是蛮子往这里逃了,咱们还是要拼命。”

“哼,拼命而已,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黑帆不动声sè故作深沉说道:“莫非你还怕了,若是怕了就回去,想必大人也不会责怪于你。”

“好了、好了。”两人还要争执,却看到张贵带了一员中年将领从大营中走了出来,笑骂道:“你们两人,少关一会都要皮痒,等这次大事完了之后,你们回到江陵去军部令三个时辰的禁闭。”

“还不滚过来见过马将军。”

那个中年将军两人却是认识,正是均州军水军统领马邑。

第一百九十六章兵临城下(76)

第一百九十六章兵临城下(76)

京城的sāo乱是从余杭门开始,城内的百姓也不是傻子,往日元军攻城多半是小打小闹,最多也是对皇城附近的两门猛攻猛打,如今临安城各门皆是战火,从清晨开始一直没有停顿的意思,就是明眼人也知道怎么一回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刚开始京城还算平静,无论富裕之家还是贫困之家,他们都没有出门的打算,富裕之家自然要珍惜他们的生活,贫困之家也要珍惜他们的生命,只要活着,才有生活,只要有命,才有生命,好死不如歹活,谁愿意白白送死呢?

当然,城内的三十万大军,他们也有活下去的尊严,城内一些胆大的百姓,在诸如方舒、鲁丰这些活跃人物的带领下,冒着战火而犒军,除此之外,偌大的临安城内竟然是一片寂静,宛如死城一般。

只是,在这偌大的临安城内,数十万户百姓的家里,终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荒凉和寂静,他们压制心中的恐惧,低声争论这生死未卜的前程,临安将近三百年未曾遇到战火,讨论虽然热烈,但却讨论不出子午。

“老fù人坚定相信宋军会打败蛮子,把蛮子赶出南方。”罗大娘原想跟方舒他们一起前往军中犒军,只是人家一来嫌弃她名声太大了,怕被抢走了风头,二来罗大娘年纪也大了,腿脚不灵活,如今临安城外战火如荼,她一个老太婆跑得慢,若是遭了不幸,恐怕整个临安城的怒火都会落在他们带头人的头上,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担心罗大娘看了城外的情况担心罗子,所以断然拒绝把她留在家里。

亲家胡强倒也可以代替老太婆走一趟,只是他胆子向来较小,说什么也不愿意,嘴里还囔囔要留在家里保护一家老小,小红的哥哥胆子倒不小,官府征召民夫运送武器、伤兵,每天还可以拿到五十文的赏银,一个月前元兵刚开始攻打临安,他已应征成为其中的一员,如今元军像疯了一样,倒是吓退了不少人,官府一咬牙把赏银干脆提高到一贯钱,反正若能守住临安,这笔钱终究是会有,若是守不住临安,那这笔钱就算是愧对老百姓了。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钱财都是小事了,元军孤注一掷拼命攻城,还真造成了城内人心惶惶,若是一路这么打下去,鹿死谁手还真是未知数,幸好元军也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其实已没有多少能耐。

罗大娘一大早被吵醒,其实不被吵醒也难,谁让官差一大早就通知今日戒严,没有接到通知前不能离开家,否则以细作查处,这年头什么都不怕,就怕被处细作论,东市的断头台,每天都不知道要杀死多少细作。幸好乱世当道,谁家里都会存点粮食,这可是乱世里活命的根本了,一两天的余粮家里都有,若是时日长了,就会饿死人了。

戒严倒算个新鲜事,元军攻打临安一个月以来,皆是小打小闹不起什么大作用,就算是戒严也是夜间不让普通老百姓活动罢了,如今听到白天戒严,心里害怕的必然更加害怕,罗大娘却没有丝毫感觉,她这段时间就是很少出门,也不把戒严当一回事,她心里挂念的是罗子,好不容易才出了人头地,如今见上了一面又要分开,而且冒着xìng命去拼命,要说心里不挂念又怎么可能?

但她毕竟是识大体之人,这些日子她所见所闻可比一辈子还要多,也知道舍小家保大家的道理,只是这大家保住了,小家能够依靠谁呢?罗大娘看了看装米的陶罐,想了片刻又多加了一把米,但走到门口时却又退了回来,往陶罐里放回一把米,今天戒严就是不能出门口,大伙留在家里躺尸,随便喝两口米汤就能挨饿,虽然粮店的米也没涨价,虽然柴火店里的石炭没有涨价,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别人节省一些。35zww.com

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罗大娘咧嘴笑了笑,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喝饱了雾水的瓜苗就像雨后的春笋,一天比一天要高,如今都已漫到了木架子的顶部,清晨的阳光刚好可以照在最高的瓜苗上,每一片叶子仿佛充满了劲儿,菜园里的青菜盯着冒着寒冬的雾水,争先恐后的疯长。

“长慢一些,好好长,等罗子回来就可以吃得上了。”罗大娘眯着眼看了一会,才蹑手蹑脚的往厨房走去,若是让小红知道肯定又得让自己袖手旁观,人的年纪大了,活动习惯了的身体,一旦停下来说不出的难受,但也知道小红是为了自己好,自己总是推搪不过。

“大娘,你别沾手,你别沾手。”罗大娘刚走到门口,一个带着几分迷茫的声音叫了起来:“大娘,这天老冷的,你怎么不多歇一会。”

“小红,你、你昨晚没睡好?”罗大娘看到小红两个黑眼圈,头发凌乱明显还没有来得及梳理,小红这丫头平日也没什么心机,罗大娘吓了一跳:“家里的棉被不够用吗?”

“大娘,我没事。”小红的脸sè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冷坏了还是其他原因,连忙用手拢了一下头发,然后上前接过罗大娘的米,道:“大娘,要不然你再休息一会,等弄好之后我叫你吃饭。”

“你看你,眼睛都红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罗大娘故作微怒,把小红再次推进房间,道:“今天戒严,哪里也不允许去,在家里躺着肚子也饿不了,大娘也是闲着没事才早早到厨房里呆着,等日中了再吃饭也不迟。”

“大娘,我、我睡不着。”小红硬是抢过罗大娘手中的伙计,低声问道:“我一天晚上也没睡好,心慌得很,总觉得、总觉得罗大哥会出什么事。”

“大娘,我是不是很不应该这样想?一大早官差又说要整天戒严,小红心里就更加担忧了,平日就算是戒严也是夜里的事,如今白天、大白天的……”

“会不会蛮子要打过来了?听说蛮子吃人不吐骨头,小红心里害怕得很,大娘你不会笑话我吧?不过小红答应大娘,就算是蛮子攻进城了,小红也要陪大娘一起。”

罗大娘摇了摇头,和小红一起蹲下,帮忙挑着米里的沙子,随手拿起一粒还没碾开的稻谷放在嘴里咬开,仔细的品味稻米里的香气,一边低声道:“你没听先生们说吗?蛮子也不过是一双眼睛一个嘴巴,蛮子也会死,一刀砍下去也是会断头,听说东市的断头台,其中就砍过蛮子大将军的头颅,还有很多人去看了呢?”

“你是担心罗子吧?放心,罗子小的时候,大娘就找了一名算命神仙看了,罗子至少能够活到八十岁,这可不是短命相貌。”

罗大娘嘴里安慰小红,心里也一再重复自己说的话,仿佛认定了罗子定能够活到八十岁,至少也能够活到八十岁,她坚定说道:“罗子定然不会是短命之人。”

所谓关心则乱,小红得罗大娘的安慰,心里也平静了很多,点头道:“读报纸的先生也说了,咱们京城人多,蛮子人少,咱们兵多,又有大英雄张贵,蛮子兵少,又被杀了很多将领,定然是不用担心的。”

“再说罗大哥身手又这么好,xìng格又这么好,脾气又这么好,定然是没事。”

两人都想着同一个人,罗大娘又把罗子小时候的事情跟小红说了一遍,虽然这些琐碎小事已说了不下十遍,小红也听了不下十遍,可是每次听了都觉得心里多一份安慰,听得多了越发觉得自己的未来相公不是短命之人。

说了老半天,小红也放松了心怀,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大伙也都起了床,除了小红的大哥没有在家外,如今家里还有小红的双亲、大嫂及两个小孩,小孩爱闹,吵着要到外面玩耍,小红和她大嫂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哄住:“你要是再不听话,姑姑让大老虎过来把你们吃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些尴尬,他们也没多说话,胡强独自蹲在内院的门槛看着大门不吭声,仿佛要把大门看出一朵花来,胡大娘和罗大娘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内容,偶尔还咯咯发笑,对于她们来说,就算是一件jī毛蒜皮的事也能反复遍八遍;小红和她嫂子一起服shì两个小宝贝,安静、尴尬但却有几分温馨。

好不容易等到日中,众人却听到街道上好像多了不少人,听声音应该多是官差,既然官差还没有通知解除戒严,他们又不愿意打开大门,众人糊弄吃了早上就做好的稀饭,多喝了一口水,反正也是呆坐,总不会肚子饿,就算肚子饿上一天两天也没事,反正也没有活计,总不能白吃饭不干活,这不是天杀的浪费吗?

只是老半天还没有解除戒严的消息,胡强终于坐不住了,在院子里溜达,走来走去也不安生,胡大娘实在看不过眼,囔囔问道:“他爹,我说你能不能安稳一些,转得我们头都晕了。”

“你懂什么”胡强向来胆小,这老半天没有官府的消息,他心里像打鼓一样,忍不住低声骂道:“这都老半天了,也没有什么消息,莫非、莫非蛮子攻得厉害,看来宋军是挡不住了,怎么办好呢?怎么办才好呢?”

“亲家,你就放心,有咱家罗子呢?”罗大娘仔细的捏了一下手中的疙瘩,把泥土捏得粉碎,然后重新放到青菜的根部,有些不在乎说道:“咱家罗子不是说了吗?蛮子肯定是攻不下临安,让咱们在家里等好消息呢?”

“就是,罗大哥说的话,肯定是不会错。”小红也低声说了一句,小孩调气得很,一个劲儿在捣腾,小红和她嫂子都是宠着他们,任凭他们闹,可没把来两人折腾得不轻。

“罗子一个人莫非还能打败成千上万的蛮子。”胡强心里说了一句,闷闷不乐,当然这句话不甚和谐,他就没必要说出去了,只是口气一转,道:“大儿他不也是没回来吗?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想一下家里的情况。”

小红的大哥胡明,这个月里几乎都在官府帮忙,偶尔才能回来一次,问他什么事也不说,只是交了官府给的饷银又要回去,还说了官府答应只要他能够干满一个月,等蛮子撤退之后就给他十亩地。

十亩地可不少,胡大娘虽然担心孩子,但想着富贵险中求的道理,于是也不再反对,况且又不上上阵杀敌,能有什么危险呢?还不如赶着乱世拼一把,等打败了蛮子,胡家好好过日子。

“大哥不是说了吗?都是官府安排的活计,没有危险。”若是以前,小红定然是不敢、也不愿意跟他爹爹顶撞,只是未来的相公是英雄好汉,自己爹爹却是胆小怕事,这一对比就觉得自己老配不上罗子,恨不得爹爹胆子也一下子涨上来。

“就你懂。”胡强囔囔说了一句,重新蹲在门槛表示结束话题,其实是争不过、也拉不下脸和一大堆女人吵。

过了日中吃饱了饭,原本觉得戒严也应该松了下来,没想到街道上的脚步声越发多了起来,偶尔还有一两声吆喝,甚至还有追击杀戮的声音,众人心里多少也有了几分担忧,胡强更是用一条大木棍顶着大门,又用东西把内院的小门也顶住,一家人躲在家里不敢吭声。

罗大娘虽然觉得胡强未免有点大题小做,但看到家里有老有幼,有力气也只不过是胡强一人罢了,于是也不再反对,只是坐在大堂的角落等消息。

然而,事情仿佛变得越来越坏,街道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甚至隐约还有打斗的声音,即使胡大娘、小红的嫂子、甚至小红也多了一份惊慌,两个小孩貌似累了,却是睡得呼呼作响,罗大娘心里也有了一份迟疑,不知道罗子如今是怎么情况,她虽然坚信罗子不会有事,但形势变化实在有点奇怪。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门仿佛被人拍打、撞击了几次,幸好木棍顶得还算结实,很快又有打斗的声音传来,等到天几乎黑暗下来,声音才逐渐停止,罗大娘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胡强身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不能开、不能开。”胡强看见罗大娘要打开小门,连忙喝道:“官府还没有消息,谁知道外面的情况,说什么也不能开、不能开啊。”

罗大娘迟疑了片刻,又退了回去,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突然大门外响起了巨大的拍门生,隐约还有叫声,众人以为是魂魂、痞子或是蛮子拍门,众人几乎崩溃,大厅虽然安静,但众人脑子一片空白,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是、是大哥,是大哥。”小红突然叫起来,大声道:“是大哥的声音、是大哥的声音。”

小红先是拉住她嫂子,罗大娘安慰胡大娘,最后胡大娘安慰胡强,他们刚打开小门,“嘭”的一声巨大的响声,大门竟然被撞开,两个小兵顺着惯xìng冲了进来,差点跌倒地上,他们两人全身是血,身后又跟着一个全身是血的汉子。

“不好了、不好了,罗大娘不好了,罗子兄弟、罗子兄弟他……”胡明还没有说完,胡强、胡大娘、胡大嫂、小红、罗大娘全部都倒在地上,两个小兵连忙跑过去搀扶,却是谁也拉不住。

胡强一家看到胡明全身是血,还以为他遭了什么事,又看到两个小兵也是全身是血,一下子慌了神,还以为胡明做了坏事要向罗子求救;而小红、胡大娘却是听到三声不好了,还以为是罗子遭了罪。

胡明拍了拍头,他也是慌了神,余杭门的战争结束后,他随行出去抢救伤员,抬的人刚好是罗子,罗子受了重伤,军中的大夫想让他们亲人陪同才帮忙动手术,大声道:“大娘、小红,你们马上跟着走,要不然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胡明这么一说,两人哪里还有力气站起来,一下子就像天塌了一般,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胡明挠了挠头,连忙道:“两位小兄弟,麻烦帮忙一下,军中的大夫要找罗子的家人过去帮忙,罗子兄弟受了重伤。”

两人却是在保护罗家的小兵,临安毕竟将近三百年未经战火,城外的战火不断,城内还有不少元军的细作,这一闹倒起了不大不小的动静,齐震他们也算能忍,就算想把这些细作逼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免除临安日后的烦恼。

无论什么时候,魂魂、痞子都不会少,再加上有人带头,砸店铺、抢钱财的事,总会有人去做,只要有不劳而获的心思,就会有种种罪行,余杭门sāo乱很快就影响到其他地方,要不是齐震他们一早有了准备,再加上官府也多有准备,很快就将sāo乱压制下去,要不然临安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兵临城下(77)

第一百九十七章兵临城下(77)

众人跟着胡明往余杭们赶去,然而一路上所见,几乎把他们吓得半死,平日干净,爽朗的街道竟然多了不少尸体和伤员,他们或是死去多时,或是躺在街道上呻yín,但街道上除了呻yín的惨叫,竟然没有任何人照料他们,仿佛他们只是一只被遗弃的野狗,然而他们毕竟是人。35zww.com

罗大娘虽惦记儿子,但她毕竟是心地善良之人,还想上前帮忙,或许胡明看到了罗大娘到表情,连忙说道:“大娘,别,千万不要管他们。”

胡大娘也是善良之人,看自己的儿子竟是变成了铁石心肠,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大儿,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就要看到他们的生死不管吗?”

“娘,你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胡明到脸上多了一分厌恶,即使身边的伤员大声嘶喊,他却是加快了脚步:“你看一下他们那些厌恶的面孔,他们都是趁火打劫的魂魂,痞子,若不是大人们心软,他们早已经跟躺在地上的那些蒙古细作赶赴地狱了。”

“如今留在他们的xìng命,一来是官府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抽出时间处理,二来也好让世人知道,他们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应有到报应。”

“这还不是他们的报应,官府对投降,投靠蛮子的细作,趁火打劫的魂魂,地痞,他们一定会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这个处罚,将会比平时重十倍,百倍也不为过。”

众人听胡明这样说,也不再说话,跟着胡明加快了速度,但胡大娘却是忍不住问道:“大儿,你好好跟娘亲说一下,你这个月来究竟是帮官府做什么?”

胡明倒是不怕他老爹,只是对娘亲有几分害怕,再说临安之危已经解决,这或许是他最后为朝廷效力到机会,也不怕跟老娘说明白:“娘,你要是答应不生气,孩儿就告诉娘亲。”

“好啊,还跟你母亲亲讲条件了。”别看胡大娘平时善良,不吭声,但控制家庭的大权却从来没有放松:“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母亲亲,别看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爹爹。三五中文网”

“娘,”胡明尴尬叫了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孩儿只不过是帮忙运送武器,抢救伤员,这都是跟在将士们到身后,没有半点危险。手打da8)疯子手打”

战火无眼,怎么会没有危险呢?但如今胡明全身无损就在自己眼前,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于是骂道:“以后再也不能做让娘亲担心之事。”

从罗大娘的家到余杭门,有好一段距离,但众人都担心罗布头的安危,不但跑得比往日要快,即使气喘吁吁也没有任何停下来到意思,胡大娘身体还不错,忍不住喘气问道:“小红他哥,你罗大哥,罗大哥有没有危险呢?”

“说不定?”胡明终究是诚实之人,喃喃说道:“伤得很重,但我相信罗大哥一定会没事。”

“杀,杀,杀……无尽的杀戮,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死人,全都是死人,独松关四郎,杀了很多人,很多人也想杀他们,他们就像一匹永不停顿到战马,就像一支勇往直前到箭头,他们冲锋,他们杀戮。”

胡明自言自语说道:“罗大哥被抢回来,全身都是血,他身上全都是伤,全身几乎像是从血水中浸泡出来,罗大哥抢出来时已经昏迷,主刀的老军医,他们正在抢救,但需要大娘的配合。”

“快,快,快……”王清慧顾不上来到身边的陈大举,大声喊道:“他们是独松关四郎,一定要给本宫把他们救过来。”

“罗子,罗子,给老子醒过来,给老子醒过来阿。”朝歌嘶声哭泣,他的腰间被砍了一刀,还有肩膀的伤,血也不断往外涌,然而他却没有一点感觉,他用力的晃动昏迷过去的罗子,大声道:“罗子,你非要帮老子挡这一刀啊。”

罗子最大的伤,肚子被刺了一个大洞,几乎可以看见里面到五脏六腑,血如喷泉一般往外涌,当李庭芝,张世杰等人率领大军出城,元军或许是知道这是自己战死沙场的时刻,他们不像蒙古汉军一样到处逃亡,而是冲向了身边的每个宋兵,他们即使是死,也要拖住一名宋兵,独松关四郎正是这个时候被蒙古兵堵住,他们拖着疲倦的身体杀了数不清的蒙古兵,终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朝歌,给老子安静,给老子安静,你还嫌弃罗子伤得还不够重吗?”于成推开朝歌,从怀里掏出一个简易的包,迅速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包,然后咬开纸包,把里面到药粉倒进了罗子的肚子那个大洞,他右臂被砍了一刀,虽不是致命的伤,但也足够他吃一壶,右手不断的颤抖。

然而,药粉倒下去却是依然还不能阻挡血喷涌而出,董棄也爬过来,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把他自己的药粉倒下去,他的脚被倒地的蒙古兵砍了一刀,幸好没断。然而,罗布头伤口的血却还没有阻止,依然汩汩的往外流,董棄见朝歌魂魂沌沌像是失魂落魄,忍不住大声骂道:“朝歌,给老子滚过来,罗子兄弟还没有死呢?咱们独松关四郎,他敢丢下我们三人吗?”

朝歌这才慌忙的把药粉倒进罗子的伤口,血终于止住,然而他们三人皆是身负重伤,竟然抬不动罗子,要不是官府组织的民众,说不定罗子真就这样死翘翘了。

然而,罗子虽然还没有死,但也是残存而已,若是不能及时抢救,最终还逃不脱死亡的命运,不过可能上苍怜悯他们的姓名,刚好碰到胡明,被老军医撵回去把他们家人请过来。

“天啊,他们都干了什么阿。”向来双手稳如泰山的老军医,此时双手竟然忍不住发抖,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人伤成这样竟然还没有立刻丧命,若是平常人,就算是受了一半伤,也早就死翘翘了。

王清慧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战场有李庭芝,张世杰等大将清理,自然不用她chā手,脸sè凝结,一字一顿说道:“方老,请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抢救回来,他们就是独松关四郎。”

身边到王二虎也是双眼含泪:“一定要把他们救回来。”

“救,一定要救。”老军医方同大声道:“你们都出去,家属来了之后马上请进来。”

还能怎样呢?救,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

罗布头觉得自己很累,很累,说不出的疲倦如千年的寒冬袭击他,他觉得很疲倦,他想睁开眼睛,但眼帘却如千斤重,他怎么也睁不开;他想大声嘶喊,但喉咙如石头一般,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累,实在是太累,累得有一种死心的感觉,罗子想干脆利落的闭上眼睛,然后好好的睡一觉,他很想好好到睡一觉,他觉得自己有很长时间,很长时间没有休息,他很想睡一觉。

那年,他被迫从军,从此以后失去了娘亲的爱护,失去了娘亲的关心,家里虽然贫瘠,但从来不缺乏温暖,他害怕自己就这样死去,他从此以后就不能睡上一个好觉,他不敢跟别人去争,他不敢跟别人去抢,他卑贱的活着,他怕死,他要是死了,娘亲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命运弄人,他被迫投降,投降元军之后他更加不敢睡,他还是怕死,怕被蒙古兵杀死,怕被宋兵杀死,他不想死,他一定要活下去,无数个夜晚,他不敢合上眼睛。

后来,不经意之间成了独松关四郎,成了大宋的英雄,他还是没有能够睡一个好觉,他还是怕死,其实罗布头认为自己从来就是怕死,正是因为怕死,他才要去杀死别人。

如今,可以睡一个好觉了吗?

可以吗?

罗布头缓缓的闭上眼睛,他觉得这样很舒服,但是心为何如此难受呢?但是心为何变得如此沉重呢?

他用力的挣扎,他用力去想,突然,一个,不,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呼唤自己,然来自己心里难受,正是自己舍不得离开。

罗布头的眼角,眼泪缓缓的渗出来。

多年后,方同这一次手术被当作医学的典范,被医学界认为是生命的奇迹,胡大娘,小红,于成等人的呼唤,甚至比药物起的作用更大,也是从这一次开始,才有人开始研究人的意志对生命的影响,后来正是这种研究,为医学屡屡创造医学的奇迹打下了基础。

第一百九十八章兵临城下(78)

第一百九十八章兵临城下(78)

“杀,”拜降狠狠的踢了一脚向来视之如命的跟从他一起征战了十数年的战马,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怒气jī起战马的同仇敌忾,他眼前是无尽的宋军骑兵,正如宋军面前也是无尽的蒙古骑兵一样,这是一场赤ǒ的杀戮。35zww.com【d

是的,这是伯颜残军前往杭州湾的必经之路,但这又是难得平坦的道路,一马平川几乎没有地方可以让张贵设伏,再说在伯颜面前,再稳妥的计谋说不定也会错漏百出,除了赤ǒ的杀戮,这是没有带有丝毫yīn谋诡计的杀戮,当拜降看到那个巨大、鲜血一般的“张”字时,他就知道这是南下蒙古骑兵的最后疯狂。

这个“张”字,断然不是那个小心翼翼行事如履薄冰的张世杰,定然是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奇人物张贵,三年前,或许是两年前,没有任何人会想到,当初那个凭借三千义勇军敢于中流击水的江湖魂魂,竟然会成为挽救大宋,葬送元军百万大军,毁灭元朝有史以来对南宋攻略最好局势的风流人物。

“杀,”失去逃生欲望的拜降,像是回复了他身为蒙古将领的勇敢和果断,成千上万,或许可以说是一万五千残余的蒙古骑兵,他们带着尊严,身为草原勇士的尊严,祖辈留给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尊严;他们带着渴望,与宋军同归于尽的渴望;他们带着无奈,生死未卜的无奈,成散兵线向宋军冲锋,他们的弓箭依然锋利,但落在宋军的盔甲上,为什么这锋利的长弓,竟然不能破开他们的盔甲呢?

拜降认为自己快要疯了,漫山遍野的蒙古骑兵,他们或许搭弓射箭,他们或是做出随时躲避的姿态,他们不求现在就杀伤宋军,他们需要留下xìng命,冲进宋军的大阵,扰乱宋军的指挥,或许这才是他们最后的机遇,只要冲过张贵的阻击,或是杀死那个叫做张贵的人,他们才有生存下来的最后一丝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很渺小,但毕竟还有希望。

无情的杀戮终于展开,两天的时间足以让伯颜认识到宋军短枪的厉害,元军宁愿分散冲锋,也不愿意集中起来成为宋军的靶子,带着骑兵冲锋的威力,短枪几乎无可抵抗,就算是盾牌也能够被轻易刺穿,只有一万五千人,伯颜没有太多的机会,唯有分散冲锋,冲进去,然后杀戮。

只要冲进去,才有杀戮、才有希望。

“杀,杀,杀。”拜降来了一个一百的转变,或许这是死亡之前没有任何理由的疯狂吧。冲锋,用xìng命去作堵住,冲过去,然后便是无情的杀戮。

“该死,该死,该死。”拜降竭斯嘶喊,宋军骑兵的短枪,如一把上帝制造的魔鬼手收割刀,锋利的收割刀,所过之处只有满地的尸体,受伤的战马昂天嘶叫,仿佛是在为这个残酷的战场增添一份豪气。

“当”的重响,拜降右手发麻,手中的大刀差点让对阵的宋兵震脱手,一来他心中有所顾忌,十成的力气也发挥不了七成;二来宋兵优势尽得,士气大涨,十成力气倒是涨了十二成,这也是一个小兵能够挡住他冲锋的道理。

宋军骑兵的短枪,无论蒙古骑兵怎样折腾,还是发挥了他们应有的威力,蒙古骑兵的弓箭却是因为兵力分散而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伯颜这一招未免有些添累了。

“骑兵,冲锋,冲锋……”拜降忘情的嘶喊,他被宋将挡住,也狠下心来,誓要维护蒙古骑兵应有的尊严,这是蒙古骑兵最后剩下的东西了,这就是蒙古骑兵仅有的自豪了,若是连这个自豪也失去,那么蒙古骑兵的尊严所剩无几。

如拜降所想,蒙古骑兵碰到宋军的阻击,无一不是起了拼命的念头,一下子双方纠缠在一起,这是一群为了逃生而奋斗的勇士,他们用生命去维护尊严;这是一群为了朝廷,民族,亲人,朋友而奋斗的勇士,他们用生命去维护自信,他们的自信冉冉升起,他们的士气高涨,他们能够打破他们眼前所有的一切,他们也有这个信心,而且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

“杀……”双方各自掉转战马,不约而同大声呐喊,无论是杀戮者还是被杀者,这简单的一个“杀”字,却是代表了他们心中的一切愤怒,战马不断加速,拜降的怒火不断燃烧,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杀意,他需要用杀戮来填满他心中的愤怒。【

“当”的一声巨响,这是毫无花俏的对碰,凝聚了拜降这一生半辈子的力量,凝聚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愤怒,长刀相碰的瞬间,他手腕轻轻一转,长刀却是顺着宋兵的长刀向他滑过去,宋兵来不及躲闪,竟是迎着拜降的刀锋冲过去,而他手中的马刀也对着拜降,意图和他来一个同归于尽。35zww.com

然而,拜降毕竟是久经杀戮的将军,他身体向右倾斜,马刀的去势却依然不断,宋兵却是再也不能躲闪过来,锋利的马刀毫不犹豫的拦腰砍去,破开坚固的盔甲,带着热气的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来,“啪”的一声,如败絮一般落在地上。

“呸”,拜降狠狠的踢了一下胯下战马,战马昂天嘶叫,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怒,也包括拜降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生又何妨,死又何哀,当杀戮成了唯一,生死就再没有意义。

拜降抬头看去,此时双方将士缠斗在一起,可以看到宋军的兵力还要少些许,但短枪的威力为他们拉回了优势,如今兵力相差不多,但宋军骑兵却更加灵活,他们数人成群,对蒙古骑兵进行围剿,而且他们手中的弩箭,成为了他们最大的优势,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多是宋军最精锐的十连弩,往往是两人拖住一个蒙古骑兵,其他一人或两人就可以从容的猎杀被拖住的蒙古骑兵。

张贵身边的精锐,或许是整个大宋最精锐的骑兵了,能和这样的对手交手,拜降觉得这是他的荣幸,但荣幸并不代表他就要没有动静让他人屠杀?

拜降看得着急如焚,但却无计可施,看着蒙古骑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胯下的战马在一旁嘶叫,恍惚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对着狼群的那种无力感。

“小老儿,你敢杀老子的兵。”一个铁塔一般壮汉冲过来,他手执一张大盾,大盾和往常的盾牌相差很大,除了模样还能看得出是盾牌外,盾牌闪亮,四边却发出闪亮的光芒,他身材高大,面容憎恨,身穿坚硬的盔甲,他左手持着盾牌,右手却又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大刀不知重量几何,蒙古猛将虽多,但如对方一般的铁塔壮汉,却是没有几个。

壮汉蛮不讲理,虽没有坐骑,但步伐迅速,竟冲着拜降冲过去,拜降大吃一惊,难不成他还敢和骑兵作战,莽汉的轻蔑一下子jī怒了拜降,拜降也策马向着莽汉冲过去,然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而又有所顾虑的是,莽汉却是没有任何躲避意思,莽汉把大刀重ā在腰间,双手紧握大刀,双脚错开,身体微微向前倾,竟然打的是硬拼骑兵的打算?

拜降看着那个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不敢相信他竟然敢以人力抵抗冲锋的战马?这、这又是怎么可能之事?拜降心中虽有所顾虑,但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他相信自己的骑术,就算对方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伤得自己一分,战马不断加速、加速、加速,拜降相信只要战马撞击的瞬间,即使真的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也会重新把他送回地狱。

他有这个信心,就如他坚信他一定能够轻易的砍断对方的头颅,然而莽汉的眼中,并没有任何一丝害怕或恐惧,代替的却是戏谑或不屑,仿佛拜降就是死人一个,任凭他挣扎,也不能挣脱自己手中的死人。

“杀”莽汉突然大喝一声,眼看战马冲到跟前,莽汉右脚突然迅速往右跨了一步,然而就是这简单的一步,竟然使得他在千钧一刻之间从战马前锋闪开,手中的大盾向前倾斜,他双手紧握盾牌,咬紧牙关。

“嗷……”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战场,迅速奔跑的战马突然一头栽倒地上,战马的右侧,一道鲜红的伤口狠狠裂开,几乎可以看得清楚里面的肋骨,血如喷泉一般几乎打湿了莽汉的半个身体。

战马栽倒的瞬间,拜降的反应还算不错,他从战马上瞬间扑向左边,等他落地的那一刻,他看到战马只是挣扎了两下,一头栽倒地上却是再也起不来,可见战马伤口之重。

“我要杀了你。”拜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执马刀,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做出一付拼命的样子,然而却根本没有拼命,看来不是对方错了,而是对方太狡猾了,先是迷惑自己,让自己冲动,然后奋力一击。

“来得好,老子也是这个想法。”莽汉大笑,如铁塔一般向着拜降冲过去,他身体高大强壮,但身手竟然是难得的灵活,只是被他鲁莽的容貌所遮掩。

拜降被莽汉击杀了战马,如今却是不敢疏忽,见莽汉冲过来,也不得不谨慎对付,他原本也是想莽汉冲过去,但此刻却停住了脚步,他凝神看着莽汉冲过来的身体,眼看莽汉来到跟前,却跟莽汉游斗起来。

“来啊,来啊,来给你爷爷杀啊。”莽汉大呼小叫,仿佛一个被jī怒了的鲁莽之辈,他手中盾牌挥动,他右手的大刀乱砍,声势虽然吓人,但拜降的身手不错,竟然伤不了他的衣角。

莽汉仿佛拥有无尽的精力,连声嘶喊、大刀带起的声音呼呼作响、盾牌挥动的声响魂杂在一起,就如一个失去了神智疯子,拜降心中暗喜,看准了时机从莽汉左侧的空隙攻过去。

他却是不知道莽汉虽看起来鲁莽,但身手却是难得的灵活,鲁莽只不过是他蒙魂别人的把戏,他不知道多狡猾呢?余光看到拜降终于忍不住向他进攻,眼看拜降的大刀快要落到他左肋,莽汉却往后退一步,然而正是这一步,不仅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拜降的袭击,而且来到了拜降的左侧。

拜降大吃一惊,没想到莽汉的身手如此敏捷,此时哪里还能躲开,眼看莽汉的大刀砍过来,只好闭上眼睛受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伯颜果然选择了一条充满耻辱的道路,不是每个人都怕死,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不怕死,若说一个人怕死的程度不是和他所在的位置成比例,那么伯颜倒不算一个例外。

他辛辛苦苦熬了十几年,然后却在短短的几年内位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在磨灭他的心xìng,害怕死亡的心xìng一直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功劳所掩盖,在此之前他有信心战胜每一个对手,而且他也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所以他根本没有xìng命之忧。

今日,死亡却离他很近,确确实实离他很近,死亡就在他身边,他却退缩了,他觉得他不应该死,至少不应该这样死去,他是大元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是大元朝百年一遇的将星,他是大汗忽必烈最信任的臣子,他有必要将南方这个国度的一切变化都告诉大汗,他即使是死,也要告诉大汗,这南方的国度,已经不是三年前、五年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国度,他们的武器、他们的骑兵、还有那个计谋神算的均州军张贵,这已经是一个强敌,甚至会成长为大元朝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那个均州军张贵,如今伯颜已看得很清楚,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唯一敢用大宋三百年国祚作赌注的人,他甚至已猜到丁家洲之败,所以他提前带走了骑兵;他知道了独松关、常州两路大军的进攻方向,所以修建了坚固的防线;他的战争灵感让每个人都觉得害怕,那些错综复杂的沟壑、土墙、堡垒,成了元军最难以逾越的生死线。无论是火药、火油,还是那威力巨大的床弩;无论是名扬天下的独松关四郎,还是无处不在的神射手,是的,就连伯颜也不得不同意,他们创造了奇迹。

大元朝百万大军南下,几乎一半将领陪同南下,然而这一战,自己得到了什么?两淮、建康被重新收复,阿塔海、张弘范、吕文焕、董士选、忙兀台、阿里海牙……如果愿意,这一个长长的名单可以更长,然而他们都代表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xìng命,他们都代表了大元朝最为杰出的将领,他们原本建功立业,他们原本可以成为大元朝的骄傲,他们原本不应该死在这陌生的国度,然而,生命如流花消逝无影无踪……

“丞相,看到了、看到了……”伯颜身边仅有三百亲兵,拜降面临死亡,做出了他的决定,他宁愿用他的死,换取伯颜的生,他率领大军冲向了狙击的宋军,而让伯颜从容离开,在生与死的较量中,伯颜输得一干二净,或许说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陌生的带有一些咸腥的海风吹拂他的脸,就如童年时母亲的手,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处小高地之上,远处目力所及,水师宁静得就如处子一般,仿佛岸上所有的杀戮都和他们无关,而他就要带着耻辱离去,如果有机会,伯颜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把耻辱还给施与他耻辱的人。

他一定要努力活下去,伯颜自己下了决心,他知道他不会这样轻易死去,北方的叛军还需要自己,等打败北方的叛军之后,他将会重新率领百万大军南下,襄樊、均州、江陵,他一定要全部攻下,杀光那些汉人,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丞相,属下和朱胜将军接触了,还请丞相上船。”亲兵头领还喘着气,朱胜是跟从阿里海牙多年的副将,他虽是范天顺家奴范恩的义子,但这些年来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的忠诚,这些年来他一直跟在阿里海牙身边出生入死,所以阿里海牙才敢放心让他独领水师留守杭州湾。

伯颜回过头,看着远方,那个硝烟滚滚的地方,是拜降在为他争取最后的机会吗?拜降还在吗?一万五千将士还在吗?百万将士还好吗?伯颜深吸了一口气,欲把心中的不快抛之脑后,他要回家了,可何处才是百万将士的埋骨处?

回家……

这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半年来他所经历的一切,甚至比他上半辈子还要多,他成功、失败、喜悦、懊悔,但更多的不屈不挠的斗志,他虽然败了,但他不服气。

将近三千多艘战舰,期间尚有不少破坏或损伤,前不久朱胜还派人送信,说杭州湾发现了宋军的水师,看来水师也经过了一场战争,并不像表面看去的宁静。

朱胜,那个忠诚得让所有人都认同的汉人,那个用自己的义兄范增威胁自己义父的汉人将领,他用自己的无耻为自己换来了荣华富贵,但没有荣耀。

荣耀,所有的荣耀都属于大元朝,属于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属于那些充满斗志不屈不挠的斗士。

“末将朱胜参见丞相”朱胜恨不得把他的腰杆弯得最低,他用最虔诚的态度面对每一个元将,没有任何一个蒙古将领会把他当对手,再说元军也缺乏水师将领,而朱胜在水中又有几分本领,所以阿里海牙把他留守大本营,也不是没有道理。

“启程吧。”伯颜也不由点了点头,朱胜应该知道元军的情况,所以并没有说什么“得胜归来、凯旋归来”的话,他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问候,让伯颜觉得非常满意。

“末将遵命。”朱胜略一迟疑,还是问道:“阿里海牙大帅……”

伯颜又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他也没忘记对阿里海牙的担忧,看得出来朱胜确实是真心为了大元朝着想,只是想到阿里海牙多半是战死沙场,要不就成了宋军的俘虏,伯颜可惜,叹了一口气,道:“起航吧。”

朱胜还想说话,但沉yín片刻,突然向着临安的方向跪下,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点头道:“丞相有请,末将马上准备起航。”

高大的楼船,豪华得不像在海上,反而像是元大都温暖的家,不知哪里要来的火炭装在盘子里燃烧,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才能惊动伯颜,那漫天的战舰掩盖了伯颜的视线,他只能看到旗帜张扬。

若是此时来一盘烤羊肉,再来一瓶烈酒,那倒是不错,伯颜看着在寒风中飞舞的旗帜,情不自禁想着,时间过去得有点快、又或许是有点慢,反正伯颜在楼船上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战舰还没有任何启动的意思。

伯颜叫来亲兵去把朱胜叫过来,朱胜满头汗水,低头说道:“大人,北风凛冽,杨风不动,快了、快了。”

“究竟还要多长时间。”伯颜不由皱了皱眉头,万一宋军此时赶到,虽有十万水师,但也难逃一劫。

朱胜腰杆弯得更低了,他迟疑片刻,低声道:“最多、最多半个时辰,末将让人准备了烤羊和烈酒,不如先送过来给丞相解解困。”

“去吧。”伯颜点点头,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并不知道水师的行动和规矩,好不容易耐心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朱胜亲自把烤羊和烈酒送过来,羊肉烤得外焦内嫩实在喜人,更加让人心悦的是烈酒那浓浓的香气逼人,伯颜这才有点放松。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慌乱,随后就是人跌倒在木板的声音,大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汉人,身边跟着一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壮汉手执盾牌和大刀,而年轻的汉人却是一身儒服,脸上露出诚恳的笑容:“丞相,这是小的亲自为您做的烤羊,味道绝对是这个世上一流。”

年轻的汉人说这句话时,身边铁塔一般的壮汉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表示同意他所说的话,年轻的汉人继续说下去,道:“这酒是均州最正宗的烈酒,没有任何掺水,也是世上唯一。”

“而我,均州张贵,应该也是世上唯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兵临城下(79)

第一百九十九章兵临城下(79)

“你终于来了,你还是来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伯颜却是笑了笑,看着年轻得让他嫉妒、心酸的张贵,自己之所以得到忽必烈的重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年龄,他原来注定是了要辅助太子,注定了要成为大元朝栋梁支柱,如今却无奈成为阶下囚,这个陌生的国度,将成为他生命的终点。

百万大军,竟然无一生还,时也、命也。谁也不会想到,纵横西域,建立无边疆域的大元朝,竟然会在这个向来被认为是懦弱、无能的汉人国度低下高昂的头颅,帝国上百年建立起来的尊严,在这一瞬间破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功绩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以后,南方的汉人,将会站在和帝国同一条起跑线上,不、应该是跑在了帝国的前面,他们加速前进,然而帝国损失了百万大军,恢复元气谈何容易;而恰好相反,南方的汉人,却是多了一支能战善战、至少打败了大元朝蒙古骑兵的宋军。

更不堪的是,帝国为了准备这次南下事宜,几乎将整个北方所有的物质一捋到底,挖地三尺筹集粮草、杀jī取卵征集兵力、为了数百万、上百万的民夫,整个长江以北,几乎成了乱民的世界。

而北方的叛军虎视眈眈、国内民不聊生、官逼民反,整个大元朝、疆域无边的大元朝,如今究竟还能剩下什么?数十年来成长起来的大将,一半以上已经被埋没在这陌生的土地,他们死得悄无声息,除了寥寥几人之外,他们死得极其窝囊,他们不应该死在,至少不能在这里。

“荣幸、荣幸。”张贵真诚说道,三年前,他又怎么会想到伯颜、灭亡大宋的直接凶手、大元朝耀眼的将星,会成为自己的阶下囚,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然而,他怎么还能活下去呢?他还有什么资质活下去,两淮、池州、丁家洲、常州、平江,甚至长江以北的中原,多少人死在他们手中,他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他要是还能活下去,自己还有什么面孔去面对那些死去的将士、死去的同胞。

“老夫倒是羡慕了,”伯颜看着张贵,淡淡说道:“老夫像你这样的年纪,只不过是大汗身边的一个ì臣,却是从来没想到老夫也有今日,或许多年后,你将会站在比老夫更高的位置,看风暖水冷。”

“前辈,请坐。”张贵却是没接话,上前把凳子移出来,伸手扶住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数年的伯颜,道:“尝一下在下的手艺,别不是草原的儿郎,但烤羊绝对不比你们差,至少这种味道,是草原的所有人都没有尝试。”

“呵呵,想不到张将军还是挺有自信的。”伯颜笑了笑,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吓得壮汉连忙上前挡在张贵面前,手中大刀隐隐相向,怕是伯颜有任何举动,壮汉便把他杀死在眼前,那管他是大元朝赫赫有名的丞相。

“黑帆,别担心,丞相岂是这种人。”张贵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别打扰了丞相的食欲。”

“对了,朱胜,忘记跟你说了,范恩老先生去年退役去了江陵军事学院,说什么人老心不老,一股干劲不必年轻人差啊。”

“老人家活得挺有滋味的,就是想你了,明天你就启程回江陵吧,准许你放假三月份,这三年里你小子委屈了。”

“大、大人,”朱胜鼻子一酸,忍不住说道:“末将愿意跟大人一起征战天下。”

“那是肯定。”张贵看着朱胜,认真说道:“张某身边断然少不了你。”

伯颜割下一大块肉,细细品味,味道很香,不知道放了什么料理,有一种奇妙的味道、皮很脆、肉很嫩,确如张贵所说,或许整个草原,也弄不出这样的烤羊。三五中文网【

“这是张某部下一个小子送回来的战利品。”张贵把两人都撵出去,然后也拉了一张椅子就坐在伯颜对面,掏出锋利的短刀,轻轻的划了一块羊肉,咀嚼了好长时间,才满意的吞下去:“手艺没退,羊不是最好的羊羔,况且冬日也没有好羊羔。”

“听说那小子一直在陕西行省转悠,现在怕是去了山东,也难怪这羊羔的味道比不上草原的正宗,也不知何时才能吃到北方的羊羔啊。”

“想必张大人心中早有打算了吧?”伯颜眼皮跳了一下,但却不动声sè,轻轻的品了一口酒,忍不住赞道:“这酒,确实是比草原上所有的烈酒都要好。”

“听说张将军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说不定临安战役之前就有了到北方吃烤羊的打算了吧?只不过北方的羊羔虽好,但也只有草原的儿郎能够吃得上啊。”

“那当然,这烈酒都酿出来的,小子给自己留了sī货。”张贵看着伯颜吃惊的表情,认真说道:“听说八月份是草原最美的日子,水草疯长,羊羔féi美,不过不知道八月份过去有没有危险,海都那个疯子实在让人讨厌。”

“你、你竟然还知道海都”伯颜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自如的张贵,要知道海都在草原上的名声甚大,但南方断然是不会有人知道,即使知道也断然不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张贵知道海都,莫非张贵的细作已派到草原。

“难道丞相没听过生而知之这回事吗?”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伯颜,海都还真是一只顽强的蚂蚁,历史上忽必烈灭了南宋十数年之后才打败海都,当时还借助了蒙古汉军的力量,这些原是宋朝的降军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到草原和海都拼命,战斗力飙升,几乎都比得上蒙古兵了,不过现在正是海都嚣张的时候,忽必烈之所以想一鼓作气拿下宋朝,就是想积攒力量跟海都作战。

伯颜盯着张贵看了好一会,昂头灌了半杯烈酒,烈酒呛得他喘不过气,张贵说得很对,这烈酒敢情真是世上最好的烈酒了,只是、只是这怕是自己的断头酒了,借着一股刺鼻的酒气,伯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认真说道:“大汗雄才大略,别说区区一个海都,他日天南海北都将会是大元朝无边的疆土。”

“忽必烈却是当得一代人杰。”张贵竟然没有反对,点头道:“当然,丞相也是一时人杰,只是、只是有些事,由上苍决定。”

伯颜沉思片刻,不明白张贵所说的意思,他不知道张贵说的“由上苍决定”的意思,若不是老天爷把他送回这个年代,大宋朝早已成为历史的尘埃,而他伯颜则是纵横草原和海都轰轰烈烈的打了一仗,打得海都跑回老家养了几年才回过气来。

“听说你们大宋的皇太后认了一个女儿,那就是你们皇上的妹子了。”伯颜笑了笑,也不知道怎么就转移了话题,笑道:“那按照你们的说法,你就是大宋皇上的妹夫了,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了。”

“听说你们皇上体弱多病,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而两个孩子尚小,你们汉人有王莽……”

张贵看着伯颜故作试探的表情,摇了摇头,道:“丞相,说实在话,小子也不怕跟你说,其实、其实小子只想当一个魂魂,当一个一无所事的魂魂,每天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偶尔陪陪娘子,若是以后生了娃娃,一家人也可以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养牛、养猪、养羊,养老婆、养孩子……”

“这名利之争、这民族大义、这国家大义,实在非我所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非我所知,小子、小子只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小屁孩而已。”

“粗茶淡饭也罢、美味佳肴也罢、饥寒也罢、富裕也罢,这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多少年之后,人生只不过是一抔泥土罢了。”

“转眼之间,人生如白驹过隙,过了就不再回来,何必去争、何必是抢……”

伯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言自语的张贵,他从没想到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之间可以决定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生死的一方大将,内心竟然是如此的细腻、竟然是如此的脆弱。仿佛他自言自语所说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陌生人、而是另一个守着几分田地、守着老牛过一辈子的农夫……

“人、究竟为什么活着。”伯颜鼻子突然一酸,泪流满面。

三天之后,张贵亲自拜见谢太后,拜见皇上赵禥,拜见朝廷上的大小相公,当然还免不了和他的未来娘子王清惠亲昵一番。

“哥哥,你就这样杀了那蛮子的丞相吗?”风情万种的王清惠,享受着张贵无微不至的关爱,述说彼此之间的思念,看着张贵一脸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可不是你这个无赖,身边就两个大块头。”

“梁顾、黑帆,你们给老子滚出去。”张贵狠狠骂道:“梁顾、就是你,别以为你杀了拜降就立了大功,老子跟你说,死在咱们均州军的元军大将,没有一百个也有七十个,功劳比你小子大的人多得海去了,你小子就洋洋得意了……”

“滚、给老子滚出去、给老子滚出去。”

“头,我们不阻碍你和嫂子亲热了。”两人相视笑了笑,连忙走了出去,留下张贵尴尬的看着王清惠,幸好王清惠也不把这当一回事,只是看着张贵抿嘴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是得意还是高兴。

“这人、倒是一时人杰,不会真是哥哥杀死了吧。”王清惠笑了笑,看着张贵有点吃醋的表情,连忙说道:“不过,怎么也比不上哥哥,要不是哥哥、要不是哥哥,咱大宋就完了。”

“惠儿,可不能这样说,”张贵连忙摆摆手,道:“你家相公还准备过一两年就跟皇上请辞呢?别说得你家相公这么厉害,李庭芝李大人、张世杰张将军、陈宜中、文天祥丞相,他们无一不是一时人杰,咱们大宋多咱一个人不多、少咱一个人不少。”

“伯颜可不是我杀死的,他自己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与哥哥无关呢?不过这人也是一个英雄,至少死得像一个英雄。”

“对了,哥哥立了大功,朝廷的奖赏可下来了。”王清惠却是知道张贵的为人,暗中窃喜,她是王坚的女子,见识不凡,知道越是迷恋权力的人,反而得不到善报,张贵既然这么说,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要知道凭张贵如今在朝廷的威望,凭借他在军中的威望,若是有什么异心,大宋绝对是伤不起啊。

“哥哥不需要任何奖赏。”张贵兴奋的眼中多了一份黯然,摇了摇头道:“我明天就上书,若是张某还有那么一点小功劳,都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张某、张某坐享其成,任何奖赏对张某来说都是愧当。”

“只要朝廷能够重赏将士、死去的将士、活着的将士,他们都是我大宋的英雄,那哥哥就心安了。”

“嗯,哥哥真好。”王清惠看着张贵坚定的表情,点头道:“无论哥哥想做什么,奴家都支持哥哥。”

“哥哥当不成大将军了哦。”张贵看着王清惠娇柔的神情,挪揄道:“那娘子可就当不成将军夫人了。”

“好啊,哥哥你敢取笑奴家,奴家告诉太后去。”王清惠嗔怒道:“让太后给哥哥封大官……”

“好啊,大官好啊,以后哥哥整天就在朝堂上跟那些相公们斗嘴,娘子到时留在家里可莫要发闷哦。”

“好啊,哥哥你好坏。”王清惠怒道:“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两人聊了一会,却不知过了多久,向来矜持的王清惠却是倒在张贵的怀里,靠在张贵结实的肩膀,看着张贵宽厚的大手,认真问道:“太后娘娘说了,让咱们明年三月三完婚呢,说不定太后的谕旨和皇上的圣旨明天就到了,奴家可要提醒你,明天可不要失礼哦。”

“哥哥胆子可真大,那天见了皇上也不跪,还敢跟皇上开玩笑,”王清惠有点后怕说道:“不过,奴家真的好长时间也没看皇上笑了,那天皇上笑得真多。”

“怎么这么快”张贵大吃一惊,几乎把怀里的王清惠推倒,一时倒有几分不知所措,重复说道:“怎么这么快。”

“你、你……”王清惠却从张贵怀里跳了出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指着他眼睛发红,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流下来:“你、你不要妹子了吗?”

张贵知道王清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发誓道:“怎么会呢?张贵可以向天发誓,若是这辈子不娶王清惠为妻……”

“不允许你说。”王清惠重新扑过来,捂住张贵的嘴,良久才问道:“那三月三不好吗?哥哥怎么就嫌时间快了,半年前哥哥不是答应了打败蛮子之后就跟奴家完婚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张贵尽量压低声音,凑到王清惠的耳边,低声道:“那个时候,伯颜百万大军南下,说真的哥哥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轻易取胜,当时哥哥也不过是想着打败伯颜,让他返回北方而已。”

“然而却没想到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而宋军经过杀戮,如今仅是均州军就有骑兵五万人,还不包括文漳在北方的那一万精锐,又有步卒数万人,而朝廷在临安更有三十万大军,两淮又有将近十万将士,再加上平江、常州、建康等地的兵力,除了均州军的兵力外,朝廷至少可以有五十万大军可以调动,而且、而且都是经过战火、至少也是见过战火的老兵。”

“元军百万大军全军覆灭,国内正是空虚之时……”

“你想北伐”王清惠终于明白了张贵的意思,她惊讶看着张贵,一字一顿说道:“哥哥想北伐中原吗?”

“不,”张贵摇了摇头,道:“北伐实在是太累了。”

“那就好。”王清惠终于松了一口气,仓皇北顾可不是好事,然而她却听到张贵一字一顿说道:“北伐太累了,我想攻打元大都。”

王清惠一愣,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被张贵的话彻底惊吓了,若是说张贵北伐中原已是可怕的想法,没想到张贵的目标竟然是元大都,大元朝的京城。

大元朝的京城。

良久,王清惠眨了眨眼睛,道:“哥哥怕是说笑了吧?如今宋军虽不少,但蛮子可不简单呢?那个蛮子的皇帝,更是厉害得很。”

“哥哥怕是说笑了吧。”

“陆秀宗将军的信昨天就到了,”张贵却是没有半点说笑的样子,看着王清惠认真说道:“哥哥想早日了结凡尘事,和娘子共度良辰美景。”

“可能你还不知道、或许朝廷都还不知道,前些日子文漳文将军在北方闹得蛮子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打到了元大都附近,后来虚晃一枪,直扑山东和陆秀宗陆将军会师,两人已经攻下了山东济南,不用半个月,整个山东都会落入他们手中。”

“元军肯定不会看着失去山东,所以一定会出兵夺回山东,而我也不想山东被元军夺回,所以、所以我才想着出兵山东,直扑元大都……”

第二百章兵临城下(80)

第二百章兵临城下(80)

“不可、万万不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陈宜中胆战心惊的听张贵说完他那所谓的山东攻略,张贵虽不敢直接说攻打元大都,别说其他人不相信,就算是张贵自己,对自己能走多远、至少是目前这样的形势下能走多远,也是心中忐忑,他倒不会自信到剿灭了元军百万大军,说到底也只有二十万蒙古骑兵而自信得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这可不是自家娘子的要求,随便找一个水缸就能骗得女孩子掉眼泪。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元朝的地域广阔,忽必烈又是雄才大略之人,如今虽败,但蒙古骑兵的实力犹存,他们并没有失去征战天下的野心,虽说有海都的牵制,但别忘记了海都只不过是想做他的西域之王,若是把忽必烈逼急了,这老不定宁愿跟海都签下城下之盟,再把蒙古骑兵调过来,自己孤军深入,即使再能打,也打不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蒙古骑兵。

自己好不容易把伯颜打垮了,把张弘范打垮了,至于忽必烈,自己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却不敢拿出来说,至少不是目前可以拿出来,当然有机会肯定不会放弃,即使而已,吓唬一下忽必烈,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这世界总有奇迹嘛。

“如今战火刚熄,正好是修生养息之时,万万不能再动干戈啊。”陈宜中有点苦口良心,临安围城吓得他半死,不过总算是挺了下来,虽然他知道自己能硬着头皮留在京城的原因,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如今毕竟是挺过去了,不是吗?

自己也成了英雄,或许时势造英雄就是这样,也仅是这样,昨天他终于把两个娃娃和他接了回来,两个娃娃的病好了一半,也长胖了一半,而母亲的身体却更加好了,不过他相信,若还有这个情况,皇上、太后依然会毫不犹疑的留住他的亲人,这就是当权者的待遇。

“至诚,你是怎么想的?”李庭芝若有所思的看着张贵,虽是疑问,但语气多少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问话:“如今你的部下已攻取山东,之前我等竟没有任何消息,看来你小子的本领还是挺高的嘛?临安危机,你竟然敢把均州军三分之一的精锐派到北方。”

“若不是文漳在中原牵制,说不定元军的援军早已南下。”张贵多了几分无奈的苦笑,即使如李庭芝这样亲近的人,一旦涉及到朝廷、涉及到皇上的权力,就会极力反对,自己把陆秀宗派到山东,当初只不过是想埋下一个棋子,没想到董家军几乎倾囊南下,陆秀宗和文漳回师之后,竟然迅速攻下济南,好吧,战场果然是锻炼人的地方啊,这帮兔崽子经过三年的锻炼,总算是成长起来了,自己不但不能给任何的责怪,还要担负这个责任:“文漳、陆秀宗为人忠义,定然会以朝廷为念,山东董家军倾囊南下,元军在山东的兵力不足。”

“文漳初时也只不过是到济南转悠,没想到董文忠不把均州军骑兵看在眼里,看到文漳队形不整、衣服褴褛、胡子拉杂,还以为是宋军的溃军,竟然率领大军出战,文漳、文漳不留神就把这老小子干掉了,陆秀宗又刚好、刚好那个在济南旁边。”

“陆秀宗这小半年弄了不少人,大概有一万人吧,嗯,还有数千水师及不少江湖侠士,他们可都是攻城的一等一能手,早已魂进了济南,就这样、嗯,就这样,董文忠死了,董家军成了无头苍蝇,倒有一半降了,如今山东全境都落入他们两人手中。”

“小子想阻拦也拦不住了,要不然末将让他们放弃山东?”

“好你一个张贵,得了便宜卖乖。”李庭芝瞪了他一眼,文天祥虽为右丞相,但他资质毕竟比不上李庭芝,众人其实以李庭芝为首,也只有李庭芝敢如此大方跟名声鹊起、将会成为皇上的妹夫的张贵说话,他倒不是一个守旧之人,骂道:“哪有到嘴的肉还能吐出来的道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再说山东和淮南接壤,取山东可将我朝防线往前推移,若是凭均州军能守住山东,那倒未尝不可。”

“至诚,朝廷的经济你是知道的,至少这两年、三年内万万不可加税,但将士的伤亡、百姓的救助都需要大量的银子,还有将士们的饷银,这都是关乎朝廷安危的大事。”

文漳是文天祥的三弟,他从没想到文漳竟然会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而且这之前根本没有任何情报,无论公sī,他肯定都会支持均州军占领山东,见李庭芝已有同意的意思,也接着说道:“凭山东一地之力,自然挡不住元军的雷霆之怒,但何不建议朝廷,让张大人兼管荆湖、两淮,倾三地之力坚守山东。”

“临安之战,张大人立下滔天功劳,无论朝廷如何奖赏都不为过,不知、不知可否妥帖。”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张贵见文天祥要好心办坏事,这厮虽是忠诚之士,但荆湖、两淮皆是大宋富庶之地,张贵可不想当靶子,文天祥说的虽然诱人,但断然是不能答应:“丞相请三思,末将寸功未立不敢当此大任,战场之功,皆是将士们用功及诸位大人用谋。”

“若末将有所请,仅山东便可,陆秀夫先生熟悉荆湖事务,可为荆湖置大使,属下有一女部下赵莹,为荆湖出力甚多,可为荆湖置副使,至于两淮,淮西离不开夏贵老大人,淮南有范友信也可担当大任,他们都是末将熟悉之人,亦可助末将一臂之力。”

陈宜中的政治要比文天祥这厮成熟千百倍,见张贵一力推迟,虽然也推荐了代替之人,但这都是朝廷的潜规则,没有谁愿意刚离开就让别人摘果子,当初贾似道离开荆湖,还不是一样让李庭芝代替自己,沉yín片刻,道:“张大人功劳滔天,若仅是山东置大使,恐怕世人皆不服。”

“再说均州军立功之人甚多,不赏则会令众人失心,本相认为当效仿韩蕲王进开府仪同三司,可充荆湖、两淮宣抚使,山东节度使,招抚使,封少傅,其余奖赏由朝廷再做决定,可否。”

张贵总算松了一口气,别说陈宜中说了一大堆,可只有山东节度使有用,开府仪同三司也是大官儿,但实际上大宋将近三百年,除了京城的文官外,外将的权力再大,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只需要皇上一道圣旨,即使再大的官儿,也只有乖乖交权,除非想造反,但张贵可真没有这个精力。

韩蕲王就是韩世忠,得不到善终,自己可要小心一点,至于山东招抚使,看来陈宜中这厮也不是无能之辈,想必是看到了自己的野心,就算日后攻打元大都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别忘记了忽必烈老儿虽建国,可是大宋帝国却从来不承认,此时忽必烈在大宋诸多相公的眼里,还是一个蛮子,可怜啊。

所谓树大招风,自己可是要拒绝、再拒绝,张世杰笑了笑,道:“张大人莫非是嫌弃官儿小了,再推迟的话连陈相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陈宜中也笑了笑,道:“张大人功大滔天,再大的官儿也不为过,至诚总不会是想让均州军十万将士寒心吧?若不是你张贵的部下,他们随便一个拿出来,都立下滔天功劳,大人可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众人劝说了一会,张贵也只能答应下来,李庭芝沉yín片刻,才道:“朝廷这两三年确实困难,至诚若想守住山东,甚至在山东打开局面,必要的财政支持肯定少不了。”

“荆湖、两淮虽富,但两淮毕竟刚经战火,恐怕助力甚少,仅荆湖一地,捉襟见肘,不知道至诚你有什么打算。”

“绝不要朝廷一分钱。”张贵把胸口拍得叮当响:“而且该给朝廷的税收一分钱也不少,钱财方面李大人不用担心。”

见众人吃惊的表情,张贵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也是统领十万大军、甚至更多兵力的大将军了,而不是以前的三万兵力,三万兵力好养,可是上了十万就不是一个等级了,荆湖这半年来已是竭尽全力,民力几乎用尽。再“剥削”下去恐怕就要闹事了,而两淮除了庐州、扬州外,其他地方都曾落入元军之手,按照元军吃人不吐骨头的本领,恐怕也造孽不少,至于山东,别看陆秀宗魂得风山水起,可是攻下山东后自然会用钱不少,看来自己就算有十五只手,赚钱也不够用啊。

想到这里,不由陷入沉思,突然眼前一亮,当初攻下鄂州之后,元军抛弃的三千多艘战舰,而杭州湾的朱胜,又把四千多艘战舰完好的交给自己,这可是一笔横财。

再说活人总不能被niào憋死,再加上自己的种种产业,大不了再来一次募捐,要不然拉几个敢冒险的家伙,想必天下之大,总有人眼热,听说临安城内就有不少。

于是再次点头,道:“钱不是问题,如果可以,让全节兄弟、文德兄弟,还有姜才老将军、苗再成老将军请到小子军中吧,只是、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整个大宋,能战之将,除了张世杰、刘师勇寥寥几人,几乎都集中在均州军,然而想不到张贵竟然还请调王全节、许文德两个猛将,姜才、苗再成两员老将,众人眼睛一亮,看来张贵还真不满意固守山东。

这小子,屡创奇迹,不如干脆成全他,看他究竟能弄出什么成就出来,李庭芝满意的看着张贵,要知道收复中原可是他们这辈子的期望了,但以朝廷如今的局势,自然是不方便光明正大出兵,这样面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成功了还好,这个可能当然是微不可提,但失败后所有的过错都会往你身上推,那管你曾经立下滔天大功,这不是把人往死里整吗?但暗地里出兵却又不一样,即使失败也有说辞,若是成功了就可以说是秘密行动。

“王全节、许文德就需要你去说服他们了。”李庭芝面带微笑,道:“至于姜才、苗再成两员老将,老夫还有几分薄面,一定为你请来。”

张世杰连忙接话道:“矮张,别忘了老子,你可不能独吞,均州军不错,老子愿当前锋。”

“小子可用不起你这个大将军。”张贵看着张世杰,哄然大笑,众人也忍不住笑了笑,张世杰虽没有张贵一般立下大功,但升官发财肯定是少不了,再去当张贵的前锋自然不妥。

“文漳这小子,至诚帮本相看好了,若有行差踏错就给本相撵回来。”文天祥拍了拍张贵的肩膀,对于这个谦虚的孩子,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赞扬。

“头,老陆和老文干得真不错。”张贵刚从朝廷的大佬审问中脱身,然而回到了临安的公主府上,这帮老兄弟不约而同的找上了门,他们说着不约而同,但张贵认为他们绝对是故意找上门,可怜王清惠刚想和自家的未来相公过几天安稳的日子,没想到还不到三天,府上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踩烂了。

说话的肯定是陈大举了,这小子太拼命了,这次要不是王二虎和王清惠两姐弟救命,这小子早就见阎王爷去了,不过也幸好陈大举的猛攻猛打,打了伯颜一个措手不及,要不然想如此轻易胜利可不容易,不过均州军骑兵的伤亡也不小,陈大举率领的万骑,伤亡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七千多人,也就是说几乎全军覆没,郭平等人也伤亡达到万人,至少有一半伤亡是在阿术对阵时,张贵率领狙击伯颜的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以少胜多,万骑损失了一半,可谓损失惨重。

不过陈大举也是受伤不小,也多亏了他身体不错,要不然至少也得需要在家里呆一两个月,听到郭平他们要过来张贵,他也挣扎起来,说什么也要一起,仗着自己年纪小把所有人都叫老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迟了怕他们吃不消。”

“你小子,给老子乖乖先把伤养好。”张贵笑骂道:“这次你就不要过去了,好好留在京城养伤,听说你小子这几天跟一个小姑娘好上了,也是给你一个机会嘛”

“谁、谁造的谣。”陈大举蹦跳了起来,手中的伤口差点又裂口,痛得他直咧嘴:“造谣不得好死啊,老子、老子绝对不是这种人。”

“这点小伤还养什么养,”陈大举说完就用手去扯掉包扎伤口的布条,把张贵下了一跳,连忙拉住陈大举,陈大举委屈说道:“头,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我x,怎么说得如此煽情。”张贵骂了一句,道:“没事给老子呆着,好处少不了你,什么姑娘,你自己搞定。”

“那头的意思是带我了?”陈大举一脸渴望的看着张贵,得到了他同意之后,连忙起誓道:“什么时候走,我马上回去给回绝了小雅。”

“哈哈……”众人轰然大笑,张贵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这都是他的兄弟,这都是他的亲人,这都是他的能够xìng命相交的同袍,看着郭平只是面露微笑,心中颇为感触,郭平出兵两淮,当时身边仅有一万人,可见压力之大,但就这一万人却创造了奇迹,是的,是奇迹。

“老郭,这事多亏了你。”张贵认真的看着郭平,一字一顿说道:“请受张某一拜。”

“不可、万万不可。”郭平连忙扶住张贵,认真说道:“大人,其他话就不要说了,郭某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而且郭某也愿意去做,大人只要允许郭某跟在身边效犬马之劳便已足够。”

“老郭。”张贵突然抱住郭平,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有些感触说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大哥爱护,苟富贵、敢不同。”

“两个大男人,还搞这么煽情,也不怕丢脸,”王清惠带了几个下人送酒菜进来,刚好看到张贵和郭平相拥,忍不住说了一句,话里貌似还带了一些酸意。

“莫非嫂子吃醋了。”陈大举忍不住叫了起来,旁边的王二虎唯恐不乱,也跟着囔囔:“姐姐吃醋了。”

“呸、呸、呸,童无戏言,老子可不是玻璃。”张贵连忙接过王清惠的酒菜,骂道:“陈大举、虎子,你们两人都给老子填满嘴了,不说话没人会把你们当死人啊。”

众人大笑,酒足饭饱之后,吕武意味深长说道:“听说头要把全节、文德兄弟,还有姜才、苗再成前辈请到均州军,恐怕不是为了一个山东这么简单吧?”

“这次可得让我打前锋啊,大举、文漳、还有陆秀宗他们都赚了面子,这次说什么也到了我啊,要不然我就整天缠住你。”

陈大举连忙chā嘴道:“老吕,没门,这事当然还是我来,我这不是熟悉嘛?”

郭平看着张贵,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真的要和元军开战吗?均州军尚未整军,再说、再说单凭均州军,力量是不是单薄了一些。”

第二百零一章一路向北(1)

第二百零一章一路向北

“哥哥,你真不要奴家陪同北上?”王清惠一脸戚戚,京城的风依然寒烈,刮得张贵一张老脸生疼,不远处的诸将抿嘴细笑,都为张贵的尴尬而觉得好笑,如今都是统领成千上万将士的大将军了,却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故作儿女态。35zww.com

“我的好娘子,你是知道的。”张贵皱着眉头,依依不舍的拉住王清惠柔嫩的小手,谁也没想到正是这双娇柔的双手,为临安训练了三十万大军,为自己的命运和前程打下了一片天地,低声道:“你相公我天纵奇才,不过三年余位居高位,朝堂的相公不会放心,皇上也不会放心,就算他们都放心,你相公我也不放心。”

“怕那些老头子搞吗?”王清惠凤眼舒展,嗔怒道:“哥哥为朝廷尽心尽力,他们若是敢阻挡哥哥,就别怪奴家不客气了。”

张贵不由咂舌,自家的未来娘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将相之后,能够提刀上阵杀敌的女将军,万一得罪了这个女英雄,自己的小弟不是难保?不是说古代的男人可以三妻六妾yn福不浅,莫非史书说的都是假话,韩世忠摊上了红娘子,岳飞他爸肯定是取了一个悍fù,要不然岳飞他娘亲也不会在他背后扎针。

“娘子不用担心,有皇上和太后支持,你家相公定然不会有事。”张贵连忙压住这头母老虎,若是母老虎发飙,朝堂恐怕还真没几个人能够压得住她,淡淡说道:“不过三人成虎,谁要是敢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嚼舌头,那就不用给你家相公我的面子,给老子狠狠的揍他娘的,只要不把人打死就行了。”

“有哥哥这句话,奴家就知道怎样做了。”王清惠狠狠说道:“敢冤枉哥哥的人,奴家一定恳请太后砍他的头,况且奴家手中还有皇上钦赐的尚方宝剑。”

张贵还想多说两句,让王清惠不要太过于紧张,但想着三人成虎的道理,自己年纪轻轻就独掌一方,而且立下滔天功劳,若是说没有人眼红那肯定是不可能,只要不杀无辜,多杀两个人还是ǐng管用,自己所做之事皆为大宋着想,用他们的尸体来警告世人也是他们的贡献,于是缓缓说道:“好娘子,你家相公是讲道理的,要以德服人,知道吗?”

“嘿嘿,以德服人,哥哥的话真有意思。”王清惠看着张贵的眼神有点玩弄的意思。

张贵吓了一跳,心里只好祈祷她以后不要搞出什么大头佛来,不过想必也不会是这种人,只是太过于担心自己罢了,想到这里,张贵看着王清惠,认真说道:“放心,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哥哥还要回来娶你呢。”

王清惠也是一脸柔情,此时王二虎却凑上前,大咧咧说道:“姐,你就放心,我会帮你看住姐夫,若是他胆敢对姐姐不忠,我一定及时禀告。”

“真乖,姐也不算白白痛你一场,不过姐可警告你,你可要好好听他的话,若是不听话搞,可别怪姐姐没有事前通知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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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那件事考虑得怎样了?”老管家给黄圃换了一杯茶,看着陷入沉思的黄圃,低声问道:“老爷可要尽快做出决定,听说那人今天就要出发了。”

“这么快,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难道那人连半个月时间也不留?”黄圃有点迟疑,他不愿意相信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将军,竟然会如此的年轻,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可不,听说那人为了救援山东,还把皇上为他定下来的婚期都推迟了呢?”老管家感慨说道:“这年头,一心为朝廷着想的人可真不多了啊,难得那人还如此年轻,进退有度,而且不骄不躁,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就更少了。”

“粮食、草料,用山东的矿场来换……”黄圃轻声咕噜,右手在案桌上敲着,仿佛陷入坐禅一般,但是大脑却是从所没有的迅速转动:“别看那人年纪轻轻,不过这都是大手笔啊,只是山东刚收复,连朝廷也没寄多少希望,所以还没看朝廷的通告,免得过了些时日又让元军抢回去了,让民众失望;也不知道那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按照那人的地位和威信,也用不着骗自己一个小商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只是行军打仗向来不都是朝廷的活计吗?用得了平头商贩的帮忙吗?再说山东的矿场,如今虽说已掌握在那人手中,不过哪天又被元朝抢走了也是正常事情。”

“但元军不是说百万大军南下吗?如今连主将伯颜,应该是叫伯颜吧?副将阿术,应该也是叫阿术吧,这些名字奇怪得很,他们都成了那人的垫脚石,如今凭借那人的声望,还能屈膝到自己一个小家里折腾,心中定然有把握,就算是山东被元军重新夺取,跟那人走、就如均州、江陵那些商人一般,或许就如刘彤一般,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锦上添uā定然比不上雪中送炭嘛。”黄圃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老爷,临安比咱们黄家实力强的人要多得很,老爷可知道那人怎么就找到了老爷呢?”老管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认真说道:“小老儿听说那人找到老爷,全因为老爷在临安围城时做的事啊,这些事那人都清楚得很。”

“据说,那人念恩得很,重情义,凡是对均州军、对大宋有恩之人,他必将十倍、百倍回报,”老管家一脸尊重,看着黄圃低声说道:“老爷知道江陵的赵家家主赵普、刘家家主刘芳,如今都铁了心跟均州军走在了一起,那个刘家家主当初还是元军指定的商人。”

“当初均州军总管吕武吕总管算计元军,曾经用刘芳唯一的儿子刘元威胁刘芳,刘芳被迫配合,就是这样,均州军待他也不薄,如今他早已把大半产业都搬到了江陵。”

“这是一次好机会啊,临安围城,老爷出力不少,那人定会念着老爷的恩义,咱们黄家跟着均州军走,定然是有赚不赔的活计,再说均州军一心报国,咱们就算是亏了钱财,也亏不了心。”

“嗯,”黄圃终于下了决心,道:“我思量那人的心思定然不会只放在山东,说不定还真能闹出一点动静,跟着那人走,也算是报效国恩的大好事情,定然不能堕了咱们黄家的面子。”

“只是老夫一个人闹不起什么动静,还需要看刘家的结果,刘家若是愿意就一起干,如果刘家不愿意,咱们硬着头皮,就算是倾尽家产也要去做。”

“老爷豪言壮志不下当年,小老儿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老爷的威风了,如今再干一场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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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你倒说一句话啊?”刘彤有些心急,从昨晚至今,刘虞再三犹豫下不了决定,把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爹爹,你还迟疑什么?蛮子百万大军,还不是被那人打得落uā流水,爹爹当初还说了大宋必亡,如今元军百万大军烟飞云散,主将、副将到小兵一个不曾落下,这是彻底的大胜啊。”

“你懂什么?老夫问你,我们刘家捐赠的五万两银子是从何而来。”刘虞脸è有点不自然,老子被儿子逼得颜面无存实在是尴尬,要怪就怪蛮子不争气,全军覆没不说,还让自己大失颜面,想起那人说的话,刘虞非常生气。

五万两、整整五万两银子啊,该死的败家字,刘家的家业总有一天会被他败光,可是自己还不知道这五万两银子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刘彤这几年败光了刘家多少产业,都怪自己实在是他相信他了,若不是那人说与自己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爹爹。”旁边的小儿子刘奕见刘虞老顽固,忍不住说道:“那五万两银子是大哥赚的钱,你知道京城中生意最好的煤球,就是大哥的生意。”

“好啊,孽子啊,翅膀长了,都会飞了吧,还敢瞒着老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些事是你能够沾上边的吗?”刘虞向来谨慎,就算是经营粮食,也只是小打小闹绝不和别人争执:“你倒好,这次在临安得罪了多少人啊,你、你不是我刘家的儿子。”

刘彤脸è发白,没想到刘虞不但不为自己的成就而自豪,反而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他心里非常难受,刘虞胆小不说,还一个劲儿的认为元军总有一天会灭亡大宋,在他眼里,大宋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国度,他随时都准备投降元军,当初蛮子细作在城内ā,要不是自己和刘奕硬是把刘虞留在家里,说不定此时已成为断头台上的一个无头尸体。

“爹爹,大哥做得一点也没错。”刘奕看刘彤受到委屈不敢说话,可他却是当了十几年小únún,自然要比刘彤硬气,他大声说道:“临安柴火店里,如今都供应了煤球,这都是大哥以便宜的价格让给他们,他们也赚到了钱,又省去了大量的功夫,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还有城外的那些樵夫,大哥把他们集中起来制作煤球,或是到矿地里采煤,他们收入比原来更多,而且没有以前辛苦,他们心里也不知道有多高兴,孩儿虽然愚昧,但不知道大哥错在哪里。”

“好啊,你这个小兔崽子,看不出你竟然是站到你哥哥那边,你们都给老夫滚,老夫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刘虞拍着桌子大声嘶喊,仿佛要吃人一般的恐怖。

“刘老爷,好大的威风啊。”一个声音慢条斯理的从门外传进来,大门咯吱一声打开,刘虞没有来得及说话,身穿七品官府、一脸正气的卫平县县令莫平走了进来,他一脸怒意,若不是刘彤知理,在元军围城时捐献了五万两银子,卫平县哪里会过得如此安稳,他也因功升职,如今就要外调,但想到刘家之事,所以才过来,刚好听到刘虞的话。

“刘老爷,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官原本也不应该过问你们刘家之事,”莫平见刘虞脸è发黑,他冷冷说道:“不过李彤公子是临安的恩人,是我莫平的恩人,是均州军张贵张大人信任之人,是朝廷将要下令嘉奖的英雄,你这样对我们临安的英雄,有点不对吧?”

“嗯,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事,实话告诉你,那天观察使陈汝龙大人就在你家附近,只要你敢走出家门,陈大人就亲手杀了你,事至如今,难道你还以为你的蛮子主人还会过来?难道你还以为蛮子还有能力再次南下?刘老爷怎么就不想一下,均州军张贵张大人是何等人物,区区救援山东用得他过去吗?用得了数十员大将一起过去吗?用得了十数万大军一起过去吗?”

