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妖鬼实纪 - xp1024.com
《大学妖鬼实纪》


启章

妖界。

青绿虚空中点缀着些许紫色的光斑,座座漂浮与其上的妖岛显得分外妖异。众多妖岛之央,巨大的魙门虚空而立,魙门附近方圆百里,巨大的暗红色结界静静浮立着。在妖界众妖的眼中,此地为无上禁地,所有闯入结界的妖都会在瞬间爆体而亡。

这魙门,是妖界通往人间的唯一途径。

万年前,妖皇入魔,妖族后裔被魔性所侵染,在人间大肆破坏。人类咒术、灵术、箓术三术之祖合力将妖族打入魙门,保人间平安。

……

九幽,鬼境。

黄泉之源方圆百里,流放着所有在人间或九幽为非作歹的恶灵、厉鬼。而这黄泉之源,却是鬼境与人间沟通的唯一通道,鬼灵称之为阴关。每到人间中元时分,阴关大开,镇守阴关的鬼神归位,九幽下普通的鬼灵可以通过阴关返回人间,探望自己尚在人世的亲人。而散落于人间的阴差也在此时间内将一年内化为鬼灵的人类带回鬼境。

但若非中元时分,镇守阴关的鬼神会遨游九幽,阴关无人把守,若此刻阴关大开,来到人间的便不是探亲人间鬼灵,而是流放与此的恶鬼。

……

人间,午夜。

深港大学地下千米,翻腾炽热的岩浆中央,深紫和土黄的两道光芒,却缓缓浮现,魙、阴两门,山崩地裂。

第一章 妖灵初现

这世界上,妖鬼可多着嘞。

深夜,深港大学医学解剖室。

“涵涵,你还不走呀,这都快一点了。”

一名着装颇为清丽的女生看着手上的表,对身旁的女生说道。

“我倒也想走,教授叫我把大体老师消化系统的所有器官都取出来,我这不才取到胃腔。”

被称为涵涵的女生轻笑了一下,随即用哀怨的语气回答道。

“那我先走咯,你注意安全。”

“好。”

随着搭档的离开,整个解剖室就剩下方涵一个人。眺望着窗外夜景轻轻叹了一口气,方涵又拿起了手边的手术刀,细细分离着胰脏和包裹其上的脂肪组织。

幽清的白炽灯闪了一闪,原本门窗紧闭的解剖室却阴风骤起。

“晚上果然变冷了。看来带外套过来是对的。”

方涵自言自语的放下手术刀,向解剖室外侧的储物柜走去。

医学院规定做解剖的时候与实验无关的物品禁止带进解剖室内,以表示对捐献躯体给医学研究的大体老师的尊重。虽然已经到了九月,但作为南方城市的深港炎热异常,类似医学实验室的地方空调一般开的都比较冷,因此来做实验的同学都会习惯性的带上件外套,不过方涵来实验室的时候正值当午,实验室的空调也才刚刚打开,她自然就将外套放在了屋外的储物柜内。

解剖室外的走廊冷冷清清的,黑暗从远处的拐角处滋生出来,似乎整栋大楼都只剩下方涵一个人。她从兜里掏出校卡,打开了储物柜的门,将半个身子探进柜子翻找自己的外套。

“砰!”

身后解剖室的门突然重重的关上,方涵一个激灵,头撞到了储物柜的柜顶。

“该死的,这门又发什么神经。”揉着发红的脑门,方涵骂骂咧咧道。

转头看去,原本半开的解剖室大门现在却紧紧的关着,里面的灯光却是忽明忽暗。方涵走到解剖室门前,往下按了按门把手,试着打开房门,却发现门竟被锁住了。

“门怎么锁上了?”

方涵嘟嘟囔囔的低头翻找钥匙,一抬头,原本透明的门玻璃上却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分外诡异。

“这是为什么会有血……”

方涵颤抖地将钥匙插进了门锁,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格外响亮。推开门,闪动的白炽灯霎时间熄灭了去。借着窗外的月光,方涵看到原本摆放着大体老师的解剖台此时已经空空如也,而远处的角落,有一个深黑色的影子在莫名耸动。

“谁……谁在那里。”

而黑影却没有回应,只有一阵低低的咀嚼声。

“小郁,是你吗,你别吓我。”

方涵颤抖的手指摸到灯光的开关,狠下心用力一按,整个房间亮如白昼。但当她的眼睛适应了突然发亮的解剖室,却发现原本有黑影的墙角已经空空如也。

“熬夜都出幻觉了,把胰脏取出来就收工好了,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

松了一口气,方涵揉了揉太阳穴,安抚了一下因恐惧而颤抖的双手。但当她目光扫视到解剖台上,手中的钥匙却落在了地上,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大体……大体老师呢。”

一滴鲜血落在方涵面前,她颤抖着顺着血滴的方向抬头看去,一张满嘴鲜血的诡异面孔正阴测测地望着她笑……

……

“学姐,请问这是分配宿舍楼的地方吗?”

我提着硕大的旅行箱站在临时搭建的木棚前,望着桌子对面挂着学生会胸牌的净丽女生问道。秋若郁,挺好的名字。

“是的是的,学弟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

秋若郁抬头看了看我,甜甜地回答道。

“慕十安,临床医学系的。”

“哟,还有姓慕的,真是少见,学姐也是学临床的。呐,这是你宿舍的钥匙,就在三楼,303。”

我接过秋若郁手中的钥匙,道过谢,便拖着旅行箱朝宿舍楼走去,而空闲的左手却在身后隐隐捏了个法诀。

“小驱邪咒。”

一道不起眼的荧光法印飞散而去,击在秋若郁身边流动的深青妖气上,一阵荡漾,那妖气便烟消云散。

“这学姐身边妖气是从何而来?看来有必要探查一下。”

我心中暗想道。

我天生对鬼气妖气有超出常人的感知力,父母在我三岁时就把我送到师父那里修行咒灵箓三术,这十五年来几乎每天早晚都要对着师父将所学的三术演练一遍,这十几年下来,虽然愚笨,倒也将师父教授的三术学了个七七八八。

收拾完宿舍,我的三个舍友都还没到,一个人在寝室里倒也无事可做,便决定下楼去逛逛校园。谁知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楼外传来警笛的声音。

“这开学第一天就摊上警察出警,还真是不吉利。”

我暗自心想道,不禁加快了脚下的脚步,虽说不吉利,但毕竟凑热闹还是人类的天性。

走到楼下签到的地方,发现秋学姐正坐在木桌旁抽泣,被几个年龄与之相仿的女生围在中间。我凑过去,发现她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泪水,比起上午甜甜的笑容,现在倒更显得楚楚动人。

“学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柔声问道。

秋若郁抬头看了看我,慌张地擦去眼泪,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竟没发出声响。

“学校解剖楼出事了,涵涵也出事了。”

旁白的女生低声替她回答道。

“涵涵?”

我皱起眉头,疑惑的问道。

“我的好朋友,也是临床医学的学姐。”

秋若郁终于调整好情绪,呜咽的回答道。

出事了?

我皱起了眉头,冥冥中感觉这件事情与秋若郁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妖气有极大的关系。可是按理来说大学作为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其所拢聚的阳气极为庞大,使得学校注定不会产生妖这种至阴至邪的生物。再者,虽然解剖楼与尸体关系颇为密切,但医学所用的尸体,也就是医学生所谓的大体老师,都是死者自愿捐献,带有的怨气颇少,也不会导致什么以怨气为食的妖、鬼的产生。算了,还是去解剖楼看看吧。

安慰了几句秋若郁和身边的几位学姐,又问清楚了解剖楼的地址,我便离开了宿舍区域。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若真是妖灵作崇,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解剖楼倒是离得不远,等我到了解剖楼前,却发现早有两辆警车和一大帮学生老师围在了解剖楼前,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两个医生模样的人正从救护车里抬出一副担架。我拉住旁边一位学生打扮的男生问道:

“同学,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听说解剖楼有个尸体被毁坏了,做实验的那个学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还听说,那尸体身上就跟被啃食了一样,什么内脏、大脑通通都不见了。满地都血渍胡拉的,别说那个学姐了,要我我也得吓死。”

尸体……被啃食了?!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要知道医学院对于医学研究所用的尸体历来是颇为重视,因此对解剖楼的使用也是管理的极为严格,若说是狗啊猫啊这些校园里常见的动物溜进去啃食了尸体显然是不可能,若说是人吧……这么变态的人会出现在学校吗?难道,真是妖灵作崇?

正想着,那两个医生抬着担架从楼里走了出来,担架上平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女生,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不用开天眼,这女生身上浓郁的妖气便扑面而来。

“这么浓郁的妖气,事情还真大发了。”

心里暗想着,就看到人群边缘一片嘈杂。

“涵涵……方涵你怎么样了。”

秋若郁和宿舍楼下那一众学姐此时也来到了解剖楼下,见到担架上的女生时,本来已经擦干的眼泪却又汹涌而出,挤过看热闹的人群,便朝着那担架扑过去。

“小……小郁……好可怕,救救我,求你了,救救我!”

方涵躺在担架上,眼睛惊恐地盯着天空,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时我才注意到方涵的脸颊上有几道深红甚至已经发黑的血迹,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飘散而出。从她的表现来看,还真的像那个男生所说的,遭受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事情。

“同学,病人需要休息,请你让一让。”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轻轻地推开了秋若郁,将担架放上了救护车,拍拍车门,救护车便呼啸而去。

我抬起头,细细端详着这栋有几十年历史的解剖楼。浅色瓷砖铺的外墙因为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已经隐隐发黄,大门门轴和玻璃的铁质窗棂都有些生锈,解剖楼三个大字的红色外漆已经脱落了一半,露出其中深黄色的铜质。八十年代的老楼,还真是恐怖故事的高发地点。

门前学校的老师和协警已经开始驱散聚集的人群,学生们仍旧在议论纷纷,不知道明天校刊和学校的论坛上又要出现些什么灵异的版本。我站在原地,仔细思考着这整件事情。深夜、尸体被啃食、目击者受到了惊吓,还有两个学姐身上的妖气,似乎妖灵作崇已成定局。

“看来警察又要白忙活了,”我盯着解剖楼门前进进出出的警队队员们,暗自叹气道,我并不认为警察能对妖灵产生什么威胁,“妖是妖,但是究竟是什么妖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尸体身上就跟被啃食了一样,什么内脏、大脑通通都不见了。”

那男生的话语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尸体被啃食,内脏器官和大脑消失,活人却只是收到了惊吓……难道是——

食尸鬼?!

第二章 冤家

没想到来上个大学还能见到只在师父书中存在的妖怪。

“食尸鬼,虽名为鬼,因其为实体形态,被术士划为妖灵一类。生性较为凶恶,对活体的生物兴趣不大,靠食用尸体吸食尸气强化自身,对内脏器官及大脑尤为热爱。”

“按理来说,食尸鬼作为妖灵,只会在阴日阴时出现在乱坟岗这种尸体集中且怨气较浓的地方,解剖楼的尸体都是医学研究所用,并无太多的怨气,那这食尸鬼究竟是从何而来。”望了望面前的大楼,心想到,“不管了,先解决这个大麻烦再说。”

我找了个无人处,手中捏成一道法印。

“天眼,启!”

一声低喝,手中的法印发出一阵荧光,散成阵阵光点,汇集到我的眉心,额头上缓缓浮现一道泛着荧光的徽记,透过这荧光徽记,灵魂之力扩散开去,将整个解剖楼覆盖在其中。在我的灵魂探视下,深青色的妖气显得无处遁形。令我意外的是,这妖气并不只团集在一处,而是贯通这整座解剖大楼,从大门和紧闭的窗户中倾泻而出,远远看去,整栋大楼如同被青色火焰所点燃。

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妖怪本事这么大。

“破邪咒!”

手掌一翻,一道颇具仙气的法印出现在掌中,心神一动,这法印在灵魂的注视下狠狠地撞在解剖楼上,谁知那袅袅飘升的暗青妖气仅仅在法印的冲击下减弱了少许,却又变得猛烈起来,数道妖气分散出来,将破邪法印冲散成粒粒荧光。

心中一凛,虽说这法印是我随手丢出试探妖灵的,但连本体都未逼出就被其身上的妖气所冲散,这等级别的妖灵,自我修行以来可从来未曾见过。

是个麻烦。

法印散去,单手凌空绘符,一道透明的灵术符印浮现在我身前。

“同学,这里不能进来,快走吧。”

正当我准备将继续驱动身前的灵印,一位老师模样的男子向我走来,微笑的说道。

见到来人,我迅速散去灵印,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

“噢好的好的,不好意思老师,我是大一新生,不知道这些规矩,只是看到这边很多人就来凑凑热闹。”

“这里没啥事,就一个学生熬夜做实验晕倒了,快走吧,该去报道了吧。”

老师笑眯眯地说道,似乎司空见惯了这种喜欢凑热闹的学生。事情要真有他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我朝老师憨厚一笑,说声抱歉,便朝外走去。新来学校,必不可能把三术的事情透露给陌生人。我这人生来不喜被关注,更何况被别人知道了可能会惹上些什么麻烦不说,有些不长眼的要是天天来找我算命,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虽然知道解剖楼里有个妖力极为强大的妖灵,也只能暂时放弃,等晚上无人的时候再去会会那食尸鬼,反正现在阳气颇盛,料这食尸鬼胆子再大也不敢暴露在阳光之下,而且解剖楼已经被学校封锁了,倒也不用担心有哪个不知情的人进去,被那食尸鬼在楼里暴起伤人。

再次经过解剖楼前,警车已经开走了,只留下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和两三位学校的保安。而那浓郁的妖气,却仍从解剖楼中飘散而出。

捏出几道护身法印,暗自里丢向守在警戒线前的学校保安,长时间被妖气侵袭,若没有些什么防御措施,生病不说,下班半辈子的气运必然会低很多。这护身法印虽不能抵挡食尸鬼的攻击,阻挡妖气的侵蚀倒也小菜一碟。剩下的,只能等我晚上来看过再说。

散步似地走向教学楼,心中仍在思索这食尸鬼的来源,若真是某具尸体在这学校收到侵染成妖的,那除非寻找出这校内的怨气之源,不然这食尸鬼只是妖鬼肆虐校园的开始。

我正想着,一道倩影从面前的拐角急匆匆地冲下来,直直地撞到我胸前,摔了个四仰八叉。我还没开口询问这身影的主人有没有事,一阵娇呵便从面前传来:

“同学你长没长眼睛啊,上个楼梯不看路的吗?”

“我……擦?”

“我什么我,擦什么擦,撞了人还想辩解,自己上楼梯不看路还想怪别人,素质真差。”

我一阵无语,定睛看了看面前的女生,心头不由得一颤,这小美女脾气虽然火爆,但长的却颇为清秀,亚麻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小巧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粉黛玉饰,凝脂般的皮肤因为激动而浮上一抹红晕,桃花明眸,鼻梁高耸,放在古代,也能称得上倾国倾城。

“看什么看,拉我起来。”

正欣赏着,又是一声含怒的轻喝,我耸耸肩,抓住了她伸出的右手,入手处一阵柔软。

她站起身来,擦了擦身上的灰尘,红唇之间吐出一声略带威胁的娇喝:

“别再让我看到你,哼。”

话音刚落,香风一逝,这女生又向外面跑去。

莫名其妙。

我摇摇头,这妹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太火爆了,早晚会惹上什么麻烦。不再去想,抬脚继续朝教室走去,没走几步,却踩到一个硬物,低头一看,却是一块缠着红丝的玉佛。

“这是……护身玉?这丫头,这种东西都能掉,还真的是大大咧咧。”

这护身玉与寻常被开过光的玉佛不同,这种玉石是被术士施展过护身类型的法咒、灵咒之后雕刻而成的,拥有帮助佩戴者阻挡恶灵攻击的功效,至于是否做成佛祖的形象,倒还并不重要,也就求个心安。护身玉虽然珍贵,不过这种玉石对我来说倒显得颇为鸡肋,毕竟随手一捏便是一道护身法印,可比这附在玉石上的残印稳固太多。

“算了,找时间拿给她吧。”

当我到教室的时候,偌大的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七七八八。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便开始盯着窗外发呆。远处那解剖大楼仍然被笼罩在诡异的妖气之下,我揉了揉脑袋,这玩意还真是个麻烦,想想都头疼。

“卿子!来这里!”

一声清脆的女声把我从发呆中拉了回来,只见我身边的女生激动的站起来招呼着门口刚进来的女生。无聊的望了望四周,却发现班里大部分男生的眼睛都紧盯着门口,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算是懂的为什么这帮男性牲口都在喘粗气了,那门口女生的身材的确极为健美,洁白笔直的浑圆大腿赤裸的露在牛仔短裤的外面,发育不俗的傲人胸脯在素色短袖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虽然被短袖衬衫遮挡着,却仍然能看出这女生的腰肢是如何的纤细。

但当我的眼睛看到那慢慢走近的曼妙身躯,眼神不由得一滞,内心几乎快哭出来了。

“怎么是她。冤家路窄啊。”

显然这倩影的主人也看到了我,柳眉一时间便皱了起来。我不想跟她计较,只好将头埋进手臂里,假装睡觉。

“卿子,来,坐这。”

身边的女生站了起来,拍了拍我身边的空座,招呼着那美女坐下。

被称为卿子的女生倒也没说什么,挨着我便一屁股坐下,我只好把头埋的更深了,内心祈求着她不再找我麻烦,我可不想再被这个疯婆娘纠缠。

还好她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始和邻座的女生聊起了天,至于内容什么的无非是化妆品、爱豆等小女生聊的内容。我松了一口气,死里逃生了。

“欸对了,卿子,你知道学校那解剖楼刚才出的事吧。”

我一整天都在想解剖楼的事,对解剖楼三个字倒极为敏感,身边的女生突然提到,我也难免竖起耳朵。

“知道啊,听说是有个学姐做实验晕倒了,好像还受到了什么惊吓。”

寻卿子回答道。

“哪里,我听师兄说,那学姐是见鬼了!。”

“啊?不会吧,咱学校怎么会有鬼呢,千儿,你别吓我。”

“我可没骗你,而且你不是有开过光的玉佛吗,你怕什么。”

“那玉佛谁知道好不好用,我爸硬塞给我的,还说不准摘下来,说什么对我有好处,样子丑死了,我才不想戴呢。”

我嘴角抽了抽,这丫头真是心大,那玉佛可以被施展过护身咒的玉石而制,对于没有法力的人在抵挡妖鬼气息的方面是不二之选,在市场上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她竟然说这玩意没用,若真有懂行的人在,还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诶,千儿,你看到我那玉佛没有,我记得我一直放在包里的啊。”

寻卿子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便转向了我,柳眉又是一树。

“喂!是不是你拿走了。”

完蛋,这丫头又得揪着这事发起疯来了。

我也懒得辩解,从包里掏出来那玉佛,递给她,说道:

“你说的是不是这个,刚刚你掉地上了,本来想另外找时间给你的,不过这么巧,嘿嘿。”

“哼!”

寻卿子娇哼一声,接过玉佛,一瞪眼,转头便不再说话。

我心中暗想,这大姐还真是奇怪,长得那么清秀,嘴上却跟泼妇一样。

“卿子,这谁啊,你认识啊,长得还不赖嘛。”

旁边那女生却不合时宜地插上话来。

“不认识,只是一个撞了人还不道歉的痞子。”

寻卿子冷冷的说道。

我擦,这女生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批判我,好像除了不小心被她撞到也没怎么招惹她吧。

“嘻嘻,我不觉得,这个小哥哥看起来挺人畜无害的。”寻卿子旁边的女生笑嘻嘻地说着,向我伸出了手,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你好,我叫简慧千,学医的。”

“慕十安,也是临床的。”

我和她握了握手,自我介绍道,认识个美女,有何不可。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啦,这是寻卿子,她脾气平常不这样,可能今天生理期吧。”

简慧千笑嘻嘻地拍了拍寻卿子的肩膀,自来熟道。

“千儿~~~”

寻卿子略带撒娇地拖长尾音道。

“没事,我这人挺大度的,小事,小事。”

我摸摸后脑勺,憨憨地笑道。

“哼,什么小事,你还没给我道歉呢!”

没想到寻卿子却是跟我硬杠上了。我一阵无语,这女人……

“好了别吵了,多大点事嘛,都是同学都是同学,卿子你不早上还说在学校里认识个男生有安全感嘛。”简慧千打圆场道,“喏,这不是现成的吗。”

“谁想认识他!”

寻卿子没好气地说道。

“好啦好啦,老师来了,听讲听讲。”

只见一名一身西装的中年人走上讲台,我心中暗喜,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中年人大呼感谢,总算从旁边的冤家嘴里解脱出来了。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一年的导师,我姓徐,单字一个祸,徐祸。”

第三章 混混

徐祸,这名字倒是让我恍惚了一下。无论是依照传统思想还是三术理念,给孩子起的名字往往是要追求好的意象,当初父母给我起名叫十安,就是希望我十全安康,哪怕是农村里比较常见的狗蛋、狗剩等名字,虽然不好听,但也是希望孩子好生养。这直接以祸为名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可能大家都觉得我的名字叫祸很奇怪,”徐老师笑道,“我父母小时候给我算过命,当时那大师说我命中祸患不断,缓解之法只能以祸、恶等字为名,将祸患转嫁到名字本身。不过也的确,名字虽不惹人喜爱,不过我从小到大倒是也没遇到什么严重的灾祸。”

听到此话,我眉头不留痕迹地皱了一皱,看来这所谓给徐老师算命的大师也是个半吊子。换句话讲,是个菜鸡。虽说以祸为名的确可以转嫁祸患,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到中年,等名字逐渐与人相互交融,名字所带有的祸患反而会加重其本身命格的灾祸。我看这徐老师眉心已经拢聚了不少阴气,估计这一年中的难免会有血光之灾。

“等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试着帮老师一把吧,毕竟师生一场。”

我心想道。

“好了不聊我名字了,我现在给大家讲讲我们学校和我们医学院的规矩。”

看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徐老师开口说道:

“首先第一点,我相信每个大学每个学院都有:无论什么活动,都不能迟到……”

徐老师开始一条一条讲述学校和学院的规矩,我听的昏昏欲睡,都当过学生,这么多规矩说实话和初中高中没有差别,我就也懒得听,闭目养神了起来。

这一讲,竟是讲了整整三个小时,从两点讲到五点,当徐老师告诉大家可以走了的时候,整个教室都暗暗发出了一阵雀跃的声音。

我本来想回宿舍好好休息,顺便为晚上去解剖楼收拾那食尸鬼做做准备,没想到还没走远,就被一双纤细的小手给拉住了,身后传来简慧千的声音:

“慕大帅哥,去吃饭吗?我们也算认识了,开学第一天一起去吃点好的,人多点还便宜。而且有个男生还能保护我们。”

转过身去,却看到简慧千身边怒目圆瞪的寻卿子,我苦笑的拍拍脑袋,这个大姐还真是记仇

不过,帅哥这个称呼我很喜欢。

架不住简慧千的恳求,我还是答应下来,跟着两个女生朝校外走去。一路上简慧千倒是蹦蹦跳跳的,寻卿子却一直冷着个脸,倒是有很多男同学,无论是新来的大一新生还是师兄学长,看到两女生那出众的外貌,都投来了些许渴望的目光。当看到后面跟着的我,却闪过一丝嫉妒。

两个女生对学校周围倒是挺熟,左拐右拐就走进了一家牛肉火锅店,虽然不是特别高档,但相比起学校的食堂也好很多。我对吃的倒没什么要求,不过能多吃点肉也乐得去做。随便点了点牛肉、牛杂,一百来块钱,毕竟两个女生食量也不是太大。

“诶对,慕大帅哥,你家是干嘛的?”

点完菜,简慧千闲得无聊,自来熟地问道。

“你还是叫我慕十安吧,我可受不起帅哥这个称号,”我摆摆手,回答道,“我家啊,算是做风水的吧。”

“哇,风水师,听起来好酷,那你会不会看相、算命啊?”

听到风水师,这迷信的姑娘眼睛都亮了。

“不会不会,我家风水只看住宅走势,不算命。”

苦笑地说道,明明是医学生怎么还信这个。

“哼,都是迷信。”

旁边的寻卿子仍是不给我好脸色,冷哼道。

我哭丧个脸,朝寻卿子说道:

“大姐,我没招你吧,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哼!”

寻卿子扭过头去,不再说话,面若寒霜。

简慧千耸耸肩,向我投来无能为力的眼神,用嘴型说道:“大---姨---妈。”

毕竟是火锅,食材都是生的,菜很快就上来了,我们三个便各自涮起自己想吃的食物。简慧千显然对风水很感兴趣,缠着我问了很多关于我家的问题,我都支支吾吾的蒙混过去,三术这种超自然的东西还不想透露给别人,不过她对我撒的谎倒还深信不疑。而寻卿子,始终冷着个脸,自顾自的吃,一句话也不跟我说。这娘们,心眼真小。

酒足饭饱,付过钱,正打算带着两个女生往外走,却迎面碰上四五个梳着杀马特发型的小混混,领头的黄毛见到两女靓丽的外表,眼睛都直了,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服,挥挥手,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假装文质彬彬地凑上来,色迷迷的说道:

“小妹妹,认识一下呗,做个朋友嘛。”

寻卿子显然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弱弱的躲到简慧千身后,而简慧千那深泉般的眸子也蒙上一层水雾。

得,还是得我来。

苦恼的摇摇头,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两女身前,拨开黄毛的手,沉声说到道:

“兄弟,借过,我妹妹不喜欢跟陌生人讲话。”

那黄毛见我出来阻挡他的好事,当时就恼怒起来,瞪圆了眼睛,威胁道:

“兄弟,好狗不挡道,我跟你妹妹说话可没跟你说话,你给我滚一边去,不然老子揍死你。”

我虽然脾气一向很好,但若别人太过嚣张我也不介意教训他们一顿,再者,我对这种小混混类的游手好闲调戏良家妇女的人物历来看不太爽,当即便反击道:

“既然你知道好狗不挡道,那就请你让开。”

黄毛明显没想到我看起来书生气十足的,骂起人来竟也不弱,愣了一下,面露凶色道:

“臭小子,你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的人。”随即一挥手,冲身后的小混混怒吼道,“给我打!”

黄毛身后的小弟见大哥下令,也不耽搁,一个个凶相毕露地朝我冲来

看到对面三四个小混混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两位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女生紧张的望着我,我向她们递去一个心安的眼神,随即在手中悄悄捏出一道剔透的法印。

“虚体咒!”

心中低喝,便向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欺了过去。那小混混见我不躲不闪,当即大喜,一拳头便挥了过来,我脚尖一点,腰一用力,身体一转,让过他这一记重拳,随后右手一抓,左手一顶,一阵关节脱臼的声音便从他肩膀处传了出来,就见到他捂着肩膀痛苦地倒在一边。

后面的小混混见我如此凶猛,脸色微变,身形滞了一下,右脚却是一记凶狠的鞭腿朝我甩过来,我倒也不躲,左膝一提,不偏不倚迎上了他踢过来的鞭腿,不过膝盖骨和脚背的较量显然毫无悬念。那小混混右腿吃痛,身形当即一矮,被我一拳打在鼻梁处,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我不再等剩下的两个混混进攻,脚下一蹬,瞬间靠到两人身前,一个反应一慢,被我附着小虚体咒的手掌卸掉了肩膀,另一个想躲,被我一记侧踹击中肚子倒了下去。

“你……你给我等着!”

那黄毛见他的几个小弟都在瞬间被我击倒,丧失战斗力,自知打不过我,也不顾自己兄弟的死活,放下狠话便手脚并用的向外跑去。看来不是每个小混混都想小说里写的那样不知死活。

我耸耸肩,也不去追,毕竟这种小混混还犯不着赶尽杀绝,而且,刚吃完饭运动太多会得阑尾炎。

回头看了看还没缓过神来的两个女生,挥挥手道:

“走吧,好戏结束了。”

显然两个女生都被我的身手惊到了,半天没说话,等走到宿舍楼底下了,简慧千才双眼冒着小星星地问道:

“慕十安,你这身手跟谁学的,好厉害呀,你当过兵吗?”

“没有,只是小时候我们院子里有退伍军人,闲得无聊就每天教我们这些小屁孩打打拳,一来二去也就练会了,然后我对人体关节比较了解,卸他们关节小菜一碟。”

我摸摸后脑,心中暗喜道。

当然我只说了一半真话,我的确是从小开始练拳,不过都是师父教我的,他说多学点近身格斗能帮我更好的对付妖鬼之类,而至于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卸掉那些小混混的关节,这还得感谢虚体咒的帮忙,这种法术能够让对方接触到法印的关节变得极易脱臼,我不过稍微施加了点外力,就将他们的关节卸了下来。虽说光凭肉身格斗我也不惧他们,但是毕竟在人家店里,砸坏东西可不好。

虽然是假话,但真挚的语气加上我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倒还真让两个女生相信了,简慧千已经开始双眼发光的看着我,寻卿子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起码语气缓和了很多:

“哼,得瑟,走了,再见。”

说完转头便走,倒是潇洒。

简慧千朝我无奈的吐了吐舌头,说了声再见,三步并两步地朝寻卿子追去。

“唉,真好骗。”

我看着两个女生的背影,暗自笑到。我自然不可能觉得帮她们打一架她们就会喜欢上我,这种英雄救美又抱的美人归的情节,只会在小说中出现,再说了,这才认识第一天。不过,这俩都是美女,有一个要是愿意做我女朋友我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收起心中的念头,转头看向的不远处的解剖大楼。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守在警戒线前的学校保安也渐渐撤下去,只是那解剖楼却仍然笼罩在墨青色的妖气之下。

“接下来,便该解决你了。”

我盯着解剖楼边那袅袅上升的妖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第四章 夜探解剖楼

当我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了黑下来。万家灯火,深港不愧为中国南方最大的城市,夜晚的车水马龙,倒是衬着校园内颇为静谧。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校园里仍有很多学生老师,踏着星光月色,在校园中散散心情。

我这时候自然是不会去那解剖楼里处理食尸鬼的,人多眼杂,万一伤及无辜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再说,对付这种妖力极强的妖灵,需要十足的准备,不然激怒它大肆破坏不说,可能我的小命都得搭上去了。

当我推开宿舍门,发现其他三个原本空荡荡的床铺已经铺上了样式不同的被褥,行李箱杂乱地堆在门边。

典型的男生宿舍。

乱归乱,不过倒是一个人都没有,估计都出去吃顿好的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沓黄纸和一支朱砂笔,端坐在桌前,双手捏出一道奇异的阵法。

“引灵咒。”

一声低喝,我体内的灵力翻腾起来,一道接着一道顺着经脉闯进了朱砂笔内,激得笔尖的狼毫上泛起阵阵红光。

三术中所谓的箓术便是这种以符箓为托的法术,与其他两术随手而成不同,箓术主要是术士将灵力注入到特制的朱砂笔中,再由朱砂笔传递到符纸上,靠着不同的法印纹路,赋予符箓不同的功效。因此,即使普通人知道了法印徽记的走势,没有灵力,绘制出的符箓也不过是废纸一张。箓术虽然不能随手捏制,但是胜在可以储存法印,这就让术士在关键时刻可以同时施展出数个强大的法印。同时,普通人也可以使用术士所绘制的符箓,换句话说,这符箓的用法其实与寻卿子手中的那护身玉相同,不过一般只可使用一次,但是效果更为强大。

我静下心来,脑海中回忆着那上百道不同的符箓纹路,有些我信手拈来,有些绘制一张可能就会因为灵力不足而失败。不过我也不需要绘制太过强大的符箓,毕竟作为术士,捉妖时最依仗还是瞬间施放的法术和灵术,这符箓,也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朱砂笔凌空挥动,下方的黄纸上便出现了些许赤红色的纹路,若是有旁人在,定会惊叹这赤红色的纹路上隐隐跳动的荧光。随着笔尖一挑,一道赤红色的复杂符咒便浮现而出,我手一挥,这张符纸便落入手中。这是一道离火符,催动后可以化作阳火,对妖鬼这种阴寒的生物造成极大的伤害。

将离火符收进包里,稍作休息,我又拿起朱砂笔,继续绘制其他符箓。

“有了这些符箓,加上我手上掌握的百余种法术、灵术,料那食尸鬼再强大也不可能翻出什么风浪。”

我绘制完最后一道符箓,抬起头,活动活动酸疼的脖子,抬头望了望窗外,月亮已经高悬于天,些许清冷的月光倾洒下来,映在窗外的树林上,倒显得颇为幽美。将近九点了,校园里的已经见不到什么行人。

是时候去会会那恶妖了。

揉了揉肩膀,换上一身黑色的劲装,抓起装着符箓的包,背在后腰,手中捏出一道法印,心中轻喝道:

“轻身咒。”

随即从窗户跳下,踏在树冠上,腾空而起,便向那解剖楼飞驰而去。穿着夜行衣,自然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别说食尸鬼没抓到,先被警察当成神经病关进局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解剖楼离得不远,两三分钟便落在了屋顶。

散去轻身咒,还未有什么动作,腥黑色的妖气却是汹涌而来,顺着皮肤毛孔,就要闯进我的体内。我心头一惊,没想到这食尸鬼的妖气竟如此暴戾,若真是被侵蚀到了心神,那就距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不远了。身体却丝毫不慢,灵力涌动,一道硕大的荧光灵印便浮现在我身前。

“辟邪灵咒!”

一声低喝,这辟邪灵印猛地一震,将纠缠在我身边的深色妖气尽数震散,随即化作数道金光,附着在我的皮肤上,如同一套密不透风的荧光重铠,将汹涌不断地妖气阻挡在外。这荧光一成,周围暴戾的妖气便显得温和了许多,竟呜咽地缩得远远去。少数来不及躲散的妖气沾染到这荧光,瞬间化成虚无。

定了定心神,扣了一张离火符在手中,便准备下楼去。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那食尸鬼究竟在何处,这些我一概不知,也就是说每一步都有可能转角遇到爱。拉开楼梯间的门,一阵腥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些许福尔马林的味道,整个楼道都浸润在黑色之下,比屋顶更为浓郁的深清色妖气盘踞在楼道内,传来阵阵血腥的感觉。

我打开手电筒,顺着楼梯向下走,推开下一层的门,整个走廊寂静无声,学校已经关闭解剖楼整整一天了,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教室现在却尽数都紧闭着。我试着推了推面前的教室门,纹丝不动,只有门轴发出一阵吱呀的响声。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看教室里面,这里的构造与我们报道的那个阶梯教室大致相同,不过多了几处接通自来水的洗手池,这想必是教授做演示课程使用的教室。又顺着墙根朝其他教室走去,发现绝大多数的门都上着锁,虽然有几间是虚掩着门,但其中也只是略有蒙灰的课桌。这整层都未曾发现食尸鬼的半点痕迹。

“看来那食尸鬼不在这里啊。”

我自言自语道。

找回楼梯间,又向下走去。突然听到楼下剧烈的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我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这解剖楼内除了我以外,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不知所踪的食尸鬼,既然这声响不是我所为,那便极有可能是那食尸鬼的杰作。

飞奔下楼,顺着响声的大致位置奔去,是一间解剖实验室。呼啸的寒风吹打在紧闭的窗户上,窗棂反射的月光照在室内,两端墙壁上嵌着两个硕大的停尸柜,实验人员用来洗手用的洗手池紧挨着窗户,其中有一个水龙头没有关紧,水珠掉落在池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滴滴答答。房间中央的试验台上还残留着少量血渍。令我意外的是,空荡荡的教室里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食尸鬼。

食尸鬼可能藏在任何地方

我警觉起来,手中捏紧了符咒,我慢步走回房门口,探出个身子看了看两侧的走廊,除了闪烁的应急指示灯,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正当我准备缩回身子,却发现本应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出现了几道莫名的暗红色痕迹,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显得颇为妖异。俯下身摸了摸,血。

拿着手电筒顺着血痕的方向照去,血痕断断续续的,最终在走廊的尽头的一扇门后失去踪迹,而那房门之上,挂着的,却是一块沾满了鲜血的牌匾,本应代表医生操守的悬壶济世,此时却如同来自地狱的索魂预告。

其实,我从修行以来,还真未曾见过食尸鬼的样子,所有的名称和模样都是从师父所绘制的万妖图上得来的,以前捉的那些小鬼小妖,都是些能力不怎么高强的恶灵,类似食尸鬼这般强大的,还是前所未见。

我捏着符箓,缓缓地朝那紧闭的乌木大门走去。眼前原本还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应急灯在妖气的侵蚀下瞬间熄灭,整个深邃的走廊里,只留下手电筒的白色光斑。越接近房门,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愈发浓重,门前的场景如同屠宰场一般。房门前散落着些许血红色的内脏器官,一支断掉的手臂已经被啃食的血肉模糊,随意的挂在门把手上,门前的地板上,一滩粘稠的血液,发出阵阵血腥的味道,衬着这原本就已乌黑的木门,更加邪恶。

看来那食尸鬼就在这里。

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的内心的确火热了起来,从小学习了上百种不同的法术灵术,但对付那些小鬼小妖,却往往一道破邪咒便能解决,久而久之,使用高级咒法的机会也只有在训练的时候,因此我一直对与能够使用高级咒法的战斗极为期待,虽然知道到了那种情况,所要承担的风险不是对付小鬼小妖所能相比的,但我还是渴求某天能够遇到一个强大的恶灵,来逼出我的浑身解数。

将手电筒放在脚下,深吸一口气,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手掌一翻,一道法印浮现其上,周围似乎响起了风驰电掣的声音。

“灵风咒!”

手掌一送,法印瞬间扩大,带着阵阵虚空而现的狂风与雷电,重重的砸在那沾满鲜血的乌木门上。看似厚重的大门却毫无抵抗之力,在狂风带动的闪电下,瞬间泯灭。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破门之法,我知道,在妖灵的妖气范围内,我的行踪已经暴露无遗,但我却不知道那食尸鬼究竟躲在门背后的何处,因此只有这暴力的破门之法,才能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护我周全。

乌木门一破,我脚下一蹬,便朝房内欺去。当房内景象闯入我眼帘之中时,胃内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整个房间每一面墙壁上,都涂满了赤红色的鲜血,肝脏的碎片混着大脑的残骸粘连在天花板上,几只被啃了一半的手臂挂在窗沿,大段大段的雪白肠子扭曲地浸在血水里,本该透明澄亮的窗户上却是道道血痕,圣洁雪白的月光透过窗子,却是带上了修罗般的邪恶。

房间中间,一个浑身浴血的硕大身影,正啃噬着一段白花花的肠子,那似人非人的脸庞上,鲜血淋漓的嘴勾起深深的弧度,赤红色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闯进门来的我,整个诡异的面孔在月光和鲜血的照耀下,那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也抵不上它半分邪异。

压下翻腾的胃,目光一寒。见到为了医学研究捐躯的大体老师如今被这非人的恶魔啃食殆尽,尸骨无存,前所未有的心痛和愤怒袭上心头。手中的离火符用力一甩,便如同利剑一般朝那身躯飞去,另一只手虚空画符,一道蕴含雷吟的灵印便缓缓成型。

“千雷锁魂!”

第五章 苦战

数十道碗口粗细的天雷凭空而现,纠缠成铁索的模样,带着些许呼啸的龙吟,朝那食尸鬼飞掣而去,其中夹杂着的暴烈能量,似乎连无穷的黑暗,都无法抵挡半分。

那食尸鬼被离火符箓所幻化出的阳火击中了胸膛,吃痛怒吼,操纵着身旁萦绕的浓郁妖气,迎着穿透黑暗而来的天雷锁链而去。黑色的妖气如藤蔓般缠上雷索,却仅仅让其减缓了一些速度,就被雷索上所带的无上罡气撕了个粉碎。

食尸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身体一撤,源源不断地青黑色妖气便横在雷索面前,如同黑色的巨盾,将其后的食尸鬼护了个严实。

我手掌一抓,本来碗口粗细的数道雷索瞬间汇聚成了一整道通天雷柱,原本被那妖气阻挡所消散的能量又变的暴戾起来,从雷柱中逃脱的一缕电气,都将大理石做的地板侵蚀成粉末。手掌一推,银白色的天雷柱尽数倾泻在那妖气组成的黑色巨盾上,片刻寂静之后,惊雷般的重击,电芒瞬间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爆炸造成的炽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房间内的一切几乎都被灼烧成了虚无。

烟尘散去,大理石做的地板上却是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雷电裂缝,原本令人作呕的血腥景象,尽数被雷电高温所蒸发。那躲在巨盾后面的食尸鬼自然也没能逃过如此恐怖的碰撞,原本六只粗壮的手臂此时却鲜血淋漓,其中一只垂在胸前,眼看是不保。

“吼!”

断了一只手臂,这食尸鬼的凶性倒是被激发出来,一声怒吼,剩余的五只手臂,长出了数十公分长的猩红利爪。我暗叫不好,暴退而去。被激起凶性的食尸鬼自然不会放我离开,那看起来笨重的身躯爆发出一股极为迅猛的速度,转眼间便到了我的身前。

望着破风而来的利爪,我腰部一用力,身体向后仰去,险险地躲开了最靠前的妖爪,但最脆弱的腹部却展露在食尸鬼的爪下,食尸鬼也不犹豫,身体中段的两只利爪,带着劲风斜刺过来。我心中一沉,没想到这食尸鬼灵性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一左一右两只如刀刃斜刺过来的利爪却是将我能够侧翻躲避的方位尽数封堵起来,若放任它的攻击,我必将变成它腹中的另一具尸体。

左手向后腰一摸,一张土黄色的符箓出现在手中,不敢怠慢,当即向前一送,那符箓便在我身前化作了金色的结界,不偏不倚,横在我与那食尸鬼之间。

“铛-----”

利爪刺在结界之上,发出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食尸鬼被那反震力震得后退了几步,我也借此机会逃出了其利爪的攻击范围。这食尸鬼果真不像原来捉的那些小鬼小妖一般,无论是攻击技巧还是肉体的强悍程度都令我胆颤心惊,要不是来之前炼制了几张灵盾咒的符箓,现在我的腰眼上必将出现两个冒着鲜血的血洞。

那食尸鬼见一击未中,更加恼怒起来,又是一记利爪,将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金色结界扇了个粉碎。一声怒吼,一对原本就已经赤红的眸子,却又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红色。暗红色的皮肤上不断涌出鲜血,竟在身体外面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糟糕,它要用妖丹的力量!”

妖丹是每个妖灵身上绝大多数能量的集中之处,激发了妖丹的妖灵才真正达到战斗力的巅峰,不过虽然妖丹的能量极为恐怖,却也颇为霸道,妖灵每次使用都要承受妖丹的痛苦反噬,因此除非到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刻,很少有妖灵会选择动用妖丹的能量。

见这食尸鬼的妖丹已经濒于爆发,我也不敢再有什么保留,谁也不知道一个妖灵爆发妖丹后的能量究竟是多么强大,全力以赴终不会差。脚下丝毫不慢地向后退去,手掌处一柄由灵力组成的金色长剑浮现出来。这是每个术士的本命灵器,每次使用都要消耗巨大的能量,但使用灵器之后释放的法术,可就不是寻常法术所能相比的了,

远端那食尸鬼身上的血痂已经变得极为厚重,粗壮虬实的筋肉踏在地面上,整个走廊中的空气都颤抖了一下。我知道这是它妖丹爆发的临界点,若真是放任它将妖丹的全部力量释放出来,这整层解剖楼,都会化作虚无。我不敢怠慢,灵器一成,便如同闪电般朝那血色怪物激射而去,手中的长剑挥舞出一道剧烈的金色剑气,金芒所及之处,所有妖气都被斩得灰飞烟灭。

“轩辕圣道,天地乾坤,斩!”

一声怒喝,那金色剑气竟脱离剑身,朝那血痂中的食尸鬼轰砸而去,惊雷般的爆响夹杂着食尸鬼惊恐的怒吼,从两者碰撞之处扩散开来,只看到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金红两色的光波中倒飞而出,撞在一侧的墙壁上,竟穿透了整面墙,落进了房间里。

我大口喘着粗气,强行施展出圣道剑法几乎透支我体内的所有灵力,不过取得效果倒是极为可观,那食尸鬼,在承受了灵器施展出的圣道剑法后,即使没有被斩成碎片,身体的伤势也必然不轻。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体内紊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接近那被食尸鬼砸穿的房间。虽说对自己的圣道剑法颇为自信,但万一这妖孽真的侥幸逃掉一死,凭借妖丹的神奇力量,爆发出的反击,即便是在重伤状态下,也能将我碾成粉末。

还没走到门口,一个赤红色的身影却从房间暴起而出,利爪带着滚烫的鲜血朝我刺来,我来不及反应,脚尖一点,只是堪堪让过了那迅猛的攻击,却看到周围在剑气碰撞中掉落的血痂竟重新漂浮起来,缕缕阴气缠绕其上,围绕在再次出现在走廊中的食尸鬼身边。

此时这食尸鬼身上的伤势极为恐怖,虬实的胸膛此时却刻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伤痕,四只利爪都在剑气之下被斩的灰飞烟灭,只在躯干上留下四个短小的肉芽,鲜血淋漓,原本被血痂覆盖着的身躯,此时却伤痕累累。不过即便如此,食尸鬼竟仍能操纵血痂和阴气,而那血箭中蕴藏的危险气息,令我都感到胆颤。

这个畜生终究还是爆发出了妖丹的力量,虽然我的圣道剑法已经将其毁去了大半,但剩下的部分也不是随便就能解决的。

那食尸鬼赤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断去它三分之二的手臂,妖丹也被毁去大半,这般血海深仇,即使灵智不高,它仍然能够明白面前的这个渺小人类,就是伤害它的罪魁祸首。

我被它盯得心理发毛,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胸口,握着灵剑的手愈发收紧,慢慢后退着,强行调动这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面对一个有断臂毁丹之仇的妖怪,可能这些灵力能够支撑我施展的最后一个法印,就能够把我从死神的手中带回来。

“吼——”

那几乎已经命断一线的食尸鬼发出一声充斥着仇恨与血腥的嘶吼,身旁飘升着的妖气带着暗红色的血痂,如万箭齐发一般,穿过长长的走廊,朝我四肢百骸激射而来。

“该死,这畜生怎么还能有这般能力。”

我心中一凛,本来已经垂死挣扎的食尸鬼竟能凭借妖丹的力量再次发出这样恐怖的攻击,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妖丹的力量。

猛一咬牙,不顾因灵力枯竭而发出抽痛的经脉,手中的灵剑又挥舞起来,在面前舞出了如同浪潮般的剑气,硬生生的将血痂箭雨挡在了外面。食尸鬼倒是狡诈,见我被血痂攻击困住,也不顾胸口仍在滴血的巨大伤痕,挥舞着仅存的两只利爪,便欺身过来,巨大锋利的鬼爪,探过漫天飞舞的血箭,朝我眉心刺来。

一阵劲风袭来,见到箭雨中两只猩红的利爪,竟穿过剑气的阻隔,接近身来,我心中一惊,连忙调转剑头,横劈在那利爪与我身体之间,食尸鬼爪撞在带起的剑气上,震得我身形一个趔趄。虽然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这次偷袭,可这一震,原本密不透风的剑气护盾露出了空隙,刚刚勉强稳住身形,数道蕴含妖气的血箭却奔着我额头便来。手中灵剑劈砍横带,斩落了部分血痂,却仍有部分击中了我的四肢,当即令人几乎要昏厥的剧痛传进大脑。

“畜生,要死一起死!”