“眼下却是我大宋帝国的最好时机,你不但没有能够认识到这种情况,还固守自封,你还有什么资质担任刘家的家主。”

“莫大人慎言,”刘彤连忙上前说道:“我家爹爹只是被战火吓蒙了,过些日子就好了,大人能够为我刘家的家事心,刘某感jī不尽。”

“大哥说得对,我家爹爹只不过是一时胡言语,我们两兄弟定然好好劝说爹爹,不是什么大事,倒是让大人心了。”刘奕也赶紧上前。

莫平也不看刘虞,笑眯眯的看着刘奕,笑道:“街坊传言刘二公子乃纨绔子弟,如今经营煤球生意好得很啊,一点也看不出纨绔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世人误我,还是本官理解错了。”

看刘奕尴尬的表情,莫平笑了笑,道:“本官也不是故意过来找你家爹爹的茬,本官已上书请求前往山东,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之事,而朝廷对刘公子的嘉奖也在这两天下来,所以提前过来跟大公子打声招呼。”

“大人要去山东何处?”刘彤见刘虞脸è不好看,也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恭喜道:“京官外调,只不过是镀金罢了,回来定然会进朝堂。”

“刘某提前恭喜莫大人了。”

“刘公子乃我朝忠义之士,也不怕告诉你,本官此去乃是济南。”莫平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临安三县,卫平县评第一,本官能去济南,也多得刘公子尽心尽力。”

“啊”刘彤大吃一惊,济南与元朝京师jiā界的桥头堡,可以说是山东最危险的地方之一,没想到莫平竟然选择了济南,看来莫平对均州军寄托了厚望。

他连忙说不敢,莫平根本不想和刘虞说话,两人再说了片刻,莫平借口离开,良久,刘虞叹了一口气,道:“刘家之事,老夫以后不管了,你们要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老夫算是死了这条心。”

刘彤与刘奕面面相觑,良久才拱手道:“孩儿不孝,自古忠孝两难全,多谢爹爹成全。”

刘虞掩面离开,刘彤和刘奕商量了片刻,决定全力支持均州军山东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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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叔,”刘彤看着似笑非笑的黄圃,认真说道:“张大人对小子一如既往信任,小子也总不能寒了张大人的心。”

“我们刘家决定了,倾尽全力支持均州军山东之行,就算是毁家纾难也不足惜,山东自古多产良铁,均州又有制作精铁的方法,这事保管有赚没亏。”

“只是、只是这事不小,凭我们两家的实力,定然吃不下大份额,临安有不少商家,他们在临安被困这段时间也出力不少,张大人也说过,他们若是愿意参加,也是随时欢迎。”

“那按照贤侄的意思?”黄圃越是喜欢刘彤这个孩子,刘虞这个倔强老头竟然生了这么一个好孩子,实在是让他嫉妒。

“其实也说不的意思。”刘彤沉yín片刻,认真说道:“张大人建议让我们牵头成为一个大的联合商家,然后承运部分粮草供应,再建立联合作坊,开采矿石、生产铁器,以期赚更多的钱。”

“开采矿石的人可以在江陵聘请,生产优良铁器的方子在发明馆有,如今大宋重建之时,定然会需要大量的铁器。”

“还有、还有,听说均州军所用的武器和盔甲,部分也是向商家购买,若是能够搭上这条线……”

“看来大公子一切都已盘算好了,联合商家的份额,应该也是按照出资来算吧?”黄圃看着刘彤说得条条是道,看来张贵也早和他商量,这小子在煤球方面做得不错,至少得到了张大人的认同。

“不敢、不敢。”刘彤迟疑片刻,道:“若是按照张大人的说法,还有什么按照出资算、出工算等等,但这并非我们擅长之事,所以还是按照出资算。”

“我们黄家可以出资三十万两银子。”刘彤刚说完,黄圃大声说道:“黄家准备把所有的产业都投入到其中。”

“世叔,”刘彤叫得有些苦涩,没想到黄圃竟然如此果断,他计划当中联合商家说需要投入的银子大概是一百万,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建康、江陵的商家定然也不少,人总不能太过于贪心。

而计划当中,刘家、黄家只能占到临安联合商家的两成份额,也就是出二十万两银子已经足够,但是黄圃竟然要出三十万,却是把他吓了一跳。

“哈哈,”黄圃突然笑了笑,道:“老夫只不过是给大公子开一个玩笑罢了,这数额大公子说了算,反正老夫把宝都压在大公子身上了。”

“是压在张大人身上。”刘彤补充说道。T

第二百零二章一路向北(2)

第二百零二章一路向北(2)

“忽必烈已经出兵。三五中文网【”留着数络胡子的文漳,配上他历经风霜的脸,看起来竟然像年长了十岁,他奉命北上,元军几度抽调中原的兵力进行围剿,别看元朝表面上貌似空虚,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刚开始被文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元朝反应过来后,多处调兵差点把文漳堵死在陕西,要不是文漳行事果断,纵兵直闯元大都,打乱了元军的布局,然后迅速南下山东,配合陆秀宗攻下济南,并杀了董家留在山东的董文忠,恐怕万骑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早年杜浒在元大都已有布局,以杨振龙为首的奎祀军也给了文漳不少帮助,提供了重要的情报,并派出大量的细作扰乱元军的视线,同时给出了一条具体到每一里路的行军路线,这才使得文漳顺利脱险。

文漳这一路下来,万骑可算是闹得元朝中原地区jī飞狗跳,孤军深入、没有后军作战,遇到的困难可想而知,然而让陆秀宗觉得奇怪的是,文漳一路下来,人数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将近五千人,而且皆是精锐的骑兵,骑术一点也落入均州军骑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陆你可有所不知,”文漳笑了笑,右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稀疏的数络胡子,道:“前两年朱老三在北方招兵买马,可闹出了不少动静,再加上杜大人布置在中原大地的奎祀军的接应,如今中原就像一个大火炉啊,干脆烈火只要有人带头绝对是一呼百应。”

“我一路北上,把均州军的旗号打出来之后,一路上要有多热闹就有多热闹啊,各地的土匪山贼忙着投名状,百姓、百姓更是热切欢迎,只可惜这些年蛮子也不把汉人当人来对待,死去的却是轻松,活下来的更加不容易,唉……”

“中原苦啊,要不是需要配合张大人的大军作战,老子、老子都恨不得留在中原一带和元军干一个你死我活,这实在是大宋的最好时机啊。”

“可不,”陆秀宗也点了点头,道:“山东的情况,跟中原没两样,虽说山东去年也算是小丰收,然而百姓却得不到余粮,北方的百姓,水深火热啊。”

“昨天信使言,张大人已率领大军击败了元军南下百万大军,不知张大人是否会领兵北上?这大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好你一个老陆,胃口也太大了一点吧。”文漳摇了摇头,想当初陆秀宗在山东也不过仅有数千将士,而自己也不过是一万五千骑兵,然而陆秀宗却让自己配合攻占了济南,并且灭了董文忠,要知道董文忠初时在济南尚有三万大军,幸好这老小子也太不自爱了,还想赚自己的便宜,自己虽打不过忽必烈那老小子,但你出城的话老子就不客气了。

董家在山东也实在不得人心,董文忠被杀,济南又有细作sāo扰,剩下的将士赶紧投降,攻下济南之后,自己只是率领五千骑兵到各地转了一圈,那些大小官儿全部投降,害得自己想动手也没有机会,就像一双老拳打在一堆棉花之上,说不出的难受。

“忽必烈,动作也实在太快了,”陆秀宗叹了一口气,道:“诸翼蒙古军马都元帅阿剌罕已出兵长芦,率领骑兵二十万,号称五十万。”

“这人也算半个风流人物,当初李璮在山东造反,就是这老小子在老仓口打败了李璮,这些年一直在北方和叛军作战,战斗力可不弱,我思量忽必烈的意图是想速战速决,不能让山东的局势恶化,同时还需要兼顾北方的局势,忽必烈过得确实也不易。”

“还有左丞相合丹已到达汴梁,纠集了中原各地汉军,约有兵力二十万余,同样是号称五十万,这人是窝阔台的第六子,很早就参加长子远征,听说在遥远的北方和蛮子打得热闹,这些年没什么动静,但中原动乱,忽必烈就把他派了过去,可见这人还是很得重视。【我思量合丹不是从济宁进军和阿刺罕形成前后夹攻,就是北上临清和阿刺罕会师,但无论是那种方法,四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啊。www.65txt.com”

“至于把你撵出中原的忽刺出,如今还在太原,但去向还不清楚,不是南下就是北上,主要是看山东的局势而定。”

“无论南下还是北上,如今四十万大军迫在眉睫,先把目前的形势应对过去再说,”文漳带着苦笑,问道:“张大人的意思如何?是否会派出援兵?”

“朝廷刚打败百万元军,”陆秀宗斟酌说道:“百万大军,你是知道的,朝廷的兵力有限,恐怕张大人为了打败这些元军,已费劲了心思,实在不容易,要是我早已崩溃。”

“如今总算是打赢了,但大宋的局势,虽说不上民不聊生,但还想抽调大批兵力北上,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所以,我认为不必要寄予太多的希望。”

文漳沉yín片刻,却是摇头道:“那倒未必,张大人定然不是这种人,我们取山东虽没经过张大人同意,但对于既定的事实,张大人绝对不会让我们受委屈,再说我们现在的兵力,若是没有援军,只好撤出济南了。”

“只是这到嘴的肉要吐出去,实在是窝囊。”

“那倒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陆秀宗突然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是没有张大人的援军,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老陆,你就不用安慰老子了,这点小挫折老子还能承受的住,再说撤退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机会嘛?老陆可不能硬拼。”

“老子怎么会是这种人。”陆秀宗瞪了文漳一眼,沉思片刻,道:“山东向来多汉子,收复山东后,从军之人很多。”

“从军之人虽多,但新兵蛋子岂是精锐蒙古骑兵的敌手。”文漳毫不犹疑打击陆秀宗,道:“老子一路北上,从军之人、再加上各地投名的土匪山贼,兵力一度达到了三万余人,这还是老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汉子,如今还不是只剩下一半。”

“你先听说我。”陆秀宗有点无奈的看着文章,道:“好小子,看来这一路北上,给你小子的磨练还不够啊,脾气还是这样急躁,若是让张大人知道,恐怕得把你撵回江陵,进入军事学院好好修炼。”

“这些新兵蛋子若是跟元军硬拼,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若是守城则另当别论,这半年来老子好不容易收拢了六千多人,济南、山东各地投降的汉军也有一万三千多人,再加上新征的将近一万新兵蛋子,也就是说如今我这里可以集中三万人。”

“三万人,将近一半是新兵蛋子,守济南确实是有点为难了,不过你那里不是还有一万五千骑兵吗?当初战董文忠,确实也是死伤不少,可是老子不是把兵力给你补齐了吗?”

“三万人,听起来貌似很多。”文漳苦笑,道:“但阿刺罕可是大元朝有名的猛将,攻城略池可不在话下,再说有合丹的配合,济南城虽没受到多少破坏,但若想在这么短时间,嗯,估计阿刺罕大军离山东还有三天、最多四天时间内加固济南城墙,那无疑是痴人说梦话。”

“这一战,可是一点也不容易啊,我建议还是撤出济南,在山东和元军纠缠,等张大人收拾局势,派出援兵配再作打算。”

“老文,听我说完。”陆秀宗无奈,只好再次重复,道:“三万人坚守济南,若是精锐的均州军,那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但新兵蛋子也有可能。”

看着文漳疑惑的表情,陆秀宗认真说道:“这将近一年以来,除了刚开始两三个月山东需要援助之外,后来却是任何物质也不需要,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老子知道个屁,老子那段时间九死一生,连第二天的xìng命也不知道在哪里。”文漳闷闷不乐,道:“老陆,你就别吊老子的胃口了,干脆一句话说完吧。”

陆秀宗笑了笑,道:“海商,这段时间山东大力发展与日本的海商,所赚的银子足够山东消耗,而且还有剩余。”

“日本那个地方,虽比山东更加贫瘠,但有一样东西却是最多,”陆秀宗也有点自豪,低声说道:“硝石,水师在日本附近的一个岛屿上发现了大量的硝石,多到什么程度呢?”

“一座岛、一座大岛,奶奶的,一座大岛全都是硝石。”

“你是说火药?”文漳眼睛一下子亮了一倍,他北上自然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火药,还不到半个月就用完了,后来和元军拼命多是拿人命去填,若是有火药,他有把握把伤亡的人数减少到最低。

济南虽说不上坚固,但若有是大量的火药配合,那么就算是没有张贵的援兵,守住济南也有一定希望,文漳看陆秀宗的眼神多了一分敬佩,陆秀宗奉命前往山东开创局面,自然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他不仅把山东纳入怀里,还给元军准备了这样的大杀器。

“那是当然,”陆秀宗自豪说道:“别忘记了这可是咱们均州军的大杀器,到时就算是守不住济南,也足够蛮子吃一壶了,若有朝廷的援军,别说是山东,就算是元大都,老子也敢过去。”

大军一路北上,张贵麾下大将郭平、吕武、陈大举、黑杨、范天顺、牛富、王二虎,又有新调到军中的王全节、许文德和老将苗再成、姜才。王全节和张贵有些关系,只需发话就扑过来,许文德对均州军仰慕已久,至于姜才、苗再成皆是李庭芝的部下,和张贵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李庭芝也不用多费口舌,大家相聚,竟然比相交了数十年的老朋友还要好。

均州军在临安临时整军,骑兵自然以张贵为贵,部下有吕武、陈大举、王二虎、黑杨,各领骑兵万人,而步卒方面,则以郭平为尊,以姜才为副将,又有王全节、许文德、苗再成,五人各领将士万人,范天顺则统领火炮营、工兵营等,又有将士两万人,老将牛富则率领后军三万人,一来负责保护粮草的安全,其次则训练后军,补充前军。

大军以吕武为先锋,这小子跟陈大举斗了半天,动刀动枪甚至动了拳头,终于把先锋给抢了过来,吕武向来稳重,再加上朱筠死心塌地跟从,人也越发成熟了很多,张贵在临安没有结婚,反倒便宜了吕武这小子娶了大美媳fù,吕武也想等朱筠守孝三年再做打算,然而朱筠却不愿意,战场无眼,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于是请求张贵做主,为他们完婚。

王清惠是一个柔情的女孩,听了朱筠的故事后,请谢太后赐婚,也算是给了他们一家的兴荣,吕武自然高兴,结婚那天借助酒意把先锋抢了过来,直把陈大举气得不轻,还咬牙彻齿,说自己也要找一个女孩子成婚。

吕武一路上安排得妥妥帖帖,没给张贵惹半点麻烦,可没把张贵高兴坏了,直夸自己没白疼他,只可惜把陈大举闷得快要疯掉,还是王二虎是好兄弟,劝说道:“陈大哥,你伤口还没有完好,等伤口好了,姐夫自然要把这先锋给你。”

“吕大哥虽然稳重,但干得都是苦力活,到了冲锋陷阵,还是要靠大哥,想大哥连过三关,杀敌无算,彻底扰乱元军大局,逼得伯颜弃阵而逃,可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啊。”

陈大举大喜,从怀里掏了片刻,终于拿出一张破烂的旧布,高兴说道:“二虎小兄弟,你说话真合大哥的意思,这藏宝图就交给你了。”

“别看这藏宝图样子丑陋,可却是正儿八经的宝贝,这是大哥好不容易才从元军一员大将身上取得,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姐夫,要不然他治我一个‘缴获不交公的罪名’。”

王二虎拍着胸口答应,还不到一刻钟,回到陈大举身边,低声道:“陈大哥,这藏宝图太珍贵了,还是还给大哥吧,二虎不敢要,要是让姐夫知道了,告诉我姐姐,非要拨我的皮抽我的筋。”

陈大举骂道:“没出息,看你胆小的样子,再说这是大哥送给你的礼物,清惠公主虽然对你是严厉了一些,那也是为你好,但断然没有连你收一件大哥的礼物也要禁止啊。”

“不、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看不起你大哥了?虽你年纪小小就魂出了人模人样,但说到底你还是大哥的小弟,大哥要是惩罚你,张大人断然是不会包庇。”陈大举怒了,瞪了王二虎,大声说道:“大哥把传家之宝都送给你,你竟然敢拒绝,今日说不出一个子午,就别怪大哥对你不客气了。”

“陈大哥,真、真要说出来。”王二虎低声问道。

陈大举见王二虎的声音有些不同,但却没多想,大声道:“可让诸位兄长评评理,好让你得知,均州军也是一个尊敬长辈的地方。”

“陈大哥,姐夫说这藏宝图是假货。”王二虎见陈大举脸sè不对,大声道:“诸位大哥,救命啊,陈吊眼说话不算话,如今还玩秋后算账。”

“你、你胡说,这是老子、这是老子费劲了心思才搞到的藏宝图。”陈大举挥了挥手中的烂布,大声道:“你看这款式,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凭啥子你姐夫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呢?”

“那当然,因为姐夫说了,这是他亲手制作的,当初一块藏宝图还可以卖三百两银子呢?三百两啊。”王二虎理直气壮说道:“哪有你这样的兄长,拿着假货骗人。”

“你、张大人,你过来得正好,快过来评评理。”陈大举见张贵,立刻跳下马拉住张贵,大声道:“头,虽然卑职对你的敬仰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但你说卑职的藏宝图是假货,卑职断然是不服气。”

张贵瞪了他一眼,道:“别闹了,扬州的范友信大人要过来了。”

“大人,”陈大举却挡在张贵的跟前,大声道:“或许在大人眼中是胡闹,但今日若是没给卑职一个说法,卑职就、卑职就……”

“就怎样?难道这几天不关你禁闭,你皮就痒了?”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大举,淡淡说道:“好家伙,还敢跟老子谈条件了。”

“大人,你就给卑职说说,这、这怎么就是假的啊。”陈大举拉住张贵的衣袖,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看把你折腾。”张贵好笑骂道:“我说你不缺钱,怎么就死了心眼呢?你要是缺钱就问老子要,十万、八万两银子,老子还不看在眼里。”

“头,这已不是钱的问题,”陈大举喃喃说道:“这事,挺刺jī的。”

张贵一愣,才想到陈大举这个年纪不正是贪玩、好奇心特强的时候吗?或许这也是他一味争着当前锋的原因吧?可怜这个时代没有游戏、没有电视、没有娱乐,也实在是太闷了一点,看来要多搞些游乐的东西出来,要不然给这员六零后大将军的成长带来诸多不利,不过还是笑道:“你去找一面凹凸镜,就是取火那玩意,然后在左下角看一下,哪里有老子的签名。”

陈大举如风一样走开,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回来,囔囔说道:“头,你干嘛要搞这些东西出来啊。”

“当时还不是缺钱,要养你们这帮兔崽子。”张贵骂道:“当时老子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就搞了这些东西出来骗一下鞑子,没想到你小子鬼迷心窍。”

第二百零三章一路向北(3)

第二百零三章一路向北(3)

迎接的场面远没有陈大举这厮想象中的汹涌,反而像极了偷偷摸摸一般,仅有范友信协同几名部下还有一些投资商人一起出来迎接,其中就有在独松关防线战役中再立下大功的胡明伟,这子被张贵撵到扬州协助整军,如今也算是统领一方的大将,除此之外,也仅有寥寥无几的几名扬州商人,其中就有葛氏裁缝店在扬州的分店朱掌柜。***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气鬼,就来这么点人。”陈大举囔囔说了一句,却是他们也仅有数千人陪同,他们一行人可谓是星光灿烂,若是蒙古人把他们这一行人干掉,大宋提前三年就被灭了。牛富、郭平、苗再成等三名大将率领大军刚到建康,建康虽经战火,但有刘家、赵家的大力支持,他们在建康的粮草自然要比被围了将近半年的扬州宽裕得多。

“回去关一个时辰禁闭。”张贵被这个闹心的六零后子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如今又多了一个王二虎,要说陈大举还是紧紧靠边的六零后,那王二虎简直就是正儿八经的六零后了,按照王二虎的资质,定然是当不成重任,但无奈他是张贵的舅子,在临安又打了两场漂亮的战争,张贵有心栽培,所以还是把他提拔上来,再让樊城中曾经和他共事的牛富部将朱信与他配合,朱信在樊城时就是一员有勇有谋的智将,后来伴随牛富到了均州,进入军事学院修习了好一段时间,如今才算出山。

身为大将,张贵其实更看重的果断、灵感,王二虎虽是他的舅子,但在临安的表现实在抢眼,集中uáng弩,一举歼灭了来犯的元军先锋,逼得伯颜不敢轻举妄动;随后果断救援余杭门,在陈大举强攻蒙古汉军时更是果断出击,可以说年纪轻轻的王二虎就表现出成为一员大将、甚至是大将军的资质,这也是张贵举贤不避亲而推荐王二虎的原因。

而同样是六零后的陈大举,同样展示了他成为一员冲锋陷阵、打开局面的大将的潜质,两淮战场、临安战役,他率领骑兵猛攻猛打,迫使伯颜失掉先机,失去了从容调兵的时间,可算是制胜的关键,事后张贵自己想了一下,就算自己领军冲锋,也不一定能够如陈大举一般顺利打开局面,陈大举并不计较杀敌人数和一兵一将的损失,而是冲锋、冲锋、再冲锋。

而对于吕武,进攻能出奇兵,守城又能稳如泰山,建康刺杀了伯颜四名大将,相当于直接杀了四万蒙古兵,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以阿塔海这四人的身份,至少顶得了四万人,而镇守吕城、常州,绝对是稳如泰山,吕文焕回师建康,更是率领五千将士配合郭平作战,有勇有谋不拘一格,以后的成长说不定还在陈大举之上。

对于郭平,张贵更是只有感jī的份上,初时均州军刚立,身边仅有张兴祖、唐全两人是军人,其他不过义勇罢了,更不用说为将之人,事实上当初那三千人,也仅有王大超能够上位,但在山东却给他惹了不少麻烦,所以被逼回炉锻炼,这当然也是当初三千义勇的身份所致,当时三千义勇都是怀着必死之心,多是江湖义士,而且张贵名不正言不顺,一些真有大本领的人也不会鲁莽投靠。

后来奉命成立均州军,又加上张贵此时名声在外,投靠的人才多了起来,所以才有了陈大举这帮家底,再加上杜浒多方面掠夺人才,江陵才有如今的局面。

郭平为将勇、为帅谋,智谋而稳重,两淮战役、收复建康都打了漂亮仗。最重要是伤亡不大,郭平顾全大局、懂得安抚下属,比如刘义是一同进来的老将,而且刘家在均州军成立初时给了不少援助,刘义却是没有任何不服气;还有杨不及,当初在禁军更是郭平的死党,在他手中也是服服帖帖。

王全节是历史人物,也算半个猛将,没有堕了王家的名头,日后好好栽培就行了,许文德也是一时猛将,走的是刚猛线路,他们都需要配一个副将,反正大战之后,均州军还确确实实冒出了不少人物,比如胡明伟。www.65txt.com

至于范天顺,这个历史上早已成为尘埃的人物,自己心中更多的是内疚,范天顺用兵生猛,当初留他在樊城,也不是没有磨灭他ìng子的一个原因,日后的发展,还要看他的ìng格了。

范友信毕竟不是自家人,把胡明伟派到扬州掌军权,也是限制范友信的一种手段,毕竟自己在山东和元军拼命,若是范友信在淮西地区拖自己的后退,自己想找人哭诉也没门啊。

“属下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大人推荐,属下感恩不尽。”范友信普一见面,马上向张贵行了书生之礼,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达者为师、贤者为师,而是上位者为师,若不是张贵向朝廷推荐,范友信何能掌管淮西,掌握一地对他一个厢军统领来说,可是高不可及。

张贵自然不会把自己真当成了范友信的恩人,连忙扶住范友信,诚恳说道:“友信忠心报国,屡立大功,这是友信应得,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手人情罢了,日后需要劳烦友信的事情可多着呢?老范到时可不能推搪。”

“张大人才是毁家纾难、一心报国,属下心中敬仰已久,”范友信一脸正直,认真说道:“能为大人效力,是属下的心愿,只要大人所言,属下必将倾尽全力。”

范友信这话倒不算推搪,他还跟在李庭芝屁股身后之时,曾经到过江陵、均州,被两地的发展所震撼,回到扬州后按章实施,倒也做出不少成就,若不是董士选围城,按照淮西、扬州的优势,如今说不定早已做出成就。

张贵自然也是知道这桩事,所以才推荐范友信上位,再加上胡明伟协助,淮西必将会成为他巩固山东、甚至是北上元都的最坚实后勤,有了淮西、山东,他才不管朝堂上的相公说什么闲话呢?

此时,胡明伟也上前,拱手感jī说道:“卑职……”

张贵瞪了他一眼,道:“明伟,你以后就是扬州军的统领了,不是老子的属下,范将军是你的前辈,战场上的经验也比你丰富,你要虚心向范将军请教,千万要戒骄戒躁。”

“你子好好干,别给老子丢了均州军的面子,均州军数万人,你子算是第一个独立门户的了,别耽搁了其他兄弟日后的前程。”

“大人,末将遵命。”胡明伟低头沉yín片刻,认真说道:“末将会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

“滚,别打扰了老子和范将军叙旧。”张贵知道胡明伟说这句话的意思,但人言多杂露n,他可不想因此被人传言,说结帮结派,历来皇上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搞团队的人物,张贵可不想被人盯上。

胡明伟向来脸皮厚,还是行礼才和陈大举他们叙旧,吕武、陈大举这些前辈都算他半个师傅,他却能和他们打成一片,这或许也是张贵把他派到扬州而不是其他人的原因吧。

“奴家朱氏见过张大人。”朱掌柜上前,盈盈行礼,朱掌柜约莫三十来岁,但风韵犹存,说话利索干脆但声音甜美,动作一颦一笑都特有韵味。

“朱掌柜巾帼不让须眉,扬州围城,多得朱掌柜鼎力相助啊。”家有悍妻,张贵也只有抱有欣赏的态度,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在董家军围城时确实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对扬州的帮助也不,但张贵这次出兵,本来就有心把各地商家拧成一条线,对于一直和自己站在同一条线的葛氏裁缝店等一批老臣,只能做到了不偏不倚,不过他们却没有任何怨言,张贵心中倒有几分内疚。

“这都是奴家应该做的事情。”朱掌柜轻轻摇头,一头飘逸的长发无拘无束的展示了她的美姿,她脸上多了一丝红晕,低声说道:“张大人jiā代之事,扬州这里条件不足,只有在江陵赶工,葛大姐接到大人的来信已开始赶工,定然不会误了大人的事。”

张贵自然免不了感谢一番,其他商人也不落后,他做人向来滴水不漏,对他们表示了均州军、还有自己都愿意当他们坚定后盾的愿望,反正一句话就是:钱你们尽管放心去赚,均州军为你们保驾护航。若是半年前张贵说这些话威信自然没有这么大,但如今张贵已成长为大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且这颗新星也实在是有点耀眼了。

范友信把他们带出来,就是为了得到张贵这个承诺,这个承诺有了,按照张贵的品行,自然不会轻易食言,再说张贵做的都是报效朝廷、救国救民的大事儿,既能赚钱又能报效皇恩,当然是再lng漫不过了,众人皆表示为张贵尽力、为大宋尽力的愿望。

能受到邀请之人,皆是可信之人,范友信也再次嘱咐他们不要把张贵的行踪暴露出去,众人自然答应,大家都是牵在一条线上的蚱蚂,没必要砸了自己的饭碗,张贵失败了,大家都没有好处。

好不容易把众人送回去,范友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张贵却还是一脸笑意,仿佛和这些商人打jiā道竟然没有影响到他半点情绪,心中多了一份敬仰,商人虽然有钱,但文人多看不起他们,张贵既写出《石头记》这样的宏篇巨幅,自然能够跻身大宋顶尖文人的份上,但与商人jiā谈,不但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神情,左右逢源,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觉得高兴,如沐ūn风,仅凭这一份心思,就可以解释均州、江陵之所以能够迅速发展的原因了。

“无商不活啊,他们在幕后为百姓做了多少贡献,又有谁知道呢?商人逐利,我们其实还不是一样。”张贵仿佛是看出了范友信眼中的迟疑,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他们心中何尝没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只是没有人指引他们罢了。”

“正确的引导,可以最大作用的发挥每一个人的作用,就算商人也是一样。一石粮食,如果是官府承运,可能需要一石粮食的uā费,但如果是商人的承运,那最多只需要一半的资费,这都是防止劳民伤财的好方法,为什么没有人敢去做呢?”

“商人逐利,可是总不能把所有的利润都拿走了,那多出来的利润呢?商人逐利,他们赚到的钱呢?所以既要保证他们逐利,但也要保证他们不要把所有的利润都取走,还有想办法把他们赚的钱uā费出来,循环出去,再给他们名义、给他们希望,那他们就不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了。”

范友信沉yín良久,拱手问道:“淮西经战火破坏甚重,属下这两个月来苦苦思量,虽可以解决目前困境,但却不得发展,不知大人有何建议。”

“淮西好啊。”张贵看了范友信一眼,点头道:“李大人初时发展淮西,用的是官盐,这一招想必友信已在用处。”

“其次,山东起战火,淮西、扬州就成了山东的后盾,来自各地的冒险的商人必然不少,范大人可以从他们身上着手,提供住宿、护卫,或想办法把他们留在淮西,抑或是让他们投资淮西。”

“嗯,瓜州渡口、瓜州渡口非常不错,上可以进入大宋内陆,下可以扬帆出海,你知道均州军缴获了不少元军的战船,倒是可以ōu出一部分,大概是一千艘给你,至于你怎样作,可以看一下南方的海商。”

“海洋,绝对是未来,谁控制海洋,就是控制天下,海商绝对是这个世上最有钱的一批人,回头你过来找我,我有一副地图给你,无论你看到什么,只能相信我所说的话,定然不能提出任何疑问,你可能答应。”

“这个?”范友信迟疑了片刻,他并不是没有主见之人,要他毫无保留去相信一个人,他却是很难做到,但张贵说话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范友信咬咬牙,点头道:“属下相信大人,无论大人所说、所看,定然毫不保留相信。”

“哈哈,友信言重了。”张贵笑了笑,众人这才在范友信的接待下进入扬州,一顿海吃海喝自然免不了,他们都是随时准备战死沙场之人,张贵平时对他们也算宽容,一顿热闹之后,除了赶过来的郭平外,其他人都“躺尸”去了。

“大人,此次北上,不仅仅是山东吧?”范友信微醉,说话的胆子也放开了不少,他本来就是多见识之人,要不然张贵也不会把他提到这样的高度,他遇事多思,不像许文德一般懒得动脑,这给他带来的好处就是能够当上大官,给他带来的坏处就是不能如许文德一般纵横沙场,范友信见张贵迟疑,喃喃说道:“属下悔不该当初啊,若是能与大人纵横沙场,定是死了也是一身荣誉。”

张贵一时没想通是什么意思,当初襄樊战役,多得范友信率领大军在江左阻击蒙古骑兵,那一战打得也是轰轰烈烈,范友信ìng子稳重,输就输在太过于稳重了,太稳重就是谨慎,太谨慎,太谨慎就会失去很多机遇。

不过,张贵既已把范友信当亲信看待,也不在乎在此事瞒着他,点头道:“友信说得对,此事若可为则为之,若不可违则不为之,反正朝廷也没有一个准则。”

“再说,我均州军如今并不是兵强马壮,先是保住山东,倒也算是奇功一场,多少年来,朝廷未能收复分毫失地,失地便是失去民心啊,民心不振,我等将士再是努力也是惨淡收场啊。”

“老吴,你是知道山东现在的局势,可给范大人说一下,也好让范大人多加防范,免得被元军赚了便宜。”

“山东全境已落入我军手中。”吴澄经过大半年的培养,这大宋日后有名的大才子、当然现在也是著名的大才子如今已成长为优秀的参谋:“不过面临的是元朝的反扑,阿刺罕出兵长芦,合丹用兵汴州,蒙古兵、汉军合计四十万,号称百万大军,尚有忽刺出在太原屯定数十万,不知南下还是北上,忽必烈估计是想迅速平定山东局势,一来挽回百万大军全军覆没的颜面,二来不允许山东局势扩散,要知道元朝中原,如今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只需要点上一把火就能烧上半天。”

“山东不过是妙手得之,兵力不强、人员不足,这也是我军被迫迅速出兵的原因,根据情报分析,忽必烈没有收复山东后南下两淮的意图,特别是伯颜、阿术等一批高级将领战死南方,忽必烈也失去了南下的统帅,至少目前不可能。”

“所以,范大人没有必要将精力放在军事之上,但无论山东战况如何,大军若想有进一步发展,来自两淮特别是范大人淮西的支持绝不能少,所以还请范大人多为国事心。”

范友信看着一本正经的吴澄,看来张贵让吴澄给他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让自己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军事之上,点头道:“大人请放心,属下知道轻重。”T@。

第二百零四章一路向北(4)

第二百零四章一路向北(4)

“兄弟们,再加把劲,狗日的蛮子很快就打过来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让蛮子把山东抢走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郑大世大声吆喝,他是李冰的部下,而李冰却是李璮的儿子,李璮就是山东造反的那厮,郑大世可是亲眼看到山东的变迁,这次没有任何预兆就收复了山东,他还没从惊讶中醒过来呢?

郑大世敬仰陆云的军体拳,曾拜陆云为师,陆云却是陆家的族人,陆秀宗的亲兵,此时正在指挥挖掘沟壑和修筑土墙,郑大世吆喝了一番,然后上前讨好道:“师傅,你歇会,您老不是说了吗?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弟子给端了一碗水,您喝,您喝。”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子是不是又有什么想学?这修建防线也不是什么大本领,你好好看着。”陆云摆着脸,然后转头把水递给陆秀宗,低声道:“大人,你喝水,身体是战斗的本钱,属下给你端了一碗水。”

郑大世目瞪口呆的看着陆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之人,陆秀宗看着郑大世笑了笑,道:“大世,你过来。你说说你这师傅,是不是做得不好?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若是做得不好你给我说,我为你做主,定然教这子不敢乱来。”

“不、不,师傅对属下很好。”郑大世有几分慌张,陆云可不能得罪,要不然自己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连忙派一个马屁,道:“师傅可谓尽心尽力,对弟子也很好,很好。”

“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做主的。”陆秀宗似乎是满不在乎,随意问道:“收复山东后,听说有不少故旧过来找你们家少主,如今山东的情况,还不知道朝廷的援兵能不能及时赶到,多些帮手也好。”

陆秀宗究竟是有些预防的心理,要知道李璮当初在山东造反闹得不轻,即使兵败后在山东的威望还在,如今山东未平,即使信得过李冰,但李冰的下属呢?别忘记了大宋是怎样建立的。

“确实有一些,”郑大世倒是没有陆秀宗那么多心思,毫不在乎说道:“不过李大人都是直接把他们撵到了募兵处,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李大帅以前的属下就念旧时恩义,有一些实在不适合从军的同袍,李大人给了些银子让他们回去谋生。”

“大人,难道朝廷还是像以前一样吗?那咱们拼命又有什么用处?”

敢情郑大世把李璮的失败算在了大宋身上,其实李璮不过是脚踏两船,他自己也根本没有投靠大宋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借大宋的力量和元朝抗衡,然而大宋自己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有精力管他。

“放肆,怎么可能这样说话?”陆云大声斥骂,他可不能容忍郑大世说朝廷的不对,这是为人臣子必备的本分。

陆秀宗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却不知道怎样解释,倒也不好直接说是李璮的错,摇头道:“朝廷已派出援兵,正是均州军统帅张贵张大人,张大人已确定亲自前来山东,山东定然会无碍。”

“莫非是大人的头领?”郑大世看着陆秀宗,也是一脸兴奋,大声道:“张贵、矮张,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人物,大人物。”

“当初山东有不少李大帅的旧属,就是前往均州投靠张大人,如今听说张大人可是一个大官儿,若是张大人来山东,那山东定然会无碍。”

想必元军百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没传到他耳边,说不定就不会这样说了。

“是的,大官儿,蛮子百万大军南下,就是给张大人一手灭了。”陆云自豪说道:“张大人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

“弟子真恨不得马上可以见到张大人。”郑大世一脸嫉妒恨。

“兄弟我也恨不得马上见一下张大人。”旁边一个充满了敬佩的声音接过话题,缓缓说道:“兄弟我也恨不得马上见一下张大人,看一下能得到陆兄弟如此推崇的人物、如此敬仰的人物究竟是何许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我却是知道,矮张的名气,别说在山东,就算是在北方也算是赫赫有名,江湖人物最敬佩的就是这种敢做敢当的英雄儿郎,矮张毁家纾难和蛮子作对,真乃我辈之向往。”

“老胡,别急,”陆秀宗还没有说话,陆云笑了笑,道:“张大人说了会来山东,那肯定就会来山东,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张大人说了会来,自然就会来到。”

“胡不归,敢情你子会爬墙,就能对我家大人谈论一二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家大人爬墙时,你子还跟在你爹爹屁股后呢?”朱老三笑骂道:“不过你子在济南却是闹出了动静,若不是你子在城内接应,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取了济南。”

“算是大功,老子向大人替你请功,想必大人会看着这个份上,收了你这子。”

朱老三在北方的名气不,张贵的名气倒有一半是他宣扬出来,胡不归虽只在山东厮混,但也听说朱老三的名气,这段时间又是经常打交道,连忙讨好说道:“朱大哥,的哪敢对张大人不敬,只不过仰慕已久、仰慕已久恨不得见。”

“呵呵,不归,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胡不归虽不愿从军,但却对陆秀宗帮助不少,奎祀军没有能够得到的消息,胡不归都能够想办法得到,而且有时候比奎祀军得到的更加准确。

胡不归摇了摇头,道:“在下就是听说张大人要过来山东,所以才替兄弟们过来看看,兄弟们、兄弟们……”

“欢迎、欢迎,”陆秀宗像是知道胡不归知道什么,连忙说道:“就是怕不归你耐不住寂寞,到时偷偷跑了出去,那可是要犯错误的。”

“不、定然不会,兄弟们都说了,若是定了跟张大人一起,就断然不会再做以前那些混事。”胡不归认真说道;“不过、不过在下可否见到张大人再说。”

“那是肯定。”陆秀宗转头问道:“唐全,可知道大人到了什么地方?”

唐全用力的甩了甩肩膀子,济南城外被元军弃耕为牧场,虽有坚硬的工兵铲,但需要在短时间内挖出一道合格的沟壑和修葺一道坚固的土墙并不容易,唐全摇了摇头,道:“你是知道的,大人行军向来出神入化,他若是不告诉我们行踪,就算是杜大人也不会知道得比我们多。”

“探子回报,阿刺罕已经离开了长芦,而合丹也离开了汴梁,”别看陆秀宗对文漳说得胸有成竹,但面对来势汹汹的四十万大军,他终究是没有太多的把握,再说火药的使用也不是一两天之时,元军说不定已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说到底陆秀宗还是年轻,其实不仅是陆秀宗,还有文漳、陈大举、吕武,他们虽迅速成长,但肩上的责任却和他们成长的速度不成正比,均州军从三千义勇至今,已发展成十数万大军的一支强军、足以影响大局的强军,但留给他们成长的时间不过是三年多,三年多还不足以让他们成为一个拿着羽扇自命风流倜傥,悠闲自得面对数十倍大军的大将军。

“文将军已去了汴梁,希望能够拖住合丹的汉军。”唐全知道陆秀宗心中的忧虑,低声道:“张大人定然不会让我们留在山东,说不定就这两天。”

“老唐,你说初时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张大人该是如何面对啊?”陆秀宗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些负面情绪全部从脑海挥去,坚定说道:“无论大人打的是什么主意,陆某定然为大人守住济南、守住山东。”

“决不后退。”

陆秀宗突然看到面前的胡不归凝神倾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急促了很多:“骑兵、骑兵、大量的骑兵。”

“怎么会这么快?为何没有探子的回报。”陆秀宗倒是不算着急,就算是蒙古骑兵突袭济南,济南前还有大清河呢?蒙古骑兵度过大清河也不是一两个时辰之事。

再说马宣数十艘适合内河航运的战舰进入大清河警戒,就算是元军出动水师,马宣总不至于连一个消息也没有。

“是哪个方向?”唐全不由问道,他已猜到了一些眉目,只是不敢相信张贵的动作会如此迅速。

“南、南方。”胡不归说得有些艰难,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大量的骑兵,人数至少在五万,甚至更多,快、快到了。”

陆秀宗的眉头一皱,突然大喜,骂道:“好子,可把老子吓了一跳,那是咱们大人过来了,在咱们山东之南,除了咱家大人外,谁还能组建这么多骑兵,除了咱们大人外,谁还可以将我们的探子一网打尽,看来大人想给咱们一个惊喜。”

“五万骑兵,甚至还要多,”胡不归有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喃喃说道:“奶奶的,实在太有气势了,老子就听这个就觉得老张他是一个人物。”

“哈哈,”陆秀宗却是不由骂了一句,大声道:“兄弟们,援兵到了。”

声音越来越响,甚至连沟壑上的泥块也“噗噗”往下掉,一些还没有来得及夯实的土墙,竟然被整齐而巨大的声音震垮,就连城墙上的宋军,也不由自主举目远望。

在目力可及之处,一道尘土的土龙缓缓升起,夕阳下,大道金光灿灿,一望无际的骑兵终于出现在眼前,那是数万骑兵在奔跑,那是彼起此伏的波浪,那是勇往直前的希望,那是前所未有的信心。

也幸亏了这么多年来元军坚持把土地变为牧场,要不然这数万大军该如何能够从容奔腾,济南城内除了数百人是陆秀宗带过来的均州军外,他们很多人不过是从军不到半年的新兵蛋子,陆秀宗带着他们在山东四处闯荡,占领一些地方,然后还不得不迅速撤退,骑兵虽见过不少,但都是追在他们屁股身后的山东董家军,但不过数百人、最多也是数千人而已。

更不用说还有一些刚从军的新兵蛋子,他们怀着各种的心思,或许保家卫国、或许投机倒把赚一笔,或许混口饭吃蒙混过日子,他们从没想到能够守住山东,然而这一望无际如奔腾的波浪一般的骑兵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的顾虑。

曾几何时,这只是元军的权力,当这个权力放在宋军身上,他们竟是多了一份不自信,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奶奶的,竟然是每人两骑,实在是太没天理了,十万战马、十万战马啊。”但第一波骑兵的身影出现在胡不归眼前,那一面巨大的红色的“张”字旗帜,竟然是那样的耀眼。

“奶奶的,太拉风了。”郑大世囔囔说道,当初文漳也有上万骑兵,但文漳那子在北方打了半年,盔甲破旧、胡子拉杂看起来就像路过的乞丐,要不然董文忠也不会以为他好欺负,如今数万大军、十万战马一起奔跑,那数不清的旗帜迎风招展,说要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师傅,是大人来了吗?”郑大世“囔囔”问了一句,却看到陆云也是目瞪口呆,敢情他出来是均州军也不过是三万人,哪里有如今的威风,元军百万大军南下,骑兵二十万,均州军在独松关防线、临安战役中足足缴获了将近十万战马。

张贵借着大义,先把均州军的骑兵配齐,不对,不是配齐,而是准备了一人两马,若不是要和朝廷分赃,张贵还打算给自己的骑兵配上三匹马呢?但如此奢华之事,别说朝廷不同意,就算李庭芝也要跟他翻脸。

“我x,太帅了。”胡不归眼睛尖锐,但梁顾、黑帆夹着张贵出现在远处,那刻意打扮的盔甲、那迎风飘扬的披风、那略带沧桑的国字脸、那双充满光亮的眼睛,胡不归第一眼就看上了张贵,这话怎么有点别扭。

“那当然,这可是我们家的大人,均州军就是大人一手建立起来。”陆云自豪说道:“胡大哥虽在山东有点名声,但若论白手起家,咱们家大人可是世上一等一的英雄。”

骑兵在远处分成两批,一批上千人继续向陆秀宗靠近,而另一批则停了下来,很快就分成无数的分队散开,漫山遍野的骑兵覆盖了济南城外的每一处土地。

“兄弟们,张大人来了,快随我去迎接大人。”陆秀宗才反应过来,拉了拉身边的陆云,大声道:“快去招呼。”

不到一刻钟,两人相会,张贵早已从战马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一把抱住陆秀宗,狠狠的拍了拍的后背,大声道:“好子,你给老子长脸了,抢占山东,这一仗打得漂亮啊,就算是老子也不敢言胜。”

“大人运筹帷幄……”陆秀宗尴尬的看着张贵,情不自禁说道。

“运什么筹什么,老子只不过写了‘便宜行事’四个字,抢占山东这可是你子实打实的功劳,就连你大哥也只能看着馋,你子不用谦虚,老子给你撑腰。”张大人大笑,爽朗的声音让每个人都感到舒畅。

陆秀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感激充斥了他心中的每一个细胞,喃喃说道:“若不是文将军杀了董文忠……”

“文子自然也是一场大功,”张贵扶正陆秀宗,一字一顿说道:“你以数百人在山东能够打开这个局面,老子心里非常安慰,这是你实打实的功劳,任何人也不能抢占或磨灭,如今老子过来,就是为你撑腰,让大宋那些尸位素餐的相公们知道,他们囔囔了上百年的北伐都没有成功,如今却被一个子抢了头彩。”

“你抢占山东,就是煽他们耳光,就是在他们头上拉屎,老子就是过来给你撑腰。”张贵大笑:“老子到了,就可以向世上公告,山东是我们的了,老子连江陵也不要了。”

“帅、太帅了。”一旁的胡不归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明目张胆为自己属下撑腰,光明正大反对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充满自信不把元军数十万大军放在眼里,这才是张贵、这就是张贵、这才是自己要投靠的英雄。

“大人,末将一定守住山东。”陆秀宗揉了揉眼睛,说不出话来,他初时取济南,也是没多大希望,没想到文漳却把董文忠干掉,胡不归他们在城内闹得也漂亮,还把城门打开了。

夺取济南,随后夺取山东,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乱大局,直到张贵来信说正在整军,一定会向山东派来援兵,没想到却是张贵亲自到来,带来了全部均州军,甚至不要江陵而驻军山东。

这是对自己的肯定,自己这大半年来所受的苦、受的累,陆秀宗觉得一下子就得到了补偿,张贵大笑:“老郭、牛大人还在后面,他们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到。”

“老唐,这些时间你辛苦了。”张贵放开陆秀宗,看着有些迟疑的唐全,上前一步抱住他,同样是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个刚开始时被派到自己身边充当副将的监军,在初期训练三千义勇给自己的帮助不,如今已彻底融入均州军,身上打上了均州军的烙印。

“大人,末将唯尽力。”唐全年纪大了,行事多有谨慎,但对于张贵的无拘无束的信任,他心中却也涌起了无尽的感激。

张贵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唐全的后背,这才放开唐全,认真说道:“李大人听闻你在山东的所作所为,想把你调回身边,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全一愣,若是三年前,李庭芝给他说这句话,他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但如今,唐全没有迟疑多长时间,尊敬说道:“末将多谢李大人的厚爱,只是在军中待得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他日回京,末将一定过去看他老人家。”

“哈哈。”张贵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里拿出李庭芝的信递给他,却是转身看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心有所悟,走过他身边同样是把他抱住,却在他耳边问道:“听说你就是山东的好儿郎胡不归?这年头不从军不是好汉啊,要不你就从了老子吧。”

胡不归一愣,轰然大笑。

第二百零五章一路向北(5)

第二百零五章一路向北(5)

“文漳这子跑得挺快的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张贵收了胡不归,然后进济南休息,听陆秀宗说了文漳的打算,点头道:“文漳的做法倒是正确,越是早时间拖住合丹的汉军,待得郭平将军率领其余将士到达山东,阿刺罕就算是百万骑兵,若是没有汉军配合,想取我山东,不崩掉几个牙齿,也别想咬动我山东半分毫厘。”

“大人、大人,莫非真把均州军都调到山东?”大宋朝廷上的相公向来有摘果子的习惯,陆秀宗还以为张贵在朝堂上的斗争失败,毕竟张贵在军事上已展示了他的天赋,但政治上却无所作为,迟疑问道:“江陵却是如何?”

“哈哈,你子莫非以为老子被人撵了出去?”张贵哄然大笑,道:“荆湖如今是你哥在赵大人在看着,再说咱们手中有兵有将,还有山东这块还没得到朝廷正式承认的地盘,谁敢摘老子的果子。”

“阿刺罕是多年的老将,”陆秀宗沉吟片刻,道:“相信阿刺罕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合丹身上,他们两人多有不和,就算是勉强在一起,恐怕也是各怀心事。”

“所以,末将不相信他只携带蒙古骑兵南下,想必亦有汉军从行,济南城虽破坏不大,但却不如建康、常州等任何一个城池,若想守住济南,恐怕我军伤亡也会不少。”

“老陆,有一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张贵看着陆秀宗,有点悠闲自得说道:“死在南方的拜降,是他的大儿子。”

看着他愕然的样子,张贵有点无奈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说拜降不是死在我手中,但终究是死在我军手中。”

“所以,这绝对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阿刺罕若是不能和我军定出一个胜负,绝对不会离开。济南的压力,将会比想象中更大,你可有信心?”

“定不出一个胜负,断然不会离开,定不出一个胜负,断然不会离开。”陆秀宗若有所思的重复说了两次,为什么张贵一再强调“不会离开”呢?突然灵犀一动,压低声音问道:“莫非大人另有打算。”

“北方今年大旱啊。”张贵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胡乱问道:“山东虽好一点,但恐怕粮食供应还是非常困难吧。”

陆秀宗挠了挠头,不知道张贵为何把话题转移,点头道:“山东也没想象中的好,若是凭借山东今年的收成,养活这么多将士和百姓恐怕有点困难。”

“只是你说的那个叫做扶桑的地方实在是不可思议,老百姓十亭都已饿死了九亭,还有一亭也是瘦的皮包骨头,但城主、家主却还是强迫他们交上粮食,然后和我们换取烈酒、陶瓷、茶叶、丝绸,还有吩咐工匠给他们专门制作的劣等的武器。”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那里的银子跟咱们的铜钱差不多,哪里的硝石堆积如山,哪里的人,虽对我大宋恭维,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这可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这可是一群危险的人。”张贵警告说道:“无论何时,对他们都要保住十二分的警惕。”

“山东的情况尚且如此,可以想象得出中原大地又是怎样?”张贵说的有些伤感:“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大人心怀……”陆秀宗心有感触,然而还没有说完就被张贵打断了他的话。

“老陆,别说这个了,哪个年代都是这样,我们也唯有尽力、问心无愧罢了。www.65txt.com”张贵摇了摇头,道:“你上次来信说那个硝石岛已经找到,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

“硝石,太多了,”陆秀宗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道:“采之不尽,用之不完啊,末将已运送了将近三千俘虏过去,没日没夜的开采,但硝石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朱老三弄出了一个型的火药土罐子,提纯过的火药,效力一点也不比大个子的火药土罐子威力差,末将在养马岛上生产了将近一百万枚,这次为了攻城而运来了十万枚,这些天过去了,恐怕又生产出来了。”

张贵却不为所动,因为这种类似日后的手雷的微型土罐子的创意正是来自自己,只不过之前的威力一直不大,火药要是太少的话就会造成威力不够,但有了随便就可以提纯的硝石,生产出来火药威力自然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也是类似手雷的微型火药土罐子能够制造出来的原因。

有了这个大杀器,也不排除元军已对火药土罐子进行了仿照,或是进行了相对的训练,但轻易携带的火药,始终是攻城掠池的最好武器,就算是野战之中,轻易携带的火药也能屡建奇功。

陆秀宗的功劳之大,已不仅仅是夺取了山东一地,把在大宋国内的战争引向元朝,更重要是打开了局面,打开了宋军北进的大门。

“朱老三立了大功啊,老子亏待他了,我知道他是耐不住的人,以后就让他跟我吧。”张贵轻轻的敲了敲案桌,在义勇军成立之初,襄樊战争之后,朱老三一直在北方奔波,招募北归汉子,并且在北方宣扬自己的名义,要不然张贵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了原始的积累。

“嗯,老朱一定会非常高兴。”陆秀宗点了点头,想起当初承诺的让他统军,如今终于曲线实现,也算是间接完成了他的诺言,沉吟片刻,有点担心问道:“以阿刺罕目前的速度,最多五天、甚至三天、四天便可以到达济南。”

“而合丹的汉军应该不会这么快,又有文将军的牵制,再不济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老郭已在半路,”张贵摇了摇头,道:“最多三天便可以到达济南、我让他分兵一万驻防益州了,只要守住济南和益州,元军在山东闹不起什么风浪。”

“合丹是窝阔台的第六子,早年又立大功,对伯颜、阿刺罕都不服气,只服从忽必烈一人,”张贵缓缓说道:“再说合丹虽有二十万汉军,但皆是乌合之众,中原的精锐早就被伯颜、阿里海牙带走,他能在短时间时拉起二十万人,可知道这都是什么人。”

“文漳虽只有一万五千人,但皆是久经战场之辈,精锐之士,再加上有心算无心,再配合大量的微型火药土罐子,别说半个月,合丹能够在一个月赶到济南,就算是文漳失职了。”

“大人,你的意思?”陆秀宗有些心急,见张贵说了半天,却没说到他自己的打算,文漳牵制合丹,郭平率领大军与自己驻防济南和益州,不由问道:“大人,你所领五万骑兵?”

张贵看着陆秀宗,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兵行险着、兵行险着,这次我却是怎么也不能够下定决心。”

“你知道守住山东并不是一件难事,至少对于眼下均州军来说不是,但我为什么非要把均州军都带到山东呢?”

“还不是担心朝堂上的那些相公阻拦,出征前我一直在考虑、在考虑这个可能有多大。五万骑兵,可以说是老子辛辛苦苦筹措起来,这次若是走错一步,至少三年内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但谁知道三年后又是怎么样的情况。”

“这三年来,元朝的实力已受到了极大的挫折,襄樊战役、伯颜第一次南下、伯颜第二次南下,上百万将士死在南方,元朝精锐、除了北方防御的蒙古骑兵外,几乎损失殆尽,而且北方经去年大旱,民不聊生、国内战乱四起。”

“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啊,可惜的是朝堂上的相公被元军打怕了,他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我们打败了元军百万大军,而不是我们被元军打败了。”

“但他们却被元朝这个庞然大物吓破了胆子,就连李庭芝李大人、张世杰张将军、文天祥文丞相这等人物,也认为朝廷刚经战火,不宜仓皇北顾……”

张贵无奈的苦笑,所谓的大元朝,除了投降的汉军、甘愿当走狗的汉军,真正的蒙古兵又有多少人?真正的蒙古精锐骑兵又有多少,如今海都在北方不断给忽必烈添麻烦,只要忽必烈熬过这一关,再次把矛头调往南方,只会再次落入不断消耗之中,自己有耐心消耗,但赵禥还能熬多长时间?赵禥死翘翘,新皇登基不打仗,再说皇帝想打仗也没有这个能力,自己又没有心思和朝廷上的那些人争权夺势,到时争争吵吵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干脆利索,抓住这个机遇。

“大人是说,北上……”陆秀宗指着巨大的地图上,那个醒目的红圈,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问道:“元大都。”

“宋元帅,”合丹颇为不满的看着都元帅宋都带,不悦问道:“不是说不出三天就可以到达济宁吗?如今日行军不足三十里,怕是三十天也未能到达济宁吧。”

宋都带却是没有什么大本领,只是有大本领的李庭、李恒等人已战死南方,合丹奉命前来中原,自然只能在矮萝卜堆里挑一个高杆儿,自己却是不幸被挑了一个正着,原来不过是宋军在闹,合丹自己来了之后,蒙古兵也在闹,自己两头不是人。

好不容易等挨千刀的文漳,北上去找忽刺出的麻烦,没想到这子风头一转,却是回到了山东,更让人郁闷的是竟然攻下了山东,这怎么可能呢?这实在不可能啊,一万多人竟然攻下了整个山东,再加上元军在南方的失利刚刚传来,民心惶惶,元朝的皇上想找回面子,南下至少目前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找山东的麻烦了。

“丞相,”宋都带收起自己的委屈,低声道:“晏彻儿万夫长避战,末将、末将有心无力。”

“那个文疯子,乃宋朝文状元的弟弟,此人用兵狡诈、狠毒,心狠手辣,末将在长安和他交手时吃过亏,末将惭愧。”

“你……”合丹差点跳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身为多年的老将,自然懂得如何收敛脾性,宋都带光明磊落在自己面前承认自己不敌宋军,如此赖皮之人却是少见,看来他是硬着丢官也不愿意和对方作战,自己除了宴彻儿的万骑可以托付外,这些汉军都是不可信的家伙,也只有这些宋将才能统领。

“张元帅,你呢?”合丹把注意力转移到身旁另一员汉军大将身上,这人倒是生得身强力壮,当初阿里海牙还打算让他一起南下,没想到这厮恰好死了老娘,能被阿里海牙看中的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吧。

“宋军皆是骑兵,末将打不过他们。”张荣实更是光杆,干脆利落承认:“不过文疯子摆明了是要牵制我军行动,丞相实在是没有必要和他纠缠。”

合丹强忍怒气,不纠缠说得容易,但无奈宋军偏要找自己麻烦啊,二十万大军,又是粮草、攻城武器等,自己总不能面面俱到,宋军携带了威力巨大的火药,每次都是用少量的精兵袭击大军,骑兵来去无风。

还不止如此,宋军的火药土罐子更是令合丹狠得牙齿痒痒,那些火药被埋在地下、隐匿在路边,或是由呼啸而至的骑兵投掷,每次火药出现,必将会让大军乱成一团,非要花大力气整顿不可,如此一来,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就消耗了。

“解汝楫,你呢?”合丹说话已动气,汉人实在是狡猾得很,而且又是胆怕事,二十万大军竟然被宋军一万多骑兵打得不敢吭声,宁愿做缩头乌龟、甚至宁愿被撤职,也不敢出战。

宋都带眼珠一转,连忙说道:“解万户为人勇猛,为将多谋,所领部将又是军中精锐,而且解万户经常跟末将说,自己狠生不逢时,不能与大人一起西征而立下滔天功劳,狠不能从军南下,必保元军百万大军的安全,二则解万户求战心切,多次在军中常言若是他对付宋军,就不会造成如斯的困境。”

“所以,末将恳请解大人能为国事着想,为我军牵制宋军骑兵,收复山东,末将等人宁愿推荐解万户为首功。”

张荣实大吃一惊,他是解汝辑多年的老朋友,刚想说些推搪的话,突然拍了拍头颅,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了,大声道:“丞相,正是如此,解万户昨天还跟末将说了,对付宋军的骑兵他最有法子,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大军陷入如此困境,还说今日非要在丞相面前请求出兵呢?”

“末将也恳请丞相把这个机会让给解万户,也好成全解万户的一心为国的拳拳之心啊。”

解汝辑鼻孔冒火,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宋都带也就罢了,这厮向来怕死,要不是仗着家族的后盾,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趟,如今竟然把自己推到风口;解汝辑措手不及的是,张家和解家向来是世交,却是没想到他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丞相,末将不敢。”解汝辑指着宋都带、张荣实怒道:“全都是他们两人的谎言,末将、末将愿意留在丞相身边,听从丞相的教诲。”

“倒是宋元帅,末将知道宋元帅足智多谋,宋军向来狡猾,文疯子用兵善变岂是我等鲁莽之辈可以对付,但宋元帅以牙还牙、以谋对谋,正是对付宋军的最好人选。”

“而张元帅为将勇猛,部将善战,配合宋元帅对付宋军再好不过,末将愚蠢,愿意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他们。”

“所以,末将认为宋元帅、张元帅是对付宋军的最好人选,末将愿意为他们两人请功。”

合丹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原以为自己经过这么多年后,心中的怒气已经收敛起来,然而对于这些根本不要面子汉人,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喉咙,就差一点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混蛋,”合丹站起来,向北拱了拱手,大声道:“你们汉人常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亏得大汗对你们如此信任,如今不思为国解忧,反而相互推搪,自甘堕落、自贬下溅,做出如此丑陋之事。”

“本相奉大汗之命,统领大军收复山东,如今你们再三推搪,岂不是不把大汗放在眼里?本相即日自当禀告大汗,将尔等处死。”

“不敢、末将愿奋勇上前,为大元朝、为丞相大人效命,即使生死也在乎不辞。”三人连忙跪下去,态度之强烈、语气之虔诚,看得身边的宴彻儿万户口瞪目呆。

“既然你们同心,现在命令宋都带宋元帅为左翼万户,张荣实张元帅为右翼万户,各自率领两万大军护送中军迅速前进,解汝辑解万户则为先锋,率领本部三万大军,为大军开路,逢山开路、遇河架桥,半个月后若不能准时到达济南,唯军法处置,尔等是否清楚。”

“丞相英明,属下明白。”宋都带心翼翼问道:“请问宴彻儿万户呢?”

“宴彻儿万户自然为后军,宋元帅可有什么意见?”合丹看着宋都带,一字一顿说道:“难道你不服从本相的命令吗”

“不敢、不敢。”宋都带连忙点头道:“英明莫过丞相,末将自当用命,为丞相保驾护航,收复山东,扬我大元朝无上的威严。

第二百零六章一路向北(6)

第二百零六章一路向北

北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寒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痛,漫天狂风飞舞,干枯的草原,一望无际没有任何生气,那伴随狂风的雪花,犹如春日的梅花点点落在地上,给干枯的草原增添了几抹白色。

雪,越来越大,成片的鹅毛般的大雪,夹着狂风吹进去从梁曾身上衣服的每个细缝吹进去,毫不留情的在他娇嫩的身体上狠狠的咬上几口,犹如刀割一般,胯下的战马仿佛也被这寒冷的天气惊得不敢行动,这时梁曾才想起他进入均州的那一年,张贵就建议他学习骑术,而且还曾经让他到军事学院待过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张贵一早就开始算计他,要不然也不会把他弄到临安,要不然心中也不会把自己撵到北方。

即使梁曾把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封锁的严密,但无处不在的、见缝就钻的狂风,犹如无孔不入的空气一般,在他身上的哪怕一个微得可以忽略的缝隙中钻进去。

“这个年,过得实在是、实在是太浪漫了。”梁曾喃喃说道,“浪漫”这个词是张大人先说出来,后来大伙觉得挺有意思,渐渐的成了各自的口头禅,代表他们各自的心情,就如梁曾此时此景说出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表示他心中的无奈、不甘和牢骚。

“再浪漫的新年,都已过了十几天,明天就是元宵节了,梁大人若是不想再往前走,不如明天休息一天吧。”身边一个声音“嗡嗡”说道,只是他全身上下都已裹上了衣服,没有能够从容貌中得知他究竟是何人。

“杜老大,算了吧。”梁曾迟疑片刻,却是摇了摇头,道:“都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年也过不成了,元宵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时日不等人啊,若是误了大人的大事……”

“这鬼地方,老子连一刻也不愿意停留,赶紧完成任务就跑人,下次打死也不愿意来了。”

梁曾说的是牢骚话,在江陵的日子过得还不是好好的,然而张贵一张调令就把他撵到了临安,问题是梁曾还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待得临安解围,张贵一句话,他又是二话不说,比张贵还早离开临安。

梁曾就是这个命啊,无奈他少时好学,每天能够记书数千言,历史上两使安南,搞的是外交官的活,张贵知道这个事儿,所以一早就着手培养,如今刚好拿出来用。

陪同梁曾一起北上的竟然是奎祀军的老大杜浒,要知道杜浒也只有上次挟持郭守敬时才亲自动手,这些年呆在家里培养部下,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行动了。

杜浒身边是杨振龙,杨振龙这一年多以来在北方、元大都以北打下了些许根基,要不然他们现在也不会走得如此轻松。

“梁大人要是在这里呆上一年半载,也会习惯,这里其实是很浪漫的地方。”杨振龙话不多,但一路安排仔细入微,照顾的无微不至,你怎么也没想到,仅是一年多时间,北方竟然成了他后家园一般,看起来不起眼的牧民之家,或许就是奎祀军的据点之一。

“杨大人怕是在北方也不到一年时间吧。”梁曾满意的喝着热茶,这些年来他在均州、江陵,后来到了临安,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平素好酒好菜伺候,好茶也不断,看来奎祀军还真是无孔不入,就连自己的习惯也被摸得一清二楚,有杜浒在奎祀军,至少均州军还能保持一贯的风气,只是岁月催人老,也不知道日后会变成怎样。

“一年零三个月十八天。”杨振龙像一个闷葫芦,一字一顿说道:“不曾多一天,也不曾少一天。”

曾一时语顿,杨振龙竟然把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见这些日子并不是如他说得那么悠闲,他一天天数着过日子,或许并不是代表了他厌倦过日子,但至少代表了他对每一天的珍惜。***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振龙,你放心,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杜浒轻轻拍了拍杨振龙的肩膀,认真说道:“你爹爹过得很好,去年不少地主老财投资作坊,变卖土地,你爹爹买进了不少,如今也是上百亩的地主了。”

“只可惜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请人帮忙,可怜两老头从早忙到晚也未曾有时间歇息,而两老头脾气又犟得很,又不需要人帮忙,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卑职的婆娘呢?”杨振龙双眼微红,父母的脾气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他们向来倔强,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脾性比以前更加难伺候了。

“哈哈,你母亲子在你走后生了一个胖娃娃,只是害怕你会惦记,所以一直不让人通知你,两位老人把孙子当宝贝一样看待,哪里舍得让你婆娘帮忙。至于你三弟,瞒着你爹爹从军了,你爹爹后来知道后也不曾责怪。”

“什么?我有儿子了?我竟然有儿子了,我竟然有儿子了,是儿子吗?是儿子吗?”杨振龙“倏”的一声跳起来,往日稳重的汉子,竟然如得了“失心疯”一般跳跃,至于杜浒后面的话,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

梁曾有些不明白,只不过是婆娘生了一个娃娃,用得了这么高兴吗?但是杜浒却清楚得很,看着如痴如狂的杨振龙,淡淡说道:“梁大人或许不知道,他们在北方,每天过得都是把脑袋挂在腰间的日子,他们不知道那天身份会暴露,然后毫无声息的死去。”

“一个孩子,在你们眼里虽然不代表什么,但对于一个随时准备死去的人来说,这代表了他们的希望。”

“希望……”梁曾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脸认真的杜浒,如痴如狂的梁曾,正是因为有了希望,均州军才能从三千义勇成为足以影响大宋、甚至这个世界的力量,正是因为有了希望,自己才会毫不犹疑的从均州到江陵,从江陵到临安,从临安到北方,正因为有了希望,张贵才会以三千义勇抗击襄樊,如飞蛾扑火,正是因为有了希望,临安的百姓,才会一如既往的相信,相信汉人一定会打败来自北方的蛮子。

“梁大人,你心里可有希望?”杜浒似笑非笑的看着梁曾,帐篷外风雪交加,仿佛另一个世界,南方,没有这样的景象吧。

“希望……”一阵强风,把帐篷吹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寒意从缝隙中吹了进来,梁曾卷了卷身体,缓缓说道:“每个人心中自然有希望。”

农夫希望来年丰收,家里的婆娘、娃娃能够吃一个饱饭;书生希望来年登科,一日看尽长安,从此鱼跃龙门;官吏希望来年高升,看那春风得意马蹄疾,从此可以俯视众生……

“每个人都有希望,我自然也免不了。”梁曾笑了笑,道:“我现在的希望就是好好睡一觉,明天见到那海都时不能堕了咱们的傲气。”

“这是战场的事,梁大人趟这趟水,”杜浒有点感触说道:“梁大人心中可有过害怕。”

“怕,当然,我怕。”梁曾说这句话时有点自嘲:“当初在均州,我怕失去了饭碗,怕失去了朋友;后来到了江陵,我又怕艰苦创业,我又怕失去得到的一切失,怕安逸的生活从此不再;后来到了临安,我又怕城破、亡国;如今到了北方,我也会害怕死亡。”

谁不害怕?农夫害怕干旱、害怕歉收,一家人饿着肚子;书生害怕落榜,被世人讽刺,受家人鄙视;官吏害怕被检举,那费尽心思贪污的钱财化为乌有。

“我也害怕。”杜浒淡淡笑了笑,看着若有所思的梁曾,道:“我害怕不能完成大人的任务,我害怕大人因为没有得到我们的消息而做出错误的决定,我害怕他们、默默在北方耕耘的同袍被发现,害怕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害怕他们从此以后见不到家里的亲人。”

“但即使害怕,我还是要去做。因为我现在害怕,将会有更多人得到希望,我现在害怕,不代表我以后也害怕,当大军北上的那天,当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时,我就不用再害怕。”

“害怕,那正是因为心中有希望……”

“你害怕了?”张贵打趣的看着郭平愕然的表情,他原以为郭平都是那个板着脸故作镇定、故作严肃的样子,没想到郭平也会愕然,也会吃惊,甚至还会开玩笑,他这才想起,不久前他和杨不及一样,都只不过是军中的刺头。

“怕”郭平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末将真是怕了,末将能不怕吗?”

“你怕守不住山东?你怕守不住济南?你怕拖不住阿刺罕的骑兵?”张贵故作疑惑,其实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很,他是害怕自己失败,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怕,末将真的怕。”郭平无奈的重复,或许他的话只有他自己明白,虽然上苍一直眷顾这个勇者无敌的幸运者,但那是元大都,那是大元朝的核心,那是大元朝的根本,那是大元朝守卫最坚强的地方。

“羊头,你呢?”张贵玩弄的看着杨不及,这个曾经和郭平一起投靠自己的禁军刺头,被自己雪藏了将近三年,这三年来他在军中学习各式的攻城技巧,工兵营一手创建至今,也是应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工兵营五千人,自末将以下,出征前都已经签好了遗书。”杨不及没有郭平的深度,这两个一同投靠均州军的禁军刺头,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杨不及看着张贵,马上起誓:“末将不怕,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末将出战,这是末将及部下五十名将领的请愿书。”

“这次能把你们全军带来山东,自然就会让你们上战场,那些新式武器都熟悉了吧,可知这次你们要有必死的信心。”张贵笑道:“这次你们是关键。”

“大人,请放心,三年来末将等的就是这一刻,若是有任何错漏,末将以死明志。”杨不及拍了拍胸口,大声道:“末将胆敢以死明志。”

“这可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莫非你就真不怕死。”张贵变得啰嗦无比,今天大半天都在和生死纠缠。

杨不及看着张贵故作一脸平淡的样子,笑了笑,道:“即使是十死无生,末将相信大人也一定会带我等闯出一起路子来,就算是铜墙铁壁,大人也能在中间凿出一个洞口。”

“哈哈,你子。”张贵笑了笑,拍了拍杨不及的肩膀,再转眼看着刘义,刘家在朝廷权势很大,先祖刘光世身为南宋初期四大名将,也是有一定本领。

刘义投靠均州军,刘家的支持不,然而自己却是一直没有重用他,当初也是担心他是刘家派到军中的阻碍,后来刘义一直和朱信负责建设火炮营,再后来朱信另有他用,火炮营就只有刘义,这些年火炮营的发展非常迅速,在郭平攻击建康时已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刘义,这些年委屈你了。”张贵走上去,抱住刘义,给予他最高的礼节,认真说道:“这些年委屈你了,均州军、大宋会记住你的功劳。”

“大人,”刘义鼻子一酸,当初从长矛兵统领到火炮营,他确实有说不出的委屈,但现在不是已经过来了吗?收复建康体现了火炮营的价值,体现了他刘义的价值,他刘义定然会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这些荣耀不正是眼前之人给他的吗?刘义揉了揉鼻子,道:“末将不委屈,为大人效忠,末将非常荣幸。”

“你会名留青史,”张贵扶正刘义,看着他一脸正气、盔甲整齐,笑了笑,道:“你将会创造历史,将会名留青史,甚至比刘将军也不输。”

“嘿嘿,这正是末将的心愿。”刘义笑得有点灿烂,仿佛生死,只不过是他眼前的一个虚幻。

“大人,时间到了,大人就别婆婆妈妈了。”陈大举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从高大的战马上落下来,大声道:“再迟的话就要困在济南了,狗日的阿刺罕,动作还是挺快的,眼前先锋已过了大清河。”

“要不是大清河实在不适合水师,马邑将军的战舰都要开进去了,看着他弟弟被撵出来了,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哈哈,你子。”张贵鼻子一酸,看着眼前的郭平、苗再成、姜才、王全节、许文德等人,庄严的行了一个大礼,一字一顿说道:“待得明年春暖花开时,咱们再相逢。”

许文德突然上前,拉住张贵的马缰,道:“大人,请准许末将同行。”

“请准许末将同行。”王全节、苗再成等人也不由大声叫起来。

“不,你们比我更重要。”张贵摇了摇头,道:“诸位应该知道,我张某人的性命就拜托你们了,只有你们守住山东、守住济南,牵制元军的军力,张某人的性命就拜托你们了。”

芝罘港口,这原本只是一座不起眼的港口,但如今却已成为山东数一数二的港口,无数的战舰铺盖住港口的每一处水域,昏天暗地甚至像是要遮住阳光。

文衡扶着他的老父亲,看着一望无际铺天盖地的战舰不知几何,文老头有些结巴问道:“这、这都是我大宋的战船吗?就算是当年,芝罘也从没有这样的景象啊。”

“爹爹,这都是大宋的战船。”文衡自豪说道,这些功劳他也有一份,他自豪,只是如今面临出征,他却是不知道如何说给父亲知道。

“这里总有几百艘战船吧,爹爹眼睛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眼里都是战船。”文老头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对目前这种情况的震撼。

“七千二百三十艘,其中还有一千二百余艘战船已先行出征。”不过这话文衡断然是不会跟父亲说清楚,并不是因为什么军事秘密,而是就算他说明白,老父亲也不会明白这一千多艘战船究竟代表的是多少。

“是呢,好几百艘呢?都是好船、都是好船。”文衡也是认真说道,仿佛眼前就是几百艘好船,而不是数千艘。

这些船既有均州水师的战船,又有朱胜率领的将近四千艘战船,若不是因为水师不足,张贵甚至还会把在鄂州缴获的战船用起来。

但即使这样,数千艘战船,看起来那当然是威风凛凛,但要一下子接应五万骑兵、十万战马,还有范天顺率领的两万步卒,其中就包括了刘义、杨不及的一万人,还有牛富率领的三万后军,这数千艘战船怎么看都少得可怜,要不是张贵收拢了江南的渔家充数,这些战船是怎么也开不起来。

“孩儿啊,你一大早把爹爹请来,是否有什么事给爹爹说啊,你从就是好强,什么事也不跟爹爹明说。”文老头感触了一番,却是说出了文衡的心里话:“这次恐怕不是事,你有什么事就说吧,爹爹年纪虽大了,但也还能帮忙。”

“爹爹。”文衡鼻子一酸,突然跪下去,呜咽说道:“孩儿不孝,孩儿、孩儿要出征了。”

“你不也是去过几次什么扶桑国吗?还给爹爹带了不少东西,去就去吧,如今有官府照顾爹爹和你母亲亲,你母亲不明事理,就由爹爹去说吧,免得她又念叨你呢。”

“爹爹,你、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孩儿、孩儿一定会回来。”文衡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

“去吧、去吧,达娃、平头、葫芦,你们也去吧,你们家里有老头看着,都不用担心。

第二百零七章一路向北(7)

第二百零七章一路向北(7)

大清河并不能成为阿刺罕南下的阻碍,宋军水师不过数十支船,见到大军后灰溜溜的走人了,连必要的交流也没有产生,累得阿刺罕好不郁闷,其实宋军水师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更重要的是起到警戒的作用,监视元军的动向和情报,如今已经完成作用,马宣自然有多快就跑的有多快,再说水师那里还有自己的任务呢?

阿刺罕留下十万骑兵驻防江左,率领十万骑兵、十万汉军继续南下,还真让郭平猜对了,阿刺罕身为多年的老将,中书省左丞相,难道不知道骑兵攻城的劣势吗?难道不知道合丹与他是貌合神离吗?他大声说自己只有二十万骑兵,为的是蒙混合丹和宋军,蒙混合丹是不想他急行军与自己争功,蒙混宋军就是想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看到大清河的宋军水师,他就知道这个计划已经破产,但至今尚未接到合丹的消息,看来自己蒙骗合丹的计谋倒是成功。三五中文网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蒙古将领之间也开始了相互勾心斗角,那年的长子西征,众人同心戮力,杀得西域所有国家的大兵将抱头乱窜,那些年,自己意气风发,蒙古骑兵马刀出鞘,西域臣民望风而逃。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年华不再,想不到的是那些年的情怀也不再。

过了大清河,便可立营,出征前大汗忽必烈虽屡次督促他要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但他到底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伯颜、阿术战死沙场,元军百万南下大军全军覆没,若不是忽必烈的威信还在,说不定元朝早已垮掉,幸亏北方还有海都叛军、国内乱军四起,大元朝退无可退,为了保住荣华富贵,为了保住蒙古的威信,为了保住仅有的自尊,大元朝好不容易凝成一条线应对目前的情况。

百万大军,转眼就没有了,半年的时间、半年的时间,就算是一群羊,百万的羊群,至少也要杀上半年才行,而向来蔺弱的宋军,就是用半年的时间,杀了二十万精锐的蒙古骑兵,杀了将近八十万久经训练的蒙古汉军,或许也有屈膝投降之辈,但那些无耻之人,在自己眼里比死去更加不堪。

自己手中仅有三十万人,若是宋军集中兵力,这三十万能攻下济南吗?能攻下山东吗?所以,阿刺罕不得不谨慎行事,这三十万人已是元朝仅能够抽出的机动兵力了,而合丹更是抽空中原,忽刺出更是把北方能战之兵集中起来,既要防御海都搞乱,又要随时准备接应自己,此时若是宋军北伐,元朝该如何面对,幸好大元朝的威严还在,宋廷刚历战火,相信也没有兵力再次北方,但即使没有宋军北伐,此起彼伏的义军,也让朝廷忙昏了头。

所以,阿刺罕不得不谨慎,若是自己再遇不测,他不知道朝廷还能拿什么来对付那些曾经懦弱的汉人,记住,是曾经懦弱的汉人。

是合丹的二十万蒙古汉军吗?那些乌合之众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一件大功劳。是忽刺出的数十万精锐的蒙古汉军吗?那虎视眈眈的海都,若是忽刺出有所动,北方叛军长驱直入,太原、长安危在旦夕,朝廷危也。

还是拱卫大都,同时准备随时和海都交战的五十万骑兵,这是朝廷的最后根本,五十万久经战火、朝廷最为精锐的骑兵,就算是北方的叛军海都也被打得抱头乱窜,这才是天下雄军,然而当初伯颜率领的二十万蒙古骑兵,还不是一样颠覆在南方。

这些年,南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向来懦弱的如羊一样任凭掠夺的汉人,怎么变成了凶狠的狼,吃人的狼,还是吃人的羊?

阿刺罕看着远处严阵以待的济南,济南周边已成了一片巨大的防线,无数的土墙、沟壑交错在一起,自己救援也算迅速了,没想到宋军的动作却更加快,怕是大宋的援兵已到了山东,要不然凭借山东的人力,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把济南变成如斯艰难。

宋军善于守城,听说伯颜当初就是在吕城被宋军阻击,伤亡不,直到大军全军覆没也没能攻下常州,那就更不用说临安了,若不是范文虎那厮厚颜无耻献了建康,阿刺罕甚至怀疑宋军能否攻下建康。35zww.com

阿刺罕迟疑了,他按兵不动,在江右立下大营,不求胜利先求不败,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免得像伯颜一般孤军深入,到时不但完成不了丞相交与的任务,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就不值得了,如今自己说得上荣华富贵,他可不想新得手的权势转眼飘逝,虽然他的儿子也是一样战死南方,但和权势相比,或许拜降的位置还不够重要。

“丞相,为何不进攻飞?”万户忽失海牙死死拉住昂天嘶叫的战马,低声咕噜骂了几句,问道:“兵贵神速,为何我军不马上对济南用兵?”

忽失海牙看着济南,眼睛就像冒火一般,正如阿刺罕的儿子拜降战死南方,忽失海牙的父亲阿里海牙(真是两父子,海牙不是姓)同样战死临安,他对宋军的怒火并不在阿刺罕之下。

阿刺罕按捺心中的怒火,他已不是忽失海牙这等年轻猛将,他跌宕起伏数十年,虽不能说看透生死,但至少能够隐藏情绪,他倒是羡慕忽失海牙可以随时发泄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向他一样只能隐藏起来,一个人得到的东西越多,收到的制衡也就越多,人活得也就越累。

不过阿刺罕还是耐心说道:“忽失海牙万夫长莫要冲动,所谓兵贵在神速确实是战争中的不二法宝,问题是现在宋军已有所准备,我等还需从长计议。”

“或许这不过是宋军的把戏而已。”忽失海牙报仇心切,不服气大声说道:“宋军取山东不到一月份,莫非宋军能变法术不成,据细作的消息,山东的宋军原来不过只有寥寥数千人,再加上流窜在北方的宋军骑兵,也不过是两万余人,就算是宋军长了数十双手,也不可能在段时间内把济南变成铜墙铁壁吧。”

“若是宋军的援兵呢?”阿刺罕看着忽失海牙,心中有些不忍,严肃说道:“即是山东人数不多,但宋军援兵又有几何?”

“我军已有将近一个月时间没有收到细作的消息,说不定宋军援兵早已到达山东。”

“哪有如此之快。”忽失海牙还是低声咕噜:“伯颜丞相百万大军即使全军覆没,难道宋军就没有任何伤亡,这又是怎么可能能够抽调兵力北上?”

“就算是宋军出兵,但是按照宋廷的习惯,吵吵闹闹、再加上筹集粮草,没有一两个月也不可能出兵,我看就是宋军故作声势,待得末将去打他一阵,就知道真假。”

刺罕不满,后果非常严重,他厉声说道:“忽失海牙万夫长,你父亲战死南方,难道还没有使得你醒过来吗?如今的汉人不再是以前的汉人,如今的宋廷也不再是以前的宋廷。”

“伯颜丞相虽是年轻,但又可是轻易被人欺负之人,再说所领二十万骑兵又是军中精锐,还记得去年年初,我等在北方与叛军作战,伯颜所立下之大功比我们加起来都还要多。”

“然而,就连他也战死南方,这样的南方还是以前那个懦弱的汉人吗?忽失海牙万夫长,你给本相醒醒吧,老夫不想你们家族就败落在你手中,老夫也不忍心看着阿里海牙大帅的后人平白无故死去。”

忽失海牙被说得满脸赤红,大声怒道:“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打他一阵,好让丞相知道对方的底细,我们家族,只有战死沙场的勇士,绝对没有懦弱避战的缩头乌龟。”

“你、你未免太过于猖狂了吧。”阿刺罕指着忽失海牙,被气得不轻,大声道:“你要去也行,可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哼,不过是一些得了运气的儿罢了,本将岂会被他们吓怕,待得本将上前,一刀砍了这等儿,也好为父亲报仇。”忽失海牙估计失去了理智,说话也多了一份嚣张。

“得了运气的儿,”阿刺罕冷冷说道:“陆秀宗,数百人入山东,不到半年发展到数千人,更是把董家军打得躲在城内不敢出战。你可知陆秀宗是何人,却是张贵最得力的助手陆秀夫的弟弟,陆秀宗跟张贵三年,若没有三分本领,又岂会被张贵派到山东。”

“文漳,仅一万骑兵,就把大元朝中原翻了过来,一万人不但没有减少,半年后兵力反正增加,这次更是配合陆秀宗攻取了济南,率领五千将士在山东走了一圈,所到之处皆望风而降。”

“而文漳又不是别人,却是汉人丞相文天祥的弟弟,此人也跟张贵三年之久,伯颜百万大军南下,张贵竟然分兵让他北上中原,牵制大汗不敢派兵增援丞相,只能眼睁睁看着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这等有勇有谋的将领,莫非在你忽失海牙眼中只是无知儿?”