我是被彻底激怒了,一个为非作歹的妖怪,不能留在人间作恶,即使拼上我这条命,也要让它不得好死。脚掌狠狠的踏在地上,带着四肢滴落的点点血迹,朝那食尸鬼便迎了上去。腰后本来装满符箓的包此时却几乎空空如也,我也不管究竟是什么符咒,一股脑地全朝那食尸鬼扔了过去,一时间,整个楼道里充斥着阳火与雷电,空气都被其中的爆裂能量灼烧的有点扭曲了。食尸鬼自然不敢硬接,只是飞快地后退,也不顾身后究竟是墙还是桌,它只知道,只有脱离了那团罡正能量,自己才有希望存活下去。

拼到这个份上,若让它逃了去,不知道它又要去祸害多少无辜的群众,我自然不会放它离开。顶着重伤的风险,疾如旋踵地追上食尸鬼倒退的身形,我将体内最后的灵力尽数抽出,化作身前的一道黯淡的灵印。

“受死吧!”

“啊——”

一道倩影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出现在食尸鬼身后的楼梯间,一分神,手中暗淡的灵印竟散去大半,而那食尸鬼却趁此机会朝那倩影暴射而去。

“怎么会有别人?!”

我心头一惊,却也不敢停顿,也朝那倩影急掣过去,无论是谁,都不能再让这食尸鬼伤到他半分。

当我看清那女生的脸时,内心却咬牙切齿起来:

“怎么哪都有她?”

第六章 真是冤家

那倩影显然未曾见过食尸鬼这样恐怖邪恶的生物,当下竟是呆立在原地。

“寻卿子!快走!别犯傻了!”

我怒吼道,是的,又是这位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的还是闲的没事干的同学,大半夜的莫名其妙出现在被学校封闭的解剖楼里。

食尸鬼可不管这突然出现的女生与我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她可能是自己能够留下一命的救星,不顾背后我会施展怎样法术,舞着仅存的利爪迅猛的扑向仍愣在原地的寻卿子。我一咬牙,脚下的速度再次加快,大腿上的肌肉都似乎崩裂开来,只希望在那可劈钢铁的利爪下将寻卿子解救出来。虽然她跟我及其不对付,但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丧生在食尸鬼的手下。作为一个术士,妖灵有能力在我的面前祸害他人便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也不顾身体的剧痛,原本已经近乎消散的灵印却又浮现出来,参杂着点点手上流出的鲜血。强撑着将手中的灵印对准那食尸鬼,体内那最后一点的灵力被我从经脉中榨取出来,尽数注入到那灵印中,嘶声喝道:

“破邪风刃!”

几道锋利的罡风迸发而出,带起阵阵扭曲的空气,狠狠的斩在那食尸鬼本身已经血肉模糊的后背上,食尸鬼吃痛地嘶吼一声,翻滚在地,却借着这风刃攻击带有的惯性,更加接近了寻卿子。

“不!”

我痛苦地喊道。

失去灵力的支撑,我瞬间便倒了下去,体内任何一处都不能再榨取出一丝灵力,手中仅剩的只有几张治疗用的造化符,真正的灯枯油竭也不过如此。但食尸鬼的爪子离寻卿子的身体已不过半米,一切似乎都已经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寻卿子!你个傻叉!别愣着了!你tmd快走啊!”

我目眦欲裂地吼叫着,嗓子几乎喷出淡淡的血雾,若是声波能够阻挡食尸鬼的行动,我拼上失声也要护她周全。但那只不过是我在绝望之中的夙愿,失去了灵力和符箓,我就像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阻挡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食尸鬼的利爪一寸一寸地接近寻卿子的倾国倾城的面庞。痛苦的无力感袭上心头,第一天认识的美丽女生,虽然一直对我冷冷冰冰的,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善良,但如今,大好年华就要在这浑身血污的邪恶妖灵下逝去,而我,作为一个术士,理应站在她面前替她收拾妖怪,此刻却倒在数米外地上,看着那妖怪为非作歹。若我能挡在她身前,即使被那利爪透体而出,我也会义不容辞。

就在寻卿子的俏脸被食尸鬼爪触及到的那一刹那,一阵细微的断裂声响起,随即一股圣洁的猛烈金光将寻卿子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下一刻,闷雷般的响声震动了整栋解剖大楼,那金光猛地将接触其上的食尸鬼爪震荡开来,将其整具身躯掀翻到墙上,那堵墙轰然倒塌。

当我再睁开眼,食尸鬼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留下墙上一个巨大的洞口。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透过洞口,照进解剖楼里,将那黝黑的妖气驱散开来。

“寻卿子!”

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朝那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寻卿子奔去,虽然她身上莫名金光似乎在最后一刻护住了她的身体,但在食尸鬼的如此凶猛的攻击之下,我也不敢确定她究竟是死是伤。

“寻卿子,你没事吧?!”

瘫坐在寻卿子身边,急切地托起她的脖颈,一缕从洞口偷渡来的月光映在她那倾国淡雅的脸上,原本粉润珠玉的皮肤却有如纸般煞白,桃花美目紧闭着,修长的睫毛却在不住抖动,似乎在脑海里看见了某些极为恐怖的景象。不过值得庆幸,那神奇的金色光幕将她保护的极为周全,除了受到惊吓而昏厥过去,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

我松了一口气,瞬间瘫倒在地上,浑身脱力。卸下内心的担忧,才发现四肢那隐隐作痛的伤口正不断地流出鲜血,胸膛脚腕等处传来骨骼断裂般的刺痛,过度用力而撕裂的肌肉阵阵抽痛着,看来是真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颤颤巍巍地摸出仅存的造化符箓,朝半空扔去,那青绿色的符纸,化成点点泛着金绿色的的荧光,又从那半空中倾泻下来,包裹在我全身上下。

随着荧光的涌入,本身已经被齐齐切开的肌肉、血管,像是重新得到了生命,欢呼雀跃地大肆吞噬着荧光所带来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最后竟在被斩断的裂痕出,硬生生地汇聚成略微泛白的新生组织。若是内视我体内,就能发现体内大大小小的各处淤血、骨裂、挫伤,都在这团团荧光中缓缓痊愈如初,即便是那因为灵力透支而干裂的经脉,也正逐渐重新变得富有弹性,缕缕新生的灵力愉悦的驰骋在这经脉之中。

躺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楼外传来了警笛的声音。也是意料之中,若能将那皮糙肉厚的食尸鬼伤得体无完肤的爆炸都引不来警察,那这深港的警察可就有些不称职了。

我虚弱的站起身来,在黑暗中大致分辨了一下楼梯的方向,俯下身去抱起了仍在昏迷之中的寻卿子,便飞身下楼去。这场战斗注定不能与警察牵扯在一起,毕竟华夏官方对外并不承认妖鬼的存在,基层的警察更是一身正气,不会把爆炸与妖鬼联系到一起。若我留在现场等警察来,一问三不知还好说,真是把我当成嫌犯了带回局里,那可就得遭殃了。至于寻卿子,我可不忍心把女孩家家的留在这种地方。

下到一楼,发现打头的警车已经停稳,两个警察正举着枪,面色紧张地盯着楼内。苦笑一声,看来这大门是出不去了。我只好转身,借着楼内的黑暗,朝着后门掠去。解剖楼后门连接的是我们学校的植物园林,没有灯光,大晚上的自然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路人,相信等警察想起来要搜查后门的时候,我们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前脚刚踏出后门门框,前门就被防爆警察冲击开来,一队装备精良的特警涌入大楼,手电筒的光芒从每层的每个窗户透射而出。我不敢再在后门停留,掂了掂怀中的绝美女生,脚下迈开步来,朝校园外奔去。这个时候,我可不奢望宿舍还开着门,再说,即便我能回去宿舍,怀中的寻卿子该怎么办,开学第一天晚上一个大男生抱着晕倒着的校花级别美女回宿舍,那就是给明早的校园新闻送劲爆的素材。

利用夜色的掩护,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保安,有惊无险的翻出校园。与学校一墙之隔的便是深港最有名的步行小吃街,都说深港的夜生活是从午夜十二点开始,已经将近凌晨一点了,这小吃街的霓虹招牌却仍亮如白昼,依然是人声鼎沸,叫卖声、聊天声、敲打锅碗瓢盆的声音全都交杂在一起,与学校内幽深静谧的环境截然不同。

没心情品尝小吃,七拐八绕的在小吃街的一角找到一家快捷酒店,要了间双人房,便怀抱着寻卿子,在服务员暧昧的目光中走上了楼梯。

打开房门,轻轻地将寻卿子放在了其中一张床上。松了一口气,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和腰背。虽然寻卿子身材极为匀称,但毕竟也是个四十多公斤的大活人,抱在手里走了这么远,即使平常经常健身,肌肉仍然酸痛起来,再说,前不久还和妖怪在拼命呢。

“只能委屈你先睡这里了。”

我低声说道。

“叮当。”

正想转身回到自己的床边,一阵玉石抨击地面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我转身低头看去,却是那块护身玉佛,不过此时,这玉佛却从正中间断裂成了两半,连原本洁净无瑕的玉质此时都变得斑驳不清。

“那金光护盾,竟然是这玉石所为。”

我倒是有些惊讶了。本来以为这护身玉只能抵挡普通小鬼小妖的攻击,遇到强大的妖怪,也只能保证携带者不被妖气所侵蚀,没想到现在能够抵挡食尸鬼这种大妖的拼死反击,可见这玉石的功效是如何强大,甚至比起有些初入行的术士所施展的防御法咒,可能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种强大的护身灵器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看来这个丫头的背景可不简单啊。”

望着床上安静的寻卿子,内心默想道。

这种极为高级的护身玉在市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都是向各大家族效忠的术士亲自为族内人所炼制,从来不会流出到市场上,听说寻卿子手上这一块还是父亲送给她的,那这丫头的背后可能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家族。想到此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看来以后不能管她叫大姐了,得叫妹妹。

“别……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寻卿子的尖叫将我拉现实,她的美眸仍是紧闭着的,白皙的面庞上却布满了惊恐,睫毛不助地抖动,几滴泪水缓缓从太阳穴上划过,滴落在床单之上。

“做噩梦了吗……可怜的丫头,第一次见食尸鬼真是难为你了。”

我柔声说道,一阵心疼,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帮帮你吧。”

收回手掌,调取体内刚刚恢复的灵力,一道法印出现在手中。

“忘忧咒!”

第七章 开房过夜

这小巧的荧光法印并未像其它法印一般产生巨大的声势,而是在脱离我的手掌之后,扭动着身躯,慢悠悠地飘向寻卿子的额头,悬浮其上,滴溜溜地转着。一点黑色的颗粒从寻卿子眉心处漂浮出来,在法印的旋转中印在了原本剔透的印记上,随后第二颗、第三颗,源源不断地黑色颗粒慢慢的脱离寻卿子的眉心,汇入了那忘忧法印之中。

“咔嚓。”

一声轻响,高速旋转的法印突然停顿下来,一道细小的裂纹将其从中间分成两半,从边缘开始,整个法印连同其中的黑色物质,缓缓地化成过眼烟云,最终消散的无影无踪。

随着法印的消散,寻卿子紧皱的眉头舒缓下来,急促的呼吸也趋于平静,苍白的俏脸上重新浮现出红润。

“睡吧,明早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轻声说道,帮她掖了掖被子,盘腿坐回自己的床上。

那忘忧咒,是一种辅助类型的法印,按照师父书上记载的所说,可以“助人忘忧,以稳心神”。换句话说,可以帮助寻卿子忘掉她所见到的恐怖景象,她记忆的终点,就是踏进解剖楼的那一刻。不过师父说,这种法咒并不是永久有效,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印的效果也会越来越淡,忘却的记忆会一点一点的重返受法者的脑海内,直到完全记起,到那时候,突然出现的记忆可能会让受法者承受更大的痛苦。本来是不想使用这种法术的,但是看到寻卿子那饱受折磨的样子内心实在不忍。

“不管了,记忆恢复就恢复吧,大不了再帮她施一次法。”望着床上安静的寻卿子,我自言自语道,实在不想看这小美女被那食尸鬼所折磨,“不过这疯婆子发什么疯,大晚上的没事去什么解剖楼,把自己弄成这样,还让那食尸鬼逃了。”

晃晃脑袋,不再去想这寻卿子整出来的幺蛾子,反正现在事实摆在面前,无论是谁的错,我都得把那食尸鬼捉回来,不然,这整个深港都不得安宁了。

先不管了,先把灵力恢复过来再说,不然即使遇到了,也只有逃跑的份。

我盘膝端坐在床上,捏出修炼的法诀,闭上双眸,那周天的天地能量似乎都振动起来。

……

“臭流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干嘛?你对我做了什么?死变态!”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再醒过来就被一枕头闷在头上,一个娇躯骑在我的胸口,丝毫不留力的用拳头轰击着我的脑袋。

“姐姐饶命,你先放手我才能解释啊!”

我闷在枕头里口齿不清地喊道,内心无比后悔自己帮她清除了那段恐怖的记忆,白浪费了那么多灵力,现在还被当成了变态被摁在枕头下暴打。

听到我的声音,寻卿子才从暴怒中渐渐缓和下来,翻身下了床,抱着手臂在一边冷着脸等我说话。

我苦笑的从推开枕头,擦擦脸上飞散的棉絮,整了整被这个暴力妞扯的凌乱不堪的衣服,才哭丧着脸,开口说道:

“大姐,你记得你昨晚干嘛了不?大半夜的去解剖楼?还莫名奇妙的晕倒在大门口,要不是我夜跑看见了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揍我吗?”

不能说实话,我便随意胡诌了起来,反正没做亏心事,而且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管我去解剖楼干什么?我怎么会晕倒,肯定是你用了某些卑鄙的手段把我迷晕然后带来这里的!你要对我干什么龌龊的事情?还是已经做了?”

寻卿子气的粉面带煞,杏眼圆瞪地吼道,说到后面竟开始哽咽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啊,我从小到大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就因为我胸大腿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哭着,便朝那窗户扑去。

我本来听得满脸黑线,见她突然崩溃,我着急忙慌的扑上去,挡在她和窗户之间。

“大姐,你听我说完再跳好不好,”我死死抱着她的腰,阻止她在作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你是真的晕倒了,我看宿舍门都关了就只好带你出来开房,除了抱你过来,我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啊!”

本来在我怀中拼命扭动的娇躯平静下来,独属于寻卿子的甜美声线在我脑后响起:

“你说的是真的?你们这帮男人说的话我能信?”

我在心里把塑造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形象的人都骂了个遍,却还是开口说道:

“真的,再说了,要是真做了那事你自己感觉不到?”

怀中的女生猛颤一下,贴在我耳朵边的脸颊变得滚烫,随即她用力的将我推开,然后一巴掌扇我脸上,冰冷刺骨却略带羞涩地呵斥道:

“臭流氓,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连忙辩解道,也不顾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幸好,寻卿子脸色缓和下来,却仍是略含薄怒地低声说道:

“姑且信你一次,不过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心中暗送一口气,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怂逼。

不过想到寻卿子背后那可能近乎恐怖的家族,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少奶奶,你看这都快八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吃个早餐然后回学校上课了?”

“走!”

寻卿子瞥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退完房,又在服务员暧昧的目光中走出了旅馆。宾馆外面的小吃街早已将宵夜的摊子撤下,现在满街都是“豆浆油条”、“小笼包”、“港式早茶”的早餐招牌。寻卿子随便选了一家做广式肠粉的店面就坐了下来,我招呼着服务员,给这位大小姐要了份加蛋的肠粉。

“欸对了,这块玉是当初掉在你身边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就碎了。”

我收起谄媚的笑容,掏出那已经碎成两半的护身玉正色说道。

正将肠粉往樱桃小口中送的寻卿子却并不在意,淡淡的瞥了一眼我手上的玉石,冷冷的说道:

“碎了就碎了,没啥大不了的,反正也这么丑,正好有理由跟我爸说不戴这玩意了。”

我嘴角抽了抽,这姑奶奶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护身玉值多少钱,伸出手冲着她竖起大拇指。

“您家真豪气!”

“闭嘴,快吃饭,要上课了。”寻卿子显然及其不想和我说话,只是转头威胁道,“我再警告你一遍,你要是敢把我们昨晚一起开房的事拿出去大肆宣扬,就等死吧。”

擦,你这个泼妇。

我内心暗骂到。

气氛尴尬下来,两人都各怀心事地低头吃起自己的早餐。寻卿子的事还好解决,我知道这女生内心善良,再说我也真的没有对她做什么事情,只要在她面前装怂一点,料想她也不会把我怎么着。让我头疼的反而是那食尸鬼,昨晚被寻卿子那一下打断了施咒,被那食尸鬼逃脱了去,想必它现在正躲在某处暗自舔舐自己的伤口,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但是这只孽畜藏到那里去了?

正想着,一道贱贱的声音从桌旁传来,一只粗壮的手掌摸上了寻卿子的肩膀。

“美女,认识一下,我叫黄龙。”

寻卿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原本冷冷的脸现在满是厌恶的神情,明眸中充满哀求地望着我。

我偷笑一下,谁叫你刚刚那么嚣张的,遭报应了吧。乐归乐,我肯定是看不得女同学被这种小混混调戏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朝那胖手的主人看去,却是令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世界真小。

“哟,这不是昨天的黄毛吗,怎么,没被揍心理难受?”

我戏谑的笑道,这货还真是倒霉,连续两天遇到我这个煞星。

黄龙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身体不住地打颤,眼前还是我昨天以迅雷之势击败他四个手下的场景。昨天那次挑衅让自己的四个兄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而自己遇事就跑的做法在整个深港大学周边的混混世界里都传开了,要知道混道上的,义字为首,自己那临阵脱逃的行为现在让自己变得如过街老鼠一般。

“怎么,这么早就开工了?真勤奋啊。”

我继续嘲讽道。

“大……大哥,真巧啊,哈哈。”黄龙挤出了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不是看到嫂子过来打声招呼吗。”

“谁是你嫂子?!”

我和寻卿子异口同声地说道,我脸皮厚,倒是那寻卿子脸上却浮现了阵阵绯红。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黄龙谄媚地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眼拙了,不是嫂子,不是嫂子。我看两位男才女貌,怎么看怎么像一对”

看着寻卿子潮红的脸颊,心里窃喜。我倒是很乐意占占这个冤家的便宜,就也没在和他计较,挥挥手,大刺刺地说道:

“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你也别再招惹你嫂子。”

“你!”

寻卿子听见这话可就不乐意了,当即一双筷子就要扔过来。

我嘻嘻地笑了下,脸色却是突然一变,就在刚刚黄龙躬身后退的时候,他身上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似乎我昨天晚上才接触过那气息的主人。可我昨晚接触的生物,一个正坐在我面前,另一个……对了!就是那食尸鬼的气息。

“你先回学校,我晚点回去,帮我请假。”

来不及和寻卿子解释,从钱包里扔下一张纸币当作饭钱,便朝那黄龙追了过去。

第八章 陈家祠堂

黄龙今天觉得自己很奇怪。

昨晚被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学生打伤了自己的手下,心情极其郁闷,买了酒,自顾自地坐在路边喝了起来。后来酒劲上头,冷风一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只是说不出的难受,以为是喝酒受寒伤到了肠胃,就想着去小吃街找点粥之类的早餐养养胃。粥还没找到,就看到肠粉店的门口坐着个极为清纯的美女,当时就色性大发。谁知道竟又是昨天那美女,甚至昨天那个出手极为凶狠的护花使者也在,他不敢再造作,唯唯诺诺地退了出来,心里早把那个学生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真他娘晦气。”

黄龙朝路边唾了一口,吊儿郎当的逛起小吃街来。

“直走。”

一种莫名的念头在黄龙脑海中出现,这念头与寻常决定行动的想法不同,有一种从灵魂深处的不可抗拒感。

“这……”

黄龙发现自己对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原本的闲庭信步却变成了如同机械一般的僵硬迈步,脑海中出现了令人作呕的景象,鲜血、断肢、碎骨,一张张如同幻灯片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切换着,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胃部开始翻江倒海。黄龙想呼救,却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而张开的嘴,却也化成了诡异的微笑。仰着头,走进了小吃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黄龙就这样被牵着走着,内心中惶恐不安,身体冒出的冷汗已经将薄薄的短袖打了个透湿,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为什么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现在脑海中的那个念头已经带他绕过了好几个胡同,刚开始还大致推算出自己究竟在哪,到后来对自己的位置变得一无所知,只知道在小吃街附近的某个棚户区里,在朝某个目的地走去。

“这他娘是怎么回事。”

……

追出店外,却发现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上哪还有黄龙的身影。

“该死的,不能再让那食尸鬼给逃了。”

心一横,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一道泛着金光的法印出现在手中。

“天眼,启!”