此时前翼万户贾文备上前,低声附耳说了一会,阿刺罕脸色数变,不敢相信的看着贾文备,问道:“此时当真。”

贾文备脸色有些迟疑,见阿刺罕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确实如此,南方的探子多被毁灭,仅有的消息都已经证实了这个消息。”

“末将收拢了些许董家军之残军,同样了证实消息的可信,就在前天,宋军数万大军已进入济南,同时另有不清人数的援兵进入益州。”

“至于骑兵,只是在四天前到了济南,随后又撤出济南,最后不知所踪。”

“骑兵有多少人?你认为对方的目标是什么?”阿刺罕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正如忽失海牙所说,宋廷纷争动作向来缓慢,若是按照行程,对方定然是打败伯颜大军即可出兵,甚至连整军的时间也没有。

看来对方行事果断、定然不会轻易把山东让出来,大元朝若还想收复山东,一场恶战定然是少不了了。

“骑兵人数不知几何,据闻三万到五万都有可能,至于去向,末将大胆猜测,恐怕往西面去了。”贾文备心翼翼说道。

“西面?”阿刺罕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是合丹?”

“丞相英明。”贾文备拱手作揖。

“合丹,恐怕……”阿刺罕叹了一口气,身边的右翼万户忙古歹与合丹有旧,听到阿刺罕的语气,连忙问道:“丞相是要派出援兵吗?末将愿意领兵前往,一定要宋军骑兵全军覆没。”

“不,本相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合丹丞相以身涉险,诱惑宋军分兵,便于我军攻克济南,这可是合丹丞相的大功一场。”阿刺罕冷冷说道:“我何必出兵与合丹抢功劳,再说合丹二十万大军,进攻不足、但至少能够保住自家性命,你就不用为合丹丞相担心了。”

“奶奶的,元军闹什么把戏?看样子还准备安营扎寨来了。”许文德放下千里眼,揉了揉脑门,再昂头看了看天色,咕噜道:“还没天黑,元军就甩手不干了,这是不是太怕死了一点啊。”

王全节虽对张贵没把他带在身边而感到有些遗憾,但他究竟在朝廷为将多年,知道自己在均州军时日尚浅,再说自己也不算熟习骑兵,就算许文德这等猛将也不是一样跟自己留在山东,再说张贵也说过,守住山东、拖住元军责任也不轻,见许文德恨得牙齿发痛双手发痒,不由笑了笑,道:“元军在南方葬送了百万大军,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避忌一点吧。”

“再说如今济南虽说不上铜墙铁壁,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机关重重,元军若是没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那得好好琢磨。”

“可不能骄傲,阿刺罕虽在战略上比不上伯颜,但战术上却胜过伯颜甚多,我军取山东时间未长,但对方竟然不急于进攻,这就可以看出对方统军有方,甚至会比伯颜更加难缠。”姜才身为老将,自然有义务为这些辈解释,如今他还像活在梦中一般,他仔细想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肯定张贵在出征前已经想好出兵冒险,要不然也不会把郭平、姜才这等老将留守山东,保住他的根本,按照张大人的本领,即使全军覆没,他也能在三年之内拉起一支强军。。

“若是两军相持,我们却是怎么也不怕,我军还恨不得他没有攻城呢?”郭平笑了笑,道:“不是还有不少军事没完成吗?最好阿刺罕就是多等两天。”

“诸位大人,可别忘了阿刺罕可是拜降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阿刺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按兵不动,对于这样的对手,可万万不能疏忽。”

“郭大人说得很对,”陆秀宗这一年成长得很快,如今也敢在郭平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他指着远处的元军,认真说道:“元军的将领不多,多是亲戚朋友,南下大军伤亡甚大,说不定元军每个人都跟咱们有仇。”

“所以一旦交战,那肯定是不死不已的争斗了。”

“拼命罢了,谁怕谁?”许文德豪气说道:“在下都恨不得元军马上攻城了,好让狗日的吃一下咱们手中的土罐子,奶奶的,这么多土罐子,也不知道陆大人你是怎么折腾。”

“好子,当家不易啊,这些家产都是陆某抠唆出来,你可别一下子用完了,阿刺罕三十万大军、合丹也有二十万,就算是用人堆也把你累死,这土罐子可是咱们的最后依托了。”

“放心,在下也会省着用。”许文德毫不在乎说道:“一个土罐子消灭一个元军,也不算是浪费吧。”

“好子,还不算浪费,你可知道一个土罐子得花多少钱,三两银子啊,三两银子啊。”

“三、三两银子,”许文德眼睛发亮,喃喃说道:“那就是说仅是土罐子,济南城就放了一百万两银子,奶奶啊,老陆你在山东究竟赚了多少钱啊。”

“哈哈,”众人不由大笑,身边的士兵,无论是老兵、新兵,还是刚洗脚上田的新兵蛋子,他们看着众将大笑,紧张的心情松了下来,他们充满了信心。

他们或许会死去,但他们至少已经学会了面对惨淡的生死,至少在郭平他们眼里就是如此。

将为兵之胆,郭平等人的笑声很快就在济南传扬四周,就连留守城内的百姓,也都觉得乐观起来,他们不再是紧闭房门,他们打开门,看着整齐的街道,听着陌生而有熟悉的马蹄声轻轻的走过街道,他们感到了无尽的希望。

有这样的将领,又有谁可以打败他们呢?他们不再是十几年前的李璮,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但却把他们带进了更加的苦难之中,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们呢?即使城外的蒙古骑兵叫声嚣张,但城内的百姓心中不约而同的燃起了希望。

有时候,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微笑,更加能够化解一切。

第二百零八章一路向北(8)

第二百零八章一路向北

温暖得如春天的处子、炎热的夏季一般的大帐,挥汗如雨的赤半身的汉子,冒着浓郁香味的烤羊在汉子手中如蝴蝶翻滚般轻松,古铜色的肤色、须发张扬,坚定有力的双手、再加上专注的眼神,大营内人数虽多,但此时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www.65txt.com

大营外,呼啸的寒风,凛冽作响,旌旗猎猎,风雪呼啸。暴风雪拍打大营的羊皮帐篷,发出巨大的响声,然而专注翻动手中烤羊的汉子却没有一点反应,仿佛他眼前只有一件事,就是把烤羊烤得至美至善。

专注而产生美,但专注不仅仅是美,还有力量。

终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汉子终于叹了一口气,让侍卫端来十数个盘子,把烤羊分成小份额,然后再抬出一坛烈酒,轻轻拍开,烈酒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整个大营内充满了酒气,仿佛一个醉美的世,酒不醉人人自醉,还没有开始喝酒,大营内的人已经大呼小叫起来,仿佛是在为汉子叫好,但更多的是在为汉子喝彩。

“梁大人、杜大人,举杯、举杯。”汉子自豪的看着银盘里的烤羊肉、水晶杯中的烈酒,高声问道:“两位使者,海都可曾亏待于你们。”

“草原上最嫩的烤羊,草原上最烈的烈酒,迎接草原上最高贵的客人,这就是我们蒙古人的待客之道,纯正的蒙古人。”

梁曾看着海都,海都是北方之王,故作大气却做出如此小气模样,把自己和杜浒凉在一旁,等了将近两个时辰还想借助这等小把戏落自己的脸,给自己下马威,梁曾觉得心里好笑,难怪海都跟忽必烈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起色,这些年要不是有大宋在牵制蒙古兵,说不定海都早已经被忽必烈灭了,他觉得好笑,但更多的却是觉得海都的可怜,但最后突然笑了笑,道:“这等烤羊、这等烈酒,盟主是否小看天下人了吧。”

忽必烈建立元朝后,海都以成吉思汗曾经说出,只要窝阔台有一个吃奶的后代,都比其他人优先继承,因此他不断反忽必烈,积极谋求自立为大汗。他为人聪明能干但是狡诈,逐渐纠集部众,以海押立(今哈萨克斯坦塔尔迪?库尔干尔)为基地,势力日盛,成为窝阔台系诸王的首领。

至元六年,海都同八剌等察合台后王、术赤后王于答剌速(今塔拉斯)河畔召开忽里台。众推海都为盟主,一致对抗忽必烈和伊利汗阿八哈,誓约保持游牧生活与蒙古习俗,这也是梁曾称呼海都为盟主,而海都言自己乃纯正的蒙古人的来历。

随后,海都与昔里吉、乃颜等叛乱宗王交相侵扰西北地区,以致忽必烈徵调攻宋的伯颜军北上平叛。因海都采用游动方式,元廷多年无法剿灭。原本海都一直熬到八剌死后,海都才会扶植其子笃哇为察合台汗国之汗,建立了窝阔台、察合台两汗国的联盟,连年对元朝统治区发动侵掠。

历史上也是一直到成宗大德五年,也就是大宋被灭后的十五年,海都与笃哇的联军越阿尔泰山南来,忽必烈之孙甘麻剌和皇侄海山率元军迎击,两军激战,海都和笃哇取胜。海都死于归途,子察八儿继位。然而现在由于南方牵制了蒙古的大量兵力,襄樊战役并没有如历史一样失败,伯颜第一次南下更是以失败告终,大元朝被迫抽调了中原、北方大批兵力南下,海都看到时机,竟然提前出兵。

当然,奎祀军去年就开始和海都接触,把大元朝的面临的情况告诉海都,激起了海都的野心,这也是海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出兵的原因之一。

“梁大人莫非是说我王的烤羊和烈酒都不好?”四万户总管奥鲁赤还没等海都说话,他站起来大声道:“我王烤得世上最好吃的羊肉,我们蒙古人有世上最嫩的羊羔,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天时地利人和,梁大人竟然敢说我万的烤羊不好?”

梁曾差点没吐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好心你没有知识也就罢了,还硬扯上习语表示自己的才干。35zww.com

“而这等烈酒,我王也是机缘才得到三坛,这世界上最烈的烈酒,平su人若是能够喝上一杯已是天大的造化,我王如此待你,难道你认为我王还不够心诚?”

“哼,真是天大的好笑。”梁曾并不害怕,冷冷说道:“天下之大岂是尔等闭目而知,天下之广又岂是井底之蛙所晓,所谓天下最好吃的羊肉、天下最烈的烈酒,简直就是不知所言,盟主难道会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明威将军、蒙古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奥鲁赤总管的大儿子拜住见父亲受辱,连忙站起来高声说道:“梁大人还没有吃喝,又怎么知道天下人有比这更好的羊肉、更烈的美酒?”

“梁大人今日不说出一个所以然,老子就算是拼着被大王责骂,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鲁莽的小子。”

海都能在短短几年中迅速崛起,是与钦察汗国术赤系后王的支持分不开的。海都的封地海押立位于钦察汗国的东南边界线上,西临术赤第五子昔班在七河的封地,北近术赤长子斡儿答在额尔齐斯河西岸的兀鲁思。海都极力与他们结交,与钦察汗别儿哥“咸与亲厚”。而别儿哥为了对付势力急剧膨胀的察合台汗国,也积极扶持海都的力量。

1260年,阿力不哥派自己的心腹察合台之孙阿鲁忽回中亚继续察合台汗位,阿鲁忽借阿里不哥之令并吞了大汗廷派驻在中亚的军队,取得了农业城廓地区的实际控制权。随后阿鲁忽转而投归忽必烈,从忽必烈处得到了“从阿勒台的彼方直到质浑河,可让阿鲁忽防守并掌管兀鲁思和各部落”的诏命,使察合台汗国第一次正式从大汗廷取得了控制中亚农业区的权力,汗国实力由此暴涨。此前,术赤系在河中农业区势力最大,阿鲁忽上台后“杀死了所有的别儿哥的那哥儿和臣属于他的人”,双方几度交战,原属术赤封地的楚河西部草原和大部分花剌子模绿洲都被察合台汗国夺走。别儿哥因忙于高加索地区的战事,无法全力东顾,因此积极支持海都对抗阿鲁忽。海都借钦察汗国支援,不但增强了军力,也抬升了在本系宗王中的地位。他与阿鲁忽数次交战,互有胜败。中统三年,阿里不哥前往中亚,打败阿鲁忽,阿鲁忽只得避居喀什、和田一线。这为海都扩充实力提供了时机,此后,他逐渐在从海押立向西北延伸到乌伦古湖四周的一块条形草原地带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当至元初期世祖忽必烈稳定了关内局势,再预备控制中亚时,俟机反叛的窝阔台汗国已经初具规模。

反叛大汗廷,必须以军事实力为后盾,海都从被封海押立开始,就开始聚集实力。由于窝阔台系后王的军队被蒙哥汗夺走,“他没法从各处征集了二、三千军队”。海都的策略主要是在两方面进行努力,一是拉拢窝阔台系各自为政的诸王,建立以自己为首的统一的窝阔台系政治势力,二是结交术赤系后王,引钦察汗国为奥援。然而,当时蒙古国政令统一,客观环境限制着海都的行动,但是,1260年爆发的忽必烈、阿里不哥兄弟之间争夺大汗之位的战争,却从某种程度上帮助海都实现了反叛图谋。

而奥鲁赤正是窝阔台系的小王,当初极力支持海都扩张,和海都结盟,为海都最得力的左右手。

海都于元五年发动叛乱,并建窝阔台汗国。随后,与昔里吉、乃颜等叛乱宗王交相侵扰西北地区,以致忽必烈徵调攻宋的伯颜军北上平叛。因海都采用游动方式,元廷多年无法剿灭。至元二十六年,海都又攻和林(今蒙古哈尔和林),忽必烈亲统大军北上征讨。海都不敌,率部逃遁。忽必烈先后派伯颜、玉昔帖木儿等主持西北军事,海都势力被驱出阿尔泰山以外。成宗即位后,任命侄海山总领漠北诸军,继续征剿海都。直到大德五年(1301年),海都几次战败,死于退军途中。大德十年,其子察八儿率部归顺元朝,海都王朝才算真正覆没。

也不知道是拜住故作鲁莽,还是另有算计,竟然如此傲慢客人,海都见状,连忙说道:“拜住,住嘴,这岂是蒙古的待客之道。”

“梁大人是蒙古的贵客,是我海都最尊敬的客人,天下之大,我等岂可自傲,你不要堕了我的名头。”

海都与拜住之间的你来我往,梁曾这等老油条哪里会不清楚,淡淡笑道:“在下断不是信口开河,今日非要让拜住将军知道什么叫做天下之大。”

“请盟主准许在下唤来部将,这只是我军一般的常备之物,或是没有盟主制作之精致,但无论是色香味断然不会让大人失望。”

海都点了点头,拜住“哼”的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军中一般的常备之物,太看不起我王了,若是有辱我王,今日就是拼了命,也要砍杀了你这等无耻之辈。”

梁曾也懒得跟这等人生气,却是吩咐身边亲兵说了几句话,然后才道:“还请诸位稍等片刻。”

海都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竟然放下了手中的碟盘,然后安心等候起来,大营内竟然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就如刚才海都烤羊一般没有半分声响,大营中的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大王,传闻宋人懦弱,末将一直不相信,若然真如传闻所言,忽必烈这个叛徒怎么会在南方屡战屡败。”一个身材高大的蒙古将领站起来,向海都拱手道:“蒙古以勇立国,天下谁人不敬?”

“宋人欲与我蒙古结盟,不是我托恒不花不服气,只是汉人常言门当户对,宋人想与我结盟,如果不能让军中之人服气,断然会堕了蒙古的士气。”

“所以,末将不才,请梁大人一战,以明宋人的资格,好让我蒙古人服气。”

“骠骑卫上将军、行中书省左丞、蒙古军都万户托恒不花,”身边的杜浒缓缓站起来,拱手道:“我大宋崇文尚武,文武殊途,这正是我大宋之所以辉煌、富甲天下,百姓富足的原因。”

“梁大人虽非手无缚鸡之力,但毕竟文武殊途,以弱敌强,以武敌文,定然不是蒙古的待客之道。”

“不若在下代替梁大人以汝一战,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在下愿以你签订生死状,生死自负,不知托恒不花将军是否同意。”

“二弟,不要和这等人纠缠。”众人还没有说话,拜住大叫了一声,道:“二弟,汉人狡诈,千万不要同意。”

然来托恒不花却同样是奥鲁赤的儿子,奥鲁赤在海都眼中的重量可见一斑。

“杜大人说笑了,”海都笑了笑,道:“蒙古人重英雄,比试一下也无妨。”

“若是按照本王的意思,两人相斗助兴却是不能伤了和气,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可否?”

“那敢情不错。”奥鲁赤点头道:“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让自己的儿子去拼命,断然不愿意,即使他认为自己的儿子有绝对胜利的可能,但也不能让万一变成了一万。

既然是点到为止,大帐内非常宽阔,众人连忙让出位置,梁曾只知道杜浒的名声,却是不知他的本领,多少有些担心,杜浒笑了笑,道:“梁大人请放心,还请梁大人让那些兔崽子快点准备,待得老子打了胜仗之后庆祝一下。”

杜浒也笑了笑,整了整衣裳,笑道:“托恒不花,还请多多指点、还请多多指点。”

“请。”托恒不花却是多了一份从容,走到中央,“噌”的一声,百炼刀出鞘,淡淡说道:“名刀呼轮,重三十八斤,死在刀下之魂数以百计,还请杜大人指点。”

杜浒随身佩刀出鞘,道:“均州军普通佩刀一般,常规佩刀,凡什长以上皆有,不知道重量、没有名字。”

“也请托恒不花多多指点。”

“打啊、怎么还不打啊,托恒不花,你小子给老子长脸,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无耻之辈。”

“托恒不花,给老子狠狠打,打得无耻之辈满地找牙,杀了他、杀了他。”

“托恒不花,杀了他,听闻汉人的肉不错,杀了、烤了。”

托恒不花却是非常谨慎,见杜浒没有动静,他刀重、长,自然不愿意被动,于是缓缓向前试探,杜浒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只有步伐灵活的随着行动。

“小心了。”托恒不花突然大叫一声,双脚突然用力,向前冲去。

“来得好。”杜浒也不甘示弱,蒙古之间决斗,若是屡屡退缩,就算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杜浒身为奎祀军的老大,自然把海都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他还不明白托恒不花、海都他们之间只不过是自导自演了一场戏而已,决定速战速决,好让海都定下心。

“杀”杜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鞘,但不代表他的武功已经落下,反而杜浒身为奎祀军的老大,这些日子虽退居,但每天培养弟子,当然免不了出手。

只见他手中短刀却是迎着托恒不花硬拼上去,“当”的一声,一星火花在大营中闪出,随后“当、当、当”三声,大营内只看到眼花缭乱。

“杀得好。”可以看得清楚的人自然大叫起来,但如梁曾等毕竟不是武将,却是看不清出手,只看到眼前一阵眼花缭乱,却是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虽对杜浒有绝对的信心,但毕竟不在自己掌握之中,所以心都提到了喉咙,差点就没叫出来。

只听到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和一阵欢呼声,约莫一刻钟之后,大营内突然安静下来,托恒不花退后三步,但杜浒却是还在原点。

良久,托恒不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杜将军是蒙古人的英雄。”

“杜将军以硬碰硬,以强敌强,托

恒不花输得心服口服。”

“上将军也不错。”杜浒拱了拱手,道:“上将军变化万千,手中马刀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下有幸,能看到如此绝技,也算是不枉此行。”

梁曾这才知道,一刻钟时间内竟然交手数十次,杜浒还赢得对方干脆利落,此时,一阵幽香从大营外传入,羊皮卷掀开,一只金黄色还冒着香气的烤羊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香,那是一种使人心情愉悦的欢喜,海都抚掌大笑,道:“纵使还没吃进肚子里,但已觉得这事世上难得的美食,没想到本万还有福气吃到世界如此美味。”

烤羊抬进大营,随后一阵浓郁的酒香再次成为大营的主角,梁曾举杯,淡淡笑道:“不敢欺盟主,风靡北方的烈酒,却是我家主人亲自酿造。”

海都大吃一惊,看着梁曾,举杯,认真说道:“烤羊、烈酒,乃是我蒙古人最喜欢的东西了。”。

第二百零九章一路向北(9)

第二百零九章一路向北(9)

北方的荒野虽是寒风凛冽,大雪开始覆盖大地,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是北方的牧民一年中最艰苦的时间,元大都的皇宫,四处燃起了牛油大灯,坑道之下也烧起了无烟炭,炭火熊熊给大地带来无尽的温暖,然而大殿内竟然没有一丝暖气,大殿内每个人心如寒冰,只差冷得牙齿咯咯作响,一些年老的文臣,双脚不停哆嗦,若不是在大殿之上、若不是在忽必烈的yin威之下,恐怕他们早就倒了下去。www.65txt.comiHongWee

“百万大军南下,全军覆没、帝国天纵之才的伯颜丞相、老将阿术、朕曾经的侍卫长阿里海牙、还有朕的右丞相阿塔海,勇夺三军的张弘范,竟然全军覆没;宋军万骑扰乱中原,帝国毫无还手之力,竟然任凭一介小子纵横帝国,南下汇合数千宋军抢占山东,更可恨的是两军会师人数也不过两万余人,偌大的一个山东东路便落入敌手,这还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元朝帝国吗?这还是朕的帝国吗?”

“脱脱木儿、昔里吉竟然无耻的反叛,那木罕兵败阿里麻里,并且成为该死的海都的俘虏,叛徒海都率领大军蠢蠢欲动,听说先锋已到了鄂尔浑河畔,我偌大的一个大元朝,难道就没有一个完好的地方吗?”

忽必烈的语气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那木罕率领一支由宗王组成的杰出的参谋组陪同出征,他们中有脱脱木儿和那木罕的堂兄弟、蒙哥之子昔里吉。但是,前不久却传来消息,脱脱木儿因不满忽必烈,劝昔里吉与他合伙进行反叛。他们两人背信弃义地拘捕了那木罕,并宣布拥护海都,把那木罕交给海部的盟友、钦察汗忙哥帖木儿。他们还劝说察合台次于撒里蛮和另一些成吉思汗宗王们参加反叛。

海都因为梁曾和杜浒的劝说,此时正从阿力麻里向哈拉和林进军,直接威胁到忽必烈的根本,忽必烈只好把他女婿忽刺出移师太原,准备随时北上哈拉和林,并且命令阿刺罕速战速决,就是担心海都继续南下,然而看海都的摸样,却还真要继续南下,他知道海都与他之间的战斗绝对不可避免,这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没有任何可能妥协。

蒙哥汗去世,遗留下三个弟弟忽必烈、旭烈兀和阿里不哥,来成为未来蒙古帝国的大汗。旭烈兀自1256年成为波斯汗后,由于远离蒙古高原,而没有要求继承大汗位,估计这厮是被波斯美女迷住了,偌大的国家也不要了。

剩下的只有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阿里不哥作为幼子,已经成为蒙古汗国本土上的统治者,并在蒙古都城哈拉和林扎营。作为蒙古地区的统治者,他准备在蒙古召开库里勒台,以确保他被举为大汗。然而忽必烈抢在他之前行动。他率军从武昌北上,在中原的开平上都府建大本营,早些时候,他只是在这儿建起了他的夏季驻地。1260年6月4日,他在此被他的党羽,他的军队、他的副将拥立为大汗,这个过程就不知道有没有赵匡胤赵老大那样的虚伪,但以蒙古人的性格估计用不着这样,说不定忽必烈就直接问副将了老子要当大汗,你们从还是不从?

阿里不哥反应慢了一步,第二年次才在哈拉和林被选作蒙古帝国大汗,而忽必烈则在中原开平自立为大汗。于是阿里不哥与忽必烈开始争夺汗位。虽然忽必烈在这场斗争中获胜,但中央汗国外的四大汗国则因他违背大汗选举传统以及他的“行汉法”主张而纷纷与他断绝了来往,脱离了他的统治范围。至此,忽必烈的政权只包括中原地区、西藏和蒙古本土,看来忽必烈完全是一个失败者啊,只是差点没被灭国而已,南宋只不过失去了一半领土,但忽必烈至少失去了一半以上。1,

这是忽必烈的第一次汗位之争,按成吉思汗的法律,这次仓卒的选举当然是非正式的。35zww.com按传统,库里勒台应该在蒙古召开,会前应召集成吉思汗的四个兀鲁思的代表们出席。阿里不哥在蒙哥的丞相、克烈部聂思?托里安、大祭司鲁合的支持下,毫不踌躇地在和林悟取大汗称号。

而在中国,控制着陕西和四川的蒙古将领原本也是倾向于阿里不哥一边,毕竟人家阿里不哥有大义在,有正统在,而且还有大祭司的支持。但忽必烈不久就把这两个行省的军队争取到他一边,期间断然用了不少不为人知的手段,忽必烈的部下又在甘州东部打败了阿里不哥军,这次胜利巩固了忽必烈在对蒙古统治下的大理、西夏、吐蕃、金朝的所有权,让他有了坚实的后方。

忽必烈把他的优势兵力向大蒙古汗国本土推进,他于1260年年底,在哈拉和林以南的翁金河畔度冬;而阿里不哥这个倒霉的孩子只好朝叶尼塞河上游撤退。但可笑的是这个被誉为圣德神功文武皇帝的忽必烈错误地设想战争已经结束,在和林留一支普通军队后,就回到了中原。

然而到了1261年年底,阿里不哥卷土重来,驱逐了这支驻军,并进军迎战忽必烈。在戈壁边境上打了两仗。第一仗忽必烈获胜,然而;更加可笑的是这个被誉为圣德神功文武皇帝的忽必烈竟然再次错误地没有追击阿里不哥,10天后打了第二仗,尽管战斗十分激烈,但却没有决定性的胜负。

站在阿里不哥一边的有窝阔台系的领导人、塔尔巴哈台的叶密立地区的统治者海都和察合台宗王阿鲁忽,阿里不哥曾帮助阿鲁忽从其堂兄妻、兀鲁忽乃手中夺得察合台兀鲁思。由于这一支持,阿里不哥的势力与忽必烈的势力相匹敌,直到将近1262年年底,阿鲁忽背弃阿里不哥投靠忽必烈。

这一出人意料的背叛改变了形势,若是说忽必烈和阿鲁忽没有一腿根本不可能,要是说阿鲁忽因为不满阿里不哥的颐指气使转而归附忽必烈那更加让人觉得无奈。阿里不哥大怒,洗劫了伊犁河流域,阿鲁忽退居于阗,就是塔里木盆地那里,最后迁至撒马尔罕,跑到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了,实在太能跑了。

当忽必烈赶走了阿里不哥的人,重新占领和林时,阿里不哥被迫在伊犁河流域与阿鲁忽作战。阿里不哥被两军拑住,最后于1264年投降忽必烈。忽必烈为了笼络人心,没有杀他,但是,处死了阿里不哥的主要支持者,包括聂思托里安教丞相孛鲁合。为谨慎起见,他把阿里不哥作为重要俘虏囚禁起来,直到1266年阿里不哥去世。

趁着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的内战,西北地区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纷纷自立,此时尚在西亚进行西征的旭烈兀也准备自帝一方,然而不论忽必烈还是阿里不哥都只得到一部分宗王支持,没有召开元太祖成吉思汗四子嫡系后裔参加的大忽里台,忽必烈不被广泛承认。

于是,忽必烈将大汗在西亚的直辖地,就是现在的阿姆河以西直到埃及边境,封给旭烈兀换取旭烈兀的支持,旭烈兀建立伊儿汗国,其实旭烈兀留在西亚忽必烈也没办法,但忽必烈给了旭烈兀统治的合法性。忽必烈将大汗在中亚的直辖地,就是现在的阿尔泰山以西直到阿姆河的农耕和城郭地区,封给察合台汗阿鲁忽换取阿鲁忽的支持。而钦察汗国早在元定宗贵由和元宪宗蒙哥统治时期已经取得实际上基本独立的地位。因为大蒙古的分裂,忽必烈实际管辖的政治版图仅止中原地区、东北地区、吐蕃地区、蒙古草原全境,西伯利亚南部地区以及今新疆东半部,可见忽必烈确确实实是一个败家仔、亡国奴啊。

对忽必烈来说,对缅甸、大理、越南、南宋的征服远不如他要进行的平定元朝其余各支的战争重要,特别是对窝阔台的后裔海都的战争,海都统治着叶密立河流域和塔尔巴哈台山地的父系领地。这个蒙古人仍忠实于传统,过着他们民族的生活方式,与已经半中原化的忽必烈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毋容置疑,以忽必烈为代表的拖雷家族后裔似乎抛弃了纯成吉思汗家族的传统,海都无视拖雷家族,决定亲自恢复窝阔台家族的命运,但是理想是远大,现实是残忍,自1251年以来,窝阔台家族就已经失去了权力。换言之,海都的目标是要宣布他本人是合法继承人,或者,无论如何,要牺牲忽必烈在蒙古的利益和察合台家族在突厥斯坦的利益,使自己在中亚创建一个大汗国。

海都这一个野心家,都是一个阴谋家和伟大的策略家,他首先反对的是察合台汗国。1267年至1269年间,他打败八刺,占领伊犁河流域和喀什噶尔,留给八刺的只是河中地区。八刺的继承者们不过是海都任意废立的属臣。现在,海都作为察合台汗国的君主采用“汗号”,并进攻忽必烈。

必阇赤长也先不花为忽必烈的最信任的人之一,他见众人不敢吭声,沉吟片刻,低声道“叛徒海都声势虽浩大,但海都的本领却是稀疏得很,大汗并不用太过于担心。”

“海都虽言叛军五十万,但微臣思量对方最多也不过是二十万左右,而且海都远离中原,兵器不齐、装备不足,如今正是寒冬,海都以为我朝南方攻略并没有取得成功而造成元气大伤,故此仓促起兵,再加上脱脱木儿、昔里吉等人并不是真心与海都同谋,故此海都看起来声势虽大,但其实对我帝国威胁并不大。”

“大人只需固守哈拉和林,并且派得力将领前往鄂尔浑河挡住海都大军,只要相持日子,使得海都受挫,昔里吉、脱脱水儿、撒里蛮和海都等人毕竟不是心齐,久则生变,海都必然兵败。”历史上海都正是去年从阿力麻里向哈拉和林进军,形势对忽必烈来说十分严峻,他把他最杰出的将领伯颜从中国召回。伯颜在鄂尔浑河畔打败了昔里吉,把他赶回到也儿的石河畔;而脱脱木儿逃到达唐努乌村的黠戛斯人境内,后来又在帝国先头部队的攻击下被赶出此地。

受到这次挫败之后,昔里吉、脱脱水儿和撒里蛮之间发生争吵,昔里吉处死了脱脱木儿,昔里吉与撒里蛮之间也互相采取敌对行动。在采取了一些无目的的行动之后,撒里蛮捉住了昔里吉,向忽必烈投降,并把他的俘虏交给了忽必烈。忽必烈原谅了撒里蛮,但把昔里吉流放到一个岛上。此后不久,也就是历史上的今年,那木罕王子被释放。这个反忽必烈同盟由于成员们素质差而失败,但现在有了张贵的推波助澜,大局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至于山东,”也先不花偷偷看了一眼伯颜,发现他并没有愤怒或不悦的表情,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宋军这些年毕竟不同往年,微臣亦有听闻南方出了天纵之才的大将,伯颜丞相、伯颜丞相或许没有轻敌、又或许是宋军太过于强大,但宋军大败丞相后能够迅速出兵救援山东,阿刺罕谨慎行事,也是目前比较好的办法。”

“莫非就看着山东落入宋人之手?我大元朝何时有过这样的遭遇?”忽必烈若有所思的看着也先不花,伯颜是他看重的大将没错,但毕竟帝国不是只有一个伯颜,再说伯颜除了在北方的战绩辉煌之外,在南方却是没打过几次胜仗,自己或许真的太过于信任他了,毕竟伯颜的成长也只是这几年的时间。

“皇上不是早已有了安排?”大元朝立国数年,就如也先不花这等纯正的蒙古臣子也从原先的称呼改变过来,只有军中还保持了原先的称呼罢了。

“合丹不正是阿刺罕的助力吗?”

“哼,”忽必烈冷哼了一声,道“合丹还被堵在汴梁附近整整过了五天,行军不到十里一天。”

“诸多借口,朕看他是不是有点托大了,别以为他是朕的老臣,朕就拿他没有办法?别以为朕不知道,阻击他们的还是扰乱中原的万骑罢了,如今也不过是一万五千骑兵,二十万大军、整整二十万大军,就这样被堵在汴梁,按照现在的速度,欲想到达济南,却是不知什么时间?”

“皇上息怒。”也先不花是忽必烈的多年的老臣子,朝廷之上也说话也有几分威信,再说如今朝廷文武大将死的死、伤的伤,忽必烈身边也确实是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也先不花见忽必烈点头示意,连忙说道“皇上息怒,宋军骑兵承多年前岳鹏举的法子,再加上宋军火药威力巨大,合丹丞相用兵缓慢也是谨慎之举。”

“皇上只需派可信之人,命令阿刺罕派出骑兵接应合丹,预防宋军骑兵扰乱便可,唯一可恨之事就是宋军的火药。”

“臣已命令工部多方设防模仿,虽也能制出火药土罐子,但威力还欠缺不少,不过用来对付宋军也算勉强。”

“据工部的工匠所言,火药的威力却是要比回回炮、金汁炮厉害得多,但宋军的火药配方却是属于机密,臣曾经派了几批探子前往均州、江陵,但最后都没有声息。”

“玉速帖木儿,你代替朕去一趟阿刺罕军中,”忽必烈沉吟片刻,道“阿刺罕刚当上丞相,未免有点得意洋洋了,你替朕去跟阿刺罕说,一个月拿不下山东,朕要砍他的头。”

“合丹这么多年在大都舒服习惯了,胆子也没见起色,你见过阿刺罕之后,让他派出五万骑兵给你,你代替合丹,率领大军汇合阿刺罕,收复山东。”

玉速帖木儿,阿鲁剌氏。成吉思汗“四杰”之一﹑右手万户那颜博尔术的嫡孙。二十岁时袭父职为万户那颜,驻军按台山(今阿尔泰山)。不久,奉元世祖之召,来到大都,以元勋世臣身份任怯薛官,被称为月儿鲁那颜,就是能官的意思,伯颜率领大军南下,忽必烈从各地召集了不少月儿鲁那颜,玉速帖木儿能够在其中突围而出,忽必烈对他非常信任,去年任命为御史大夫,被誉为新的伯颜。

历史上在决定蒙古命运与前程的决战中,忽必烈本人亲自率领一支蒙军前往满洲,随之同行就是玉昔帖木儿将军。帝国舰队从长江下游的中国港口出发,带着这次战争所需的大批物资在辽河口登陆。

玉速帖木儿虽然年轻,但并没有因为忽必烈的信任而洋洋自傲,反而谨慎拱手推搪,道“合丹丞相乃帝国元老,微臣年幼恐不能服众,还请皇上收回旨意。”

“微臣愿为副将,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为皇上收复山东,代替皇上教训一下可恶的汉人。”

忽必烈沉吟片刻,点头道“朕答应你,不过朕赐给你事急从宜的权力,若是合丹敢不从,你可事急从权。”

玉速帖木儿迟疑片刻,连忙点头受领,他不愿意年纪轻轻就成为军中的大将而遭到别人的嫉妒,但不代表他不愿意为忽必烈出征,不愿意为帝国效力,反而他们这些从各地挑选进大都的所谓月儿鲁那颜对忽必烈更多感激、更多崇拜,因为忽必烈给了他们梦想,给了他们希望。。.。

第二百一十章一路向北(10)

第二百一十章一路向北

“石爱卿,你率领二十万骑兵代替朕去哈拉和林,朕命令忽刺出回师哈拉和林相助于你,朕听闻汉军善于守城,你到达哈拉和林后请忽刺出将军派遣十万汉军于你,然后北上鄂尔浑河,一定要把海都堵在鄂尔浑河。三五中文网”

“待得开春,朕亲率大军与你会师,到时打败海都,朕算你大功一场。”

忽必烈这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度过,几乎每天都离不开战争,目前的囧境不但不能让他灰心丧失意志,反而使得他充满了动力,仿佛年轻了数十年一般,一个伟人曾经说过,以天斗其乐无穷、以地斗其乐无穷、以人斗其乐无穷,或许正是忽必烈的真实写照。

石天麟是顺州人,十四岁那年就入朝见太宗,因留宿卫。天麟好学不倦,于诸国书语无不习。忽必烈命令中书令耶律楚材厘正庶务,选贤能为参佐,天麟在选,赐名蒙古台。宗王征西域,以天麟为断事官,可见忽必烈对他的信任。

“微臣遵命。”石天麟却是干脆,他虽是汉将,但毕竟出身宿卫,忽必烈若是不信任他,定然不会让他领军,而且还是二十万骑兵,须知道大都如今也不过是五十万骑兵。

忽必烈建立元朝之后逐渐变得保守起来、嗜利和黩武这些汉人王朝皇身上的缺点同时也在他身上表露无遗,当初三大汉人世候世家,张家、董家、史家,如今在朝中还有几人?张弘范兵败独松关,仅存的张宏略等张氏也成了替罪羔羊。

至此,朝廷上所谓的三大汉人世候全部被清理一空,不能说这是忽必烈故意所为,但落井下石、借刀杀人却是用到。如石天麟这些流着汉人的血的假蒙古人也变得谨慎起来,说不定忽必烈什么时候把屠刀架在他们头上,那他们也只有哭的份上了。

所以石天麟答应下来,却连忙说道:“末将请求安西王忙哥剌坐镇中军,也好振我军士气。”

想到安北王那木罕成了俘虏,忽必烈不禁迟疑了片刻,要是再送进一个儿子,那倒是有点心痛,他有十个是儿子,但也不代表他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深陷囫囵,大儿子早早就死翘翘了,若是再死多一个儿子,终究会心痛,但他毕竟是成大事之人,知道石天麟的顾忌,点头道:“石爱卿所请,朕准了。”

石天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谢过天恩。忽必烈建立元朝,骨子里头推行的就是大种族主义精神,一种二元政策,这种策略的妙处是取决于人们把忽必烈看成是成吉思汗的继承者大汗呢,还是把他看成中国19个王朝的继承者、天子呢?

从蒙古人的观点来看,他在原则上始终如一地维护了成吉思汗帝国精神上的统一。作为至高无上的汗,即成吉思汗和蒙哥统治的继承人,他坚持不断地要求成吉思汗各大封地的服从,每一块大封地都成为一个自治汗国。为强制使窝阔台家族和察合台家族作出这种服从,他的一生是在蒙古的战争中度过的。波斯对他来说只是他的帝国的一个省,那儿由他的弟弟旭烈兀统治,在他的眼中,波斯汗——旭烈兀、阿八哈只是一些从属的汗,即高级总督伊儿汗,他们要得到他的任命,并与他保持密切联系。

忽必烈这个拥有中原的人,原则上还是突厥斯坦和蒙属俄罗斯的宗主,以及伊朗事实上的宗主,确实如马可?波罗所说,是真正的“大君主”,“从亚当时代至今,世界上曾有过的、统治着人民、土地和财富的最强大的君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然而当忽必烈在中原的其他地区成为成吉思汗的继承人时,在中国,他企图成为19个王朝的忠实延续者。其他的任何一位天子都没有像他那样严肃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恢复的行政机构治愈了一个世纪之久的战争创伤。金朝灭亡后,他不仅保留了金朝的机构和全部官员,而且还尽一切努力得到了当时任职官员们的每个人的效忠,然而事实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可能之事,在征服土地之后,他也想完成对人们头脑的征服,他想获得的最伟大的名声也许不是“他是世界上第一位征服中原的人”,而是“第一位治理中原的人”。

交通问题,对这个庞大帝国的行政和物资供应是如此重要,受到了忽必烈的密切关注。他修复帝国道路,并在可能栽种的道路两旁种上树遮阳,在每隔一定的距离上建商旅客栈。2o多万匹马分给各驿站,用于帝国邮政,不可否认,这确实是全所未有的一件大事儿。

为保证大都的粮食供应,他修复和开通了大运河,使大米经运河从两淮运往都城。为了备荒,他恢复了国家控粮的政策,这一政策在汉人时期很早就制订起来,王安石使之完善。在丰年,国家收购余粮,贮藏于国仓。当荒年谷价上涨时,开仓免费分谷物。

然而忽必烈并不是万能的主,在财政方面他简直就像一个低能儿。在汉人的各种制度中,忽必烈现了“钞”,或者说纸币的用途。他把钞票引入流通领域,并使它成为财政的基础。早在十几年前他颁布了一条法令,公布了用纸币代替金银、铜钱。他的第一任“理财”大臣是不花剌的穆斯林赛夷阿札儿,他似乎把钞票的行维持在合理的限度内。随后继任的几位大臣们开始轻率行事,先是河中费纳客忒人阿合马,后是畏兀儿人桑哥,他们两人实行无限制的通货膨胀政策,使钞票贬值。在聚敛钱财时,他们采取多次兑换钱币的方式和建立了重利专卖的办法。

忽必烈既然定下策略,众将自然需要去实施,然而忽必烈既然当上了中原土地的皇上,中原大地的第十九位天子,自然需要临退朝之前说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闲话,想不到还真有人不识大体,都元帅阇里帖木儿突然上前问道:“直沽有传道之人,言北斗星、紫微星相争,惹得大批愚民聚众,还请大汗下令处置这等胡言乱语之人。”

忽必烈毕竟是一个大帝国的领,对一切宗教都很宽容,忽必烈甚至一度恢复了成吉思汗关于屠杀牲畜的规定,但这一规定是与穆斯林习俗相违背。此外,他对佛教徒的同情,使他在短时期内对佛教徒的老对手,道士们表现了几分个人敌视。

的确,佛教因他的偏袒而明显受益。他正是以这种面貌而被载入蒙古传说。虔诚的佛教徒、蒙古史家萨囊彻辰甚至给忽必烈冠以呼图克图和查克拉瓦蒂这些称号。甚至在他继位前,即蒙哥统治时期,他就在上都府召集了一次佛教徒与道士的辩论会,结果,当然是佛教徒获胜。

在这次著名的论战中,那摩和年轻的吐蕃喇嘛八思巴阐述了佛教教义。像在二十年前的辩论会上一样,他们指控道士们散布流言,歪曲了佛教起源史,把佛教贬成仅仅是道教的附庸。这次论战之后,忽必烈颁布法令,焚毁道藏伪经,迫使道士归还从佛教徒手中夺得的佛寺。

忽必烈在佛教事务中的主要助手是吐蕃喇嘛八思巴。八思巴也是著名梵学家萨斯迦的侄子和继承人。主管乌斯藏的萨斯迦寺庙。忽必烈曾派人到吐蕃请他,忽必烈任用他以便使蒙古人皈依佛教和确保吐蕃的藩属地位。忽必烈封他为国师,借用古代佛教中的这一称号,这也是大元朝独一无二,后世却不成再用。

在忽必烈的继承者中,大多数人与忽必烈一样是虔诚的佛教徒。先是他的孙子铁穆耳,他在忽必烈之后行使统治。然而,忽必烈的另一个孙子阿难答是倾向于伊斯兰教。

铁穆耳死时,阿难答企图夺取王位,但是,他的侄儿海山获得了王位,并处死了他。海山在统治时期内表明自己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他使许多佛教戒律写本被译成蒙古文。在忽必烈的重孙、也孙铁穆耳统治时期,大臣张圭代表儒生公开抗议尊崇喇嘛。

佛教最初是使这些粗鲁的野蛮人变得较为温和仁慈,后来使他们变得迟钝,最后使他们失去了自我保护的本能。于是,具有悠久儒教传统的中国忍受了这些可怕的主人,它看到了这些君主渐渐地失去了危害,它或者是把他们同化,像拓跋人的情况;或者是把他们赶出境,像对待成吉思汗的后裔一样。

忽必烈沉吟片刻,如今的他还能容下道教,他本意是不想管这些闲事,但直沽距离大都很近,若是处理不当,说不定会引来大乱,石天麟明天率大军出征,大都内仅有三十万骑兵,虽然他不相信宋军能够威胁到他的统治,但若是让罪名乱了大事,恐怕不好。

于是点头问道:“如今大道通天,佛教乃世上一切根本,道教乱民,确实应该处置,你明日下旨,让直沽方面迅平定乱民。”

打上乱民的名头,这些人多半也是有死无生,阇里帖木儿皱了皱眉头,但只是一些百姓的死亡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于是点头道:“微臣遵命。”

数百里之外的直沽千夫长游显,此时已烧焦了眉头,直沽的位置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这些年大元朝在北方已失去了所有的敌手,直沽虽有大港口,但年久失修,除了从山东过来的船只之外,直沽码头变得可有可无,先前朝廷还在直沽驻守了一支舰队,但随着大军南下,直沽的最后一艘战舰也调走了,只有一些小舢板在近海巡查,然而数十年也没见敌人打过来,即使再精锐的部队、再严谨的法律,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直沽港口败落之后,直沽县城也不过三千户,百姓不到万人,游显向来清闲得很,但前几天来了一批游方的道士,说什么天之地干、北斗星和紫微星相争,又因为他们懂得法术、医术也算是精良,先是医好了几个旧患缠身的药坛子,然后又做出法术,种种原因,直沽倒有一半人信起了这批游方的道士。

这些年忽必烈越排斥其他宗教,虽还没有说得上举刀相见、明文禁止,但多是不高兴,游显也就小心起来,想不到昨天那批游方的道士突然说天将降大难于直沽,建议城内的百姓出城躲避天灾,又有百姓在夜间听到天雷袭击城东,看到满天火灾耀眼,又有百姓隐约看到天兵天将在空中呐喊施法,于是人心惶惶,倒有一半人相信这批游方道士所言。

游显大吃一惊,若是让百姓都逃光了,他这个官儿也到头了,于是连忙下令封锁城门,却是不再放百姓出城门,百姓更是畏惧,又有有心人带头,城内的百姓皆集中在一起,把直沽县城四个城门都堵住了。

所谓法不责众,游显总不能大开杀戒,只有命令将士守住城门,心里想着等到夜里天冷,百姓自然离去。然而现实让游显不知所措,到了夜里,城内再起爆炸声,又有火龙冲天,把整个天空都照得洪亮,大伙更是担心,于是囔囔一定要出城,有些胆大的百姓更是挤到城门之处,和元军对持起来,然而由于长时间没有战火,直沽的游显并没有现,和元军相持的那些百姓,无论是精气神和一般的百姓都有一定的区别。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紧张,而此时数里之外的海面上,夕阳西下、波涛汹涌泛起一道道光芒,这迷幻一般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无尽的战舰。

“老大,这船行还是不行啊?晃晃悠悠怎么像要破了一般?”杨不及紧张的盯着千里眼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简陋的直沽码头出现在眼前,身边的副将杨明皱着眉头无奈说道:“再如此晃下去,老子肯定要把黄疸水都吐出来。”

“到时别说攻城掠地,就算是不吐死也跑不动了。”

“别吭声,若是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杀了你。”杨不及凶神恶煞的看着嬉皮笑脸的副将,脸色绷紧起来,压低声音道:“给老子放聪明一点,这可是咱们工兵营的第一仗,张大人为什么让咱们打这第一仗,这可是老子好不容易争取到手。”

“你要是堕了咱们工兵营的名头,老子一定要杀了你。”

“头,你尽管放心。”杨明拍了拍胸口,道:“在下这三年也不是白过,眼看跟咱一起从军的兄弟立功建业,在下这口气整整憋了三年。”

“三年啊,三年啊,老子鸟都闲慌了,在这样下去老子非被逼死不可,是骡子还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义大喝一声,接过小兵手中的船桨用力划起来,战舰如飞一般在海面上飞行,虽天气严寒,但刘义及他所率领的上万工兵营却没有任何迟疑,仿佛寒冷不但不能阻止他们,反而给他们增添了无尽的动力。

“快,给老子快点、再给老子快点,若是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杀了你们。”刘义像疯了一般大声吆喝,战舰飞过海面,冲向了直沽港口,虽然刘义事前已经得到相关的情报,言直沽港口不过只有数百名不靠谱的水师,却没想到这些元军水师嫌弃天气寒凉,竟然没有留下半个人在港口,战舰顺利冲了进去,刘义只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之上。

刘义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直接拉了先行登岸的亲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元军水师的营房,这帮小兔崽子还在营房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过得好不快乐,但刘义亮出自己的名头,还被对方嘲笑了一番。

“宋军?宋军,什么是宋军啊。”一个蒙古将领板着脸,看着刘义骂道:“你不是山东那些兔崽子,看你吃了豹子胆不成,敢情不把老子看在眼里,还想儿戏老子。”

“儿戏你妈。”刘义一刀砍死蒙古小将,怒道:“老子都说了自己是大宋朝的天师,你还不相信,还说老子晃点你,老子长得这么诚实,像是说谎的人吗?”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解决得多,凡是蒙古人都杀了,不听话的汉人也杀了,留下听话的先看起来,继续像直沽禁军。

刘义原本想着禁军直沽,说不定还会有不少麻烦,然而事情顺利得让人难以相信,大军包围直沽之前,游显被奎祀军的细作狙杀,然后东门打开,其他三门的元军还想抵挡,然而看到宋军如潮水一般涌进城内,一部分很理智的选择了保存实力,乖乖投降,但每个朝代都有死忠份子,刘义既然已杀了人,也不介意自己多杀几个。

子时还没过,刘义却是已经进了直沽,动作之快,甚至连守在城门附近的百姓也还没有来得及逃亡,而且他们也没有逃亡的可能,因为直沽被大军包围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一路向北(11)

第二百一十一章一路向北

“大人,没有一个人逃出,就算是百姓也没有。35zww.com”副将兴高采烈,只差没有跳起来,胜利来得太快了,他的幸福还没有完全消失,大声道:“都给咱们包圆了,奎祀军的兄弟也实在了得,咱们还没到,就打开了城门。”

“元军也怪不禁打了吧?老大之前是否有点紧张了,咱们工兵营五千人全军出动,若是按照老子的看法,别说五千、给五百还有多呢?”

“看来你子眼睛都长天上了,直沽不过数百人兵的城池,攻下这么一个城池,你子尾巴就直了?难道你认为大元朝就只有这等本事,别忘记了张大人还没有出山之前,偌大一个大宋,成千上万的汉人,还不是被蛮子压着打?”

“军中像你这等想法的人多不多?若是多就危险了,日后可别说是老子教出来的汉子,都给老子去领十大板子。”刘义看着副将,一字一顿说道:“老子说过多少次,忽视元军,就是对自己的极度不负责。”

副将苦笑,道:“老大,在下也不过是说说而已,老大怎么就如此较真?的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意啊。”

“哼,给老子打醒精神,事情还没完了,别忘记了咱们工兵营是干什么的?”刘义用手狠狠的敲着案桌,大声道:“老子奉命,十天之内要把直沽变成一座就算是蛮子百万大军也攻不下的坚固的城墙。”

“老子奉命,十天之内要把直沽变成一座就算是蛮子百万大军也攻不下的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到了半夜,却是后军牛富率领后勤补给赶到,没想到却听到了刘义疯狂的想法。

不,应该是张贵疯狂的想法。

疯了,全都疯了,水师运送刘义大军攻下直沽,这超远距离的攻城掠地,对牛富来说已经是不可思议之事: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攻下直沽的疯子,竟然囔囔要在十天之内建立一座坚固甚比临安的城池,若是有这等法子,那么守卫临安就不会如此紧张。

张贵用兵险中求胜,牛富虽不敢反对,但也实在觉得奇怪得很,攻下直沽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增派援兵,反而让后军先行前往,随行不但有粮草,还有无数严肃保密的东西,这些东西直接由魁字营保管,甚至连牛富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张大人说了,这叫做水泥。”看着牛富不敢相信的表情,刘义指着那些均州军保密等级最高的粉末状的东西,一字一顿说道:“配以钢筋、水泥、石头建设的城池,就算元军真有百万大军,也没有任何可能攻下直沽。”

“河务西。”刘义狠狠的敲打地图,指着离直沽不到百里的河务西,过了河务西,元大都就只有满洲能够成为大军的障碍了,听说满洲驻兵上万人,并不是刘义凭借工兵营可以攻取,但河务西却基本没有驻兵。

“从直沽到河务西,老子要建一条运功走廊,就如当初元军围困襄樊,张弘范修建的十字城,老子要在元大都城外的每一块土地上修建堡垒、修建运动长廊、修建沟壑、修建土墙。”

直沽县城内的每个百姓都被动员起来,当然很大一部分是“被动员”,因为他们身后有怒目以视、弩箭相见的宋军,“宋军”这个陌生的名义,他们已经上百年没有听过,但他们流的同样是汉人的血,为何要以死亡想逼?

但很快直沽的百姓发现,然来让宋军以死亡相逼也不是一件坏事,堆积如山的银子就放在眼前,刻意经过打扮的刘义,站在这些还没有回家的百姓面前,举着铁皮喇叭,大声道:“老子是汉人,你们也是汉人,汉人断然不会杀汉人,这里被异族压榨的时间太长了,如今官家威严,让我等率领大军来解救你们了。”

刘义环视看了一眼,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掌声,对于这些早已经麻木的老百姓来说,能够活下去已经是福气,至于谁当皇帝,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罢了,刘义语气一转,道:“然而,没有我们的命令之前,谁也不能出城。三五中文网”

一些胆大的百姓又闹了起来,虽然直沽刚变换了主人,然而宋军早已有所准备,攻下直沽、杀死游显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百姓根本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杀戮声、叫喊声,就结束了战争,他们甚至还没有见到血、没有见到杀戮和死人。

“大人、不让出城,我们怎样过日子?再说直沽天降灾星,我们再不离开直沽,恐怕大难上身。”

“银子,我们有,粮食,我们也有,我们就留在直沽,就算是天降灾星,也是我们先承受,”刘义大声说道:“你们全部人都被征用了,壮丁每天三两银子,壮妇每天二两银子,老人和孩每天一两银子,就算是动不了躺在家里的孩和老人,也有五百文铜钱相赠。”

“而且,你们只拿银子,每天用餐,我们均州军都给你们包了,只要给我们好好干活,一定会让你们有赚不完的钱,享受不尽的福气。”

“这天大的好事,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一个老人微颤颤说道:“天下哪有白吃的酒菜,你就别诳我们了。”

“诳你们?凭啥子要诳你们?你们能有什么给我们骗?”刘义气得差点吐血,盯着老头,一字一顿说道:“我们均州军,乃天下第一等忠诚的将士,乃天下最诚信的将士,我们要骗,也要去骗鞑子、骗元军,我们用得了去骗你们吗?”

老头讪讪,刘义挥了挥手,大声道:“风水先生骗你们十年,老子是不是骗你们马上可以见效。”

“有卵子的先上来,每人给老子拿三两银子走,三两银子,老子的银子也不是水做,也不是泥土捏的,更不是抢来偷来,老子的银子,都是咱们均州军、都是咱们大宋的老百姓一分一两赚来,老子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给你们发银子。”

“刀箭之下,你们帮忙也得帮忙,不帮忙也得帮忙,但老子为什么还是要给你们银子,老子还不是看着你们可怜。你看一下你们自己、身上穿的是衣服吗?背上背的是行囊吗?吃的是人吃的东西吗?”

“你看你们、你看你们、骨瘦如柴,一阵风也能把你们吹走,未老先衰,三十岁看起来就如五十岁的老头,你们他**的过的是人的生活吗?”

“老子是可怜你们,他**的可怜你们,为你们找一个分钱的借口,我们大人说了,你们在敌国受尽了无尽的委屈,我们身为军人应该感到羞耻,我们要对你们好,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值得我这样对你们吗?”

“大人,别说了。”还是刚才那个微颤颤的老头,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在他身边的汉子身上,大声哭泣道:“王师啊、真的是天朝的王师啊,老头想不到还能等到看到王师的这一天。”

“大人啊,这银子我们就不拿了,只要你们不走、你们留在这里、你们打败蛮子,我们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们也是愿意啊。”

“我儿啊,这样的生活,老头实在过不下去了,咱们就听这位大人的话,银子我们就不拿了,实在是没有面子拿,但我们还有一份力气,我们愿意为王师出这份力量。”

“敢情是当老子的话不是话,”刘义仰天长啸,大声道:“老子说了给银子就给银子,老子不缺这银子,但老子说过,我们均州军是这个世上最守诺言的军队。”

“这些银子,你们该得,你们拿走,不是你们应该得到的银子,你们就算是抢也抢不走。”

三天后,张贵率领骑兵进入略见规模的直沽城,经过牛富率领的三万后军以及直沽当地被征用的民夫的努力,此时直沽城已初见成效,至少已经打下了三面根基,无数的钢筋像不要钱一般高高竖起面再用木板围住,张贵到达直沽的时候,刘义正在安排人员往木板围成的空间里面倒水泥,新的直沽城比往日的直沽城要大三倍,并且把港口围了起来,一来可以减少一面城墙的建设,二来源源不断从南方运过来的物质也可以直接运入城内。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直沽城将会变成大宋在北方最坚固的城堡、成为北方攻略的基地、成为灭亡大元朝的定时炸弹。

“大人,怎样?”刘义一脸自豪的向张贵介绍,得意洋洋的看着张贵,饶有兴趣说道:“大人,怎样?末将这次干得不错吧。”

“确实不错。”张贵笑眯眯的看着刘义,道:“听说你子三天前一席话,把直沽的老百姓都哄得上天了,他们就算是不拿薪酬也帮忙干活,不错啊,不错啊。”

“不过,貌似他们的薪酬也太高了一些吧?即使在江陵,熟悉的帮工,一个月也不过是一百两,这直沽的老百姓,只是壮丁就几乎可以拿到这个薪酬。”

“这个,这不是子说得快,把话都说满了,如今想改也是改不成了。”刘义低声说道:“话说得快了。”

“好子,拿老子的银子当恩人,如今直沽城内谁不把你当成世间的活菩萨,见到你恐怕都要鞠个躬吧。”张贵看着刘义,脸上的笑意还是非常丰满。

刘义吓了一跳,这银子如水一般撒出去他还真是不心痛,他是刘家的子弟,这辈子自然也就没有担忧银钱的问题,听张贵这么一说,好像花的银子也实在太多了一点,就算是有一座金山也是禁不住他这样花费啊。

看着张贵,尴尬说道:“大人,要不然、要不然末将去把薪酬改了,这银子貌似花的实在有点多了。”

“哈哈,你子啊。”张贵笑了笑,道:“银子花了就花了,我们均州军也不是没有这笔钱,该花的就努力去花,断然不能因为银钱的问题而堕了咱们均州军的名头,现在改口,就算是你能丢得起这个脸,老子也丢不起这个脸啊。”

“嘿嘿,还是大人爽快。”刘义笑得有点假惺惺,也不知道他是真笑还是假笑,见张贵心情还不错,低声问道:“大人,末将看河务西守卫甚至还比不上直沽,咱们偷偷过去,把河务西纳入我军怀里。”

张贵盯着刘义看了好长一会,看得刘义脸色也尴尬起来,羞赧说道:“大人、的、的不好这一口啊。”

“滚,老子是这种人吗?”张贵骂道:“想取河务西,直沽呢?”

“直沽?不是在我们手中吗?”刘义莫名其妙的看着张贵。

“在我们手中?”张贵指着低矮、还没有成型的围墙,笑道:“这算是在我们手中吗?纸始终是包不住火。”

“蒙古骑兵,甚至可以直接跳过这低矮的围墙,蒙古骑兵若是杀进来,你能挡得住吗?你真能挡得住吗?”

“所以,给老子好好收心,先把直沽经营好。至于河务西、甚至是元大都,我们肯定要取,但不是现在。”

“大人,你说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呢?”刘义见张贵想结束谈话,连忙问道:“大人,末将愿为前锋。”

玉速帖木儿动作之快简直让人吃惊,也不知道是为了夺权还是为了抢功劳,忽必烈命令之下,拿到旨意后立即率领亲兵马不停蹄南下,甚至还借助还没有完全成型的驿站,换马不换人,三天后却是已经到达了阿刺罕的大营。

此时,阿刺罕却已经试探向济南发起进攻,双方人数也各有伤亡,说不上吃亏或赚便宜,但通过不断的试探,阿刺罕多少也把济南的底细看得清楚了几分,宋军的元兵确是一早到了济南,而且人数看起来还不少。

至于宋军传闻中的火药还没出现,正是如此阿刺罕更加不敢进攻,只是试探性清理济南城外的防线,纵使这样,也让阿刺罕感到了宋军的可怕。

“见过丞相,这是皇上亲拟的圣旨,请丞相接旨。”元朝立国数年,忽必烈也自认为自己是中原的第十九名天子,规章制度自然也是多模仿汉人所设,但军中却多是蒙古将领,这规章制度执行起来却没有什么力量,反而弄得不伦不类让人觉得无奈。

玉速帖木儿虽受宠,但阿刺罕贵为朝廷的丞相,两朝老将,见玉速帖木儿年轻,自然不把他看在眼里,然而当他一声不吭把忽必烈的圣旨看完,阿刺罕的脸色变了数变,从红到紫、从紫到白、从白到黑,可谓是万紫千红了。

“玉速帖木儿将军?”阿刺罕看着年轻得让他嫉妒的面孔,有些不敢肯定问道:“大汗真的命令你统军五万前往接应合丹、并且收了合丹的兵权?”

玉速帖木儿能够年纪混得这样的地位,自然有几分本领,尊敬回答,道:“末将不敢,只不过大汗说过,合丹迟疑不进定然会影响山东的局势。”

“末将南下之前,还听到海都进军哈林的消息,大汗不想局势变得更加糜烂,所以才起了速战速决的打算。”

“然而,合丹丞相畏战,不但会使得山东的局势变得糜烂不堪,甚至会影响整个大元朝的局势,还请丞相体谅万分。”

“末将断然是不敢篡权,即使两军会师,末将也是唯大人军令是从。”

阿刺罕这才点点头,道:“宋军确实狡猾,若是合丹大军能够及时赶到济南,分济南守将兵力,本相倒还能从容面对,只是如今孤掌难鸣,实在是吃亏不少。”

“若是按照你的想法,得五万援兵,二十万汉军到达济南需要多长时间?”

玉速帖木儿沉吟片刻,点头道:“末将心中也没有什么把握,但宋军若是只派了文漳子的骑兵前往狙击合丹大军,末将能够在半个月内把合丹大军带到丞相身边。”

“但若是消失的张贵骑兵主力的目标是合丹,那末将非常遗憾,末将连一分的把握也没有。”

阿刺罕看了玉速帖木儿一眼,故作迟疑,问道:“将军此言何意?若是按照张贵的兵力推测,他所领骑兵最多也不过五万余人,加上捣乱中原的文漳骑兵,两军会师也不过是六万余人,莫非将军认为我五万骑兵汇合二十万汉军,还打不过张贵的六万余人。”

“张贵初时,仅有三万人,而伯颜百万大军现在何处?就算是伯颜,又在何处?”

阿刺罕低头不语,沉吟片刻,道:“你率领江左十万大军过去吧,一定要把汉军带到济南,就算是困也要把宋军困死在济南。”

玉速帖木儿这才接令,等玉速帖木儿离开,阿刺罕身边一个副将突然问道:“这张贵就真如传闻所说三头六臂?”

“即使忽视天下人,也不能忽视张贵。”阿刺罕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济南,低声道:“咱们和济南打了五天,然而这些天来可曾看到宋军慌张,甚至连最为得意的火药也还没有使用,我们打了五天,竟然连济南城的石头也没有摸到一块。”

“你说,张贵如何?”

第二百一十二章一路向北(12)

第二百一十二章一路向北(12)

“骑兵、冲锋。”宴彻儿大声嘶喊,双脚猛踢胯下的战马,平素爱之如命高大的白色骏马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没有娘亲痛爱、任人欺凌的流浪儿,委屈的昂天长啸,但脚下的功夫却不慢,迅速的向前奔跑、亡命奔跑,对于战马来说,它们的一辈子就是在奔跑,若是失去了奔跑的权力,就是它们的生命走到了终点。

“骑兵、冲锋,杀光那些懦弱的汉人。”宴彻儿奋力嘶喊,离他不到五百米就是同样亡命奔跑的宋军骑兵,无数次的骚扰、讽刺和耻辱,合丹终于忍不住给先锋的宴彻儿下了追击的命令,虽然他不知道追上去会发生什么事,但至少追上去能把宋军骑兵吓走,然后给他行军的时间。

这已经是第十天这样的情况,而这一次却是第十天中的第六次追击,一路追击虽然也免不了要杀几个人,但问题是每次都让宋军逃脱,这次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宴彻儿却是怎么也不会放弃。他拼命嘶喊,他大声诅咒可恶的宋军骑兵,他们的狡猾就如草原上的野狼,怎么杀也杀不完,他们就像天上的秃鹰,盘旋在他们的头顶,只要看到虚弱的敌人,他们就会凶狠的扑下来。

宴彻儿竟然在此时想起了草原,想起了温暖的家,想起温软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还有受人尊敬的老父亲,离家的时候,他们向长生天祝福他能够回来,而且带着荣耀回来。

他并不真的怕死,当然或许这是数年前的心愿,那时候他还是一员千户,就连伯颜南下之时的资历也没有,要知道当初伯颜南下,众人皆认为攻取大宋是手到擒来之事,南下之战并不是冒险,而且抢功劳,被选上南下之人是族人的骄傲,而被留下来的却认为是蒙古的耻辱。

然而,事情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竟然无一生还,宴彻儿也从千户升为万户,这时他认识到,一个人的机遇并不是说他有多勇敢、也并不是说他立下了滔天的功劳,而是说他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而宴彻儿认为他刚好得到了上苍的眷顾,他是二十万大军中唯一的骑兵,合丹将他看作亲信,一路上他的待遇甚至和合丹没什么两样,若是在平常时间,这哪里是一个小万户得到的待遇,他很满意这种待遇,很满意合丹对他的态度,然而那些不知羞耻的汉人将领,竟然在合丹面前说自己坏话,甚至当着自己的面前说自己无所作为。

确实,自己是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未死反而升官,他觉得他不应该去死,至少不应该为了升官发财而去死,以为他不用拼命,只需要活得足够长、活得足够滋润,长生天才会照顾他。

“将军,我军已脱离大军,宋军向来狡猾……”身边一个副将突然叫了一声,把宴彻儿从胡思乱想中惊醒:“宋军狡猾得很,我军不熟悉前面地形,不如与大军汇合再作打算。”

宴彻儿抬头看了一眼,山东多山,山势虽然不高,但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小山丘,如今虽是寒冬,但山上的树木竟然绿葱葱,薄薄的雪花铺盖在地上,宋军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其实就算宋军没有留下痕迹,然而宋军只在眼前目力可及的距离,貌似只要加一把劲儿就可以追上。

听到副将的话,宴彻儿不禁迟疑了,难道这一次又将是无功而返吗?然而宋军仿佛知道了宴彻儿的想法,又或许是经过长途跋涉的路程,部分战马已经放缓了速度,眼前宋军的战马多是南方的小马,耐力虽还不错,但毕竟是比不上草原的骏马。

“只要加把劲,这伙宋军就完了。”宴彻儿心中虽对立功没多大的想法,但问题是功劳来得太容易而自己要放弃的话,那倒是可惜的一件事。

“前面地形不明。”副将哪里不知道宴彻儿的想法,既然怕死又想立功,然而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但身为副将他不得不对他自己的责任尽忠职守:“若是宋军在道路两旁设下埋伏……”

“那好吧,据闻宋军有一万五千骑兵,眼前之敌不过是三千余人。”宴彻儿的态度很明显,宋军还有一万多人,总不能闲着没事,那么很明显前面的地形就是非常适合宋军埋伏,穷寇莫追这是保命的法子。

俗话说将是兵之胆,宴彻儿表明了态度,众人也没有必要跟他过不去,反正跟在二十万汉军之后,到底是不怕没有功劳。于是也跟着放慢了脚步,俗话说得好将熊熊一窝、兵熊熊一窝,这一窝明显就是老鼠命了。

没想到他们刚放慢脚步,前方的宋军骑兵也放慢了脚步,偶尔还有胆大包天的宋兵冲到射程之内转了一圈,张口就骂:“胆小鬼、懦夫、性无能,你们一定会得不到长生天的保佑。”

若是按照宋兵的想法,蒙古骑兵怎么也受不了这样的耻辱,他们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反正打不赢就跑,他们是怎么也追不上,但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蒙古骑兵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因为宴彻儿既然认为他们是伏兵,那当然是认为宋军是故意诱惑他们攻击,然后把他们引到埋伏圈里。

宴彻儿却是缓缓撤退,当然留下三千人断后,这三千人或许经常干这些事情,弓箭严阵以待、马刀随时出鞘,大阵看去竟然没有任何破绽。

但宋军骑兵却反常过来,见宴彻儿想后退,竟然反冲过去,宴彻儿虽是胆小怕事,但总不能看到宋军反冲而无动于衷,要不然这队伍也真没法带了,再说既然是宋军冲锋,他们也没有了陷入宋军埋伏的可能,再加上宴彻儿对宋军骑兵也是恨得牙齿痒痒,于是一咬牙也命令后军冲过去,而自己则率领其他将士调转战马,准备把这批宋军来一个包圆。

然而,宋军的反应也实在太快了,再加上宋军骑兵的盔甲也算是优良,冲进射程之内立刻用短枪压制,随后冲锋的战马竟然半路折了回去,在蒙古骑兵还没有完全包围过来之前折了回去,但却没有后退,还是远远跟在身边,若是蒙古骑兵退得快就冲过去,两军交锋,伤亡却是相差无几。

宴彻儿心中却是多了一个心眼,他和宋军骑兵交手虽不算大,但也知道宋军向来是珍惜自己的性命,往日都是骚扰一下,伤亡三五人就连忙撤退,有时候看到蒙古骑兵围上来就跑,如今伤亡也算不少,三千骑兵伤亡已有三分之一,但宋军骑兵却没有任何撤退或逃跑的意思,但自己若是追过去,他们就跑,若是退兵他们就追上来。

“莫非宋军的目标是汉军?”宴彻儿突然灵犀一动,不敢相信的看着在远处虎视眈眈的宋军骑兵,惊恐说道:“宋军的目标是汉军,一定是汉军了。”

“将军,请冷静。”副将连忙说道:“合丹丞相所领二十万汉军,而据闻宋军骑兵不过万”余,如今眼前就有了三千,宋军骑兵即使有天大的本领,难道一万二千人还敢对二十万汉军进攻不成。”

听副将这么一说,宴彻儿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就越发担忧了,要知道汉军虽有二十万,但人心不齐,将领之间勾心斗角,而合丹又没有魄力将这些各各怀诡异的汉军整合起来,万一合丹的中军遭到宋军骑兵的袭击,大阵一乱,二十万大军不能组织,就算人数再多又如何?

宴彻儿越想越是害怕,仿佛看到了汉军的末路,于是吩咐副将率领后军断后,自己却是率领骑兵拼命往回赶。

宴彻儿率领骑兵追击宋军,合丹多少有点不愿意,但无奈宋军骑兵也实在是可恶得很,就算是有了宴彻儿的骑兵为先锋,但宋军的法子却是多得很,若是遇到河流,则断上流而放洪水,若是遇到山峰则放下石头、檑木堵住道路,若是平地则挖了无数的陷阱,让骑兵举步艰难,如今被宴彻儿抓住了尾巴,自然惹出了宴彻儿的脾气。

然而,两个时辰过后,合丹开始忐忑不安,他虽是经年的老将,但毕竟多年未领军,对军伍已有了一些陌生,而且军中将领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合丹这才感到当初当一个闲官儿的可贵。

宴彻儿虽两个时辰没有消息,但合丹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合丹有万骑精锐骑兵,就算是不敌也必然能够全身而退,他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安危。

基于宋军用兵向来出神入化,合丹不由放慢了脚步,抬头细看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处山坳跟前,再往前走就是山谷,山东的寒冬没有北方的寒冷,山上的树木虽说不上绿叶葱葱,但山上的情况断然是看不清楚,他看了看天气,如今正是日中,又不是安营扎寨之时,正迟疑之间,都元帅宋都带却是来到身边,见合丹的表情,他也是多年的老狐狸,连忙说道:“丞相,宋军多狡猾,如今眼前山谷多疑惑,不如先行派出探子细细探察。”

合丹迟疑片刻,他知道自己迟迟未能到达山东,到时大汗惩罚下来,他断然是撇不了关系,但他又不得不谨慎,自己所领兵多,但并不代表他自己兵多,他能信得过的只有宴彻儿、只有那一万蒙古骑兵。

宋都带却是不想继续往前走了,一来他也确实是爱护自己的性命,二来他的部下骄横贯了,这些天遭到宋军的骚扰,如今宋军骑兵被宴彻儿打退,难得轻松了半天,力气一下子散了一半,都来了懒脾性,再也走不动。

宋都带见合丹下不了决心,于是加了一把劲儿,道:“宴彻儿万夫长久久未还,前方敌情未明,再加上前方山谷乃凶险之地,还请丞相为了将士们的安危着想,先派出探子查明前方的情况吧。”

合丹终于点了点头,却是严命将士不得松懈,只要确定前方山谷没有敌情,再加速通过山谷,然而宋都带却继续说道:“丞相,如今已是日中,不如我等一边等待,一边吃个饱饭,到时确定消息后好赶路,可否?”

无名山谷之内,朱老三缓缓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心中对文漳的敬佩却又多了一分,忍不住说道:“文小子,还真让你猜对了啊。”

“元军扎营的地方,跟你说的相差无几,你小子真是神了,能把元军算到这个地步,合丹也算是一员老将了,怎么还会如此忽视。”

“文小子,你自己看一下,这还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元军吗?这还是把宋军打得还无还手的元军吗?这还是征战四野,把整个世界都踏在脚下的元军吗?”

“当然不是,”文漳也放下千里眼,笑了笑,道:“如今的元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过说真,朱大哥你可曾担心,到时万一大人追究起来,咱们可都吃不完兜着走,这可是张大人的宝贝,这可是大人费劲了无数心机才弄出来的家伙。”

“前两年你不在均州和江陵,可不知道张大人为了制造这个大家伙费了多少心机,仅是铜钱就以上万吨计算,江陵武器作坊,几乎集中了整个大宋最杰出的人物,无论是天文、地理、道士……”

“嘿嘿,大人的心思,你我都是猜不透,”朱老三笑了笑,道:“张大人若是没有这门心思,会把这些家伙交给我吗?你也知道这些家伙的重量,你可没看到刘义那家伙心痛的样子,都恨不得跟老子拼死了。”

“张大人若是没有这门心思,会让我老朱跟在你小子身边?老子容易吗?拖着这些大家伙跟你东奔西跑,还要把它们当做宝物一般看待。”

“文小子,动手吧,老子信得过你,当初你小子率领万骑把整个中原都捣乱了,如今怎么就婆婆妈妈起来,你总不能让三千骑兵兄弟白白伤亡啊。”

“你不相信老子吗?”朱老三指着约莫一里之外的蒙古汉军大军,高声道:“别看老子刚侍弄这些家伙,但这些家伙的本领老子都已经弄清楚了,而且具体的活儿自然有他们动手,老子也不过是挂了一个名头罢了。”

“若是按照目前的阵势,是绝对能够把对方打垮,别看元军二十万大军,但齐心者不足一二,大家都是抱着浑水摸鱼的想法罢了,如今又没有了蒙古骑兵的压制,若真有事,他们跑的比谁都快,别看他们降了元军就有了胆子,其实他们的胆子反而更加小了。”

“不过,可要把合丹那个老家伙干掉,若是走掉了合丹这个老家伙,大人恐怕会找我们麻烦了,你跟大人这么长时间了,大人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大人不是经常说将在外有所不从,或许是便宜行事,大人的意思清楚的很,抓住时机、抓住机遇,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时机了、这可是咱们最好的机遇了,若是让这些兔崽子到了山东,恐怕会牺牲更多的兄弟。”

朱老三说到现在,文漳终于下定了决心,捏紧拳头狠狠向上挥了挥,大声道:“兄弟们,生死在此一搏,是英雄还是狗熊,就看今日了。”

“今日,老子把头挂在腰带上,功名但在马上取,前方就是咱们无限的功劳,今日之战有死无生,有卵子的都跟老子冲,老子带你们去抢功劳。”

“骑兵、冲锋,骑兵、冲锋。”

合丹中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失魂落魄,他心中不宁,偶尔还想起往事,偶尔还想起家里的温馨,偶尔还想起以前快活的事情,他曾经听老人说过,一个人只有临死时才会想起那么多往事,一个人只有临时才会想起那么多美好的事情。

莫非,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合丹缓缓站起来,山谷前的空地,变得无比的杂乱无章,争吵声、锅碗碰撞的声音、猜拳赌博的声音混成一片,他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带领的元军,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大元朝的军队。

他想起那些年,西征的那些年,那时候军纪是严厉的,那时候将士是渴望战争的,那时候将领是无畏的,那时候战争是胜利的。

合丹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一群无耻之徒,这只不过是一群爱护自己性命的无能之辈,这只不过是大元朝养的一群狗而已,他们并不是大元朝的军队。

合丹揉了揉眼睛,冬日的烈日仿佛比夏季更加凶狠,照得身上暖洋洋的,这难得的好天气,让合丹心中多了一份温暖,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烈日,只觉得这烈日才是他心中最亲密的温暖。

“咦?”合丹突然狠狠的揉了揉眼睛,只见目力所及之处,数十个小圆球在天上向自己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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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一路向北(13)

第二百一十三章一路向北(13)

“轰”……巨响震动了大地,瞬间把大地化为地狱,每一颗小圆球落在元军大阵之内,都如一个小天雷,幸存能够活下来的元军,许多年之后都忘记不了今天看到的一切:骨肉飞翔、鲜血像廉价的燃料一般倾斜而出、肉末、骨头、断头、碎片四处飞扬。

“轰”的一声,在合丹的亲兵的目瞪口呆下,合丹转眼变成了一堆粉碎的零件,尚且安好的头颅落在亲兵队长之前,双眼咕噜的转动,仿佛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待遇,将士百战死,战死沙场是他们的荣耀,然而身体变成粉碎,这就是他的荣耀吗?

合丹屈辱而死,他从不认为这是他的命运,他相信自己能够进兵济南,攻略山东,甚至扫平南方,完成伯颜不能完成的任务,他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巨响,让所有元军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或是端着饭碗囔囔着开饭,他们或是躺在地上打屁聊天,他们或是坐在一起猜拳争辩,元军之中的大争辩几乎掩盖了爆炸的声音,当合丹成为一堆碎肉,外围的蒙古汉军还以为哪里打雷呢?

合丹也实在是命薄,炸弹能够在二十万大军中落在他手头,你要是说他走了运气,他确实是走了运气,你要是说他命中该死,他确实命中该死,若是后世,张贵肯定让合丹去买彩票,或许是长生天也不愿意看到他们多造杀戮吧?

反正合丹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宋都带初时尚未知道这个消息,他的大阵离合丹的中军还有一段距离,他只是听到合丹的中军响起了巨响,然后便是一阵慌乱,当然他还隐隐约约看到数十个小圆球从天而降,随后便是一阵阵响声。

“大、大帅,”身边的副将却是看到清楚,声音发抖:“天、天降旱雷,乃、乃不祥之兆……”

然而,副将还没有说完,数十个从天而降的小圆球又落在左军的张荣实大阵之内,张荣实的大阵离他更远,除了爆炸声之外,他只隐约看到火光四起,然而骚乱很快就从张荣实的大阵响起,呐喊声、惊恐的叫声、哭泣声、无奈的呻吟声,中军和左边的张荣实大阵离他虽远,但他却已经开始听得清楚。

“大、大帅……”副将多了一份惊恐,看着宋都带,大声道:“天、天灾……”

“给老子住嘴,”宋都带倒不是他表现中的胆小,他和文漳交手半年,多少也知道宋军的本领,他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那是宋军引以为豪的火药,只是不知道宋军用的是什么法子让火药从天而降,他正迟疑之间,却发现小圆球再次从天而降。

“轰”,巨响就在附近响起,这次宋军的火药罐子就在不远处响起,震耳欲聋的响声差点把他心脏震破,而火药落下来的地方很快就出现了慌乱、惊恐,瞬间造成附近的将士一片混乱,不仅如此,混乱更是从火药落下来的中心向四周扩散。

“大……”副将刚想说话。

“给老子住嘴。”宋都带大喝一声,仿佛要给自己增添自己勇气,副将屡次三番泄气,实在是孰可忍数孰不可忍:“都给老子闭嘴,那是宋军的火药,老子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害怕。”

宋都带说得虽然洒脱,但心中却是多了一丝顾虑,宋军的火药从天而降,自己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预防,更加可怕的是你不知道火药会落在哪里?落在别人的头上你自然可以兴高采烈暗叫幸运,但若是落在自己头上,可是死翘翘的活计了。

宋都带来到离自己距离最近的火药爆炸的地方,一面命令亲兵控制大军,一面带领副将挤进去,只见方圆数百米出现了数十个大坑,大坑内落满了各种碎肉,孤独的头颅、失去了主人的手臂、那一块巨大的肉团是大腿吗?