那笔势复杂的天眼徽记重现于我的眉心处,灵魂之力再次扩散开来。这是天眼所带给我的技能,能让我的灵魂之力离体,去探测方圆数里之内的妖鬼之气,即使那黄龙速度再快,也不可能逃得过我天眼的窥视。

骑动三轮车的吱呀声,锅中沸水烧开的翻滚声,食客热火朝天的聊天声,伴着早餐摊上袅袅的炊烟薄雾,顺着灵魂之力传入到我的脑海中。闭上眼睛,专注于灵魂力所带来的信息,我看到了小吃街外的马路上两个因为刮蹭而争吵的车主,看到了一位对着男朋友发脾气的女生,也看到了仍旧坐在早餐店内,有些惊讶于我突然离开的寻卿子,可是黄龙的身影,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睁开眼睛,大脑昏昏沉沉的,现在的灵魂力量并不能支撑我做如此大范围的搜索,十分钟已经是我的极限,若再不停止,极有可能因为灵魂受损而变成痴呆。可惜,这十分钟并没有帮助我确定黄龙的位置,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他身上有那食尸鬼的气息,说明前不久才和食尸鬼接触过,从昨晚食尸鬼逃出去后到今早在小吃街见到他也不过七、八个小时,只有可能是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再说,食尸鬼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必然是要去吸取尸气恢复自身,也就是说,要找尸体比较聚集的地方。”我低头自言自语道。

解剖楼它是不可能去的了,剩下尸体集中的地方无非就是殡仪馆、乱坟岗之类的,但我对深港实在不熟,从前天到这里就一直在学校里,若不是昨晚要找其他地方过夜,估计连这个与学校仅仅一墙之隔的小吃街也不会来。

正紧锁着眉头思考着该去哪里找食尸鬼的位置,目光神差鬼使地瞟到了傍边的早餐摊,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中年大汉正在蒸笼之后忙活着。对了,可以去问问早餐摊的老板,他们大多都是本地人,很多甚至为了方便开摊就住在这附近。

“大叔,来两个包子。”

我凑上去,笑盈盈地说道。

大叔头也不抬,粗旷的声音大声问道:

“菜包子还是肉包子?“

“肉包子。”

“两个肉包子!”大叔大声提醒着后面的店小二记账,同时麻利地从蒸笼中拿出两个喷香的包子,装进塑料袋内,递给我,“一共五块,支持微信付款。”

“给您,”我掏出五块钱,递上去,随即开口问道,“对了大叔,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殡仪馆或者祠堂之类的地方吗?”

大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透过蒸笼上飘散的水雾警惕地看着我。

“大叔别误会,我是旁边深港大学的学生,研究传统文化的,我想去殡仪馆或者祠堂去了解下中国传统的丧葬文化。”

我急忙摆摆手,胡诌地解释道。

大叔的脸色缓和了些,思考了一下,操着浓厚的口音说道:

“小娃娃,你这算问对人了,这条街的西边有一个棚户区,中间有个陈家祠堂,听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而且据说地底下还真的安葬了陈氏这几代去世的先祖,你去那里看看吧。”

谢过大叔,我就朝那棚户区走。食尸鬼这种大麻烦还是得趁早解决,万一它真的躲到那陈家祠堂去,被它恢复过来,那整个棚户区都得遭殃。

棚户区的景象和小吃街的繁华天差地别,密集的楼房、蛛网密布的电线、堆塞过道的杂物,甚至还有满地横流的污水,路边的垃圾堆上还时不时地传来老鼠的声音,很难想象深港这座大城市的中央还有如此落后的地方。

“您好,劳驾问一下,您知道这陈家祠堂怎么走吗?”

我并不奢望我能在这蛛网密布的破旧巷子里找到陈家祠堂,看到路边有乘凉的老人,便凑过去问道。

老人明显听力不是很好,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他才恍然大悟,回答道:

“你要去陈家祠堂?陈家祠堂最近可不太平。”

老人的话倒是激起了我的兴趣,将刚买的包子递上去,追问道:

“这是我刚买的包子,还热乎着呢,您吃,您给我讲讲那祠堂怎么不太平了?”

见到我递过来的包子,老人喜笑颜开,拉着我坐到他旁边的马扎上。

“小伙子,你是不知道,这陈家祠堂可邪着呢。我听认识的陈家人说,这祠堂和别的祠堂不一样,里面真的埋着陈家所有去世的族人,谁家会在祠堂里埋人?你说奇怪不奇怪。”老人看了看我,见我随声附和,又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正在那祠堂附近散步呢,就看到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伙子醉醺醺地朝那祠堂走去,那个头发哟,男不男女不女的,我记得可清楚了。本来这天挺热乎的,结果昨晚突然刮起了大风,我怕感冒就赶紧回家去,刚躺下准备睡觉,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我老伴出去问了问,说是陈家祠那边有什么事情。我过去一瞧,几个力壮的小伙子,正想打开那祠堂的门,结果突然一下被掀飞了,飞的那个老高哟,摔到地上疼的呲牙咧嘴。陈家那边的人就说是祖先显灵了,在门前摆了点供品烧了点纸钱就招呼着我们回家睡觉。我还说呢,是有小偷进祠堂偷东西,陈家那些人说什么都不信,结果好了,今天早上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急忙问道。

“我听说啊,”老人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今早陈家人打开祠堂的时候,地上被凿开了个大洞,里面供的灵位被毁的乱七八糟。你说说不是小偷是什么?陈家那些老头还不信我说的话。现在政府都来人了吧。”

这老人说的话与食尸鬼作恶的种种表现都极为相似,我激动起来,看来这食尸鬼还真藏身在祠堂内,食尸鬼应该感觉到了地下墓穴中蕴含的尸气所以在地上凿开了个大洞。

“那您知道怎么去那陈家祠堂吗?”

我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低声问道。

老人瞥了我一眼,看来对我这个明知道祠堂有问题还要凑上去的初生牛犊很是惊讶,但也没说什么,抬手指了指远处一个庑殿式屋顶,说道:

“就是那个,你就朝它的那个方向过去就行。不过小伙子,你可别怪老头子没提醒你,那祠堂邪门着呢。”

“谢谢老先生了,我会自己注意的。”

……

黄龙已经吓破胆了。

他被心里那股奇怪的念头牵引着走进了陈家祠堂,对警察拉起的警戒线熟视无睹,就这么缓慢而又僵硬地走着,即使身后不断有警察靠上来想要阻止他,心里的念头却总是让他巧妙地躲过。这是他混社会以来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被警察抓住。

祠堂内极为昏暗,唯一的光线就是那半开着的大门,原本应该是点着蜡烛的供台前凌乱不堪,地板上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似乎很久已经没人打扫了。墙角处甚至供台上都结着蜘蛛网,一股淡淡发霉的味道萦绕在屋子里。最令人恐怖的还是地上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洞,深邃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黄龙看不清其中任何光景。内心祈求着那诡异的念头不要指示他走下去,但是僵硬的肌肉和四肢却丝毫不对他的指令做出回应。就那么直挺挺地走着,一脚踏进了深渊。

第九章 墓室

我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朝那陈家祠走过去。这种棚户区已经没有街道的概念了,随便两栋建筑之间都能找出一条一人宽的甬道,等穿过两边长满苔藓的墙壁,却发现面前的又是迎面而来的拐角。我在这些蛛网般的巷子里走得晕晕乎乎的,不过好在那陈家祠的暗黄色琉璃瓦始终高过其他建筑一头,我倒也不会落到迷路的下场。

又转过一条甬道,面前豁然开朗起来。层层铁瓦木棚中央,朱红色的庙宇立于青石广场之上,堂前两只雄伟的石狮却已看不清面孔,些许细小的裂缝隐隐出现在青灰色的石质上,宣告着这祠堂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庑殿式屋顶上被暗黄色的琉璃瓦覆盖着,数十年的风雨冲刷使得这黄色漆质都脱落了大半,乌青色的瓦片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暗红色木制大门半开着,祠堂里却是漆黑一片,似乎没有一丝光,能从那无尽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挤过人群,我拉住一个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问道:

“劳驾,这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警察透过厚厚的头盔,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冷冷地答道:

“抱歉,无可奉告。”

我看了眼那半开的大门,其中的黑暗不仅仅只是黑暗,缕缕妖气扩散而出,那食尸鬼必然在这祠堂之中。但这已经被警察所封锁,怎么进去还是个难题。

骗人好了,这个我在行。

我转过头去,眯了眯眼,盯着那防暴警察,疾言厉色地说道:

“哼,无可奉告?我看是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你们也解决不了吧。”

那防暴警察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迷惑的光芒,似乎惊异于我脸色变化之快,我自然不能让他好好思考,当即便喝道:

“这件事情你做不了主,叫你们队长过来!”

他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点点头,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一位穿着便衣的粗犷大汉便走了过来。没等他走近,我便厉声说道:

“这里面的事情不是寻常的刑事案件吧,若公开出去,整个深港都该恐慌了。”

那粗犷大汉也是一愣,随即满脸堆笑道:

“在下深港市特警支队大队长林国安,请问阁下是?”

“你先不用管我是谁,你确定让我在这里把这祠堂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我不理会林国安的问话,冷着脸喝道。

林国安显然明白若是把其中发生的事情透露给民众会造成多大的恐慌,也不犹豫,连忙示意警戒线两边的警察放人。弓着身子把我请了进去。

“里面发生的事情不是普通的偷窃案吧,”我顿了顿,故作高冷地说道,“这不是你们所能解决的事情。我敢说,即便你们封锁了这个广场,里面那东西若真闹起事来,这整个棚户区都得遭殃,你那些手下,是阻止不了它的。”

林国安听到我说的话,脸色微变,显然对我如此了解案件内幕极为诧异。正像我所说的,这祠堂里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偷窃案,当地派出所第一次来现场勘察的时候,那地下黑穴中突然出现的妖怪将祠堂内的民警伤了个遍。带队民警直接上报所长,所长一听也不敢耽搁,直接打电话到市局办公室,市局召开会议,当机立断就把他们特警大队派过来稳定局面,封锁现场。本来想着由特警去解决祠堂内的怪物,没想到第一批强攻的特警还没走到门前,就被莫名奇妙的掀翻在地。林国安也不敢再派人进去,只好拉起了警戒线,对外宣称是警察查案,同时上报市局,看看该如何解决这个诡异的案件。

“先生说的是,里面那东西我们也未曾见过,我手下好几个弟兄都被它伤的不轻。”

他唯唯诺诺地说道。

我眯了眯眼,沉声说道:

“我是市局请过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你也不用管我叫什么,你们局长都不知道我的真实名字,你只用记住,我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好。”

“可是……我为什么没接到市局那边的通知?”

林国安对我的身份还是有些疑惑,当了几年的特警队长,上级派人过来自己却没接到通知,他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们警务系统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我只告诉你,这里面的东西若不趁早处置,看看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我佯装不耐烦地说道,背后确是冷汗直流。在这阅人无数的特警面前狐假虎威还是需要很大的胆子,要是被发现我冒充政府人员,那可是要进局子的。

不过好在面前的这位特警队长已经被这食尸鬼搞得焦头烂额,仅仅犹豫了一下,就重新在脸上堆上了笑容,客气地说道:

“不敢不敢,先生请。”

我冷哼了一声,突然想起那不见踪迹的黄龙,便又开口问道:

“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染着黄头发的胖子?他可能已经被里面那东西侵染了,若是任由他在这闹市中,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林国安显然明白我说的是谁,连忙回答道:

“见过见过,他大概十五分钟前进了这祠堂,现在都没再出来。”

“进了祠堂?”我皱了皱眉头,“你们为什么要放他进来?”

“我们是想阻拦来着,但那小子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是能巧妙地躲开我的队员,这十几号人马愣是没拦住他。”

面前的特警队长面露苦色道,他明白放无关人员进警察封锁的区域是他的失职,若那人在他们警察眼皮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身上这身警服就算是穿到头了。

我心里一沉,没想到这黄龙已经被食尸鬼的妖气侵染到这个程度,看来这食尸鬼不是什么无脑的妖怪,它知道我迟早会找到他,就先控制了个人质,这样在和我战斗的时候就能让我变得畏手畏脚。

不管了,先见到这食尸鬼再说。

我板起脸,转头对林国安说道:

“你派人守好祠堂大门,无论里面有什么声响都不能踏进半步。”

“先生,那您……”

“别管我,你们跟着我反而是累赘。”没等林国安说完,我便打断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不管里面发出什么声响,都不要进来。”

说完,我没再管林国安的反应,大步流星地朝祠堂大门走去。在真正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特警队长面前撒谎,内心还是慌得一匹,若再多说几句,早晚会露馅。

推开祠堂的大门,一股发霉的味道飘进我的鼻腔,看来这祠堂已经许久没有人来拜祭过了。借着大门处透进来的阳光,我大致扫视了一下屋内的景象。原本供奉着百八十个灵牌的供台上,木牌的碎片,蜡烛的残骸,连同少许青黑色的妖气,参杂在一起,供桌前摆放的供品已经有点发霉,香炉中沉积着厚厚的香灰甚至几只苍蝇的尸体,墙角上挂满了随风飘动的白色蛛网,青石地板上,积满了灰尘,甚至墙角潮湿处,都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苔藓。

这陈家祠堂,若是落在某个深山里,估计早就只剩断壁残垣了。

不过最令我好奇的,还是那青石地板中央的黑色深洞,虽然看不清里面的光线,但仍能感觉到极为浓郁的妖气团聚在其中,不用想,那食尸鬼就藏身在这里。看来真的像那老人所说的,陈家将所有升天的祖先都埋葬在这祠堂之下,不然食尸鬼也不会费尽心思来到这里。不过闹市之中还能有这种尸体集中的墓穴,倒是令我有些惊讶。

手中捏出一道发光的法咒,手掌一推,便化成一团金光飞入洞中,将那原本充斥着坑洞的无尽黑暗,驱散的无影无踪。这是一道光法咒,与那帮助寻卿子忘却恐怖记忆的忘忧咒同为辅助性法咒,除了驱散黑暗,倒还没有其他用处。

借着这光法咒,我看清了洞穴内的景象。这洞穴倒不像我想象一样,深不见底,却是一条斜向下方的通道,四壁却是水泥而制,脚踏的地方,直接在土堆上做成了简易的台阶。看来这并不是食尸鬼的作品,而是陈家人通往墓室的密道,只不过这食尸鬼打开这秘道的方式倒是极为粗暴。

也不知道朝地下走了多久,一道两人多高的石门出现在眼前,十余公分厚的青石却被破坏的只剩边角,浓烈的妖气夹杂着腐肉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我指挥着光法咒的光团闯进这石门内,却是个偌大的墓室,其中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十口乌木做的棺材,棺材上刻着不同姓名的陈氏族人,有些已经尘灰已久,连木质都有些腐烂,而有些却仍旧崭新如初。墓室的室顶倒是高的令我有些发怵,连我所施展的光法咒都照不尽室顶,沉郁的黑色笼罩其上,看不清这墓室的屋顶究竟延伸到何处。

扫视了一遍整间墓室,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现食尸鬼踪迹,黄龙也无迹可寻。

“难道我的判断有误?他们并没有躲藏在这里?”

我暗自想到,但这墓室中妖气却极为浓烈,若说没有妖怪,鬼都不信。

小心翼翼地穿过陈列规整的木棺,在光法咒的照耀下,木棺上的字迹倒是清晰可见,虽然有些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若细细分辨,还是能勉强看出这棺内躺着的,是陈家的哪位祖先。

“陈志军,1892年卒……”

“陈格,1907年卒……”

“陈雁行,1910年卒……”

“……”

再往里走,早年间棺材上有所模糊甚至已经消失的碑厅鹤鹿变得清晰起来,暗八仙的兵械也被刻画颇为精巧,看那棺头上刻着的墓志铭,发现尽数是些前几年方才离世的老人。

“这是……”

最头上的一口棺材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口棺材上与墓室中其他棺材尽数不同,没有碑厅鹤鹿,没有松柏两树,也没有那暗八仙各自所持的兵器,只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头,连那棺头上本应存在墓志铭的位置,都是空空如也。

我感到极为奇怪,按理来说现在的社会很少会有人尚在世就准备棺材,再说,即使为了防止人在中年突遇不测无棺可用而备好的棺材,为何连一点装饰都未曾刻画就扛进了这地下数十米深的墓穴中,实在是想不清楚。

向前迈了两步,伸出手抚摸了下这口棺材的上三页,入手出却是刺骨的冰凉。

“不好!”

我脸色一变,向后暴退而去。

那棺材却是在我眼皮之下,兀然爆开。

第十章 变态的黄龙

一道身影从飞溅的木屑中暴射出来,转眼见就欺近我身前,一双裹着暗红色劲气的拳头就朝我胸口撞来。我双手在胸前交叉成十字,硬生生地和那蕴含着爆炸力的拳头撞在一起,脚踏在地板上向后滑行了数十米方才停下,地面上两道深深的沟壑刺痛了我的神经。当我定睛一看,却是颇为惊异,这充斥着暴力的攻击,竟然是出自那消失已久的黄龙手下。而此时的黄龙,不再像小混混一般羸弱,原本臃肿的身躯尽数被夯实的筋肉替代,手臂上高高耸起的肱二头肌预示着他体内的力量是多么庞大。

“黄龙,还认得我是谁吗?”

我站在十米开完,朝那黄龙喊道。我可不认为他身上的这种变化是他自己在几个小时内办到的,必定有那食尸鬼参与的因素。

那黄龙的眸子里透出一丝茫然,似乎身体内属于黄龙的意识正在和食尸鬼的妖气殊死搏斗。可一个是游手好闲的混混,一个是修炼千年的大妖,孰强孰弱分秒便现。黄龙抬起头,原本深邃的瞳孔却覆上一层猩红,狠厉的精光一瞬即逝,张开嘴,发出一阵人类不可能发出的刺耳尖叫,迈开脚步,以连我都望而生怯的恐怖速度朝我奔来,手中挥舞着的精肉铁拳,带起了阵阵破风声。

我自然不可能让他再次偷袭成功,一提膝盖,一记正蹬腿,朝那黄龙的腹部直直地踹过去。那黄龙虽被控制了心神,反应倒丝毫不慢,脚下一顿,身体一闪,我的正蹬竟踢了个空,随即一记重拳就狠狠地撞击在我胫骨上。小腿吃痛,想往回收,却被两个钢索般的粗壮手臂捆得死死,我心中一凛,格斗的时候若是被敌人捉住了腿,不迅速挣脱开来,那等着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当即也不犹豫,自知拼力量,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被食尸鬼所控制的黄龙的。倒也不再尝试,被锁住的右腿在他怀里一翻,腹肌收紧,腰腹带动着左腿以右腿为支撑点,一记破风的鞭腿就朝着这黄龙的头扫去,这是一招极为困难的自由搏击技巧,往往能帮助拳手在一招之内扭转局势,要知道要是这记鞭腿直接命中对手的头,轻伤下场是小,休克死亡才是真正的痛苦。本来是不想在格斗中使出这种杀招的,即使现在黄龙被食尸鬼控制了身体,若是受了什么伤害,伤得最重的往往也就是这些肉体。但若不使出这种技能,下一秒就可能被他接上的拳头透体而出,在食尸鬼的支持下,我相信他现在有这个能力。

黄龙显然也感受到了我的鞭腿上蕴含的那种爆炸能量,双臂一松,就朝后退去。失去支撑点的我瞬间被摔倒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勉勉强强停下来。

“可恶,这食尸鬼还真是卑鄙。”

我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食尸鬼并不打算给我喘息的机会,又操控着黄龙贴身上来,手中由拳变掌,竟直切要害。我也不敢怠慢,稳住身形,脚步错动,左手也是一掌,顶在黄龙伸来的小臂之上,随后右脚一迈,钻进黄龙的怀中,右肘如鬼魅一般敲击在他粗壮的肋骨处,将他前倾的身体撞的后退数步。

黄龙倒是被我激怒了,又是一声撕裂寂静的怒吼,左足一蹬,脚下厚实的三块方砖竟被踩个粉碎,整个身躯腾空而起,如同那俯冲掠食的猛禽,犀利的掌风便笼盖了我头顶天灵。我自然不能放任他袭到我的头顶,脚下用力,后腰如同铁板一般横到下去,右臂挥动,掌刃就朝那下坠而来的小臂缠了上去。

没等我的手掌落在他的小臂之上,黄龙竟虚空一点,整个身体猛然一滞,任由我的手臂在面前划了个浑圆,随即一个翻身,变掌为足,如利剑般斜刺而来。手刃未中,我也不唏嘘,见黄龙那足尖直取我小腹,收回的右手急拍身下,身体便侧滚而去,一秒后,那黄龙虬实的筋肉以脚尖为心,砸在我原来的位置。灰砖铺成的墓穴地板被砸了个大洞,烟尘四起。手掌一翻,一道金光法咒现于掌心,未等烟尘消散,就朝那烟尘中央一掌袭去。

“虚体咒!”

一掌还未打牢,就感觉入手出一阵冰寒,一道硕大的身影便从这烟雾中激射而出,竟是中宫直进,一指直取我眉心。又是后仰铁板桥,那粗壮手指上带着的利风刮得我脸颊泛疼,两人的腹部都暴露在对方手下,我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原本已经贴近地面的身体更向下坠去,支撑用的双腿瞬间松开,收回体前,待我椎骨落地那一刹那,鲤鱼打挺,双脚齐出,正蹬在黄龙的小腹处,他那偌大的身躯便倒飞而去,砸在墓室中几口木棺上,将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木棺碾成粉末。

令我意外的是,随着木棺的破碎,其中却没有骸骨落出,只有几片散落的血痂。食尸鬼这畜生真是畜生,连原本已经化作白骨的躯体都不曾放过。

那黄龙身体卡在被自己砸出的深坑中,不断扭动怒吼,我手掌虚空画符,一道与我齐高的灵咒浮现出来,心神一动,手掌一推,这带着银色光晕的灵印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朝那倒在地上的黄龙暴射去。

“破邪咒!”

黄龙全身上下涌现出阵阵浓郁的妖气,想要抵挡着带着无上罡气的破邪法印,但还未接近其身前,就被搅了个粉碎。那法印破开黄龙身上的妖气后,化作一道细小的光球,闯进黄龙眉心,灵魂中夹杂着食尸鬼一阵痛苦地嘶吼,一缕肉眼可见的腥黑妖气从眉间散出。黄龙精壮的身材随着妖气的散出缓缓消失,原本充满脂肪的身材重新浮现,虽然这不是最强壮的身材,但现在的黄龙,却是最真实的黄龙。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黄龙已经摆脱了食尸鬼的控制,我也不用再畏手畏脚地不敢使用那威力强大的灵咒了。这食尸鬼还真是狡诈,利用我不能对人类肉身使用攻击法咒的戒律,控制黄龙想要将我直接击杀,若不是当初师父不断强调近身搏斗的重要性,我今天还真有可能栽在这里。

正想上前去查看黄龙的伤势,一股带着腥臭血腥的气息从天而降。我瞳孔一缩,面前的食尸鬼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胸膛上那深刻见骨的伤痕竟已经愈合了大半,身上破裂的层层血痂重新覆盖它的躯干,被齐齐斩断的四臂虽还未完全长出,却也重生了大部,如同精铁制的棍子,伸出体外。若是再多给它一点时间,想必又将是一场恶战。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多废话,一道雷吟电掣的灵印凭空而现,与那食尸鬼射来的漫天血雨,碰撞在一起,惊雷般的声响,将整个墓室都震动的有些崩塌。

……

“报告队长!市局领导正在赶来的路上!”

祠堂外,一名身着防弹服的特警朝林国安敬礼道。

林国安眉头一皱,市局领导不是已经做出批示了吗?那神秘高人从进祠堂之后就没再出来,只是祠堂地底的传来阵阵震感,似乎是那高人在和妖怪殊死搏斗。他们特警为了避免群众恐慌,只好将封锁区域扩大到了整个棚户区,但即便如此,仍有部分群众在媒体面前添油加醋,现在全深港的媒体记者都聚集到棚户区外,等待着警方的回复。

还没思考多久,就看到一辆响着刺耳警铃的警车疾驰而来,在广场外停稳,一位身着警服的老者便从车中跨出,肩上的肩章钉缀着橄榄枝和一枚四角星花,身上的萧杀气势让身边在枪林弹雨中厮杀过的特警队员都有些色变,这偌大的深港市,若不是市局局长,谁还有资格佩戴三级警督的肩章呢。

林国安急忙迎接上去,在这位老者面前,自己那些居功伟傲的成绩都落得了下层,要知道,面前这位老者是真正在军队打过仗的人,退伍后被国家分配到这深港市,直接做了特警支队大队长,任职十年间没有一起失败的任务,最后被省厅直接任命为深港市市局局长,掌管一切警务大权。

“小林,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现在这是可是引起了省厅的注意,整个省厅现在可在会议室里等着我们报告。”

老人威严的说道。

“报告局长,市局派来的那位同志已经进入现场二十分钟了,具体里面是什么情况他并没有向我们汇报!”