“呃”的一声,宋都带差点没吐出来,他也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但却是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惨象,方圆数十米之内,只有各种零件散落,却是一个完整的人也没有。

“大、大帅,快跑啊,天、天雷……”一名小兵惊慌大叫,任凭宋都带的责骂和吆喝,甚至于大刀相向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惊恐过度。

“救、救命……”顺着微弱的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全身覆盖了泥土的老兵,被火药咋断了双腿,双手奋力的向前爬行,对活下来的渴望让他忘记了失去双脚的痛疼,只是无奈失去了双脚的他又怎么能够站起来,即使他拼命呼叫、即使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却是没有任何人敢走进这个地狱般的圆圈。

宋都带眼皮突然跳动,数十个小圆球划过他的眼前扑向后军解汝楫部,只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一道道光芒闪烁,原本已有了几分慌乱的解汝楫部瞬间变得无序起来。

混乱从爆炸处向四处扩散,即使宋都带大喝呐喊,然后从天而降无法阻拦的爆炸带给他们的恐惧却比宋都带给他们的死亡更加恐怖,无法预测落地的地点,看不见的敌人无时无刻舔着嘴巴,仿佛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摘下自己的头颅。

慌乱犹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即使宋都带也被慌乱的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即使他拔出了锋利的大刀,但慌乱逃生的将士仿佛失去了知觉,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能够迅速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被死亡诅咒的地方。

即使宋都带等将领大声吆喝,但慌乱却是越来越大,逃生的欲望促使他们向四周的森林逃去,而宋军的火药罐子却越发迅速,到了后来,火药罐子犹如冰雹一般延绵不断落下来,带来更多死亡和惊慌,看不见的敌人,是他们心中的恐惧的来源。

“大、大帅,”身边的副将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看着目瞪口呆的宋都带,压低声音说道:“大、大帅,事不可为,咱们、咱们回西安吧。”

宋都带心悸,不知所措的看着从天而降的灾难,不敢相信这就是二十万大军的末日,宋军的时机选择实在是太好了,面对山谷大军军纪松懒,精锐的蒙古骑兵离开大阵,但更为恐怖的却是这些从天而降的新式武器。

宋都带宁愿相信这就是宋军的新式武器,他竭力的收拢将士,但仿佛无处不在的爆炸在大阵内响起,中军的将士拼命的往外跑,左右两翼的将士,原来是最危险的地方,但此时却成了最幸运的地方,他们一早就已跑到森林之下,躲在大树之底,偷偷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天雷不断取人性命。

能够跑出去的将士都是幸运,还没有跑出去的将士在相互挤压,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只要你腿脚一松,那么迎接你的将会是无数的脚丫子,然后就是死亡,被践踏而死。

“大、大帅,撤、撤吧。”副将偷偷看了一眼宋都带,却见他脸色惨白而不知所措,连忙拉了他一把,提醒道:“大、大帅,此地非久留之地,还是、还是先行离开大阵。”

“丞相……”宋都带无意识的叫了一句,合丹虽没有能力统御大军,也不能把二十万汉军凝聚起来,但毕竟是大军的统帅,更是朝廷的丞相,若是事后追究起来,临阵逃脱他宋都带唯有死路一条。

“大军遇袭却没有丞相的命令,丞相怕是凶多吉少了,事后还是谁会追究,”副将鼓起勇气,低声道:“再说、再说如今这种形势,朝廷是否还有能力追究咱们的责任也是两说,还不如先保住性命。”

宋都带本来就不是坚定之人,见副将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心中更是动了主意,但是元军数十年在他心中的积威仍在,他又是十分爱惜自己性命之人,大元朝如今的时局虽然糜烂,但若是让这个庞然大物喘过气来,自己怕真有性命之忧。

“我等只是暂避宋军锋锐。”副将跟从宋都带的时间老长,哪里不知道他心中打得是什么注意,继续劝说道:“如今天雷下凡,刀箭无眼,这么长时间未见合丹丞相的命令,想必是凶多吉少,我等为了保存实力,暂避锋锐,待得天雷过后,我等一定为丞相报仇。”

“什么天……”宋都带一愣,马上闭上眼睛,副将和他一起跟文漳斗了半年,怎么就不知道这是宋军的火药呢?但知道又怎样,只要不说出来就是不知道,天雷之下,人力不可违,还不如退而其次,保存实力来日再战。

再说,若是合丹还在,如今怎么又会没有命令呢?也难得天雷无眼,在二十万大军中依然能够把合丹炸死,也实在是奇迹,想到这里,宋都带大喜,挥了挥手,道:“天雷无眼,我等只是暂逼锋锐,保存实力来日再战,命令兄弟们退兵十里以观后效。”

副将大喜,连连命令退兵,命令之下,混乱的大阵变成了逃亡的大阵,要知道蒙古汉军虽是胆小怕事,但元军向来军令严肃,若是临阵逃脱,即使能够逃脱性命,事后也免不了杀头的份上,如今宋都带命令退兵,早已被所谓的天雷逼疯了的将士,哪里管得命令从什么人嘴里发出,一个劲儿的往后跑。

后军的解汝楫反应慢了半拍,等他准备退兵时左翼的宋都带大军已汹涌而至,两军相撞你推我搡,大军本来就已是混乱,如今更是挤成一团,密密麻麻的只看到人头而看不到人影,骂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爆炸声逐渐淡了下来,但断断续续没有任何停留下来的意思,突然间大地一阵颤抖,和爆炸声有所不同的是,这种颤抖的声音来得是那么的熟悉,来得是那么的整齐。

宋都带一愣,几乎要停止了脚步,莫非是宴彻儿的骑兵回师?他甚至有了停下来的意思,但随后中军的惨叫声打消了他最后的念头,很快爆炸声停止,惨叫声成了战场的主旋律。

“快、快跑。”宋都带早已反应过来,宋军停止使用火药,怕是担心误伤了自己的骑兵,宋军骑兵开始冲锋,混乱的大阵只能成了宋军屠杀的牧场,谁跑得快谁就能保住性命。

“奶奶的,爽啊,张大人的密码武器实在是太帅了。”朱老三如小孩般大呼小叫,高兴得手舞足蹈,完全不因为自己影响了炮手而感到羞耻。

这是宋军最后的秘密武器,当年张贵进入樊城,发现了襄樊的前任知府李曾伯制造的火炮,当年李曾伯为了铸造这火炮,把整个襄樊的铜都收了起来,又请来了整个大宋手艺最高的工匠,这样的财力对于几乎崩溃的南宋财力来说自然担负不起,以至于李曾伯死后,铜质火炮的方法几乎失传。

后来张贵招揽高达,高达是李曾伯手下最主要的武将,又镇守襄樊多年,李曾伯当年死后把制造铜质火炮的方法传了给他,张贵虽得到制造火炮的方法,并且也有相应的技术人员,理论上也有了一定的突破,但对于银本位的大宋来说,需要数以万计的铜钱用来制造铜质火炮,即使张贵有钱也是有心也是无力。

要不是去年江陵总算是把精铁锻造出来,火炮还依然是水中月镜中花,精铁经过加工总算是炼成了低位钢铁,虽做不了更精致的火炮,但总算是能够派上用场。

“大、大人,你别、你别……”老炮手看到朱老三信心满满的走到大将军炮后,眼睛都红了,立马拉住朱老三后退数十米,只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响,即使朱老三后退了数十米,然后能够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劲把他震得头脑发昏,而把他拉住的炮手更是被震得倒地。

老炮手看到朱老三焦急和关心的表情,苦笑道:“这是大将军炮,威力要比小将军炮厉害十倍以上,但震力也比小将军跑厉害十倍,这里地势不平没有办法固定,所以暂时不能使用。”

“嘿嘿。”朱老三笑了笑,指着远方已乱成一团的元军大阵,道:“我看你们的炮弹都能落在大阵之中,这又是什么法子?”

“一时半会说不通。”老炮手郁闷的看着一脸诚恳的朱老三,很想说那我前段时间和你交接的时候,你怎么就不听老子讲解呢,不过谁让朱老三是老大,只是苦恼说道:“元军所在的大阵,我们测量员都已做了标志,而火炮上有相应的刻度,只要把炮身抬升到刻度,就可以发射炮弹。”

朱老三这才放下心机,虚心向老炮手学习,然而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第一炮却是把大元朝的丞相、二十万大军的统领合丹炸死。

不说朱老三的高兴,眼看元军大阵乱成一团,文漳大手一挥,怒喊:“骑兵、冲锋。”

一万二千经过戮战、百战余生的骑兵;一万二千装备精良、精神振奋的骑兵;一万二千一如既往、死而后已的骑兵;一万二千心怀家仇国恨的骑兵,他们无畏的向着二十万大军冲锋,哪怕元军的人数众多,哪怕眼前就是死亡之路,哪怕前方是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积威仍在。

“骑兵、冲锋。”冲出山谷的一瞬间,文漳一愣几乎停了下来,那就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元军吗?虽然他也知道蒙古汉军和蒙古兵没法比拟,但即使毫无战斗力的元军,也不至于如此啊。

只见目力所及之处,大军乱成了一团,无数的元兵往后退、往两边拥挤,突然间,数十个炮弹从天而降,慌乱的元军变得更加惊恐,犹如热油锅里倒进了一滴水,瞬间让油锅变得沸腾起来。

“头、怎样?”身边一员副将惊恐的看着前方的乱阵,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只是数十门大炮就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若是大炮真的如此厉害,那么日后大军冲锋,只需要大炮往前一推不就完事了吗?

“给老子杀。”文漳高举大刀,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他怎么会放弃,他并不是什么仁义之辈,更不会学朝廷上的相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造作,能够赚便宜的事他断然不会放弃,再说元军杀得汉人还少吗?就算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也经常是他们掠杀的对象:“保卫山东,杀光他们。”

“杀”成千上万的怒喊响起,给这个沸腾的油锅里增添了无数的沸腾,特制的小型土罐子开路,给惊弓之鸟般的蒙古汉军带来了无尽的噩梦,锋利的短枪,成为噩梦飞翔的工具,强劲的弩箭,取走了数以千计的性命。

最后,锋利的马刀成了杀戮的主旋律,而蒙古汉军由于宴彻儿大军被诱,合丹被炸死更是上苍眷顾宋军的开始,若不是合丹一开始就被炸死,凭借文漳只是元军二十分之一的兵力,就算是骑兵也不能冲破元军的大阵。

但命运已经偏向了宋军,长天生对元军的杀戮已经感到疲倦,忙于奔跑逃命的蒙古汉军根本组织不起任何一次抵抗,此时的他们如羔羊一般成为被杀戮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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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一路向北(14)

第二百一十四章一路向北(14)

文漳怎么也没想到杀戮竟然会来得如此容易,他挥刀落子,锋利的长刀上沾满了血迹,紧握长刀的右手不住打滑,以至于他不得不扯下内衬把长刀和右手绑在一起,但即使如此,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染红了他的眼神。

“杀、杀、杀……”整个战场如一首杀戮的凯歌,文漳硬着心肠,他杀戮、他不得不杀戮,眼前的蒙古汉军看起来虽然可怜,但文漳知道,当年蒙古骑兵面对宋军时也是这样不假思索的开始杀戮、即使面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杀戮的屠刀从来也没有停止。

二十万大军,拼命的逃亡,他们躲进了森林里、他们往后拼命奔跑、他们跪在地上求饶,但没有人反抗,或许说没有更多人反抗,无论他们多么慌乱,被火炮炸出来的坑道,像被诅咒了一般,他们怎么也不敢往里面靠近。

“杀、杀、杀……”文漳心中默念着仁义,但他下手却是毫不犹疑,那一个惊慌失措的蒙古汉军小兵,他嘴角的绒毛还没有长全,文漳不知道他家里是否还有双亲、是否还有弟妹,他慌张的脸色带有不舍,但文漳毫不犹疑的砍断了他的头颅;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将,他脸色带有一丝愤怒,他吆喝着向文漳扑过来,就如飞蛾扑火一般毫不迟疑,文漳不知道他家里是否还有老人,温柔可人的妻子、调气捣蛋的孩子,乖巧伶俐的弟妹,但他还是毫不犹疑的举起的长刀,沾满了鲜血不断往下滴的长刀,在他眼前划出一道鲜红的印记;那个脸色苍白的老兵,或许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果,他是在怜惜这个世界吗?他是怀念家里的老伴吗?他是想起年老了也得不到善终吗?他愿意战死沙场吗……

这一切都没有结果,随着文漳的长刀一次又一次落下,一个个带有梦想、带着希望、带着祈祷与祝福的蒙古汉军倒了下去,这里便是他们的归宿。

文漳惊奇二十万蒙古汉军的混乱,杀戮了半天却是终于得到一个消息,对方的统帅丞相合丹,竟然被第一波炮弹击中,全身粉碎只剩下一个死人头,文漳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天空,深蓝、偶尔飘过的白云如轻纱般……

“大人、大人……”文漳转过去,看到一脸着急的副将,见文漳终于回过神,低声道:“蒙古骑兵回师,离这里不到十里了,撤退吧。”

“蒙古骑兵还有多少人?”文漳缓缓的停住骏马,他冷冷的看着前方不停杀戮的将士,心中突然涌起几分不忍,是不忍心生命随风消逝吗?是不忍心看到这个世界增添了无尽的孤儿寡母吗?还是为大地上的纷争而感到不忍心……

没有人给他答案,副将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三千儿郎都是好样的,如今蒙古骑兵仅有六千余人,大人、大人莫非……”

文漳心中意动,但随后却摇了摇头,道:“杀戮太多,未必就是我们的殊荣,相信经过这一战之后,这些蒙古汉军即使能够再战也是士气殆尽,于我军没有威胁了。”

“没有必要再多造孽,至于蒙古骑兵,我军阵势不齐,现在还不是时候。”

文漳刚说完,突然一个气喘吁吁的哨兵闯了进来,见了文漳在马上行了一个军礼,连忙靠过去低声道:“三十里之外的游哨兄弟发现了大批的蒙古骑兵,人数大概、大概在五万人左右,如今正朝着这里行军。”

“五万蒙古骑兵?”文漳突然笑了笑,真正下定决心,吩咐道:“命令大军冲过去,不要和蒙古汉军纠缠。”

“看来鱼儿终于上钩了,济南无碍也、山东无碍也。”

“大人,你真的能够成功吗?”

宋都带看着宋军骑兵呼啸而去,带走了无尽的生命,留下无限的悲哀,曾几何时,杀戮成了宋军的专利,而被杀的却是曾经给他带来无限风光的元军,他看着无尽的杀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听说、听说降将吕文焕身边的猛将黑杨……”副将悄悄的看了一眼宋都带,见他侧耳倾听却没有任何反应,鼓起勇气道:“末将听闻黑杨如今已是均州军的一员大将,颇得均州军统帅张贵张大人的重用。”

“别胡说。”宋都带瞪了副将一眼,但心思却活了很多,对于宋都带来说,随意更换一个主人并不是一件很艰难之事,无非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困难的是他没有机遇、没有机会更换一个主人。

如今的大元朝,虽然躯干还在,但看到今日的情景,宋都带心中未免对这个庞然大物还能够支撑多长时间而产生了疑惑,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或许旁人只是认为多了些许的孤儿寡女罢了,但宋都带却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得明明白白,失去伯颜百万大军的大元朝,再加上这些年来朝廷对百姓无限制的掠夺,如失去了流动的血脉,如今即使能够强征士卒,也是高矮肥瘦顶不上用场,可以说大元朝如今病入膏肓,只是很多人不知道、也不愿意承认而已。

若是宋军还被这巨大的躯干唬住还好一些,然而就在伯颜大军南下之时,宋军已看清了大元朝的底细,均州军的张贵明白得很,如今的大元朝仅有巨大的躯干而已;万骑北上,把中原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如今更是抢占山东,下一处会是哪里呢?

宋军则不同,伯颜南下给大宋朝定然会造成巨大的损失,但宋朝并不同于竭泽而渔的大元朝,南方的汉人有更多的人口、更加富裕的财政、元军不能迅速攻下临安,那么等待的就是喘过气之后的宋军。

“大人,张大帅、解大帅求见。”宋都带陷入沉思,直到副将叫了他两声,宋都带才反应过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大阵、看着倒地呻吟的将士、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破旧的盔甲,宋都带叹了一口气。

“老张、老解,情况你也看到了,今日可去可从,我宋都带皆听你们。”宋都带见张荣实、解汝楫联袂而来,心中戚戚。

“丞相死了,”解汝楫率领后军,伤亡要比左右两翼少很多,宋都带的左翼退军也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亡,而后来宋军骑兵只是想着脱离战场,更是没有刻意杀人,反而大军之间相互拥挤和踩踏死的人不少,解汝楫见宋都带没有什么反应,相信他也猜到了这个结果,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中军的兄弟们说宋军的火药第一时间炸死了丞相,合丹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

“如天降旱雷,实在是可怕之极,丞相被天雷打中,全身粉碎,仅剩下头颅死不瞑目。”

宋都带虽然早想到了结果,但如今听得张荣实慢慢说来,觉得实在是太恐怖不过的事情了,被火药炸死炸伤的人无数,但如丞相一下死翘翘的倒是不多,莫非是长生天已经开始抛弃草原的雄鹰。宋都带心里虽打着各色的主意,但脸色却没有变化,故作鲁莽问道:“丞相不幸,乃我大军之不幸,乃我大元朝之不幸,不知解大帅、张大帅可有定计?”

“宋军骑兵,来去如风,而且宋军火器锋锐,武器精良、盔甲坚厚,我等不过两条腿的步卒,恐怕难敌宋军骑兵的冲锋。”

宋都带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原本就已有退意,但如今张荣实、解汝楫送上门来,他不用猜也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断然是不会把自己放在火堆上烤,也不会把自己推到前面。所以他活得比别人要长。

张荣实是一个直性子,他武力不错,但心机就差很多了,见宋都带说话迟疑,大声囔囔说道:“如今丞相没有了,要是老子,干脆领着兄弟们回去算了。”

“这仗没法打,面还没见上,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十亭已经去了一亭,待得宋军骑兵开始冲锋,剩下的九亭又去了两三亭,狗日的宴彻儿跑得快,如今已不知道哪里风流去了,等宋军骑兵再杀过来,恐怕兄弟们不用打就散伙了。”

究其实蒙古汉军的伤亡并没有张荣实说得多,但无奈大阵被火炮袭击,然后又被宋军骑兵冲锋,整个大阵乱成一团,怕死和不拍死的将士都躲了起来,若是算到底,蒙古汉军最多也不过是伤亡两三万罢了,毕竟宋军的兵力摆在那里,就算蒙古汉军袖手旁观让对方杀戮,也不见得在这短短两三个时辰内把人杀光。

解汝楫先前吃了大亏,被宋都带和张荣实陷于不仁不义之中,幸好解汝楫毕竟是步卒,当了两天前锋后便和宴彻儿更换了位置,这次袭击当中反而是他的人数伤亡最少,由此可见上苍还是照顾老实人的多。

解汝楫吃过了哑巴亏,说话自然要谨慎得多,迟疑片刻,道:“张大帅所言有理,我愿以张大帅为首。”

说到这里却紧闭上嘴,反正有好处就听话,没有好处就不听,他们两人也拿自己没有办法,张荣实见解汝楫和宋都带都闭上嘴巴不说话,这才知道自己被当作枪耍了,但是他也确实是不愿意留在此地,于是咬了咬牙,大声道:“此地非久留之地,不如我军退回汴梁再作打算。”

宋都带、解汝楫等的就是这句话,刚想表态同意,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在朝廷没有新的命令之前,谁也不允许退兵。”

这半生不熟的话,两人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连张荣实也清楚知道来人身份,来人自然是二十万蒙古汉军大军中唯一的一支骑兵万夫长宴彻儿,宴彻儿追击宋军骑兵,知道是宋军的诱敌之计,欲想回师预防,没想到对方虽只有三千将士,然而拼命阻击之下,宴彻儿万骑精锐蒙古骑兵,竟然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歼灭全部的宋军骑兵,这一战让包括宴彻儿在内的所有蒙古骑兵看到了宋军骑兵的战斗力、看到了宋军骑兵不屈不挠的争斗、看到了宋军的不可战胜,歼灭宋军骑兵之后,宴彻儿马不停蹄赶回大军,却发现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

仅存的丞相合丹的亲兵,把合丹死亡的消失告诉了宴彻儿,宴彻儿虽不是大才,但也不愿意看到二十万大军由此解散,于是找到宋都带三人,却是没想到他们三人竟然打算退兵,要知道大军为了到达济宁伤亡了多少人,这实在是让宴彻儿感到愤怒。

宴彻儿毕竟是正儿八经的蒙古人,蒙古骑兵的尊严使得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离开,看着三人带着恶意的眼神,宴彻儿一字一顿说道:“合丹丞相为了大元朝的尊严而死,我等受丞相之恩重,理应为丞相报仇、为大元朝立功建业,如此灰溜溜返回汴梁,置我军威严何在。”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威严,能够活下来已是天大的恩赐,宴彻儿回来时没有尝到宋军火炮的威力,自然认为是宋都带三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而夸大其词。

张荣实是一个急性子,他向来对蒙古将领不服,合丹已经死了,却是没有人制衡于他,张荣实直着脖子,大声道:“万夫长此言有理,然而适才万夫长不在,却是不知道宋军的厉害,那无尽的火炮从天而降,宋军骑兵那亡命的杀戮、精锐的武备、威力巨大的火药、再加上厚实的盔甲。”

“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只能造成我军无谓的伤亡罢了,我大军几乎全是步卒,还不如退回汴梁,等候朝廷接应。”

“我等并非畏战,不过是为朝廷保存实力,待得朝廷派出援兵,我等自然尽心效力,为朝廷进忠尽孝。”

别以为张荣实身材高大,性格鲁莽,但能够在汉军中当上一方统领的人物,哪个就好欺负了,张荣实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硬是愣得宴彻儿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丞相不在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都要听我的话。”宴彻儿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他虽然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那里不知道他们的心思,若是返回汴梁,想让他们再次出兵可不容易,就算是再次出兵,拖拖拉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济南?

宋都带脸色变了变,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解汝楫捏了捏拳头,但最后却还是不吭声,最后还是张荣实低声说道:“宴彻儿万夫长,别怪在下不提醒你,你只是大元朝一个小小的万夫长,老子是朝廷正儿八经的都元帅,若是算下来你的职位还没有老子的高。”

“你不顾朝廷二十万大军安危强硬行事,你不知道宋军狡猾多端,你不知道宋军的火药威力无比,你不知道我二十万大军留在此地只能做无谓的牺牲,难道你能够背得起这个责任?”

宴彻儿颜色数变,张荣实却是继续说道:“如今你说行也行,说不行还是要行,我二十万大军面临挫折,返回汴梁修整是一件很合理的事,你屡次三番阻击我军会师汴梁修整,莫非你是大宋的细作不成?”

张荣实大帽子盖上去,宴彻儿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但若是要磨嘴皮子,就算宴彻儿有一百张嘴巴也是不够用,宴彻儿脸色红白相交。

“若是在下上奏大汗,尔等临阵退缩、不思为上峰报仇而仓皇撤军,不知道尔等又是什么罪名。”正当宴彻儿不知所措之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老子早就听说汉军将领嘴皮子要比脚丫子厉害得多,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张荣实、解汝楫、宋都带,你们三人临阵退缩、临敌不抗、玷污同僚,宴彻儿拿你们没有办法,难道在下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吗?在下就算拿你们没有办法,难道在下五万骑兵,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吗?”

三人转眼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蒙古将领正冷冷的看着自己,眼睛里露出凶光,脸色凝重,手中紧握腰间大刀,仿佛只要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而他们身边方圆数百米之内,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蒙古兵围了起来,蒙古兵身材高大,目无表情、身上盔甲厚实,手中马刀锋锐,看上去是一等一的精锐。

张荣实看到这种气势,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连忙拱手道:“末将不敢,只因宋军确是厉害,末将也是一心为朝廷保存实力,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将军见谅。”

“如今既然有朝廷大军接应,我等定然奋力相争,为自己挣得几分功劳。”

人冷哼一声,却正是率领五万大军准备接应合丹的玉速帖木儿,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十万大军竟然会变成怎样,甚至连合丹也战死沙场。

他向来知道汉军将领言语锋锐,并不愿意和他们有太多的纠缠,从怀里掏出忽必烈的旨意递给宴彻儿,大声道:“大汗命令率领我率领阿刺罕部五万骑兵接应尔等,如今丞相合丹不在,我玉速帖木儿日后就是你们的统帅。”

“从今以后,若有临阵退缩者,杀;若有阳奉阴违者,杀;若有御敌迟疑者,杀;若有不问军令者,杀……”

玉速帖木儿冷冷的说了数条必杀令,听得宋都带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赶紧撤离战场返回汴梁,如今看来这员大将来势汹汹,想必所谓的五万骑兵早已把大军围困起来,若有轻举妄动者,恐怕还是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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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一路向北(15)

第二百一十五章一路向北(15)

忽必烈终于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这个王位是他亲手打出来,虽然如海都一样光明正大举起旗帜反对的人多,但阳奉阴违、背地里反对的人实在是太多,就算是朝廷的臣子、国内的汉人将领,也多是三心两意、虚伪待之,若遇到什么挫折,变脸变得最快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墙头草,风吹哪边哪边倒。

石天麟没有让他失望,率领二十万骑兵、十万汉军北上额尔浑河,半个月前到额尔浑河,修建城堡与石墙、挖掘沟壑和陷马坑,如今冬日额尔浑河虽然结冰,但大军硬是把海都挡在北岸,按理说忽必烈应该是高兴,然而石天麟三十万大军仅能固守南岸而被动坚守,若是出兵驱赶或与海都决战却是万万不能,石天麟还言若要打退海都的进攻,只能向朝廷请援。

哼,请援兵。难道他不知道朝廷如今还剩下多少人?三十万、三十万骑兵,堂堂一个大帝国只有三十万骑兵固守京城,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石天麟的命就是命,老子还是一国帝王,难道老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若不是石天麟是他的宿卫,若不是石天麟大军中还有安西王忙哥刺坐镇,忽必烈甚至想到了他的汉人身份。汉人向来是最狡猾的民族,就算是把他们划为可以随意欺凌的低等的四等人,他们活得依然比自己自在,曾几何时汉人世候在朝廷兴风起浪,如今三大汉人世候好不容易覆没,自己可不愿意重新把汉人提拔出来。

然而,不仅汉人不争气,就连自己的女婿忽刺出也不争气得很,如今率领四十万汉军坐镇哈拉和林,按理说应该是最快活不过的事情了,然而前段时间却来信说哈拉和林兵力不足、城池不深、人心不齐,反正一句话就是:老子没法守。

要不是自己身边没有独当一面的人物,你忽刺出能够有今天?哈拉和林是窝阔台大汗所修,是大蒙古帝国时代的京城,成吉思汗大汗、窝阔台大汗、蒙古大汗从西域、中原带回来的战利品、无数的奇珍异宝、金银珠宝都放在这里,你竟然说守不住哈拉和林。

再说自己不也是前几年才迁都大都,但哈拉和林的地位何曾落下,城池不深?大元朝帝国、草原的雄鹰什么时候需要靠城池去坚守?如今海都还在额尔浑河以北,你竟然说守不住。谁过来攻打哈拉和林了?海都大军能突破石天麟已是奇迹,再说就算是突破石天麟,在此之前,你数十万大军干什么去了。

忽必烈几乎要被逼疯了,若不是他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点,如今肯定疯掉,如今他才感觉到大宋的皇帝不好做,这个中原第十九位天子不做也罢,若是以前的忽必烈,谁敢反对,谁敢不尽力?难道他以为老子这把刀已经老了。斥骂是少不了,若是忽刺出没有能力、没有胆量守哈拉和林,自己也不介意把他调回大都当一辈子的闲人。

大军终于是到达了山东,可是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一点,该死的合丹,竟然被宋军袭击,二十万大军几乎毁于一旦,若不是宴彻儿万夫长的坚持,还有玉速帖木儿及时赶到,剩下的十五万残军相信也解散了,曾几何时英勇的大元朝竟然被宋军玩弄于手上。

“宋军有一种如天雷一般的新式武器从天而降,丞相被炸得粉身碎骨,将士们惊慌失措……”忽必烈看到这里,脸色微微发怒,他清楚汉人将领的习性,知道他们为了推搪责任而无所不作,这所谓的天雷他应该就是宋军的火药,如今大元朝不也是把火药造出来了吗?至于如何从天而降倒不是重要的事情。

玉速帖木儿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不但收拾了十五万残军如今更是率领汉军和阿刺罕会师,如今在山东,将近二十万骑兵、二十五万汉军,若是这样也攻不下山东,那阿刺罕应该去死了。

不过想到伯颜百万大军南下,竟然全军覆没,忽必烈心中又多了几分担忧,当初伯颜被堵在常州,还曾经向朝廷请求援兵,然而那时宋军骑兵在中原闹得厉害,再加上去年北方干旱,自己哪里能够抽出援兵?而骑兵却是万万不能动。

“命令阿刺罕迅速收复山东……”忽必烈看了看也先不花,如今朝廷上人才稀少,也仅有也先不花能当大用了,试探问道:“如今山东大局,爱卿认为阿刺罕和玉速帖木儿安定山东需要多长时间?”

也先不花愣了一下,没想到忽必烈会问这个问题,看来大汗确实是有些着急了,若是以前定然会相信臣下尽力,当初伯颜百万大军南下不也是没有说半句不信任之言吗?就算是伯颜在南方受挫,还不是一如既往的相信?

也先不花知道自己的地位如今看起来像是高不可攀,阿刺罕、忽刺出、玉速帖木儿、石天麟等人的资格、本领虽比自己高,但无奈他们都已在外征战,朝廷也是没有可用之人才会把自己无限拔高,但到了高位之后的也先不花才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看来汉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沉吟片刻,故作艰难说道:“阿刺罕丞相乃多年老将,又有锋锐的玉速帖木儿配合,再有忽失海牙、折的迷失等一时猛将,汉人虽然狡诈,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山东、济南并非坚不可破。”

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忽必烈虽然着急,但自己却是万万不能说一个时间,自己如今牙齿轻轻,万一到了时间没收复山东,他还不是被忽必烈一下子橹到底,他多年前就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忽必烈脸色微微生怒,但他知道也下不花向来的性子就是这样,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转头看着中书右丞别吉里迷失,道:“别吉里迷失爱卿,说一下你的看法。”

别吉里迷失也是当初被忽必烈征召上来的月儿鲁那,为人倒有几分才干,当然升官也是神速,其实官儿升得快也有道理,伯颜这老小子一下子把大元朝的家底败了一半,忽必烈几乎没有可用之人。

别吉里迷失官儿升得快,人自然也没有也先不花这等稳重,见忽必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自然提高生意,道:“大、大王初言阿刺罕丞相一个月能够攻下山东,末将看来此言有理。”

“如今虽已过半个月,但阿刺罕丞相、玉速帖木儿大帅已会师济南,若是根据探子所言,济南宋军不过五万余人,再者山东不是南方的宋朝,济南也不是汉人的京城,以将近五十万大军攻略一地,阿刺罕定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别吉里迷失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忽必烈,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洋洋得意,他知道忽必烈喜欢旁人叫他皇上,自诩为中原第十九位天子,自己差点没改口,也先不花已经老了,难道他认为大元朝将近五十万大军也不能攻下山东一地吗?真是可笑。

不提别吉里迷失心中洋洋得意,但忽必烈心中却是多了一丝怒火,想这些刚提拔上来的小人得意,还真靠不住,说了半天却没有说到一处有用的话,更为可恶的是还把话儿扯到自己身上,当初自己让阿刺罕一个月内攻下山东不过是气言败了,战争之道哪里能够定下时辰?难道一个月不能攻略山东,自己就要砍下阿刺罕的头吗?

“爱卿所言有理。”忽必烈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如今朝廷就靠这些人来支撑面孔了,总不能淡了他们的心思。

压下心中的失望,环视看了一眼,都元帅阇里帖木儿、淮东都元帅孛鲁欢、副都元帅阿里伯、御前万户带塔儿无一故作沉思,忽必烈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伯颜还在,自己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正想说话之际,突然大殿之外传来紧急军情,忽必烈心中不悦,但还是传了进来,等大殿的宿卫把人领上来,发现来人精神已是萎缩到了极点,身上盔甲破旧、风尘仆仆,知道大事不妙,连忙让无关等人退后。

来人也是懂大道理之人,等无关人员退后便开始唱,信使唱得越快,忽必烈的脸色越来越严重,等信使最后一个字唱完,头向左一歪,竟然死去,留下忽必烈、也先不花等人面面相觑。

“宋军、宋军竟然攻下了西安。”忽必烈不敢相信的看着大殿之外灰糜的天气,简直不能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话来。

刚才信使所唱,就是蒙古古老相传的习俗,若不是遇到紧急军情也不会使用,如今看来西安已不在大元朝手中。

怎么办?也先不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他不能不想这三个字,当初伯颜南下,数十万蒙古汉军从之,全军覆没没有半个人生还;宋军骑兵骚乱中原,忽刺出更是征调五十万大军,如今不但没有返回原地,还派到了哈拉和林抵御海都的进攻。

即使如此,中原也还有一些兵力,然而山东被夺,合丹不得不抽调中原最后一些兵力,中原虽大,但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些没有经过战火的新兵蛋子罢了。

信使说道,西安遇袭,陕西行省六子大王爱牙赤临危不惧,命令王府侍卫率领仅存的三万汉军固守城池,又征百姓数万人相助,然而宋军一早派遣细作进城,使得民众动乱,宋军原只是骑兵,西安也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宋军想攻下西安非容易之事,但西安城内有叛逆配合。

幸亏爱牙赤勇猛,率领王府宿卫及城内大军,杀死城内的叛军,平叛城内的乱民,但此时天雷袭击西安南门,仅半个时辰,数百个天雷击中西安南门,南门破。

宋军骑兵冲进城内大肆杀戮,爱牙赤、爱牙赤殿下英勇战死,余下汉军投降,西安、西安落入宋军手中,信使是爱牙赤的亲兵,数十人拼死突围,仅他一人顺利出城,一路竟不敢和他人接触,亡命回到大都。

西安落入敌手、爱子爱牙赤战死,这两个消息就如天雷一般击中忽必烈,纵使他自以为已经能够承受所有的坏消息,但此时也是良久才能够呼吸。

爱牙赤虽是六子,上有长子朵儿只、次子皇太子真金、三子安西王忙哥剌、四子北安王那木罕、五子云南王忽哥赤,下有七子西平王奥都赤、八子宁王阔阔出、九子镇南王脱欢,除了长子早死没有来得及封王之外,其余七位王子皆是二字比肩王,唯有六子称大王。

如今,这个年少时常常与自己相亲的最痛爱的儿子,竟然死在那个六朝古都的地方,死在那个被世人诅咒的地方。当初自己想派安西王忙哥刺前往陕西,但爱牙赤硬是要自己前往,想不到三年前的一别,如今竟是阴阳相间。

想到日后再也不能相见,忽必烈泪流满襟,囔囔说道:“杀、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往日老朽的忽必烈,此时终于显露出他残暴的一面,狞猩的表情、冷淡的言语、目无表情的眼神,看得也先不花心惊肉跳,他低下头害怕忽必烈把怒火惹到自己身上。

然而,心里所想却非现实,仿佛就要和他过不去,忽必烈毕竟是多年杀戮的好手,知道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道理,虽然他最痛爱的儿子战死沙场,但他想到的并不只是悲哀,还有报仇,还有他无比广阔的国家。

“陕西行省领奉殛等路四,凤翔等府五,邠州等州二十七,属州十二,虽仅失西安,但若朝廷不及时采取措施,说不定陕西行省就会如山东东路一样很快落入宋军之手,伯颜南下、忽刺出北上、合丹东去,三次抽调中原兵力,陕西行省如今兵力空虚,实在是危在旦夕。”

“也先不花,你说一下应该如何应对。”

也先不花心中骂了一句,朝廷艰难,他这个重臣当得也实在是太累了,事至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

沉吟片刻,只好硬着头皮道:“臣认为宋军兵力不过万余人,即使收拢降军,最多也不过三万余人。”

“宋军孤军深入,必定不愿久战,玉速帖木儿为人敏捷、颇有大才,臣以为应当由玉速帖木儿将军率领五万骑兵前往西安,把宋军困在安西一路,只等阿刺罕大将攻下山东之后,大军兵锋所指,宋军久困必乱,应无大碍。”

“哼,也先不花大人难道认为玉速帖木儿五万骑兵也不能战胜这股宋军?”别吉里迷失脸色涨红,大声道:“宋军能够攻下西安,不过是攻其不备而已,再加上城内细作配合、叛逆接应。”

“要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难道五万精锐蒙古骑兵,还战胜不了这一小股宋军。臣以为应该严令玉速帖木儿迅速收复西安,若是拖下去对整个陕西行省也没有任何好处。”

忽必烈心中突然多了一份厌倦,难道朝廷日后就只能靠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打天下了吗?于是不再理会别吉里迷失,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御前万户带塔儿,问道:“带塔儿,你跟朕数十年了,这次可愿意代朕前往陕西行省,收复西安?”

“末将愿去。”御前万户带塔儿跟从忽必烈三十年由于,如今已是五十岁的老将,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次征战天下,连忙跪下,认真说道:“但末将除了玉速帖木儿的骑兵外,还请大汗派五万精兵。”

“中原兵力不怠已是现实,一旦叛乱扩散,中原局势不堪设想,再说宋军用兵向来狡猾,末将担心宋军不会固守西安,而是用兵中原,乱我大元朝军心民意。”

“此乃老成之言,”忽必烈这才提了几分精神,跟从自己数十年的老将,和别吉里迷失这些小家伙比起来,谨慎、稳重、多谋,哪里向他们这般儿戏。

“但京城兵力不足,朕只能给你三万骑兵,你可另有什么要求?”

带塔儿毕竟是他身边数十年的老将,忽必烈对他说话的语气也从容很多,看到带塔儿的表情,也知道他有话要说,难得轻声说道:“你是朕的兄弟,有话不妨直说,朕不会责怪与你。”

“多谢皇上,”带塔儿感激说道:“皇上信任于末将,末将原本不应该说什么,但如今朝廷大局艰难,宋军向来狡猾,末将担心不能及时歼灭宋军而惹人闲话,末将恳求皇上下令,若有诽谤末将之言,杀之。”

带塔儿说这句话时冷冷的看了一眼别吉里迷失,很明显这句话就是要针对这些急于上位的朝廷新贵,别吉里迷失疯狗一般乱咬人明显激怒了朝廷的这些老臣子。

忽必烈冷冷环视看了一圈,一字一顿说道:“朕答应你。”

“我大元朝文臣武将向来用心一致,如今朝堂之上,竟然有人为了争权夺势而作胡言,别以为朕真的老糊涂了,朕不过是给你们机会罢了。”

“从今以后,若有为了私利而乱我朝堂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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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一路向北(16)

第二百一十六章一路向北(16)

“杀”阿刺罕长刀挥舞,在他眼前,无尽的杀戮、无尽的呐喊伴随无尽的死亡,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他对宋军的战力虽早有准备,但宋军表现出来的狡猾、顽强、不屈不挠和巨大的战力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这是一场真实的血战,腥红的血、无力的呻吟、悲戚的惨叫,无尽的将士把性命留在这里,但阿刺罕却没有一丝动容,整齐有力的精锐骑兵欲想用强弓压制城墙上的宋兵,但没想到小小的济南,竟然推出将近上百架车弩火箭,一下子炸死了数百名骑兵,把阿刺罕吓得连忙把骑兵收起来。

幸好车弩上弩较慢,要不然仅是这上百架车弩就可以控制整个战场,但纵使如此,这些车弩也像绳索般绑住了阿刺罕的双手,让他不得舒展,坚固的攻城车、高大的望楼车,还没有走到半路,就被宋军的车弩火箭完全压制,威力巨大的火药、炸碎了一切。

和宋军对阵,阿刺罕才觉得这世上的战争竟然会如此复杂,他想到了伯颜之败,想到了伯颜百万大军,无处不在的火药、无处不在的神射手、无处不在的杀戮、无处不在的陷阱,阿刺罕差点要疯了。

阿刺罕身前,数百名亲兵牢牢的把他围在一起,大元朝再也伤不起,大元朝再也不能损失一名丞相,万户折的迷失初时还想凭借勇猛,率领亲兵强攻城墙,然而一支神秘的弩箭差点取了他的性命,不过折的迷失虽保住了性命,但也吓得惊魂,要不是他胸前的护心镜,他早就赴黄泉。

这数天来才发现,宋军中有一批箭术无双的神射手,他们用最硬的弩箭,他们用最锋利的弩箭,他们的目标是大元朝的将领,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勇敢的将士,没有人知道他们藏在那里、没有人知道,那无处不在的弩箭究竟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身上。

幸好,这些天阿刺罕也发现,宋军的神射手并不多,他们也不是万能的长天生,并不能照顾到战场的方方面面,但正是有了宋军的这些神射手,将士的攻击多了一份顾虑,即使有冷血的监军,那些狡猾的蒙古汉军也是敷衍行事。

“末将认为,迟疑不进者个冷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用说肯定是玉速帖木儿,玉速帖木儿年纪虽小,但向来冷血无情,他不像阿刺罕一般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他正值年轻,他有希望、有抱负、有理想,他还有一颗立功的心,还是爱做梦的年龄。

“蒙古汉军向来狡猾,杀戮并不是最好的选择。”阿刺罕艰难说道,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蒙古汉军向来狡猾,杀戮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自己的同袍,虽然包括阿刺罕在内的蒙古将士并不把他们真当成自己的同袍,纵使如此,阿刺罕还是不忍心举起屠刀,屠刀一开,人头落地,造成的后果不是他可以想象,他是一方统帅,并不是一个只懂得冲锋陷阵的将军。

“大汗订一个月期,如今已过去了二十天。”玉速帖木儿冷冷的看着杀戮的城墙,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的蒙古汉军还是登上了城墙,但面对宋军的长枪、明刀、杀戮的好手,他们很快将会退下,这些天来这种情景出现了好几次。但玉速帖木儿总认为宋军故意为之,仅是给他们一丝希望,让自己不能放手攻城。

阿刺罕微微生怒,他不相信忽必烈真会给他定下契约,就算是定下时间也是可以宽恕之言,忽必烈大汗一辈子都在马背上度过,怎么会不知道临阵决断的道理,但玉速帖木儿屡次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真是年少得志好不威风,也不怕得罪人?

“本相自有打算。”既然玉速帖木儿跟他不客气,他自然也不用跟玉速帖木儿客气,也摆起了官儿的摸样,原本他是最讨厌这样,但他也知道为将之道,有些人是应该压制。

玉速帖木儿倒是听出了阿刺罕话里的意思,这些话他也听过不少,他没有任何一些不悦的表情,对于他来说,杀戮才是目标,他愿意在沙场上冲锋,而不愿意和他人争执一时之快。

“末将愿往攻城。”玉速帖木儿斩钉截铁说道:“末将一定为丞相攻取济南。”

阿刺罕盯着玉速帖木儿,直到肯定他说的不是假话,才淡淡说道:“你是皇上身边的重臣,本相可不愿意你有任何危险。”

“末将愿立下军令状,一切皆和丞相没有任何关系。”玉速帖木儿冷冷说道:“生死,不会连累丞相,至于功劳,末将倒愿意拱手相让。”

阿刺罕压下心中的怒气,脸色反而更加平静,玉速帖木儿年少轻狂,自己也没有必要维护,他的生死,虽然会惹来忽必烈大汗的责骂,但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你硬是要以身涉险,本相没有办法。”

“一万蒙古兵、三万蒙古汉军,请将军攻东门,本相会牵制其他各门宋军,明天一早攻城。”

“谢丞相成全。”玉速帖木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生死吗?是心中的激情澎湃吗?

“爽快。”姜才老将军一把抹掉脸上暗红的血,挥了挥手中大刀的血迹,身体虽然疲倦,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他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如今竟然还有为国上阵杀敌的机会,他打了一辈子的仗,却是从来没有如今的舒坦,城外大军旌旗密布,方圆数十里皆是元军的大营,济南城就如风浪当中一只摇晃的小船,虽危险重重,但却稳如泰山,他相信郭平、陆秀宗等人还有无尽的后续没有使出来。

“老伙计,干得不错嘛。”敢如此笑话姜才,军中唯有苗再成也,苗再成也是多年的老将,但他性子向来直爽,说话容易得罪人,幸好他如今也是均州军的将领,若是还留在京城,恐怕都把人得罪完了。

均州军敬他为多年的老将,即使他说错了话也没有生气,姜才与他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同袍,自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里,苗再成笑了笑,道:“老伙计,老子过来接替了,你也该下去歇着了。”

“胡扯,老子再战三百回合也没事。”姜才话刚说完,突然痛苦的叫了一声,随后便蹲了下去,脸色的表情却是痛苦万分。

“奶奶的,让你别跟老子争,”苗再成连忙上前扶住姜才,大声吼道:“军医、军医,快把方老给老子请过来。”

他对所有人都不客气,但对军医方老却是尊敬有加,对他人说话都是大声吆喝,但对方老却是尊敬有加,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方老值得他苗再成尊重,要知道方思凡当初也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老大夫,功成名就的他却是毫无怨言的加入了均州军的军医,再说苗再成身体杆子虽然还行,但小毛病也是不断,和方思凡打交道不少。

方思凡虽年纪大了,但动作倒还是利索,不到一刻钟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来到均州军成为一员军医之后,接触到各种简单但效果明显的手法,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十岁,此时姜才已痛得趴在地上呻吟,半个时辰前还是杀戮无边的老将,竟然被病痛折磨得如此,看到方思凡鼻子微微发酸。

“背疽。”在护士的帮忙下解开姜才的盔甲,掀开内衬,方思凡一下子确定了姜才的病状,背疽多因外感风湿火毒,或过食高粱厚味,使湿热火毒内蕴,造成内脏积热,气血凝滞,营卫不和,邪阻肌肤而发,这种病发作起来剧痛难熬,痛得全身虚脱。

背疽倒不算大病,也不难治理,宜清热解毒,疏风活血,可内服仙方活命饮,或用黄连解毒汤等;外用金黄膏敷贴。溃后腐肉不去者,外敷九黄丹,或五五丹。若疮面较大,腐肉难脱者,亦可手术剥脱切除。若腐肉已除,疮面红活者,可用生肌散,或生肌玉红膏。无论哪种方法,都需要耗费时日。

但如今战场之上,姜才老将军哪里愿意,听了方思凡的话,姜才大声叫道:“方老,你再看看,其实也没您老说得严重,这不,痛过之后就不痛了,老子依然能够上阵杀敌。”

“混话,”对于有病不治的病人,方思凡从来都不客气,怒目相瞪:“如今病情尚不算严重,外敷内服便可,难道真要等到削骨疗伤不可?”

姜才讪讪说道:“方老,真没这么严重,您老也看到现在的情况,老夫怎么能够离开城墙内?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决战啊。”

“老夫一把年纪,死了就死了,但若是没有能够亲眼目睹这个大决战的变化,没有能够上阵杀敌、没有能够战死沙场,老夫就是白死了。”

“姜老将军莫非认为济南是大宋的终点。”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济南,不过是咱们均州军一个小跳板而已,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更不会是咱们均州军的终点。”

“那辽阔的西域、那无垠的海洋、世上所有强劲的对手,均州军没有任何终点,老将军难道就只愿意看着这片狭窄的天空,而忘记了无尽的天涯?”

“张大人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将会是一个新的时代,这将会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代,这将会是一个充满机遇、充满激情的年代,无论你我,都要努力活下去,看那战马在原野奔腾,看那战舰在海洋乘风破浪……”

陆秀宗果然是文采激扬,不亏是陆秀夫的弟弟,一席话说得姜才等人忘记了争执,良久苗再成拍了一下头,大声道:“老伙计,好好养伤去,这里不还有老子吗?”

“别看元军人多,可是要欺负老子可不容易,就算是老子啃蹦了几个牙齿,也要把这些狗日的挡在城外,你给老子好好养伤去,届时咱们老伙计纵马草原,你老小子可不能拖老子的后退。”

姜才这才点头,被随行的医护人员抬下去,陆秀宗再三嘱咐方思凡要仔细照顾姜才,让老将军尽快好起来,当然也劝姜才老将军放开心怀,均州军会等他回来。

“一年不见,君瑞越发有大帅的味道了。”郭平笑了笑,看到姜才被抬下去后才上来,他倒是怕被姜才缠住,这可是一等一的老将军,若是硬着要上战场他也没办法,总不能把老将军绑起来?所以才让陆秀宗去安抚一下姜才,想不到陆秀宗干得挺漂亮。

“郭大人,这不是笑话我吗?”陆秀宗在山东锻炼了一年,成长也是可以看得见,但毕竟缺乏高度,对于大局的理解也欠缺几分,总比不得郭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别看苗再成对旁人都是吆喝,但郭平这些年威严涨了不少,两淮之战、收复建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战绩,若不是顶上有张贵,这功劳可是滔天了,如今更是主政山东,应对元军数十万大军的疯狂反扑,可见张贵对郭平的重视。

苗再成严肃的行了一个军礼,这才不好意思说道:“大人,这东门……”

“姜老将军为人稳重……”郭平缓缓说道,苗再成的性格,他甚至比苗再成自己还要清楚几分。

苗再成一愣,连忙说道:“大人放心,老、末将也很稳重、非常稳重。”

“姜老将军规行矩步,令出必行……”郭平若有所指。

苗再成尴尬的低下头,几乎要发誓般说道:“末将也是令出必行、规行矩步,断然不会做那些轻浮之事。”

“哈哈,”旁边的陆秀宗突然忍不住笑道:“苗老将军,郭大人那是试探你,东门非你不可。”

“不过东门之重,你是知道,若是东门有失,济南危也,济南数万大军连骨头也不会剩下一根,元军数十万大军会把我们咬得粉碎。”

“又走了三万。”张贵揉了揉痛疼不已的脑门,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可以处理负责事务的计算机,而不是每天面对数不清的情报和数字,以弱敌强说得容易,但若是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自己连渣也不会剩下一些,他虽有孤注一掷的决心,但能活下来谁愿意去死?要知道自己的对手可是有“东方的众王之王”称呼的忽必烈,据说是伟大的君主,据说是把人变成奴隶的伟大的君主。

“什么又走了三万?”梁顾好奇的看着张贵在纸上写满了数字,这些数字却是张大人发明,自己如今也认识几个,其中一个是五十,一个是三十,还有一个是三。

张贵笑了笑,倒也没有对这个忠心耿耿、如兄弟一般的贴身亲兵隐瞒,指着纸上的数字,解释说道:“我们刚到山东,元大都尚有驻军五十万人,都是精锐、久经沙场的蒙古骑兵,忽必烈因为汗位是抢过来的,名不正,所以怕被人抢回去。”

“有这五十万骑兵固守元大都,可以说得上稳如泰山了,问题是元朝不止一个元大都,你知道吗?战争不是你死我活这么简单,士卒、经济、政治、百姓、领土、资源,这是多种力量的合力。”

“那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这个属下也知道。”梁顾满不在乎说道:“头,你可不能小看我。”

“好吧,”张贵自嘲笑了笑,自己说了一大通,还比不上古人寥寥数语,自己倒是落入下风了:“现在说到了三十万。”

“梁曾你可认识?”

“那老小子整天吹牛打屁,在均州时就是如此,后来到了京城见过一面,还是这样。”梁顾狠狠说道:“咱见过这么多人,也没见过这么一个能说话的人。”

贵差点被噎住,只好笑道:“梁曾与杜浒深入北方,在遥远的西域,这里过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甚至还要远,骏马不断更换。”

“那是是野蛮的荒野,步步惊心,一不小心就会被杀,身边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你的敌人,身边每个人都是残忍好杀之徒。

“这小子倒是勇气可嘉,老子以后见他也称他一声大人。”梁顾舔了舔嘴巴,问道:“梁大人和杜大人怎么去了那个地方。”

“牵制,”张贵笑道:“别看元朝的皇帝表面上风光,但他这个皇位是抢来,反对他的人可多了,西域那数千里之外都有他的敌人。”

“梁大人和杜大人就是把他的敌人找出来,然后带过来,这不忽必烈害怕了,不但把太原的忽刺出大军调到了哈拉和林,还有京城的二十万骑兵调过去了。”

“三万?”梁顾指着最后一个数字,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前天刚调走,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估计是中原的问题。”张贵也是苦恼的摇了摇头,如今传递消息的途径太少了,即使奎祀军在北方布局多年,也没有找到迅速而有效的方法,信鸽虽是不错的法子,问题是北方饥荒,一些不长眼的信鸽屡屡被饿疯了的百姓拿回去煲汤,实在是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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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一路向北(17)

第二百一十七章一路向北(17)

“文漳?”张贵看着气喘吁吁的吴澄,有点不敢相信问道:“我的大才子,你刚才说的是狙击合丹二十万蒙古汉军的文漳,而他仅有一万五千骑兵。”

“哦,朱老三。”张贵的反应也很快,瞬间反应过来,当初文漳离开济南前往狙击合丹二十万大军,以一万五千骑兵对阵二十万大军,虽说对方步卒为主,但这也是一件不可能之事,所以张贵让杨不及分一部分火炮给朱老三,当初也没打算怎么用,但现在看来朱老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只是文漳怎么跑到西安去了?”

将近两年的训练,这个后世以学问著称的大才子完全适应了他自己幕僚、或许所谓参谋的身份,也不是说他的消息比张贵灵通,只是从各地发过来的情报多半需要经过吴澄带领的参政议事统计、然后挑选出有用的信息,故作风流的晃了晃手,他手中的纸扇却是早就不知道被最厌恶他这种造作的张贵扔到哪里去了:“忽必烈开始心急了,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派遣大将玉速帖木儿从阿刺罕身边带走了五万骑兵前往接应合丹,文漳和朱老三虽在蝴蝶谷暗算了合丹一把,但却被玉速帖木儿赶上了,文漳也就没有了机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朱老三一合计,直接跑陕西去了。”

“初时文漳北上时在陕西行省混了一段时间,还和安西西路打了好几场打仗,对地形也熟悉得很,此地也有一定人员基础,如今大元朝的中原又是空虚,所以才被文漳捡了便宜。”

“不过,倒是奇怪的是,合丹竟然被炮弹直接炸死了,文漳趁乱冲击,杀了蒙古汉军好几万人呢?要不是宴彻儿及时回师,还有玉速帖木儿率领骑兵接应,说不定那一路汉军就散伙了,可惜啊。”

“这已是捡了大便宜了。”张贵也觉得惊讶,虽然他对火炮寄予厚望,但却是没想到直接把合丹炸死了,这肯定是上苍的照顾了,若是能够把忽必烈炸死,倒是省下不少功夫。

“不过郭平他们的压力就大了,”吴澄有点无力呻吟的感觉:“二十万骑兵、二十万五万汉军,济南偌大的地方,竟然装进了四十五万人,当初伯颜南下也不过是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尚有数十万水师不能动弹,看来忽必烈急着要找回面子。”

“而济南城内,再是精打细算,也不过是不到八万将士,算下来还不到元军的五分之一,希望郭大人能够熬过这一战,大人啊,你说咱们这一次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按照如今的势头,我军再发展数年,等兵强马壮再出兵岂不是更好。”

“谁会让我们发展数年,皇上会吗?”张贵低声说道:“我均州军今日之兵已达十五万有余,而且多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老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整个大宋的兵力想赚老子的便宜也不容易。”

“再过几年?是要等忽必烈打败海都吗?还是要等忽必烈征服西域?调集大军再次南下?如今正是我军的最好时机啊,若是错过了这个时机,单是朝堂之上的吵吵囔囔老子也受不了啊。”

吴澄愣了一下,沉吟片刻才点了点头,朝堂上的相公他也清楚得很,别看陈宜中等人今天还能跟你同心协力,那是没有办法,一旦没有大元朝的威胁,说不定他们马上翻脸,任凭谁也不会轻易的把自己手中的权势交出去,当然张贵也不例外,但大宋立国以来不成文的规定,武将立功后就调回京城或是养老,或许进入枢密使和兵部,如此三番四次内耗,说不定这十五万将士也难保,要不然就是被皇上直接划为禁军,多了兵权,最好的打算也会被弄得四分五裂,还不如趁着现在大元朝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北方大旱至今还没有回复元气、西域又有海都叛军虎视眈眈,这是大元朝最困难的时候,不也正好是大宋最好的时机吗?

“如今中原空虚,需要请朝廷派兵北上吗?”吴澄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看着张贵若有所思的神情,认真问道:“再加上文漳夺西安,一时声势浩大,朝廷大军北上,就算不思进取,但也至少可取陕西行省,亦可牵制元军的兵力。”

“仓皇北顾,朝廷究竟还有多少人能够鼓起勇气北伐?”张贵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道:“就算是看到中原空虚又如何?如果一个人没有胆量,就算是一座空城他也不敢去取,如今大宋亦是不堪重负,百姓早已习惯安逸。”

“不过,若是你能说服朝廷,派遣数万援兵倒是影响不大,人员方面最好就是考虑张世杰张将军;你若是愿意,倒也不妨给文丞相和李大人写一封信,让他们看在老子的面上出兵去救援文漳。”

“文漳是文丞相的弟弟,李大人是在下的恩师,有他们撑腰,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千万要切记,不能让文丞相带兵。”

“这又是为何?”吴澄见张贵说话有点肆无忌惮的意思,文天祥身为朝廷的丞相、主管天下兵马,文章又是他弟弟,文天祥有出兵的理由啊,不让文天祥带兵,张贵的口气还挺大的。

“文丞相需主持天下兵事,朝廷哪里能够离得开他,有张世杰张将军一人够了。”张贵倒不好意思跟吴澄说文天祥带兵能力不够这些话,只好委婉说道:“如今朝廷初定,各地勤王之兵需要整训或回到驻地,这些事情都需要文丞相一一安排。”

吴澄细想了一番,觉得张贵话里有话,要知道京城里如今有老将李庭芝、汪立信等人,并不是不能离开文天祥,但他却不再过问,点头道:“就如大人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我军占领直沽已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虽目前还能隐瞒,但元朝仿佛也知道直沽发生了什么事情,派出的探子也多了起来,再这样下去,我估计最多只有十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大元朝就会知道直沽已落入我们手中。”

“城防怎样?”张贵并没有担忧,顺利抢占直沽而能够隐瞒这么长时间,已经大出他意料之外,这时代不像后世,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还没有后世一般的频繁,多数人都是没有走出自己所在的县、乡、甚至一个村的范围,再说这个年代出行皆需要路引,没有路引更是寸步难行,若是能够把直沽及周围的百姓控制起来,元朝有所疏忽也是正常。

“主体工程已经完工,”吴澄刚说完,一个急促的汉子走了进来,却是负责修建直沽新城的刘义,身后还拖拉跟着协助的牛富。

要说为什么是刘义负责修建直沽新城,皆因为他在均州的三年来学了不少杂学,而且负责训练攻城的工兵营,若想攻城则比先准备被别人攻城,所以他对城防工程也需要熟悉,攻下直沽后一直由他负责修建新直沽的城防工程,如今刚好完工,新的直沽城虽然不大,但用最新的材料修葺,他试过就算是最坚固的火砲也不能砸开丝毫。

水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快,若是按照往日的程序,别说一个月半个月的,就算是十年三十年也不能修好一座坚固的城池,虽说直沽城是小了一点,但再小也是一座城池啊,如今却是不到半个月便成型,算是神速了。

“大人,直沽城可算是修好了,是不是现在就攻打河务西啊。”刘义被雪藏了将近三年,如今刚放出来就像一个出笼的野兽,到处想咬人。

“急什么急。”张贵瞪了他一眼,道:“直沽城真修好了吗?能挡住大元朝十万、甚至更多兵力的攻击吗?”

“别说十万,就算是一百万,老子也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刘义脸不红气不喘,大声说道:“若是直沽有失,在下拿人头给大人。”

“混话,老子要你的人头干什么。”张贵看着刘义,一字一顿说道:“别以为城墙坚固,元军打不破就是完成任务,难道元军不会攻打城门吗?难道元军不会挖暗道吗?别忘了建康是怎么攻下来。”

“再说,元军的投石机、云梯也不是摆设,再坚固的城墙,难道可以挡住从云梯爬上来的士兵?元军并不是一击即溃的蒙古汉军,他们勇敢、兵不畏死战。”

“再说,再坚固的堡垒,最容易就是从内部攻破,直沽城内的百姓可安顿完毕,城内是否还有元军的残余,城内是否混有元军的细作,这些你都查清楚了……”

刘义越听越是心寒,没想自己还有如此之多的疏忽,尴尬说道:“大人,末将知道该怎样做了,末将马上过去完善,一定把直沽变成北方最坚固的城池。”

待得刘义离开,牛富才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张贵,笑道:“刘义这小子,被雪藏了三年,虽然本领学了不少,可还是有点急躁了。”

“不过,老夫倒也想知道,大人在等什么呢?”

“牛大人,”张贵一脸苦笑,道:“别看我均州军处处得势,可却是处处受制于人啊。文漳虽攻下西安,对元朝造成一定影响,但毕竟是深入元朝腹地,孤军作战,虽能牵制元军一定兵力,但毕竟人少。”

“山东虽落入我军手中,但却要面临元朝数十万大军的围攻,还有北方的海都,虽梁曾和杜浒已经前往结盟,但面临的却是忽必烈的二十万精锐骑兵,还有数十万汉军的阻击。”

“至于我们五万骑兵,看起来虽多,但大都不也是还有忽必烈的将近三十万骑兵吗?所以,我军若想有所作为,还需要继续调走大都的兵力啊。”

“进攻、给老子进攻。”玉速帖木儿手中的锋利的长刀,在眼前闪出一道光芒,一个迟疑不进的老兵,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却发现手上一空,头颅却是向上飞去。

“迟疑不进者,杀;临阵退缩者,杀……”

冷冷的声音透过杀戮的战场在荡漾,玉速帖木儿虽是嚣张,但他并不是碌碌无为的战将,征得阿刺罕的同意,玉速帖木儿一早驱使大军在东门城外挖了数十条沟壑,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盾牌兵的护卫之下,一下子把阵前推到了济南城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

同时,攻城所用的云梯也是从沟壑运送,虽然宋军的床弩火箭还是击中了部分云梯,但毕竟还有大部分在盾牌兵的掩护之下运到了济南城城外。

两万蒙古骑兵,玉速帖木儿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骑兵使用,蒙古兵的长弓,射程并不在宋军守城的弩箭之下,数千蒙古兵在盾牌兵的护卫之下,开始对城墙进行攻击。

而更甚的是,玉速帖木儿不仅对城墙进行进攻,沟壑也在盾牌兵的护卫之下向城门延伸,玉速帖木儿相信只要沟壑能够延伸到城门,那么迎接宋军的将会是数以百斤威力巨大无比的火药。

这是朝廷命令工匠刚制造出来的新式火药,威力可比以前的大了不止一倍,玉速帖木儿南下时忽必烈直接让他带上了,可见忽必烈对他的信任。

“号角。”玉速帖木儿大喝一声,身边的亲兵递过来一个巨大的号角,玉速帖木儿深吸了一口去,随后一阵响亮的、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进攻、进攻、进攻……”

“奶奶的,这小子胃口还挺大的。”苗再成狠狠的摔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双手,他运气倒是不错,刚从姜才手中接过指挥棒,没想到就遇到玉速帖木儿这个小疯子。

“大人,”唐全多了几分着急了,“倏”的一声,强弩划破空气飞向目标,他来不及看结果,放开手中的强弩,大声道:“若是让元军的沟壑挖到城门,怕是任凭城门再坚固也挡不住啊。”

“我思量元军想用火药……”

郭平如今手下也是猛将如云,郭平坐镇大营,苗再成守东门,陆秀宗守北门,又有许文德猛将守西门,王全节守南门,唐全毕竟是本领有限,配合苗再成守东门。

“老唐,你给老子放心。”苗再成怒道:“给老子准备好火油,狗日的蛮子,老子第一天当指挥,你小子就过来找老子的麻烦,难道老子是泥巴捏的吗?”

“大人,”唐全也着急了,压低声音道:“郭大人说过,非到危机时候不能动用城防武器,城内的火油不多,还有檑木、礌石也不能轻易动用。”

“那、那该是如何是好,莫非就要等元军挖到城门再作打算?”苗再成挠了挠头,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着急之间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大声命令:“老唐,把床弩火箭都集中起来,把狗日的干掉了。”

“元军可都有盾牌。”唐全也不客气,大声道:“老子认为不应该浪费床弩火箭。”

“大军攻城,你没看到元军都开始拼命了吗?东门就是狗日的主攻方向,”苗再成有些着急了,虽然还可以控制大局,但若是让元军攻到城下,自己又要多费一番功劳,苗再成大声命令:“床弩火箭、火油一起使用,给老子瞄准他们的沟壑,烧他狗日的一个措手不及。”

“谁敢后退。”玉速帖木儿冷冷的喊道:“杀无赦。”

“将军,宋军、宋军的火力太猛了。”一名蒙古汉军将领咬紧牙齿,努力争辩:“若是再这样下去,我军伤亡会很大啊。”

“哼,难道你敢不服从命令。”玉速帖木儿冷冷的看着蒙古汉军将领,一字一顿说道:“老子说了进攻,就算全部人死光了,都要给老子进攻。”

“将……”

然而,副将还没说完,玉速帖木儿刀锋一闪,一个带着惊讶的眼神的头颅咕噜一声滚落在他面前,他大脚踢去,头颅向着战场飞去:“就算是死,也要给老子进攻、进攻。”

数的尸体,填满了城下的每一处地方,无数的元军,带着必死的心冲了上来,一波接着一波的死亡,尸体在不断累积,死去的、半死不活的、身受重伤的,无论是谁,只要倒下去就没有机会再站起来。

渐渐的汇成一条小溪,火药、火油仿佛都失去了任何意义,檑木、礌石仿佛也不在重要,即使是滚烫的火油,也只能暂时阻挡疯狂的元军。

“杀、都给老子杀。”玉速帖木儿率领数百亲兵,手执强弓虎视眈眈的看着疯狂向前的大军,只要有丝毫的停留,强弓就像长了眼睛一般,毫不留情的落在他身上。

向前是死,退后是死。他们没有后路,无论前方是威力巨大爆炸的火药、熊熊燃烧的火油、滚滚而下的檑木,如飞蝗一般的箭雨……

“进攻、进攻、进攻……”这是他们唯一的念头,这是他们最后的疯狂,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成全玉速帖木儿的野心、成全玉速帖木儿的疯狂,而失去自我,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不死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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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一路向北(18)

第二百一十八章一路向北(18)

“土罐子、火油,都给老子扔。”苗再成着急了,元军像疯子般根本不顾伤亡,只是为了攻上城墙,更多的人倒下来了,但是更多人冲上来,死亡已经成了城墙底下的一曲哀歌。

“杀”随着激烈的土罐子爆炸的声音,苗再成嘶哑的喊声显得有点薄弱,但他面前的蒙古兵却吓了一跳,身材巨大的蒙古兵吆喝向他扑过来,此时此刻,凡元兵已分不清是蒙古兵还是汉军,城墙是他们的终点、济南是他们的终点、死亡是他们的终点。

疯狂的玉速帖木儿,射杀一切敢临阵退缩的元兵,射杀一切敢于迟疑不进的将士,他的眼里已看不到死亡,他要用胜利来报答忽必烈对他重用,他要用功劳来成全自己,成全自己的欲望和权势。

苗再成一阵无奈,但手中的大刀却是毫不犹疑的迎了上去,“当”的一声巨响,苗再成右手发麻,手中的大刀差点掉了下去,他毕竟也是有了一定年纪,虽好强之心不弱,但持久的杀戮使得他体内的力量在不断流失,他嘴唇发干开裂、鼻孔像上了年纪的抽风机,一呼一吸声音破开,如今虽是寒冬,但他的呼吸却带了无数的热气。

无数的土罐子像不要钱一般扔下去,无数的火油像水一般倒下去,但元军却没有任何骚扰,土罐子爆炸,只有死亡,没有骚动,火油燃烧,只有死亡,没有骚动,即使明知道下一个死亡的就是他们,但是他们手中的长弓依然对准了城墙上的宋军、他们的脚步依然向前迈开。

“杀”蒙古兵得理不饶人,见苗再成力弱,手中的大刀毫不犹疑的砍过去,即使宋军的防御很有成就,但三三两两的蒙古兵、幸存下来的汉军还是冲上了城墙,那一刻迎接他们的更是无限的杀戮。

“奶奶的。”苗再成骂了一句,手中大刀迎上去,但却是右脚用力,在蒙古兵大刀落在眼前之时,身体竟然晃了一下来到蒙古兵的右侧,手中大刀也随即横削过去。

“嗷嗷……”蒙古兵看到苗再成向来是以硬碰硬,哪里想到这老头还会避其锋锐,此时哪里还能躲开,不过他倒也是一个好汉子,却是用力转身,手中大刀横扫过去,心里想着即使被苗再成砍一刀,但也能回砍他一刀,即使自己死也不算亏得太多。

然而他想得也是理所当然了,苗再成身征战多年的老将,什么情况还没有遇到,见蒙古兵想以他同归于尽,心里冷笑,却是双脚用力一瞪,大刀变砍为刺,身体同时向蒙古兵冲过去。

“噗嗤”一声,大刀破开蒙古兵单薄的盔甲,狠狠的插入了蒙古兵的身体,鲜血如泉一般喷出来,而苗再成也扑到了蒙古兵的身上,身体挡住了蒙古兵的右臂,至于蒙古兵横扫过来的大刀自然也没有落到苗再成身体。

“嘭”,两人狠狠的摔在城墙之上,蒙古兵口喷鲜血,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这一下也是把苗再成摔得头晕脑胀,正在费力站起来时,一只坚定有力的大手递了上去,熟悉的声音响起:“老伙计,我来了。”

苗再成借力站了起来,却正是昨天被背疽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姜才,此时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眼神坚定、须发张扬,身穿厚实的盔甲、头戴明亮的盔甲,手执锋利的大刀,花白的胡子迎着阳光在飘舞,好一个威武的老将军。

“你……”

姜才却是打断了苗再成的话,瓮声道:“狗日的元军要拼命了,整个济南城都受到攻击,这个时候你让老子怎么能够独善其身,再说痛过之后老子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别用那个眼神,老子也不怕你笑话,这背疽痛起来要人命,要真的发作了,老子如今也是冷汗四出,痛不欲生了,但老子现在不是正常得很吗?赶紧杀敌才是正事。”

苗再成讪讪笑了笑,想起昨天姜才的遭遇,再看一下现在的老将军,虽脸色苍白,但总算是精神抖擞,也不算坏事,点头道:“老伙计,狗日的元军确实在拼命了,还请老伙计主持大阵,老子去把那些兔崽子都撵下去。”

“老伙计,你都拼了一天了,说什么也该老子上阵了。”姜才毫不客气倚老卖老,指着城下的后军,道:“让他们把土罐子都抬上来,都给狗日的扔下去,元军这次可是要失策了,陆秀宗这小子这山东可是给咱们均州军涨脸了,其他不说,这土罐子就算是扔到手软也仍不完。”

“奶奶的,这感敢情太好了。”苗再成不由骂道:“唐全那小子还说郭大人不让用,敢情是用不完啊。”

“郭大人只是说过慎用而已,谁知道这些蛮子要打到什么时候,”姜才看到苗再成一脸郁闷,笑道:“郭大人还说,老苗你一整天下来也没用几个土罐子,这不老夫请战,郭大人让老子给你带了三千枚上来,说若是不够,还可以再送……”

“呃”,苗再成差点郁闷致死,不顾和姜才打屁,向亲兵打了一个招呼,不一会儿后军数百人,每人抬了一个箩筐,箩筐里全是特制的小巧的土罐子。

“嘿嘿,这下有你们好看的了。”苗再成笑得有点**。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玉速帖木儿低声辱骂,若不是亲兵死死拉住他,他已杀到了阵前,被死亡威逼的元军,只到了日中便有第一个人登上了城墙,虽然很快就变成一具尸体掉下去,但攻城的将士总算是看到了希望,像打了鸡血一般奋起,冲锋是死,后退是死,冲锋的话还能够残存片刻。

“将军,宋军的火药实在太厉害了,将士们的伤亡很重啊,要不、要不暂逼锋锐……”

“去死。”玉速帖木儿迅速出刀,人头落地,若是杀人能够激起众怒,他不介意杀人,因为他知道,就算这数万大军怒火冲天,也不敢得罪他这个忽必烈身边的宠臣、朝廷的新生贵族,他有信心把他们所有的意志控制在手中。

“老子再说一句:进攻、唯死不前。”玉速帖木儿冷冷说道,他已经亲手杀了不止十人,但还不够,只要还有人敢阻止他的疯狂,他不介意再多杀几个人,大元朝的军队,这些年来安逸了、享受了,他们忘记了冲锋、他们忘记了杀戮,他们忘记了这么多年来的胜利,他们害怕了,他们迟疑了,但玉速帖木儿没有忘记。

“冲、给老子冲……没有后路的元军,向着坚固的济南城冲去,坚固的云梯下填满了士兵的尸体,有元军,也有宋军,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或许某一天他们能够相见,商谈各自的理想,但如今他们都倒在这里、倒在这一片土地上,对于汉人来说,这饱满鲜血的土地,来年将会变得更加肥沃,或许种出的粮食还带有香味;对于蒙古人来说,这填满揉碎的土地,来年将会长出更为茂盛的嫩草,或许养出的羊群会变得更加肥嫩……

用他们生命滋润的土地,总有一天会结出丰盛的果实,然而他们却成为某些人热衷权势的牺牲品、成为这片土地的沃土。

宋军的土罐子不断响起,但已经能够惨淡面对的元军、已经失去理智而麻木的元军、已经失去了希望而眼神呆板的元军,他们迎着土罐子的爆炸、迎着火油的燃烧、迎着弩箭的杀戮、迎着大刀、长枪冲上去。

那是他们唯一的目标,那是他们生存下来唯一的希望,登上城墙、占领济南,这是他们活下来唯一的希望。

伤、亡……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元军登上城墙,玉速帖木儿眼中多了一份怪异的红丝,他的脸上多了一份诡异的红晕,他是开始兴奋吗?难道他也会紧张吗?无尽的死亡也不能阻止他、也不能激起他心中一份波澜,难道他也开始祈祷胜利。

没有人知道,只有伤亡不断加快,然而对于玉速帖木儿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数字,一千、两千、一万,甚至两万,对于他来说这都只是一个数字,他只要求他需要得到了,并不会怜惜他失去的。

“老子要得到的,从来就不会失望。”玉速帖木儿冷冷的看着远处的城墙,越来越多幸存下来的元兵登上城墙,那就是希望、越来越多的被迫冲锋杀戮的元军看到了希望,他们鼓起身上的勇气、他们唤醒心中的愤怒、他们的血激扬。

“亦乞里歹,你亲自上去。”玉帖木儿挥了挥手,身后亦乞里夕脸色变了变,但却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玉速帖木儿,你疯了。”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刺罕拉住亦乞里夕,待得玉速帖木儿转身,指着他鼻子大声道:“你***是不是疯了,亦乞里夕可是玉哇失上将军唯一的儿子,是阿速人的族长,难道你敢让他去送死。”

“丞相,战火无眼,你的儿子拜降不也是战死在南方?”玉速帖木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冷说道:“别说亦乞里夕,就算是丞相,到了冲锋的那天,也断然不能后退。”

“东门是末将的战场,还请丞相不要插手,这是丞相承诺过的事情。”玉速帖木儿还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仿佛他面前不是一国的丞相,而是一名小兵、或许陌生人。

“老夫许诺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干预。”阿刺罕看着玉速帖木儿,看着杀戮的城墙、看着无尽的伤亡、看着麻木的冲锋,叹了一口气,道:“玉速帖木儿,你造成的孽债,难道不担心他们化成厉鬼也会找你麻烦吗?”

“末将自有长天生保佑,”玉速帖木儿声音没有任何变化,挥了挥手中的大刀:“若是丞相没事便请离开,末将需要完全任何。”

“亦乞里夕,你要是不想堕了你父亲的名声,就给老子冲上去,攻破东门,老子亲自向大汗为你请功,你要是死了,老子亲自向你父亲请罪,让你儿子袭你的职位。”

“不用了,”阿刺罕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圣旨,这是忽必烈照搬汉人朝廷的制度,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这圣旨看起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阿刺罕把这恶心的圣旨递给玉速帖木儿,道:“大汗命令你立刻率领五万骑兵前往陕西行省的西安。”

“狙击合丹的那股宋军,五天前攻下西安,老夫认为你应该听大汗的命令立刻出发,宋人的狡猾你是知道的,若是迟了说不定又是中原的一场大劫难。”

“还有,御前万户带塔儿已率领三万骑兵过去,我想你们都是大汗身边的宠臣,你们会好好相处。中原事关朝廷生死、事关我大元朝的稳定,可见大汗对你是多么的信任和依赖。”

“玉速帖木儿,你可不能让大汗失望,拯救大元朝中原的希望就交给你了,至于山东小事,还是让老夫来吧。”

玉速帖木儿不动声色接过圣旨,打开那恶心得不能再恶心的圣旨,里面写得内容跟阿刺罕说得倒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忽必烈一再强调玉速帖木儿接到圣旨后立刻出发,尽量歼灭那股宋军、要不然也要把他们牵制在安西西路。

“爱卿忠勇,中原托大事于你,还请勿让朕失望,平定中原、歼灭宋军,凯旋归来之日,朕亲自迎你回京。”

玉速帖木儿轻抚圣旨,眼中究竟是出现了一丝泪水,伤亡不计其数,难道就要功亏一篑吗?没有攻下济南,他不服气;没有亲手杀掉济南城的宋将,他不服气,他这一辈子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他不想日后济南成为他遗憾。

但……

玉速帖木儿看着手中的圣旨,无论他如何倔强和自傲,他究竟是一个忠臣,忽必烈一手把他提拔出来,他不会做出任何违背大汗的事情。

“哦,忘记跟你说了,大汗命令我攻下山东后率军前往中原继续围歼宋军。”阿刺罕饶有兴趣的看着玉速帖木儿,笑道:“玉速帖木儿将军,你可要动作快一点,要不然待老夫过去抢了你的功劳可就不好了。”

“放心,你没有这个机会。”玉速帖木儿把圣旨揣进怀里,头也不回离开战场。

阿刺罕看着玉速帖木儿,眼中露出了一股杀意,良久,身边的亦乞里夕拱手作揖,道:“末将多谢丞相的爱戴,不过末将愿意上阵杀敌。”

阿刺罕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道:“你看一下,那小子把老子的兵都变成了什么?牲畜吗?还是死人……”

“如今也快要天黑了,夜战非我军所长,命令撤军,来日再战吧。亦乞里夕,你莫要介怀,老夫并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不愿意你做无谓的牺牲罢了,宋军的神射手可是猎杀咱们很多兄弟。听说伯颜丞相南下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军中大将伤亡太大而受挫,老夫可不想重演伯颜丞相之路。”

“好好保护自己,山东的宋军闹不起什么风浪,迟早都会重新落入我军手中。汉人不是说过吗?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军兵力足足宋军的十倍,围之足可取胜利也。”

亦乞里夕动了动嘴巴,但究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阿刺罕是对还是错,但他相信玉速帖木儿的办法是正确的,只有进攻、进攻、进攻,才是破城的最好办法。

“呼……”姜才双脚一软,差点摔倒地上,此时他全身内衣湿透,汗水“嘀嗒”“嘀嗒”往下流,他的背疽痛得已经喘不过气来,其实他的背疽一直也没好,但济南遇险,他又怎么可以坐视不理而独善其身呢?