林国安站直了身子,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老人一听,眉毛瞬间就拧成了一团,眉宇间竟已浮现上淡淡的怒气,

“市局从来没有派人过来协助你们解决问题,从来都是要求你们自行处置,没有接到通知吗?”

“报……报告局长,那位同志说是市局领导出面请来的,脾气有些古怪,说是连您也不敢问他的姓名,我着急完成任务,以为是通知还没到位,又怕惹恼这位高人,就放他进去了。”

林国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当即也是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但在这脾气火爆的老者前并不敢发作,只是唯唯诺诺地说道。

“混账!林国安,你当队长这么久这点小错都能疏忽?!”局长大为火光,冲林国安就一阵痛骂,“叫上你的人,强攻进去,拿下里面那个怪物,要是里面那东西伤到了什么人,我拿你是问!”

“是!”林国安立正敬礼,随即朝镇守在广场上的特警队员们吼道,“特警支队全体集合,准备强攻!”

第十一章 再战

那剧烈碰撞带来的庞大能量,几乎将所有木棺毁了个粉碎,一时间偌大的墓室里充斥着飞溅的木屑与石沫,我才发现,原本应该呈放着陈家祖先的木棺内,竟尽数空空如也。

“这个畜生……”

我稳住身子,盯着那不远处的食尸鬼咒骂道。我是真没想到这食尸鬼连尸体的骸骨都不曾放过。

“桀桀……”

那食尸鬼在黑暗中发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同来自于九幽之下,弯曲的嘴角勾勒出极为恐怖的弧度,似乎在嘲笑着我的无能,挑衅着我作为术士的尊严。

“找死!”

心里愤怒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我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妖孽在这里解决掉,哪怕是搭上我自己的性命。心神一动,汹涌的金色灵力汇聚到右手手掌,一把将近一米的灵力长剑缓缓浮现,剑刃上流转着跳动的荧光,一切黑暗与邪恶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轩辕圣道,天地乾坤,斩!”

舞动起手中的灵剑,朝那食尸鬼欺了过去,数十道带着罡气的金色剑气从挥动的剑影上喷薄而出,在空中汇成一道古朴大气的先秦字体,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将吞噬光芒的黑暗都撕裂开来,露出了其中食尸鬼那满脸惊恐的诡异脸庞。这是我师父这一脉的无上剑法,圣道剑法,据说是夏朝开国国君夏禹所创,以圣道之力斩妖除魔,此剑法练至大成,即便是远古大妖,也唯有暂避锋芒。

那食尸鬼显然不是远古大妖之流,在这圣道剑法“斩”字诀下之下显得极为无力,那恐怖的威压甚至将他那血红的身躯死死地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断地发出刺耳的怒吼。我在那漫天光幕之后,冷笑地看着这个恶妖的终结。

“吼——”

一声绝望的嘶吼,食尸鬼的身躯中竟然爆发出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我心中陡然一惊,这妖孽竟然能够在如此绝境之下将体内的妖丹调动起来,看来我这圣道剑法还未必能一招毙敌。

如我所料,这食尸鬼身边暴起一阵血红色的光芒,瞬间格挡在先秦小纂之前,又是一声穿透耳膜的剧烈爆炸,一金一红的两股光芒尽数消散在天地之间。虽然凭借妖丹的力量,食尸鬼将“斩”字诀的威力抵消了大半,但毕竟是上古大神所创的剑法,食尸鬼那庞大的身躯仍然变得鲜血淋漓。

我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完全没有料到本应该被妖丹反噬的妖怪却仍能够借调妖丹之力,我也不清楚这股力量能够给它带来何种强大的攻击,看来又将是一场恶战。

必须小心为妙。

脚下一蹬,手中的灵剑变斩为刺,直取那食尸鬼的小腹,风疾一般刺出数十道剑芒,远看去,正是用小纂书写的飘逸大字,“刺”。

“轩辕圣道,天尊临世,刺!”

低喝落下,那数十道原本还是细微光点的细小剑芒瞬间如同通天惊雷般爆发开来,一个金芒组成的“刺”字就印在了食尸鬼的小腹之上。那激发了妖丹的食尸鬼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两只四只新生的手臂横在腹前,一阵血光掠过,竟硬生生地将那“刺”字诀剑芒全部笼罩,两者相交时,几乎撕裂空气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我和那食尸鬼都震得后退十步有余。

“桀桀……”

食尸鬼发出一阵嘲讽的声音,脚下红光涌动,整个身躯如同导弹般朝我冲撞过来,速度之快,连身形都无法捕捉到,只剩下空气中闪动的红色影子。

“三清盾!”

我也不敢怠慢,一声低喝,面前出现了一道泛着青光的灵气结界,对着那影子便撞了上去,碰撞之后,这灵气结界应声破裂,而那极速奔驰的食尸鬼也缓滞下来。抓住机会,提着手中的剑迎了上去,食尸鬼自然也不放松,挥舞着精铁般的利爪手臂迎上了我的攻击。横劈竖斩,轻盈的剑舞出阵阵金色剑影,笼罩在食尸鬼的躯体之上,可这食尸鬼的身躯虽然看着庞大,但也极为灵活,靠着手臂的格挡和腰身的拧转,竟尽数将我的攻击抵挡下来,仅仅在钢铁般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白痕。

拆了上百招,我打的实在憋屈,不想再纠缠,挺剑向前,朝它面门虚刺一剑,却又倏然转为竖斩,直奔它脖颈之处。食尸鬼毕竟为妖,灵智无法与人类相媲美,手臂朝面前一挡,却感到本该击在手臂上的剑刃撕裂开它的肩膀,吃痛地向后翻滚而去,低头一看,肩膀处虬实的肌肉被撕开大半,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它昏厥过去。作为一直生活在人间的妖,历来只有它为所欲为的时候,哪会收到如此的羞辱,仇恨地盯着眼前的人,就是这个渺小的人类两次让它身受重伤,这口气如何能吞的下?赤红色的眸子用上一丝深邃的黑色,空气中流动自如的天地能量,竟缓缓地朝它头顶涌去,一颗淡淡的黑色珠子,逐渐成型。

“糟糕,这畜生要彻底解开妖丹的束缚,它不要命了吗?”

大事不妙,那颗细小的珠子是这食尸鬼的妖丹投射,可以说是妖灵最为强大的攻击手段,其中蕴含的毁天灭地的能量不是随便一道法咒或者物体所能抵挡的,所有挡在它路径上的东西和能量都将被毁成虚无。但若是这妖丹的投射最后被击碎,那这妖灵的本体,就会随着妖丹的破碎而轰然炸裂。修法届称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手段为,妖丹离体。

不能让这妖丹成型!如果真的放任它把自己的妖丹释放出来,那地面上的整个棚户区都将不复存在。

“轩辕圣道,三清五尊,天地无用,乾坤借法,请天兵,助我灭妖斩魂!”

手中的灵剑飞快地挥动起来,随着每一下剑影的成型,一个小小的金色纂体字诀就刻印在面前的结界上。这是圣道剑法的终极杀招,轩辕十二剑,练至大成,可将十二个轩辕剑法的字诀合击而出,其能量用毁天灭地来形容并不为过。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鼎力施展出十二剑其四,不求彻底破坏那离体的妖丹雏形,只希望能将他成型后的能量毁个大半。

最后一个“冲”字诀成,汇入到面前的金色巨大灵印中,结界兀然亮起,一道耀眼的金色能量柱从这结界中涌现,朝那食尸鬼暴射而去。那食尸鬼显然知道我的用意,滴溜溜转动的黑色珠子速度成百上千倍地增长着,带动着周围的天地能量暴动起来,它整个身躯向后退去,手下所有能抓到的东西尽数被它扔进了面前的金色光柱,但无论是木屑还是石头,都在这光柱面前泯灭,却不能减缓光柱半分。充斥着绝望、不甘、愤怒、仇恨的嘶吼响彻在整个山洞之中。

我知道即将出现的碰撞将会是如何强烈,也不敢留步,抓起旁边晕倒着的黄龙便朝墓门飞掠而去,不计灵力地在身体背后架设一道又一道防御性法咒。

“不许动!你涉嫌欺诈政府公职人员,擅闯警方封锁区域,放下手中武器,跟我们……”

还没到墓门口,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便立在了我额头前,两名装备精良的特警队员一左一右出现在门边,其中一位口中喝道,却还没说完,就见到了墓室伸出那漫天而起的金色光柱和那殊死抵抗的食尸鬼。

“该死的,不是说好不能进来的吗?”

我几乎喷出一口老血,为什么每次我要干掉那食尸鬼的时候都有人出来搅浑水,先是那疯婆子寻卿子,现在又是深港特警,怎么地,都跟食尸鬼有亲戚是吧。

那两位先闯入石门的特警被墓穴中的宏伟景象震撼的不轻,呆立在当场。我自然不能放任他们直接暴露在毁天灭地的能量冲撞之下,用力将黄龙掷向墓门,回身抓起两名特警,催动全身上下全部灵力,疾如旋踵地扑向石门。

“快走!”

我嘶声喊道,扔下特警,又是一道防御灵咒出现在墓门之间。

“轰——”

只听到最开始的那声惊雷,耳膜就如同破裂一般响起了阵阵嗡嗡声,看着墓室中一黑一金两股能量团轰击在一起,肉眼可见地同时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带着飞沙走石,击在四面的石壁上,那看似坚固的石壁却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在着能量冲击下湮成粉末。而我设置的防御性法咒,在这能量波面前,也仅仅能抵挡几秒,就散成碎片,消失在天际之间。

一道、两道、三道……

连那食尸鬼的利爪都能阻挡住的防御法咒在这能量冲击面前如摧枯拉朽一般一道接着一道被撕扯开来。我一脚踹飞离我最近的两名特警,飞速后退着,又是两道防御法咒出现在身前。

“给我停!”

终于在最后一道防御结界面前,那恐怖的能量冲击最终消散而去,我面前的这道布满裂纹的结界也随即崩塌。我大口喘着粗气,周围的特警也皆是灰头土脸的,一时间整个通道内竟寂静的连水滴的声音都听的清楚。墓室里烟尘四起,原本排列整齐的木棺、供台现在已经尽数消失,只剩下几片薄薄的木片和扩大了不知道几倍的洞穴,宣告着这里曾经是某个家族的冢墓。

不过幸好,那食尸鬼应该是彻底消散了。

心中的念头还没落下,一道红光便从墓穴中暴射而出。

第十二章 击杀食尸鬼

手中瞬间化作荧光灵剑,朝那飞驰的红影劈了过去。虽然对食尸鬼能从如此猛烈的爆炸中存活下来感到颇为惊讶,但也不能让它再逃窜了去。

当剑光触及到那红影时,一声触及灵魂的嘶吼从红影之中传了出来,红光猛然后退,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此时的食尸鬼已经没有当初的威风,甚至连肉身都在那爆炸中化为了灰烬,若不是在最后一刻利用妖丹最后的能量包裹住灵魂,那连这灵魂都得灰飞烟灭。

“这……这就是祠堂里作妖的那个东西?”

缓过神来的林国安怯怯地问道,虽然是特警队长,但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却还是第一次见,自然会有些恐惧。

“嗯,算是吧,算是它的一道灵魂。”

我点点头道。

散去灵剑,手中捏出一道法咒,心中默念道:

“锁魂咒!”

食尸鬼知道术士施展的法咒对它这种以阴气、怨气为本源的灵体的制约力之大,当即浑身红光暴涨,就向朝祠堂外掠去。我当然不会放它走,手中的法咒疾掠而去,化作数道细细的灵气铁索,缠上了那逃窜的灵魂,将那红色光团困在了原地。透过那如同火焰般的血红光团,一道小小的六臂怪物正奋力挣扎着,正是那只作恶多端的食尸鬼,扭曲着身体,想要从如蛛网般的灵气锁链挣脱出来。但已经失去肉身的它在充斥着无上罡气的灵索面前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在灵魂形态之下,每每身躯沾染到那泛着荧光的灵气锁链,都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附带着身体上被罡气烫出的伤痕。

挣扎了许久,最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食尸鬼颓废的缩在红芒中央,对那缠绕得纵横复杂的灵索敬而远之,原本充斥着仇恨与愤怒的朱色眸子里竟透露出一丝祈求的意味。

“这是什么妖怪?”

身边的林国安见我专注地盯着这红色光团,也凑上来,看到这红光里的食尸鬼,却也是被吓了一跳。

“一种妖怪,我们叫它食尸鬼,以尸体为食,一般不怎么伤人,但要是惹怒了它也是个麻烦。”

我回答道,对于警察,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再加上刚刚施展出杀招的时候已经被他们看了个遍,若是再编出些什么假话大话,那就显得我做贼心虚了。

“就这么小个东西就把我那些队员伤了个遍?”

林国安忿忿地问道。

“也不全是,这只是它的灵魂形态,原来寄宿在肉身之内,同时具有肉身和妖力的强大力量,所以对付不会法术的警察极为容易。”

我略有不客气的回答道。这个大队长,明明说好守住洞口不能往下,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差点把我和整个特警队的生命落在那场恐怖的碰撞中。

林国安也明白我为什么语气如此不爽,只是摸摸后脑,有些憨憨地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它?交给我们吗?”

“应该不能给你们,现在虽然只是个灵魂形态,但要是不小心被它抓个机会逃掉了,若再找到一具适合的肉身,再修练个十年八载的,谁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的妖孽,所以……”我摇摇头,盯着食尸鬼的目光冷厉了起来,“就地解决!”

话音未落,手掌一收,缠绕着光团的灵索便朝中心缓缓收去。光团之中的食尸鬼看到我不打算放过它,更加猛烈的扭曲起来,愤怒与不甘的怒吼充斥在这条窄窄的通道内。但终究只是苟延残喘的夙愿罢了,随着灵索汇聚,那血红色的光团连带着其中的食尸鬼,化作袅袅烟云,彻底消散在这世间。

我嘴角不禁挂上弧度,内心是彻底轻松下来。这算是我当术士以来击败的最为强大的妖鬼,也是我第一次在实战之中使用了如此之多的高级法术,虽然过程极为曲折,吃了许多暗亏,但终究在食尸鬼这种大妖面前,保住了自己和身边所有人的性命。

“先生,非常感谢您在这次行动中给予我们特警队的帮助,”林国安也松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正色说道,“但是非常抱歉,我必须遵守作为一个警察的职责。你涉嫌私自闯入警方封锁区域,欺诈国家公职人员,请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我擦,这个过河拆桥拆的。

本以为帮警方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没有荣誉授奖,也起码会有个表彰通报,没想到,现在却二话不说就要给我上铐子。

但毕竟对方是警察,属于国家暴力机关,代表的是国家的尊严,我擅闯警方封锁区域还欺骗警察还真是过分了。无奈的伸出双手,林国安示意身边的特警给我带上手铐。那特警正是我救出来的两位之一,现在要亲手将刚刚还救了自己的恩人扣上手铐,心里却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何奈直属上司就在旁边,没有办法,只得走上前来,轻声说了句得罪了,咔的一声收紧手铐,退了下去。

林国安见我面沉入如水,也颇为不好意思,毕竟怎么说都算是救了他和整个特警队一命,唯诺地走上前来安慰道:

“兄弟放心,只是回去配合调查,不会真的送去拘留,毕竟妖怪作崇这件事不能对外公开,也得给公众一个交代,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了。等你出来了,我们整个特警大队给兄弟摆酒谢罪。”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的工作,苦笑的说道:

“我理解,走吧。”

“等一下!”

正当林国安招呼着特警队收队,一声威严的低喝从头顶上方传来,就见一名身着藏青色警服的老者从洞口缓步走来,示意特警队员稍安勿躁,对林国安淡淡地说道:

“小林,把人放了。”

林国安站直了身板,对着老者敬了个礼,铿锵有力地吼道:

“是!局长!”

说完就亲自上前,替我解开了手铐。

“小伙子,我是深港市公安局的局长秦功海,我代表深港全体警务人员和普通市民向您作出的贡献表示感谢,也为刚刚属下对您的无礼表示抱歉。”

老者待我解开手铐,正色说道。

“秦局长,我就是一介学生,担不起‘您’这个称呼,您就叫我慕十安或者小慕也行。”

我连连摆手,面前这位老人身上流露的气息不是普通的局长所能拥有的那种萧杀之感,一看就是真正从战场上拼过刺刀的硬汉,在这种民族英雄面前,我自然不能也不想居功自傲。

秦功海点点头,随即又问道:

“那好,小慕,你跟我讲讲这次大闹陈家祠堂的是什么妖孽,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大的破坏力。”

“秦局长,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荒诞,但这次作怪的是一种妖怪,我们修行法术的人称之为食尸鬼,主要靠尸体、骸骨上的阴气强化自身,我昨晚将它打成重伤,但被它逃了出来。它需要尸气或者阴气疗伤,因此就找到这来。”

在局长面前,我自然不敢有所隐瞒,便一切如实说道。

秦功海点点头,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听到妖怪后流露出诧异甚至恐惧的表情,却仅仅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这食尸鬼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局长,这食尸鬼最先出现在深港大学解剖楼的,昨晚被我打伤后逃来了这里,至于究竟是从哪里来,我还并不清楚。”

我继续说道。

“噢?解剖楼,所以昨晚把那座解剖楼炸得满目疮痍就是你和那食尸鬼战斗时的杰作?”

秦功海思考了一下,沉声说道。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回答道:

“是的是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本以为秦功海会暴怒,没想到他却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我的肩膀,亲密地说道:

“原来是你搞得鬼,那这个事情就清楚很多了。小慕,看不出来,年纪轻轻,却年少有为啊!”

我腼腆地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夸赞我年少有为,心里倒是暗自窃喜起来。

“小林,留一下小慕的电话,”秦功海收起笑容,朝林国安命令道,随后又转过头对我说道,“以后我们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可能还得请慕大师出手了。”

“秦局长,您折煞我了,在您面前我可称不上大师。”

我连连摆手,有些尴尬地笑道,从一个比我大两辈的老者口中听到此般言语,心里实在不习惯。不过话说回来,若真是警方遇到妖鬼之事求助于我,对我来说也是个极大的好事,这样我可以不再苦恼于其他妖鬼会出现在何处,又会伤到何人,利用警方庞大的监控网络,能让我在第一时间去解决那些祸害人间的恶鬼。

将电话留给林国安,却又怯怯地朝秦功海问道:

“局长,那您看我还需要跟林队长会警察局配合调查吗?”

秦功海倒是极为豪爽,挥挥手,朗声笑道:

“不用,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置,我看谁敢抓你,老子先毙了谁。”

我谢过局长,转身朝洞外走去,既然食尸鬼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那剩下跟公众解释、修缮现场的工作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开学第一天,回学校上课才是头等大事。

等等,上课?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表,又折身返回,尴尬地问道:

“那个……局长,我上课快迟到了,能找辆车送送我吗?”

第十三章 黄龙相求

警车缓缓停在学校门口,我一脚跨入那被高温灼烧的有些扭曲的空气。我看看表,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时间,足够我赶到教室。

如果开学第一天就翘课,那这整个大学生活估计都不好过了。幸亏学校体谅我们这些大一新生,把开学第一堂课安排在早上九点半,不然我真的变成别人口中的“不良少年”了。

爬上五层楼,累的我气喘吁吁,即使体能再好,跟食尸鬼打了一架之后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消。推开阶梯教室的门,上课铃刚好响起,我朝讲台上的老师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在老师的默许下悄悄挪到座位上。

一双柔荑小手拉住我,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我扭头一看,正是简慧千,看来这个美女还是对我很有好感的,不像某个寻姓女子,从认识开始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好话。

一抬头,那位寻姓女子正坐在简慧千的另一边,一对明亮的桃花眸子正充满幽怨地盯着我。我朝简慧千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推脱,假装没有看到一边的寻卿子,就在所有男生嫉妒的眼神中坐了下去。

“咳咳,”讲台上的老师轻咳几声,掌心朝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清亮地开口说道,“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讲课,在讲课之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

“诶诶,慕十安。”

身边的简慧千突然捅了捅我的胳膊,我转过头,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了?”

“我听卿子说……你昨晚带她去开房了?”

简慧千满面桃花地问道,那八卦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我满脸黑线,说好不让我告诉别人,自己却先讲了出来,而且还用“开房”这种极为暧昧的词汇,这不是成心断我之后的桃花吗?女人真狠。

“千儿你……我明明说的是我晕倒之后他带我去……去的酒店。”

寻卿子听到简慧千如此轻薄的话语,脸刷的一下红了,急忙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都一样,去酒店难道就不是开房了?”

简慧千回头,满脸邪笑地盯着寻卿子,反问道。寻卿子的脸更加泛红,却是害羞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心中轻笑,没想到寻卿子这么大脾气的人竟然还有如同小女生的时候。

“没有没有,我是夜跑的时候看到他昏倒在解剖楼前,我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吧,就只好带她去外面找了个地方过夜。”我开口替寻卿子辩解道,“再说,宿舍都关门了,我要是抱着她回宿舍,今天校报的头条就是‘校花新生夜宿男生宿舍’再加上我们的大头照。我脸皮厚没事,她以后怎么办。”

简慧千一脸不信地盯着我,嘴中又轻浮地说道:

“哟没看出来我们慕大帅哥还是个好男人啊。那你说说,有没有占她便宜?”

这丫头怎么懂这么多。

“这个真没有。我要是真有的话,我现在还能在这?早就进局子里了。”

我连忙拜拜手,如实地说道。

“切,没意思,姑且相信你吧。”

简慧千撇撇嘴,一脸苦瓜相,似乎对没有挖到什么八卦感到极不满意。

“欸对,简慧千,我问你啊,你知道她昨晚去解剖楼做什么吗?”

我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扭头朝简慧千问道,边说边用下巴指了指脸红如蜜桃的寻卿子。

“噢,我昨晚和她打赌,赌她不敢晚上一个人去解剖楼,她不服,就要证明给我看。”

简慧千不在意的回答道。

我嘴角抽了抽,这两个女生无聊的打赌差点害死我和寻卿子,要不是寻卿子手中有那种强大的护身玉佛,现在我们俩还能不能坐在这里听老师上课还得另说。

“那你看她到半夜也没回来,也不担心?”

“不担心啊,你是不知道她家里,势力可大着呢,还轮不到我担心。”

这是什么塑料姐妹情。

不过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那拥有极为强大法力的护身玉佛已经预示着寻卿子背后是个何等庞大的势力,若按照简慧千的意思,这寻卿子背后的家族,似乎还有一种特殊的手段保护他们的族人,无论是家族护卫还是家族秘法,对我来讲,都强大的可怕了。

悄悄瞄了眼隔着个座位的寻卿子,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昨天比较正人君子,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可能已经被跟在她身边的护卫杀了个遍。

“不过这妮子背景如此通天,为何还要来深港上学?”