但痛疼却不能阻止他,正如苗再成所说,他们都是老一辈的将领,如今遇到了最好的时机、遇到了可以尽力为之拼搏的年代,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之上。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会害怕痛疼吗?痛疼是激励人最好的法宝,是振奋人心的灵药,姜才鼓了一口气挺到现在,看到元军退兵之后,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老伙计,你背疽没好?”苗再成也是双手发软,他们倒是没想到元军如此拼命,工程的将领简直不把将士当人看,一整天下来,死亡的人数居然将近两万人,而守城的宋军也不好受,仅是东门的伤亡就达到了五千余人,阵亡的兄弟也有三千余人。

多数守军都是被元军的弓箭射死,也有一部分和攻上城墙的将士拼杀,若是这样的攻势持续数天,济南怕是再坚固也守不住。

“现在、现在不好、也差不多了。”姜才嘴唇干裂,喉咙像冒火一般,背疽更是痛得入心肝,说话也艰难了许多。

“也不知道元军怎么就停止了进攻?”苗再成看了看天色,疑惑说道:“若是再打下去,老子可是挡不住了。”

“放心,”姜才说一句话喘一口气,他身上多处伤口,不死已是大幸:“郭大人还有后手,只是这元军怎么退兵,倒是奇怪之事。”

“怎样退兵都好,老子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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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一路向北(19)

第二百一十九章一路向北(19)

忽必烈费力的睁开眼睛,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松软贴身的床垫、柔软舒适的枕头,再加上安逸暖和的棉被,屋里燃着暖和的香炭与焚香,即使是严寒的冬日,忽必烈也觉得这里温暖如春,若是以前的忽必烈,即使他也是大权在握,即使他也是灭国屠族,即使他拥有别人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别人没有东西,他也比他人还要多,但是他却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忽必烈费力的用劲想着,但是大脑还是一片糊涂,刚从梦中醒来的忽必烈,直到门外的侍卫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才回过神。那一年,或是大元朝刚立国吧?嗯,应该就是,这些享受只是被臣子当作礼物: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风度,以前那个土坑就挖掉了吧。

这,就是皇上的风度吗?这就是中原第十九个皇帝的风度?忽必烈费力的挣扎起床,这些年年纪摆在那里,他身体也越发虚弱了,但是他却不承认,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虽然太子真金已经开始处理事务,但是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奋斗十年,跨上昔日相伴的战马,然后驰骋天下,草原的勇士只会死在马上、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床上。

轻声咳嗽了几声,“咯唧”一声,房门被打开,一股清爽的凉风吹了进来,这才让忽必烈觉得这才是寒冬。随着寒风进来的数名美貌的女子,他们都是部下从世界各地献上的奴婢,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享受,但是他却不能、也不愿意。

他不怕死,但他不愿意死在女人的裙下,他不愿意如千百汉人皇帝一般死在温柔裙下,他习惯一个人熟睡,他习惯一个人的安静,安静的时候他会想到很多、很多。

昨天又传来了坏消息,石天麟像是要守不住鄂尔浑河,听说有不少骑兵已经从其他缺口越过额尔浑河,甚至哈拉和林也出现了海都叛军的游哨,只是消息真真假假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按照石天麟和忽刺出的兵力,只要他们两人不是饭桶,就算是海都过了额尔浑河,哈拉和林也是无碍。

因为没有具体的消息,忽必烈只好再等他们两人的战报,至于南下陕西行省的御前万户带塔儿也是一日传来一个消息,无论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幸好战乱貌似还没有扩大范围,只需再等两天、或许是三天,他就知道中原的具体情况,希望这股宋军贪图西安之富裕、坚信西安的城墙,要不然还真能给自己添麻烦。

怎么这些年尽是给自己添麻烦的人呢?这三年来自己就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当初自己争权夺位时也没见得这么苦难,难道自己真的年老了?往日打仗行军,就是几个晚上没有休息,依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勇士,如今到了夜里却是双眼打架,怎么也是睁不开眼睛。

不仅人给自己添麻烦,就连其他事情也实在让自己头痛不已,这才觉得皇上不容易当啊。朝廷的财政从前年开始就一直不得好转,到了今年平章政事阿合马更是开始喊穷,言朝廷缺钱达到数十万锭,偌大的朝廷、偌大的大元朝,竟然还缺钱数十万锭。

你看阿合马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初时他以清理户口、推行专卖制度、发行交钞等方式来增加收入,确实使得刚开始的那几年财政收入大为增加,然而这些政策也引发了朝廷贵族的反对,特别是今年以来,北方大旱,造成交钞迅速贬值,财政的收入也是越发紧张起来。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色目人事情做不好,汉人信不过,他如今倒是羡慕南方那个小国,仗打了不少,每年的财政也是数千万、甚至上亿两的支出,你说这么小一个国家,怎么会来得这么多银子。

这些年自己还需要和北方的叛军作战,南方的财富对自己来说无疑是非常宝贵,还有那无尽的人力,北方的情况他清楚得很,骄慢的贵族把北方的人杀了一大半,又抢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算是彻底得罪完了。可惜伯颜没有攻下南方,自己也只有看着南方的财富嘴馋,也只能让它残存一两年了,至于是否能够攻下宋朝,忽必烈却是从来不担心,西域数百个大小国家、西夏、金、大理,如果需要还可以在后面加上一连串的名字,这些不也是号称一时的强国吗?可又怎么,还不是被英勇的草原勇士灭国。

只是大宋也实在是幸运了一些,上次蒙哥汗进攻钓鱼台,若是攻下钓鱼台,大宋还能守得住吗?自己攻击襄樊,只可惜蒙哥汗死,自己也被迫回去北方跟那些兔崽子抢皇位,皇位倒是抢到了,襄樊也围困了数年,眼看到了摘果子的时候,怎么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个叫做张贵的小混混。

小混混而已,老子倒是不愿意以他为伍,可是这小混混未免太春风得意了,不但坏了襄樊的大事,听说前年伯颜南下时就是遇到他,董文忠还被刺杀,死于一座小城,当然也多得他杀了董文忠,自己才有借口搞定董家;第二次南下,遇到的还是他,就连伯颜合计百万大军也烟飞灰灭,看来这个小混混倒是成了英雄,英雄,哼,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屠杀英雄。

忽必烈冷笑了一声,吓得身边的一个侍女一阵哆嗦,手中的衣服也掉在地上,忽必烈脸色一沉,原本一大早被吵醒就已是非常不悦,要不是也先不花说有紧急军情,忽必烈早已取他性命,如今的心情却是更加坏了。

侍女见状,或许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或许从她伺候忽必烈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知道她的命运,跪下去竟然不吭声,忽必烈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的侍女,终于开口:“侍卫。”

杀一个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就算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乃至于万万人又如何,杀掉一个人对他来说不比杀掉一头羊心里负担要重,杀掉一头羊时他还会考虑这头羊是否是母羊,是否孕有小羊,但杀掉一个人却从来没有这样的负担。

杀掉一个侍女,不能换来忽必烈的好心情,一脸冰冷的忽必烈来到大殿,也先不花已是着急不安的走来走去,也先不花这人也是跟了自己身边数十年,平素事情处理得不错,只是一旦遇到大事就慌张,没有一丝主张,怕担负责任,不如伯颜、甚至于新一代的玉速帖木儿,他之所以喜欢玉速帖木儿,就是因为他敢担当。

“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也先不花来不及看忽必烈,见面赶紧跪下来大声喊道:“皇上,大事不妙了。”

忽必烈的脸色已经沉到了海底,冰冷得就如额尔浑河的冷冰,只是他低着头也先不花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先不花等了半天见忽必烈没说话,还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再次说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说”忽必烈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偌大的朝堂之上,如今能用之人寥寥无几,这是他忽必烈的悲哀吗?还是他大元朝的悲哀,想当年朝堂上人杰多如牛毛,如今陷入此困境,这究竟是谁的错误。

“直沽、直沽城被宋军、被宋军占领了。”也先不花说出了一段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该死的宋军不是在陕西吗?不是在山东吗?战火虽近但却离他很远,如今怎么说来就来了啊。

“你、再说一遍。”忽必烈一愣,即使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即使他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大将,但当听到宋军占领了直沽城时,他倒是吓了一跳。

这些年自己也是太过于放松了,需知直沽城离大都不到三百里,快马半天便可到达,宋军若真的攻下直沽,那不就是说大都已经直接在宋军的威胁之下吗?宋军不是刚和伯颜打了一仗兵力大损吗?宋军不是刚抢占了山东吗?宋军不是去了陕西吗?宋军何来兵力袭击直沽。

自己是否有些大意了,一直想着这里是大元朝的首都,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就算是阿里海牙三十万水师在南方全军覆没,即使是直沽水师全部南下,即使是直沽的将士被抽调一空,自己依然没有补充士兵,如今、如今却是想不到宋军竟然敢袭击直沽。

“宋军占领了直沽。”也先不花终于回过神,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杀人如麻毫不留情,自己也是心急了一些,这事好好说不就行了吗?于是,也先不花强忍担忧,缓缓说道:“前不久直沽城千户游显曾上奏城内有游方道士作乱,微臣受命派信使过去,但信使却是一直没有回来。”

“微臣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毕竟官吏、官吏借助职务之便出去游乐之事也是常用,但时间长了微臣就起了疑心,于是再次派信使前往,然而三番四次,信使皆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微臣害怕了。”

“就在昨天,微臣派出三批信使,每一批足有上百人,而且分开距离,只要第一批发现不妥,其他两批便马上离开。”

“果然,第一批信使离直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时便遭到了宋军骑兵的袭击,虽有百人但竟然没有一人生还,其余两批信使,化整为零悄悄潜入直沽,这才发现、才发现……”

也先不花咽了一下口水,艰难说道:“宋军不但占领了直沽,还修葺了新的直沽城,新的直沽城的规模甚至、甚至要比大都还要高大。微臣静下心思量,当初直沽城内的那些搬弄是非的道士,定然就是宋军的细作。”

“然而、然而宋军占领直沽才一个多月,怎么能够修好一座比大都还要高大的城池?微臣、微臣心慌,还请皇上做主。”

“此事、当真?”忽必烈也不太敢相信所听到的事情,一个多月修好一座坚固的城池,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不、比笑话还可笑,想大都如今断断续续修了将近十年也只是修了一个大的轮廓,整体的城防工程至今还没有完工,就算是修一个轮廓,宋军能够在一个多月修好吗?

“微臣不敢蒙混皇上。”也先不花“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大声道:“末将虽非亲眼所看,但信使当中有微臣的家主人,料想也不敢蒙骗微臣,还有微臣也分开回来的信使,多次询问,待得确定消息无误,微臣才敢过来见皇上。”

“微臣、微臣办事不力,还请皇上饶命。”

忽必烈倒没有处置也先不花的意思,还是那句话,朝廷没有人,也先不花既然说得肯定,那此事倒有几分真实,只是宋军如何占领了直沽、如何修起了一座大城,这都是需要好好计量之事,也先不花知道的是第一手资料,还得从他口里问清楚,于是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起来,陪朕用餐吧。”

也先不花惶惶,但却不敢说半个“不”字,跟在忽必烈身后,站着吃了半个奶酪、喝了半杯奶茶,诚惶诚恐说道:“微臣得皇上恩重,这是微臣这么多年来吃得最饱的一次。”

忽必烈虽年老,但胃口还不错,一连吃了好几个奶酪,更是喝了两杯奶茶,这才用绸布抹了一下嘴巴,也不追究刚才也先不花的谎言,问道:“直沽城宋军人数几何?城防是否完善。”

“回皇上,微臣不知。”也先不花差点又要跪下了,不过还能勉强站好身体,艰难说道:“直沽城很大,城墙表面整洁,看来是费了不少心机,若是按照如此推测,直沽城的宋军恐怕不少。”

“山东、陕西,如今又多了一个直沽。”忽必烈有节奏的敲着案桌,囔囔说道:“宋军为什么要占领直沽呢?难道不知道直沽城就在大都旁边,难道不知道大都有大元朝最精锐的将士。”

“不对,山东、陕西、哈拉和林,三地屡次用兵,如今大都只有不到三十万骑兵,莫非宋军想引开大都的兵力,莫非宋军的目标是大都?”忽必烈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即使是只有三十万骑兵、甚至是二十万、十万骑兵,难道宋军真有把握打败大元朝最精锐的勇士?”

“这、绝、对、不、可、能、吧。”

忽必烈心中多了一份疑惑,但也多了一份担忧,若真如自己所想,宋军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而且宋军真能有这么多兵力吗?没有五十万以上的兵力,宋军敢打大都吗?

“皇上……”也先不花不由叫了一声,想到宋军就在身边安营扎寨,他心中就多了一份顾虑,想着宋军只要半天的时间就能攻打大都,也先不花心中多了一份恐惧。

莫非大元朝的气运已经到头,莫非长生天不再保佑他的子民,天啊,襄樊之败、伯颜南下之失、北方大旱、中原动荡、山东、陕西被宋军抢占,就连蒙古的都城哈拉和林如今也在炮火的威胁之下,如今竟然连京城也免不了遭受战火,大元朝、伟大的大汗忽必烈,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呢?

“静观其变。”忽必烈摇了摇头,道:“这个消息你要保守秘密,不能泄漏出去。”

也先不花也不敢反对,按照他的意思,别人已经打到了门前,你还要看他在你门口修房子吗?但这些话也先不花却是不敢说出,忽必烈现在的心情恐怕是差到了极点,若是再激怒他老人家,自己恐怕吃不完兜着走。

忽必烈却没让他离开,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卫,不一会儿却是来了一员老将,却是都元帅孛鲁欢,孛鲁欢本领不大,但为人稳重,如今大元朝将星调零,都元帅也能当大将用了,见孛鲁欢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忽必烈微微生怒,但还是强忍怒气,说道:“孛鲁欢,朕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你以前当做朕的探马先锋,今**去帮朕探察一下直沽的情况,也先不花丞相知道一些情况,具体事情你与他细说。”

“朕需要知道的是宋军在直沽的人数、还有修建城墙的规模和材料,最好就是能够知道宋军的统领,将领。”

孛鲁欢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他其实想问的是莫非直沽已在宋军手中,但看忽必烈的表情,这事倒是不假了,待会问问也先不花就知道了,没有必要现在惹忽必烈生气。

见孛鲁欢不吭声,忽必烈虽然知道他性格使然,只好再问一句:“是否清楚了。”

“臣,遵命。”孛鲁欢吓了一跳,自己不吭声,没想到连答复的话也忘了说,实在是老糊涂了,看来得找一个机会跟大汗告老还乡才行,要不然日后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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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一路向北(21)

第二百二十一章一路向北(21)

直沽城,三十里之外,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伏下身体竟然连大气也不敢喘,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或许是半个时辰,又或许是一个时辰,反正是等到他老人家昏昏入睡,差点梦见周公之时,身边的亲兵拉了拉他的衣袖,见他迷茫中醒来,这才低声附耳道:“大帅,乌呢格回来了。”

“乌呢格?”孛鲁欢毕竟年纪大了,犹疑了好一会才猛的醒过来,是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乌呢格是草原中狐狸的意思,乌呢格长相平凡,但骨子里头非常狡猾,为大元朝立功不少,若不是这次任务重大,也不容易请动这尊大爷。

只见乌呢格穿着一身牧民打扮的老旧衣服,裹上一条带有羊粪臭味的头巾,再加上一双烂鞋子,配上风霜的面孔,看起来跟常年生活在草原的牧民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如今双眼迷茫,一脸莫名其妙,直到孛鲁欢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大帅,此事、此事却是再让人惊奇不过了。”乌呢格声音中带有几分不敢相信的语气,挠了挠头,莫名其妙说道:“直沽城、直沽城竟然打开城门,允许百姓自由进出,属下跟在一伙牧民身后毫无阻拦的进了直沽。”

“属下颇为好奇,和牧民套话,才知道昨天宋军派人到他们部落、各地村寨通知,说直沽城可以自由进出,并且有大量的粮食出售。”

“大帅可能有所不知,这些年北方大旱,百姓的生活并不容易,听到有粮食出售,就算是知道直沽城有危险,也是会冒着危险抱着希望前往,意图用自己手中最微薄的收入去换取活命的粮食,这就是百姓的命运。”

乌呢格说得有些沉重,他生活在草原和森林的边缘,他小的时候只能靠猎取狐狸为生,那柔弱舒适的狐狸皮,是部落贵族老爷的最爱,狐狸的狡猾、只有比狐狸更加狡猾的人才能猎取,乌呢格正是这比狐狸更加狡猾之人。

“城内、城内情况如何?”孛鲁欢却没乌呢格想得这么多,他出身将门世家,自然没有这般的体会,他一辈子虽说不上荣华富贵,但填饱肚子却是从来不愁。

“城内的情况?”乌呢格抛开心中的愁思,这些年来他也成了剥削如当年自己一般的百姓,他也穿上了珍贵到了极点的丝绸、棉衣,但他始终没有玩弄那舒适的狐狸皮:“像是什么都可以看见,但仿佛却什么也看不到。”

“至于城墙的情况,更是如此,远远看去就是一片灰色,但若是走到附近,身边马上会有宋兵来阻拦,好声好气的阻拦,言什么军事重地,不能靠近。”

“而城墙上的守军更是如此,”乌呢格究竟是一个合格的探子,也不用孛鲁欢吩咐,把情报说得条条有理:“城墙上的宋兵明显很多,仅是东门,属下粗略看了一下,就有三千余人,而且看上去皆是宋军的精锐,但属下却觉得这些士兵有些不自然,仿佛要极力掩饰什么?”

“属下好不容易摸清了宋军大营的位置,找了一处附近的酒馆,从窗户远远看去,仅是东门的宋军大营,约莫能够驻军五万余人,校场东面又有巨大的马棚,约有三万匹战马,规模非常之大,也不知道这么多战马挤在一起,宋军用什么办法才能防止瘟病。”

“属下仔细看了一下,直沽城内竟然有四座宋军大营。若是按照这样推算,宋军直沽城内的士兵不下二十万,甚至更多,而且至少有一半以上是骑兵,但属下却又从中发现了不妥。”

“宋军大营虽极为宽阔,但校场上的宋兵却极少,属下进城的时间还早,若是按照宋军的做法,却是应该正在早训,但校场上人数不过数千人而已,属下倒是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真有数万人。”

“再说,若是按照刚才的说法,直沽城内宋军将会达到二十万,大帅可知道,这二十万大军的消耗将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宋军哪里还会有粮食出售?”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宋军故意做出来给我们看,直沽城内的宋军其实没有这么多?”孛鲁欢听得乌呢格一轮嘴说完,差点崩溃,乌呢格说得倒是详尽,问题是孛鲁欢听得糊涂。

“属下不敢肯定,要不、要不大帅进城走一趟?”乌呢格小心翼翼建议,如今直沽城虽然开放,但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宋军的引狼入室之计,若是把孛鲁欢陷进去,自己的责任倒是不轻。

孛鲁欢也是犹疑,他年纪大了,早些年的斗志也松散了,一心只想着等时机就向忽必烈告老还乡,回家做一个富贵翁,也好安详晚年,如今的他,早已被岁月抹去了斗志,早已没有了当年战死沙场的意志。

“大帅,如今宋军正是示好北方百姓之时,要不然也不会把粮食大方出售,属下看了一下粮食的价格甚至比大都卖得还要便宜一半,想必宋军就算是发现了我们的身份,只要我等不离开人多的地方,宋军也不会找我们麻烦。”

“再说属下略懂易容之术,虽不能把大帅变成另外一个人,但让旁人认不出来倒也是容易,这一趟任务完成之后,属下就可以告老还乡了。”

听到告老还乡四个人,孛鲁欢彻底心动了,故作严肃说道:“为朝廷尽忠效力,爷爷就连死也不怕,直沽城就算是乌兰牧之地,爷爷也要闯一下。”

乌兰牧是蒙古最凶恶的地方,乌呢格心中冷笑,还是放下心中的不悦,从战马的布囊拿出了不少东西,他到底是这方面的能手,不到半个时辰,孛鲁欢及他几个亲兵都已经变成了草原上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牧民了,这些人几年前、十年前、或是数十年前都是草原上的牧民,他们装扮成牧民是再容易不过了,然后乌呢格出去了一趟,不到一刻钟却是牵来了三匹驽马,一匹母马,还有三匹小马,然后把羊皮往身上一匹,尊敬说道:“老族长,咱们应该出发了。”

很自然,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部落,年老的族长,带着五个族人,带着族里为数不多的驽马,想进城换一些粮食,只是身后的那几个族人,脸上像是受了数千年的委屈,一点脸色也没有。

“干旱、寒冬、换点粮食。”孛鲁欢的宋语虽说得极为利索,但如今却故作结巴,乌呢格知道宋军向来同情贫苦的百姓,所以才让孛鲁欢故作胆怯。

果然,城门的小兵看到孛鲁欢一脸愁容,脸上的皱纹几乎都要耷拉掉在地上,枯黄的胡子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打理,看得小兵鼻子酸酸的,指了指街道,好心说道:“大爷,你沿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一个分岔路然后往左边走,里面有一家收购马匹的商家,那商家是直沽城内数一数二的好人,一定会给你买一个好价钱。”

“出来沿路返回,再沿着大街往前走,走到第三个分叉口,然后往右走,里面有一家粮店,店主童叟无欺,是大宋的男爵商家,天大的好人。”

孛鲁欢慌忙道谢,一行人顺利得难以相信,路过城门时,孛鲁欢还故意摔了一下,接机摸了一下城门附近的墙体,冰冷、带有一些粉末,还有一些泥沙,附近的士兵脸色瞬间大变,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恐怖之事。

一个小将迅速过来扶住孛鲁欢,并且不觉意之间把孛鲁欢的手擦干净,着急说道:“老人家,你没事吧?新路不好走,老人家你注意一点。”

宋兵的造作,还真把孛鲁欢吓了一跳,他身边的亲兵更是第一时间把孛鲁欢拉住,就算是跑不了同归于尽也是好的,免得以后家里人受到打击。

敢情是怕自己摔坏了,孛鲁欢一时愕然,竟然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想着这事若是遇到元军会怎样呢?进城不但不用交税,甚至还为道路不好而自责。

“族长,我们该走了。”乌呢格拉住孛鲁欢,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大声道:“族长,快谢过军爷,我们应该走了,要不然今晚就要住城里头了。”

乌呢格的意思很清楚,迟了关城门就出不去了,孛鲁欢也是瞬间迷惑,此时也反应过来,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将,连忙道谢:“不敢、不敢,小老儿没事、是小老儿腿脚自己不利索了。”

“天寒地冻的,老人家出来一趟也实在不容易,一定要注意身体啊,等皇师打败掠夺百姓的万恶的忽必烈打败之后,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要不是孛鲁欢和他身边几个亲兵都已经易容,此时说不定已是脸色大变,乌呢格毕竟是多年的老油条,连忙附和说道:“大人说得对,打败之后我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小将看孛鲁欢也没什么事,这才让他们过去,再三嘱咐他们要小心一点,还说城内修了不少新路,走路也不能走得太快。

一路上人还真不少,他们虽然来得早,但不少百姓已背着粮食往城外走,一边走一边还说着直沽城内的粮食真是便宜,自己只不过是用了一张脱毛的羊皮就能换了一大袋粮食,有了这一大袋粮食,省点吃的话今年冬天说不定还能熬过去呢?

孛鲁欢脸色越发不自然起来,他虽一心想着告老还乡,但毕竟是蒙古人,蒙古人的尊严已渗透了他骨子里头,他越发清楚宋军抢占直沽的意图,他虽没有熟读史书,但也听说汉人的历史有晋国和吴国相争,晋国有一个叫做羊祜的大将就是在边界上收买吴国百姓的人心,等到两军开战时,结果可想而知,如今宋军用的不正是这个法子吗?

若是任凭这样下去,恐怕不用三年,北方的百姓都归于宋朝了,想到这里,他忧心忡忡,就连直沽城内宋军的情况也少了一份心机,隐约看到街道上也有不少宋兵在巡查,估计是预防探子之类,而且宋兵身上盔甲明亮,头盔耀眼,就连手中的武器也是闪闪发光,端得吓人。

做戏要做全套,孛鲁欢头脑有些混乱的跟着乌呢格,顺着小兵指示的方向来到一个商家,很快就有伙计迎上来,说得竟然是蒙古语:“诸位客官,是否要出售马匹呢?请放心,我们家掌柜是大宋男爵商人,信誉最好,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这是我们族长,你们这些汉人最狡猾来了,见到所有人都这样说。”乌呢格装样子十足,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势利起来。

“族长大人光临,小的倍感荣幸。”伙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上前鲁莽的抓住孛鲁欢的手,紧紧的晃了几下,大声道:“这下小的脸上可就有光了,价钱方面,绝对让你们满意,刚才那位客官说我们狡猾,那小的就不敢同意了。”

伙计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制作精良的纸张,递给乌呢格,认真说道:“看到没有,这是我们大宋官府发的凭证,上面注明了咱们掌柜的身份,这可是再多金钱也买不到的宝物。”

乌呢格和孛鲁欢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两人心中暗暗吃惊,这可是一等一的宣纸,还用皮夹子夹住,仅是这等制作,已经耗费不少,不由还真相信了这油嘴滑舌的小伙计的话。

“且权当你说的都是真话,你帮一下眼,看一下我们部落的骏马值得多少钱?”乌呢格见孛鲁欢一路迷迷糊糊,知道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连忙上前说道,这倒也是正常,一个老族长哪里会轻易和别人打交道。

“这位客官,您容小的稍等。”小伙计也没说什么驽马骏马,只是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才认真说道:“这位客官,这三匹是驽马,耕地倒是能够用得上,这母马倒是不错,只可惜料理得不好,以后做不得大用了。”

“至于这三匹小马,嗯,现在还小不容易看出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但小的自小懂马,倒也可以看出一二,其中两匹断然也是没有什么希望,但那匹黑色的小马,日后或许能够成长战马。”

“所以,核算下来小的只能给你们一百两银子,这价格也实在是不便宜了,要不知道这里是北方。”小伙计刚才说话倒是油嘴滑舌,但如今却是一脸认真。

“一百两”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把孛鲁欢吓了一跳,他这个都元帅当得虽然潇洒,但若是没有外调,呆在京城里一个月也不过是十两俸禄,如今倒好,几匹怎么也看不上眼的驽马,就值一百两,几乎他一年的俸禄。

“哼,莫非是欺负我们部落没人。”乌呢格冷哼一声,道:“刚才你又说了这一匹小马长大之后会成为战马?战马值多少钱?别欺负我们小部落,但这些消息还是灵通。没有三百两以上,能买到战马吗?”

“这位客官,”小伙计赔笑道:“小的不是说了,有可能而已,以后还不一定能不能长成战马呢?再说这要是能够长成战马,此间还不知道耗费多少。一百两断然是不会少给你们的了,如今这个时局,我们也是冒着风险在做生意,大家都不容易啊。”

“怎么说你也要给我们添三十两。”乌呢格大声说道:“你看我们部落把母马都拿出来卖了,实在是、实在也是不容易啊。”

小伙计一时为难,道:“这事小的也不好做决定,要不你等等,小的请掌柜出来把把眼?”

孛鲁欢不知道乌呢格怎么就折腾这些小事,自己虽然喊穷,但也不至于一分一毫斤斤计较,再说现在大事要急,不由低声说道:“算了,一百两……”

“一百两实在太低了点,那就麻烦小掌柜您了。”乌呢格拦住孛鲁欢,掐住孛鲁欢的话,小伙计果然没有怀疑,走进了店里头。

乌呢格这才压低声音道:“族长,这里是宋城。”

孛鲁欢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如今却是身处敌营,周围全都是敌人,若不小心暴漏了身份,自己恐怕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不再说话,任凭乌呢格吵架。

不一会儿,果然看到小伙计身后跟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头一见面就拱手作揖,一套繁琐的礼仪把孛鲁欢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管他们懂不懂,折腾了半宿,这老头才疙瘩说道:“诸位贵客,光临敝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诸位贵客,快快请坐。”

孛鲁欢差点没晕倒,乌呢格也差点反应不过来,良久,乌呢格才悻悻说道:“老掌柜,你把把眼,看这些骏马值多少钱。”

“莫谈银钱,贵客光临,老夫幸哉,请进门喝茶、喝茶。”老掌柜激动得拉着孛鲁欢的双手不停颤抖,孛鲁欢真担心他一不小心挂掉了。

乌呢格狠狠捏了自己一把,连忙说道:“多谢老掌柜了,只是我们住得远,老族长身体又不好,只想早点买了马换了粮食回去,要不,我们各让一步,这些马我们就一百二十两银子卖给你了。”

“都说莫谈银钱,这不是伤了咱们的感情,伤了咱们大宋的仁义……”

“老掌柜,一百一十两。”乌呢格坚定说道:“一百一十两是最低的了。”

“长生天保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百两,成交。”孛鲁欢大声道:“掌柜热忱,只可惜我们远道而来,实在不能久留,下次可否、下次可否。”

心里却是狠狠想着,下次若是再来,定然是率领大军前来,攻破直沽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这啰嗦的老头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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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一路向北(22)

第二百二十二章一路向北(22)

“老族长高义,老夫认识那粮店的掌柜,待会老夫与你一同前往,定然让他便宜卖给老族长。”老掌柜紧握孛鲁欢的手,大声道:“好人呐。”

孛鲁欢差点要晕倒地上,幸好乌呢格迎上来,拉开老掌柜,婉言拒绝:“老掌柜客气了,眼看天色已经不早,我们族长实在是耽搁不得,不满老掌柜,我们小部落、小部落的族人今天还没开餐呢?”

“还请老掌柜多多见谅,此次掌柜款待之恩,下次我们部落还是找老掌柜你交易,定然不会食言。”

“那实在可惜了。”老掌柜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孛鲁欢的手,再三吩咐:“诸位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商家名号,下次前来老夫一定好好招待诸位贵客。”

孛鲁欢和乌呢格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瘫痪在地上,幸好两人也算是经过大风浪之人,这才想起忽必烈大汗早些年喜欢用汉人,但年纪大了却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汉人都从朝堂上赶走,敢情也是受不了汉人的极度啰嗦啊。

众人好不容易拿了银子离开,待得众人走远,老掌柜转回店内,却看到张贵正坐在内堂里喝茶呢?见老掌柜转回大堂,连忙拱手作揖:“想不到赵老先生竟然把他们哄得团团转,这手艺、这本领,在下今天可是见怪了,果然是浸yin数十年的好手艺啊。”

此人却正是建康的赵普,这老先生如今倒是一腔热血,当初张贵召集商家支援,这老先生积极得很,第一时间就极力拥护,甚至抢在京城的那些商家的前面,也算是为建康的商家争了一口气。

赵普人老心不老,竟然一路跟从张贵北上,也算是一个胆大包天之人了,张贵袭击直沽,如今直沽城内的将士将近十万,若不是赵普等商家调集大量的粮食、草料北上,单靠朝廷的救援,张贵他们早就饿死了。

“不敢当、不敢当。”赵普通过陈潇和均州军搭上了关系,后来郭平攻下建康,他倒是立了大功,从此被均州军划入红色名单,赵家的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如今更是把大本营落在江陵。

赵普孤身北上,三个儿子都留在了南方,大儿子赵懿调度粮草、二儿子赵曙在江陵开拓市场、三儿子赵衢在建康留守家业,均州军再把陈潇调到他身边伺候他老人家,也算是缘分一场。

“见过大人。”陈潇如今也是名声在外了,在攻占建康也是立了大功,但见到张贵还是颇为激动。

“呵呵,你小子,以后就跟赵老从商好了。”张贵打趣的看着陈潇,笑道:“我看你刚才的应付,简直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奸商啊,还说什么童叟无欺。”

“属下志不在此,”陈潇连忙拍胸口表示自己的志向,偷偷看了一眼赵普,发现他也没有反对之意,这才解释道:“大人可不知道,北方的马就如我们南方的牛,甚至比南方的牛还贱得多,那些所谓的骏马也就值这个价格,价钱高了,反而会让他们生疑。”

“可是确定了?他们就是蒙古人的细作?”张贵虽抱着宁愿杀错不会放过的心态,但问清楚一点也好,毕竟他不是一名专业的屠夫。

“保管错不了,”陈潇颇有把握说道:“听吕大人说这老小子已是第二次进城了,第一次还去了酒馆东张西望,你敢说他不是为了刺探秘密。”

“这老小子的易容技术还不错,若不是他的动作、眼神变化不大,属下也差点认不出来,还有他的手、嘿嘿,断然是握刀的手,定然不是拿牧羊鞭的手。”

“还有那个所谓的老族长,在下怀疑他就是孛鲁欢了,大人只要一声令下,属下马上带人把他抓起来。”

“陈潇,你小子又混过界限了。”张贵大笑,拍了拍陈潇的肩膀,道:“你给老子好好待在这里伺候赵老先生,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老子找你麻烦,若是伺候得老先生满意了,老子也算你一大功劳。”

陈潇刚才还是抑扬顿挫的脸,此刻突然像垮了一般耷拉没有了生气,赵普连忙说道:“大人严重了,陈潇志在战场,老夫断然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那个老族长,也正如陈潇所言,手中的老茧也不是拿羊鞭之人,肯定是多年的老将军,而且他说话言不由衷、受不得委屈,在朝廷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人。”

“嗯,不急,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咱们就看他慢慢表演。”张贵摆了摆手,道:“陈潇,你别嫌弃委屈,你有大才老子自然知道,但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全是风光,你给老子好好呆着,到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把你叫去。”

“均州军永远不会忘了你,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陈潇鼻子一酸,看着张贵离开的身影,一时不知所言,赵普倒有几分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都是老夫耽搁了你。”

“不”陈潇却是摇了摇头,道:“大人说得很清楚,人要知道自己的本领,或许在下真的不适合上战场,又或许大人认为我在战场之外,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大人看人,从来也不会出差错,或许我真的应该去尝试一下。”

多年以后,成为大宋第一任工商部尚书的陈潇,回想起这一席对话,才恍然大悟,人各有潜力,而大人却是能够看透一个人的潜力。

孛鲁欢和乌呢格好不容易脱身,天气虽冷,但两人竟然出了一声冷汗,没想到听一个人啰嗦竟然比上战场还要辛苦,心里暗中幸运,日后断然不能再碰上这种人了。

“乌呢格,你说这粮店还去不去?”孛鲁欢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竟然已是日中时分,没想到这一耽搁竟然用去了两个时辰,他二十年来生活平静,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如今竟然肚子咕咕作响,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乌呢格沉吟片刻,他跟孛鲁欢倒是一样的心情,恨不得马上离开直沽城,若是再继续拖下去,众人的身份恐怕就要暴露了,只是他为人稳重,直沽城如今毕竟是落在宋军的手中,看那街道上也站满了宋兵,知道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了身份。

众人正犹疑之间,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咦,这不是老族长吗?你们刚把骏马买了吗?在下说得不错吧,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商家。”

“你们现在可是去粮店,来、来,在下马上带你们过去,看着我的面子,定然让那掌柜给你们一个好折扣,如今北方风寒、干旱,你们也不容易啊。”

众人吓了一跳,却正是进城是遇到的好心小兵,如今不知为什么有空,小兵仿佛是心有灵犀,坦然说道:“呵呵,你们也不是外人,现在我刚好换班,正要回去呢,想不到就碰到诸位了,说来也是有缘。”

乌呢格也点点头,如今却是日中,正好是换班时分,也算是正常,于是也不再怀疑,点头道:“然来是大人,我们族长正是要去粮店。”

“只是大人事情繁多,小老儿实在不敢打扰,我们这马上过去。”

然而这小兵断然是好心之人,笑了笑,道:“什么大人小人,诸位若是不嫌弃,尽管唤我一声小哥便可。”

“可不是在下夸口,这直沽城在下比任何人都熟悉。要知道老子还是第一批进城呢?嘿嘿,那时候……”

果然是兵痞子,说不到半句就“老子”不停,听了小兵的话,乌呢格和孛鲁欢不约而同动了心,既然是第一批进城的宋兵,敢情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这不正好送上门来了吗?

乌呢格故作沉吟,为难说道:“我等第一次进城,也是不熟悉地理,只是、只是小哥乃军中身份,诸事怕有不便吧?”

“哈哈,老叔你可有不知,这满大街都是军中之人,老子又何来不便。”小兵故作熟稔拍了拍乌呢格,可把他吓得不轻:“走,那粮店的掌柜,定然要给老子几分情面,再说他若是欺负外乡人,老子敢教朝廷收了他那男爵的牌子,看他亏定是不亏。”

乌呢格不由悄悄环视看了一眼,若是说满大街都是宋兵倒是过分,但不时还是可以看到一队队精锐的宋兵往来,小兵指着那些宋兵,得意说道:“看到了没有,那是我们大宋最精锐的士兵,那是灭了伯颜百万大军的均州军。”

乌呢格现在也不敢多问,跟着小兵去了粮店,果然当兵的都是小霸王,特别是兵痞子,更是霸王中的霸王,但乌呢格等人却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粮店年轻的掌柜,一字一顿说道:“老子没有抬高物价,朝廷订了这个价钱就是这个价钱,你要想让老子降价,没门。”

乌呢格差点掉了眼珠,很快就有一队宋兵围了上来,这次乌呢格和孛鲁欢更是可以近距离观看宋兵的盔甲,竟然是一等一的锁子甲。

小兵尴尬的看着乌呢格,不好意思说道:“这鸟人太不给面子了,不如、不如我们去第二家,可好。”

“多谢小哥援手,”乌呢格连忙摇头,道:“这家就不错,掌柜虽是年轻,但为人不亢不卑,断然不是欺负我们外乡人。”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小兵竟然有些面红,沉吟片刻,道:“这次没能够帮忙,老子请你们到映红楼喝酒去。”

乌呢格正想拒绝,但小兵很有风范,摆了摆手,道:“映红楼三楼,一等一的好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上得去。”

乌呢格眼睛一亮,映红楼不正是自己早上去过的那个酒馆吗?当时自己也想上三楼,可是掌柜说什么也不肯,如今这小兵大大咧咧的送上门,难道是天助我也。

于是拉了孛鲁欢一把,连忙说道:“这个、这个……”

“不用担心,这事办不成,老子心里不悦,就当给老子一个面子,陪老子喝上几杯,可否?再说老族长也是饿了半天,回程也不好走。”别看小兵大大咧咧,可是话说得却圆满之极,就算是乌呢格也找不出任何毛病。

“那、那就让大人破费了。”乌呢格故作为难,沉吟片刻,道:“小哥热忱,小老儿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下次小老儿过来,一定给小哥带一匹好马。”

结了帐,四名族长每人背了一大袋粮食,银钱还没有用去三分之一呢?就连孛鲁欢看得也是眼红,若是到直沽贩卖粮食回大都,这一转手就是三倍的利润,这次回到朝廷是不是应该向忽必烈请辞,然后拼了老命赚上一笔,回去做一个大富翁?

不说孛鲁欢心里想的纠结,一路上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幸好乌呢格还是一个合格的密探,一边不留痕迹的探问小兵的话,一边把小兵哄得高兴,众人说话之间便来到了映红楼,此时恰好是用餐时间,一楼挤满了人头,竟然连一个空位也没有,乌呢格粗略看去,竟然多半都是宋兵,而且桌子上摆满了大鱼大肉,在大元朝就算是大富贵人家也吃不起啊。

“你们从军的将士还是挺有钱的啊?”孛鲁欢有些委屈说道,他一个都元帅,也不能整天如此大鱼大肉啊,而举目看去,只不过是小兵一个。

“嘿嘿,说不上,我们这些出征的将士,每天的补助也不多,就是五百文钱,一个月就是十五两银子,加上饷银,就是老子一个月也能拿三十两银子了。”

“而老子只不过是一个城门卫而已,若是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小兵,拿的还要多,这大鱼大肉咱还不稀奇呢?今日老子就让你们尝一下什么叫做珍贵。”

“那不敢、不敢让小哥破费。”乌呢格连忙说道:“小老儿就随便吃点东西就行、随便就行。”

“那可不行,老子说了要上三楼就是上三楼,跟老子走保管没错,放心,老子也不图你什么,只是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哪天生死,老叔就权当陪老子喝一杯吧。”

乌呢格本来就想上三楼,还真害怕他不上,装作为难的看着孛鲁欢,也不知道孛鲁欢吃了什么药,突然间变得聪明起来,连忙说道:“大人有言,不敢不从。”

于是,一行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映红楼,掌柜见除了小兵外其他也不像富贵人家,连忙迎上来,陪笑道:“诸位客官,不好意思,现在大堂没有了位置,还请诸位稍等。”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城门卫。”小兵囔囔说道。

“老朽打开门来做生意,可不知道什么城门卫,”掌柜连正眼也不看小兵一下,道:“还请这位客官自重。”

小兵愣了一下,尴尬的向着乌呢格等人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约莫有三十两左右,然后在老掌柜面前晃了一下,笑眯眯说道:“我说掌柜的,没有必要跟银子生气吧?”

“军中的规矩老子也懂,但可没有说不允许将士花银子?三楼最好的位置、最烈的酒、最香的肉,都给老子拿来。”

“那是自然,”掌柜见钱眼开,此时也是笑开了脸,笑眯眯的看着小兵,仿佛是看到了一坨闪着金光的东西:“规矩小老儿当然懂,何必跟银子生气呢?最好的位置、最烈的酒、最香的肉,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哼,老子就不相信,还有银子办不到的事情。”小兵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回头对着乌呢格笑了笑,道:“老子攻打直沽城时,杀了九个蛮子,一个蛮子十两银子,现在老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乌呢格忍不住抖了一下,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他们都易容,此时恐怕早已是怒火冲天,要生吃了这个故装好人的家伙了。

“嗯,有钱、有钱。”乌呢格敷衍说道。

小兵得意洋洋带着众人一起上了三楼,当然那些族人的粮食也有人负责看管,一楼里看热闹的家伙,败家仔的声音骂得轰天响,小兵只是一句:我愿意,花钱难买我愿意啊。

众人闭口不言,果然是最好的位置、最烈的酒、最香的肉,老族长等人饿了半天早已受不了,再加上从来也没吃过这样的好肉,但是乌呢格毕竟是合格的细作,强忍不让自己喝酒,只是一味往小兵嘴里灌,而且还阻止孛鲁欢等人喝酒,尽管吃肉。

“喳喳,”见小兵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乌呢格隐晦说道:“小哥,这位置还真不错,小老儿一眼就可以看清半个直沽城的样貌了,喳喳,这直沽城真大啊。”

“那可不是,”小兵硬着灌了老族长一杯,大着舌头说道:“这可是咱大宋将士用了一个月时间修起来的大城,那可是了不得,这直沽城就算是蛮子数十万大军也保管攻不破。”

“哦?一个月修大城,小哥这可不是吹牛?”乌呢格毫不留痕迹的又往小兵杯子里倒了一杯酒,劝道:“小哥、喝酒、喝酒。”

“嘿嘿,”小兵昂天,酒杯空,这时舌头更大了一分,环视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这事,还真没有几个人清楚,这城墙修得急,其实、其实也没有说得那么稳固,有些地段全都是用泥巴糊起来,这事、这事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这个,小哥你就放一百个心,”乌呢格拍了拍胸口,大声道:“我们部落最尊重的就是像小哥这种人,再说我们就一个小部落,还能说给谁听。”

又是喝了几杯酒,乌呢格突然“咦”的一声,问道:“那、那岂不是你们宋军的军营?”

小兵连忙摆摆手,道:“这可说不得、这可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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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一路向北(23)

第二百二十三章一路向北(23)

“哦,”乌呢格故作失望,叹了一口气,道:“小哥也知道,北方百姓这些年过得其实并不好,许多人都心生它意,若不是、若不是蒙古人监察得严格,族人早就逃亡了。”

“只是北方片草之地皆是蒙古人的地盘,族人又能往哪里逃,若不是这些年蒙古人放松了警惕,我们才能道外面活动,只是今年天寒、再加上干旱,我们小部落已经冻死、饿死三分之一人口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部落的人全部都会饿死。”

“幸好皇师,要不然我们真是活不下去啊,小哥你也别介怀,说句胆大的话,小老儿也不过是在为族人找一条活路而已,这样难道有错吗?小老儿早就听说大宋的皇上是世间最仁义的皇帝,一心早已向往。”

“然而,若是这样回去,空口无凭却是远远说服不了族人投诚,小哥可另有主意?”

“是怕、是怕我大宋没有能力保护你们吗?”小兵只顾往嘴里倒酒,其实是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双手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说话也不甚清晰了。

乌呢格怕小兵一下子醉了过去,连忙追问道:“岂敢,皇师威严,小老儿又岂敢胡言乱语,只是、只是,若是知道皇师一个大概,小老儿也有了说服的把握,族长你说是不是?”

乌呢格捅了一下孛鲁欢,孛鲁欢看到两人迷乱的表演,看得他直叹气,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你看乌呢格这话套得对方一愣一愣,恨不得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这时再不明白乌呢格的意思,他也枉费当了这么多年老将,连忙说道:“小老儿仰慕天朝、已久,愿为天朝养、养马。”

“你们、你们有心,朝廷定然、定然会嘉赏你们的忠心。”小兵差不多有了九分的醉意,迷迷糊糊说道:“你们、你们不相信,老子、老子曾经是、是大人的亲兵,消息、消息灵通得很呢?这话、这话只能入你们的耳朵,断然不能、不能传出去。”

在等到乌呢格的保证之后,醉得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的小兵,大着舌头说道:“这里、这里都是均州军、均州军的精兵,骑兵、骑兵就有五万,步卒还有十万,听说、听说朝廷还有十万、十万援兵。”

“大人、大人也没想打、打仗,只是招揽、招揽一些民众、回去,你们知道,大宋、大宋是仁义之国,不忍心、不忍心看到北方民众挨饿。”

“老子、老子要睡觉了,你们、你们回去后一定要、要把族人带来、找、找我……”

小兵说完,已经呼呼大睡,看得乌呢格和孛鲁欢大眼瞪小眼,良久,乌呢格才唤来掌柜,不好意思问道:“这……”

“哼,这个醉猫,又不是第一次了,贵客请放心,我们处理就行了。”老掌柜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小兵,摆了摆手,不知从什么角落出来了两个壮汉,然后抓起小兵就走,老掌柜拱了拱手,道:“贵客请自便,银钱自然有这厮付了,老夫这就把他抬回军营,若不是这厮曾经是大人的亲兵,再加上这厮上了战场也有几分本领,恐怕早就被乱棍打死。”

乌呢格怯怯的点点头,道:“小哥对小老儿也是仁义一场……”

“哼,别听他乱口胡言,这小子迟早要喝死,直沽城已没有几人愿意以陪他喝酒了,你们陪他喝酒就是给他面子,贵客请自便,老夫若不是看在银子的面上,也懒得理会他。”

两人相视看了一眼,却是心中大喜,掌柜再三说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其实前提就是这混搭的小兵身份曾经是大人的亲兵断然没错,而他们皆是来自军中,知道军中向来重视派系,这小兵能够得到这么多消息也是正常;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大人不叫其姓名,断然就只有均州军的张贵张大人了,得到张贵就在直沽城的消息,两人竟然多了一丝激动。

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若是小兵说得没错,直沽城内如今至少已有五万骑兵、十万步卒,甚至还有宋廷的十万援兵将会到来,就凭他们几人,若想从直沽赚那张贵的便宜,自然是痴人说梦话。

“诸位贵客,是否可有其他要求?”老掌柜见他们没有动静,不由问道:“敝店有食盒可以带走,诸位贵客是否想带一些食材回去?”

“如此最好。”乌呢格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孛鲁欢已忍不住开口,不过马上想到了不妥,只好改口说道:“小老儿失礼了。”

乌呢格只好替他圆场,略带尴尬说道:“我们少族长,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美食,老族长年老得子,痛爱之极,所以一时失礼,还请掌柜原谅,这些食材,我等却是万万吃不起。”

“无妨,”老掌柜转眼一笑,道:“冤大头这不是还没结账吗?那一锭三十两的银子在下吃定了。”

“放心,在下马上去给你们张罗,到时你们留一个记号就行,保管那小子要认账,这次定然要吃穷他。”

两人刚想反对,老掌柜却抬脚就走,想来也是,有机会宰客那是再美妙的事情,他们两人倒是没有往深一层考虑,孛鲁欢早已沉浸在喜悦当中,这次得来全不费工夫,直沽城内的情况他可是摸得清清楚楚,料想忽必烈再没有人情,也要说一句“能干”的中肯评语了吧?

可是乌呢格毕竟是常年的细作,此时虽是空闲下来,但竟然也没有放松,三楼上坐的人不多,除了银子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要有一定身份,小兵能够上三楼,除了他有银子外,更重要的是曾经的亲兵身份,当然他兵痞子的性格也有一定的原因。

不一会儿还真让乌呢格听到了一个消息,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两个穿着打扮小将的宋将正嘀咕什么,要不是乌呢格的耳朵厉害,说不定还真听不出话来。

“老黄,你说元军若是真打过来,咱们该什么办才好?”一个年轻的声音小心翼翼说道,说话的时候还东张西望。

“怕什么怕,城墙这么大,元军难道就能打到要害,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年老的声音摇了摇头,道:“我说你还是不是大人的兵,怎么变得如此胆小了,再说朝廷的十万援兵不是快到了吗?”

“听说今天就有可能到了。”年轻的声音也是自嘲的笑了笑,尴尬说道:“老黄,你还别说,这里毕竟是人家大元朝的地盘,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你说咱们大人就凭什么生了这样的胆子,竟然在元朝的老虎口里抢食了。”

“哼,老子说怕个球,这里以前不也是咱们大宋的地盘,若是老子就不是抢百姓了,老子直接杀过去。”

“听说今天官府收容了将近三千百姓,喳喳,那个瘦得就只剩下骨头,养好也算是残废了,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样活下来,给一顿干饭就当场吃死了三十几个人,要不是大人命令只能给稀饭,说不定还要吃死一些,要是老子说全部死了算球。”

“那可不是,”年轻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说明了此人心中的不服:“当然,元军兵多,咱们打不过他,但咱们大人把他们的百姓都抢完了,看蛮子拿什么跟我们均州军斗。”

“元军打仗要吃饭吗?元军打仗要后军帮忙吗?元军死了人要补充兵力吗?只是、只是这些百姓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用,听说陈将军已经率领骑兵绕过大都前往北方的草原,恐怕杀戮很快就会再次响起,大人说了,把北方的汉人百姓招了,把北方草原的蒙古人杀了,看他忽必烈坐在寡人的位置上折腾。”

“喳喳,大人也是心狠,你说这草原上的牧民,不也是贫苦百姓一个,怎么说杀了就杀了呢?”

“哼,非我种族其心必异,大人说了除非他们自愿投降,要不然还是杀了爽快,等陈将军大开杀戮之时,草原大乱,这才是咱们的好时机。”年纪较大的小将也提高了声音,囔囔喊道:“大人说得对,这些人就应该杀了,他们南下之时,杀了我们的百姓还少吗?他们不也是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

“好了,好了,不说了,喝酒、喝酒。”年轻的声音像是被说服了,连忙给对方倒酒致歉。

然而对方像是说得过瘾,虽是接了酒杯喝了酒,但还是不满说道:“不是老子说你,你在军事学院的这几年,学的东西倒是不少,但毕竟还没经过战火的残忍,等哪天你上了战场,仁慈只会要你的性命,这一点大人比谁都清楚。”

乌呢格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暗中吃惊,再想听下去时,老掌柜已拿了几个制作精美的木盒子,一脸笑意说道:“诸位客官只需要在纸上压几个指印,签上大名,这些酒菜尽管拿走。”

“嘿嘿,小兔崽子跟老夫斗,三十两银子不把它用光,老夫也不算亏你了。”

乌呢格也不留神,还真是把手印压了,大名签了,孛鲁欢更是欢悦,也毫不犹疑的把手印压了,大名签了,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等他们走远,老掌柜也是一脸喜悦的回到后堂,刚才那个醉酒的小兵,还有均州军的统领张贵、直沽城的统帅也端坐在后堂,当然还有那两个演戏的王二虎和黑杨。

“头,怎样?属下的表演可否满意?”吕武一嘴臭气的讨好张贵,张贵大脚把他撵走,向老掌柜拱了拱手,道:“小黄头,这次又麻烦你了。”

均州的小黄头,如今大宋酒馆业的霸主,此时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矮、张大人,这岂不是折杀在下这条小命了。”

“那一年,爹爹临时前吩咐,只要张大人一声令下,即使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想不到在下还能帮到大人一个小忙,在这寒风凛冽的北方,若是爹爹得知,泉下有知。”

能叫张贵一声矮张,是均州人的荣幸,除了均州的原著居民,还有多少人敢叫一声矮张,那是屈指可数。

张贵上前握住小黄头的手,道:“什么张大人,老子不一样还是那个在你家里白吃大喝的矮张,这些年来老子失去的东西很多,但很荣幸的是始终有你们的信任和支持。”

“别叫什么张大人,叫我一声矮张,足够。”

两人肉麻了好一会,吕武又缠上来邀功,小黄头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先行告辞而去,张贵这才让吕武、王二虎还有黑杨一起坐下来,先是表扬了王二虎和黑杨,看着王二虎,认真说道:“黑将军说得很对,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所谓仁义,对敌人的仁义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些年你一直在学院里呆着,就算是临安也少经磨难,但永远要记住的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如今也是一方将领,不但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他人。”

“陈大举为什么能够屡次独领一军,同时包括文漳也是,因为他们应该杀戮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文章北上杀了多少人,陈大举在两淮、在独松关杀了多少人,我的意思不是以杀人定英雄,但该杀的不会放过,这才是道理。”

“还有你,吕武。”张贵看着吕武,突然笑了笑,道:“郭平不在,我身边需要你,仅此而已,不过你刚才的表演有点火了,味道不够深入啊。”

“头,你说陈大举真去了草原?”吕武还以为张贵要责骂于他,没想到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不过想到陈大举最终还是胜了自己一酬,心里多少有一份难受。

“呵呵,”看着吕武、王二虎和黑杨,点头道:“海都这厮不争气,打了半个月也不能打下额尔浑河,如今大都尚有兵力将近三十万,我军只能看在眼里馋嘴。”

“让陈大举前往草原,也是为了打开局面,但你们三人的担子绝对不比陈大举的要轻啊,你们知道大都老子总有一天会动手,到时就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了。”

“那是大元朝的京城、大元朝的帝都,”吕武终于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可是万世的功劳。”

“瞧你那个出息。”张贵忍不住骂了一句,众人轰然大笑。

黑杨瞄准时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你说朝廷的援兵……”

他是被所谓的朝廷的援兵吓唬住了,要知道当年他和吕文焕受困襄樊,南望恸哭,整整五年最终等来的却是张贵的三千援兵,不过那时吕文焕还是心生降意。

“黑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贵看着黑杨,认真说道:“放心,如今的朝廷,虽说不上清廉、明义,但我接到的是李庭芝李大人的来信,李大人说即日起由他亲率十万大军支援我军,而张世杰张将军则率领五万大军北上接应文漳,若事可为则战,若事不可为则守,你要相信,其中说不定还有王清惠在其中起的作用。”

“清惠公主,”黑杨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王二虎就点头道:“姐姐总不能见死不救,她相公、她唯一的弟弟都在浴血奋战。”

使张贵脸皮够厚了,如今也多了一份尴尬。

“大人、大人,李大人到了、李大人到了。”众人轰然大笑,吴澄大才子跑得气喘吁吁,竟然是李庭芝李大人赶到了。

张贵看了看吕武、黑杨和王二虎,站起来笑道:“走,咱们都去看一下,看李大人都给咱们带了什么过来。”

“那就是说直沽城将会迎来二十万步卒、五万骑兵。”忽必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伯颜、阿术等人战死、北方兵员枯萎、大元朝内忧外患,经过初期的不适应,忽必烈总算是稳定下来,如今却是看着木盒子里的好菜好肉,纵使他吃遍天下美食,此时也觉得饭菜可口,最重要的是五万骑兵这个数字没有超出忽必烈的想象。

伯颜百万大军南下,其中也仅有二十万骑兵,而宋朝骑兵不多、主要是缺乏战马,这二十万骑兵战死之后,多少会给宋朝留下一些无主的战马,这应该就是宋军五万骑兵的来历。

而二十万步卒,这也算正常,当初伯颜南下不也是随时便可抽调数十万汉军,汉人多如狗,而且命如蟑螂,死得再多也能够迅速恢复,能派出二十万步卒倒不算什么难事,问题是宋军的粮草还能正常供应。

“你说直沽城内的粮食要比大都便宜两倍?”忽必烈看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孛鲁欢,问道:“直沽城何来这么多粮食?”

“此事确切。”孛鲁欢自然在想着现在合适还是不合适向忽必烈提出请辞之言,他一回到府上就吩咐家人明日一早去一趟直沽,钱就在自己眼前,不赚才是傻蛋呢?

“此事末将亲自所为,尚有乌呢格一起,断然不会说半句谎言,直沽城内的粮食多少末将不是很清楚,但所见粮店,粮食堆积如山,而且收购皮毛、马匹的商家也颇为大方,末将认为,宋军其实在花钱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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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一路向北(24)

第二百二十四章一路向北(24)

宋军在花钱买人心,忽必烈自然清楚,只是他也不可能把整个北方都控制起来,如今大都不过只有三十万不到的兵力,准确来说是二十七万,虽然山东、西安以及哈拉和林的战局都颇为顺利,但他总不能把所有的兵力都往外调动。

明知道宋军在花钱收买人心,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准确一点来说他没钱,从年初开始阿合马就开始喊穷,他真不敢相信偌大的帝国,竟然会没钱?去年开始北方大旱,粮食歉收、草原严寒,不知道冻死了多少羊群,又有伯颜百万大军南下,早已把整个帝国都折腾空了,他哪里还有钱伺候命贱如蚁的百姓?有时候穷得就连官员的俸禄也发不出去,这也是实情。

“乌呢格,你说无意中听到宋军已出兵草原的消息,这是否属实?”忽必烈终于转头,看着一脸迷惑的乌呢格,狠狠的揉了揉脑门,只要把这个难关应对过去,以后大不了对百姓好一点吧?难道还能不收税,不收税他何来钱修皇宫,不收税他何来钱财挥霍,早已习惯了享受的忽必烈,难道还要回到以前住在帐篷燃起牛粪的世界,别说自己有没有这个可能,就算自己能够回到那个年代,但自己手下的诸位官员和将领呢?别说其他人,就是眼前的两位,断然不能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这或许就是岁月消磨人吧。

乌呢格细作出身,反应自然很快,点头道:“不错,小的听到清清楚楚,他们虽压低声音,但小的自幼听力就好,所以没有听错一个字。”

“一个叫做陈大举的均州军将领,已率领骑兵出师草原,而且那两人说很快就会有消息回传,说不定已出师有一段时间。”

草原之大忽必烈自然不会太过于担心,若是以前忽必烈更不用担心,较大的部落多少都有自保的能力,大不了让他把小部落都屠杀干净了,也好为那些贪婪的贵族腾出地盘,但如今的草原不比往年。

随着蒙古人的胜利,越来越多的蒙古人把手中的牧羊鞭换成了弯刀,把背后的弓箭换成了长弓,把良知换成了残忍,把牧羊换成了杀戮,留在族里的族人只有老幼,若不然就是汉人的包衣,他们不但不会帮上忙,反而会在宋军来临时给他们来一个回马枪。

忽必烈终是多了一份担忧,但若是他们两人所说属实,眼下直沽城内有宋军将近二十五万,自己哪里还有兵力往草原上派,但草原是他的根,若是这条根被挖断了,他这个皇上真的是寡人了。

“皇上,微臣认为宋军就算是派兵扰我草原,兵力也不会很多,一来宋军骑兵本来就少,每个骑兵都当做宝物一样伺候起来,二来宋军骑兵不熟悉草原,就算是人去多了也没有用,末将请兵两万,足以把宋军赶出草原。”说话之人还是别吉里迷失,他是忽必烈当年从地方筛选出来的月儿鲁那,眼看同期进来的玉速帖木儿都已经是领军一方的统领了,他也着急起来。

只不过别吉里迷失为人太过于急躁,其实也不是他急躁,眼看权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谁不心急才是假话,只是他没玉速帖木儿的本事,忽必烈虽看中那些从地方上来的月儿鲁那,但无奈这些人太急躁了,玉速帖木儿虽然骄傲,但态度却从容很多。

别吉里迷失如今是满朝廷都是敌人,话刚说完,都元帅阇里帖木儿马上反对,大声道:“中书右丞大人久于朝堂,区区外贼,末将愿意前往。”

“你,”别吉里迷失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如今好不容易等玉速帖木儿不在朝廷,自己想努力一把混点出息,没想到这老小子又在唧唧哇哇,实在可恶得很:“皇上,末将愿以人头担保,只要两万骑兵,便可以把宋军赶出草原。”

“当然,或许宋军根本没有胆量前往草原,只不过是乌呢格大人听错罢了。”

“你,好、好、很好,”乌呢格冷冷笑道,这别吉里迷失恐怕是晕了头,如今到处咬人,乌呢格自诩为大元朝最好的细作,生性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会拿出来说,别吉里迷失乱起火,就连忽必烈也不由皱了皱眉头。

“别吉里迷失,够了。”忽必烈摆了摆手,但又不想打击他的冲劲,如今朝堂之上的那帮老头子已没了当日的斗志,沉吟片刻,道:“乌呢格,还麻烦你走一趟草原,尽快探清楚宋军的情况是否属实,还有兵力如何?”

乌呢格原本想请辞,他这一趟走得也实在有点灰心,看到大元朝死灰一般没有生气,但直沽城只是落在宋军手中不到两个月就充满了生气,他有种说不出的遗憾,或许还有无奈吧?

只是一时不知道怎样拒绝,沉吟片刻,试探问道:“皇上明鉴,微臣向来在中原及南方,草原的情况并不是非常熟悉,微臣怕误了皇上的大事?”

乌呢格刚开口,忽必烈就已明白了乌呢格的意思,敢情他们都以为宋军直逼城下,难道大元朝就没有了光明的前景,这些人未免太过于心急了,自己还没死呢?大元朝还不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当初自己孤军回到哈拉和林抢夺汗位,数十万精锐骑兵把自己围起来,可自己不也是挺过了吗?

却不曾想自己想错了,微怒问道:“乌呢格,莫非你忘记了你蒙古人的身份吗?草原是我们的根,你会不熟悉草原?”

“皇上,微臣不敢言不熟悉,只是多年未归草原,怕忘记得差不多了,”乌呢格硬着头皮说道:“孛鲁欢老将,足以胜任。”

孛鲁欢正低着头怕被忽必烈点名,一听到乌呢格把战火燃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说道:“皇上,老臣、老臣一把老骨头了,在其位不能谋取责,老臣、老臣敢向皇上请老还乡,望皇上批准。”

“你们……”忽必烈虽已经再三让自己平和下来,但一个个再三推搪,实在是让他觉得心灰意冷,但此时身边没人,断然是不能放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皇上,”也先不花毕竟是跟了忽必烈数十年的老臣子,其他本领虽说不上优秀,但却把忽必烈的心看透了一半,连忙说道:“孛鲁欢都元帅乃我朝老将,颇得军中将士拥护,为人稳重、带兵有谋,是我大元朝之栋梁。”

“再说孛鲁欢都元帅年纪虽大,但身体强壮,汉人有老将廉颇八十尚能吃三斗米,老臣也恰好知道孛鲁欢都元帅能吃能喝甚比廉颇,故此老臣胆敢替满朝文臣武将请皇上留下孛鲁欢大帅。”

“嗯,丞相之意,正是朕的意思,孛鲁欢,你放心,朕一定会厚待于你,以后不准你再提什么请老还乡之类的话了,只有战死沙场的蒙古兵,定然没有病卧床上的蒙古人。”忽必烈差点想过去拥抱一下也先不花。

也先不花见自己猜得不错,也不看孛鲁欢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乌呢格老于此道,人选再适合不过了,但微臣认为,中书右丞别吉里迷失有报国之心,不如请同行,如此中书右丞大人亦可知道宋军的具体情况,日后若是要出兵,不是正如了中书右丞的主意吗?”

忽必烈从来就没觉得也先不花如此能干,此时两个主意说出,简直就说中了他的心思,别吉里迷失虽有几分才干,问题是如今都已把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都得罪透了,此时竟然没有人替他说话,更不用说替他求情之类的话,别吉里迷失气得发疯,他自诩一员大将,为朝廷建功立业的大将,如今竟然被当成一名细作,跟着一名猥琐的老头……

“末将……”

“就这样了,别吉里迷失,”忽必烈摆了摆手不让别吉里迷失说话,严肃说道:“乌呢格乃朝廷老臣子,乃朕的老臣子,你一定要虚心向乌呢格请教,等探明草原情况,朕自然允许你出兵。”

“至于直沽城的情况,丞相可另有主意?”忽必烈迅速转话题,看着偷笑的也先不花,知道他心里得意,不过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也先不花吓了一跳,再看一下忽必烈的表情,心中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愣了好一会,才迟疑说道:“孛鲁欢都元帅在城门时曾试探城墙,手中多是泥沙;而乌呢格又听到对方城池有不牢固的地方,可见宋军在一个月内建起直沽城,其中必有投机取巧的地方。”

“但如今直沽城内有宋军二十五万,微臣不敢肯定这个数字是否正确,但若是按照宋军的说话,每天定然会消耗大量的粮草,而宋军并没有信心、或是说宋军并没有决心攻打大都。”

“再说我大都如今虽只有三十万大军,但皆是精锐骑兵,宋军即使想攻打大都,也是有心而无力,我军只需警惕大都周围的情况,或是重点驻防满洲,北方不如南方,皆是草原便于骑兵活动,若是宋军攻打大都,我骑兵则可以从容应对,若是宋军留在直沽,我骑兵则可以扫荡直沽城周边的地方,阻止百姓进城,让宋军一直消耗粮草,我再寻找战机。”

也先不花不亏是跟了忽必烈数十年的老油条、忽必烈肚子里的蛔虫,大都如今仅有不到三十万大军,若是再围剿直沽城,恐怕大都就成了一座空城,汉人多为狡诈,若是让汉人钻了空子,赚了大都的便宜,他是连后悔药也没有得吃。

“丞相所言,乃老成之计,”忽必烈心里美滋滋,说话却是认真之极:“宋军善于守城,虽直沽城尚不完善,但毕竟宋军一手所建,再者宋军火药厉害、弩箭也强,我骑兵善于野战,不妨暂时容那宋军嚣张几天。”

“再说宋军二十五万大军,每天消耗之粮草不计其数,朕还打算让开通道,让那些白眼狼去吃穷宋军去,就算是能带走百万百姓又如何?总有一天朕会让他们把一切都还给我们。”

也先不花虽觉得不妥,但想了一下却不出声,这些百姓又不是他家的包衣,这都只是他忽必烈的财产,他忽必烈都不在乎,自己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地方。

“末将李庭芝见过张大人。”见张贵快步迎出来,李庭芝行了一个尊重的礼仪,大声道:“末将奉皇上圣旨,率领十万大军来援,自老夫之下,皆听张大人之命,若有不从,则可容张大人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张贵连忙扶住李庭芝,给他行礼,道:“李大人,这不是让人笑话我张贵吗?”

“不,”李庭芝扶正张贵,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张大人你凭借一军之力,收复山东、抢占西安乱中原,让朝堂上的相公及皇上都想不通的是,你竟然真的、真的来到了直沽、大元朝京城的侧卧之地。”

“虽不敢言收复中原指日可待,但大军直指直沽,威胁大元朝京城,这是百余年来未曾有人做到之事,如今都让你做到了。”

“张大人有所不知,如今大宋朝廷上下都已轰动,文臣武将以你为鉴,定要名留青史;百姓以你为荣,热烈报名从军;商人以你为豪,捐赠物质数不胜数。”

“老夫自愿亲兵,临行前皇上、太后再三吩咐,让老夫一定要从你的指挥,言大人有惊天之才、乃上天给大宋派来的战神,其实就算皇上不说,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老夫年纪大了,上阵杀敌之事自然比不上你们,但为你们整理后军,守住直沽,老夫自以为还有这个本领,只要张大人你不赶老夫走,老夫也愿意在这寒冬的北方,与诸位轰轰烈烈走一回。”

“大人,”张贵紧紧握住李庭芝,却是呜咽说不出话来,他出征之前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一味认为如今是大宋的最好时机,也是他张贵的最好时机,攻下直沽长时间未能接到朝廷的圣旨,还以为朝廷早已把自己忘记,没想到如今整个大宋都已经知道。

如今整个大宋、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已知道直沽、知道他张贵,如今的他岂有退路,想当年的仓皇北顾,如今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只不过自己的运气要好一点罢了。

两人凄凄,众人回到直沽大营,因为李庭芝的身份,除了值日的将领外,几乎所有的大兵小将都涌进了大营,这是李庭芝数十年经营起来的荣耀。

远离大宋、孤军在外,虽是均州军军纪严明,但或多或少也会有一些将士难免会产生思念之情,李庭芝的到来,带来的不仅仅是朝廷的圣旨,还有家乡、那个远在南方的家乡的味道,众人忍不住高呼万岁。

好不容易等人群冷静下来,该干嘛的还要去干嘛,李庭芝十万大军,随行的更有数不清的物质、武备、粮草,这已经足够他们忙的了。

“大人,如今直沽城已有将士二十五万有余,是不是、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刘义有些调气的看着张贵,援军的到来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气氛,李庭芝的援兵,更是代表了朝廷对均州军的认可,对占领山东、直沽的认可,也是代表了朝廷对大元朝的反抗。

说白了,谁不想名留青史、谁不想成为英雄,就连皇上不也是想着成为中兴的明君、成为大宋的有位君主。

“怎么了?手痒了?直沽城才修好不长时间,怎么就手痒了呢?”张贵打趣的看着刘义,笑道:“看来我们刘大人报国之心、匆匆忙忙啊。”

“嘿嘿,”也难得刘义脸皮厚,只是笑了笑,道:“这帮兔崽子,如今也是吃饱喝足,整天闹事呢?再不把他们拉出来转一转,这帮兔崽子造反都有可能。”

“大人,你看河务西如何?”刘义凑上前,指着不远处的河务西,认真说道:“以直沽为中心,到河务西不到五十里路,属下认为每一里修建一座大型的城堡,大概可以驻防三千人吧。”

“直逼河务西,尽可威胁大都,退可返回直沽,凭借这水泥,就算是蒙古骑兵攻也攻不下来。”

“你认为修建一座三千的城堡,需要多长时间?”别说张贵还真是心动了,陈大举北上草原,就算是能够引开一部分骑兵,或许是三万,甚至五万,但只要忽必烈死守大都,将近三十万、或许是二十五万,甚至二十万,但只要忽必烈身边还有十万以上的骑兵,北方不像南方,无险可守、无坚可依,只要忽必烈出动骑兵,自己还是一样攻不下大都。

“三万人、三天便可。”刘义迟疑了片刻,递上一张详尽的地图,略微尴尬说道:“修建城堡的地址,属下已经选好,而且、而且派了先头士卒秘密动工,属下坚信,只要三天时间便可修好一座城堡。”

“只是、只是水泥凝固需要大概七天的时间,这七天如何应付过去,末将打算让羊头那小子配合,在修建城堡周围埋上土罐子,只要有元军进入这个范围就引爆土罐子。”

“相信元军不敢轻举妄动,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任凭元军人数再多,想攻下这种菱形城堡,也要付出数十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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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一路向北(25)

>第二百二十五章一路向北(25)

“你小子可真看清楚了?”陈大举嘴唇干裂、脸色枯槁、胡子拉杂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摸样,他身体已经极度疲倦,但他意志却是从来没有的坚强,他觉得身上还有很多力气没有用完、至少现在不能用完,他身后还有将近万骑、均州军最精锐的骑兵看着他,虽然他们同样的疲倦、但他们同样的坚强,因为他们在做一件史无前例之事、至少百余年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做到OM

年轻、但满脸风霜、眼睛显露吓人的红丝的小将樊兰,是奎祀军一早派到草原的细作,再三盯着手中的地图,然后又迅冲上一座不到十米高的小坡头,怒气冲冲的冲下来,大声嚷嚷道:“奶奶的,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不到十里之地,一定会有一个小部落”

“兔崽子,给老子杀”

“滚,这句话应该是老子喊的,若是再错了路,老子让你做太监”孤军在外,陈大举只有用这些最庸俗的所谓的笑话来调侃,让众人放松、让他们意志坚定、让他们抛开心中所有的仁义道德,因为这一片狼群的地带,只有比他们狠才能活下来

离开直沽城、离开如天堂一般的直沽城,他们只有离开才觉得痛苦、他们只有痛苦才觉得振奋,他们在草原如幽魂一般走了将近一个月、也杀了将近一个月,北方的原野,天气有说不出的寒冷、原野的蒙古人,如蛮人一般的无礼,面对杀戮、他们如汉人一般低下头,他们心中没有惧意、哪怕他们只剩下孤老、哪怕他们只剩下妇幼、哪怕他们因为饥荒而脸色不振、哪怕他们面对的是上万名复仇的骑兵、他们带着怒火、带着希望、带着轰轰烈烈的死亡而来

“杀”锋利的长刀划过彩虹、划过寒冷而干燥的空气、划过无人烟的荒漠,杀出一道道血染的风采,那带着恐惧但依然挺直胸膛的蒙陈旧人,挥动手中的牧羊鞭,放佛要把眼前那无尽的嫉恨**出去,然而锋利的马刀轻而易举的砍下他的头颅,空洞的眼神看着阳光艳丽的天空,是那样的爽朗,仿佛要驱赶严寒、带来希望、带来绿油油的嫩草

力巨大的短枪,如舞台上的舞者,他们挥动长袖、卷动云彩,短枪带着死亡,飞向那些同样是无畏的战者,过了马车的孩童,他们拉动简陋但强劲的弓箭,他们把眼前无数的敌人,当成那些贪得无厌的狼群,对他们来说,这里是他们的财产,不能容忍任何人夺取,但为何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叔叔、他们的族人,却同样是无所顾忌的掠夺他们的财物,因为他觉得那是自己应该得到的尊严,以强凌弱,这是草原的法则,他们活着的一天就会适应,所以他们没有恐惧、没有伤感、以至没有生离死别的恸哭

“杀了”顷刻之后,不到二千人的小部落,就连低于车辕的孩童,同样埋葬在这块土地,来年将会变得愈加肥沃,嫩绿的青草将会覆盖这一切,包括血

“草原的法则,低于车辕……”樊兰在草原生活了将近两年,虽不敢说对草原熟悉到什么程度,但草原的法则他却是清楚

“这里是我的法则”陈大举冷冷说道:“蒙古人在南方,一样是无差别的杀戮,他们何曾把草原的法则带到南方,手无寸铁的妇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嗷嗷待哺的孩儿、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又何曾把草原的法则带到南方”

“所以,我的法则、只有杀戮、没有怜悯、没有怜悯”

樊兰看着年轻得让所有人羡慕的陈大举,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明其妙的感动,这个虽然年轻、但果断、稳重的将军,他的心里难道没有不能承受之重吗?汉人的儒学、汉人的教养、汉人的数千年的传承皆以之相悖,他下这个命令的时候,难道心里不会犹疑吗?他的长刀砍下孩童的头颅、砍下老头白发苍苍的头颅时,他的手能否还会像这样的稳定

“将军,小子敬你一杯”樊兰看着一脸凝重的陈大举,举起铜制的杯子,认真说道:“将军,小子敬你”

“你小子干得也不错”陈大举毫不客气的接过酒杯,均州军军纪严明,平素在军中哪里能够喝酒,但北方的草原冷得刺骨,就算是草原上的牧民平常也是躲在帐篷里躲冬,但如今宋军不仅仅要行军打仗、面对寒风,而且安营扎寨也没有平日来的轻松;加上宋军骑兵多是南方汉人,虽然其中又不少北归分子,但相对而言,他们的耐寒能力终究是比不上草原上的蒙古人;再加上这次出兵的目标是对他们的一次巨大的冲击,往日的杀戮只是战场之上,如今杀戮的对象却是手无寸铁——好,他们有牧羊鞭、有对付羊群的弓箭、有取食的短刀,但他们终究也是百姓,普普通通的一名百姓,他们有家,有孩子、有相公、有爹娘,但面临的却是无尽的杀戮,烈酒不就是迷惑本性的最好选择吗?所以张贵才特批给陈大举带了不少烈酒以抗寒

“这鬼地方,老子来过一次就不想再来了”陈大举继续发牢骚,看着几乎跟蒙古人没有什么区别的樊兰,认真说道:“若不是你,咱们大军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冤枉路,这鬼地方,我们又怎么能够分得清方向”

“放心,只需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在下一定请杜大人把你调回南方”

“陈将军,”樊兰一愣,略带苦笑,道:“在下、在下在南方没有家,我本来就是、本来就是草原的儿郎,但将军放心,我是汉人”

“杜大人能够信得过的人,我又有什么担心的”陈大举笑了笑,道:“谁说你南方没有家,你是均州军将士、均州军将士只需愿意,都能够在江陵、在均州安居,那里是大宋的天堂,那里是这个世界的天堂、那里就是我们均州军每一个将士的家”

“陈将军,你说笑了,像我这种人,怎么会有家呢?”樊兰笑得有的淡漠,他自小双亲死亡,能够活下来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不用说长大**,期间遇到了多少耻辱已经难以计算

“不,”陈大举突然板起脸,看着樊兰一字一顿说道:“相信自己、相信张大人、相信均州军,我们都会有家、有一个温暖的家”

樊兰看着陈大举,突然认真的点了点头,夜,很冷,但樊兰却觉得非常的温暖

“好儿郎,都干杯”陈大举站起来,看着天上的繁星,温暖的火堆,给人带来了希望:“这是我们的烈酒、这是我们的荣幸”

“我们的荣幸”

“小心”乌呢格冷冷叫了一声,别吉里迷失愣了一下,却是站住了脚步,身边两个小兵却没有听清楚,刚上去走了不到五步,突然“嘭”的一声巨响,两个小兵被炸得飞了起来,其中半截还落在了别吉里迷失的面前,吓得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他们已经清楚,宋军不过只有一万人,骑兵、人生地不熟,然而一个月过去,他们连宋军的影子也见不着,留给他们的是满地的尸体,无论大人、小孩、妇孺、老人,只有尸体

宋军过后,鸡犬不留,每一样能动的东西,都变成死物,人杀死,羊吃掉,马牵走,以至连看门的猎犬,估计也成了对方的口腹之物

乌呢格虽不满别吉里迷失的为人,但别看别吉里迷失在朝廷里急躁嚣张,真到了领兵作战时,倒也像是变了另一个样子,看来这小子埋藏得还挺深,一旦有了机遇就会变得谨慎起来

宋军的敌情倒不是很难瞒得过草原上蒙古人的眼睛,陈大举虽举起了屠刀,但并不能杀死草原上的每一个人,他们很快就得到了宋军的准确消息,然而仿佛是知道了他们的追兵,宋军自打那以后就成了水中的蛟龙神龙见首不见尾

“又是一个部落,又是一个部落”别吉里迷失再也没有了朝廷上的急躁,看着惨死的两个亲兵,再看一下满地的尸体: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就算是车辕之下的孩童,依然成为地上的一个尸体,成为一个无声无息的尸体

“这是第八个了,最大的部落有三千人、最小的部落也有一千多人,然而……”

“半个时辰,一千多人的部落,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屠杀一空,没有任何犹疑,没有任何迟疑,杀戮果断、杀伐决然,毫不留情,这还是以仁义著称的大宋汉人吗?这还是以儒家思想治国的大宋吗?这还是以孝治国的民族吗?”

“没有,都没有,他们也拥有自己快活的权力、他们也拥有生存的权力、他们也拥有亲情、拥有这片天地的权力,他们不该死、他们不该死”

那谁该死

乌呢格看着满地的尸体、或老、或幼、或白发苍苍,年迈的亲人紧紧的相拥、慈祥的母亲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勇敢的儿子挡在了双亲的面前……

“报应”乌呢格喃喃说道,他多年都在南方,这样的情景见过不少,然而对象只不过是变成了汉人罢了,如今倒在地上的若是汉人,自己心中会有这份感慨吗?

他不敢肯定

“不、这绝不是报应,”别吉里迷失突然变得愈加坚定起来,他出身底层,就是靠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志气才有今日,他看着远方、那一片昏黄的光芒,他知道那就是宋军的营地:“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这些宋军全部杀死、就是杀死在这一片草原之上,这是我别吉里迷失对这些被长天生征召的族人的许诺”

夜、寒冷,张贵睡得很迟、很迟,无数的消息、无论好坏像雪片一样汇集到这里,有好、也有坏

“张世杰大军已和文漳会师,嗯,这倒是好消息,只是步卒没有骑兵的敏捷,对付蒙古人的骑兵倒是吃亏,坚守西安……”

张贵揉了揉头脑,这个年代没有卫星地图、没有电话、没有传真,没有可靠而迅的消息传送,将在外有所不从,这其实多的是无奈,从一个整体的战局来说,将在外有所不从倒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对于局部的战局,将在外倒是应该便宜行事

“拟以张世杰张将军坚守西安城,末将率领骑兵游斗安西路、以至能够往中原扩散,若是元军围攻西安,大军则在附近寻找机会;若是元军放弃围攻西安城,末将则竭力引开大军,张将军趁乱北上同州、以至直逼太原”

“将在外有所不从,末将不知生死之日,但一定会不惜顾命,一定把中原扰乱……”

“这小子,”张贵鼻子一酸,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苦笑:“奶奶的,这小子要不是大将、老子就不姓张”

打开文漳的消息,却是看到了山东的消息,连忙看了起来,却是郭平亲身写的书信,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说了城内的情况,言即便元军全力攻城,至少也还能坚守三到六个月,信中一再强调:“大人、莫要为山东担心、莫要为济南担心,济南城内数万将士,都抱着必死之心,就算是死、也要和济南共存亡、就算是死,元军也别想进济南城半步”

“奶奶的,”张贵不由轻声骂了一句:“动不动就说死,老子可是伤不起啊,你们若都死了,老子去哪里找你们这帮兄弟”

不过张贵还是从中看出了担心,均州军并不是真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是均州军再精锐又怎样?元军若是狠下心来和均州军拼消耗,均州军究竟能够坚守到什么时候?