我不禁疑惑起来。

……

连堂的两节大课很快就结束了,开学第一次上课,老师也没讲什么内容,做个自我介绍之后就开始讲这堂课的各种规矩,从课堂纪律到评分标准,种种冗杂的细则听的让人头脑发昏。还好这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在校园里随便逛了逛,就被简慧千拉着,和寻卿子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

“慕十安……上次那个混混他又来了。”

正吃着呢,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却突然战栗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身后,简慧千颤抖地说道。

我转过头去,看到那已经恢复原样的黄龙直直的朝我走来,他是怎么进校园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来闲逛,而是来找我的。

我站起身来,横在两位女生面前,这个混混的色心颇大,我自然不能再让他对两个女生有什么轻薄之举。谁知这黄龙连正眼都没瞧一下我身后的两个美女,身体离我还有五米的时候,就深深的朝我鞠了一躬,朗声说道:

“在下黄龙,谢恩人救命之恩。”

清脆浑厚的喊声吸引来了食堂里的道道目光。

我倒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受到如此的待遇,还是颇为尴尬,走上前去,扶起黄龙,压低声音说道:

“黄龙大哥,不必多礼,即便你不被那东西所控制,我早晚也要去把那东西除掉。”

黄龙连忙摇头,客气地说道:

“不不不,不论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您都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

黄龙始终忘不了被那浑身血污的恐怖恶魔控制时候的场景。

自己的身体撕裂般地膨胀出不属于自己的肌肉,虽然身材健美,每活动一下就要经历无穷的痛苦,即使自己无数次挣扎想从那恶魔手中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但心头萦绕的那缕妖气始终阴魂不散,死死把握住自己肉身。

当面前这个看起来瘦弱无比的学生出现之后,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所爆发出的能量是有多大,相比而言,昨天他击败自己手下所施展出来的力量不及那段战斗时的千分之一,甚至比那些八角笼里的职业搏击选手都有过之而不无。想到自己三番五次地去调戏那个可能是这种恐怖存在的女朋友的人,黄龙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不过混道上的,永远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当他从昏迷之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身边留守的特警队员告诉他,是深港大学一名叫慕十安的学生救他出来的。他连点滴都未曾打完,就朝深港大学奔来。

这次他算明白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终究太狭隘,总以为死守着自己那点四方天地就能出人头地,却不知道真正的强者是如何强大。

“欸大叔,你说我们十安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回事啊?”

我身后的简慧千见这黄龙对我客客气气的,也不再害怕,跑到我面前来,听到黄龙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好奇地问道。

黄龙被她这么一问也是一惊,诧异于我身边的人竟然不知道我的那些本事,当下猜不透我的用意何在,迷茫地抬头看了看我。我细微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实情。

捉鬼收妖这种事情,自从我见到寻卿子饱受痛苦的模样,我坚定了不让两位女生知道的决心,毕竟妖鬼对她们来讲是极为恐怖的存在,很难保证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心灵上的伤害。

黄龙毕竟是混道上的,察言观色颇为不错,当下憨笑起来,随意说道:

“慕先生本事可大着呢,我上次被慕先生教育了一顿,回去后不敢再为非作歹,却惹得那些早就对我的地盘虎视眈眈的王八犊子激动起来,几波人联合在一起就要把我往死里揍,还是慕先生出手相救,不然我就得死在他们手里。”

简慧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我,我附和地点点头,应和道:

“也没有那么夸张,就三四个人,你看他身上的伤痕,就是那时候来的。”

我指了指黄龙身上的伤痕,那的确是被人打得,上午近身格斗的时候我下的手。

简慧千见两人口供都差不多,那黄龙身上也的确有被人打过的痕迹,当下也就相信了,不过再一次对我的身手表示出赞叹和仰慕之情。我用眼神示意黄龙帮我开脱,他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跟我走出了食堂。

“说吧,找我什么事。”

一出食堂,我便问道。我自然知道像黄龙这种人物,谢我的救命之恩是一方面,一定还有其他事情找我。

“慕先生真是高人!”黄龙的咧开嘴,小眼睛中流露出谄媚的光芒,却又是一暗,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也不隐瞒,说道:

“我……我媳妇好像中邪了!”

第十四章 中邪

中邪了?

不对,这货还有媳妇?

我有些吃惊地盯着面前的胖子,仔细分辨他是不是有着其他的什么目的,但当我看到他眉宇之间那掩盖不住的焦急,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他,开口问道:

“怎么说?她有什么表现吗?”

黄龙见我开口问话,明白我准备出手帮忙,当即大喜道:

“谢谢慕大师!我前两天回家的时候就感觉她变了一个人,经常一个人自然自语,我每次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回答,只是说太累了。最恐怖的是,我有些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就能看到她一个人在厕所里对着镜子,也不开灯,就在那惨惨地笑。我吓了一跳,想叫她回去睡觉,结果她一转头,我……”

说到这,黄龙的身体突然战栗起来,眼神中透露出的恐惧连见到食尸鬼之后都未曾出现,看来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了?”

我追问道。

“她一转头……我就听到一种,一种类似高跟鞋走路的声音,要知道那可是凌晨两点啊,怎么会有人穿着高跟鞋走路?我再看我媳妇的时候,她的眼睛变得漆黑无比,一点眼白都没有,就像……就像麻雀的眼睛一样。”黄龙止不住地颤抖着,甚至于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强撑着继续说道,“而且……而且我媳妇的整张脸,就像是变了个人,皮肤白的出奇,没有开灯,我却能看到她嘴上抹了鲜红色的口红。就那么裂开嘴,朝着我笑。但我再打开灯的时候,她的脸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还问我为什么不上床睡觉。我本来以为是我看错了,但我们俩躺回床上的时候,我又听到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就像是站在我的背后一样。我……我害怕啊,鼓起勇气翻身一看,我媳妇那张脸,又变成那副诡异的模样……慕大师,你说我媳妇是不是真的撞鬼了。”

我内心里稍微盘算了一下,按照黄龙的描述,这种能够给人制造幻想而不现出实体的东西,十有八九就是鬼魂作怪,但是究竟是什么鬼。又是如何附身到黄龙老婆的身上的,还是得等我见到人才能有所判断。

我点点头,实话实说道:

“听你这么说,你媳妇撞鬼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具体该怎么解决,还是得等我见到你媳妇之后才能知道。”

黄龙听到我愿意帮忙,感恩戴德地就要朝我下跪,我急忙扶起他来,说道:

“黄大哥,不用这样,捉鬼是我做这行的指责所在,即使你不跟我说这件事,我要是发现了,也会出手帮忙。”

“谢谢慕大师!您对我们家的救命之恩,我黄某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黄龙红了眼眶,连连朝我鞠躬,试图用自己的所有身体语言表达出自己对我的感激之情。

浪子有情。

我身手制止了他,正色道:

“不过还希望黄大哥不要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任何人,尤其是那两个女生。我不希望两个原本就怕鬼的人,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妖。”

“慕大师,放心,这件事情没有您的允许,我一个人都不会告诉!”

……

我跟简慧千和寻卿子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黄龙离开学校。简慧千好奇我们俩要去做些什么,我还没开口,黄龙就拿警察要求我们协助调查的理由搪塞过去。不得不说,混社会的,拥有脑子和口舌才能明哲保身。

出租车很快就停在了一个看起来略微老旧的小区面前,黄龙付过车前,替我打开了车门。我打量了一下整个小区,外墙刷的灰白油漆已经有些发黄,老式的防盗网挂满了灰尘,楼侧的墙体上,一大片翠绿色的爬山虎一直延伸到楼顶,将整个楼宇掩藏地严严实实。应该是早些年的建筑了。

黄龙摸摸脑袋,略微尴尬地解释道:

“慕大师别见怪,这是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买的房子,十多年了,是有些老旧。”

我浅浅地笑了一下,示意黄龙带路。黄龙点点头,走在前面,七拐八绕地带着我走进了其中一栋楼里。爬上被杂物几乎堵死的楼道,橘黄色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一明一灭,在昏暗的楼道里还真有些诡异。

又走上一段楼梯,黄龙在一扇不锈钢门前停了下来,门洞上的蓝色门牌号已经剥落了大半,他伸手想敲门,却又收了回来,转头满脸哀求地看着我,说道:

“慕大师,一会进去之后请您不要跟我媳妇说我的工作,我原本是在工地里打工,前几个月和包工头闹矛盾被开除了,才去街上混吃等死,靠收收保护费补贴家用,我媳妇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说道:

“你们的家事我不管,我只负责解决你媳妇的问题。”

黄龙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用指骨敲了敲铁门,哐哐的声音回荡在狭隘的楼道内。门内响起一个有些憔悴的女声,穿拖鞋的踢踏声由远及近,在门轴的吱呀声中,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屋内,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站来黄龙身边的我,打开门,示意我们进去,又有些有气无力地问道:

“老公,这位是?”

黄龙看着面前自己有些虚弱的老婆,一阵心疼,柔声回答道:

“这位是慕十安慕大师,他是来帮你看看那件事的。”

女人显然知道黄龙说的是哪件事,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念叨着去给我们倒水。我趁机扫视了一下这房间内的环境。

整个房子不算太大,两室一厅,一间作为主卧室,另外一件看起来是书房,客厅里的家具不算太多,门边紧挨着的就是个四十寸的电视,看样式已经有些年代了,电视对面是张皮质沙发,米色的皮质微微发黑。茶几上摆着几张摊开的报纸,报纸上放着一团刚刚开始织线的黑色毛线。木头铺的地板似乎很久没有保养过了,靠墙的地方因为受潮而从中间翘起。沙发顶端方方正正地挂着张已经泛黄的结婚照片,其中的黄龙和他老婆都显得极为年轻,神采奕奕地看着镜头,似乎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黄龙见我盯着结婚照片,腼腆地笑了笑,说道:

“那时候都年轻,想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怎样都会好,这转眼都十年了,还是住在这个破房子里。”

这时候黄龙老婆端着两杯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茶几上摆着的毛线团,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放下水急忙收了起来,解释道:

“慕大师别见怪,我平常在家没事干就帮我老公织织毛衣。您看这不也快到冬天了吗,我得抓紧时间准备好衣服。”

“没事没事,黄夫人,您比我大那么多,就管我叫小慕吧。”我连忙制止道,总觉得被一个大我这么多的人叫大师怪怪的,“我这次来就是听黄大哥说夫人好像最近有些问题,我就想着来帮夫人看看。能麻烦夫人给我讲讲吗?”

黄夫人腼腆地笑了笑,坐到沙发上,说道:

“我说出来希望小慕不要笑话我。”她顿了顿,继续道,“大概是三天前吧,你黄大哥他那天后半夜才回家,我给他开的门,他喝得可醉了,抱着马桶上吐下泻,我帮他收拾到将近三点钟才上床睡觉,当时就觉得头疼,想着是太晚睡了导致的也就没在意,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老是出神,也记不住前一秒还在想的东西。后来你黄大哥跟我说我总是在自言自语,我就觉得奇怪,我明明没有说话。还有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突然惊醒,然后发现自己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但又不是我,是个涂着大红色口红的年轻女人,但我总是记不住她长什么样,就知道如果我听着她看久了,她就会七窍流血,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样子可怕极了。我现在啊,都不敢睡觉,一睡觉就怕又遇到那个女人,所以现在精神都有些衰弱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黄夫人,面色如纸般煞白,两只眸子里布满了血丝,看来的确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转头看向黄龙,我问道:

“黄大哥,你说你那天晚上看到她一个人在厕所里照镜子,你有看到镜子里的景象吗?”

黄龙思考了一会,抱歉地回答道:

“我还真没有注意,当时没有开灯,只是借着外面街上的一点路灯,不过她的脸真的不是原来的那张。”

“那黄夫人,除了那个女人,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朝黄夫人追问道,按照黄夫人的叙述和黄龙的描述,这个女人身上应该是有些不该存在的东西,鬼魂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是究竟是不是那种祸害人间的恶鬼,还是得在了解一下。

“嗯……”黄夫人思索了一下,突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发抖,“还……还有,我有些时候会看到一些……恐怖的景象……就那种……恐怖片里的场景,就感觉……我自己就在一部恐怖片里……”

“看到什么了?!”

我激动起来,这个所谓的恐怖景象极有可能是附身在这个女人身上的那只鬼生前的记忆,我可以凭借场景,去找出这只附身鬼魂的目的究竟何在,若是由怨念未解,帮其解开就可帮助黄夫人摆脱它,若是已经入魔的恶鬼,那我并不介意使用极为暴戾的驱鬼手段。

“我看到了……”黄夫人吞了口口水,极不情愿地回忆那恐怖场面,“我看到了……黑夜、枯树、还有一条随风飘动的染血白裙。”

第十五章 舍友

屋子里随着黄夫人的哽咽而变得寂静起来。黄龙将颤抖着的黄夫人搂进怀中,轻轻安抚她的后背。我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黄夫人说的话。

黑夜、枯树、染血的白裙。

这些都是附在黄夫人身上的那只鬼魂所带来的影像。

一般来说,这种附身鬼附在人身上无非有两种目的,一种是有未了的心愿希望仍在阳世的人能够帮忙解决;另一种则是那些恶鬼所为,吸收人类身上的阳气以帮助强化自身的法力。

而附身鬼魂生前所见的最后景象,或是它们内心的执念,往往会侵染到宿主的脑海中,若是些极为恐怖的场景,宿主就会被这突然出现的恐怖景象伤到神经,农村里把失心疯当作闹鬼也是这个道理。

从目前来看,那所谓的黑夜、枯树、和染血的白裙,正是附在黄夫人身上的鬼魂想要告诉我们的。

“黄夫人,我明白您现在不想回忆起那个场景,但我还是希望您再仔细想想,您有没有亲眼见过于那梦中场景相似的地方?”

为了确认这不是黄夫人神经衰弱所至,我还是开口问道。

在黄龙怀中的黄夫人停止了抽动,缓缓坐起身来,摇摇头,略微哽咽地说道:

“没有……应该没有,我最近没有在晚上出过门,如果有见过我肯定会记得的。”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

“我了解了,辛苦你回忆这些东西了。”

黄夫人煞白的面庞上面前露出惨然的笑容,无力地说道:

“谢谢慕大师了。”

“慕大师,您能不能帮一下我媳妇,让她晚上能睡好点,这几天看她这么憔悴我内心也不好受。”

坐在一旁的黄龙倒是开口了,没想到这个调戏了寻卿子两次的色胚子,竟然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我微微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箓,递给黄夫人,说道:

“这是一张辟邪符,你随身带着,就能不受那恐怖场景的影响。这些天先不要晚上出门,即使出去也要去人多的地方。你现在身上的气运很低,难免会招惹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黄夫人接过符箓,朝我连连道谢。我摆摆手制止了她,将我对黄龙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黄夫人不用客气,我作为术士就有助人驱鬼捉妖的责任,即使黄大哥不找我,也会出手相助的。”

夫妻俩却又是一阵感谢,我羞愧的脸红,连忙示意黄龙送我回去。黄点点头,在黄夫人唠叨的叮嘱声中将我送出了门外。

“黄大哥,我看你对嫂子挺在意的,怎么还去三番五次地去调戏我那两位同学?”

出了黄龙家的门,我看着在媳妇面前唯唯诺诺的黄龙,戏谑地说道。

黄龙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

“实在抱歉慕大师,您也帮我跟两位女生说声对不起。您也知道我是在街上混口饭吃,久了就真的把自己当作小混混了,他们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想去调戏一下。我为了不让他们看轻我,也学着他们一样。倒也不是说一定要怎么的,但是身边的人都是混混,我也受到了点他们的影响。”

听到这种话,我倒是有些不喜起来。我一直以来都对街上小混混以调戏女生为荣的行为不爽。他们对着女生口出污言秽语无非是看在女生漂亮、好欺负,以为自己能够让女生吃瘪就是真本事。

但若真是让他们去对着一个肌肉大汉做出同样的行为,看看是他们整天荒淫度日、酒精荼毒的身板硬,还是那彪形大汉的拳头硬。说白了,就是喜欢挑软柿子捏。

“你以为你们调戏女生就是本事了?你看看你媳妇在家里受到多大的痛苦,她就不是女人?这不仅是不尊重你媳妇和我同学,更是不尊重女性。你真的觉得你当个混混就能有出息了?你媳妇,陪你走过这十几年,还和你住在十年前买的房子里,你却在外面不务正业?你对得起嫂子吗?”

我有些生气地说道,虽然面前的黄龙比我大了十多岁,但我见过他媳妇之后,却有一种想要教训这个胖子一顿的想法。人也老大不小了,却在街上当混混。

黄龙见我有些生气,也明白自己的确做错了,不反驳,耷拉着脑袋在一旁。我倒也不好多说,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将心中的不爽倾泻·出后,略带威胁地说道:

“总之,别再让我再看到你在街上为非作歹,不然我第一个废了你。”

“是是是,我向慕大师保证以后认真工作,不再和街上的那群狐朋狗友厮混了。”

黄龙连声应允道。

“走吧,送我回学校。”

……

当我回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钟了,偌大的校园里冷冷清清的,有课的同学都在上课,没有课的大都龟缩在宿舍或者图书馆内,躲避着九月深港毒辣的阳光。

只有真爱的情侣,才会在这种天气一起出门散步吧。爱情的buff还是无敌。

我下午没课,思考一下发现也无处可去,就决定回宿舍洗漱一番,毕竟一晚上夜不归宿,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黑色的夜行衣,虽然在外面套了件外套才显得不那么奇怪,但仍然与周围人的穿衣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推开宿舍门,就感到一道目光从床上扫视下来,一个略微臃肿的身影坐起身来,有些惊异的问道:

“同学,请问你找谁?”

我笑了笑,关上门,回答道:

“你好,我叫慕十安,是你们的室友,昨晚家里有些事就没在学校住。”

那道身影几乎是滚地从床上下来,凑到我的身前,堆起笑容,洪亮地自我介绍道:

“哦哦,原来是第四个人,你好,我叫赖寒今,学经济的。”

我这时才看清了面前的人。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形倒不像我想的那般肥胖,但也可以称得上肥宅体型。

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算是认识了,毕竟是以后好几年的室友,搞好关系大家都会开心。

“对了寒今,咱们学校解剖楼出啥事了,我昨天来的时候听到好像有警车的声音。”

我想起来昨晚在解剖楼和食尸鬼的战斗似乎都把警察引了过来,还不知道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便随口问道。

赖寒今倒也不避讳,直说道:

“兄弟,你不知道啊,昨晚我们解剖楼似乎发生爆炸了,把市里面的特警大队都给招惹过来。我们本来还想去围观的,结果老师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出宿舍,后来我听一个翻窗出去的朋友说,是解剖楼的某间实验室的电路短路,烧到了一台存放尸体的停尸柜,一受热,就给炸了,听说墙壁都给凿穿个洞。”

看来警方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与食尸鬼有关,就编了个故事当作案情通报。毕竟这件事情太过灵异,若是让大众知道了,估计又是一轮新的恐慌。

“对了兄弟,你是学啥的?”

正想着这件事呢,他又问道。

“学医的。还好我们还没用到解剖楼,哈哈哈。”

我故作轻松的回答道。没想到这赖寒今却是激动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那……那那你知不知道你们系有个叫……叫什么寻卿子的?我们昨天一整天都在疯传这个妹子长得是多么美若天仙,都在暗暗说这个小姐姐是新一任的校花。我还听说已经有很多学长准备开始追求她了。”

我扑哧一笑,没想到那寻卿子竟然吸引到这么多的目光。不过这些所谓想追求她的学长估计连人都没见过,只是听了别人添油加醋的描述,看上了人家的外貌,若真是知道了这丫头的暴脾气,我看还有没有人追她。

不过话说回来,她长得是真的极为出众,放在哪所学校,都称得上校花级别。

“知道啊,我见过她,长得的确还行。”

我敷衍地回答道。

“什么叫长得还行?兄弟,你是不知道,咱宿舍另外两个人见到人家路都走不动了,直嚷嚷地要去要联系方式。”赖寒机羡慕地说道,“真羡慕你,有这个美女校花做同学,说不定还能发展发展。我们经济系还好,隔壁宿舍另外有个学计算机的,他们系大半年见不到一只雌性生物。”

“发展个啥啊,人家能看上我吗?”

我心中暗自发笑,美女校花有是有,不过这位能够不怼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还发展发展,想都不要想。

“慕兄弟别妄自菲薄嘛,我看你长得还是很不错的。”

赖寒机调笑道。

我也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随意敷衍了几句。

“澡堂怎么走,我去洗个澡,浑身是汗。”

我扯开话题,问道。

“哦,就在宿舍隔壁。你去吧,我睡会。”

赖寒今指路道,说完就翻身上床。

收拾了下行李,拿着套换洗的衣物就去学校的公共澡堂洗了个澡。

再回到宿舍的时候,赖寒今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我一晚上没休息好,极为困乏,爬上床,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

也不知多久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赖寒今的床上已经空空如也。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发现是黄龙的电话。我抹了把脸,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了黄龙焦急甚至略带哭腔的声音:

“慕大师,你快来吧,我媳妇她出事了!”

第十六章 黄夫人

“黄大哥,你先冷静,我马上过去。”

我眉头皱了起来,安慰黄龙道。

按理来说我已经给黄夫人一张辟邪符箓,若是鬼魂要对她做恶,我必会提早感应到,但现在那符箓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异样,难道还有其他的问题?

不知道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敢耽搁,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抓了件衣服就朝外跑去。

出了宿舍我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繁星满天,竟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我这个午觉睡得还真的有些久。

在校门口拦了辆的士,报出了黄龙家的小区,的士便开进了夜幕。

“慕大师,您可来了,快去看看我媳妇吧。”

车还没停稳,身穿睡衣的黄龙就从小区内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焦急的神色。替我打开车门,拉着我朝家中跑去。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其中有个女声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别过来!别过来!滚开啊!啊!”

黄龙满脸担忧地看着我,口中哀求道:

“慕大师,我求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帮我媳妇,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算我求求你。”

我点点头,心中倒是为黄龙对他老婆的感情略微赞叹,虽说做混混的时候的确很狗屁,但是对待这个与他走过漫漫长路的糟糠之妻,面前这个胖子却丝毫不懈怠。

我示意黄龙开门,他颤颤巍巍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紧锁着的不锈钢门,屋内的场景却是让我大吃一惊。

虽然老旧但还是温馨的客厅此时却如同遭遇入室抢劫一般,茶几、电视、沙发尽数翻到在地面上,客厅墙壁上挂着的婚纱照已经千疮百孔,玻璃碎渣散落一地。

原本有些衰老但仍气质不凡的黄夫人,现在却如同发疯一般,脚踏在满地的玻璃碎渣上,即使鲜血淋漓,却依旧如同没有痛觉一般,不断地嘶吼着,漆黑的瞳孔透露出的空洞令人胆颤心惊,似乎属于黄夫人的,只有这具肉体。

“媳妇!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黄龙见到自己的女人如此凄惨,哀嚎地冲上前去,也不顾地上的玻璃渣刺脚,就想把黄夫人扯出客厅。

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黄夫人所展现出来的种种表现都像是被鬼魂所控制,但为何我一点鬼气都未曾感到?据我所知,这世界上可没有能够完美隐藏自己气息的鬼魂。

“放开我!你给我滚!放开我!救命啊!!”