三个月、六个月?

张贵抽出陈大举的消息,忽必烈还真是怜惜,如今仅是派了两万骑兵前往草原,也就是说大都城至少还有二十五万骑兵、二十五万精锐的骑兵

张贵一个头两个大,仓皇北顾,如今才觉得越发艰难,万一弄不好整个均州军都搭了进去,以后想东山再起可不容易

这一战,只能胜、而不能败

几乎是一夜无眠,将要咪上双眼的时候,突然大营外响起了一阵吵嚷的声音,一个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响亮:“刘义,你敢,大人昨晚一夜没睡,如今刚是睡下”

那个有点无赖,但却是理直气壮的声音无疑就是刘义了:“老梁,咱们都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老子的为人,若不是急事,老子也不会打搅大人”

“哼,屁大的一点事,就拿来当大事,那我们大人不是很没空”梁顾在这方面可是铁面无私,绝对称职的保镖

“老梁,你不懂,”刘义憋了一口闷气,忍不住大声嚷嚷:“这是大事、绝对是大事,老子如今已经修好第三座城堡了,也没见大人说一下”

“啪”的一声,张贵鲤鱼打挺般跳起来,由于李庭芝的到来,这些杂事都被李庭芝揽了过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刘义竟然修了三座城堡,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今他真不知该如何打开困局,想不到刘义反而带来了好消息

“梁顾,让那小子进来”张贵也不用梳洗,反正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再说刘义也不是外人,所以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刘义得意洋洋的走进来,却是看到张贵一脸倦容,再加上双眼红丝,只是眼中自有一股精神,不由宽心,多少有些尴尬,干笑道:“大人,属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来得正是时候”张贵拉着刘义坐下来,自己却是给他泡了一杯茶,略带喜悦问道:“你刚才说的那城堡修成什么样子了”

“那可不得了了”刘义一说到自己的兴奋,连茶也不喝了,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得意史说出来:“一个月时间不到,就在元军的眼皮底下,三座城堡,成品字形向外扩张,羊头那小子狠,在城堡之间、城堡与直沽城之间埋下了无数的土罐子,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折腾出来,只需是重物压在土罐子上面,土罐子就会爆炸”

“这样一来,若是没有地图,或是熟悉的人,只需进入土罐子范畴都会引起爆炸,元军没有办法,只好调来回回炮,想用回回炮狙击我们,然而回回炮哪里比得上我们的床弩火箭,三下两下就把他们赶跑了”

“属下这次前来,正是要问大人,这城堡是继续往外修吗?眼看再修三座城堡就能够和河务西连接在一起,在下早就想把河务西攻下来了”

“元军总不能无动于衷”张贵惊讶,事情的发展确实是有点出人意料之外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一路向北(26)

第二百二十六章一路向北(26)

“末将无能,又被宋军的火药炸死了数百人,儿郎们迟疑不进,就算是过了宋军的火药阵,但宋军城堡看起来颇为坚固,末将担心、末将担心死的人会更多。”都元帅阇里帖木儿单膝跪在地上,他没有信心面对忽必烈的雷霆怒火,将近一个月时间,他已经往宋军的火药阵葬送了将近三千人、三千名精锐的蒙古骑兵,宋军的火药像是无处不在,不怕死亡的英勇的蒙古儿郎,他们毫无畏惧的走进了死亡,然而即使他们不畏惧死亡、即使他们能够惨淡面对长生天的呼唤,但面对无处不在、而又不可预测的死亡,他们犹疑了、他们停住了向来冲锋不惜的脚步。

“怎么会这样?”忽必烈仿佛自言自语,但犀利的眼光瞟了阇里帖木儿一眼,又仿佛是对着阇里帖木儿说话:“如今宋军的锋线是否已经到达河务西?”

阇里帖木儿见忽必烈没有追究的意思,或许是也懒得追究,面对宋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败,忽必烈早已能够看淡胜败,他向来坚信,最终的胜利将会永远属于他。阇里帖木儿私底下暗中松了一口气,自从得知宋军开始在直沽城外修建城堡之后,忽必烈就派他率领一万骑兵去骚扰对方往外修建城堡,刚开始时阇里帖木儿还不怎么把宋军放在眼里,一来对方的骑兵未曾出动,二来又不是攻城之战。

然而普一接触,他才知道其中的困难,初时刚冲锋,宋军堡垒附近火药此起彼伏,火药像不要钱一般四周响起,更加可怕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宋军引爆火药的引线,如此反复在再三,无论从哪个方向都会遇到宋军火药的阻击。

于是,阇里帖木儿第一天只能无功而返,他原以为这只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功劳,然而等他第二天想好了办法重新攻击时,发现城堡竟然已经修好了一半,阇里帖木儿大吃一惊,宋军莫非是有神鬼之助,只是眼看对方就在自家门口张扬,总不能让他们得意,于是命令元军赶了上千头肥羊进去,宋军不是有火药吗?北方什么也不多,就羊要有多少就多少,你能炸死多少算多少,然而让阇里帖木儿几乎崩溃的是,羊群不仅没有任何一点事,还被宋军笑纳,当着蒙古骑兵的面前架起了烤羊,无尽的香味飘过宋军所谓的警戒线,蒙古骑兵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就连阇里帖木儿也控制不住,然而阇里帖木儿想不到的是,骑兵冲进了所谓的警戒线,爆炸声再次响起,甚至比昨天的还要猛烈许多。

好吧,这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等第三天阇里帖木儿想好了办法再次来到城堡附近,眼前的情景吓了他一跳,大军刚停下脚步,无数的床弩火箭从城堡中射出来,三天的时间、仅是三天的时间,一座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城堡已经呈现在眼前。

可怜阇里帖木儿昨天费尽了不知多少脑细胞才想出来的法子,竟然变得措手无措,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按照昨晚想好的办法进行攻击,昨天羊群没事,但骑兵进攻火药就爆炸了,再者他已经确定宋军的火药不用人为控制,那么很简单,宋军的火药之所以爆炸是因为骑兵的重量。

于是骑兵下马变成了步卒,蒙古兵小心翼翼的分散前进,然而正当蒙古兵小心翼翼前进时,阇里帖木儿眼睛锐利,看到城堡上射出了几支火箭,紧接着爆炸声再次打破了宁静的荒原。

然来宋军的火药还可以用火引爆,这下子阇里帖木儿更是措手无措,于是再次灰心丧气回去,他倒是不认为宋军的城堡能够对大都起到什么威胁,只要想办法破了宋军这些乌龟壳,宋军就算是修得再多的城堡也是没有用处,而且他仔细看了一下城堡,最多也不过是驻防三千人而已。

只是他心中觉得害怕的是,宋军竟然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修好了一座城堡,至少这座城堡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坚固,他也不知道实情如何,因为他还没有攻到城堡前,城堡一里之内仿佛变成了禁区。

阇里帖木儿是一员猛将,但却不是一员谋将,心中感慨宋军的无耻和难缠,以前战争皆是看谁勇敢,如今勇敢却成了炮灰。

他多了一分心惊,但却是没有什么办法,但又不能眼看宋军往外修建城堡而无动于衷,到时忽必烈追究起来,他一定逃脱不了责任,回到大营之后就是神魂颠倒,甚至连水倒在自己身上也没有发觉。

“哈哈,老子想到了、老子想到了,老子原来他**的真是聪明啊。”阇里帖木儿恍然大笑,仿佛是悟道成仙一般,吓得身边的亲兵慌忙抱住阇里帖木儿,还以为这老头打仗打疯了。

以前打仗,干得都是拼命的活,好吧,如今和宋军对阵,拼命的话只有丢命,不少弟兄连声也不吭就被炸成粉碎,平日打仗还能留一条全尸,如今只有一堆碎肉,哪里能够分得清楚谁跟谁。

阇里帖木儿满以为自己想到了法子,于是第二天率领大军继续兴高采烈再去找宋军麻烦,这次却是每个将士带了一桶水,在盾牌的掩护之下慢慢前进,每前进一步,然后就是把水倒过去,然而一万骑兵又不敢分散,面对的是方圆一里的所谓警戒线,折腾了半天,蒙古兵疲倦不堪,阇里帖木儿才知道自己想得未免有点单纯了。

眼看就要天黑,这个工作量竟然还没有完成一半,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当然就是前三天的遭遇,因为明知道宋军的火药就是埋在地上,但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就如烤得香喷喷的烤羊就在眼前,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吃到嘴里,实在是再讨厌不过的事情了。

好吧,阇里帖木儿决定发挥愚公移山的想法,他知道汉人有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老头叫做愚公,他家门前有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于是动员他的儿女、孙子女们一起把山移开,好吧,就权当是汉人的故事,若是蒙古人自然不会住在山里头,广阔的草原才是儿郎们生活的地方。

故事里说的是愚公的子子孙孙都在移山,问题是忽必烈断然是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但眼看天黑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要知道汉人的狡猾他可是深有体会,于是只有回到大营埋头就睡,阇里帖木儿可是好不容易才睡了一个好觉,前几天不知道费了多少脑细胞。

好不容易一觉睡到天亮,阇里帖木儿还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吩咐后军煮好了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等吃饱喝足之后,再次信心满满出发,昨天宋军不是拿自己没有办法吗?等攻到城堡的射程范围,大不了死几个人,攻上去就行。

然而,阇里帖木儿心中却不由咕噜,要知道宋军守城向来是一等一的好手,襄樊围攻了将近六年,阿术、刘整、张弘范都是军中的猛将,而且数倍于宋军的兵力,最后却硬是被宋军硬抗了下来,还在一个所谓的江湖混混身上吃了败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后来伯颜自诩一世英雄,草原没有任何敌手,听说伯颜大军已把汉人的京城围了起来,最后硬是没有攻下来,最后还是在宋军手中吃亏,阇里帖木儿倒不认为自己比伯颜还厉害,但宋军的城堡这才建了四天,就算对方有神鬼智勇,恐怕也不能把这座城堡修得如大都一般坚固吧。

心里有了这个打算,第二天更是督促大军加快速度,然而阇里帖木儿的疏忽很快就让他们品尝到了后果,刚开始也是浇水前往,然而正是因为这种方法第一天见效,所以蒙古兵就也就少了一份警惕,速度也加快了很多,眼看今天定然能够到达城堡,众人不由兴奋起来,眼看城堡就在他们眼前高大起来,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想法让他们觉得非常害怕。

突然间,数十支火箭从城堡中射出来,阇里帖木儿正想发笑,突然灵机一动,连忙往后跑,同时大声喊道:“撤退、撤退。”

众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阇里帖木儿往后跑,也幸好他原来就在后面,刚好跑出所谓的警戒线,嘭…

爆炸声再次响彻了整个天空……

“怎么会这样?”阇里帖木儿看着满天的浓烟,还有那无边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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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一路向北(27)

第二百二十七章一路向北(27)

忽必烈倒没有怒意,听得阇里帖木儿慢慢把事情说完,如此反复数天,阇里帖木儿竟然没有任何办法,如今在直沽城前往河务西的方向已经修建了三座城堡,若是再继续往前,恐怕就会修到了河务西

“皇上,河西务乃大都的咽喉之地,不得不防”朝堂上无人,也先不花只好充当各种角色,如今也不妨充当一员参谋长:“河务西兵力不齐,伯颜丞相南下时已抽调一空,前段时间阿刺罕又把为数不多的汉军都带走”

“还有就是河务西城墙不全、城池不固,如今再想做出修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虽宋军三天可修城堡,但我朝却是没有这个办法”

“那丞相可有办法?”忽必烈也陷入了困境,宋军一个多月修好直沽城,忽必烈已觉得对方有如神助,如今愈加恐怖,三天修好一座城堡,他不知道阇里帖木儿能否有夸大之词,但自己却是随时能够派人核对,阇里帖木儿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

也先不花如今也是死了心,也不再提什么解甲归田、请老还乡的话,那天孛鲁欢请辞,被自己和忽必烈联手拒绝,他知道自己就再也没有请辞的机会,不过忽必烈却是越发信任和依靠自己,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实在不错:“为今之计是想办法攻下城堡,和拖延宋军修城堡的度”

“要知道无论宋军修建城堡的度再快,但一定会消耗无数的物质、石料,只需找到了破坏宋军修建城堡的办法,宋军的城堡修得越多、不是丧失也就越大吗?”

“当然,也不能容忍宋军无限度的把城堡修下去,微臣认为宋军之所以能够修建所谓的警戒线,白天自然瞒不过我们的眼睛,那就只有晚上藏埋火药了,微臣认为不仅要加强白天的巡查,就算是晚上也要加强巡查的力度”

“宋军的方向,无非就是河务西、以至大都,只需加强这些方向的巡查,相信宋军也瞒不过我们的眼睛,如果没有了这些所谓警戒线、火药阵,宋军一个**的城堡、自然是挡不住我精锐儿郎的攻击,再说若是没有火药阵的阻挠,精锐的蒙古骑兵愈加不会让他们顺利修修葺城堡”

一席话说得众人点头,就连忽必烈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但加大巡查力度就需要加派兵力,如今大元朝什么都没有,兵力是缺乏,故此还是迟疑了顷刻,但随后想到骑兵的度,就算是直沽到大都也不过只有半天的时间,于是下定决心:“孛鲁欢老将军,这事还需有劳将军,朕给你三万骑兵,沿河务西一带加强巡查,一定不能让宋军的计谋再得逞”

“嗯,河西务城堡不固,老将军加强巡查,同时也需要加固修葺河务西,一定不能让河务西给宋军赚去,若是堵住宋军,朕算你大功”

孛鲁欢是一万个不愿意,所谓大功,嗯,上次冒险进直沽,赏赐不过是一百两银子,可是自己把从直沽城内带回来的粮食变卖之后,竟然赚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于是孛鲁欢心动了,半个月前是派了一队家人前往直沽,前几天刚从直沽回来,从直沽城内贩卖回来的粮食和其他东西一转手,竟然赚了将近一千两银子

好,要知道自己当初也不过是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不到,整整一倍有余的利润,以至不排除这些家人从中私吞,让人办事这自然也免不了的事情,他刚才还在琢磨让家人私底下再走一趟,这件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然给他孛鲁欢贴上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他可就没有机会养老了

“朕算你大功”孛鲁欢郁闷想道,莫非又是你的那一百两银子赏赐?老子如今还不看在眼里呢?明知道朝堂之上没有可用之人,难道就不能给老子升官?汉人有李广难封,老子为你出生入死这些年,难道就没有任何一点好处?

“皇上,河务西乃大都之咽喉,末将担心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坏了皇上的大事,末将纵使百死难辞其咎”

忽必烈悄然生怒,自从上次直沽城回来、自己拒绝他请老还乡后,孛鲁欢就算是来到朝堂也是不吭声,试图以不作为的态度抗议自己对他的拒绝,然而孛鲁欢终究跟从忽必烈数十年,他的性子忽必烈却是一清二楚,笑了笑道:“的一轮月儿鲁那颜挑选又要开始了,朕打算从忙兀部选出两人,朕听闻你的儿子也先亚陆为人忠诚能干”

孛鲁欢挣扎了顷刻,月儿鲁那颜是晋升的最主要途径,看玉帖木儿如今都已成为一方将领、又有别吉里迷失虽然脾气急躁,但如今不也是率领两万大军在草原追赶宋军吗?

也先亚陆在草原上呆了将近三十年,之子莫如父,孛鲁欢自然清楚自己这个大儿子的为人,这一辈子就是希望能够走出草原,走向战场,然而自身的能力却是平平,所以不断得不到重用,再加上自己长时间遭到冷落也是连累了也先亚陆的前程愈加阴靡

幸亏也先亚陆也是孝顺,虽然有埋怨自己没有能够把他带到大都,但却也算得上安分守己,自己对他总有一份惭愧之心原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过上一辈子,而也先亚陆也会过上这么一辈子,没想到却伯颜南下,朝堂上大将几乎丧失了一半,要不自己何来这等机遇

孛鲁欢想到这里,不由苦笑,道:“也先亚陆能力平平,实在是当不了月儿鲁那颜之请,还请皇上多思”

“至于加强河务西附近的巡查,守卫河务西,末将愿为皇上前往,纵使万死也会保住河务西的安全,守住大都的咽喉”

“朕知道你的忠诚,”忽必烈挪揄,但却故作严肃说道:“朕听说也先亚陆为人尽孝,又是爱卿之子,一定自小遭到教养,也先亚陆的能力,朕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孛鲁欢也只有感恩,说了一些死一万次也要守住河务西的话,忽必烈倒不介意听了一番,随后才对阇里帖木儿说道:“宋军猖狂,你再请一万骑兵,补充为两万骑兵”

“你待会留下,朕有一个计划可破宋军的火药阵,到时你为朕攻下宋军的城堡”

“不会?又来了”刘义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身穿坚厚的步人甲的蒙古兵,远远的推着一个大石碌,大石碌所过之处,火药不停引起爆炸火药爆炸的能力虽然很大,但推着大石碌的蒙古兵,距离离得较远,而且身穿坚厚的步人甲,就算是被爆炸的能力涉及,也不会受伤

“对方莫非是来了能人?”身边的杨不及看着他一手所创造的火药阵慢慢被打开一条通道,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他原来的性格比较暴躁,但朱信离开火炮营另调他用之后,他一手执掌火炮营,再加上在军事学院修习了将近两年,性子早已有了很大的变化,看到蒙古兵慢慢前进,有些担心问道:“对方这大石碌还真不错,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拿到?”

“看到了没有,兵力多了”刘义竟然没有半分的担心,如今城堡已过了七天,就算是元军攻到城堡下,凭仗城堡里的三千精兵,要知道这里是直沽的先锋,驻防的都是他亲手锻炼出来的三千精兵,除此之外还有杨不及率领的将近一千名火炮营的兄弟,两人都是均州军特殊军种的将领,一攻一守,城堡固若泰山:“大概有两万人?城堡就这么大,难道人多就行了吗?这蒙古骑兵的将领难道是姓朱的吗?”

杨不及笑了笑,但却拉下脸,道:“这次元军有条不紊,还需要仔细应对,若是让元军赚了城堡,惹得大人发了脾性,咱们可吃不完兜着走”

“对了,昨晚你们怎么灰溜溜跑了回来,老子说今天还打算往外再修一城呢?尽快把堡垒建到河务西,这城堡修过去,河务西的守将还不是乖乖投降,到时不用兄弟们拼死拼活”

“要是早日攻下河务西就好,当初河务西也不过是几百名元军,半死不拉的守住河务西一座烂城池”

“你都说是烂城池,还打他干嘛?不如让他牵制元军的行动好”杨不及笑了笑,却是皱了皱眉头,道:“别提了,河务西那个方向突然多了很多骑兵,老子又晃悠了半天竟然没有机会下手,元军的反应还真不慢?”

“很多骑兵?”刘义的眼睛发亮,看着慢慢前进的蒙古兵,低头道:“莫非忽必烈又往外派兵了?”

“恐怕有数万骑兵”杨不及一时没想到刘义的意思,点头道:“不仅路上,就算是河务西城内,也驻守了骑兵,人数看起来还是挺多的,情报自然已上奏给大人,现在就是等大人的命令”

“我说刘义,你是不是担心过早了,老子说还是关怀你眼下的情况?这些大石碌碾过,老子的火药都起不了作用了”

“如今城堡已经凝固,将士们已经锻炼熟稔,那帮兔崽子想打仗都想得发疯了,在这样下去肯定会闹事”刘义有点悠闲自得说道:“再说偌大的火药阵,让他慢慢撵,等真把这一片火药阵碾平,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你小子倒是悠闲了,可老子总不能呆在这里发闷啊”杨不及挠了挠头,还真有几分发疯的意思

“哈哈,你怎么就不会变通”刘义笑了笑,道:“不用一来就是一大片,难得不会一小片一小片的埋,而且火药不一定要日后修城堡时候用啊,不也能够用来炸死那些狗日的嚣张的蒙古骑兵?”

“反正你就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跟河务西纠缠,等时机到了,让大人给你派骑兵,好好跟他们打一顿,这火药阵不是又重修好了吗?”

“其实,要是老子说啊,不仅仅是河务西,以至满洲、大都,整个北方该埋的地方都埋上一些,日后总有作用,不过这个法子也不好用,北方迟早都是咱们的地盘,还有若是火药埋得多了,也不便于以后大军行动”

杨不及愣了一下,却是陷入了沉思,明显对刘义说的法子还挺满意

“这倒是好消息,想不到给刘义和杨不及两人闹了一下,忽必烈不得不又派出了五万骑兵,不过、不过大都还有二十万骑兵,而且河务西的骑兵、还有阇里帖木儿的骑兵要回援也容易”

“奶奶的,老子现在有点后悔了,初时若是不想着攻打大都,看陈大举的势头,如今整个中原都给老子闹翻了天”张贵的赌气说道

“中原你闹得再欢,他忽必烈的江山还是稳如泰山啊”李庭芝若有所思,看着张贵那赌气的样子,忍不住悄然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宋的情况,出兵中原、打得是爽快了,可是朝廷能够容忍你在北方多长时间?半年?一年,这功劳恐怕早就滔天了,朝廷还放心你继续打下去?朝堂的相公们不找你麻烦?”

“别说你张贵如今在朝堂上也是一等一的恶人,但人言可畏,皇上的性子又软,说不定还没到半天就把你召回朝廷了”

“你在中原慢慢折腾,得费多少兵力,别说均州军十万大军,就算是朝廷数十万大军都投进去,估计也就是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瓢,等大军战线拉长了,忽必烈的骑兵想要怎样对付咱们就怎样折腾咱们”

“再说若是兵力投入太多,大军粮草如何支持,大军粮草运送如何支持,老夫往日也认为怎么不打中原,但如今这么一想,觉得攻打中原,就算是攻下中原,也比不上占领山东,抢占直沽要来得英明啊”

“如今倒好,眼看就在大都的眼皮底下了,这脸皮算是完全扯破了,老夫看了一下直沽城,可算得上稳如泰山,只需把海边守住就行了元军水师几乎全军覆没,大海是咱们大宋的地盘,直沽城可算得上平安了”

“只是,老夫相信忽必烈也就睡不着了,心里老是想身边就是数十万敌人谁能够睡得着?现在想来,张大人深谋远虑,确实是天纵之才,老夫力不能及也”

张贵一脸尴尬,他当初之所以选择直沽,无非是孤注一掷罢了,李庭芝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老夫知道忽必烈打的是什么注意,无非是攻上山东,扫平西安的宋军,至于直沽城,他知道直沽城内的兵力,满以为把咱们堵在直沽城,让大军的粮草拖死咱们”

“只可惜他没想到,如今因为商人的作用,咱们直沽城内的粮草无碍咦,还有从扶桑运过来的粮草、以至比南方运过来的粮草还便宜几分,咱们在直沽城的时间越长,却是对他大元朝越发不利啊”

“直沽城开放不到一个月,收拢北方百姓过万人,当然进出直沽城的百姓多,老夫相信,咱们大宋的仁义已经在北方传开,他日攻击大都,举手赞扬的人肯定会比反对的人要多,他忽必烈再想征召百姓,恐怕不容易了”

张贵唯有苦笑,这一连串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却被李庭芝认为是天人之作,是天授的神仙,他能告诉李庭芝,这些想法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主意罢了

“只是,老夫不认为陈大举在草原的杀戮会好,老夫一直认为仁义比杀戮要好”李庭芝有些疑惑自言自语说道

但张贵却不吭声,众将见张贵不吭声,鉴于李庭芝在军中的威信,自然也不敢吭声,但吴澄虽是均州军之人,但这小子向来不把自己当均州军看待,见李庭芝一口仁义,忍不住说道:“大人,在下有不同之意”

“《左传?成公四年》:‘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吴澄是大宋有数的大才子,说话自然一套接着一套:“草原民族生活与我汉人有所不同,他们不事生产,靠天吃饭,若遇天灾,他们就活不下去”

“若遇天灾,草原民族便会南下,这已成为他们的惯性、成为他们的思想,仿佛认为我们南方,只不过是他们豢养的另一群牛羊,只需有所需,就用屠刀去取汉人之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

“再说,蒙古人残暴、凶狠、好斗、茹毛饮血甚比野兽,蒙古人既然不曾把咱们汉人当成族类,我等为何非要抱着这仁义之心呢?”

“老夫也不是这个意思”李庭芝说完,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注释,李庭芝到底也是大宋的文人,儒者,仁义的想法早已深入他的脑髓,如今能够低头反省,也算得上是异类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一路向北(28)

第二百二十八章一路向北(28)

“将军,蒙古兵又攻上来了”一名须发张扬的老将,带有一丝顾虑和疑惑,举目远望,无数的蒙古兵,祈祷长生天的祝福,迎着宋军的弩箭、爆炸的火药、燃烧的火油、无尽的杀戮漂浮在天空,仿佛惨烈的地狱

“师勇,”张世杰看着脸色激动、眼神坚定的老将,心中有些好奇,问道:“我说你怎么就要死缠烂打跟过来啊?这可是十死无生的杀戮,一定是一等一的恶战,你在常州可是立了大功,也该是休息了”

“这等好事怎么缺少我?”刘师勇笑了笑,再看那英勇赴死的蒙古兵,也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却是转移了张世杰的问题,指着那些奋死冲锋的蒙古骑兵,好奇说道:“这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一等一的精锐骑兵,老张你说元将是不是昏了头?竟然拿这等精兵用来攻城?”

“昨天死了三千人、前天死了四千人,今天看样子至少也要死好几千人了”张世杰叹了一口气,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至今我们伤亡不也是达到了五千人,以至还要多,终究这些宋军少经恶战,能够打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若是我军人少,西安城不就是已经完了?”

“蒙古兵之所以拼命攻城,老夫认为对方有可能还不知道我军五万大军已经进西安城?”说话的却是边居谊,他在常州也算是立了功,和刘师勇也有过配合,而且配合得还不错,所以张世杰征求老部下刘师勇的意见,边居谊自然也不肯放过

边居谊也是多年的老将,而且和张贵、吕武等均州军将领也有配合,又在均州军修习,所以边居谊的到来给张世杰带来了不测,这固守西安城原来是最愚蠢不过的打算,但文漳又岂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在御前万户带塔儿和玉帖木儿大军还没有到达西安前便已经撤出西安城,而代替他们的却是张世杰的援兵

张世杰的援兵来得非常快,别看中原如今还是大元朝的领土,但实际上大军早已被抽空,百姓是大量流失,死得死伤得伤,安西路一旦开战,人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张世杰的援兵沿水路间接到达襄樊,然后出兵樊城,直扑商州,然后到达西安,在水师的接应下,行军度以至比骑兵还要快,竟然到现在对方还没有发觉城内已经换了主人

“元将是御前侍卫带塔儿和玉帖木儿,”张世杰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却是皱了皱眉头,有点担心说道:“这带塔儿也就罢了,年纪大了,思量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这玉帖木儿却不是简单人物”

“若是按照奎祀军给的情报,玉帖木儿应该是一个恨人,这人为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从来就不把士卒的性命当作性命,不把人当作人看待”

“看着攻城的风格,恐怕就是玉帖木儿,幸亏对方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大军进城,若还是文漳的骑兵,恐怕早就被攻下了”

“嗯,就算他玉帖木儿,既然来了,咱们怎么也不能让他白跑一趟”边居谊笑得有点狡诈,无论谁与均州军共事一段时间,都会变得狡诈起来,均州军从来就是不吃亏的主

“那是,看玉帖木儿的疯狂,恐怕现在还不知道西安城内的情况,这老小子不免也太自傲了一点?”刘师勇和边居谊一唱一和,笑**说道:“老张啊,这事一定也满不了多长时间,今天咱们干脆利落,给蒙古兵来一个好看的”

“可不要玩火自残”张世杰看着两个老男人笑得**,心中有些慌张,他终究是一名老将,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两人的主意,但还是认真沉思了良久,才慢慢说道:“这事不能太大意了,要知道此时城外、包围西安城的兵力,有带塔儿的三万、玉帖木儿带来的五万,虽都是蒙古兵,攻城的办法确实是差了一点,但蒙古兵的凶狠,咱们也是有过见识”

“再说,我们兵力也不过是五万人,因急行军所致,照顾的物质也不多,老子认为还是应当谨慎一些,尽量不让蒙古兵登城”

“这倒也是,看蒙古兵的势头,想着一鼓作气攻下西安城,若是不打压一下对方的火焰,拼命的话咱们大宋的儿郎要吃亏很多,不如挫一下他们的士气,”

玉帖木儿眼睛发红,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他接到忽必烈的命令后第二天一早就率领大军直奔赴安西路,看着阿刺罕竟然半途而废,他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强迫自己放弃杀掉阿刺罕自己统军攻城的念头,他不知道杀死阿刺罕的后果,但他相信自己若是统领数十万大军,一定能够攻下山东

玉帖木儿确实是一个疯子,但奎祀军的调查有误,他并不是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他是为了打败敌人而不择手段,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他在朝堂之上小心翼翼并不会恃宠而骄,但若是统兵之时,他就会变成一个为了胜利、为了打败敌人而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

他一辈子追求胜利,他不允许失败这是他的信念,这是他的信心,这是他的意志,骑上战马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攻击的队形有点混乱,往日一往无前的蒙古骑兵,如今竟然多了一份胆怯,这两天以来,伤亡的士兵已经接近了七千人,然而玉帖木儿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若是往常的日子,这七千骑兵足以攻下一个州、以至一个小国,然而此时此刻,这七千人的伤亡,仿佛只给西安城增添了一层淤血

“玉帖木儿大人,”御前万户带塔儿略微胆怯说道:“三天以来,儿郎们死伤甚多,不若、不若让儿郎们先修整一天”

玉帖木儿是成吉思汗“四杰”之一﹑右手万户那颜博尔术的嫡孙二十岁时袭父职为万户那颜,忽必烈对他非常信任,去年任命为御史大夫,带塔儿虽是忽必烈的亲信,但也不愿意和他纠缠太多,称呼他一声大人而不是将军,正是因为对方御史大夫这个身份

玉帖木儿眉头舒展,看着无畏冲锋的儿郎,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不是对伤亡的悯惜,而是气愤于他们为什么不能攻下西安城,三天、如今已经三天,最可恨的是对方不过是一万多人的残军,一万多人?

玉帖木儿迟疑了,再次对着西安城沉思起来,城墙上的兵力看起来并不多,但他仔细看去却发觉了其中的不同,城墙上的宋兵竟然是随时撤换,也就是说对方有可能并不是人数少,而是没有派多的宋兵上城墙,这样一来,宋军的企图就明显很多了

“带塔儿万夫长,你能否确认宋军在你到达西安前并没有援兵进城?”玉帖木儿突然问道,明显他对宋军已经多了一分忌讳

带塔儿被吓了一跳,普一见面就夺了自己兵权,可曾见对方如此客气,他虽是暗中生怒,但却不愿意得罪他,权当他小人得志就好:“回大人,末将未能亲见”

“末将、末将也是根据时间推断而已,宋军攻下西安城的消息传到朝廷用了将近四天时间,仅是第二天末将就率领大军南下天、四天时间便到达西安城,还不到两天大人也就到了”

“也就是说,末将耽搁了不到十天的时间,除非、除非宋军能够提前知道自己能够攻下西安城而一早派出了援兵,要不然、要不然援兵来得不会这么快?”

“哼,”玉帖木儿脸色变了变,对带塔儿的话悄然生怒,自认为之事竟然也敢拿出来说,这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略略提高声音,问道:“莫非万夫长到达西安之后,没有派出斥候仔细勘查吗?”

带塔儿有点不自然,自己一来就夺了老子的兵权,难道你就没有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如今反而责备到老子的头上了:“宋军攻下西安城后大肆杀戮,整个安西路的百姓几乎被杀光,或是跑光,末将也没有办法得到具体的消息”

带塔儿刚说完,突然看到玉帖木儿脸色大变,抬头看去,只见西安城之上,突然涌上了无数的宋军,他们或是手执强弩、或是手里拿着火药土罐子,或是燃烧的火油皮囊,霎时把西安城墙之下变成了地狱

“快、快退兵……”带塔儿无意识的叫了一声.

第二百二十九章一路向北(29)

第二百二十九章一路向北(29)

“石天麟最终还是把海都堵在了额尔浑河,如今只需等夏季到来,河水解冻,海都就只能退兵返回西域了”忽必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无论宋军在中原、在山东、以至在直沽闹得再厉害,但宋军终究是宋军、两条腿的宋军;然而海都就不一样了,皆是同根生的兄弟,一样的勇敢、一样的骑术精良、一样的箭术无双、一样的遭到长天生的眷顾,他倒不认为长天生会偏爱自己多一些

“恭喜皇上,”见许多老将小将都收到了重用,淮东副都元帅阿里伯也忍不住多了一丝情绪,赶在众人的前面赶紧先来一个马屁,然而接下来却不知说什么为好?好不容易才把海都挡住,若是以前的蒙古骑兵、要是伯颜,早就不知道把海都赶到何处去了,如今算下来也算打了一个败仗,这又是何喜之有?阿里伯咬了咬**,狠自己说话太过毛躁了,总算他年纪虽大,但亦有几分急才,话题一转却是转到了其他地方:“微臣听说玉帖木儿已对西安城发起进攻,仅两天时间玉帖木儿就从山东赶到安西路,兵贵在神,安西路无碍也”

对于阿里伯的应急,忽必烈倒也没有说什么,终究这都是好消息,特别是石天麟把海都挡在额尔浑河,已经让他能够腾出手来处理宋军的事情,中原、山东的棋子已经埋下,攻下中原、山东,回师直沽,任凭宋军有天大的本领,也难逃他们自己编织下来的乌龟壳,忽必烈不妨用最坏的想法、最狠毒的想法去咀咒宋军

也先不花心里闷哼了一声,如今看来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心里想着却不吭声,果然,骠骑卫上将军、行中书省左丞、蒙古军都万户脱桓不花站起来,大声道:“石将军将兵三十万,仅能守住额尔浑河而不能攻,大元朝的面子都让他丢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朝堂之上多半是蒙古将领,要知道蒙古将领之间虽不友善,最多也不过是拔刀相向罢了,侮辱斯文的事情却是少之又少,然而脱恒不花像是没看中众人恶心的态度,却是继续说道:“末将愿领一偏师,远征海都老窝,一定断了海都那贼的念头”

众人是无语,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他,要是能赶跑海都,用得了你小子出手吗?脱桓不花乃蒙古札剌儿部人,父亲奥鲁赤早年为蒙哥宿卫,随蒙哥征蜀,去年随同伯颜南下却想不到把命丢在南方了,忽必烈看脱桓不花也有几分才能,又想起奥鲁赤的好,让他袭了奥鲁赤的爵位,如今刚从家里来到大都,也没有了解其中的事情,便忍不住插嘴,又是一个鲁莽博出位的家伙

忽必烈皱了皱眉头,不过转头一想倒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伯颜南下之战死的人太多了,朝堂几乎为之一空,伯颜、阿术、张弘范、阿里海牙这都是一等一的重要人物,如今一去不复返,朝堂上空闲下来的官职也多了,眼看就连孛鲁欢这等冷落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将也得到了重要,他们自然也就起了心思

“海都之事,有石爱卿和忽刺出爱卿已经足够,脱桓不花你忠心可嘉,朕自然会有重赏”忽必烈也实在词乏,可怜他当皇上也不过数年,以前哪里有尊卑,还不是有话说话,自然不能说惩罚免得伤了臣子的心,可怜忽必烈这个皇上当得也实在是太过于辛苦了,他这个中原的第十九位皇帝,也当得实在无聊

“阿刺罕上书言已收复出济南、益州以外的山东地界,然而济南城坚不可破,宋军拼死固守,恐怕一个月之内不能攻取,还请皇上宽宏一些时日”趁着忽必烈说话的空挡,也先不花把阿刺罕的奏折递了上去

忽必烈脸色古怪的看着也先不花,也先不花的权力越来越多,但胸襟却是越来越小,他是知道自己今日的心情不好,再加上脱桓不花出来搞乱,自己心底下是沉到了最低,如今却是把阿刺罕的奏折递上来,莫非是想自己处置阿刺罕不成?

忽必烈接过奏折,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放在心里,沉吟顷刻说道:“若是按照阿刺罕丞相所言,济南城内皆是均州军精锐,又有火药、火油相助,阿刺罕不忍心看到将士多伤亡,虽然兵多,一时半刻攻不下山东也是情有可原”

“我精锐蒙古骑兵不善于攻城,阿刺罕按兵不动围攻宋军,待得宋军自乱阵脚,也有一定道理”也先不花像是要帮阿刺罕说话,但话锋一转,到:“只不过、只不过宋军猖狂,卧虎之侧,直沽城内之宋军,已经再三向外扩展,兵锋几乎已达河务西,以至连满洲、大都也常常出现宋军的细作和探子”

“而我大都仅有二十万大军,近些日子,微臣已多闻城内有宋军探子在扰乱民心,已有富贵之家准备离开大都,返回哈拉和林,若是任凭宋军发展,恐怕、恐怕大都颓败也”

忽必烈下意识看了一下朝堂的群臣,竟然发觉有不少人刻意躲开自己的眼光,看来也先不花所说的富贵之家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份,就算是自己不参与,也有家人参加,他好不容易建立了大元朝,好不容易修建了大都,好不容易把豪右之家、贵族迁到大都,总算是有了京城的人气,自然不会容忍败落下去,也先不花的本意肯定是想给阿刺罕找麻烦,但说的未尝不是真话

“宋军无孔不入,防不胜防,丞相认为应当如何?”忽必烈悄然生怒,大都几乎倾注了他全部心血,如今竟然被也先不花说得几乎是一文不值,即便也先不花是如今朝堂之上的倚重,若是让自己不开心,忽必烈也会让他不开心

也先不花这些时间到底是有些洋洋得意了,但他纵横官差多年,唯谨慎罢了,如今听了忽必烈的语气,却是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沉吟顷刻,却是无计可施

偌大的大元朝,竟然到了无兵可调的地步,就算是哈利和林还有忽刺出的汉军,但哈利和林的地位以至比大都还要重要,而中原各地的汉军早已抽调一空,如今再想征召汉军却是再也来不及、也无兵可征

也先不花心中突然多了一分害怕,如今中原**之中,即便有心也无法征兵,而草原干旱、严冬冷死的不仅仅是牛羊,再加上这些年抽调的蒙古兵,偌大的草原亦是空无一人,要不然宋军那一万骑兵,岂敢纵横草原?

西域就不用说了,海都这些年几乎联合了整个西域,西域的大小王侯多半都是听令不听调,有好处的时候都上,没有好处的时候想调动他们分毫那是绝对不可能之事,能够说西域的大小王侯就是一个诸侯国

如今的大元朝,哪里才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山东、中原、西域、以至于草原、大都,没有一个地方不起狼烟,宋军、这还是软弱无能的宋军吗?

“若济南难以攻陷,不若留下精兵围困济南便可,其他人则可调回大都围困直沽,宋军远征,粮草征调不易,久围必破,既可减少我精锐骑兵的丧失,亦可逼宋军消耗粮草,拖垮大宋的经济,逼宋军班师回朝,以至还有可能使得宋廷给此次北上之人定罪”

也先不花也算颇有急才,一席话竟然把忽必烈刚才对他的不悦完全转变过来,如今大都兵力不过二十万,对于偌大一个朝廷来说,情况颇为不妙,大宋四周点燃战火,不排除在其他地方再次点火的可能,如此一来,大元朝何处调兵

既然山东一时攻不下,自己何必争这口气,阿刺罕整整三十万大军就陷在山东,实在有点得不偿失的感觉,就算是一时夺回山东又能怎样?还不如困守济南,让宋军不能施展兵力,也不失为老成之计

“皇上,末将有话要说”脱桓不花突然出列,举手大声含道

忽必烈一愣,自从他当了大元朝的皇帝,就再也没有人敢这样无礼,脱桓不花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他死去的父亲万户奥鲁赤总管?还是札剌儿部落,今年情况不同往年,草原的兵力早已被抽调一空,一些较大的部落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不念着以前成吉思汗、蒙古汗带给他们的财富,只是想着去年干旱和严冬给他们带来的丧失,只念着伯颜南下百万大军葬身南方带给他们的不幸,举起马刀的时候,没见他们有这样的想法?

“脱桓不花万夫长,你有什么话要说?”也先不花冷冷说道,万夫长三个字说得特别严峻,若不是他那死去的四万户父亲,若不是皇上对他的怜悯,如今他不过是留在家里看守家业罢了

脱桓不花明显没有听出也先不花话里的讽刺,大声说道:“皇上英明,前有伯颜打败,后又海都北犯,如今软弱的宋军也嚣张无奈,如果阿刺罕丞相无功而返,将士们会如何想象?朝堂上下会如何任何?百姓心里又怎样想?”

“莫非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兵,就连一座小小的城池也不能征服?那么我大元朝何来气度征服天下,我大元朝何来信心征战天下?”

“皇上明鉴,士气可堕而不可泄,万一泄了士气,再赢回来就很困难了,还请皇上三思”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大元朝应当如何?”忽必烈有几分愤怒,让脱桓不花这么一说,倒是像说形成目前这一切的都是他的错,若不是知道他是根红苗正的蒙古人,忽必烈都怀疑他是宋军的细作

“末将认为,应当不计伤亡,努力一击,攻下山东,随后兵指直沽城,把宋军赶进大海,把宋军杀死在草原之上”脱桓不花挥动有力的双手,这一刻他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他就是大元朝的汗

“够了,狂妄的家伙,给朕赶出去”忽必烈一拍案桌,怒道:“滚,给老子滚回草原”

“皇上息怒”朝堂上下,见忽必烈怒火燃烧,全部都跪了下去,多少年来忽必烈从来没有今日的怒气冲冲,自从当上大元朝至高无上的皇上以来,他已经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完成自己从草莽到圣人的漫漫长路,没想到伯颜、阿术、阿里海牙等老将死后,这些不知所谓的小兵小虾尽是给自己增添麻烦

脱桓不花可不是什么不畏死亡的魏征,听得忽必烈怒火朝天,赶紧磕了几个响头灰溜溜的逃走了,若是他父亲奥鲁赤,若是他的大哥拜住看到脱桓不花如此,恐怕就是死人也会活过来

忽必烈刚坐下来歇了一口气,如今的早朝肯定是待不下去了,他得像中原以前的十八个皇帝一样检讨自己,深刻反省自己,然后就让那一帮磕头虫离开这里

突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包括忽必烈在内的所有君臣都愣了一下,因为这大钟自从挂在殿外以来从来没有响过,若不是大元朝遇到万分火急之事,这钟声明令禁止不能响起

“报,太原沦陷、太原沦陷……”带着气喘吁吁的呼喊,在大殿中久久回旋,没有任何人想到,太原竟然被宋军攻下了

“二十万、二十万……”张贵放下炭笔,自语自语重复了两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自己不是应该留在江陵、大概京城、以至均州也行,抱着身材特美、腰腿有力的小娘子,过着悠闲自得的小日子吗?

山东、安西、草原、西域,自己还有什么棋子没有使出来,自己还有什么招式没用啊?自己还有什么办法需要折腾啊,要不然还没等自己折腾死忽必烈,自己恐怕就要被忽必烈折腾死了,玩人也不用这么玩的啊?这么大的压力交给我,老子要大喊一声受不了啊

“大人,大喜、大喜啊”吴澄一脸喜气洋洋冲了进来,往日的愁眉苦脸变成了眉飞色舞,看着张贵目瞪口呆

“如今之日,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啊”张贵说得有气无力,明知道这样对峙下去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但自己却是怎么也破不了这么局面,若是再熬一年半载,均州军没有完,自己可就要愁死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干掉忽必烈,自己回去玩一个抱媳妇的游戏

“大喜、绝对大喜”吴澄只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是坐了下来悠闲的喝了起来,张贵愁的是大事,他折腾的都是小事,每天从给地传来的消息,一般人就是看到这么多事情早就昏了头,可吴澄是南宋不可多得的大才子啊,累得半死也能应付过去

“好了、好了,你小子就别打谜语了,老子服了你还不行”张贵揉了揉脑门,希望真的能够听到一个好消息,而且最好是天大的好消息

“哈哈,就知道大人忍不住,”吴澄笑了笑,但却不做推搪,一字一顿说道:“文漳、文漳攻下了太原,整个太原路都已经惊动了”

“再加上奎祀军在太原留下来的细作,如今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都已落入宋军之手,如今宋军正摆开大阵,全力招兵;同时接到西京路、集宁路以至大都路各地的信使,他们都已接到奎祀军的命令,准备在各地州府闹事,请派兵援助”

“文漳、竟然是文漳”张贵一愣,抢过吴澄手中的宣纸,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乎要把纸上的每个字都烙印在脑海之中,最后忍不住说道:“吴大才子,你的字怎么特别变得这么丑了”

吴澄一愣,却是贫了一口气,差点咳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一路向北(30)

第二百三十章一路向北(30)

“好汉子,都给老子慢点,均州军说的话一定会算数”文漳竭力嘶喊,他喉咙沙哑,脸色惨白,但仪容整洁,一身盔甲明亮发光,头上的盔甲闪闪发亮,腰挂长刀、身后背着弩箭,此时他正端坐在一张陈旧的案桌之前,手中炭笔生辉,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此刻却成了军中的文书

“小兄弟,你可不能乱说,老子听说均州军这次只招三千人、嗯,在太原只招三千人,这不是欺咱们太原没人吗?”一个估计三十来岁的汉子说话嗡嗡作响,真可惜了他这一门大嗓门没有去唱戏,狠狠的拍了拍胸口:“上次也是,说什么战火无眼、均州军只招敢于拼命之士、说什么只招骑术无双之兵,军爷抬头看一下,咱这些好儿郎,除了不会骑马之外,哪一个不都是响梆梆的好儿郎”

“就是,军爷凭啥不要我们?军爷问一下,在场的哪个不是和鞑子有血海深仇?在场的汉子那个就怕死了,我们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就已经把头挂在腰间,说什么洒热血老子不懂,但拼命的事老子绝对不含糊”

“行了,这里是校场不是集市”文漳大力拍了一下跟前的案桌,怒道:“老子说了,这里是均州军、世间一等一的精兵,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章程,又不是阿猫阿狗的收留所,都给老子安静下来”

“你看看、看看这里谁和鞑子没有血海深仇、这里谁不是恨不得马上跟鞑子拼命,但老子要的是精兵、精兵,老子要能够杀人的精兵”

别看文漳是斯文书生,但对付这些草蜢英雄可是一等一的拿手,一阵骂声之后,这些汉人都安静下来,虽还有人心里咕噜,但却是想着:“别看这人表面斯文,但骨子里头却是一等一的英雄,看来均州军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肯定是没错了,要不然一个小文书,这等打扮、这等气势、啧啧,老子说什么也要加入均州军了”

“这次老子来了,就不打算走了,我们均州军来了,就没想着活着离开北方、老子就算是把命丢在这里了,也不会活着离开北方”文漳环顾看了一圈,大声道:“这次咱们来北方,就是为了取狗日的所谓的大元朝的皇帝的性命,你们大概不知道,以安西路为首的中原、以济南为首的山东路、以直沽为首的大都、还有草原、西域、哈拉和林,我们来了,我们就不准备回来了”

“不怕死的都给老子上来报名,老子与你们共生死”

“奶奶的,就冲军爷这句话,老子把命买了军爷”一个铁塔般的壮汉从人群中挤出来,砂锅大的拳头狠狠的捶在案桌上,怒吼:“老子算一个”

“这是花名册,你们的名字都会记录在案,就算是你们死了,你们他**的也能名留青史了,你们也是咱们大宋的人了”

“老子、老子也是大宋的人了?”壮汉愣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留下来,百年的等待,换来的仅是一句问候的暖意,好像这辈子就找到了根、找到了心灵的那一片宁静,校场上突然间冷静下来,大家都仿佛在为那一句简单的话而感触

突然间,一骑骏马迅而至,马上一个小将飞跃下马,低声在文漳耳边说了几句话,文漳脸上显露了一丝笑容,大声说道:“是条汉子,都过来报名,老子可是说好了,怕死的不要过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文漳一个漂亮的鸽子翻身上马离开,好一会儿,那个铁塔般的壮汉囔囔问道:“这位爷,刚才那个文书可真厉害”

小将大笑,指着文漳远去的背影,眼神有些严肃:“什么文书,那是我们的文漳文将军,文将军不仅仅是我们张大人的亲信,还是文天祥状元爷、丞相的弟弟呢?”

“啊”众人不由睁了一个大嘴巴,但报名的热情却霎时迸发出来,丞相的弟弟都来到了北方,那么大军还会远吗?

不说身后小兵忙得一塌糊涂,文漳小心翼翼的穿过太原,在太原细作的接应下,夜袭攻下太原,顺利得让文漳也觉得不可思议,几乎以零伤亡的结果,轻取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城,一问才知道,原来忽刺出北上哈拉和林几乎把太原的兵都带走了

然而,哈拉和林虽把大军带走,但太原曾经作为五十万汉军的驻地,粮草、武备堆积如山,就连文漳这等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了一下也难怪忽刺出疏忽,要知道太原临大都,而且在大元朝中心,能够算得上安全地带,怎么会想到文漳这话小子四周乱窜

粮草多、武备多,干嘛不招兵买马,文漳也算一个果断的主,马上开仓放粮,同时私募大军,来一个先斩后奏也不怕张贵不答应

“文将军,久仰大名,在下奎祀军北方分部副统领杨振虎”老农打扮的杨振虎,怎么也不能相信就是夺取了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将整个北方完全带入混乱之地的幕后黑手

杨家原来就是太原的大户,只是遭到**才前往均州,后来杨振龙、杨振虎兄弟两人被杜浒招揽,然后重派到大都,杨振龙负责西域事宜,而杨振虎则负责大都及太原周边的情报工作

当时已是忽必烈建立大元朝过去几年,但北方混乱的迹象却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再加上大元朝虽统一了北方,但此起彼伏的义军、山贼**却从来没有屈服,杨振虎有人、有钱,在北方多少也有几分声望,很容易就和北方的义军取得了联络,大量的武备、人、钱很快就为他取得了义军统领、江湖盟主的地位,文漳一手掀起的中原**杨振虎看在眼里,又接到均州军的情报,让他协助文漳扰乱大都,引出大都的兵力

杨振虎略一沉思,又分析了目前的情况,觉得机会来临,于是动员早有准备的义军下山,当然各地的江湖混混早就混入城内,里应外合之下,各地的州府纷纷落入杨振虎手中

他终究是细作出身,对军事、管理上并没有太多经验,虽攻下数个州府,而且因为他威信尚在,也没有闹出什么问题,但还是第一时间过来和文漳商量

两人并不属于同一系统,早在均州军成立之初,张贵就和杜浒明确说明,奎祀军明面上虽属于均州军系统,但实际上谁也没有权力管理谁,奎祀军这些年来也逐步把人力、物力转移外向,均州军内部的军纪则交由另一支系统管理

“杨统领辛苦了”文漳虽是一方大将,而杨振虎只不过是一个一方统领,这个统领还是副,但两人不同属一个系统,所以也没有说谁大谁小

“文将军,这事怕是闹得有点大了”杨振虎略带苦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看着文漳,尴尬说道:“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都已落入义军手中,如今这些义勇在城内虽暂时还没做出什么难看之事,但在下相信若还是这样下去,他们可就要给咱们均州军抹黑了”

“大人那里,我怕来不及派兵接应和整顿,还请文将军接管这档烂事”

文漳看了杨振虎好一会儿,看得杨振虎怪不好意思说道:“文将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说刺探情报、结交江湖义士,这事老子二话不说,就算是拼了命一定也帮你办得妥妥当帖,但若是说行军打仗、安民扬政,老子就算是断了头,也捏不出一个字来”

“这事……”

“放心,这事相信杜大人也不会有任何意见”杨振虎打断文漳的话,把手中的一本册子递给他,着急说道:“这就是三地的花名册,大概有三万人左右,当然高矮肥瘦、老弱病残我也没注意”

“马上就有人会过来和将军接应,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都是一等一的好爷们,知道是攻打州府二话不说,舍了性命跟咱们一起,我只希望文将军莫要优待他们”

“放心,”文漳接过册子,认真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你说什么?”孛鲁欢不敢相信的看着副将,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好几天也没有能睡一个好觉,对于已经接近六旬的老人来说,这是非常不自由的一件事:“宋军的火药土罐子已经埋到了河务西,出巡的兄弟伤亡很大?”

这几天来,孛鲁欢就像过了一辈子的艰难,他从没想到打仗而已,竟然会有这么多诡计多端,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诡计多端呢?

三万大军进驻河务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粮草、营房、武备,同时还要负责修葺河务西的城防,这怎么也算得上一件难事,幸亏孛鲁欢也是一员老将,虽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没形成什么大漏

第二天也是顺利,由于安排了大量的骑兵巡查,宋军果然安静了很多,只是阇里帖木儿在和宋军纠缠而没有什么进步,他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想着怎样才能把河务西的城防修好,免得让宋军赚了过去

没想到第三天就来事了,巡查的士兵一大早就回来禀告,说他们巡查士卒踩到宋军的土罐子,被炸死了不少人,孛鲁欢当初也不当一回事,三万大军总会有伤亡,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随后两天,越来越多的伤亡出现,他才觉得大事不妙

如今,听副将的口气,宋军竟然把土罐子埋到了河务西城外,以至还有可能把河务西给围了起来,试问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这样一来出入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早上不少儿郎准备换班,然而刚走出城门不到一百米就踩中了宋军的土罐子,虽然踩中土罐子的士卒不多,但众人不免心惊胆跳”副将有些艰难说道,未见宋军一人,然而己方却早已是人心惶惶,这样的战争他却是从来没有打过

孛鲁欢一脸沉重,他不自然的来到河务西低矮的城墙,这还是北方的土地吗?只见目力所及之处,又是大坑小坑,这敢情就是宋军火药爆炸留下来的踪迹,一些蒙古兵在有气无力的填满坑洼

而多的蒙古兵则是围在一起低声细语,孛鲁欢就算是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也能够看出他们的恐惧

恐惧是慢慢积累起来,这几天以来,每次出去巡查的蒙古兵都有伤亡,而且伤亡也是越来越多,但却从没有发觉哪怕是一名宋兵,众人纷纷传言宋军得到天神的照顾,能够隐身、以至还有传言说元军内部出现了细作,帮宋军埋藏火药

只是孛鲁欢这几天却是忙着修葺河务西城墙之事,等他发觉之时已经迟了

“万夫长,不是我们不敢出巡,只是、只是宋军的火药实在是太厉害了,大伙、大伙都不知道哪里埋了宋军的火药,兄弟们也不怕死,可是就怕这无缘无故、不明不白的死去啊”

“万夫长,还请体谅一下兄弟们的苦、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啊,他们也有家人,听说宋军在草原大开杀戒,万夫长你告诉我们,这是不是真的?”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兵,身体虽然依然强壮,但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龄,他有了家、有了婆娘、有了孩子,如果能够,他愿意放下手中的马刀,重拿起牧羊鞭,但他不行

干旱、严冬袭击了草原,家里的婆娘望眼欲穿、家里的孩子嗷嗷待哺、家里的老人需要好好赡养,太多、太多的不能让他放不下包袱、同时也让他迟疑不敢前进

孛鲁欢脸色大变,喝道:“胡言乱语,你敢发散谣言敢乱我军纪?宋军只不过数万骑兵,而且不善骑术,岂敢进入草原?再说我蒙古数百万子民,就算是一人吐一口水都能够将他们淹没”

老兵眼皮动了动,但还是直着脖子说道:“万夫长,草原的情况你比小的恐怕愈加清楚?除了汉人之外,我蒙古何来数百万子民?”

“再说蒙古立国以来屡遭战火,以至能够说战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蒙古的子民,能够拿起刀的青壮都成了马上的战士,如今留在草原之上的不过是老弱病残罢了”

“万夫长你可敢问一下将士们,他们谁不是家里的栋梁,一人死,饿殍几何?一人活,草原才能活下去啊,还请万夫长珍惜我等性命”

“好、好、好,你竟敢乱我军心,来人啊、来人,给老子拖出去砍了,老子亲身领军出巡,看宋军的土罐子能否就真的落在老子的脚下”

“怎么?你们都反了不成,蒙古儿郎的面子都给你们丢光了,我大蒙古子民,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也不允许宋军染指草原,我大元朝数十万骑兵,宋军区区数万骑兵能耐我如何?”

“你敢乱我军心,左右还不给老子动手,难道要老子亲身动手不成”

身边亲兵一愣,连忙上前,老兵却是一个硬脾气,大声喊道:“万夫长,老子就算死也就罢了,可是大元朝还有希望吗?伯颜百万大军全军覆没,难道你还不能醒悟,宋军早已不是往日的宋军了”

“山东、中原、直沽、草原、哈拉和林,别以为你不说,我们这些大头兵就不知道,实话告诉你,老子知道得一清二楚,老子死了,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孛鲁欢看着亲兵把老兵拖走,脸色却是越发变得惨白起来,突然间一队盔甲破烂的骑兵不顾一切的往城门冲过来,眼看快要冲到城门之前,“嘭”的一声,土罐子再次响起

然而,这队骑兵却是命大,仅是炸死了一名骑兵,其余士兵却是再也没看他们一眼,一边大声呼喊:“万夫长,我们要见万夫长”

孛鲁欢心中多了一丝不妙,脸色也变得越发惨白起来,那队残存的骑兵很快就迎了上来,领头之人是一个十夫长,此时也是盔甲破损,脸色惨白,说话心惊胆颤:“万夫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宋军、宋军出动骑兵清理我军斥候,随后来了数万汉军开始修建城堡”

“就在、就在十里之外……”.

第二百三十一章一路向北(31)

第二百三十一章一路向北(31)

“嘭……”

济南城外响起一声轰天响时,郭平已穿戴整齐,明亮的盔甲、闪闪发光的头盔、锋利的指挥刀,再加上一张略带沧桑的脸,完全就是一个正派军人、老牌将领的打扮,虽说不上威风凛凛,但严肃的打扮加上上位者固有的气势,还是给人不少压力,这些年郭平也算是成长起来,他加入均州军的年纪虽说不上大,但相对于均州军一帮小将来说,他也算半个长辈,如陆秀宗、文漳等人与他相差几乎有一轮,而陈大举这些小一辈,更是相差将近一半。

“郭大人,元军又开始攻城了。”要说郭平是一个老牌的正派军人,那么陆秀宗无疑就是一个新牌的正派军人,言行举止多以郭平为榜样,陆秀宗毕竟是大家书生出身,就如他大哥陆秀夫一样,他也是忠君爱国的一份子,只不过和陆秀夫说走的路不同而已,但若不是机缘所致,说不定他最后也是走上陆秀夫这条道路。

“真是准时,”郭平搓了搓手,寒冬虽已接近尾巴,出兵山东也将近两个月,大年就在济南里呆着,没想到寒气还是依然比人,听大人说今年是什么大寒年、什么冰河时期,大寒带来大旱,草原上的草都旱死、冻死了,若宋军不打,蒙古人终究还是要南下,以其把战火带到南方,不如把战火引向北方:“走,咱们去看一下。”

郭平对陆秀宗这个所谓的弟子却是真心的喜欢,一来两人的言行举止颇有相似,二来陆秀宗更是可栽培之人,如今北上大军打得顺利,至少三分之一靠的是陆秀宗的功劳、陆秀宗以数百偏师能够在山东打下这样的基础,相信就算是张贵也没想到吧?

无数的火药、粮草,还有人力,对北上大军的支援可想而知,所以郭平更是倾囊相授,陆秀宗也虚心学习,他擅长局部战场,郭平就结合自己的经验给他分析大局;他擅长用奇兵,郭平就手把手教他正面用兵。

“郭将军,你不也是挺准时的吗?”刚走出门大营之外,却发现苗再成、姜才却早已在大营外等候,说话之人却是苗再成,苗再成为人却是和张贵相识,没有姜才、郭平他们的稳重,但毕竟是多年的老将,打仗也绝对不含糊。

两人联袂而来,想必有大事要说,郭平连忙要把两人请进大营,苗再成、姜才都是一时的老将,郭平自然知道张贵把他们留在山东的原因,他们两人年纪大了,也不方便四周奔波,但更重要的是张贵所率领北上大军乃必死之旅,要想从这必死之旅寻找出一条道路,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敢,还有更多。

“到城墙再说。”苗再成却是拒绝进大营,他向来恪守主将副将之道,即使郭平曾经也算是禁军的一名小统领,即使他曾经算是郭平的半个上司,但既然山东以郭平为尊,他也定然会遵守,这其实也是大多数老将数十年来陶冶出来的自律。

反而陈大举、吕武这些人,他们多半是半路出家,没有正规的从军生涯,家里也多不是豪族、权贵,所以他们更加容易惹是生非、但却不像老将一般的墨守成规,这也是张贵把他们都带到直沽的原因吧。

郭平见事情急,也不迟疑,等众人来到东门,只见城外远处铺天盖地已经摆满了投石车、撞城车、望楼车、云梯等无数攻城武器,高大的盾牌挡在前面,显然是元军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攻防,吸取了应有的教训,以期用巨大的盾牌把宋军的远程武器挡住。

“左边,”姜才把手中的千里眼递给郭平,指着投石机的方向,低声道:“看到左边那些东西了没有,老夫怀疑那可能元军火药土罐子。”

“倒也有这个可能。”郭平接过千里眼仔细看了一会,对方虽然掩饰得不错,但断然没想到宋军的千里眼可以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郭平沉吟片刻,说话也有一些凝重,点头道:“看样子倒有这个可能,只是元军莫非是想把火药土罐子投入城内?”

“不,”姜才摇了摇头,脸色有点苍白,他的背疽一直没有完全好,只是济南如大风浪中的小船,说不定哪天垮了就垮了,他又怎么能够歇下来,就算是明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也要尽一分力气:“老夫怀疑元军想用火药炸开城门,甚至是炸垮城墙。”

“暗道?不可能,”郭平却是摇了摇头,到:“如今再想挖暗道是不是迟了一点,城内埋了不少地听,若想挖进来恐怕不易。”

“强攻。”苗再成见有机会连忙插上话,指着攻城武器的后阵,肯定说道:“看来元军准备强攻了,看来忽必烈这老头给他们压力了。”

“呵呵,十五万骑兵,三十万汉军,好吧,汉军被文漳这小子杀了不少,逃了不少,到总有二十五万汉军吧;好吧,骑兵被玉速帖木儿带走了五万,那总有十万骑兵吧,怎么算也有三十五万元军,攻打济南超过了一个月,如今都快两个月了,可是济南还是宋军济南。”苗再成有几分得意,仿佛这偌大的功劳身上有他的名字。

“可山东除了济南和益州之外,其他地方不也是被元军占领了吗?幸好之前已经进行了动员,要不然山东非要再遭受元军一次蹂躏,末将听说蒙古骑兵憋了将近两个月,如今到处闯祸。”王全节谨慎说道,他加入均州军这个大阵营的时间不长,说话总多了一份谨慎,再说他是王清惠的亲人,张贵也曾经再三叮嘱不让他侍宠骄傲,所以王全节反而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益州也守不住了。”郭平有些伤感,但很快便摇了摇头,道:“唐全前几天来了信,说这两天就撤出益州,前往养马岛,他倒是想过来济南帮忙,但济南如今是大风浪中的一艘孤船,再加上元军的蒙古骑兵横行,他就是想来也来不了。”

“益州毕竟兵力不足,就算是有百姓的支持、还有各地的义勇,但毕竟没有经过训练,空有一腔热血只会增加死亡,再说阿刺罕派了将近十万大军去攻打益州,我担心的是唐全能不能够顺利撤出益州;其实若我是阿刺罕也会这样做,扫平了山东再围攻济南,阿刺罕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够攻下济南。”

“可惜阿刺罕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时间。”苗再成冷冷说道:“想拼命,老子奉陪、我们均州军奉陪。”

“那是当然,我们从不拍死。”郭平认真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转头问道:“姜老将军,那些新兵蛋子训练得怎样了?大人说过,山东从来就不缺乏英雄、从来就不缺乏汉子、从来就不缺乏爷们。”

“两个月、两个月,再给老夫两个月的时间,定然是一支强兵,如今也只有一边打一边练了,或许张大人说得不错,战士都是在战争中锻炼出来、在战场上成长起来,只有经历了生死,才是真正的将士,希望这帮兔崽子能够争气、多活下来几个。”

郭平扭头,却看到姜才慌乱的转头,隐约看到这个已年近七旬的老将,眼中挂着浑浊的眼泪,他揉了揉鼻子,肯定说道:“他们会活下来,就算是死,他们也会活下来。”

“他们、都会名留青史、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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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一路向北(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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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第二百三十二章一路向北(32)

第二百三十二章一路向北(32)

“丞相,可以进攻了吗?”万户忽失海牙看着已多处破损的城墙,当初山东沦陷后幸好大汗的动作很快,迅派出援兵,但毕竟是迟了一步,等到了济南宋军已经严阵以待,但若是给宋军以时间,忽失海牙相信宋军能够把整个山东变成铜墙铁壁

刚开始也罢,等大军做好准备,山东各地的宋军早已失去了人影,就连百姓也跑得没剩下几个,偌大的一个山东就如一片死地,本来山东就是荒凉,董士选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再三征兵,如今被宋军捣了一番,平日就连一个活人也难看到

忽失海牙一心着急为父亲报仇,在山东转了一圈没少做杀虐,但mng古骑兵向来杀人习惯了,倒也觉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杀的人再多,但都不是宋军,想起死在南方的父亲,胸口就有一股闷气,恨不得马上冲进济南杀光全部的宋军

“丞相,真要强攻?”折的m失看着济南、红s的鲜血已经变成污垢,看上去就是这么恶心,他向来自持勇猛,但上次被宋军的神几乎取了他xng命,如今倒是变得胆小起来,若不是出征前妻子送的护心镜,如今也就成了一抔尘土

这些天来死亡的人数太多了,阿刺罕只能一把火烧了,然后把灰土带上,本来mng古人倒是没有这份心思,死了就死了,若是在草原,死人甚至是野狼的食物,但他们毕竟和汉人相处了足够长的时间,人终究要给自己留下一份寄托、留下一份希望,这才证明自己来了这个世界一趟

阿刺罕转眼看着两人,心里却是闹翻了天,他是老成之人,若是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把济南困住、即使是半年,最多就是一年,他肯定会取济南,甚至全歼宋军,他相信即使城内的粮草再多、即使再坚强的将士,但汉人不是有楚霸王之事吗?汉人多顾虑,时间一长定然会了心xng,再加上这些皆是南方之兵,异地作战又被大军围困,他们不是投降就是弃城而逃,然而骑兵虎视眈眈,他们若是弃城而逃,无非是死得快罢了

但他没有这个时间,前不久忽必烈已再次来信督促他攻下济南,还言若不能迅攻下济南、则需军法处置阿刺罕知道忽必烈长于军事,若是以前他定然不会如此,然而如今皇上这个位置做得时间长了,开始有了汉人皇帝的妥协、推搪、甚至懦弱,他却是没想到这其中有也先不花和脱桓不花的功劳,若是知道非气死不可

“强攻……”阿刺罕冷眼看着济南,城墙上的宋军或许也是知道这是生与死的较量,每一段城墙上都站满了人,或是手执强弩、或许手拿火yo、火油、或许手持长刀、或是拿着铁枪,将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一场战火之中,阿刺罕甚至不敢想象

“长生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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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天生保佑”忽必烈几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无论他再怎么不承认,如今他也是已过了六旬大寿的老人,一般人这个年纪已是长寿,但忽必烈却不服老,他战场数十年,他一辈子都在战斗中度过,然而他从来也没有觉得如此的困难

孛鲁欢降敌,孛鲁欢竟然降敌,大mng古帝国畏答儿幼子蘸木曷之孙,琐鲁火都之子竟然投降了宋廷那个跟从自己讨伐阿里不哥数次立有大功而受到自己赐马四十匹的大功臣;那个讨伐李璮叛,围济南,分兵掠益都、莱州平叛的孛鲁欢竟然降敌时至今日,忽必烈终于想起了孛鲁欢的功劳,可惜这一切都迟了

“罪臣不才,巡查被俘,宋军出骑兵,修坚城堡,夺河务西;罪臣多年未战,心智已淡,本以为必死;宋廷仁义,早已把罪臣家人接到南方,均州军张贵张大人答应罪臣,一辈子定保护罪臣的安危,并与罪臣享受荣华富贵,罪臣别无选择,唯享荣华富贵罢了”忽必烈任凭手中的书信飘落,这就是孛鲁欢写给自己最后的意愿了吗?

“皇上,”也先不花力压心中的慌张,初时孛鲁欢请辞归老,自己是带头反对,虽说有忽必烈默认的意思,但毕竟是自己说了话,如今只有祈求忽必烈忘记了这桩事,不要把责任都挂在自己身上:“孛鲁欢降宋恐非他自己所愿,但见奏折之上皆是为我大元朝着想主意,可见孛鲁欢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老臣又听说孛鲁欢是出城巡查是被俘,臣闻宋军四处埋火yo土罐子,危险重重,然而孛鲁欢万夫长不惜命而亲自巡查,可见其乃忠诚之士、武将之骨;孛鲁欢万夫长被俘后不屈,一心求死,只是得知家人早已被挟持到南方,这才委曲求全,孛鲁欢毕竟是上了岁数,心中的念想……”

“微臣看孛鲁欢书信,信中虽无被宋军所逼之意,但仔细看来却另有它意,”也先不花说到这里,看到忽必烈脸s略微缓和,咬了咬牙低声道:“信中疑虑甚多,宋军竟然敢出动骑兵修建协助修建城堡而把我军骑兵置之不顾,微臣思量,只能说宋军一直对我军的动向一清二楚?”

“孛鲁欢万夫长在信中尚提到,他只是刚被俘,家人却已经送到了南方,微臣思量,若非是孛鲁欢在上次冒险进入直沽城暴漏了身份,要么恐怕是宋军对朝廷的文臣武将非常清楚,对他们的xng格非常理解”

“若是如此,宋军的细作,可谓真是无孔不入了,孛鲁欢万夫长之所以忍辱写下这份书信给皇上,怕的就是想告诉皇上,宋军的细作早已对我文臣武将、甚至于朝廷内外的情况都一清二楚,还请皇上做好万全的准备啊”

忽必烈突然看着也先不花,他的话也说得非常清楚,宋军的细作对朝廷的文臣武将非常清楚,甚至有可能比自己还清楚,若是宋军把也先不花的家人绑走,他会不会和孛鲁欢一样离自己而去?孛鲁欢真的是被宋军绑走的吗?

莫非说孛鲁欢冒险进入直沽城的那天,和宋军达成了什么协议?

也先不花看到忽必烈的眼神,心中已有了想法,连忙说道:“皇上明鉴,微臣的家人都在京城呢?”

“万幸的是,河务西如今虽已落入宋军手上,但河务西毕竟是一座废城,城不坚池不厚,再说河务西落入宋军手中之前,城内将士拼命突围,如今已和阇里帖木儿会师,两军会师尚有将近四万余人”

“阇里帖木儿无能,”忽必烈突然拍了一下案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向来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隐藏自己的感情,或许这也是成大事者的必然之路,忽必烈ru了r,话里还带有一丝恨意:“阇里帖木儿两万大军,不但没有攻下宋军用三天时间修起来的城堡,竟然还让宋军继续往外修建城堡,扩张战线,要不然孛鲁欢就不会被俘”

“对了,这个消息是否外传?”

忽必烈突然担忧问道,他担忧的事情很多,毕竟孛鲁欢是大元朝第一个光明正大投降的大将,而且孛鲁欢的身份是正儿八经的mng古贵族,一个朝廷的败落,不正是从内部分裂开始吗?

“这个……”也先不花迟疑了,虽然他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但以宋军在大都细作的实力,恐怕消息早已经传开,他相信明天一早就算是刚满月的小孩也知道宋军占领河务西、孛鲁欢投降的消息

忽必烈又不是傻子,看到也先不花的神情,自然是知道了结果,直至今日河务西落入宋军手中,忽必烈才觉得大都也不是想象中稳固;再加上孛鲁欢投降的消息一旦传开,朝廷上下究竟有多少人打着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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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一路向北(33)

第二百三十三章一路向北

“如今的情况,你认为朕应当如何应对?”忽必烈说这句话时有些艰难,若不是目前这种情况,他又怎么会说出这等丧气的话,他面临的困难却是史无前例,但他身边的文臣武将却也是从所未有的凋谢,他熟读汉书,知道三国时期蜀国有言: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此时此刻他才真心体会到蜀王当时的无奈,难道、偌大的大元朝,还需要自己领兵亲征,而自己如今都已经、都已经六旬有一了

也先不花愣了一下,他却是不敢吭声,宋军都已是兵临城下了,河务西到大都,跑马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程,他岂敢说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倒是完全相信这句话的意思,想起汉人那包涵至理的种种言语,他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英明无过于皇上,微臣认为可令阿刺罕丞相留精锐而围困济南,然后率领大军返回大都,与阇里帖木儿会师河务西,同时命令阇里帖木儿迅攻下河务西”

“嗯,微臣对河务西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大概应该能够攻下?但大概不能,如今大都仅有20万精兵,幸亏河务西离大都不远,皇上能够派兵前往,强攻河务西”

也先不花说得忐忑,事至如今他已是心乱,他实在不知道宋军还会出什么奇招,大概、大概大都真的要守不住了?大都若真守不住,大元朝、大元朝还有希望吗?

见忽必烈不吭声,也先不花像是要为自己出的主意辩解:“攻下河务西,并非是义气之争,汉人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为了安抚大都城内百姓的心,为了安抚北方百姓的惊慌,要知道那些泥腿子、嗯,他们并不知道就算是宋军打到了大都,大都一定也会无碍,他们只会看到河务西的宋军”

忽必烈迟疑了,他大脑像是一时之间停止,百姓、究竟是什么?是蒙古人难道就能够拥有汉人的第一夜权吗?是贵族难道就能够抢夺的财富吗?是士卒能够纵马掠夺的土地吗?还是美酒佳肴……

百姓,能覆舟?

此时此刻,忽必烈想起了很多、很多,年轻时的雄姿英才、中年时争权夺势,后来好不容易当上了皇上,意志却逐步在美酒中消磨,这些年他得到了很多,但是得到的却是多

派兵,他何来兵可派,偌大的大都,十数万百姓,仅有二十万骑兵,这难道是他忽必烈的悲哀,百姓、他们以至要几户人家才能用上一把菜刀

再说城内多是蒙古贵族,自己当上皇之初,为立都,将草原上的贵族、汉地上的豪右都迁到了大都,他们带来了财富,带来了人口,带来了繁荣,他原以为自己能够建立一个繁荣的都城,以至要比南方那座上百万人口还要繁荣的都城,这里将会是世界的中心

“皇上,京城内多是贵族、豪右之家,他们家中多护卫,不如、不如征这些护卫暂时成军,如此一来既能够防止城内乱事,又能够多一支可用的军队,微臣算了一下,若是能够把这些护卫征召成军,至少能够为我军添三万余人,以至有可能多”

忽必烈却迟疑了,他知道这些贵族、豪右的贵气,当初要不是动用武力,他们也不会离开苍茫的草原、大概是地方的势力,如今自己当了几年皇上,也再难以对他们举起屠刀了

然而,这些护卫、大概多的人,他们在城内何尝不是一种要挟,但宋军兵临城下,好,如今攻下河西务之后也算得上是兵临城下了,可这不是大都还有二十万大军,若是再往外调兵,忽必烈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事

忽必烈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若是以前,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困难,不也是能够轻易面对吗?莫非是这几年,自己已被消磨的除了意志外,还有很多、很多……

“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大殿之内,还没等忽必烈下定决心,突然宫殿外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六百里加急的呐喊声在大殿内回响

众人面面相觑,河务西已落入宋军之手,难道还有什么要比这个愈加不好的消息?山东的阿刺罕丞相,阿刺罕以将近四十万大军攻击济南,应该是有十成的胜券;中原的带塔儿和玉帖木儿,两人合并已达到8万,宋军怕是插翅难飞;草原的乌呢格和别吉里迷失,莫非是他们两人?

乌呢格细作出身,别吉里迷失自傲而且寡才,又是憋了一口气领兵出征,若说有什么不测,无非就是说他们了

忽必烈虽是被河西务之事弄得心烦,但六百里加急可不是小事,只好连忙让信使进殿,信使急急忙忙冲了进来,双脚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去,低声吟唱起来,然而信使还没唱完,忽必烈已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不仅是忽必烈,也先不花、阿合马等一众大臣,也慌了起来,宋军、北上草原的宋军突然出草原,北上额尔浑河袭击了石天麟的后军,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毁于一旦,石天麟大惊,连夜撤军,没想到额尔浑河对岸的海都盟军突然过河,趁月色杀过来

石天麟败百里,连夜逃回哈拉和林,而此时三十万大军仅余一半,其中十万汉军几乎丧失殆尽,就连蒙古骑兵也丧失了五万余人,海都大军乘胜追击,如今二十万盟军围困哈拉和林,石天麟、忽刺出竟然紧闭城门不敢出,海都从容修建城堡,把哈拉和林完全围困起来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信使还是继续唱下去,再唱下去时忽必烈的眼神越来越凝重,他从龙椅下来,竟然慢慢的向信使靠近,怕错过了其中任何一个字,然来这是忽刺出派回来的信使,石天麟兵败额尔浑河连夜逃回哈拉和林,胜败原本是兵家常事,问题是哈拉和林的粮食本来就有限,忽刺出总不会想到他要在哈拉和林呆这么长时间,所以大部分多余的粮草、武备都留在了太原

石天麟人虽然还在,战马也没有完全丧失,问题是粮草却是被宋军一把火烧掉了,这伙宋军实在是世上最狡猾的宋军了,一面形成还在草原和乌呢格纠缠的假象,另一面却远袭石天麟的后军,石天麟虽留下了将近三万大军看守粮草,然而宋军擅长夜战,再加上火油、火药一起使用,大火却是怎么也救不了

不仅如此,宋军袭击粮草之后,又留下小部分人牵制石天麟留下看守粮草的三万大军,继而冒充蒙古骑兵冲进大营,其时加上天黑,石天麟一个不擦,竟然被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跟可恨的是宋军只是袭击汉军大营,骑兵大营却只是乱投火油、慌乱加上大营被烧,元军霎时不知所措,幸亏石天麟也是百战之将,连忙命令大军放弃大营,各部万夫长率领骑兵出外,幸亏蒙古骑兵战争在外很少解甲睡觉,再加上这段时间额尔浑河对岸的海都也经常捣乱,然而等各部大军出了大营,大营外再次响起爆炸声,而且蒙古将士都能听到爆炸声就在大军阵中响起,石天麟哪里会想到宋军还有后招,等他反应过来大军再次变成混乱,战马受惊四散逃跑,却是怎么也组织不起来

海都越过额尔浑河成为压垮最后骆驼的最后一根绳子,与海都对峙的大军,突然从天而降数十个天雷,天雷巨响,前营被打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海都大军利用从南方运过来的稻草,间接把稻草铺在冰面上,然后掩盖骑兵杀过来

后军已是打乱,前营不知具体情况,再加上被从天而降的天雷炸得发懵,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时,大军已经在的一轮天雷的陪同下向他们冲锋,前营的大将原来就是石天麟的亲信,又是担心后军的情况,于是连忙集合兵力往后撤离,然而石天麟的中军已经乱成了一团,前营的蒙古骑兵撤回来,反而把中军冲得愈加乱了,眼看海都的骑兵铺天盖地冲过来,再不撤离恐怕大军首先就自己散伙了,只好下令往哈拉和林方向撤军,另外则命令汉军固守大营,固守待援

汉军又不是傻子,等石天麟离开大营,除了一些忠君爱国疯子外,其余皆举手投降,不过让他们感到不好意思的是,前来接收他们投降的竟然是宋军,也就是说宋军和海都盟军之间有联系

石天麟率领残军约十五万回到哈拉和林,粮食一下子紧张起来,蒙古骑兵败,竟然没有勇气反攻出去,接近六十万大军困在哈拉和林,竟然只能向忽必烈求援

信使唱完,身体也接近了油灯枯灭之时,见是忽必烈站在跟前,鼓起劲儿凄声道:“大汗,请救哈拉和林,城内、城内人心惶惶、将士斗殴、仿佛末日……”.