正想着呢,在黄龙怀中的黄夫人又开始扭动起来,纤细的手臂不断用力,想从黄龙的怀中挣脱出来,口中又嘶声地吼叫着。

几下挣脱未果后,黄夫人眼中突然爆发出一股狠厉的光芒,随即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在黄龙的肩膀上,瞬间鲜血便喷射出来,溅了她一嘴鲜红。

黄龙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手臂,那黄夫人竟用力一推,黄龙失去重心,整个背部硬生生地砸在满地的玻璃碎渣上,发出一阵杀猪般地嚎叫。

黄夫人也不顾自己的老公在玻璃渣上痛苦地翻滚着,带着满嘴的鲜红血液,就朝门外奔去。我下意识地想阻拦,却被她粗暴地撞开,一个不留神,她便消失在门槛外。黄龙躺在玻璃渣上,也不顾自己背后已经被玻璃刺得皮开肉绽,强忍着痛苦,哀求我道:

“慕……慕大师不要管我,去把她追回来,我不能失去她啊!”

看着黄龙痛心疾首地嘶吼,我于心不忍,叮嘱他不要乱动,我便朝黄夫人刚刚所逃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可谁知,这黄夫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在三五分钟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我下到一楼时,整个小区里都看不到那黄夫人的影子。

该死的,究竟是什么怪物能破开我那辟邪咒。

我顺着小区门前的绿化带急急地绕了一圈,竟然连那黄夫人一点痕迹都未曾发现,按理来说黄夫人脚底被玻璃刺伤的面积颇大,血流量虽不致命,但是在这泊油路铺设的道路上也应该是清晰可见,但是除了在楼道里看到的血迹,这楼外,却是一丝血痕都没有。

有些懊恼地回到黄龙家,看到屋内的黄龙已经从玻璃碎渣上爬起,呆立在门前,痴痴地望着我。原本素白色的棉质睡衣,已经被背后那丛横错杂的伤口,浸染成妖艳的血红。

“黄大哥,附在嫂子身上的鬼魂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我在小区里找了一圈,连嫂子的一点影子都没见到。”

我有些苦恼地说道。

我的话语把黄龙从呆立中拉回现实,他抬头看了看我,带着瞳孔中掩盖不了的疲倦和焦急,有气无力地说道:

“慕大师,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把她找回来,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她能回来。”

我自然不可能放任那个附在黄夫人身上的鬼魂出去四处作妖,当即点点头,安慰道:

“黄大哥,你放心,我答应做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你现在伤的很重,我送你去医院。”

黄龙木讷地点点头,僵硬地朝门口移动着脚步,我一手搀着他,一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上午刚刚留下电话的林国安拨了过去。电话没响很久,就接通了,话筒那边传来林国安那浑厚有力的声音。

“慕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还没说话,林国安便知道是我,看来市局特别叮嘱过这位特警大队长,要同我打好关系。

“林队长,抱歉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他老婆现在失踪了。以我的判断应该是被某种鬼魂所附身,若是放任她在深港里,我怕会伤及到无辜群众,还想请林队长帮忙寻找一下。”

我客气地说道,这么快就麻烦别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慕先生客气了,上午的事还多亏慕先生的帮忙。我现在就通知下去。”

林国安倒是答应的爽快。

“那我就先谢过林队长了,以后警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我答谢道,“照片和名字我马上发到您的手机上。”

“好!”

身边踉踉跄跄地黄龙见我挂了电话,焦急地问道:

“慕大师,有人愿意帮我们找我老婆了吗?”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

“我找了警队的朋友帮忙,想必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我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你送到医院去。这样,你先把嫂子的照片发给我一张,我给警队的朋友。”

黄龙点点头,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翻,将一张黄夫人的正脸照发到了我的手机上,愣了一下,又补充道:

“她叫楚芸。”

我将照片连带着姓名发给了林国安,收起手机,在门口招了辆的士,就朝最近的医院驶去。若放任黄龙这样的伤势不管,他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死亡。

将黄龙送进急诊室,值班医生见了他后背的伤势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说自己从没见过被玻璃扎成这样的病人,旁敲侧击地向我了解了些情况,倒是被我囫囵吞枣般地糊弄过去。我明白医生怀疑涉及到犯罪,但是总不能说是鬼魂所致,便只好随便编了几个理由搪塞过去,借着付款的名义逃出了诊疗室。

听到诊疗室内传来黄龙阵阵痛苦地抽气声,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上大学没几天,就遇到了人生前十八年都不怎么遇到的大妖和附身鬼,不知道是自己的气运变低了,还是整个人世间出现了什么变故。

我可不相信这小小的深港市,能有那么多阴气怨气,去支撑这么多强大的妖鬼的诞生。

临近午夜的医院大厅还比较清净,除了急诊室内灯火通明,其他地方只留下了几盏照明的白炽灯。灯下的长椅上,睡着几位陪床的患者家属,一对夫妇抱着高烧的孩子焦急地等待着,急诊室外墙,几名家属不断地来回踱步,担忧着急诊室内自己家人的安危。

最令我意外的是,在那些焦急地家属之间,竟有两三位穿着丧服的中年人,坐在长椅上,暗自哭泣。

为什么会有人将丧服直接穿来医院,这不是在咒自己家人死吗?

我十分纳闷,拉住一个导医小姐姐,问道:

“姐姐,您知道那些穿丧服的是什么人吗?在医院穿丧服不是不吉利吗?”

导医小姐姐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即叹了口气,有些悲伤地说道:

“他们啊,他们挺可怜的,上午刚刚在郊外发现他们的女儿……的尸体,被吊死在树上,才刚刚成年,就被别人糟蹋后灭了口。家属要求一定要做尸检,去把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抓到。警方在我们这有个法医实验室,就送过来了,他们家乡的习俗好像是得马上安葬,所以打算做完尸检直接送去殡仪馆,所以都换上了丧服。”

我听到有这样的事,心里也不是滋味,没想到深港这种城市也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我历来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性、侮辱生命的人,就像恶妖厉鬼一般,若是被我知道了,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他们送去该去的地方。

正想上前安慰一下,裤兜里的电话却猛然响了起来。

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休息,我走出医院大门,才接起电话,是林国安拨来的。

“慕先生,你说的那位找到了,在北山区分局,我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不过……”他却顿了顿,又缓缓说道,“不过她似乎并没有被鬼魂附身,而且……指名道姓说要见你。”

第十七章 附身

当我到北山区分局门口的时候,林国安已经站在大门处等我了。

和我握了握手,就领着我朝局内走去。绕过几道弯,到了一扇精铁质的门前,门牌上写着三个打印字体,审讯室。

林国安敲敲门,里面的人应了一声,随即打开了门,却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彪形大汉,见了林国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有些疑惑地看着林国安身边的我。林国安拍了拍我的肩膀,介绍道:

“这是慕十安,虽然不是我们警察的人,但是有通天的本事,里面那个说要见的就是他。小慕,这是北山分局局长,齐禄山。”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手,说道:

“齐局长好,我是慕十安,深港大学临床医学系大一。”

齐禄山虽然疑惑于我的年龄,但是既然我是林国安亲自领过来的人,说明背景手段一定不简单,也收起威严的脸色,跟我握了握手,随即说道:

“老林,慕先生,我们进去吧。”

我和林国安对视一眼,抬脚迈进了有些昏暗的审讯室。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警察局的审讯室,待我眼睛适应其中昏黄色的灯光后,才发现这审讯室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审讯室充满着压抑的感觉,冰凉的墙壁,昏暗的灯光,嫌疑人永远都耷拉着脑袋,接受着数十小时的疲劳的审讯。

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审讯室的确被一分为二,用单面玻璃隔开,一面是监听、录像的台面,另一面是嫌疑人坐的铁桌。整个房间被照个透亮,除了警察局的威严气氛,却毫无压抑的感觉。

林国安看我有些发愣,笑着解释道:

“是不是觉得和电视看的不太一样?那是因为你心态不同,要是真是嫌疑犯进来,看到我们一身警服,先吓个腿软,什么都说了。嘴硬的,上点手段,也就都招了。”

我耸耸肩,反正我是不会以嫌疑人的身份进来的。

转头透过那扇硕大的玻璃,看到了其中静静坐着的黄夫人。林国安从桌上拿过一份文件,递给我。

文件上记录着出警的过程。

七八点的时候北山区分局下属派出所接到群众报案,说是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女子满脚鲜血地在一处建筑废地里走着,担心有什么意外。派出所出警后这个女人表现得极为暴躁,辖区民警担心女子伤人,带回了派出所包扎伤口,寻找该女子的家人。

后来林国安通过局长在公安系统发布寻找黄夫人的信息,被派出所所长看到,报告给北区分局,分局局长齐禄山和林国安原来是同一个特警大队的队员,就马上给林国安打电话,同时转送该女子到分局。所以现在我和林国安才会在这里

当我看到内页的时候,确实有些惊讶。那栏上所写的,并不是黄龙所说的楚芸,而是一个叫李思涵的女生名字。而年龄一栏上写着的,却是十八岁。

我有些疑惑地问齐禄山道:

“局长,这个信息是不是有问题?这个人是我一个朋友的妻子,叫楚芸,不是李思涵。这个年龄也是,明显不可能是十八岁。”

齐禄山也面露难色,解释道:

“我们也觉得有问题,公安系统对她的面部识别结果也是楚芸,而不是李思涵,但是她却一口咬定她是李思涵,我们再问她什么信息也不再张嘴,只说要见你。她不是嫌犯,我们也不能对她采取什么强制措施,只好给老大打电话了。”

我皱了皱眉头,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局长,既然她说要见我,那我就进去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道。

齐禄山点点头,诺许道:

“那就辛苦慕兄弟了,注意安全。”

两边的警察替我打开门,我在其中一位的陪同下走进了审讯室。

静坐在铁桌一边的楚芸抬头看了看我,稍稍坐直了身子。她脚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想必是派出所的民警替她包扎的伤口。低垂的眼眉此时却流露出少女的阳光,原本疲倦的脸庞上却充斥一股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精神,换句话说,若忽略她脸上的皱纹,定会将她与寻卿子、简慧千认作是同龄人。

我拉开椅子,坐到楚芸的对面,开口道:

“嫂子,你说你要见我?怎么了?你走了之后我大哥都快急疯了。”

楚芸却不回答,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瞟向我身后站着的警察。

我回头看了一眼,示意那位警官回避。那警察倒也不犹豫,明白楚芸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逃犯,也就开门走了出去。

我又转头看向楚芸,她却不回答,只是用一种少女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监听关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就站起身来,给窗外的林国安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关掉监听设备。

又坐回桌前,静静地看着楚芸。

楚芸终是决定开口说话了,但第一句话就将我吓了一跳。

“我不是你嫂子,我也不叫楚芸,或者说,这具身体是楚芸的,但我不是她,我是李思涵。”

“你不是楚芸?”

我惊讶地说道。

她点点头,说道:

“我的确不是,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我在楚芸的身体里看到了你帮助她和她老公的过程,我相信你起码是相信鬼魂存在的人,所以我想见你,也只有你能帮我。”

我心中暗自发笑。老子就是个术士,如果我都不信有鬼,那鬼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说看,想让我怎么帮你。”

楚芸,现在的李思涵,眼中流露出一丝欣喜,开口说道:

“我是个鬼,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这具躯体作什么坏事,楚芸的灵魂也只是暂时被我封印在大脑里。我不能说我是怎么变成鬼的,你叫外面那帮警察查一查我的名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只希望,你能帮我抓到杀害我的那个人。”

我松了一口气,既然李思涵的鬼魂选择夺舍跟我对话,而不是直接将躯体占为己有,说明她还没有被死前的怨气侵染化成厉鬼,那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好,我帮你抓,但是如果抓到了,你得离开她的身体。”

李思涵点点头,说道:

“这个我知道,做鬼之后我懂了很多东西,你放心,你要是帮我抓到杀害我的那个人,我心中的怨念也会烟消云散,那时候自然会有阴差把我带走。”

“好,”我站起身来,答应道,“我帮你抓人,这段时间你先回家呆着,不要去任何地方,抓到人我会让你见见他的。”

李思涵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一些,点头应允道:

“好,我听你的安排。”

我敲了敲审讯室的门,守在门前的警察来开门,林国安和齐禄山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是什么情况?”

我扫视了眼审讯室里的其他警察,示意两位长官借一步说话。

走到审讯室外面的走廊里,我朝林国安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问他这件事能否让齐禄山知道。林国安点点头,开口说道:

“小慕,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齐局长是我的老战友,值得相信。”

我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

“那我就直说了。林队长、齐局长,这件事情与鬼魂有关。”

“鬼魂?!”

林国安还好,毕竟见过食尸鬼这个妖怪,齐局长倒是有些失色了,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论者,又是警察局局长,说是鬼魂惹事,自然有些嗤之以鼻。

“老齐,记得上午那个陈家祠堂的案件吧,那件案子就与妖鬼有关,要不是小慕,我和特警队的那些兄弟可能就栽在那里了。小慕当时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怀疑楚芸是被鬼魂附身了。这件事情秦局也知道,他说若真是鬼魂作怪,要我们全力配合小慕。”林国安替我解释道,随即转头对我说道,“小慕,你继续说。”

“楚芸是被一个名叫李思涵的鬼魂附体的,这个李思涵生前是被人杀害的,由于鬼境的禁制,她不能告诉我究竟如何被杀死的,但是她说叫你们查一查她的名字就能明白整件事情。”

我朝林国安感激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

齐禄山见林国安如此信任我,又知道我的身份是被顶头上司特许的,也不犹豫,走回审讯室,像一位年轻的民警吩咐了几句,那位小警察就飞奔地跑向档案室。

“慕兄弟,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有结果了。”

“谢谢齐局长。”

我略微躬身道。

不一会,那年轻民警就抱着一份档案袋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敬了个礼,像齐禄山报告道:

“报告齐局,李思涵是上午在深港西郊发现的那具尸体,年龄十八岁,初步判定是遭人强奸后用绳子吊死的。刚刚收到了医院发来的尸检报告,死亡时间三天前,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与现场判定的扼死吻合。在死者的体内检测出了精·液的痕迹,确定为强奸杀人。”

林国安和齐禄山的脸色一时间都沉了下去,深港市内出现强奸杀人这种恶性·事件,也算是他们的失职。而且,强奸杀人犯历来是警察最痛恨的罪犯,每个参案警察都恨不得能够将这种犯人马上绳之以法。

“尸体在哪?”

我问道。

“深港第六医院。”

第十八章 追尸(上)

不会这么巧吧?!

我心中一惊。我带黄龙去的医院就是深港第六医院。而且,在那家医院里,我听导医说,似乎有一具警方送检的尸体。

难道那就是李思涵的遗体吗?

得去看看。

虽然警方尸检结束,但是我仍旧可以借用灵咒重现遗体死亡时候的景象,若是死前见过凶手,那就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这种法咒被术士称作镜复咒,通过构建灵气所成的镜子,来从死者遗体身上抽取死前接触到的所有信息,以复制死者生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若真的通过镜复咒复原了死者生前的景象,那捉到那凶手就会变得信手拈来。

“不好!”

我突然想起导医所说的话,心中暗叫。

按照导医的说法,警方尸检一结束,李思涵的家属就会将她的遗体运送到火葬场,到那时候,即使镜复咒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复原死者生前所见所闻。

“林队,带我去市六医院,我要去看看李思涵的尸体。”

我转头对林国安说道。

林国安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脸上焦急的神色,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示意我跟他出去。

“谢过齐局长了,我和林队长必须得去看看那李思涵的尸体,才能确定该怎么去抓捕那个杀害她的凶手。楚芸麻烦您送回家吧。”

我边往外走,边朝齐禄山道谢道。多亏齐禄山的帮忙,我才能这么快确定楚芸身上附着的究竟是何物。

“慕兄弟放心。”

齐禄山点点头道,送我们上了门外的警车。

林国安也不含糊,随意与齐禄山打了声招呼,就发动汽车飞驰而去。

……

车还没停稳,我就急急地冲下车,朝医院的大厅奔去。

大致扫了眼医院大厅,却发现那两位穿着丧服的家属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糟糕,难道他们已经将尸体送去火葬场了?

“你好,请问下法医实验室在哪?”

我气喘吁吁地奔到导医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导医有些惊异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抱歉地说道:

“先生不好意思,按照警方的规定,法医实验室不能随意进出。”

“我……”

“我是深港市特警大队队长林国安,这是我的证件,我和这位先生有急事需要使用法医实验室,请配合警方工作。”

我刚想跟法医辩解,一只粗壮的手臂递上黑色牛皮质的警方证件,威严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

“警长,不好意思,法医实验室就在负一层,与医院太平间紧挨着那间就是。”

导医见到证件,也不敢怠慢,快速说道。

我朝林国安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朝电梯间奔去。

负一楼主要是医院的太平间和冷藏室,除了工作人员,病人、病人家属一般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清冷的白炽灯零零落落地洒在涂得粉白的走廊里,整条走廊显得空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间实验室中透出人影活动的身形。

我和林国安站在标着法医实验室的大门前,出乎意料的是,本以为已经下班的法医此时却仍然在忙碌着,解剖着手术台上不知名的尸体。

难道李思涵的尸检还没有结束?

一位青色手术服、头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法医替我们打开了门,林国安出示了刚刚拿出的那副证件,在法医面前轻轻地晃了晃。

法医点点头,示意我们进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手术室,虽然与传统的医用手术室略有不同,但构造大相径庭。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空调温度开的极低,本来就十分刺眼的亮白色的手术台显得颇为冰冷。几位衣着相似的法医静静地工作着,手术刀无声无息地划开死者粗糙的皮肤,宣告着这肉身主人在世间最后一段旅程的终结。

“余医生!我是林国安。”

林国安朝手术台喊去,其中一位正细细分割人体组织的法医如梦初醒般地抬起头,看见林国安那粗旷的身躯,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异的神情。放下手术刀,跟身边的助手嘱咐了几句,边朝我们走来。

摘下口罩,我才发现面前这位天天面对尸体的法医竟然是一位气质高雅的中年女人,五官虽然平平无奇,但组合到一起却又令人颇为舒适,若是鼻梁再高点、眼睛再大点,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林队长,你怎么来了?”

余医生浅浅一笑,问道。

“余医生,这是慕十安,局长特批来协助查案的同志,”林国安却也不回答,只是介绍道,“小慕,这是余常琳,我们市局首席法医。”

我跟余常琳伸出的芊芊玉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当作是招呼。余常林倒是有些猜忌我的身份,这么年轻就能够让市特警大队的队长亲自陪同,这会牵扯到多大的背景。

林国安也不管余常琳的想法,开口解释道:

“余医生,是这样的,我们手头有个案子,跟你现在在检查的尸体有关。”

“尸体?尸检还没结束,你们得等我化验完毕才能知道结果。这么着急跑过来也没用。”

余常琳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催服务员上菜的见过,这亲自跑来催法医验尸的还是头一回。

“余医生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确认下死者的身份,若真的是我们排查发现的那位失踪人士,我们好马上展开调查。”

我开口接话道。

不过什么叫尸检还没结束,不是已经发布尸检报告了吗?

余常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

“你们在这等着,已经完成的部分可以给你们看看。”

说完,戴上口罩,转身走回了手术台前,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份牛皮纸包着的文件,递到我的手中,解释道:

“这是我们对尸体做的初步外形检查,若是符合你们所说的失踪人口的档案,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我谢过余常琳,翻开了文件。

灰白的纸上印着几张尸体的局部照片,照片上有几处被人用红色的水笔圈了起来,有些娟秀的字体标注着送检项目和报告内容。从现场的照片来看的确是在某个荒凉的地方发现的死者,和目前我们手上所掌握的信息比较匹配。

“死者姓名未知,男性,初步判定为酒精中毒导致的心源性猝死,预计死亡时间为九月一日凌晨零点到两点之间……”

等等?男性?昨天晚上才出事的??

这明显不是附身在楚芸体内那只女鬼的肉身。

我也顾不上手术台上的法医还在工作,将牛皮文件塞进林国安的手中,就冲到手术台前,一把掀开了覆盖着尸体面部的白布。

引入眼帘的并不是十八岁少女的脸庞,却是一张有些蜡黄的中年男子的脸,黑色的瞳孔已经扩散开来。

身边的法医有些吃惊于我突然的闯入,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工具,伸手阻止我进一步活动。其中一位拽着我的衣角,有些怒意地说道:

“同志,请你离开,我们还在工作。”

我甩开他的手,转头朝林国安喊道:

“林队!这不是李思涵!”

林国安也有些着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台前,定神看了看手术台上的尸体,大声朝余常琳问道:

“余医生,这是谁?你们刚刚验的那个女孩呢?”

余常琳被我和林国安的行动搞得有些发懵,只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个人是刑警队刚刚送来的,说是在深港大学旁边的棚户区中发现的。你们说的那个女孩我们早出报告了,尸体已经被家属运走了。”

“该死的!”我自言自语地咒骂道,随即又开口问道,“走了多久了?”

“一小时前刚刚运走的。”

身边一位法医替余常琳回答道。

一定要赶在李思涵的尸体被火葬前施展法术,不然一旦尸体被烧毁,镜复咒就如同巧妇面对着无米之炊,空有一身本事却丝毫没有施展的余地,到那时候,再像去抓住杀害李思涵的凶手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倒不是因为我不相信警察,只是时间是在紧迫。那李思涵的灵魂附着在楚芸的体内,除非她自己离开,否则我并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在不伤及楚芸的基础上将李思涵赶出她的体外,若是附着时间长了,楚芸的灵魂要再想夺回肉身就是难上加难了。

再者,李思涵的鬼魂虽然现在躲在楚芸的体内,并没有被怨气侵染入魔的倾向,但时间长了,谁有会知道发生什么,鬼魂身上所带有的鬼气可是其他鬼怪眼中的大补之物,即便李思涵没有入魔,招来了其他强大的鬼怪,我也得费大力气去解决问题,这显然不是我想看到的。

林国安脸上也满是焦急之色,显然作为人民警察,他也恨不得马上将这个为非作歹,祸害花季少女的杀人色魔抓捕归案。

“你们知道他们会去哪个火葬场吗?”

我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身边的法医,他们应该对深港的火葬场比较熟悉。

“深港只有一个火葬场,在沙湾。”

余常琳回过神来,回答道。

我拍拍林国安的肩膀,就朝外跑去。

“林队,追!”