第二百三十四章一路向北(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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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第二百三十四章一路向北(34)

第二百三十四章一路向北(34)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今日注定了是大元朝最黑暗的一天,注定是了忽必烈一辈子中最yīn暗的一天,注定了是大元朝满殿文臣武将最难过的一天,元军兵败额尔浑河退守哈利和林,六十万大军被困,海都大军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挥师直扑大都;而眼皮底下,宋军先锋却已经攻取河务西,弹指之间便可兵临城下,如今正是大元朝的必死关头,此时此刻,大殿外的八百里加急,给大殿内所有的人都带来了yīn靡,不少人心中已多了一丝念头

“宋军攻陷太原城、太原路的汾州、真定路的蕲州、保定路的蔚州,眼下宋军正在集合,人数不知几何,y向京城行军……”

瞬间,大殿内竟然变得无比的安静,突然间,“啪”的一声,众人终于从惊讶中醒过来,然来却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晕倒地上,宋军竟然攻陷了太原、汾州、蕲州、蔚州,大元朝京城、有可能成为历史上最繁荣的都城,将会很快被宋军兵临城下,这或许是忽必烈建立大都时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

“带塔儿该死、y帖木儿该死……”年老的忽必烈,终于忍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自言自语,至于大堂内所谓的文臣武将,顿时如木偶一般没有任何动静,宋军占领直沽将近三个月,然而却没有任何人真把宋军当做对手,只是想着宋军出兵断然是某一个将领为了谋取自己的功劳,又或许是宋廷的皇上被迫压力给臣子做出摸样,然而当宋军真向大元朝的京城、甚至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城池进军,他们才感觉到危险竟然离自己是那么的近,仿佛眼皮底下的呼吸也能闻到

朝堂上的文臣武将瞬间慌起来,一些xng子比较懦弱的文臣竟然忍不住恸哭,要知道他们的家人、族人,都居住在大都,当初他们还真相信了忽必烈的话,大都是天下最坚固的城池、大都是天下最繁荣的城池,然而时至今日,繁荣远离、至于所谓的最坚固,也只是看着一个模样罢了,就连城墙还没有完全修好,何来坚固之意?

说起天下第一坚固的城池,他们认为哈拉和林至少要比大都要好上十倍,至于南方宋廷的京城临安,伯颜百万大军南下,不也是没有攻下吗?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坚城?

朝廷之上,如集市一般,忽必烈看着或是jī扬愤怒,言将宋军杀戮得一干二净;或是如木偶一般不吭声,表情麻木;或是由于受惊过度而做出丑态,所有种种,就是没有人向自己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若是伯颜还在、若是阿术还在、若是阿里海牙、甚至是张弘范,自己又怎么变成这样?忽必烈不由悲从心生,难道自己一手创立的大元朝,竟然留得是这样的无能之辈

“够了,朕还没死呢”忽必烈怒从心生,狠狠的怕了一下案桌,随手抄起镇纸向一名瘫倒地上的御使扔去,平时见他说这个不是、说那个不是,不是胆大包天,如今只是一个八百里加急就慌张如斯,不由怒吼:“都嚎什么嚎,老子还没死呢?”

忽必烈大声泄心中的愤怒,突然心中竟然无比的畅快,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怒吼,大声嘶喊,大声宣泄情感,是的,他是大元朝至高无上的皇上,但断然不是大元朝的奴婢,然而这些年他忍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他忍受的是什么样的委屈,他想做中原第十九任皇帝,他想当中原的千古一帝,为了这个目标,他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大殿内突然无比的安静,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仿佛也在瞬间变得停止,大殿内数十人,就连落针的声音几乎都能够听到

“诸位爱卿,”忽必烈叹了一口气,到:“宋军向来懦弱,我大元朝的儿郎,我mng古骑兵的精锐又何尝把宋军放在眼里?宋军不过是一时得势,莫非你们都认为宋军就能攻陷大都不成?”

“皇上,我大元朝自有长生天保佑,区区宋军何惧之有”也先不花硬着头皮出列,偷偷转眼看了一圈,大声道:“宋军虽来势汹汹,但无非是流窜中原的那股宋军罢了,微臣认为宋军不过一万人,其余皆是百姓或是浑水摸鱼之徒;微臣思量,宋军不过是虚有其势而已,再说宋军多以步卒,在我精锐骑兵面前是天然的弱势”

“直沽之敌,微臣认为可宣阿刺罕率领大军回援,宋军善于守城,固守济南拖住阿刺罕将近五十万大军,未免有点得不尝试,不如留下精兵困死济南,宋军缺乏骑兵断然不敢突围,五万骑兵足以保护山东无碍”

“大军回师京城,汉军尚有二十五万,可围攻直沽,则大都无碍咦;骑兵尚有将近十万,可出兵哈拉和林,海都盟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久攻不下必然会产生隔阂,大军一到,两军配合,则海都必然退军”

“眼下,最重要的是太原的那伙宋军,信使所言倒有几分真实,闹出来的声势定然也不假,但带塔儿、y帖木儿皆不是无能之辈,应该早已现宋军的异样,朝廷只需派出五万、或许是三万大军阻击宋军北上,届时两军前后夹攻,宋军就怕是有翅难飞”

“依你之看,谁能够当此大任?”忽必烈脸s数变,大都如今仅有二十万骑兵,再去三五万,则堂堂一个大元朝只有十几万坐镇京城,这教谁相信?

“撒里满虽是微臣的儿子,但自小从军,如今在军中虽只是一员万夫长,但微臣举贤不避亲,微臣愿以头顶上的人头担保,撒里满一定能够把宋军拒之于京城之外”也先不花咬咬牙,说得虽是jī扬,但他却是心如死灰

大元朝,完了

“好、好、好,丞相果然是朕之忠臣”忽必烈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日精通中庸之道的也先不花、做人滴水不漏,如今竟然给自己走了一步险旗,说什么举贤不避亲,其实是也先不花已下了决心与他同进退,这倒是忽必烈从来没想到之事,忽必烈环视看了一眼大殿,一字一顿说道:“丞相当与朕共富贵,有朕的一天,就有丞相的富贵”

“传令,撒里满素有才,迁四万户总管,率五万骑兵西迎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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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一路向北(35)

第二百三十五章一路向北(35)

“好啊,文漳又走了一步好棋,没想到文漳看起来也是挺稳重的一个人,却也是下定了狠心,只是如此一闹,北方估计十年也恢复不了元气啊”吴澄毕竟是大才子,纵使他再是不羁,但积年来受到的历代文人思想的影响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消除,他心中尚怀有一份仁义之仁

“我说大才子,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尽是瞎想?没有文漳、没有宋军,北方的百姓就好过了吗?不,他们加难过,他们失去的多”吕武瓮声说道,他猎户出身,性格比一般人要强硬很多,但正是因为如此,心中的也比他人多了一份冷静

“哈哈,我们的大才子,平素不是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如今怎么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苗再成也打趣说道,吴澄身为张贵的贴身参谋,来自各方的消息堆积如山,若是没有果断、没有雷厉风行的作风,恐怕早就累坏了攻下河务西是意外的一步,就连他多年的老将,也实在没想到奎祀军竟然是一早和孛鲁欢这老头有联系,张大人设伏,亲自招降孛鲁欢

招降孛鲁欢,可以说得个战役中最重要的一次转变,要知道这将近半年北伐虽说得上顺利,而且也做出了前人未能做到的事情,立下了赫赫功劳,然而汉人的内斗、最喜欢的就是给对方下绊子,张贵虽已是宋廷的权将,但也阻止不了人的嫉妒,虽有王清惠、文天祥等人压制,但朝廷内还是有一些欲上位的、不知死活的家伙三道四,如今孛鲁欢降,首先堵住的就是他们的嘴脸

然而,皇上也不是一个坚定之人,张贵半年未归,打下了赫赫功劳,手中猛将如云,如今朝廷内可战之兵有一半在他手中,可谓是权重一时,身为至高无上的皇上、品尝了手中权力的滋味,自然会忍不住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产生隔阂,要不然也不会任凭那些所谓的正直的御史唱黑张贵

幸好皇宫里还有王清惠,他们才不敢猖狂,不过也只牢骚而已只是日子长了,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张贵也难以相信,内斗向来是消耗宋廷国力的最好法宝

于是,孛鲁欢就成了这个棋子,他是正儿八经的黄金家族出身,他是大蒙古帝国最纯正的贵族,他是大元朝最忠诚的老将,他曾经跟从忽必烈立下赫赫功劳,但如今却自愿双手受缚,不仅仅是对宋廷那些唱衰张贵的人的一次打击,也是对皇上不信任的一次回应,是对大元朝体系内的文臣武将的一次致命的打击

蒙古没有降将,不用说对方是宋军了,但孛鲁欢开了这个先河,也就是说在他们的信念中开了一道先河,在他们尊严里刻下了一道烙印,在他们的自尊了下了药,以后再有降将,他们自然会想到,孛鲁欢都能降,为什么老子降不了?至于汉军将领,他们或许加干脆,蒙古人都投降了,咱们同根同种,也没必要跟他们打了

这就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贪生怕死,这是潜意识的本能

“孛鲁欢这厮,喳喳,也实在太贪财了”刘义喝了一杯水酒,北方天寒,他们又多是南方人,若不是以酒驱寒,他们的身骨子肯定是受不住所以北伐接近半年以来,倒是锻炼出了好一批酒鬼,只是日后回到南方,恐怕有他们罪受了

“这可不是,老子第一眼看他就不是好东西”吕武舔了舔嘴巴,他喝酒特快,如今只能眼巴巴看着刘义有滋有味的抿着酒壶子,囔囔说道:“这老东西,竟然还敢派人过来直沽,派人过来也就罢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回去之后竟然还敢派族人过来,可笑的竟然还是曾经来过的族人,还给老子认了出来,老子又不是瞎子”

“就你知道?说不定奎祀军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没看、没看张大人手到擒来,这老小子也蛮得意,不像其他蒙古将领那样囔囔,恐怕是心里早已定下了主意”杨不及偷偷看了一眼张贵,从昨天到现在,张贵仿佛入定了一般,只是双眼贼红,一看就知道有一段时间没睡觉了

只是张贵一直不说话,众人也不敢打扰,知道他定是要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元大都再三分兵,如今大都仅剩下不到十五万的骑兵,而由于早安排在城内的细作和郭守敬的关系,宋军对大都的熟悉甚至比忽必烈还要清楚

这或许是宋军最好的时机了,一旦山东、中原的骑兵回访,忽必烈将不会再分散兵力,张贵之所以能逼得忽必烈再三分兵,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熟读了忽必烈的狂妄自大的尊严,忽必烈一辈子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他率领大蒙古帝国的骑兵、大元朝的将士攻城略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伯颜兵败南方让他的自尊大受打击,山东沦陷是在他脆弱的心灵下狠狠的刻下了一刀,他要挽回面子、要弥补心中的裂痕,他派出精锐的蒙古骑兵、几乎集结了中原所有的汉军,他要一鼓作气拿下山东,为他蒙上一面遮丑布

然而,却是没想到这个漏洞越来越大,他需要弥补的地方越来越多,然而一旦开始弥补下去,他却是怎么也放不了手,也不能放手,此时此刻他是不能收手,因为他不能证明他错了,不能给人看到他失败了,他忽必烈这一辈子征战天下从来未尝败绩,无论是阿里不哥还是海都,他从来都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不用说懦弱的汉人,他只想着让胜利加辉煌、只想着取回伯颜丢下的面子

“矮张,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老夫这把老骨头,相信你的决定”李庭芝看着张贵,轻言细语:“只要你心中下了决定,就去做”

张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猩红的双眼看着在座的每个人、他们是那样的真实、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亲人朋友、他们吃喝拉撒睡平凡而普通,但他们又是一群不平凡的人,他们用自己的性命,为世人演绎勇气、自信、不屈、乐观

“我想,该是做出一个了结的时候了”张贵站起来,却是背对在场的人,眼光透出大营看着北方,自己一步一个坎坷走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艰难还是幸运,但如今的张贵,只想迅结束这场战争,他来到这个国度已经将近四年,四年以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几乎没有放松片刻,他像一根绷得很紧、很紧的弹弓,他相信只要自己放松,弹弓就会迸裂,甚至断……

“命令,”张贵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环视看了一圈,一字一顿说道:“刘义率领工兵营,三天内修好河务西城墙,并领后军两军,合计三万人驻防河务西,堵住山东阿刺罕大军回师大都”

“命令,李庭芝将军,率领禁军三万人,驻防直沽城,同时做好接应大军的准备,无论胜负,你部不能离开直沽城半步”

“命令,王大统都领率领禁军两万人驻防各处城堡,不能让元军攻下任何一座城堡,否则以军法论处”

“命令,杨不及杨都统率领火炮营及一万后军,合计两万人随军攻打大都,全营出动所有的攻城武器;命令,牛富牛将军率领禁军五万人随军攻打大都;命令,吕武、王二虎、黑杨各领部将随军攻打大都……”

“命令,大都城内所有细作策应;命令中原义军不顾一切拖住元军骑兵;命令山东义军不顾一切拖住阿刺罕大军;命令真定路、保定路、河间路、西京路、集宁路、隆兴路、上都路义军向大都出发;命令杜浒杜将军策应海都盟军进攻大都……”

“向元朝发讨伐令……”

第二百三十六章一路向北(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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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第二百三十六章一路向北(36)

第二百三十六章一路向北(36)

唐全率领大军撤出益州将近两天,这一战打得实在艰辛,唐全以断臂之志,才使得大部分将士能够顺利撤出益州,如今大军撤到养马岛修整,益州败,众人自然提不起精神,幸亏均州军将士向来精锐,军纪也严格,养马岛出了气氛低m了些许,其他倒是正常

唐全也是闷闷不乐的喝酒,想起益州狼狈逃跑,他就是于心不甘,算下来均州军屡战屡胜,自己这一败仗也算是开了先河;然而谁让自己兵弱,元军又不是可以从容欺负的人,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强攻,益州守不住也是正常

“大人、大人,奎祀军零号命令、奎祀军零号命令”副将突然从外面冲进来,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看来不是高兴坏了、就是jī动过头

唐全丢了益州,原本就有点气儿,见副将鲁莽冲进来,忍不住就吼道:“吼什么吼,什么零号命令,这是什么玩意?”

“大人,这不是什么玩意”副将见唐全生闷气,也好笑解释道:“这是奎祀军秘密的联系方式,张大人在均州军中身份最高,所以称呼为零号”

“你是说,收到了张大人亲自布的命令?”唐全双眼贼亮,看着副将得意的样子,气打不过来,骂道:“还不快点说”

“张大人命令我军拼死拖住阿刺罕大军?”副将却是有些疑道,敢情他也觉得这是一件不可能而为之的事情,如今唐全所部已经不到一万人,而阿刺罕数十万大军,有骑兵十几万,这无疑是以jī蛋碰石头,十死无生之事

唐全长于从军,又是第一批跟张贵奋斗之人,毕竟比他人多了一份经验,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亮,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语气,一字一顿说道:“张大人肯定是要攻打大都了”

副将也睁大了眼睛,虽然他也略有所谓,但基于身份一直不知道详情,如今听得唐全的话,多少也有一丝不敢相信,然而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军中信使进mn,一脸兴奋的俯下身体对着唐全咬耳朵,虽副将在军中的地位也不低,但情报方法不应该公开的绝对不会公开,这是信使的原则

“好、好、好”唐全两说三个“好”字,然后让信使出去,一脸兴奋说道:“消息已经确定了,张大人决定进攻大都,整个北方所有的均州军、义勇都出动,奶奶的,这可是一场大战啊”

“只是、只是,我们只有一万人不到……”副将过了兴奋期,如今倒是冷却下来,以弱敌强易,但实际上那都是九死一生的活计,都是拿命是拼,好不容易从益州转移出来,莫非又要再次回去送死吗?

“你要是怕死可以不去,”唐全突然冷冷看了一眼副将,有点jī动说道:“张大人攻击大都,这不是拿命去拼吗?大人都舍得,我们为什么就舍不得了”

“老唐这辈子,没佩服过谁,唯张贵长得大人,老唐愿以xng命相交,老唐这一辈子没其他所望,盼的就是这个机会了,无论生死,也无憾咦”

“大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副将一拉盔甲,竟然1出了结实的满是疤痕的胸膛,大声道:“大不了一死,自从老子从军的那天开始就没有打算活着,老子连死都不怕,这又有什么好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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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河畔虎头山,李冰一脸冷落的看着远方,大军汇集山东后,他授命回到虎头山再组义军,如今手下也有上千个好汉,元军进山东,烧杀抢掠,逼得百姓没有活路,要不是宋军一早动员百姓进山、或是离开城池,山东早就成了尸横遍野的地狱,纵使如此,此时的山东也如荒无人烟,就算剩下的几个百姓,也都躲入了山里、看不到人烟

这里曾经是他的山东,曾经看到了闪闪的希望,如今却又堕入苦难,他狠自己、很自己为什么不能够把mng古人都杀死、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mng古人挡在山东之外、恨自己没有能力

“大帅、大帅,李先生求见”一个刻意压低但还是嗡嗡作响的声音把李冰吓了一跳,不用说肯定是郑大世那个家伙了,郑大世跟均州军的6云hn了一段时间,言行举止也有了几分正派军人的味道,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均州军为什么要定下说话大声的军令?

李先生是均州军派过来协助李冰的智者,6秀宗当初让李冰离开大军重回虎头山,莫非是早已想到了这个情况?

“属下见过李大帅”李沧为人一丝不苟,是严肃的军人,向来对李冰客气,但李冰却觉得有点尴尬,再说李沧是均州军派过来的人,说是参谋其实不也有监督的意思吗?只是后来李冰倒没有现李沧有任何监督的意思,而且尽心尽力、再者谨慎寡言,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李冰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李先生不用客气,请问何事?”李冰其实也算是一个正派的军人,他父亲李璮还在世时他就是父亲麾下的将领,如今说话虽难受了一些,但倒也容易接受

“属下刚收到均州军统领张贵张大人的绝密情报,这是情报的内容,还请李大人一定要遵照命令行事”李沧说到后面,语气不由提高了一分,强调了命令的迫切

李冰愣了一下,李沧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不用说语气如此坚硬,若不是非常紧急之事,李沧断然不会这样,于是收起心思,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李先生放心,若是对山东有益、对山东百姓无害之事,冰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李大人言重了”李沧说完却不再吭声,他知道他的话应该说到什么程度,这个程度恰好是对方可以接收,但又不弱了均州军的气派

信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命,各地义军、均州军,不顾一切阻止元军回师大都”但后面还有两个字:“张贵”

李冰脸s数变,最后才放下手中的小纸条,沉yn了片刻,问道:“李先生想必也看了其中的内容,不知张大人的意思?”

“全力阻止阿刺罕回师大都,”李沧一字一顿说道:“不顾伤亡,就算是虎头山义军全军覆没也在所不辞,因为,这是零号密件,张大人率领大军要攻打大都了”

“什么?”李冰确确实实吓了一跳,不是因为李沧说的什么不顾伤亡,他自从走上这条路就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死,而是张贵攻打大都的信息实在太吓人了一点

曾几何时,他看到父亲李璮数十万大军在元军的铁骑之下转眼烟飞灰灭,他看到的是元军的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不是说益州前几天也沦陷了吗?至于济南,数十万大军围攻能够坚持到现在他已经觉得是一个奇迹,难道均州军还要将这个奇迹继续延续下去不成?

“不顾一切,阻击阿刺罕大军返回大都”李沧脸s变了变,说话的声音也有点不自然,而且起了对李冰警惕,要是李冰有其他异心,他就要将李冰刺杀于此,从这方面来说,他确实是均州军派到李冰身边的监督

“李先生,别jī动,在下并没有其他意思”李冰连忙摆了摆手,认真说道:“李先生,你是知道在下身份的,别说和元军拼命,就算是为了山东马上死去,在下也不足惜”

“嗯,还请李大人自重”李沧却是认真说道:“大人在前线拼杀,断然是到了拼命的时候,我等多拖住一名元军,大人的压力就会少一分,大人的胜券就会多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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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一路向北(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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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第二百三十七章一路向北(37)

第二百三十七章一路向北(37)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中原倾移,元以北夷入主中原,四海以内,罔不臣服,此岂人力,实乃天授……元之臣子,不遵祖训,废坏纲常,有如大德废长立幼……至于弟收兄妻,子征父妾,上下相习,恬不为怪,其于父子君臣夫f长幼之伦,渎甚矣……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皇师北伐,除暴*,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仿佛一夜之间,大元朝京城、京城附近数十个府、路,各地县城出现了这张让所有汉人振奋的《讨元征令》,而在京城,大街小巷、酒馆茶馆、客栈驿站、大户人家、小户茅屋,几乎都贴有这张所谓的《讨元征令》,这是对大元朝赤的宣战;同时大都的官差现,京城内所有人都仿佛知道了大宋王师将要进城的消息

大殿内所谓的文臣武将都提不起精神,他们人心惶惶、心中承受了极大的压力,每个人都在等忽必烈做出一个决定,做出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决定,做出一个决定他们生死的决定

海都突然抽调大部分兵力直扑大都,如今离大都已经不到半个月的路程,这段路程看起来虽是遥远无比,但却是生死攸关的威胁;如今大都方圆百里之内,全都是宋军的影子,不但宋军,来自各地的山贼、土匪、义军如雨后笋一般冒出来,大都附近几乎所有的乡镇、县城、郡府都落入他们手中,大元朝所有的官员都已经被关了起来,忽必烈在大都怎么说也有十余年的时间,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大都附近竟然多了这么多义军,这断然就是宋军一早埋下的棋子,在自己费尽苦心算计别人之时,自己何尝不也是他人的猎物

不仅仅如此,藏兵直沽的宋军、就连忽必烈也认为宋军不可能从直沽出兵,理由无非是骑兵少步卒多,但他们却已经出现在三十里之内虎视眈眈,只需要自己一有动静,马上直扑京城,取而代之

为可恨的是,来自各地的消息让忽必烈伤透了心,阿刺罕数十万大军竟然被堵在大清河以南,留守大清河北岸的元军受到了偷袭,宋军烧毁了渡河的船只,只要阿刺罕征集了船只、或是修了浮桥,宋军就会如鬼魂一般出现,他们奋不顾身、他们不顾死亡、他们抱着火yo、甚至点燃身上的火油,他们扑向每一只船只、每一道浮桥,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每天至少有数百人、甚至上千人就这样无畏的死去,阿刺罕在信中无奈的写道:若想突破宋军的大清河防线,非臣之力能所为……

而曾经被忽必烈寄予厚望的y帖木儿,得知自己中了宋军的计谋后竟然拼命攻城,西安已经成了人间的地狱,无数的将士死去、尸体太多、将士太过于疲倦而来不及收容尸体,西安十里之内都能闻到尸体臭的恶心的味道

然而,y帖木儿却没有任何回师大都的反应,甚至像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件事,甚至忘记了他曾经作为元朝最受忽必烈寄予重望宠臣,此时可此,他眼中只有西安城,这座让他折戈、让他品尝了失败的城池,他只是在信中淡淡写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臣不取西安誓不回师

听说带塔儿已经被y帖木儿控制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有看清楚这y帖木儿他就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呢?此子其心可诛已经到了让人惊恐的地步,为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当初自己不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今日之果莫不是昨日之因啊

看来y帖木儿的大军也已经无望,就算是他能够攻下西安又能怎样?若是自己没有猜错,整个中原恐怕都已经成一团,那些见风使舵的汉人,早已经把自己的祖宗再次出卖,就算是y帖木儿能够攻下西安,他能够攻下数以百万计算的汉人的组成的防线吗?

自己只有指望还在河务西附近的阇里帖木儿三万大军和在草原的别吉里m失两万骑兵了,然而让忽必烈心如死灰的是,阇里帖木儿三万大军竟然被宋军困在河务西和直沽之间,宋军在阇里帖木儿方圆十里之内埋下了不计其数的火yo,修葺了无数的土墙、挖了不计其数的沟壑,阇里帖木儿如今只能龟缩在方圆十里之内,若没有援军,恐怕也只有等死的份上

至于别吉里m失的两万大军,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若是按照忽必烈最坏的想法,恐怕早已中了宋军的jian计,凶多吉少了,如今的他对他昔日从基层选拔出来的将领可是没有一点信心

至于哈拉和林,海都大军虽已直扑大都,但还留下精锐大军围困哈拉和林,让忽必烈无比愤怒的是,海都盟军竟然和宋军结为同盟,宋军人数虽少,但却是狡猾无比,再加上投降的十万汉军,他们在哈拉和林附近组成了一道坚不可破的防线,石天麟算是被打怕了,几次率领大军想突破这道防线,然而不是被从天而降的天雷打散,就是被无数的火yo炸退,哈拉和林留下来的精锐骑兵,是趁着石天麟骑兵溃散之时追击,元军骑兵损失非常大,虽哈拉和林的援兵可待,但等石天麟突破防线,大都恐怕就不再是他忽必烈的大都了

忽必烈环视看了一眼,大殿内所有的臣子都低下头不敢张望,他们知道忽必烈的愤怒,但是他们却没有任务办法,昨天已有不少小官偷偷溜出大都,只可惜被骑兵抓了回来,如今正在午mn砍头呢?

看来忽必烈是死了心要和宋军打了,但是不打又能怎样?难道眼看着偌大的大元朝灭国吗?成吉思汗、mng古汗、忽必烈大汗他们灭国无数的时候,是否会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被他人所灭?

那断然不会,那个时候的mng古骑兵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那个时候的mng古骑兵是横扫大地、披靡无敌的世上雄兵,如今mng古骑兵的刀还没钝、战马还是雄峻、将士还是勇敢,但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比自己加强大的对手

“皇上,微臣认为、微臣认为皇上应当亲征海都叛逆,迁都哈拉和林”眼看再这样相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也先不花硬着头皮说道:“大都尚有十五万大军,而哈拉和林是有忽刺出和石天麟将军率领的将军六十万大军”

“皇上亲证,士气定然会大震,海都盟军乌合之众不足为敌,皇上击溃海都盟军,便可解哈拉和林之围,到时就算大都、大都不幸落入敌手,皇上有了哈拉和林的数十万大军为强援,加上阿刺罕等援兵,收复大都也是举手之间”

“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阿合马“噗通”一声跪下去,哭泣道:“我万能的主啊,我至高无上的皇上啊,世界的众王之王啊,你万万不可丢下微臣不管啊”

其余文臣也不笨,马上跪下哭喊,仿佛宋军的砍头刀随时都会落在他们头顶,有甚者大声职责:“皇上,臣弹劾丞相也先不花卖国求荣,京城乃皇上十数年的心血,城墙坚固、城防完善,再加上我无敌的精锐骑兵,就算是宋军百万大军也攻不下京城啊”

“也先不花言迁都、言皇上亲征,就是要把大都交给宋军、让皇上历险啊,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为表微臣绝无二心,”也先不花冷冷说道:“微臣愿意留守京城,为皇上尽最后一份力、流尽最后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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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一路向北(38)

第二百三十八章一路向北(38)

忽必烈一愣,说到底他并不喜欢也先不花、不喜欢他的稳重、不喜欢他的圆滑、不喜欢他不敢担当,以前对他向来没多好的颜色,只不过因为朝中无人,忽必烈才被迫从一堆矬子中挑一个高杆儿,没想到正是这个朝中的廖化,成了他最忠诚的臣子,先是让自己的儿子冒险,如今是要自愿留下来固守京城,但在座之人谁不都是人精,说是固守、其实就是留下来等死罢了,大都如今不过仅有十五万将士,忽必烈要真是御驾亲征,能给大都留下多少人?

“丞相,朕愧对你啊”纵使忽必烈钢铁心肠,此时也不由动容:“丞相大义,朕所不及也,朕答应你,一定会让你们也先不花一族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好大的一顶帽子,看来忽必烈对自愿留下来的也先不花也没寄托多少希望,不是死人你名留青史干嘛?只不过偌大的大元朝,即便狼狈而逃,终究是要给自己留下几分薄面,一面遮丑布,也先不花是朝廷的丞相,他就是这面遮丑布

“老臣别无他求,”也先不花赶紧磕了几个响头表示自己不敢当此重任,然后冷冷的环顾看了一眼,一字一顿说道:“皇上此次出征,讲究的必然是战决,要有破釜沉舟的念头,故此大军出征,千万不能念旧恩旧情,凡文臣不带、家眷不带、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带,还望皇上有破釜沉舟之志,为我大元朝打开一道的光明之道”

“而且,就算大都落入宋军手中,按照老臣心中的念想,宋军向来仁义,一定会善待百姓,恳请皇上勿念恩情,我等断然也不会有半点不悦之心,无论皇上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相信皇上所有的臣子,一定不会说半句不字”

忽必烈环顾看了一眼,却发觉大殿之内所有文臣武将都吓得嘴唇发紫,甚的已是双脚发抖,一些胆大的臣子是怒声责骂:“也先不花,你再三鼓吹皇上御驾亲征究竟是何意,莫非你与宋军有勾结,欺骗皇上出城?”

“朝廷之内谁不知道大都坚不可破、这是我们大元朝的万年基业所在,皇上英明,为了修建大都费劲心机,如今你再三让皇上放弃这万年基业、放弃皇上十几年的心血?你究竟是何意……”

“够了,”忽必烈突然拍了一下案桌,大声道:“朕心意已决,领兵出征朕还能上马、还能拉弓,朕依然能够上杀敌,这是朕的国家、朕一定不会让他落入他人之手”

“丞相,朕命令你率领三万精兵固守内城,城内所有壮丁、各文臣武将、贵族豪右所有的护卫、官差衙役都随你调动,凡有违令者杀、凡有推搪者杀、凡有投降者杀、凡有不服尔等命令者,杀……”

隆兴路,崇山,山高林密,少有人烟,然而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飘起了如诗如梦的青烟

山涧、林秘密处,竟然矗立有数十栋小木屋,外面的苍凉在此地却出现了浓浓的人情,山涧内此时也算得上人群沸腾,然而每个人神情都非常凝重

一间较为别致的小木屋前,说是别致,只不过是小木屋前挂了比别人要多的风干了的熊头、风干了的狼头、处理好的虎皮,在这个小山村却是代表了勇敢、代表了智慧、代表了尊严

小木屋的男主人,一动不动站在大堂中央,小木屋的女主人,正一丝不苟的为他系上盔甲、绑好绑带、安放好护心镜,然后用一条特殊的绳子把头发绑起来,最后才给他戴上头盔

然后压住男主人的动作,从小木屋的墙壁上取下特制的弓箭,安静的挂在男主人坚实宽广的后背,再取下腰刀,迟疑了顷刻,还是递给他,不自信问道:“他爹、你、你真的要去吗?”

“娃娃他、娃娃他还小,要不然奴家跟军爷说一下,军爷不都是挺好说话的吗?奴家相信军爷一定会允咱们”

男主人接过腰刀,“噌”的一声抽出来仔细看了两遍,纵使屋内的光线低沉,但腰刀依然闪烁寒光,可见刀锋的锋利,男主人满意的挂好腰刀,再看了看女主人,却也压低声音说道:“他娘,你说的是什么话呢?要不是军爷,不,你可能还不知道,那是咱们汉人的军爷、那是咱们汉人的王师,要不是他们,咱们一家人早就活活饿死了”

“这小木屋、粮食、弓箭、腰刀、还有盔甲,要不是王师,我们会拥有这一切吗?还有娃娃他、那次要不是有他们帮忙,大概娃娃也死了”

“每当想起这一切我心里就觉得害怕啊如今的日子过得虽然不错,但我胡步峰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胡步峰要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妹子你也不会跟我过日子,是吗?”

“我胡步峰虽干不成大事,但绝不会让你们母子两人再过上以前的生活,外面的胡军大哥说了,只需打赢了这一仗,咱们就能够搬出山外,就能够回到咱们的家”

“家?”女主人有点迷惑说道:“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

“这里是我们的家,因为家里有你,有娃娃,”胡步峰却很快有摇了摇头,一字一顿说道:“但这里又不是我的家,因为这里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没有长眠我的祖先”

“中原那肥沃的土地、那熟悉的味道、那让人迷茫的流水、那充满希望的蓝天,才是我的故乡”

“他爹,你、你一定要小心,你一定要回来,奴家和娃娃你就不用担心”女主人虽已是热泪满眶,但却看着胡步峰,恨不得把他的容貌狠狠的刻入脑海中

“傻妹子,你就替哥哥放一百个心”胡步峰拍了拍胸口,大声说道:“哥哥这命长得很呢?就算是阎罗王也不敢收,爹爹临走前不是说过吗?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不允许你这样说”女主人鼻子一酸,眼泪终究如珠般的掉了下来:“哥哥,你一定要回来、你答应奴家,你一定要回来”

“妹子,”胡步峰却是扶正女主人,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坚定说道:“你要答应哥哥,若是哥哥不幸,你一定要找个好人嫁了,不过你要答应哥哥,那人、那人一定要对你、对娃娃都好”

“你放心,哥哥要有不测,均州军每个月会有五两银子的安抚金,足够你跟娃娃过得好、你们一定会过得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路向北(39)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路向北(39)

“快,再快点”胡军满面灰土,平日明亮光洁的盔甲如今像是在泥土里挖出来一般,他是均州学院的第一批学生,也是奎祀军培训出来的第三批学生,平日的言行举止再谨慎不过了当初杨振龙、杨振虎两兄弟北上,几乎将奎祀军的人员抽调一空,要不然北方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形势

胡军到了隆兴路后,和几名同僚从无到有,慢慢的发展了一千多名乡兵,以至就连义军也说不上,说是乡兵其实也只是平日胡军小恩小惠收拢起来的民壮,若是单打独斗一定是打不过元军,但胜在人多,要知道仅是隆兴路一个州就有上千人,若是把大都附近所有人员都加上来,可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这大概也是张贵决意攻打大都的原因

“快、再快点”胡军嗓子沙哑,干裂的嘴唇被冬日的寒风刮破,往日就算是碰一下也是疼痛,但如今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他双手裸露在寒风中,早已破开了几道疤痕,这里距离长城不到十里之地,这是长城防线的第二道防线的甲段,他率领龙兴路怀化州一千三百二十人在没有命令下达之前,就算是死也要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

如今,元大都以北,依托长城已经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防线,在这一道防线之内,平地被挖成坑洼不平的烂地,沟壑、土墙、圈套、藏兵洞密密层层的改变了整个地形,若不是亲眼所见,胡军简直不敢相信人的力量竟然会如此之大

“沟壑再挖深一点、土墙再垒高一点,”胡军继续打气,平日的他也算是谨慎寡言,但如今却恨不得把自己所学到的学问逐个相授,他恨自己平日对这些民壮太过于纵容,不过他们也要生存,以至连肚子也填不饱,又何来时间和精力参加什么锻炼呢?胡军一边责备自己,一边大声喊道:“张将军说过,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相信老子,狗日的鞑子不也是只有两只手而不是六只手,脖子上不也是顶了一个头而不是三个头,所以鞑子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以前你们不敢跟他们作对,那是因为你们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但如今却是不一样了,你们抬头看一下,看一下这一望无际的防线,还有成千上万的兄弟,都是和你们一样为求自己的生存而敢于拼命的兄弟”

“有人问,我们会不会死,”胡军努力嘶喊,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力量都喊出来:“是的,我们会死、我们有可能都会死,但害怕吗?”

“是的,我们会害怕,我胡军同样也会害怕,我们都是人,我们有妻儿、有父母、有朋友,我们都会过上好日子,”胡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但,鞑子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吗?会让我们的妻儿、父母过上好日子吗?”

“不,他们不会,他们以至剥夺我们做人的权力,他们把我们汉人当人看了吗?你们都是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以前,我们不敢说不,但现在不一样,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将要和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拼命的是谁,那我告诉你们,我们要打的就是鞑子的狗皇帝,在此之前,宋军将会攻下大都,鞑子的狗皇帝将会狼狈而逃,我胡军发誓,就算是死,鞑子也只能趟过老子的尸体”

“就算是死,鞑子也只能趟过老子的尸体”胡步峰挥动手中的工兵铲,他心里默默念着:“就算是死,也要让婆娘和娃娃过上好日子”

“快,再快点”不到一个月时间,文漳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样,今日的他胡子拉杂、双眼爆红、血丝都快要溢出来,脑门双鬓高高鼓起,看得出疲倦已经到了一定地步,只是他身上盔甲明亮、手中长枪闪闪发光,再加上一匹白色骏马,好一个威风凛凛的青年将军

“文将军,歇口气、歇口气,人能跑,但是马跑不了啊”朱老三赶紧喊了一声,他另有任务提前两天出发,如今却是被文漳赶了上来,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堵住了文漳

文漳皱了皱眉头,张贵的命令来得非常急,而且非常严肃,命令一定要在今天申时赶到,他率领万骑从太原出发,经过太原路、真定路、保定路,如今眼看预定的地点就在不远,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见文漳犹疑,朱老三再三劝说,道:“文将军,老朱知道你心急,但如今也快到了地方,再跑下去只会伤了兄弟、伤了马?还不如先行修整顷刻”

“朱大哥说得不错,一路奔跑战马和将士们也是疲倦了”文漳点了点头,于是吩咐将士们休息不提

朱老三见文漳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连忙把文漳拉到身边,一脸祈求说道:“文将军,看在都是均州军的份上,你拉兄弟一把”

文漳大吃一惊,看到朱老三的表情,疑惑问道:“朱大哥,你如今的身份,莫非还有人背后里害你不成?”

朱老三连忙拉低文漳,略微尴尬说道:“文将军,你可不能大声嚷嚷,军中谁敢欺负我?只是、只是……”

“你看,我朱老三怎么说也是一个英雄?至少也算是好汉,眼看你们都去和元军拼命了,我老朱还要在这里收拢义军,这事、这事能不能交给别人?”

“我老朱其他东西也不带,就把他十几门火炮带上,喳喳,那些火炮的能力还真不错,要是军中配上几百门火炮,这一下子轰过去,元军来再多也不是对手啊”

文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还几百门呢?据他所知,铸造一门火炮就需要上百万钱,要不是张贵实在太能赚钱了,均州军早就穷得只有裤裆了,几百门火炮,别说是均州军,就算是朝廷恐怕也没有这个能力

“那可不行,这些火炮都是张大人的宝贝疙瘩,蒙古兵拼了命要逃亡,恐怕、恐怕就是我也挡不住,若是让对方得了这些宝贝,并且仿造出来,咱们的罪过可不小”

“再说,北方的情况就你最熟悉了,这些都是来自各地的英雄好汉、都是各地的忠义之士,不是你谁也管不住他的性子啊”

“文将军,话可不能这样说,”朱老三悄然失望,但还是不放弃哪怕任何一丝希望:“这里有杨振虎兄弟已经足够,你的文书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老朱在这里也是多余”

“如今的情况,张大人十面埋伏,依我看忽必烈若是出了大都,十有**是跑不掉的了,文将军你允许我老朱同行,一炮至少也能伤十个八个元兵?就算是能够杀上几百个元兵,兄弟们的伤亡不是会少一些?”

“火炮没了能够再造,但兄弟们的伤亡,却是再多钱也换不回来啊再说,火药不是有自毁装置吗?万一、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我朱老三就算是死,也要和火炮死在一起”

“这个?”文漳倒是有些心动,一路北上,朱老三的火炮给他的助力之大,简直不比他身后的万骑差,若真有朱老三的火炮随同,就算是扰乱对方的大阵,也绝对是奇功一件

朱老三见文漳不吭声,知道他已经心动,连忙说道:“还是按照以前的打法,老朱找一处高地,远远的对着元军放炮,若是不小心炸死了忽必烈,这场战争不是马上能够结束了?”.

第二百四十章一路向北(40)

第二百四十章一路向北(40)

忽必烈别过头,朝霞万丈,但雄伟的大都慢慢远去,这里耗尽了他半辈子的心血,耗尽了他最近十年的精力,在这里他走向了权力的最高端,享受以前从来没有的权力和**,高高在上的龙椅,让他能够蔑视众生,然而至此才发觉,自己不断活在所谓的文臣武将、开国功臣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境里,将相凋谢、经济崩溃、百姓不从,这就是朝堂上下异口同声所说的疆域无边伟大国度吗?

如今,仓皇而逃,梦境破灭,想起百年前汉人被赶出中原时的狼狈,忽必烈心中凄然: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就是汉人**的愁思?这就是把大好国度拱手相让的风度?但这断然不是纵横世上蒙古人的风度,蒙古人注定了要把世上所有的土地都变成牧场,蒙古人注定了要把世上所有的百姓都变成奴隶,反抗则死忽必烈的眼神很快就变得越发坚定起来,这里是他的国度,他不允许他人沾染,他想到了种种的结果,就是没想到汉人会把他逼出大都

如今,他拱手让出大都,但并不代表他如那个叫做陈叔宝的汉人皇帝一样,他离开只是暂时,他一定会打回来,就如当初在哈拉和林,面对数十万精锐的蒙古骑兵,他何曾灰心?自己注定了征战一生,自己注定了是世上的万王之王

他从来就没有把汉人当成对手,就算是伯颜南下之时,他还曾命令范文虎筹备攻打扶桑的事宜,三十万兵力、数千艘战舰;就在伯颜南下之时,他还想着北方的海都,他坚定的认为,只有同样受过长生天祝福的海都,他率领的蒙古骑兵才是他的终极对手;即便是今日,他依然固执的认为,是来势汹汹的海都把他逼出大都

至于汉人的文臣武将,他以前还没有享受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时大概对汉人有所依仗,但如今朝堂之内何曾看到汉人的身影,如今想起,心中却多了一分戚戚,张弘范、董文忠、史天泽这无疑都是汉人中一等一的英雄儿郎,然而近日他们却是何在?然而,为何他们偏生汉人?

忽必烈环顾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凄凉,想当初麾下文臣武将何等之多,如今竟然凋落至此,难道这是自己一手形成的吗?汉人多奸猾,若是容忍汉人留在朝廷,自己百年之后,大元朝的朝廷还是蒙古人的朝廷吗?自己熟读史书,试问汉人的朝廷,不都是败在汉人的内斗之中吗?汉人又何曾把国家放在眼里,投机取巧、屈膝投降比任何人都要快,而且还要给自己找无数的道义,说自己是顺应天时

大元朝的朝廷,注定了要永垂不朽、万世长存,忽必烈有这个信心

“父皇,”安西王忙哥刺压低声音道:“父皇,兵贵神,京城之事已拖拉数天,若是汉军合拢对我军愈加不利”

安西王忙哥刺原来在石天麟大军当监军,海都突破额尔浑河,大军乱成一团,他率领数千亲卫竟然间接返回大都,若是一般人犯下这种大错,不死估计也是脱了一层皮,忽必烈治军森严,忙哥刺也是忐忑不安

然而也当他命不该绝,竟然刚好碰到宋军攻打大都,他倒不是愚蠢之人,连忙向忽必烈请忠,说自己得知京城大局糜烂而率领援军拼死突破防线回来救援,忽必烈虽明知道他睁开眼睛说瞎话,但如今麾下部将凋谢,而忙哥刺也算半个猛将,也曾经率领大军**兀刺孩土番火石颜等叛军,伯颜南下之时忙哥刺是被任命为节制两川行枢密院,最重要是自己的儿子,忠诚方面绝不会有问题,于是也将就把事情掩盖

忽必烈虽下令不允许文臣、亲人同行,然而众人也不是傻子,明知道留在大都是凶多吉少,能有空隙钻的赶紧钻,没有空隙也拼命想找缝隙去钻

“大侄子,你难道忘记了当年是谁教你的武艺?”平日自诩为朝廷忠臣的御史大夫对他的侄儿堆起笑脸,讨好说道:“当年老叔可是一手一脚把你教出来,不念老叔的一番苦心,也想一下老叔的一份苦力?少字”

“哼,御史大人,侄儿只是记得当初你拿着撵面棒追着侄儿抽?少字若不是侄儿身骨子还算健壮,那时候恐怕就死了”一个年轻的将领轻蔑说道

“大侄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御史大夫老脸一红,向来只有他教训别人,就算是丞相也先不花也不敢对他无礼,不过想着自己的小命就在他手中,连忙拉下脸说道:“好侄儿,那时老叔是恨铁不成钢啊,可怜你父亲死得早,这些年若不是老叔一手把你拉大,你也没有今日的风光”

“你看老叔就一个人,你弟他们老叔也不带,汉人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叔今日拉下脸保住这条性命,不也是和为了咱们一族的兴旺”

年轻的小将差点想吐,不过还是板着脸说道:“哼,多亏了老叔当年的收留,可是当年老叔可把侄儿当人看待了?那些年侄儿以至连家里的包衣也比不上,老叔当年就是这样收留侄儿的吗?”

纵使御史大夫脸皮高达一丈,但此时也是脸红耳赤,不过他终究是厚颜无敌之辈,连忙拉住所谓的大侄儿的手,诚恳说道:“大侄儿,都怪老叔当年不好,如今大侄儿有了出息,老叔也非常荣幸,只不过、只不过侄儿这些年过得日子不也是有点配不上身份了?”

“你老叔这些年还是存了些宝物和钱财,大侄儿只需不计往日恩仇救老叔一命,老叔愿意把家中的财物分大侄儿一半”

“哼,你们这些御史大夫不是向来自诩清廉吗?大人何来宝物和银子了”年轻的将领仿佛要把仇恨计算到底,说话是带有硬刺

“大侄儿,老叔若能逃过这一关,一定一力推大侄儿为族长,日后荣华富贵断然是少不了,大侄儿这些年来拼死拼活,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效忠大汗吗?这么多年了,真有谁是一心一意是效忠大汗的主……”

这样的情景四周可见,刚开始还是隐蔽进行,到后来干脆是光明正大出价,十五万大军出征,说起来也不算困难,但此次出征不同往日,这京城能守到何时、这大军能否真的顺利,谁也不敢保证,别看忽必烈说得豪气,但心中也没底,于是要带的东西越来越多

时间又是这样拖了三天,三天后忽必烈才完全醒悟过来,幸亏这三天时间也不知道宋军出于什么考虑,竟然放任京城乱成一团也没有进攻的企图,想到这一点忽必烈也暗中幸运,等忽必烈反应过来,命令也先不花把朝廷上下文臣武将都软禁起来,忽必烈亲身点名随军之将,没有点到名字的都被留在京城

忙哥刺虽是忽必烈的儿子,但终究也是上个战场,也算是师出有名,但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向来沉默不语装作鹌鹑的降将范文虎,竟然也在随军之列

“伟大的汗、众王之王、尊敬的皇上,微臣不服,”阿合马是反对忽必烈亲征的领头羊,只是他名声不小,平时也得罪不少人,找了几天竟然没有人敢私自带他离开京城,此时仿佛是抓到了救命草,直着脖子大声道:“微臣不服,为何低微的汉人能够随军,老奴阿合马这些年来对皇上忠心耿耿,进忠尽孝,难道就连一个低微的降将也比不上吗?”

“闭嘴,朕说过谁要是再议论此事,朕就要砍他的头,莫非你当朕说的话是白说了吗?”忽必烈怒目盯着阿合马,一字一顿说道:“要不是念着你是朕多年的老臣,朕断然不会放过你”

“范将军是多年的老将,又是能够上马下马的将军,他从朕亲征有什么不妥,反倒你阿合马,别以为朕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上蹿下跳纠集文臣武将反对朕亲征,又欲冒充亲兵出城”忽必烈看着阿合马,借着环顾看了一圈,冷冷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莫非如今朕就真的管不了你们了吗?”

“阿合马,你身为平章政事,不思为朕筹集军备、粮草,反而为了一己私利而乱我军心,你说一下,朕能容你性命吗?”

“嗡”的一声,阿合马的大脑霎时停止,差点不能运转,如今宋军虽已围城,但忽必烈多年的积威仍在,自己上蹿下跳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如今看来自己若不夺目一点,以至活不到城破的那一天,他倒也是一个能屈能伸之人,听忽必烈话里还有一丝缝隙,“噗通”一声跪下去,啜泣道:“尊敬的主人、万能的皇上请饶命啊微臣也是一时糊涂而胡作非为,恳请皇上念在微臣这些年来为大元清理户口、推行专卖制度、发行交钞,为大元朝财政竭尽全力饶了微臣一命”

“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朕都看在眼里,朕正是因为你这些年来也算能够尽忠职守,才容忍你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还有在座的诸位臣子,朕立国以来,尔等皆以国之栋梁而自视,可曾问心无愧?朕看到积年的份上放过你们,不代表朕不生气,从今以后若有不同心者,别怪朕不客气了”

忽必烈扭过头,再也不看身后的大都,举目远望,朝霞随风起舞,哪里会不会是他另一个舞台

三十里外,张贵已经三天没有合眼睡觉,这三天里他大脑迅运转,就算是铁人也会疲倦不堪,然而张贵多的是紧张和兴奋

拿起旁边的毛巾用力的擦了一把脸,然后往嘴里放了一个糖果,这世上没有烟土、没有巧克力,唯有糖果的清凉能够让他振奋精神,都多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让他振奋不已,但他却愈加谨慎,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的搏杀,这一场战争,将会决定亚洲百年后的版图,以至影响整个世界

“隆兴路义军四千六百二十人到指定位置;上都路义军三千六百二十人到达指定位置;宣德府义军五千六百三十人到达指定位置;西京路义军五千一百二十人到达指定位置;代州、蔚州、保德州……”

越来越多的消息汇集在一起,大营内三十五名参谋几分脚不沾地,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智者、都是大宋杰出的文人,三十五人虽然不少,但此时竟然像是不够用,每个人都像张贵一样双眼红得吓人,大营中间的立体地图插满了旗帜

“保德州、保德州是三千二百一,还是三千二百三……”一个中年的参谋费力叫了一声,声音沙哑而嘴唇干裂,而他以至没有时间去喝一口水,他为人稳重,知道任何一个小错误都会影响整个战场,所以他以至会追究到每个人、每一件武器

“三千二百一,三千二百一”年轻的参谋吓了一跳,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中年参谋的严厉和谨慎,但斤斤算计至此,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在他眼里看来,一两个人总不能、也不至于影响大局,这是大决战

“一个人就会决定胜局”张贵脸带浅笑,走到他们身边,他仿佛看到了年轻小参谋的不服气,笑了笑,道:“我要是说战争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肯定会点头,但我要说战争只是一个人的事,你肯定不服气”

看着小参谋欲想争辩,张贵做了一个手势,笑了笑,道:“再渺小的一个人,大概他就是最终决定胜负的那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在的意义”

“就像你,大概你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参谋,但正是你的一个数字、一句话机会影响我的决定,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我虽不能把每个人都考虑进去,但我相信我会尽量让每个人都活下来”

“大人、大人,忽必烈这厮、忽必烈这厮……”吴澄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一字一顿说道:“忽必烈这厮,真的、真的……”

“亲征”张贵脸色不起任何一点波涛,浅笑的看着吴澄,道:“我不是一早就给你说过了,忽必烈一定会亲征”

“他这个人就是冒险起家,肯定不会留在京城,再说留在京城他也没有任何希望,不如干脆出征,孤注一掷,只需前往哈拉和林、你是知道的,哈拉和林的地位以至比大都愈加重要,忽必烈的打算肯定不是和我军决战,他要前往哈拉和林,打败海都和哈拉和林的守军会师,然后前往草原,当然也有可能是反攻大都,但可惜他已经没有了机会”

“他要是死守京城,只需熬到阿刺罕大军回师、或是哈拉和林的援兵、以至西安的援兵,老子都拿他没有办法,你是知道,我身边只有四万不到的骑兵,若是忽必烈硬下心要和老子拼命,老子恐怕也拿他没有办法”

“别看海都来势汹汹,他身边其实也没多少兵力,你要知道哈拉和林有数十万蒙古大军,海都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后方,海都也不可能全都相信杜大人和梁曾,若是哈拉和林被逼得急了,海都以至会退兵”

“不过,忽必烈如今亲征,事情倒是好办很多了”

第二百四十章一路向北(40)

第二百四十章一路向北(40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路向北(41)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路向北(41)

目睹大军离开京城,也先不花双脚一软,却是倒在了城墙上,身边赫然就是上书言“西进宋军来势汹汹,末将不敢离开半步,誓死守住宋军西进之路,为报皇上之恩”的四万户总管、也先不花举贤不避亲的儿子撒里满,率五万骑兵西迎宋军以保京城安危(W)

“父亲大人,”撒里满连忙扶住老父亲,看着朝霞远去,沉吟良久才低声道:“父亲既然同意了这个决定,那就、那就再也没有退路,这世上、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大元朝、甚至再也没有蒙古……”

也先不花像是老了十年,他向来注意自己的容貌、言行举止,但如今却是虚脱了一般,须发凌乱,衣服揉皱几乎破烂,保存得很好的容貌突然失了颜色,他挣扎脱开撒里满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双手,踉跄的走到城墙的边沿,扶着围墙透过垛口看去,那苍老的背影已经远去,那十五万威武的百战不殆的英勇骑兵、不,那百战不殆的骑兵如美人迟暮,阵型不再严谨、将军不再威严、军纪不再严整

这样的国家,究竟还有希望吗?自傲、自尊、自恋,昔日的辉煌怎么可以当成今日的骄傲、昔日的战绩怎么可以当成今日的胜利?沉迷过去、忽视将来、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都安于现状,即使是忽必烈严于律己,然而不也是松懈了很多?

伯颜大军南下,百万大军不问生死,一味信任伯颜,其实不也是为自己的懒惰而寻找借口,是的,大汗已年过六旬,然而北有海都的盟军,人口虽少但地域广阔、将士好战、勇不可挡,犹如一匹凶狠的狼;南有大宋,虽地域不广、将士战力不强,但国富民安、人口众多,宛如一头侧卧而睡的猛虎狼虽容易对付,但熟睡的猛虎一旦醒来,不是要比一匹狼加危险吗?可怜的是,大汗一直认为那退缩南方的汉人不是一头猛虎,而是一群羊羔,任人宰割的羊羔子

“父亲大人,请尽快下决定”撒里满话里竟然有一分急躁,仿佛还有一份不满,他拉了拉也先不花,仿佛要把他苍白的背影从梦中惊醒,但最后却忍住,压低声音道:“父亲大人,下决定”

“城内的情况怎样?”也先不花却没有回头,撒里满是他的大儿子没错,但撒里满的母亲却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小妾

而他这个小妾,却是汉人,那一年他随大汗南征,他身先士卒攻下高大的城墙、他的身上被汉人射中了十三支弓箭,他流的血比他喝的羊奶还要多,他身上的盔甲没有一处是好,忽必烈把城内最美的女子赏赐给他

撒里满虽有些着急,但还是耐下心来,也先不花也算一个奇男子,不因为撒里满的母亲是汉人而冷落他,反而悉心教导、甚至不让外人知道他的母亲是汉人,他身上流的有一半是汉人的血,在这个视汉人性命而败絮的国度,也先不花的所作所为决然是一个另类

他能有今日,也多得也先不花的栽培、还有掩护,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汉人,他自己也是快懂事后才和母亲相认,为的就是怕他自小心中产生自卑,而在外人面前,他始终都是撒里满的长子,蒙古人最纯正的传统

“文臣武将,都已经软禁起来,城内的大户人家、豪右及官府都已经被孩儿监禁或接管,只要父亲大人一声令下,大都……”

“没有、没有多造孽?”也先不花迟疑片刻,问道:“你真的、真的下了决定要知道,这也是你的国家”

“父亲大人,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撒里满皱了皱眉头,用力的揉了揉脑门,道:“父亲大人,你是知道的,大元朝、大元朝究竟是没有了希望,朝堂之内还有谁真是想着为大元朝尽忠尽孝?”

“玉帖木儿逗留中原不返,是的,或许他是一个忠臣,或许他被誉为伯颜第二,但若是伯颜,断然是不顾一切回师大都,然而他却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为了自己所谓的尊严、为了自己的名誉,竟然置国家之安危而不顾”

“阿刺罕,国之丞相,大元朝数十年的老将,竟然被区区汉人挡在途中,数十万大军,半个月竟然行军不到百里,若是阿术之勇,宋军又如何能挡住大军的前进”

“父亲大人,朝堂之上,你认为谁还真是大元朝的忠臣?阿合马这些年来贪墨了多少财物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些所谓的开国功臣、那些所谓的贵族,他们私底下做得不都是出卖国家的伙计,他们活的时候谁真是为了国家”

“所以,他们该死”

“撒里满,你、你……”也先不花一愣,转过头看着撒里满,却看到他满眼杀气,因为愤怒而双眼发红,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别忘了,你也是蒙古人”

“是的,我是蒙古人,但很快我就不再是蒙古人了”撒里满说完这句话,仿佛体内的精力瞬间被抽调一空:“父亲大人,孩儿累了,张贵张大人已经答应了孩儿,让孩儿和母亲大人隐居在江陵”

“你不知道江陵,那是世上最美好的地方,你还记得郭守敬郭大人吗?孩儿瞒着父亲去过江陵,真见到了郭大人,如今他在江陵,过的就是神仙般悠闲的日子”

“母亲大人这些年想回家,你知道,母亲大人的家就在江陵,孩儿不孝、孩儿恐怕、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孝敬你老人家”

“罢了,罢了”也先不花摆了摆手,却是转过头闭上眼睛,道:“爹爹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却是没想过再回头,你和玉儿南下,会不会把为父也带上?你知道为父跟郭大人也有几分交情,他当初在大都,为父可是照应不少”

“父亲大人,你、你真的愿意南下”撒里满不敢相信的看着也先不花,拥有最正统的蒙古人,竟然愿意抛弃身份跟他到一个全所未有的陌生的地方,而也先不花定然是下定了决心,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

“爹爹这些年,看汉人的书籍、也想了很多,要不然爹爹能够同意你的做法?爹爹老了,只想看到你们好、只想看到你们过上好日子,朝堂上的事情,爹爹实在是没有精力去应付,或许,爹爹一个人自私了”

“去,爹爹注定了是要成为蒙古人的罪人、注定了要被蒙古人唾骂,凡命令,就说是爹爹所下……”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路向北(41)

第二百四十二章一路向北(42)

第二百四十二章一路向北(42)

“杀”日中,冬日的阳光在寒冬显得格外清爽,忙哥刺原本阴暗的心情也爽朗了不少,城在后,大都在后,父皇率领十五万精锐骑兵、大元朝最后的希望、大蒙古帝国最后的希望仓促离开,虽他老人家一颗雄心滚滚,总是认为击败海都,会师哈拉和林之后便可迅收复大都,甚至还固执的期盼也先不花的三万城防部队可以把宋军挡在城外,然而他忙哥刺却是和宋军交过手,虽只是一个短暂的半天,或许说半天也没有,然而宋军计谋百出、而且凶狠、勇猛并不在蒙古骑兵之下

对于收复大都这个希望,他知道这个希望是多么的渺小,宋军能够在三天修建一座城堡、一个月建起一座坚城,一个月后,大都还是这个大都吗?他很清楚,他也很留恋王子这个身份,很留恋大都的所谓的繁荣,大元朝建立之后,他算是享尽了荣华富贵、他算是过上了几年从来没有活过的日子,然而,这个日子将会随着远抛在背后的大都一去不复还

草原,还是自己的家园吗?自己还能适应草原吗?

忽必烈亲征的第一仗来得非常突然,那一道简陋的宋军防线,显露出宋军的仓促,那一道窄小的防线却是卡在大军中间,大部队行军,若是随意改行程可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于是,忙哥刺便打响了和宋军的第一仗,那是一道简易的防线,一望无垠的平地,只有中间一道简单的土墙,土墙后一道简陋的沟壑,这些年和宋军的交手渐多,宋军的一些手段和武备,元军也摸得一清二楚

忙哥刺并不是一个鲁莽之人,虽时间紧迫,但他依然派出先头部队,数十名将士数百匹战马开路,他虽不在大都,但对宋军埋在地下的土罐子也清楚得很,然而当数十名将士小心翼翼的越过所谓的红线,迎接他们的是宋军无数的弩箭,至于传说中的土罐子,连踪影也没有

数十名蒙古骑兵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几乎伤亡殆尽,忙哥刺大怒,他虽然是谨慎之人,但也不会看到自己像是被戏弄了一番,于是大军涌上去

“杀”忙哥刺就如千万蒙古人一样,好杀、冲动、舔血,杀戮仿佛已经刻入蒙古人骨髓里头,再说蒙古人怀着一股怒气仓皇离开大都,放弃了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跟随他们伟大的、高贵的万王之王离开大都,他们要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在宋军之上

“杀”愤怒的战马跃过低矮的城墙,锋利的马刀划破还带着恐惧、带着惊慌、带着依依不舍但却坚定的眼神,喉咙处破开了一道细微的痕迹,然后血喷涌而出,迎着阳光漫天飞翔

杀戮的蒙古兵,得意洋洋的看着热血飞翔,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渴望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看到血就如看到了希望,那飞翔的希望

突然,一根长枪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眼前,等他想躲开之时,长枪穿喉而过,他眼前是一双胆怯但却坚定的眼神,这时他才发现,这些所谓的宋军,身上穿的竟然只是普通的盔甲,甚至在不远处,竟然还有宋军只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若他们也算得上是宋军的话

他却是知道,宋军向来盔甲坚硬,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办法去追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所想到的是,为什么那双懦弱的眼神,竟然会变得如此坚定

“杀”双手颤抖的老胡,身上简单的盔甲不足以挡住他发抖的身体,死亡对他来说不是一个陌生词,他也曾经无限度的接近死亡,他以为从此以后不再害怕死亡,不再害怕杀戮,当他看着血肉飞溅时,他胆怯了,他退缩了

然而当他看到那张同样扭曲的笑那是杀戮之后的愉悦、屠杀之后的兴奋——

他想起惨死的儿子,他手中的长枪虽然简陋,但他每天都用心去打磨,他紧握长枪的双手虽然已经老朽,但他每天都努力去训练,等了多长时间,自己每天伴随噩梦入睡,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杀”仓促修建的、简单的防线并不能成为阻挡蒙古骑兵的绊脚石,虽是散漫但依然英勇的蒙古骑兵,他们冒着箭雨、他们跃过土墙、他们举起屠刀、他们杀戮,伴随血肉

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一群同样不怕死亡的人,他们身上简单的盔甲、简陋的武器、甚至穿着平常的衣服、拿着生锈的菜刀,但他们却用他们的不屈、用他们的死亡拖住了蒙古骑兵整整一个时辰

忽必烈没有着急、忙哥刺虽喜欢杀戮,但他却着急了,一个时辰过后,血把这道简单的防线染成了红色,有宋军、也有蒙古骑兵

“王爷,我军伤亡三千二百人,宋军全军覆没”副将不敢抬头看忙哥刺,他知道忙哥刺的脸色已经变了颜色

简单的防线、简陋的武器、无限的杀戮……

“宋军,一共多少人?”忙哥刺说得有些艰难,他甚至不敢相信三千多英勇的蒙古骑兵,竟然死在这里,死在这简单的防线、简陋的武器、甚至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义军手中,至此他已经确定这不是宋军,而是铺天盖地的义军中的一伙

“三千、三千一百人还多……”副将几乎难以开口,三千一百人还多,只是一个漂亮的说法,真实的情况是,一支三千一百二十人的义军,拖住了十五万精锐的蒙古骑兵一个时辰,并杀死杀伤了三千二百精锐的蒙古骑兵

“好、很好”忙哥刺却是没有生气,他突然无奈的笑了笑,副将有些害怕,悄悄的退后,忙哥刺对着血流成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三儿,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却是大元朝的皇帝、蒙古帝国的大汗来到身边,他虽已年老,但上了马之后依然还是一员骑兵,他没有汉人皇帝的懦弱

“这是血的教训,蒙古骑兵虽还勇敢,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留在京城……”忽必烈突然压低声音,几乎以忙哥刺听不见的语气说道:“留在京城,断然是没有任何希望,唯有孤注一掷,回去蒙古人的圣地,回到哈拉和林,让蒙古人的血性重回归,或许,这才是我们的希望”

“嗯,父皇说得对”忙哥刺点点头,抬头仰望,刚才还是烈日顶头,此刻却是乌云密布,忙哥刺心中一抖

“见过父亲大人、见过皇上”一个着急的声音突然响起,忙哥刺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大儿子阿难答,阿难答从小好武,臂力过人,这次随军出征被忽必烈命为后军断后,而自己却是先锋开路,两父子当此重任,可以看得出忽必烈此时心底已经不相信外人

“大儿,何事?”见阿难答有些迟疑,忙哥刺连忙替忽必烈问话

“父亲大人、皇上,”阿难答久经沙场,也算是一个谨慎之人,此时见父亲提醒,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大都、大都已落入宋军之手”

见忙哥刺、忽必烈两人惊讶的表情,特别是忽必烈,若非忙哥刺及时搀扶,甚至有可能晕倒过去,阿难答语气多了一份愤怒,甚至比他当初听到大都沦陷时加愤怒,声音也微微提高:“也先不花、是也先不花,举城而降……”

第二百四十二章一路向北(42)

第二百四十三章一路向北(43)

第二百四十三章一路向北(43)

塘朗山,山势不高,但山峰险峻,丛林密布,又是通往哈拉和林的必经之路,文漳自然把这里当做长城防线的最后防线、同时也是长城防线的大本营

此时,大本营除了文漳外,尚有均州军最重要的参谋吴澄亲自率领的十八人参谋团、老将牛富在大军围困大都后也率领吕武等数名小将到达,又有朱老三、杨振虎等人,虽说不上人才济济,但有吴澄这个总参谋坐镇,又有牛富、吕武等熟悉布阵之人,塘朗山防线时日虽短,但也算得上铜墙铁壁了

“好快的动作,连破三道防线?”文漳眉头紧皱,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方圆三百里的人员调动都会通过参谋一一显示出来:“一、二、三……”

“不用算了,一共死了一万七千二百六十五人”吴澄双眼发红,可以看到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眶,平日自诩风度翩翩、大宋第一才子的他,胡子拉杂、脸膛发黑、头发杂乱无章、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沐浴,在严寒的冬日,竟然有一股别样的味道,对于大局,除了张贵外就数他最熟悉了,甚至有些事情张贵也没来得及他熟悉:“没有一个能活下来,一万七千二百六十五人,都死了”

吴澄固有的文人气质,他说这句话时充满了诗意的伤感,三年前、甚至两年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至于惨淡面对死亡,他还没有做到,远远做不到将士百战死,他们能够死在战场上,原本是他们的幸运,然而,他们很多人根本就不是将士,不是宋军,

他们只是义军、只是百姓,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生的时候默默无闻,死的时候也无声无息,他们倒在这片土地上,是否会想到他们是为那遥远的国家、甚至他们一辈子也只是听说名字的国家尽力,遥远得不可及:“他们死了,是否会名留青史”

“他们一定会的”文漳肯定说道:“三年前,嗯,那时候刚在襄樊和蒙古人打了一仗,樊城破了,可是蒙古人损失也不小”

“那时候张大人刚与杜大人相识不久,均州军损失虽大,但从那时候就开始在北方布局,这事或许张大人也跟你说过,”文漳看着吴澄,知道张贵事多与他商量,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那时候均州军实在太困难,张大人甚至有一年时间没有领过一分钱饷银,所有的钱、多余的钱都给了杜大人,要不然三年时间,北方布局怎能成这样气势?”

“啊?”

吴澄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文漳,却看到文漳面无表情、这一个月来行军打仗疲倦不堪,脸皮像铁板一样,想有半点表情也欠奉,但他眼睛却是充满了闪烁,像是不敢看着吴澄,悄悄的转过身去

“其实,张大人就一直没有领过饷银,初时他所有的饷银都给了军中困难的将士,后来石炭、烈酒等有了大量的收入,却是给了官府”

“听说、听说此战之后,大人将会请辞、解甲归田?”吴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但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他也只是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不过,元军的伤亡也不小,据不完全统计,元军伤亡也有一万多人,也就是说,一名义军可能要杀死一名精锐的蒙古骑兵”

“用人命去填,本非吾意,”文漳是正儿八经的文人世家,突然文绉绉说道,但很快就露出了他在军中混了三年的本色:“老子心痛啊”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死,这三年他们好不容易才过上了人一样的生活,振虎,你是知道的,”文漳突然看着一脸悲伤的杨振虎,厉声问道:“你是知道的,这些人,很多都是你一手收拢起来,很多人都是冲着你的面子而来,他们原本不应该去死”

“不错,我们是给了他们一点好处,是给了他们一些希望,但这些好处难道就可以买下他们的性命吗?这些希望值得他们用命去拼吗?”

“诏令之下,他们却无怨离开刚过上安稳日子的家,或许还有妻儿、双亲、朋友,刚开垦的土地,刚修建的家园,他们无怨无悔,甚至、甚至他们都不清楚他们死去的意义,但他们却是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用单薄的身躯、生锈的武器、破烂的盔甲去挡住了蒙古人的冲锋”

“三天、三天时间,蒙古人行军不到一百公里,这三天里,我们完善了第四道、第五道防线,并且巩固了大本营,也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从各地赶来的义军,第四道防线的人数已经达到一万二千二百人,第五道防线是达到一万五千人,至于大本营”

吴澄沉吟片刻,却是来到沙盘前,指着塘朗山及附近的地形,道:“塘朗山防线,人数是达到了两万人,当然这也包含了陈将军你的骑兵不仅如此,张大人取大都后,定然会派出援兵,说不定援兵已经在路上,若是按照张大人的意思,说不定会给元军来一个十面埋伏,定然要教元军全军覆没”

“这、可能吗?”文漳吸了一口气,如今大局虽已完全倾向宋军,但文漳却没想过全歼元军,他的对手是忽必烈、万王之王、中原的霸主、草原的霸者,上百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骑兵的霸主,如今虽然仓促北逃,但挣扎的狮子加让人害怕

“张大人没想到战局发展会如此顺利”吴澄笑了笑,道:“如今却是完全可能,三天以来,元军十去其一,再者仓促离开大都,士气断然会低迷”

“三天,元军行军不过百里,处处遇阻、处处受挫,即使忽必烈有天大的本领,也将会有心无力,只要我们守住长城防线,不让忽必烈出草原,忽必烈就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少天了”

“在下离开大都时,张大人曾经写下:大都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张大人定然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你认为他还会让忽必烈活着回到草原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一路向北(43)

第二百四十四章一路向北(44)

第二百四十四章一路向北(44)

唐全揉了揉脑门,看着身边疲倦不堪、盔甲破烂的宋军将士;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眼神、脸色苍白的面容;无论是老兵或兵,或许能够活下来的都是老兵,此时他们早已不抱任何生存下来的希望,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要拖住元军的步伐

每个人,仔细的拭擦他们手中的武器,锋利而坚固的长刀已经破损,乌黑的长枪透出暗红,就连身上的盔甲,也染上了一层擦不掉的腥味,他们用手中的布条费力的摩擦,仿佛要把长刀上的最小一个缝隙的灰尘也清理干净

“还有多少人”唐全沙哑的声音像破了的风轮般模糊不清,他左臂被蒙古人的长弓射了一个穿洞,如今是动惮不得,但唐全却不在乎,用一条白布把手臂缠在身上,如今手臂已经发白,日后就算是能够活下来,这手臂估计也就白费了

“唐将军,先处理一下手”李沧是均州学院培养出来,对医护常识有一定认识,其实军中也有随队军医,但可惜昨天战斗中被元军射杀,元军也狠了心,这两天来基本没有停止进攻,就完全是用人命去填,伤亡最多的时候几乎都能把江水堵住,唐全身为指挥,给他的时间只能够随便包扎一下

“有什么好处理,解开了加麻烦”唐全摇了摇头,左臂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气,作战时反而会成为累赘:“李将军,你说一下你们的人数”

“九百三十七人”李冰是正统军人出身,向来盔甲严整,平日不苟言笑,说话也是严谨得很,然而看着这些他一手收拢起来,他的兄弟、朋友甚至亲人一个一个离开,他再也摆不出谨慎,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出来:“九千三百二十人,都是好兄弟”

“头,还没把我算上”身旁的郑大世,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他右腿被蒙古人的强弓射中,甚至有可能射坏了骨头,他身上也有两处伤口,而且颇为严重,要不是他跟陆云练武半年,估计早已赴黄泉,但纵使他身骨子还算不错,此时也只能躺在地上哼哼,看样子也耐不住折腾

“不要说话”李沧压住郑大世,他在李冰身边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非常喜欢这个直爽的汉子,又加上郑大世对均州军向来没有任何的偏见,所以颇得李沧的尊重:“你一动伤口就裂了,伤口裂了又麻烦了”

“头,你、你别把我丢下”也不知道郑大世哪里来了力气,突然大叫了一声:“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那当然,我们同生共死”李冰挪了一下身体,他被流箭擦伤了腿,幸好伤势不严重,要是拼命的时候也算可以行动,竟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脸:“我们相处了多少年来了”

“头,我不记得了”郑大世苦皱着脸,他本来就是丢三落四的人,再加上伤势太重,整个大脑都是混混沌沌,别说记长久的事情,就算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也记不起来

“十六年九个月零八天”李冰眼中充满了感激,握住郑大世的手,一字一顿说道:“若不是你把我从济南救出来,冰早就死了,要不是你这些年陪着我,就算是我身边只有一个人时你也不放弃,冰也早就死了”

“少主……”郑大世鼻子一酸,眼泪哇啦啦的流下,他是李璮的亲兵,看着李冰从小长大,视之如子,眼看自己的儿子将要赴死,他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去死,至少不是现在”李冰说到这里,右手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只听见“啪”的一声,郑大世却是晕倒过去

“何必这样”唐全叹了一口气,道:“这样,郑大世也一样会内疚一辈子,这样活着跟死去还有什么区别?”

“至少他能够活得时间长,我们李家欠他太多,能保住他一条性命,也算是我李冰最后的遗愿了”李冰扭过头没有再看一眼,在数百米之外,那是一道简易的防线,那里被血渲染,那里被死亡淹没

“其实,事至如今,你们没有必要再随我一起赴死”唐全站起来,他身边同样是疲倦不堪的将士站起来,一万多人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准确来说是七百三十二人,他们或是相互搀扶,或是用手中的长枪支撑欲倒的身体,他们身上盔甲破损,他们的伤口还往外渗血,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你们,都可以选择留下,你们做到了任何人也做不到的事,你们完成了任何人也完成不了的任务”唐全缓缓转过身,左臂还有感觉,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生命在缓缓流逝,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环视看了一圈,仿佛要把每个人的摸样都刻入脑海之中:“你们已完成了任务,你们是我大宋的英雄,你们注定了名留青史,你们都可以选择离开,我不会责怪你们任何一个人、而且你们任何都不会因为这次离开而玷污你们的战绩”

“将军,事至如今,还说什么呢?兄弟们都死了,我们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去”一名老兵,用剩下的一只手,高举乌黑的长枪大声嘶喊:“不如死去”

“不如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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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阿刺罕变得烦躁起来,他向来自诩稳重,但往日的稳重早已在过去的数天里变得烦躁起来,此时他嘴唇干裂,喉咙嘶哑,甚至连头脑也变得混沌不清,这数天来的急躁、烦躁让他反应迟钝了不少

“杀,无数的汉军抬着简易的木排冲进了寒冷的江水,他们被挡在南岸已经数天,汉军的伤亡已经过了三万人,然而这寒冷的江水将这一切化为乌有,根本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算是死去的兄弟,也因为收拢不及时而随江水飘过”

“兄弟们,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挺住了”老兵咬紧牙齿,身体如柱子一般,不是非常坚实的肩膀抗住了木排,一条木排大概一丈长,需要上百名士卒才能坑住,再加上冲锋的蒙古骑兵和寒冷的江水,不少人都挺不了一刻钟便晕倒过去,然后飘走……

生命凋零

然而,现实比想象加残忍,还不到半刻钟,老兵却已是双脚颤抖,他费力的睁开嘴巴,却是大声喊道:“兄弟们,挺住啊”

仿佛奋力嘶喊,能够给老兵带来无限的荣耀和希望,然而迎接老兵的依然是无尽的冰冷的江水、还有肩膀上的木牌越来越重,老兵心生怯意,他知道宋军的弩箭很快就会如蝗虫一般把他们射杀

“再坚持一会?丞相说了过江后每个人都有十两银子的奖励”老兵双脚用力的踩着江底,江底的泥泞让他感到恶心,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宋军的弓箭一旦出现,他很快就会潜水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自己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养活家人而已,并不是真的愿意把性命随江水漂流,他有这个能力,他的水性在军中数一数二

在老兵双脚几乎麻木之时,宋军的弩箭终于稀稀拉拉出来,虽然看到了宋军的弓箭,但老兵却是不能下定决心了,那十两银子可以让他们一家人过上一年的温饱日子,虽听说十两银子只是宋军一个月、甚至半个月的饷银,但他究竟是怀疑,再加上宋军的弓箭仿佛只是对准木排之上的蒙古兵:“莫非……”

只有一个原因,对岸的宋军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能力对水手的汉军进行压制,他们断然是抱了必死的信心,只是把弓箭对准木排上的蒙古兵

肩膀突然一个重压,一个蒙古兵直愣愣的向他倒过来,老兵一愣,突然脚底故作一滑,竟然瞬间消失在江中

老兵的消失并没有给大军带来多少影响,越来越多的元军越过木排,向着对岸杀过去,身后不远的阿刺罕,终于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突然,一个慌张的副将冲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全身湿透的蒙古兵,蒙古兵见到阿刺罕,“噗通”的一声跪下去,哭泣道:“也先不花举城而降,大都落入宋军手中”

第二百四十四章一路向北(44)

第二百四十五章一路向北(45)

第二百四十五章一路向北(45)

“嘭”的一声,巨大的云梯顶端的鹰爪狠狠的抓住破烂的城墙如发出了信号一般,呐喊声、杀戮声、轰鸣声如往常一样响起,的一天、埋葬生命的一天重开始

“杀”巨大的呐喊声伴随号角声响彻了整个战场,高大强悍的蒙古老兵,一把撕开胸前破烂的盔甲,手中的巨斧在朝霞中闪闪发光,将近十天有余,蒙古老兵不仅没有葬身战场,反而立下了赫赫功劳,英勇的玉帖木儿已经向他郑重宣告:只要攻下西安,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的并不多,由于他的勇敢,他已经用他的功劳换来了无数的羊群和包衣,让他的族人过上了神仙一样的生活,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仙的话,只是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眼界也高了很多,如今他只想要一样东西:西安城内最漂亮的女人

是的,汉人的女子,温柔似水的汉人女子,他羡慕她们如水一般的容颜,他垂悬欲滴她们柳枝一般的腰,面对她们,他觉得自己将会拥有无尽的征服感

“杀”强劲有力的步伐迅奔跑,他的度很快,现在正是他一生中最顶峰的时候,他甚至能够追赶上奔跑的战马;他奔跑的步伐很奇妙,时快时慢,时进时退,有时候还会在人群中穿梭、甚至绕圈子,就算是最狡猾的狐狸也躲不过他的追杀;他的胆子很大,他曾经一个人冲进狼群拼杀,他甚至敢在死人堆里熟睡

每次离死亡都很近,宋军强劲有力的弩箭擦过他身边,甚至引来了宋军的神射手,然而每次他都能够从死神的手中逃脱而不受任何一丝伤害,他就是一小撮蒙古人眼中的神,他经历了无数的战争,但他却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滋润

“杀”巨大的呐喊声,振奋身边每个同袍,巨斧迎着朝霞,向着那一堵破烂的城墙冲过去,高大的云梯成了指引他们前进的目标,冲上去、登上城墙,他们陌生或熟悉的动作,这十天里能够一再生存下来的并不多,尸体堆积如山以至于玉帖木儿不得不一天进行两次焚烧,焚烧尸体的气息掩盖了整个战场

“杀”蒙古老兵轻轻一跃,一支巨大的弩箭落在他身侧,纵使他胆大和勇敢,但也被这巨大的弩箭吓了一跳,他知道这是宋军的神射手,无数的英勇的蒙古兵就是死在这弓箭之中,他知道神射手的厉害,但却咬了一下牙根,仿佛是为了给自己、也给身边的同袍于勇气,他昂天长啸,如草原上孤独的狼群

神射手并没有给视死如归的蒙古兵带来太多的障碍,他们都清楚宋军的神射手并不多,而且基本都是百发百中射中要害,也就是说死亡的几率却是不高,而且死得加轻松,有好几次,他们看到还没有彻底断气的兄弟被留在战场上呼喊,那平素奋不畏死的蒙古将士,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吭一声,然而看到自己被无情的放弃,他们留下来委屈的泪水

大火烧掉了一切,甚至还没有死透彻的兄弟,当然玉帖木儿不会承认这些,这只是老兵无意中看到,大火之中,竟然还有无数的双手在无情的挥舞、无数声音在无情的嘶喊,对于蒙古兵来说,死在宋军的神射手之下,绝对是一件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之事

“杀”蒙古老兵以全所未有的敏捷,越过了一道又一道障碍,他身边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呻吟声如深夜的狼嚎一样缠住他,然而他心无旁骛,眼中只有紧紧抓住城墙的云梯,那是数以千计的兄弟用性命换来的结果

长生天肯定会保佑自己,要不然为何自己经历了无数的大小战争,自己依然能活着、能冲锋、能杀戮,这已经比无数的人都要好

生如陌上花

自己的一切,都是从屠刀中取得,那么杀戮便成了自己唯一的选择,不知曾几何时,杀戮已经占据了他的生活,他需要活着、他需要冲锋、他需要杀戮……

“杀啊”抓住云梯的瞬间,蒙古老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路冲锋他总算再次活下来了,他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感激长生天

然而,抓住云梯只不过是活下来的前提,他的头颅还是挂在腰带之上,至少目前看来还是这样,宋军的弓箭、如飞蝗一样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他头上坚硬的盔甲虽可以让他多一份活下去的保障,但身上破旧的盔甲,却没有保护他的理由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把破旧的盔甲撕得破,是为了让冰冷的分冷却他的害怕吗?是的,他以为他再也没有害怕,然而杀的人越多,他越是觉得害怕,他害怕自己也如他们一般无声无息的死去,他舍不得家里无尽的财富和他梦想的汉人女子

“杀啊”蒙古老兵觉得自己的喊声弱了一分,他强劲有力的左手借力往上一窜,脚下用力一瞪,竟然连上三极,身后的蒙古兵不由叫好,然而宋军的弩箭很快就让他们闭嘴

至于礌石和滚木,西安原来就不是大元朝的重要城防,这些天玉帖木儿根本不把蒙古人的性命当人命,只是在攻城的第二天,西安城内所有的城防武器都消耗一空,要不然蒙古兵哪会如此容易架起了云梯

“杀啊”蒙古老兵的配合非常娴熟,他是沙场杀戮的好手、他登上过无数的城池,就算是几天前,他依然登上了西安的城墙,看到了城内的荒凉,他不觉得自己这次进攻有什么问题,当然除了白花花的功劳

“杀啊”西安的城墙并不高,转眼间蒙古老兵已上了半空,他左手有力、双脚灵活,虽有几支弩箭瞄准了他,但坚固的头盔、右手的巨斧为了挡住了一切,反而让他爬得快

快了、快了……那是胜利的希望吗?自己什么也不要,如果可以,请把西安城内最美的女子赏赐给我,温柔如水

带着无限的希望,蒙古老兵双脚用力一瞪,左手用力一拉,整个身体如飞鹰般向城墙上扑过去,带着自傲在空中翱翔的瞬间,一支锋利耀眼的铁枪突然如灵蛇一般刺向他的胸口,伴随他多年的护心镜,早在刚才撕开盔甲的瞬间掉落

生如陌上花,生命凋零,只余下无尽的惋惜

第二百四十五章一路向北(45)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路向北(46)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路向北(46)

残阳似血,落魄的夕阳似乎想极力挽留它在人世界的生命,然而巨大的力量还是一步一步的把它扯向深渊,无尽的杀戮、就如舔血的魔鬼,诱惑忽必烈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纵使忽必烈意志如钢铁、纵使蒙古骑兵精锐如铁枪、纵使他们熟习天时,但胜利的天平还是一步一步向宋军无限度的倾斜,也先不花举城而降,大都完整的落入宋军手中,昔日自以为豪的坚固已经成为他后退的拦路虎,忽必烈已经完全失去了后路

万幸的是大都沦陷的消息被控制得早,要不然大军早就哇变了,要知道立国数年,军中将士多在大都安家,仰慕大都的威严、繁荣,很多将士开始把家人、族人都迁往大都,满以为能够过得上天堂一般的生活,没想到这几年大元朝的经济并不景气,阿合马中饱私囊只会加税,却是不懂得杀鸡取卵的道理,税越是加收入也少,以至于去年下半年以来饷银都没拿一分

大家都是半死不活将就活着,至少大都没有草原的严寒和孤寂,至少大都没有草原的荒凉和贫瘠,只要有一面结实的能够抵御寒风的城墙给他们安全、至少有一堵能够挡住私隐的围墙带给他们快乐

然而,大都转眼间、城头变换大王旗,这要是让他们知道,大军能不哗变吗?

欲向前

然而前方却像一个无比巨大的深渊、一个精致设计的陷阱,无论多少人都会被埋没,忽必烈此刻才感到微微惧意,十五万大军,五天之内,伤亡已经过了二万人,而这还不是忽必烈感到惧意的理由,因为宋军的伤亡人数多,五天之内五道防线,宋军伤亡至少在四万人以上,甚至将近五万人

然而,元军伤的是根本,是十五万精锐大军的根本,忽必烈的最后依仗然而宋军呢?义军万、甚至接近五万人全都是义军,简陋的盔甲、甚至就是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一眼就看出了是义军,正是这些身体单薄的、甚至面黄肌瘦的义军、借助简单的防线,拖住了自己五天时间,杀死了将近三万精锐的蒙古骑兵,若是以前,别说五万义军、就算是五万精锐的宋军,也是万万敌不过三万骑兵

是蒙古骑兵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勇猛吗?不、忽必烈不会相信,勇敢的冲锋、不畏死亡的杀戮,蒙古人永远都是世上最精锐的、最勇敢的骑兵;那肯定就是宋军了,战场之上,那举着简单的长枪、生锈的菜刀的义军,他们同样无谓死亡、同样无惧生存,他们就算是被弓箭射中、被铁枪刺中而依然向着元军扑过来,为的就是拖住元兵、或是抱住他们功归于尽……

“父皇,”忙哥刺喘了一口气,今天的战斗越发辛苦了,昨天第四道防线他就觉得有点不妥,今天他越发可以肯定,明天的防线、他们面对的肯定是宋军,而且是严防谨守的宋军,因为明天若没有宋军的防线,他们一天之内可以越过长城,出了长城之后就是他们蒙古人的天下,他不会认为宋军就会如此轻易的放他们离开,如今看来宋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是让他们出大都送死,忙哥刺轻轻摆了摆头,看着明显苍老的忽必烈,忽必烈或许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老得这么快:“父皇身体可好?”

疲倦加上风寒,是的、风寒,忽必烈年纪毕竟大了,安居大都的时间也足够长,虽他坚信自己无碍、虽他坚信自己能够打败一切敌人,但面对挫折、面对宋军的顽强的无力感让他沮丧,忽必烈摇了摇头,道:“祭司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今日好好休息便可”

“父皇?”忙哥刺低声叫了一声,但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忽必烈高大但已经有些驼背的背影缓缓的走向大营,父亲老了,纵使他嘴里不承认,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而自己却还要再三劳烦于他

他虽是大元朝至高无声的皇帝,但他毕竟也是自己的老父亲

“父王,”忙哥刺惊醒,只看到阿难答一脸疲倦,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见忙哥刺回过神,阿难答靠近忙哥刺身边,低声说道:“父王,大事不妙,据斥候所探,宋军、宋军似乎欲将我大军包围起来?”

“五天时间、这五天时间外围的斥候伤亡越来越多,今天几乎有一半的斥候有去无回,无论哪个方向,孩儿认为、孩儿认为宋军已经完全控制大都,而且在这几天时间里调兵遣将欲将我大军包围,还请父王迅作出决定”

正如自己敬仰父亲忽必烈,阿难答对自己也是无限的信任和崇敬,他相信自己就如自己相信父亲忽必烈一样,阿难答虽说得艰难,但忙哥刺却没有太多的吃惊,这些天与宋军交手,虽说不上对宋军有太深的了解,但也先不花举城而降,宋军不费分毫兵力,然而自己连续五天面对的仅是宋军的义军,那么宋军数十万精锐大军又在哪里呢?

宋军想一口把自己吃掉,胃口怕是有点大了?骑兵讲究的就是机动,宋军凭借步卒又怎么能够困住自己?除非……

忙哥刺想到这里,顾不得压低声音,连忙问道:“大儿,你加派斥候,一定要把宋军的布局弄清楚,不惜一切代价”

阿难答有些疑惑的看着父亲,挠了挠头问道:“父王,明天攻打的不是宋军最后一道防线吗?只要越过了长城,塞外就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了?”

“谁知道呢?世上难保会发生很多出于意料之外的事情,幸好你三弟一直留在草原,万一出了什么事,咱们一家也算有一个寄托”

阿难答见忙哥刺意志有些低沉,连忙告辞而去,他身为后军统帅,知道的事情恰好要比别人要多一些,别看忙哥刺对前景感到不妙,他阿难答是觉得艰难,十五万大军用了五天时间行军百里,而身后虽还没有宋军的大军,但越来越多的斥候失踪,不正是说明了宋军一个巨大的阴谋、或许是策略正在形成和发展

明天是最后一道防线,宋军会让元军离开吗?答案肯定是否定,那么,决战应该就在明天打响、甚至今晚……

“快、快,派出所有斥候,三十里之内的每一片草地都要搜索清楚……”

阿难答知道,宋军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路向北(46)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路向北(47)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路向北(47)

朱平阳颇为怨念的看着苏玉琦,突然笑骂道:“好你一个苏玉琦,咱们神射手的面子都让你丢光了”

苏玉琦放开手中的铁枪,看着铁枪正好刺中蒙古老兵的心窝,估计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冤死的老兵要是知道自己被弓箭手用铁枪杀死,说什么也死不瞑目?苏玉琦尴尬的拿起弓箭,喃喃说道:“这老小子运气实在太好了,昨天我就看到他了,连续三次竟然没能够取他性命,甚至、甚至失手三次”

失手三次,对于一名久经训练的神射手来说,可谓是耻辱中的耻辱

“今天本以为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竟然又让他躲过了,这次若再让这老小子活下来,咱们神射手的名气可就给我们败坏透顶了”

“别扯到我们身上,”胡戈屏住气,终于射出手中的长箭,却是再也不看一眼,因为他可以感觉到箭羽离开弓箭的每一道痕迹,连忙和他划清界限,:“你小子硬是说要对付那老小子,我们可不敢插手”

“看来你们还挺悠闲的啊?”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他们,带有一分紧张、六分严肃、但却有三分兴奋:“你们可得抓紧一些,蒙古人这次可不是吃素来了”

“将军,”朱平阳等人应了一句,但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们虽是表面轻松,但也是借助聊天谈笑而放松自己,此时早已经各自寻找好目标,朱平阳眯着眼,有点尴尬说道:“将军,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均州军丢脸”

“这老小子、这老小子也实在是命大,我们错失了好几次机会,如今也算是为死去的兄弟报了仇,大伙刚放松片刻”

“别以为我不是均州军,就不懂你们,”张世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没必要紧张,笑道:“你们啊,可要比其他将士加紧张,肩膀上的担子也加重,放松一下也是应该嘛”

“再说,你们若是太紧张了,定然会影响箭术的发挥,你看老子不也是偷偷出来放松一下”

“将军,这该死的蒙古兵,究竟是要打到什么时候?”陈老汉跟他们混的时间长了,胆子也大了,他倒是一个纯粹的老汉,看着双方的将士无限的死去,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忍,忍不住问道:“老汉虽不懂数,但这些天下来元军伤亡至少也有三万人以上了?”

“当然,咱们的兄弟伤亡也不小,但老汉看将军指挥自如,想必西安城也会无恙,为何对方还是继续打下去呢?”

“陈老汉是”看着陈老汉激动的点点头,张世杰也略有些自豪,大军出征前江陵的均州军几乎把所有的精锐都送到了军中,而张世杰也给予了他们最隆重的待遇:“你可知道对手是谁?”

“玉帖木儿,被誉为伯颜第二,呵呵,伯颜第二,却是一个一条筋的人,老子这些天之所以没用尽全力打他,就是要让他看到希望,看到可以攻下西安的希望,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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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玉帖木儿眼中没有任何神色,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冰冷不知道从何处发出,让人听了不寒而栗,没有任何人能够从表面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忽必烈提拔他于小吏,然而他却置大元朝至高的皇上,草原的大汗、万王之王忽必烈的命令而不顾,哪怕大元朝的都城此刻正面临危险

“杀”玉帖木儿仿佛没有看到如飞蝗一般的弩箭、没有看到一个紧接一个倒地的蒙古兵,他眼里只有西安,这座已经破烂不堪但却像是永远坚固的城池、这座让他伤亡接近三万人却依然紧紧掌握在宋军手中的城池;这座让他背叛他的恩人、草原的大汗、中原的皇帝忽必烈的城池;这座城池据说是充满了诗词歌赋、充满了历史、每一块石头都渗透了历史,只可惜玉帖木儿不是如吴澄一样的文人,他眼中只有一个:攻下西安,不妨杀光里面的人

“临阵退缩者,杀;迟疑不进者,杀……”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寒冷,没有任何发自于人的感情,玉帖木儿冰冷的眼神,只是看到如蚂蚁一般的生死,在他眼中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可以成为胜利的垫脚石,若是能够达到成功、若是能取得胜利,就算是死又如何?

“将军,宋军、宋军没有丝毫兵弱的迹象啊?”身边的副将,迟疑良久,最终冒着随时被杀的可能,尽量压低声音只让玉帖木儿一个人听见:“宋军的弩箭,对昨天而言并没有丝毫减弱?”

副将说完,只觉得后颈一阵冰冷,玉帖木儿腰间的佩刀是忽必烈钦赐,这是可以杀掉任何比他职位要低的将士,这是忽必烈对他的无上信任,然而他怎么能够背叛他的恩人呢?就算是自己,不也是背叛了自己的朝廷?

见玉帖木儿不吭声,副将鼓起勇气,他可不想把命留在这里,留在这陌生的中原,他的根在草原,他生于斯,长于斯,草原的寒风即使再锋利,但他皮肤已经熟悉,草原的寒冬再冷,他已经适应,他看着玉帖木儿疯狂的脸色带有一分冷落,狠狠的捏了自己大腿一把,低声道:“将军,宋军的情况我们也已经清楚,为何将军还一定要打下去?”

“西安城内有宋军五万人,皆是能战善战的将士,而宋军的统领张世杰也是宋军一时的猛将,而我军、我军……”既然话说到这里,副将也早已把死亡放开,略略提高声音说道:“我军不过只有八万骑兵,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英勇骑兵,但却缺乏攻城经验”

“这些天,我军伤亡将近三万,而根据属下推测,宋军伤亡的数字绝不会过两万人,甚至最多只有一万人?再打下去、再打下去,属下认为也是平添伤亡而已”

“不若、不若按照石将军的建议,回师大都、毕竟、毕竟大都是我大元朝之京城,大都虽然坚不可破,然而宋军狡猾,京城又缺乏能臣猛将,将军乃国之栋梁,回到京城,大汗一定还会重用于你”

副将叹了一口气,终于闭上嘴巴,他已把话说到这里,抉择最终却还是在玉帖木儿手中,初时拒绝回师京城,副将还可以认为玉帖木儿年轻得志,年轻人未免有些洋洋得意,但如今再拒绝,这就是愚蠢的表现了

“说够了没有?”玉帖木儿突然看着副将,眼中没有任何表情,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副将所说的话和他没有任何一点关系,冷冷的话不带一丝感情:“说够了就给老子上去,攻下西安”

“将军,保重”副将叹了一口气,拔出腰间的马刀,头也不回离开玉帖木儿,向着西安冲过去,向着死亡冲过去

玉帖木儿冷冷的看着副将离开,眼中多了一份寂寞,突然间,一匹骏马闯进来,慌张的信使从马上跳下来,“噗通”一声跪下来,哭泣道:“也先不花举城而降,大都落入宋军手中”

第二百四十六章一路向北(47)

第二百四十六八章一路向北(48)

第二百四十六八章一路向北(48)

“杜大人,海都最近的举动颇为可疑?”梁曾在塞外吃了风霜,原是白白嫩嫩的书生子,如今已经变成了粗皮厚肉,说话虽还是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然而嗓门却大了不少,若是让你在烈风中说话交谈,想放低嗓门也不行(W)

不过梁曾倒不介意,他这辈子的心愿,在没有出塞前就是吃好玩好、妻儿暖坑头,如今在塞外将近两个月,他倒是找到了人生的乐趣,用他的话来说,这也是一种游乐,而且加刺激、加冒险、加有意义

杜浒、梁曾、杨振龙三人出塞,联合海都对付忽必烈,如今也算是完成了大部分的任务,抽调元朝数十万大军困守哈拉和林,大都兵弱三人功不可灭,但眼看局势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海都的态度也在微弱中逐渐转变

刚开始取鄂尔浑河,海都对他们可谓是言听计从,然而包围哈拉和林向大都进军之后,海都的态度逐渐有了变化,虽表面上看不出来,然而梁曾、杜浒、杨振龙都成了人精,哪里会觉察不到其中细微的变化

“我怀疑海都想过河抽桥?”梁曾轻轻皱了皱眉头,他纵使已经习惯了塞外的风寒,然而对于这烤得有点敷衍的羊肉,喝着让他不自然的酸奶,好心情是坏了几分,倒不是说他挑吃捡食,只是这些年在江陵、在均州,美食已经养坏了他的舌头

“这老小子奸诈得很,出塞前大人就再三叮嘱,要我等预防这老小子反水?”梁曾看了看杜浒和杨振龙,有点苦恼的在心中诽谤了他们几句,杜浒身为奎祀军的统帅、杨振龙在北方如狼似虎的地方呆了将近三年,两人都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以致于梁曾经常怀疑他们两人看不起自己

后来知道这两人都是谨慎之人,也只好苦笑,自己给自己吟诗作对过日子,反正只要自己快乐,哪管他风霜雨露,日子再苦逼,不是一样要过吗?

“就这烤羊,”梁曾说到自己关心的话题,声音也提高了一倍:“以前都是三个月的小羊羔,那肉嫰得入口即溶,如今……”

“你看看、你看看,”梁曾毕竟是文人,文人就会义气用事,他用力的扯下一大块肉,赌气一般放进嘴巴狠狠咀嚼,含糊不清说道:“这都是什么,积年的老羊羔、不能产子、不能产奶的老羊”

“还有这酸奶、这味道,”梁曾狠狠的往嘴里灌了一口,巨大的骚味直冲鼻子,他忍不住呛了一下,差点吐了起来,大声骂道:“奶奶的,当老子是牛吗?当老子是马吗?这骚味……”

杜浒低头苦笑了一番,仔细思量却发现梁曾说的虽是牢骚话,但也可以看得出海都的态度已经逐渐转变,海都并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他也不会没想到和宋军合作的种种后果,如今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局势的发展对宋军越来越好,他需要考虑的是:万一宋军真的打败了元军,打败了他积年的老对手忽必烈,他该当如何?

他和忽必烈倒不一样,他这辈子是没有入主中原的打算,他也没有向汉人学习而改变蒙古人生活习惯的打算,他认为蒙古人之所以能够征战天下,正是因为蒙古人长期的生活习惯而形成的巨大的战争能力,他认为入主中原、改变蒙古人的生活习惯,蒙古人很容易就会迷失自己,当然也排除了他这辈子还没有去过中原、还没有被中原花花世界迷惑了眼睛,海都一族、甚至海都盟军都是生活在遥远的、苦寒的西域

然而,财富动人心,难免海都会见财起异心,对于和海都的合作,杜浒非常清楚,两方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双方都有共同的敌人,正如当初宋军和蒙古结盟对付辽国,其实事情本身没有大错,毕竟辽国灭了北宋,说到底是灭国之恨,错得是蒙古人是狼,而不幸的是宋朝是羊,羊和狼的合作,大家都能够猜到结果

“你们都发现没有?”梁曾突然靠近两人,用低得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自前天托恒不花出现之后,海都的行军度明显放慢了很多?”

骠骑卫上将军、行中书省左丞、蒙古军都万户托恒不花是四万户总管奥鲁赤的儿子,奥鲁赤是海都的盟友,两人可谓是同穿一条裤子,同时吊在一棵树上,两人命运和前途息息相关,托恒不花又是盟军中的谋将,想必海都也不是傻子,出兵哈拉和林前已派他南下大都打听消息,如今却是正好在关键时刻回来

只可惜三天三人算是被海都软禁起来,他们的随身侍卫不用说,连自由也没有,幸好陈大举协助攻下哈拉和林之后受降蒙古汉军,一下子多了将近十万兵力,陈大举性子本来就有点滑头,海都竟然没有办法插手降军之事,要不然说不定连陈大举也被他海都吃了

杜浒依然不吭声,杨振龙看了杜浒一眼,见杜浒点点头,这才低声道:“张大人已占领大都,忽必烈率领大军亲征,如今被堵在长城之内正和我军交战”

果然是密探,说话简单,但寥寥几句却把事情都已说清楚,纵使梁曾也是自诩久经沙场:和海都打交道,比战场加命悬一线,但听到大军已收复大都,还是吓了一跳,然后眼泪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却是把杜浒两人吓了一跳

宋失中原,是压在有良知的读书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是插在有理想的读书人心中的一根刺,如今收复大都、抢占中原,可以说只要最后一战得胜,大宋故土全部光复,遥想当年仓皇北伐,最后却落了一个什么收场?

然而,草莽崛起的张贵,却只用了三年有余的时间,便实现了大宋百年来从来没有实现的愿望,这究竟是怎么一个人呢?

“所以,海都断然是打了坐山观虎斗,两败俱伤的打算”

“如果真是这样,咱们……”杨振龙突然说道:“我们怕是成了棋子,危险……”

第二百四十六八章一路向北(48)

第二百四十六九章一路向北(49)

第二百四十六九章一路向北(49)

“打得好啊,打得好啊”海都抚掌大笑,三个月大的小羊羔烤得金黄,美味可口的羊腰子;烈酒、烈火、美女,制作精美的食物,海都要有多快活就多快活啊,听到忽必烈被打的消息,海都高兴啊

海都狠狠往嘴里灌了半壶酒,大笑道:“忽必烈这个老叛逆可不是好惹,看来宋军伤亡不小?你可看清楚了,宋军可千万别输得太早了,等他们两败俱伤……”

众人不由奸笑了一番,但托恒不花却是紧皱眉头,海都并不是一个鲁莽、荒唐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对付忽必烈的盟主,要知道在草原没几个人敢得罪于他,要不然汗位也不会轻松让他所夺,见托恒不花像是心有所思,连忙压住众人,给托恒不花倒了一杯酒,问道:“托恒不花,本汗看你心有所思,不知你可有什么见解?”

托恒不花连忙站起来拱手表示尊敬,但海都依然把酒递给他,海都倒不是高高在上的汗王,至少表面上看去,他倒是一个虚心的大汗,为人亲切毫不造作,不过能登上高位之人都是级的演员,相信海都也一样

托恒不花只好接过酒杯,昂头把烈酒灌进去,烈酒仿佛在他肚子燃烧一般,一股热气从胃里往喉咙上涌上来,他憋住嘴巴,热气却继续往大脑上涌,他晃了晃头颅,借着酒气,低声道:“末将认为我北方盟军应该与忽必烈、忽必烈结盟”

“混蛋,你傻了啊?”海都还没说话,他老爸四万户总管奥鲁赤一个大巴掌刮过来,直接把海都刮得连连后退,大口喊道:“混蛋,你究竟是不是我奥鲁赤的儿子,是不是我北方之王海都大汗的臣子”

奥鲁赤这一巴掌实在是用力不小,把托恒不花打得眼冒金星,血瞬间填满口里,他不敢往外吐,只是憋着不敢说话,托恒不花毕竟也是一个聪明人,马上想起海都这辈子算是跟忽必烈耗上了,要说这世上还有海都最恨的人,莫非就是忽必烈,要是这世上还有忽必烈最恨的人,那断然也是海都了,两人是八辈子的仇人,自己也是一时糊涂,竟然说什么结盟之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害怕,口中的热血直冲喉咙,他却是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奥鲁赤“噗通”一声跪下来,大声道:“汗王大人有大量,请莫怪小儿不懂事”

“忽必烈那叛逆,我北方联盟人人恨不得吃抽他的骨拨他的皮,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联盟之事,只是小儿一时糊涂,还望汗王不要放在眼里,属下管教不严,马上撤去托恒不花一切职位,让他回家好好反省”

海都脸色变化莫测,他眼睛狠狠的盯着奥鲁赤和托恒不花,他怎么不知道奥鲁赤的苦肉计,忽必烈直接夺了他一族的汗位,自己一辈子仿佛就是为了打败忽必烈而生,为了打败忽必烈,他可以和汉人联盟,然而他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汉人,为了打败忽必烈,他能够低声下气,他为了今天等了多少年?

“你莫非觉得我海都真应该和那叛逆结盟?”海都看着满嘴血迹的托恒不花,一字一顿问道:“本汗不会责怪你,你说难道你以为,汉人可以打败忽必烈,而且还有能力对付我北方盟军?”

“不敢,末将一时糊涂,还请汗王原谅”托恒不花虽是有一定想法之人,但面对海都的雷霆之怒、或许只是不怒而威,他还是把所谓的想法、理想都收了起来,父亲的一巴掌算是苦肉计,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托恒不花,”海都的话多了一份严厉,大声道:“知道本汗为何一直重用于你,非你父亲、非你大哥,非你是蒙古人”

“而是你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标,你敢作敢为、你敢作敢当,本汗需要的不是胆小怕事的磕头虫,而是顶天立地的蒙古汉子,草原上翱翔的雄鹰”

托恒不花一愣,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想起海都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任,他再也不顾奥鲁赤的眼神,“倏”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末将认为我北方盟军目前应该和忽必烈暂时抛开成见,共同对付宋军”

“说下去?”海都身体微微颤抖,他紧紧捏住拳头,可见他心中的愤怒,但他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海都,他是一个合格的汗王

“末将奉命前往大都,虽未能得知宋军和元军征战的过程,但末将仔细看过、也咨询了宋军围困大都的整个过程,整个过程用兵之神、用谋至深末将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而后忽必烈亲征,末将私下跟踪,所见宋军指挥有度、而且、而且计划周全,然而让末将害怕的是,末将看到阻击元军之兵不过是宋军各地的义军而已,而宋军的精锐……”

“宋军的精锐竟然给元军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末将仔细观察,在元军方圆三十里之外,无数的宋军已渐渐的围成一个大圈,末将、要不是末将机警,恐怕早已被宋军刺杀”

“宋军断然是下了决心取忽必烈之命,末将观宋军之战力,虽是步卒,但宋军斗志昂扬、奋不顾身,却是没有比元军差多少末将担心,忽必烈覆没,接下来就是我北方联盟啊”

“别看我军现在临近胜利,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十万将士而已,但宋军呢?”托恒不花既然说开了,也就把刚才的担忧抛之脑后,大声道:“末将认为,宋军兵力至少五十万,元军覆没之后,我军与宋军必然会有一次交手,就算宋军是一时败于我军之手,但宋军已攻取大都,山东、中原也大部落入宋军之手,一旦忽必烈大败,中原重归宋军之手,宋军调兵遣将却是容易,但我北方联盟地广人稀,兵员不足,每一个伤亡,我军都受不起啊”

“所以,末将认为应当暂时和忽必烈放开成见,与忽必烈结盟,共同对付宋军”

海都却是陷入了沉思,若是按照他的性子,他这辈子想的就是如何打败忽必烈,取而代之,如今眼看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是不得不考虑和仇人联手,甚至还要救他一命?

“让本汗想一想”海都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他缓缓的坐在波斯地毯上,却是不顾满手是油迹,打开地图仔细看了起来

突然间,一个亲卫急冲冲的闯了进来,奥鲁赤正想说话,亲卫却是径直冲到海都身边,俯下身体低声说了几句,海都脸色变了变,却是烦躁的站起来,把手中的地图扔在一旁

托恒不花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只听见海都一字一顿说道:“该死的宋军没有堵住哈拉和林的元军,他们已经追了上来……”

第二百四十六九章一路向北(49)

第二百五十章一路向北(50)

第二百五十章一路向北(50)

“忽刺出大帅,”石天麟着急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忽刺出,他们两人向来有矛盾,只是此时命运把他们逼在一起,石天麟战败额尔浑河,骑兵仓皇退守哈拉和林,剩下汉军却被宋军收拢,如今却成了哈拉和林的大患:“大都危机,还请大帅尽快做出决定(W)”

也不知道宋军用了什么法子,刚投降的十万汉军、或许只剩下九万多,但几乎都投了宋军,而且要比以前卖力多一百倍,只可惜这些汉军皆是中原收拢起来,自己想命令他们也没有把柄,要知道汉军向来待遇不好,此刻反水也是预料中之事

宋军收拢汉军后,在哈拉和林城外赶修了大量的工程,这些天石天麟大军进城,哈拉和林虽是北方最辉煌的城池、是草原最伟大的城池,然而一下子涌进十几万慌乱的大军,忽刺出还是费了不少精力才把大军安顿下来,再想出征时却是已经迟了

如此再拖延两三天,探子却是发现海都大军往大都方向进军,这次就算是忽刺出也有点心急了,只是他身为忽必烈的女婿,却能当上此高位,也不是尸位素餐之士,他为人最大的能力就是狡诈过人,而且喜怒哀乐不露声势,见石天麟心急,连忙安慰说道:“石将军莫要着急,老夫不正在想办法吗?”

石天麟心中骂了一声,但却硬着头皮说道:“大帅,事不宜迟,目前大汗还不知道海都已和该死的宋军联盟,若是让海都大军兵临城下后果不堪设想啊,末将请率领大军追击海都,以报皇上对我们的恩义”

“皇上对我等恩重如山,如今大都有难,我们怎能够坐视不管呢?”忽刺出慷慨说道:“然哈拉和林同样是我朝重要之地,老夫授命守哈拉和林,职重而不敢离开,石将军能自动请缨,老夫所不及也”

“只是大都虽被困,但毕竟有皇上坐镇,”忽刺出说道这里,向南拱手,道:“皇上乃天下九五之尊,自然有长生天保佑,老夫守哈拉和林,心中忐忑”

“所以,老夫只能给你十万大军,还请石将军勿责怪老夫以大局为重……”

石天麟如今是老娘家的媳妇,怕也是敢怒不敢言,哈拉和林是他蒙古人的天下,自己半个蒙古人也没必要跟他纠缠,只是忽必烈对他恩重如山,就算是死,就当报答皇上对自己的一番恩义罢了,想到这里石天麟站起来,拱手道:“末将尽忠,定然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忽刺出哪里管他死而后已,还是鞠躬尽瘁,反正他愿意出兵就行,于是点兵十万,皆是石天麟旧部,轰轰烈烈出征,然而很快就灰溜溜的溜了回来

“末将死罪”石天麟“噗通”一声跪下,沮丧说道:“海都并非全军出动,宋军实在狡猾之极,收拢汉军,修葺防线,再加上海都留下的盟军接应,末将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伤亡甚重,不得不从长计议”

海都二十万盟军,其实带走的也不过是十五万,留下小王钠金率领五万大军坐镇后方,同时以宋军协助堵住哈拉和林的元军,毕竟海都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后方交给别人,刚开始他们做的不错

“宋军已成气候,还是先派信使前往告知皇上”忽刺出摇了摇,道:“我军在明,敌军在暗,不妨多派探子,查明敌情再做打算”

“至于大都,老夫坚信皇上一定会打退宋军进攻,剿灭海都”

然而,忽刺出却是一个不敢承担责任之人,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自然不愿意主动出兵,而石天麟吃了一次亏,也不愿意第二次吃亏,两人竟然就这样得过且过,城内数十万大军坐视城外宋军、海都两军盟军围困而无动于衷,也算是奇葩一件

不过,事情很快就变得为糟糕,忽刺出自从娶了忽必烈的女儿当老婆,在家时自然安分守己,如今独自留在哈拉和林,虽说不上夜夜笙歌,但他忽刺出不早朝却是事实

这一天天气还不错,忽刺出推开身边的两个小妖精,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老腰,心里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打两个小妖精,不过就算两个也只能一个打一个看,还没有等小妖精拉着他温存片刻,亲信在门外着急的叫了起来:“大帅,石将军有急事请见”

忽刺出表面功夫做得向来不错,他虽留恋小妖精暖和的面团,但还是以极大的毅力披衣穿甲,见到石天麟时,石天麟的脸色苍白,双眼发黑,嘴唇发干,头发凌乱,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普一见面,石天麟赶紧挥手让身边的亲兵离开,同时示意忽刺出也让亲兵离开,忽刺出见石天麟脸色凝重,而且面容慌张,看来定然不是一件坏事,于是点头示意亲兵离开,等房间里只剩下石天麟和忽刺出两人,石天麟凄声道:“宋军全面进攻大都、大都守不住了,皇上率领最后十五万精锐骑兵征海都,连派三十队信使前往哈拉和林,至今却仅有一人进城……”

“什么,皇上亲征”忽刺出为人贪生怕死,想到忽必烈离开了坚固、伟大、恢弘的大都,他心已冷了一半,他虽只想守住哈拉和林,不想回师大都,但不代表他希望忽必烈完蛋,相反他肯定是最希望忽必烈能够万岁、万岁、万万岁,忽必烈能活多长时间,他就能辉煌多少时间

“蒙古令”石天麟肯定说道:“消息肯定是无误,信使八百里加急,跑死了十七匹战马,末将刚见到他时就说了这三个字,还有皇上的亲笔圣旨”

忽刺出接过黄色的圣旨,确是忽必烈的亲兵圣旨无误,忽必烈在圣旨中严令他们立刻出兵哈拉和林,接应他亲征大军,若误了大事,全部杀头

忽刺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看着石天麟,着急问道:“事至如今,石将军认为……”

想必忽刺出到这个时候还想着推卸责任,又或许他是从没做过决定,一个人一旦开始依赖别人,那么当依赖成为习惯,他很快就是迷失自己

“汉军留守,骑兵出征”

第二百五十章一路向北(50)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路向北(51)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路向北(51)

蒙古小王钠金可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这厮虽说是海都的部下,但可别忘了他们之间只是同盟军罢了,钠金可不像奥鲁赤对海都忠心耿耿,他之所以和海都结盟,只因为海都答应他打败忽必烈之后,他们一族可以在西域当个大王

这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钠金继承了蒙古人的直爽,说白了就是被权力迷糊了头脑,说得白了就是想得到大的好处,二话不说收拢族中勇士,再加上亲朋好友、阿猫阿狗,好不容易凑上了五万人,幸好西域贫寒、百姓皆好战之士,拼命的时候战力倒也不低

钠金毕竟是来自北方的蛮子,刚开始还能听从指挥,然而时日长了,心里就起了咕噜,凭啥子宋军的兵力比自己还要少,自己却是要听那汉人的指挥,听说那厮还是个小毛头当然那十万投降的汉军钠金是不会放在眼里,他眼里只有陈大举的一万骑兵,所以宋军的人数在他眼里看起来自然少了

钠金的理论很简单,谁的拳头大,谁就当家作主,就比如海都的拳头比他大,自己也听海都的命令,这理论本来没有错,弱肉强食嘛?大自然的法则就是这样,但是用在人的身上就有点偏差了,人类之所以混得比其他动物要好,是因为小小的大脑啊

如今在陈大举的指挥下虽打了一场胜仗,嗯,准确来说有不少,但问题是他算到底只有一万人啊?这偌大的功劳到时算下来,却是他宋军而不是我英勇的钠金了?

钠金有点郁闷,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陈大举,要说两人是盟军,但除了军令外钠金却是从来没见过陈大举,如今一见面就傻了眼,皆因陈大举实在是太年轻了,皆因传闻都是真话,陈大举就是一个小毛头,而他钠金就加郁闷呢?

“你就是陈将军?”钠金围着陈大举饶了好几圈,仿佛是要把陈大举每一块肌肉和骨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待会两人起了争执,拳头可要看准确了

“钠金王子,果然是好英雄”陈大举却是一把抱住钠金,那热情仿佛就像火一样燃烧着钠金,拳头狠狠的捶打在他背后,陈大举那充满真诚、充满热情的声音大声:“上次若不是钠金王子相助,就凭在下是万万挡不住那些叛逆的进攻,钠金王子就是我宋军的大恩人啊”

“来,坐,请坐,请上坐”钠金还没开口,陈大举拉着他双手,手心就像是点燃了一把火般的热情,大声吆喝:“小的们,给钠金王子上酒,上酒,上好酒,咱均州军最烈的酒,最好的肉都给老子端上来”

“老子……”

“钠金王子,今日在下以你一见如故,还请允许在下斗胆叫你一声大哥,”怒金王子刚开口,就被陈大举堵住了口,大声爽朗笑道:“如没有大哥,小弟说不定早就被那些叛逆打败了,要知道在下出征前立了军令状,败即死,大哥这是救了小弟一命啊”

“大哥就是我的恩人啊,”身边侍卫的动作也甚是神,此刻却是已经把酒肉端上来,醇香中带着无限热烈的烈酒,早已在空中飘荡,陈大举给钠金倒了一大杯烈酒递过去,大声道:“大哥,请干了这一杯,所谓大恩不言谢,大哥日后若有所求,小弟就算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钠金一头雾水,但所谓烈酒焚心,钠金平素好酒,早已被醇厚的酒香吸引,哪里还能想起自己为何而来,见陈大举热情得就像北方的汉子,直爽得就像他的兄弟,也不做思量、其实是忍不住酒香的吸引,昂头倒了进去,一股热气顺着喉咙滑下去,随后在胃里酝酿,接着再次冒出来,钠金忍不住大喝一声:“好酒”

“好酒敬英雄,”陈大举又给钠金倒了一大杯,大声道:“小弟再斗胆敬你一杯,你是我们的大英雄,你是我们宋军的救命恩人”

钠金哪里还能控制自己的口舌,“咕噜”的昂头,一大杯酒再次落入肚子了,纵使钠金也是北方的酒鬼,两大杯烈酒进了肚子,也是大了舌头

陈大举打铁趁热,再次举起杯子,认真说道:“大哥,为了庆祝我们打败了我们共同的敌人、草原的叛徒、中原的玷污者干杯”

一阵吃喝,纵使陈大举耍了不少小把戏,但也喝得昏头昏脑,钠金是早已被抬走,此时副将给陈大举端来热茶,有点于心不忍的看着陈大举拼命呕吐,低声道:“将军,实在忍不住就睡一觉,也不差这点时间”

陈大举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身边的副将年纪比他大的多得去了,但陈大举用他的灵活、他的决断、用他的努力征服了身边所有人,副将姓朱名胜,也是名将之后,只是年纪要大陈大举两圈,陈大举也是向来把他当前辈接待

“朱老,没事”陈大举低声拒绝朱胜,摇头道:“你也知道,军营里还离不开我”

朱胜叹了一口气,军营里确实还离不开陈大举,汉军将近十万人虽不是冲着陈大举的面子归降,但陈大举那时为了稳重军心而向他们保证,无论何时都与他们并肩作战,直到他们回到中原看到自己的家人平安,陈大举不仅是这样说,而且也一直是这样做,今日若不是为了应付钠金,此时他应该留在军营整顿汉军

“将军算是把那什么钠金小王子应付过去了,”朱胜在一旁见证,也为陈大举的机智而感到欣慰,但却不知陈大举为何明知道钠金是过来找他算账,还是跟钠金和稀泥,若是把对方激怒了,事情可不好办:“就算今日应付过去了,明日他要是再过来可就是寻将军麻烦了”

“不碍事,”陈大举笑了笑,道:“这厮是一个狂妄自大之人,再者脸皮也不厚,明天断然不会过来训我麻烦”

“再说,你是知道的,”陈大举眼中多了几分激情,压低兴奋的声音,道:“我们迟早还是要和他们作战的,这里终究是我们的天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一路向北(51)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路向北(52)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路向北(52)

“这里终究会是我们的天下”张贵指着眼前那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用手划了一个大圆圈,大声道:“不但这里,还有塞外、甚至于西域,只要你们想去的地方,都将会是我们大宋的天下”

一席话说得身边部将眼冒金星,原还真以为大人收复中原后解甲归田,看来功名利禄就连大人这种世外高人也免不了啊,不过也幸好大人是凡人,若真是天下杀神下凡,收复中原后解甲归田,我等人实在是闷得心慌啊

王二虎年幼,生性毕竟还不够稳重,张口就问:“大人,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如汉朝班一般出西域,当然是大军随同;如前唐一般恢复我汉人在西域的赫赫声名?”

“去,小鬼头,胡说什么?”张贵骂了一句,道:“这事定然有皇上的主意,张某惟命是从,大军出征可不是小事,朝堂上的相公只有公允”

“没见得朝堂上的相公有什么主意了?”王二虎低声咕噜,也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见,但若是张贵听见,恐怕非又要把他臭骂一顿

张贵那句话说得比唱得好听,皆因为身边有李庭芝啊,大局目前看来已经完全偏向大宋,李庭芝也率领援兵从直沽城赶来,两军合在一起,为的只是在胜利的天枰上再加一把劲,为的是把胜利的把握再抓紧一些

李庭芝可是大宋有名的忠臣,又算得上是张贵改革事业的带头人,张贵对他向来尊重,可不想让他难堪,虽他张贵不听君令、擅自行动的事也没少做,但毕竟没有捅破那一层纸,他就是大宋的忠臣良将,难道不是吗?

“不过,”张贵环视看了一圈,发现众人眼中有了一些得意,少了一些警惕,这都是一群充满生机、充满斗志的人、而这是一群年轻得让朝堂上文臣武将妒忌恨的人,从襄樊到直沽,这一路走来实在是太过于艰辛、实在太过于危难,如果只看到了巨大的的胜利、这个胜利是前所未有的胜利、这个胜利甚至比得上开国建业,他们未免多了一份得意,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苗头:“老子发现很多人都翘起了鞭子、崛起了嘴巴”

“你们不配”张贵张嘴就骂,他本来就是一个江湖混混,时势造化他成了救亡大宋、收复中原、旗卷幽云十六州的英雄,但他骨子里头依然还有痞子气概:“你们都他**的骄傲了,你们都他娘的得意了,你们有什么值得骄傲、有什么值得自豪、有什么值得得意?”

“死去的兄弟永远看不到胜利、受伤的兄弟只能坐在家里看着我们的战报,无数双充满热切期望的的眼神、充满期盼的热情,等待我们胜利的捷报,然而忽必烈还在、大元朝还在、中原、山东、哈拉和林、西域还有无数的敌人,你们得意了,你们自豪了”

“屁,你们对得起死去的兄弟?对得起受伤的弟兄?你们对得起把粮食送到军中的百姓、把饷银捐到你们的口袋、把最好的盔甲送到你们的军营,你们竟然得意了”

“大人,我错了”王二虎年轻,被张贵说了一通,脸色憋得发红,大声道:“末将愿意为前锋,不达楼兰誓不归”

“大人,末将也愿为前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黑杨也算把自己当成均州人,对于元朝这小半个主人,他可没有一点怜惜的意思:“末将纵马沙场,纵使粉身碎骨浑不怕”

陈大举北上诱兵,吕武前往协助文漳主持长城防线,座下五万骑兵将领剩下王二虎、黑杨,王二虎年轻、黑杨拘谨,这两人的性格一直是张贵心中隐患,现在总算是把两人的士气激起,也算是附带的收获

“囔囔什么?”张贵瞪了他们一眼,道:“什么前锋后军,这次大伙都有份,都给老子听指挥,别抢什么前锋后军,若是坏了老子的事,让他忽必烈飞出这天罗地网,老子断然是绕不了你们”

两人见张贵说得严肃,乖乖低下头不敢吭声,张贵让参谋把计划细细说一遍,再次叮嘱他们戒骄戒躁、沉稳行事,此战胜,则大宋宁;此战败,则大宋便会被忽必烈再次拖入无尽的泥潭

让忽必烈回归草原,凭借宋军如今的骑兵,绝不可能将他一股消灭,如今被困在长城内便是最好的机会,张贵不容许有失,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失败,万一山东、中原、甚至哈拉和林的元军突破狙击,那么战局会再次落入慌乱之中;再说自己多拖延一天时间,狙击的宋军伤亡便会多一份

而且自己久不归朝廷,相信朝廷内不少相公已开始在皇上耳边吹风,虽有王清惠坐镇皇宫,但无奈忌者如仇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自己断然会成为他们的靶子,皇上对自己的信任能够坚持多长时间,张贵就连自己也没有信心,再说度宗原应早升天,只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残存至今,万一、万一皇上驾崩,自己恐怕又免不了一番纠缠,汉人向来擅长内斗,然而自己何来这么多精力跟他们斗

“矮张,大事已定,为何还如此不安?”众人离开,李庭芝却是留在一旁,见张贵一脸疲倦,自己等了片刻他竟然没有发现,不由疑惑问道:“大人是为了忽必烈的战事担忧吗?”

“今日之策,虽说不上有必胜的把握,但十面埋伏,也说得上十拿九稳,大事已不足惧也,矮张所为何事担忧?”

听得李庭芝亲切的呼唤,张贵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他来到这个世上虽说不上孤零零一人,但机遇恰逢便当大任,他又是知道历史上宋朝的末日,肩上的胆子之重却不敢向他人述说,如今凭借微薄之力,一点一点的推动了历史的车轮,他不知道日后的走向,但至少知道原来的历史不会重演,但正是如此他却是加忧虑,他不知道这个转变是好还是坏,虽表面上看去至少也不算坏,但福兮祸相依,有好便会有坏,有恩便会有果,说不定由于自己的改变,汉人会走向坏的结果,他忧心忡忡并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李大人,”张贵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矮张并非担心现在,而是忧心未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路向北(52)

第二百五十三章一路向北(53)

第二百五十三章一路向北(53)

“杀”忙哥刺抽出腰间的金刀,这是忽必烈钦赐给他的荣耀、他一直引以为豪、倍加爱护,但今天、是他的生死之日、是决定大元朝兴衰的时刻、决定黄金家族何去何从,他看着朝霞之下闪着光芒的金刀,依依不舍的抚摸吹毛可断的刀刃,此时他的心中飞扬

“父皇,宋军、宋军已把我军全部包围了”忙哥刺看着精神抖擞的忽必烈,正如忽必烈昨天自己所说,“睡一个晚上就会好起来”,其实好起来的并不是他身体,而是他强大的意志、坚定不移的精神,但忙哥刺却心中担忧,这是父亲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为了大元朝、也为了蒙古人数十年来的荣耀

“哼,宋军的胃口倒是不小,”忽必烈并没有半分声弱,仿佛在他身上可以再次看到数十年前那个冲锋陷阵永远也不知道疲倦的小王子,而不是今日的风烛残年:“难道宋军就真认为血肉之躯可以抵挡我骑兵英勇的铁蹄?”

“父皇,”忙哥刺心中多了一份忧虑,压低声音道:“宋军狡诈,断然不可能把方圆三十里的地方都包围起来,儿臣思量宋军定然是摆了什么三缺一的法子”

“后方,”忙哥刺指着身后,信心满满说道:“宋军自以为大都已落入手中,断然不会认为我军会杀一个回头枪,说不准会放松大都的警惕”

“我军绕过大都,南下前往山东和丞相忽刺出回师,继而西上中原,和玉帖木儿将军会师,三军会师,兵力将会接近百万,而且骑兵也不少,再北上太原、然后沿黄河北上哈拉和林和忽刺出将军会师,兵力将会达到一百五十万,届时别说宋军,就算是海都不也是手到擒来”

忽必烈眼睛一亮,别看忙哥刺平素只懂得行军打仗,如今大事分析起起来也算是条条有理,而且听起来也大有可行之处,一路南下北上,收拢阿刺罕的大军、玉帖木儿的骑兵,自己的军队就会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宋军是否三缺一、后军无狙的基础上;加是建立在手中的十二万不到的骑兵,是否还会如数十年年前的蒙古骑兵一般,当年的长子东征,为大蒙古帝国打下了赫赫功劳,那时候的蒙古骑兵是无畏的、是无寄托的、是可以放下一切

今日的蒙古骑兵,依然能够冲锋、依然是无畏,但却和数十年的蒙古人不一样,那时候为了活命、为了过得好、为了杀戮、为了尊严,然而今日的蒙古兵冲锋,却是为了财富、为了家人、为了牵挂……

大都,已落入宋军手中

,就算是再严密的鸡蛋也会孵出小鸡,忽必烈不知道这个消息能够封锁到什么时候,或许是数天、甚至于明天,不用说往后突击,南下山东?

再说宋军用兵向来狡诈、而且屡出骑兵,忽必烈竟然猜不透宋军的计谋?分兵围困算是最费兵力、最容易被突破的策略,然而宋军却还真这样做了眼前只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便可以出长城,返回草原,至于海都的盟军,忽必烈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撕破一道口子

“阿难答,你说一下宋军的情况”生死关头,忽必烈越发镇定、稳重下来,他向来临敌不慌,他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一切,就如当初回师哈拉和林、面对的是无尽的困难,自己依然把汗位抢了过来,他相信自己

阿难答算得上下下一代的枭雄,或许说正因为阿难答的表现为他父亲挣来了无数的功劳,阿难答低头沉思片刻,尊敬回答:“禀皇爷爷,孙儿也不敢肯定,但孙儿派出三千斥候,回来者不足十分一”

“孙儿可以确定的是,宋军至少需要十倍以上的骑兵分散活动,才能阻击孙儿的斥候”

“阿难答,你做的不错”忽必烈犹疑了片刻,若真如阿难答所言,宋军分散骑兵拦截斥候,就是要把自己的眼睛彻底蒙上,但按照宋军的兵力,宋军像是把大部分骑兵都当作机动,若真是如此,宋军不是只有一万骑兵可以机动?宋军会这样做吗?

而宋兵步兵兵力再多,也不可能把方圆三十里都设下防线,就算是被宋军步卒缠住,只要在他们骑兵集合之前脱离战场,胜利依然会在自己一方,自己集中兵力攻打一个方向,绝对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问题是,攻打哪个方向

前面是宋军长城防线的最后一关,只要闯过去就是活路,任凭宋军再多长几条腿也没办法挡住自己;后方是大都,理论上应该是最容易排除的方向,若是宋军其他将领用兵,忽必烈也不妨一试,就算是冒着骑兵哗变的风险,也值得一试,问题是对方的统领是张贵,三年前自己甚至还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然而三年来元军一再受挫,都是拜此人所托

而东北方向则是开平,甚至比哈拉和林加严寒,而且并非自己的地盘,加没有元军接应,就算是逃到开平,也多半是残喘而已

至于南下,除了山东外可是直接南下太原,然而也先不花这个自己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叛徒,他当初建议自己任命他儿子撒里满率军阻击太原义军,敢情是早就想好的办法,再去太原,难免一战

再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宋军已把自己的眼睛蒙上,自己根本不敢肯定宋军会把主力放在哪个方向,思前想后,唯一的方向,依然是前方的宋军、长城防线的最后一道防线,最后的大决战,而前面的最后一道防线,却是他忽必烈唯一知道具体情况的一个方向

“我精锐的蒙古骑兵、我大元朝的骄傲,什么时候畏惧过强敌,”忽必烈一旦下了决定,马上抛弃其他念头,大声道:“眼前宋军不到三万人,并且仅有一万骑兵,难道这些懦弱的汉人可以阻挡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勇骑兵吗?”

“不,绝对不能天以来,我们突破了宋军四道防线,是的,我们也有伤亡,但又怎样,我们摧毁了宋军的防线、摧毁了宋军抵抗的意志,这四天以来,我们杀敌过十万,是的,没错,是十万”

“前方,就是我们的胜利,跟我杀”

第二百五十三章一路向北(53)

第二百五十四章一路向北(54)

第二百五十四章一路向北(54)

“杀”陈大举高举长刀,还带着热气的鲜血一滴滴往下流,干枯的草地饥渴的吮吸鲜血带来的营养,带着血迹的长刀在夕阳的朝霞下泛出诡异的光芒,犹如临死前看到的五彩、不是希望、而是死亡。

此刻陈大举几乎以为自己将要死去,他身上所受大小伤口不下十次,要不是他身上盔甲精良,恐怕早已葬身战场,完了他多年的梦战死沙场的梦。

“杀”坚硬的马刀,直愣愣的向前砍去,被陈大举气焰吓了一跳的蒙古骑兵竟然没有来得及反应,锋利的马刀从左肋划过,“哇啦”一声,血、带着热气、带着无限希望的活力,缓缓的在蒙古骑兵身上消失。

“嘭”的一声巨响,陈大举后背一阵剧痛,他反应也算快,知道被蒙古骑兵袭击,此时他连忙低下身体,双脚勒住战马往前冲去,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后背直冲心窝。

“汉狗,纳命来。”一个如雷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战马亡命逃窜,然而身后的蒙古骑兵却如魂般跗骨,陈大举借着余光看去,好一个威武的汉子,身体如山般坐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身上随意的披着破旧的盔甲,却是不能遮挡全身,手中一根狼牙棒虎虎神威。

他身体虽是强壮,但胯下战马却更是俊朗,跑起来竟然没有半分吃力,陈大举虽是勇猛,但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躲开蒙古兵的雷霆之怒。

然而,对方的战马却是比他战马要好很多,马术也不落后,蒙古兵很快追了上来,身后声响如雷,陈大举怒从心生,却是双脚狠狠夹住战马,饶了半个圈子却是重新面对壮汉,怒喊:“杀”

“杀”蒙古兵却是毫无畏惧,嘴角还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手中狼牙棒向着陈大举冲过来,陈大举却没有看到他眼中的绝决。

陈大举心中窃笑,却是毫不迟疑向蒙古兵冲过去,眼看就要来到蒙古兵身前,陈大举手中马刀突然迅速变幻,却是向蒙古兵直刺过去。

原以为蒙古兵会被杀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让陈大举不敢相信的是,对方竟然不顾刺过来的马刀,手中狼牙棒直愣愣的向着陈大举身上砸过来,若是给那偌大的狼牙棒砸中,不死也残废。

陈大举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与他刚见面,对方为何要拼着两败俱伤、甚至是两人俱死的打法,正当陈大举不知所措之时,突然一支长箭穿过他跟前,随后一声惨叫,弓箭竟然准确的落在蒙古兵的额头之上。

“大举,你小子给老子下去。”一声怒吼,把还没回过身的陈大举从梦中喊声,正是在江陵、常州建有大功的吕武,吕武和陈大举平日就多相争,如今却是惺惺相惜、并肩作战再也不分彼此,陈大举上了战场就不要命的打法,若不是吕武从旁协助,这小子早给蒙古人的马刀乱刀分尸了,这一次若非吕武及时赶到,陈大举恐怕就成了肉酱。

“不用你管。”陈大举大喝一声,深吸一口气,双脚狠狠的踩在马镫之上,左手却是拉紧马缰,举刀怒喊:“骑兵,冲锋、骑兵,冲锋。”

在他身后,是数千名面无表情的宋军骑兵,虽然他们身上沾满了血迹,虽然他们手中的武器血迹斑斑,虽然他们的战马气喘吁吁,虽然他们的前面是无数的蒙古骑兵,但他们却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退缩,这是一场不死不已的战争。

“混蛋,给老子醒醒,蒙古人要拼命了,难道你要所有的将士跟你一起死去、毫无意义的死去。”吕武一把拉住陈大举的缰绳,大声怒喊:“现在还不是去死的时候,我们还有防线、我们还有张大人的援兵。”

“蒙古人正是气势旺盛,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气焰增生吗?那我们要死去多少兄弟,防线就真能够挡住拼命的蒙古兵吗?”。陈大举怒喊连连,双脚用力一瞪,战马竟然径直冲过去。

“杀”特制的、锋利的、坚固的马刀在闪着金光,带着陈大举的倔强、带着数千精锐的宋军骑兵,再次无畏的向着蒙古骑兵冲过去,纵使不敌、他们要用性命去拖住蒙古骑兵前进的步伐、他们要用意志去破灭蒙古骑兵的气焰。

逃生的**,促使蒙古骑兵焕发出无尽的顽强和冲劲,他们不知死亡、不知疲倦的冲锋、一波接着一波,平素坚强的防线,一次又一次被攻破。

杀戮和被杀,在此时此刻并不再重要,对忽必烈来说,生,则意味着希望;对于宋军来说,死,则意味着希望破灭、意味着无尽的麻烦,忽必烈暴风一般的报复,相信会给宋军带来无比的艰难。

吕武皱了皱眉头,他为人稳重,但此时此刻却也是按耐不住,正想说话之极,却听到了一员亲兵过来,原来是参政总议事吴澄看到情况不妙,连忙把他叫过来问清楚情况。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吴澄是文人,自然被安排在最安全的地方,见到吕武张口就骂,浑然不顾自己是大宋最有前途、最有出息的文人的身份:“吕将军,你怎么不拉住陈大举那小子。”

“有他这样打的吗?他这是用我们将士的性命去填,用将士们的性命去换蒙古人的性命,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混蛋,他这是乱来,他这是不顾大局,”吴澄跟从张贵时日不短了,连张贵的脾气也染了不少,他简直要学着张贵拍桌子骂娘的气焰,不过他到底是善于控制自己情绪之人,却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吕武、陈大举等人跟从张贵的时间比自己要长,资历也比自己要老,他们的功劳都是实打实用性命打出来,吴澄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按照计划,张大人的援兵应该到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还没见人影。”

“大举的做法或许并没有错,因为最后一道防线,我也没有把握能够挡住蒙古骑兵的拼命进攻。”吴澄看着吕武,皱着眉头道:“只是、只是这样下去,大举他们、大举他们恐怕伤亡会很大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一路向北(54)

第二百五十五章一路向北(55)

张贵确实是出了意外,他虽想到元军会分兵突围,但却是没想到元军竟然会如此绝决,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元军分兵后竟然直扑大都,来势汹汹视死如归,率领元军后军的更是忽必烈的孙子阿难答,这可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第二代安西王。

他也不是没有准备,就算是让突破防线直扑大都也耐不得大都如何?但让张贵措手不及的是,来自山东的密件早上送到他手中,唐全、李冰率领宋军拼死狙击,在战役中全军覆没,济南援军因大雨来迟,只能阻挡元军汉军的步伐。

而大元朝的丞相阿刺罕则率领将近十万骑兵迅速北上,虽直沽、河务西都已在自己掌握之中,又有堡垒防护,但就怕阿难答突破大都后和阿刺罕会师,这不仅会给自己平添无数的麻烦,更有可能会造成无数百姓、将士的伤亡。

这自然不是张贵所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不得不挡住阿难答的突围,然而后军防线原本就薄弱,谁会想到这死路一条元军还要去闯?当然张贵也是正常人,他或许没有想到山东防线竟然会出漏洞,好吧,他也已想到这种可能,毕竟阿刺罕率领数十万大军,而山东宋军兵力有限,但阿刺罕率领的元军突破狙击防线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了,算了一下时间,若是让阿难答突破后军防线,若是阿难答突破防线后绕过河务西,那么两军明天就有可能会师,无论是南下山东还是西进太原、甚至还有可能进入中原,按照蒙古兵的性子,这断然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杀戮。

这肯定更是张贵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然而正如忽必烈所预料一样,为了拦截元军的斥候、为了使得元军成为瞎子,大量的宋军骑兵被打散,而此时张贵的身边仅有王二虎一部,兵卒数千人而已。

而正是因为张贵的疏忽,若是吴澄在身边还好,少了吴澄就等于少了一只右臂,后军的防线竟然还没有完全修葺完善,数千名步卒虽不畏死,然而却不当大用,更不可能完全拖住蒙古骑兵,张贵看着王二虎,脸色也多了一分凝重。

“还请大人为我助阵。”王二虎虽脸色微微生变,但庄重的抱拳说道:“大人为军中柱石,还请大人务必自重,末将愿为大人出征。”

“傻小子。”张贵突然笑了笑,三年前,乳臭味干的王二虎和自己一起并肩杀敌,他虽害怕、但却坚持,他有一个强悍的姐姐,而如今这个强悍的姐姐、箭术无双的女子、名将王坚的女儿正是着急的等着自己的归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会让日落西山而将要全军覆没的元军拖住自己的脚步,张贵轻轻的拍了拍王二虎的肩膀,道:“你去收拢骑兵,还有请李大人指挥大局。”

“别看元军来势汹汹,但老子思量对方最多也不过是三万骑兵罢了,你小子收拢骑兵后说不定老子已经杀光了他们。”

“大人,不可。”王二虎突然变得无比的坚定,一字一顿说道:“大事离不开大人,再说末将离开京城之前已经答应清惠公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大人的身边。”

“胡说,谁说咱们要死了。”张贵有点哭笑不得,瞪了王二虎一眼,怒声道:“就凭这么点元军,还想取老子性命?当初伯颜百万大军南下,老子不也是好好的,老子就算是打不赢,逃命的本领还是有的,快去、快去,别误了老子的大事。”

王二虎鼻子一酸,双脚狠狠的夹了一下战马,突然回头大声道:“姐夫,你一定要保重。”

“小屁孩,快滚。”张贵笑骂道:“你也要保重。”

送走王二虎,张贵转头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的梁顾和黑帆,平素反应总要慢半拍的梁顾,此时却第一时间划清界限,憨笑道:“头,你知道我不懂军令、也不懂收拢骑兵、更加不懂传递命令,唯可依仗的就是手中大盾了。”

“再说咱们这么艰难的日子也过来了,这不过是上苍在最终考验咱们的意志罢了,此战过来,老子不知道下次杀敌要等到何时,今日何不来一次痛快。”

黑帆默默的抚摸大盾,笑道:“双盾向来一起,总不能让老梁那厮立功了,今日就来一场痛快,也算人生一大乐事。”

“好、好兄弟,”张贵拔出锋利的长刀,长刀在朝霞中闪出耀眼的光芒,看着长刀暗里流动的血迹,张贵大笑:“何不痛快杀一场。”

“杀”迅速的奔跑,清晨寒冷的风刮在脸色格外的凉爽,此时的张贵竟然有种想大声呐喊的感觉,自己在创造历史、自己在改变历史,此时此刻才是那么的真实;汉水之上,三千义勇风萧萧,自己何曾会想到今日;樊城内,戮战不休,自己何曾会想到今日;伯颜两次南下,自己一番心机苦苦挣扎,纵使漫天布局,自己也未曾想到今日;纵使夺山东、乱中原、取直沽,兵临城下,翻天覆地之时,自己对今日虽有期望,但也有怀疑。

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却是亲自体会到一种豪情,那是灭国的豪情吗?那是收复旧日河山的豪情吗?那是英雄对决的豪情吗?那是生与死、乱不休的豪情吗?

无论怎样,唯有杀戮可以发泄这种豪情,纵使前方是数倍于己的敌军;纵使前方是死亡、无情的杀戮终究会主宰这一切,他有足够的信心去赢得这场战争,随后便结束战场战争。

“杀”长刀划过,突如其来的诡异的痕迹、仿佛如天成,刀锋划过元军的喉咙,热血飞溅时元兵甚至还没有觉察到刀锋掠过,只是那道血迹的彩霞,竟然前所未有的美丽。

“杀”张贵、梁顾、黑帆三人,就如一支尖锐的箭头,他们毫无畏惧的向前突破、突破、再突破,他们杀光眼前的敌人、他们任凭元兵的刀锋、箭羽落在身上,然而却是伤不了他们身上丝毫,张贵虽乐意拼命,但不代表他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不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比他人更加宝贵,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更加值得去珍惜,因为他相信自己活着,一定比自己死去更好。

特制的坚固得可谓刀枪不入的盔甲,可以抵挡大部分杀戮,但附带的力量却可以透过盔甲渗入他们身体,无畏的冲锋、无尽的杀戮,就算是铁人也会觉得疲倦,当张贵冲过元军大阵,胸口的闷血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他长吸了一口气,昂天大笑。

此时此刻,他知道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第二百五十六章一路向北(56)

第二百五十六章一路向北(56)

“父皇,请允许儿臣再冲一次,儿臣、儿臣一定能够杀光宋军骑兵、突破宋军的防线。”忙哥刺“噗通”一声跪在忽必烈的面前,他身上被鲜血掩盖了颜色,也亏得他身为军中主将、安西王、忽必烈的三子,身边无数护卫扈从,又有亲信拼死抵抗,要不然早已被宋军分成十八段。

“父皇,趁天还没黑,请允许儿臣再冲一次,儿臣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护住父皇冲过去。”忙哥刺凄声说道,数万精兵,竟然被宋军万骑冲得七零八散,竟然组织不起一次像样的进攻,纵使宋军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然而在忙哥刺看来、在忽必烈看来,这是一次可耻的惨败,而忙哥刺就是在为了挽救这个惨败而做最后的挣扎、也是为了大元朝的命运和前程做最后的努力:“父皇,不能再犹豫了,过了今日、过了今日,大元朝、大元朝命运多舛啊”

“大儿、大儿已被宋军拖住,恐怕、恐怕突围的可能性很小,大儿是用自己的性命为我们拖住宋军的合拢啊父皇,敢请父皇把怯薛军交给儿臣,儿臣定然为父皇突破这一道最后的防线。”

“父皇,宋军骑兵虽打乱了我军阵势,可儿臣认为宋军残军最多不过三千人、即使宋军骑兵后尚有沟壑,但已不足惧,父皇身边的一万怯薛军,是大军的最后希望啊,还请父皇……”

忽必烈却是迟疑了,虽宋军看起来一击即破、虽天色将暗、虽阿难答给他们制造的机会正慢慢离去,但忽必烈、往日果然、决然的忽必烈却迟疑了,要知道怯薛军皆是军中贵族、大将等功勋子弟构成,就算是普通的怯薛军士兵都有普通战将的薪俸和军衔,他们的统帅更是元初“四杰”木华黎、赤老温、博尔忽、博尔术的后人,所以又被封为“四怯薛”。

怯薛军有着严格的纪律,同时也享有非同一般的特权,一个普通的怯薛军人的地位甚至高于千户官。这支怯薛军是维护了他忽必烈的威严、维护了大元朝的尊严,更是他忽必烈拉拢各势力的法宝。

纵使蒙古骑兵已多了一份娇气,但怯薛军却还是一如当年的勇敢、严律,就算宋军骑兵冲垮了将近十万大军,但忽必烈身边的怯薛军却是没有一点慌乱。就算是大军如风浪,但怯薛军里的忽必烈却依然稳如泰山。

“父皇……”忙哥刺忍不住呼叫,忽必烈不再是那个果断、决然的将军;不再是那个敢于孤注一掷、奋不顾身、从不把死亡放在心里的勇士:“父皇,阿难答他、他在拼死、他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为我们争取机会啊”

“你、你向朕保证,你一定能够突破宋军的防线?杀光那些该死的汉人。”忽必烈突然眼中喷发出强烈的闪电一般的光芒,但很快就恢复于平静,他已年老,怕死是老人的恶习,他虽是一辈子的英雄,但老来却免不了受到这个恶习的影响。

一整天时间,宋军大军并没有完全合拢,他知道自己分兵阿难答的冒险是走对了,然而他想到了一切,但却没想到正面的宋军比想象中要顽强,而且顽强得多。

宋军的防线虽看起来严整,然而面对将近十万骑兵的冲锋,就算是再坚定的将士也会感到害怕,忽必烈有足够的信心冲破他们的防线、杀死所有的宋军,然后突围而去,至于阿难答,他既然选择了生于帝王之家,那么就要为此而担负起足够的责任。

然而,面对数万蒙古骑兵冲锋,迎接他们的却是视死如归的宋军骑兵,他们或是抱着火药和蒙古骑兵同归于尽、或是手执火油罐子四处燃烧,蒙古骑兵虽多,但却被宋军在这种近似无赖的打法拖住了步伐,不仅如此,无论是火药还是火油罐子,都会轻易的引起战马的骚乱,而更加让忙哥刺忌惮的是,宋军并不畏死,甚至比他自诩勇敢的骑兵更加勇敢,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他们无惧死亡,他们只求同归于尽。

“儿臣敢以头顶上的人头保证,此战不破宋军,儿臣死”忙哥刺一字一顿说道,他没有退路、大元朝没有退路,他或死或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大元朝至高无上的皇上、草原尊重的汗王,一定要活着。

“去吧。”忽必烈昂首看着远方,那不到三千的宋军骑兵孤零零的站在夕阳下,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难道他们就是葬送达蒙古帝国百年国祚的掘墓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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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夕阳,毫无忌惮的洒落在大地上,给宁静的大地染上一层金光。

夕阳下的陈大举,显得格外疲倦和孤独,杀戮虽带来无尽的快感,但过后却是无尽的痛苦,看着日夜相处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倒在眼前,他们抱着火药、他们燃烧的火油,他们就算是死,也是和蒙古骑兵同归于尽。

那一声声的呐喊、那嘹亮的歌声、那震耳欲聋的杀戮,但没有惨叫、没有哭泣,兄弟。别为我哭泣。

“怎样,害怕了?”陈大举看了看身边的亲兵,陈大举认识他,他是自己的族兄弟,陈大举当年离家出走从军,后来算是名声鹊起,族长的父亲、另一个族长叔叔,他们虽是愤怒、应该是愤怒中带有无奈,但还是把族人派到他身边。

陈大举是什么人?他从军后向来以张贵、郭平为榜样,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严纪律人,族人虽是父亲和叔叔派来,但陈大举还是让他们一一经过检验,然后散落军中,但身边的这名年轻的亲兵却留了下来。

因为他和自己一样,也是瞒着家人跑出来,同样不知道什么是理想、不知道什么是目标,只是觉得自己就应该这样去做。

“将军,”亲兵尴尬的摇了摇头,道:“侬儿走神了。”

“怎样啦?想家了?”陈大举莫名其妙的鼻子一酸,想起这三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回去看望族长的父亲、族长的叔叔,他要是按照既定的痕迹,他也会成为族长。

他是知道父亲、叔叔寄以的厚望,但他却完全让他们失望了,幸好自己名声鹊起之后,再也没有汉人敢欺负他们族人,当地的官员甚至还极力的讨好父亲和叔叔,或许这也算是另一个收获吧。

自己要死了吗?族人还会受到现在的优待吗?

他相信一定会。大人的援兵,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夕阳西下,竟然是无限的光芒。

第二百五十六章一路向北(56)

第二百五十七章一路向北(57)

第二百五十七章一路向北(57)

怯薛军是大元朝最后的依托、是大元朝最精锐的骑兵、是大元朝的根基、无论政治还是经济上,怯薛军的影响远在军中之外,怯薛军和朝廷臣子、草原的贵族息息相关,以至算得上是忽必烈的统治基础,这也是忽必烈一再犹疑的原因,他虽是一个赌徒,然而这名赌徒的胆子已变得很小

怯薛军虽身份然,然而军中之士皆是从诸军中精选出来,再加上皆为利益既得者,又多是贵族之后,家传武艺精良、自小便接受杀人锻炼,比一般蒙古骑兵愈加熟悉,愈加军纪严明

万骑奔跑,竟然整然一致,与早上数万大军冲锋竟然没有两样,夕阳之下,骑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冲锋,仿佛至美的舞蹈;仿佛大地也被这种声势所震撼,万马奔腾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竟然使得文漳**的战马蠢蠢欲动

“兄弟们,死战”文漳高举手中的马刀,刀锋在夕阳下发出迷幻的光芒,没有多余的呐喊、没有多余的动作,仅存的三千不到骑兵,他们默默的拉紧了马缰,双脚狠狠用力,也不知道谁大喝一声,战马不约而同昂天长啸

就连**的战马,也感到了死亡的气味吗?

生者何哀?

文漳诗意般的目光,看着远处的夕阳,突然显露无限的决断

“朱老三,你的快点啊、你还是不是爷们,磨磨蹭蹭的老子杀了你”向来稳重的吕武,此刻却是暴跳如雷,向来稳重的文漳、朝廷文状元之弟、均州军有名的战将竟然再次冲了上去,不到三千残军面对的却是大元朝的精锐,吕武知道文漳此刻的想法,这是作为一个骑兵的尊严、这是作为一个骑兵的荣耀

“就算杀了老子,老子也快不了”朱老三费力的把巨大的火炮往既定的目标推上去,然而山路崎岖何尝容易,头也不转大喝一声:“好你一个吕武,还有力气就给老子过来帮把手,别唧唧哇哇,你以为老子就不急”

吕武捋了捋衣袖上前两步,双手用力的扛起木棍,大声喝道:“兄弟们,都给老子用命,有卵子的兄弟,就不会看着自家的兄弟为咱们拼命”

“一、二、三,起”整齐的吆喝,仿佛给数百名火炮手以无限的力气,巨大的火炮竟然被抬了起来

吕武身体一矮,他刚好处于下坡的地方,巨大的火炮虽被抬了起来,但几乎一半以上的力量都压在后面,后面的几个小子一个踉跄,火炮一个趔趄差点倒下

“停住,雄起”吕武一咬牙,嘴巴一甜竟然咬破了嘴唇,此时他却顾不得万分,大吼一声仿佛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肩膀,喉咙竟然破音喝道:“为了胜利、为了兄弟”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位于下坡的数人竟然把平素平地也抬不动的火炮扛了起来,如雷般的喊声响起:“为了胜利、为了兄弟”

是的,他们都是兄弟,生死与共、永不放弃

巨大的火炮,终究被抬到了预定的位置,吕武双脚一软,却是再也站不稳坐在地上,朱老三上前一把扶住吕武,骂道:“就你小子好强,你小子给老子好好歇着,老子保管不误你的事情”

“文漳、文漳那厮……”吕武费力的拿出千里眼,喘着气骂道:“那厮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又要……”

“他祖母的……”朱老三接着千里眼,脸色霎时变了一下,不由骂道:“老子就知道那厮是个害人精老子不是让他别冲了、让他回防,王二虎不是说了援兵马上就到了,那小子就是好强”

“想让他停止冲锋,除非……”吕武摇了摇头,大家却是都明白他的意思,想必是除非战死沙场之类的话,然而这种话却是怎么能够说出来呢?

“兔崽子们,都给老子加把劲”朱老三把千里眼放进兜里,然后上前协助,一边大声道:“都给老子争口气,山下的兄弟们正在拼命”

“文漳那厮,对咱们也是不错,还有那些兄弟,跟咱们也是熟悉,都给老子加把劲,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为咱们拼命……”

“快、快、快……”

“快、快、快……”忙哥刺疯狂般嘶喊,骏马如长了翅膀一般飞翔,他虽不知道飞翔的感觉,但他知道飞翔就是这种感觉,无数的景象迅往后退,他知道这是度带给他无限的快感,就如杀戮带给他的满足

他喜欢杀戮,他没有理由不喜欢,他的一切、他父亲的一切、他爷爷的一切、他爷爷的父亲的一切都是从屠刀上得来,忽必烈对他的喜欢、对阿难答的喜欢以至远在太子真金之上,他是安西王,独一无二的安西王,他赫赫的功劳,都是从屠刀中得到

“快、快、快……”忙哥刺费力的嘶喊,怯薛军的静如松动如雷,他们是大元朝最后的希望、忙哥刺相信,只需怯薛军冲过去,一定能够突破宋军的防线,他有这个信心,他相信大元朝一定会重恢复灿烂

“骑兵、冲锋”忙哥刺高举手中的马刀,万骑怯薛军突然大声吆喝起来:“呼啦、呼啦……”

巨大的声音,以至盖过战马冲锋的声音,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会失败,迅奔跑的骑兵,仿佛能够卷走一切、仿佛能够冲破一切,没有人怀疑胜利会落在他们手中就连身后的忽必烈,脸上也显露了奇异的表情,他眼中冒出了一丝热情,仿佛看到多年前他也一样的冲锋、一样的杀戮

岁月虽老,但踪迹依在

突然间,忽必烈昏暗的眼睛出现了几道光芒,随后光芒越来越多,仿佛漫天的光芒掩盖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那一道道光芒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究……

光芒落入军中,伴随巨大的响声,光芒霎时扩大……

“嘭……”巨响响彻大地,忽必烈昏暗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大元朝的未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一路向北(57).

第二百向五十八章 一路向北(58)

第二百五十八章一路向北

风,吹着草原,吹动黑夜,吹响了杀戮的号角。

寂静的草原、寒冷的黑夜,成了杀戮的世界,风,吹着血。

好几次,文漳都以为自已要死去,然而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得他重新站了起来,他费力的挥动手中的长刀,即使坚固的长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折断,然而折断了一半的长刀仿佛千钧的重量,他甚至要双手才能挥动。

“杀”无力的吆喝,仿佛临时前的呻吟,文漳甚至觉得声音只在喉咙缠绕,然后又滑进了肚子了,他又饿又冷,饥饿是因为他除了早上吃了一点东西外,就再也没有东西填肚子;寒冷是因为他失血过多,是因为他失去了力量,他不知道自已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但只要有一口气,他便会借助昏暗的月光、还有火油的燃烧、火药的爆炸引起的火光,而继续杀戮、砍下对方的头颅,或被对方砍下头颅。

“当”的一声,断刀碰撞,文漳双手户口发麻,断刀竟然被砍落地上,借着光芒看去,眼前是一名蒙古小将,也是一脸的疲倦,对方显然在等待自已已久,此刻疲倦的脸上多了一丝兴奋。

蒙古小将自然也是一脸的疲倦,宋军疯狂、竟然夜里发起强攻;应该是说宋军的进攻从来没有停止,怯薛军被天雷击溃,忽必烈命令全军突围,而宋军的援兵也在此时赶到,虽天色已暗,但忽必烈失去了理智、宋军失去了理智,一个要突围、一个要全歼,战斗不分日夜、杀戮不分你我。

夜色成了战马的绊脚石,宋军仿佛是隐匿在夜色的屠夫,而元军为了活命,更是不顾一切的展开了杀戮、杀、杀、杀,杀掉眼前所有的人,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汉狗,死去”蒙古小将一愣,没想到竟然能够如此轻易震掉对方的武器,他一咬牙合身扑过去,他一路上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如今才知道杀人的痛苦,他扑过去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是一阵发酸。

文漳虽看到蒙古小将扑过去,而且看得非常清楚,然而任凭他再努力、任凭他大脑已经转了一百八十遍,然而他双脚却是挪动不得半分,他狠狠咬破舌头,疼痛刺激他的神经,微弱的力量终于从大脑传到双脚,好不容易挪动了半步。

虽是半步,但也足够让他躲开要害,带着蒙古小将的全力一击,马刀狠狠的从他左肋穿过,纵使他身上盔甲还算坚硬,但蒙古小将的奋力一击,再加上他的盔甲整天厮杀下来也有了多处破损。

马刀虽没刺穿要害,但却狠狠的刺穿了他左肋的皮肉,巨大的痛疼却反而使得文漳冒出了一股力量,他突然咬紧牙关,双脚用力一瞪,身体竟然向蒙古小将扑过去。

“嘭”的一声,蒙古小将被文漳狠狠的撞到地上,而更为不堪的是,文漳也站立不稳而和他一起跌倒地上,文漳沉重的盔甲再加上他虽看起来蔺弱但却坚实的身体,巨大的力量再次落在蒙古小将身上,任凭蒙古小将的身体再好,然而毕竟是残喘之人,两股力量相加,蒙古小将“噗”的一声,一口热血直冲文漳的脸面,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文漳却是再也不能躲开,一口热血迎面扑来,腥味略带咸味,文漳虽久经沙场,虽笑谈喝饮匈奴血,但却没有这个爱好,当这口热血真扑进他嘴里,然后顺着喉咙滑了进去,看着还没有完全断气的蒙古兵,文漳再也忍不住。

“呃……”文漳有气无力的吐了几口,全身再也没有丝毫的力量,他软绵绵的趴在蒙古小将身上,听着蒙古小将微弱的心跳和几乎细微的呼吸,清晰的感觉到一个人的生命在缓缓的流逝。

人死、人活,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文漳听到一个生命在流逝,仿佛也看到自已的生命在渐渐消失……

“说就心里话,我也有家,家中的老母亲……”突然间,文漳迷迷糊糊的醒来,耳边的歌声逾远逾近,仿佛在身边吟唱,又仿佛在天际,他费力的倾听,歌声又变得飘渺起来。

然而,这是熟悉的歌声,熟悉得深入他的灵魂,他虽谈不上每天吟唱,但他的心里却每天思念,潜意识中,他竟然跟着唱了起来。

“谁来保卫大宋……”文漳越来越是纯熟,他声音也越来越大,他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腰间的疼痛终于把他完全拉了回来。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文漳突然从蒙古小将的遗体上坐了起来,费力的解开腰带,然后从腰带里拿出一个小包。

随后轻轻的解开盔甲,看着差点刺中要害的马刀,文漳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糖果,清凉的味道让他更加清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喝一声,双手用力,“嗤”的一声,血喷涌而出。

文漳强忍痛疼,竟然没有瞬间晕倒过去,他咬开其中一个小包,药粉不要钱一般倒进伤口,剧烈的刺激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恨不得马上死去。

“不、不能……”文漳大喝一声,剧痛如针般在脑海中盘缠,他咬紧嘴唇,纵使血不停往下流,但他依然不敢放松,他害怕他泄了这口气,他将会错过一个时代。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竟然露出了几分微弱的白色,文漳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没有流下来,他以为他再也看不到光芒,他原以为他这辈子将会在黑暗中离世。

不知道是糖果给的力量,还是光芒带来的希望,文漳从腰带里抽出一根白色的布条,然后把伤口胡乱的缠了起来,特制的救命药粉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时间不长,但伤口竟然已经止血,虽还有一丝痛疼,但已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文漳胡乱的又往嘴里塞了一些食物,等到微白的光芒变成蛋黄色的时候,文漳终于可以站起来,然而,当眼前的景象落入眼中,文漳却忍不住,再次弯下呕吐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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