第十九章 追尸(下)

沙湾火葬场是整个深港市唯一一个提供火葬服务的墓地。因此无论是警方手中无人认领的无名尸体,还是去世后的普通群众,都会运送到沙湾来,经过火葬之后,将骨灰埋于墓碑之下。

从深港第六医院到沙湾火葬场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即便凌晨路上的车辆极少,为了赶时间,林国安仍旧是闪着警·灯,呼啸地在昏暗的主干道上飞驰着。

“喂?我是特警大队队长林国安。”林国安边握着方向盘,边播出一个号码,说道,“你们赶紧派人去沙湾殡仪馆,阻止一切火葬事宜,等我到了再说。”

“沙湾派出所所长,叫他们拖延下时间。”

林国安扣下电话,对我解释道。

我点点头,内心却无比地煎熬。

一个甩尾,林国安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殡仪馆门前,我也顾不得形象,推开车门就朝殡仪馆内冲了进去。

深夜的殡仪馆并没有太多的人,除了一位有些瞌睡的看门人,整个大厅内只剩下有些闪烁的惨白色灯光。这还是我第一次进殡仪馆,倒没有我想象中的阴森,大厅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四面墙壁上镶嵌着存放死者骨灰的柜子,其余的地方与寻常大厦的大厅没有多大差别。

我戳了戳趴在桌上睡觉的看门人,问道:

“你好,有一具刚刚送来的女性尸体,请问现在在哪?”

那看门人被我晃醒,睡眼惺忪地打量了我一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对面那扇门走进去,左手第三间,家属在跟警察吵架。”

我谢过他,又折身朝他所指的那扇门跑去,顺手拉住了刚刚进门的林国安。

穿过那扇铁质的大门,一股炽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看来这就是火葬场灼烧尸体的地方。本来应该静谧的房间,却参杂着阵阵低低的争吵声。

“你们警察还有权管我烧不烧我女儿的尸体了?!”

一声怒不可遏的低沉呵斥从房间里传了出来。绕到门前,却发现两位身着警服的年轻民警正对着一个穿着丧服的中年男子解释着什么。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上级下的指令,我们对令千金的事情深表抱歉,但是为了能够尽快抓住凶手,还请您配合一下。”

其中一位较为老成的民警解释道。

“放屁!明明尸检报告都已经公布了,要我女儿的尸体干什么?”

那中年男子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我女儿已经死了,你们就不能让她安心地走吗?”

中年男子身边一位脸色有些惨白的女人抽泣地说道。

想必这就是李思涵的父母了。

“你们要是再敢来骚扰我,我一定会去举报你们!”

李思涵的父亲红着眼睛,朝面前的两位警察怒吼道。若是放在平常,他可不敢这样和警察说话。但是现在女儿已经去世了,警察非但不去抓凶手,反而追到火葬场来,口口声声说自己女儿的尸体还需要接受检查,气的脸都发白了起来。

“李先生,您冷静一下。”

两位警察心里也难受,奈何是上级直接下的命令,也不能抗拒。

我站在门便,看到李思涵的父母如此崩溃,心中一阵酸楚。说起来,李思涵也不过是我这个年纪,可能父母欢天喜地地将女儿送进大学,这还没几天,就接到了女儿惨死的噩耗,又看到女儿生前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心里怎么能受得了。

“李先生,我是深港市特警大队的大队长,我奉深港市公安局局长的命令,来协助刑事部门调查你女儿的案件。”

林国安虽然是铁骨铮铮的硬汉,但在失去女儿的夫妻面前也无法再保持冷静,走上前去,用因为激动而略微颤抖的声音大声说道。

两位民警转过身来,朝林国安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尊敬地说道:

“林队好!”

林国安点点头,又在李思涵父母的注视中掏出了自己的警员证,递到两位的面前。

李思涵的父亲有些迟疑地接过证件,细细地端详了下,又递回给了林国安,语气放缓道:

“林警官,你们已经对我女儿完成尸检了,为什么还需要我女儿的尸体?”

林国安轻声回答道:

“李先生,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在深港市内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警方想看到的。但是的确,我们上级法医部门在审查尸体的尸检报告的时候,发现有一些疑点,需要进一步确认,还像请您谅解。”

“还要尸检?孩子他爸,你不能再让孩子受苦了啊!她已经被开膛破肚了一次,我不想让她走的时候连身体都不能完整地带走啊,呜呜呜——”

李思涵的母亲听说自己的女儿还要经历一次尸检,当即就嘶声痛哭起来,到后来竟有些摇摇欲坠。

两位民警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李夫人,扶她坐到一边,替她顺气。

林国安有些歉意地看着李思涵的父亲,又开口解释道:

“不不不,李先生,李夫人,我们只是最后确认一下,不需要再对令千金的身体做些什么,在这里检查就可以,不过得请你们先回避一下。”

李父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妻子,又看了眼身后被白布覆盖着的女儿,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

“好吧,你们检查吧。”

“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保证这次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们跟女儿的告别。”林国安安慰道,转头示意我,“小慕,开始工作吧。”

两位民警扶着李夫人走了出去,李父悲伤地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也踉跄地走了出去。

林国安关上门,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道:

“开始吧。”

我点点头,上前掀开了覆盖着尸体的白布。

李思涵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白布下,身上穿着一件薄纱的白色连衣裙,尸检报告里血迹斑斑的面庞经过清洗,只剩下有些苍白皮肤,殡葬美容师为她画上了淡妆,换上新的白裙。若不是她脖子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淤青,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位熟睡的美少女。

我有些悲伤地看着面前躺着的少女,大好年华就因为某个或某些人的一时兴起葬送了过去,本应该在大学里欢声笑语,体会阳光的少女,如今却躺在殡仪馆冰冷的床上,等待着肉身在火炉中化为灰烬,告别这短暂的人生。

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寻卿子,那天夜里,解剖楼。如果不是她身上的护身玉阻挡了食尸鬼的攻击,可能她也会躺在这里,那我会是什么感觉?难受?懊悔?还是自责。我不得而知,只能庆幸,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找到答案。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万千思绪,瞥眼看了看身边的林国安,手中结出一道颇为复杂的灵印,朝李思涵的尸体送了过去。

“镜复咒。”

那晶莹剔透的灵力法印缓缓扩大,最后化作了盏半人高的镜状圆弧,漂浮在李思涵的头顶。镜面上的光影飞快流转着,一些肉眼可见的细小荧光从李思涵的体表飞升起来,汇聚到灵力镜子上,镜中的事物渐渐清楚起来。

“林队长,不要让人打扰我!”

我沉声说道。

林国安点点头,示意我放心。

我缓缓闭上眼睛,灵魂之力从眉心处浮现的天眼徽记扩散而出,在房间中盘旋了些许,边狠狠地撞进了那银色的灵气镜中。

身体略微颤抖了下,又恢复过来。

我再睁开眼,面前却不再是沙湾火葬场的景象,而是一条杂草丛生的石沙小路,几盏微弱的路灯在无尽的黑暗中显得极为羸弱。远处有几棵枯死的树干阴影,在黑暗中凸显出来,像是虚空的裂缝,划破了本来就已经昏暗无比的夜空。

我现在回到了李思涵出事那晚。

“哒——哒——哒——”

高跟鞋踩踏石子路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李思涵穿着的仍是件雪白色连衣裙,手中拿着电话,正和那头的人有说有笑。

“没事啦,妈妈,我很快到家了,派对地点就在家附近。”

“哎呀新生联谊会啦,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聚会,妈咪放心啦,很快就到了。”

李思涵边撒娇道,边顺着这条小路朝前走去。

我知道她并不能看见我,我只是这件事情的旁观者。即使内心再焦急,也不能做什么事情去阻止李思涵一步一步踩进死神编制的巨网内。

“挂了挂了,没电了,我快到了。”

李思涵挂掉电话,收进包里,抱紧了手臂。

“学长学姐们真能闹,这么晚才散场,不然我也不会走这条路了。”

她自言自语道,眼睛揣揣不安地瞟了瞟两边,脚下加快了步伐。

本来就昏暗的路灯闪了一下,倒是把李思涵吓了一跳。她平稳了下呼吸,颤颤巍巍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却发现已经因为电力耗尽而无法打开。

“怎么这么黑啊……”

李思涵有些害怕地自说自话道。

深邃的黑色吞噬着一切光芒,脚边的杂草如同恶魔的触手,不断摩擦着李思涵的脚踝。

“叮当——”

鞋尖撞击玻璃的声音在黑暗中兀然响起,李思涵吓得坐倒在地上,借着远处路灯带了的些微光芒,那玻璃只是个啤酒瓶。

李思涵扭扭捏捏地爬起身,拍拍连衣裙,忿忿地踢了脚那酒瓶,像是无声的发泄。

酒瓶顺着斜向下的路沿滚了下去,却是撞到了某个柔软的物体。

呼啸的夜风突然升起,刮着李思涵的衣角。远处枯树纵横交错的枝干划破了蓝黑色夜空布幕,如同充斥着犯罪血液的血管,就正正当当地横在李思涵的眼前。

暗黑色的杂草被风摧残成两半,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扣在泥土中,指尖颤抖了下,却是直直地抓住了李思涵的脚踝。

第二十章 犯罪现场

“啊——”

李思涵一声惊叫,跌坐在路边,双腿不住地发颤。

“别吵,我在睡觉。”

草丛中的男人梦呓着,伸出的手臂抖了抖,浑身酒气地翻了个身,撞到身后的酒瓶,发出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

“神经病啊。”

李思涵看清了刚刚抓着自己脚踝的是什么东西,松了口气,随即又怒骂道。

站起身来,还不解气,伸出踩着红色高跟鞋的玉足,狠狠地踢在男人的背上。

“敢吓老娘?”

那男人吃痛,竟悠悠转醒,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周围。杂草,黑暗,和面前素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那男人口齿不清地说道,显然大脑还没有摆脱酒精的控制。

“你家?神经病吗?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家!”

李思涵还在气头上,语气丝毫不软,恶狠狠地说道。

男人有些发懵,自己喝醉酒之后怎么会到这里,面前这位女人又是谁?

他有些颤动地用手臂撑起上半身,晃晃脑袋,努力像摆脱脑海里那股压抑之感。缓过劲来,才感到背后一阵疼痛,自己好像就是因为这个疼痛而醒过来的。

“你刚刚踢得我?”

男人坐在地上,有些疑惑地盯着李思涵,冷冷地问道。

“你先占我便宜的……你先拿手抓我的脚踝。”

李思涵被男人的语气吓到的有些发怵,原来趾高气昂地态度在男人冰冷的语气中熄灭了去,弱弱地说道。

“占你便宜?”

男人反问道。

“对!你先拿手抓我脚踝的,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李思涵扯着脖子辩解道,荒郊野岭,孤男寡女,若是激怒了面前的男人,自己的下场会好吗?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小妹妹,刚上大学吧?哪所大学啊?说不定哥还认识人,可以罩你。”

“关……关你什么事,”李思涵颤抖地回答道,脚步就朝前迈去,“我……我先走了,你……你别……别跟着我。”

“哟,小妹妹,害怕了?别怕呀,哥哥是好人,哥哥送你回家啊?”

男人站起身来,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一阵莫名的光芒在缝中闪动。

“不……不用了。”

李思涵边说边朝后退去,她不知道面前这个喝醉酒的男人内心在想些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家。

“别啊,你不是说我占你便宜了吗,总得讨回来吧。说吧,要哥哥怎么补偿你?肉偿怎么样?”

男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空无一人后,搓着手,一步一步朝李思涵靠近,邪恶溢于言表,色迷迷地说道。

“没……没有……你别过来。”

李思涵慌了神,脚下不断朝后退去,但始终退不出男人身体半米处。

我站在路边,握紧了拳头。我从来都看不得女生受到欺负。现在李思涵就在我面前被这个色狼调戏,也将在一段时间之后被他杀死,我却什么都无法阻止。我只是个通过法术穿越到案发当晚的灵魂形态,别人看不到我,我也不能接触别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思涵受到强暴,最后丧生在这个猥琐男人的手中。

“骚娘们,不是说我占你便宜吗?我告诉你,我不仅占你便宜,我还要做其他事!”

那男人也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邪恶,面露凶色地奸笑道。

“你……你别过来,求你了,你没占我便宜,我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放过我吧!”

李思涵吓瘫在地上,带着哭腔哀求道,也不顾自己的白裙沾上了多少泥土,四肢并用地朝后爬去。

“这可由不得你了,嘿嘿。”

男人的大脑已经被酒精麻痹了透,唯一能思考的只剩下下半身,自然不会放过这位美少女。径直地扑了上去,双手就朝李思涵胸前抓去。

“救命啊!”

李思涵嘶声求救道。可这荒郊野岭,哪会有人来?

我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不能救她,再多看她会受到怎么的折磨就是在一刀一刀刺进自己的心脏。将男人的脸深深的刻在脑子里,发誓结束之后一定要将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身后突然响起运动鞋在沙石地上奔跑的声音,睁开眼睛,一个浑身黑色的身影就从我身边飞快地掠过去,一脚踹在压着李思涵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飞出去三四米远,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朝那浑身黑色的身影唾了口口水,转身就朝黑暗中跑去。他知道若是被看清了脸,强奸未遂的帽子迟早会扣在自己身上。

那黑色的身影也不再去追,弯下腰去,拉起了沉浸在恐惧中的李思涵。

“谢……谢谢。”

李思涵喘着气,朝面前救了自己一命的黑衣人感谢道。

我也松了口气。

这时候我才看清黑衣人的身形。他全身上下裹在纯黑色的布料里,口鼻被医用口罩遮挡着,寸许长的刘海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前额,只剩下一双深邃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小妹妹,没事吧?”

略带鼻音的嘶哑嗓音从口罩后传了出来,由于口罩的遮蔽,显得有些浑糊。

“没……没事,谢谢您了。”

李思涵惊魂未定地回答道。若不是面前的这位的出现,可能自己的姓性命都要随着保存了十八年的贞操消散在这荒野之间。

“那就好,我送你回家吧。”黑衣男人温柔地说道,顿了一下,又解释道,“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带口罩是因为我得了重感冒,你听我的声音就听得出来。”

黑衣男人的声音还真有几分感冒的嘶哑感,再加上不断鼻子不断抽吸的声音,李思涵略微迟疑了下,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点点头,道谢道:

“谢谢……我家就在前面,麻烦您了。”

黑衣男人轻笑一声:

“不麻烦,顺路,走吧。”

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

李思涵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既然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目前看来也是这条恐怖小径上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她也就小碎步地追了上去。

“小妹妹,以后可别一个人走夜路了,今天你是遇到了我,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黑衣男人放缓脚步,对身边的李思涵教育道。

李思涵低着头,内心无比后悔着自己为了抄近道选择走这条连路灯都年久失修的小路,连连应允道:

“嗯嗯,以后不会了。”

“不过……”男人眼睛眯了起来,语调突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有些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既然做错了事,就得付出点代价,不然怎么会记得教训呢?”

“什么?!”

李思涵的身体猛地一颤,在男人扑来的高大身影下显得极为单薄。

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

浓郁的乌云终于让月光有了倾泻下来的机会,小径上,疯狂的两人已经重归平静。男人慢慢地提上裤子,低头撇了撇倒在地上的李思涵,冷笑了一声。

李思涵躺在沙石土地上,凌乱的头发中参杂着飞溅起来的泥土,胸前原本平整的白色领口此时却被撕扯得春光乍泄,素白色的过膝长裙皱皱巴巴地盖在大腿上,一抹妖异的殷红邪恶地绽放在裙摆处。

原本灵动的眸子现在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夜空。苍白的脸颊,被石子磨破了道道伤口,鲜血和泪水交杂在一起,缓缓滴落。整个身体还在颤抖着,绝望、恐惧交织在一起,她的人生,变得如同紧裹着周身的黑夜一般暗淡无光。

“起来。”

男人冷冷地命令道,说着用脚踢了踢李思涵的小腹。

李思涵那失去神智眼神恢复一些光芒,看到面前的男人,却又瞬间崩溃了去,大声痛哭道:

“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的,你放我走吧。”

男人蹲下身子,用手背轻轻地划过李思涵的脸庞,邪魅地笑道:

“小美女,这么激动干什么,刚刚不是挺舒服的吗?你这样说,让别人听到,会觉得我欺负了你。”

李思涵用手肘强撑着自己的上身,向后一点一点地爬去,颤抖地摇着头,苦苦哀求道:

“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我不会报警的,放我走!求你了!”

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张,缓缓地擦拭着手掌上的泥土和血污,一步一步地踩在泥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无助的美少女。

“别怕嘛,你看看,脸都脏了,别哭啊,哭就不好看了。”

又夹出一张纸巾,在李思涵的脸上反复地擦拭着。

李思涵憋住眼泪,默默忍受着男人对她的侵犯,她现在只希望面前的男人能放她走。

我的指甲几乎扣进肉里,手臂因为激动和愤怒颤抖着。没有人能够理解我这种心情,亲眼目睹着女人被一己私欲的禽兽羞辱着,侵犯着,却无能为力,不能将女人从恶魔的手中拯救出来。

男人停下擦拭李思涵脸颊的手,随意将纸巾团成一团,递给李思涵,说道:

“帮我扔了。”

李思涵不敢违抗,颤巍地接过纸团。

“是不是想让我放过你?”

男人的声音中掩盖不了笑意。

李思涵抿着嘴,不顾夺眶而出的眼泪,呜咽地连连点头。

“可是……”男人有些苦恼,一把拉下了脸上的口罩,说道,“你看到我的脸了,这该如何是好?”

“砰!”

我一拳砸在身前的虚空上,理应没有感觉的接触却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这个男人我见过。

深港第六医院,法医实验室。

第二十一章 凶手已死

“小慕!小慕!”

林国安拼命晃着我的肩膀。

我从那虚构的世界中悠悠醒来,有些迷茫地看着林国安。

“我本来不想叫你的,但是你刚刚的表现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再那样下去。”

林国安有些歉意地解释道。

“危险?我刚刚怎么了?”

我问道。

林国安也不回答,朝我面前的停尸台努了努嘴。我低头看去,却发现这整块大理石做的台子上硬生生地凹下去一块拳头大小的坑洞。

“这是我打的?”

抬起手腕,除了指背有些发红,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林国安点点头,又开口问道:

“怎么样?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我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长舒一口气,眼前流过的却仍然是那张恶魔般的脸庞。

“知道了。”

我始终忘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

“不!不!我没见过你,你也没有对我做那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好不好?”

李思涵捂住眼睛,拼命求饶着。

这种荒郊野岭,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本以为逃脱了那醉汉的魔爪,就能够有惊无险地结束这次恐怖之旅,没想到,拉她出狼群的男人,却是另一只饥肠辘辘的老虎。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只希望面前满脸狰狞的男人能够大发慈悲,放过她。

“这可不行哦,你看到我的脸了呢。”

男人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从后腰中摸出了一节亚麻编织成的绳子。

“开始了,很快的哦。”

“啊——你别过来!”

李思涵绝望地嘶喊着,手脚并用地站起身来,也不顾脸上和下身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朝杂草从中逃去。即使被横着的树枝绊倒了,也不敢停留,拖着带血的膝盖朝面前无尽的黑暗中撞去。她知道,身后的,才是真正的黑暗。

男人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磕磕绊绊的身影,嘴角浮现了一股诡异的弧线,扯紧了手中的绳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唉,你真的觉得你能逃掉吗?”

伸脚踩进了没过膝盖的杂草地,手中的绳子就朝李思涵的脖子甩了过去。

十几米的距离,竟然不偏不倚地挂在了李思涵洁白的脖颈上,男人手中一用力,李思涵朝后跌去,肩膀撞在隐藏在杂草丛中的一块尖锐的石头上,鲜血瞬间沾染了整个背部。

男人闲适地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不断扯弄着绳子的李思涵。摇着头,遗憾地叹息道:

“你说何必呢,你看,都出血了,我可会心疼的。”

伸出舌头舔了舔妖异的红色嘴唇,男人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拭着李思涵的脸庞。

“不……救……救命……”

那绳子紧紧地扼着李思涵的脖子,压迫得声带都无法正常发声。李思涵只能用勉强通过声带的少数气流,断断续续地吐出有气无力的音节。

“没用的,安安静静的啊,乖。”

男人嗤笑一声,替李思涵顺了顺额头上被冷汗和血污打湿的刘海,捡起掉在地上的绳子,突然用力,收紧了绳子。

“呃——呜——咳——”

李思涵双手死命扯着绳子,疯狂挣扎着,双脚用力地蹬着地面,泥土连带着草皮翻滚起来,染上了纯洁无暇的素色白裙。。

“乖一点不好吗?”

男人轻声叹道,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在微弱的月光下却显得狰狞无比,犹如恶魔临世,贪婪地汲取着无辜生灵的生命。

他死死地拽着绳子,李思涵喉咙中不再发出挣扎和痛苦的声音,身体软软地摊了下去,眼睛却依旧瞪着,充斥着不甘与绝望,似乎想要将面前男人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

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伸手在李思涵冰凉的脸上轻轻蹭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是闻到某种使得心情愉悦的味道,脸上再次浮现了一种如痴如醉的笑容。

“还缺点什么呢。”

男人有些骄作地自言自语道,抬头扫视了下周围的环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啊,是你啊。”

目光停留在张牙舞爪的枯树枝上,男人轻轻地说了声。

弯下腰,拖着李思涵的腋下,朝那死亡已久的枯树行去。李思涵的双腿拖在地上,留下两道齐宽的沟壑。

男人愤力地将系在李思涵脖子上的粗麻绳提了起来,甩到了最高的枯木上,用力一拉,绳子连带着李思涵的身体,就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空中。

“安心睡觉吧,小妹妹。”

黑夜中,男人的嘴,如同被恶魔撕裂了一般咧的老大。

……

“是谁?!你快说,我马上派人去抓捕!”

林国安激动起来,双手把着我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我仍有些魂不守舍,本来以为利用镜复咒就可以帮李思涵找到那个强暴她、侮辱她、杀害她的凶手,却没想到见到了李思涵死前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也没想到我心心念念想要抓住的凶手,早已经通过死亡逃脱飞升,已经没有机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小慕!小慕!你说句话啊!”

林国安见我不答话,扯着脖子大声呼唤着我。

我回过神来,有些结巴地说道:

“林队……我……我知道是谁干的了,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即使他是市长,我也要情自把他抓回来!”

林国安有些粗暴地打断我的话。

“不,林队,我是说……他已经死了。”

我解释道。

“死了?!”

林国安失声问道,他也没想到这个变态色魔杀人狂竟然已经借助死亡逃脱审判了。

“怎么死的?他娘的,就这么让他死了?”

他显然还是有些不肯相信,作为一名警察,林国安最希望将这种丧尽天良的犯人亲手送进监狱。虽然这样说逝者并不礼貌,但是林国安还是忍受不了自己的满腔怒火。

“我还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余法医可能会知道。”

是的,这个男人的尸体现在正躺在深港第六医院的法医实验室内,就是那具我们一小时前才刚刚见到的尸体。

“他奶奶的!”林国安骂道,掏出手机,拨通了余常琳的电话,“余法医,我是林国安,你们现在正在检查的那具尸体身份确认了吗?死因是什么?在哪发现的?”

一连串的问题把话筒对面的余常琳问的有些发懵,过了许久,才听到余常琳回答道:

“林队,尸检还没有完成,不过已经可以初步确认是酒精中毒导致的心脏骤停所致,身份暂时还没有确认,不过我们已经上传到警方的联络系统里了。这是昨天凌晨深港大学那边的派出所干警发现的,就在深港大学旁边的那个待拆的棚户区。”

林国安和我都有些吃惊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我们追寻的凶手前一天晚上与我们近在咫尺。

“余医生,谢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林国安朝余常琳道谢道,挂掉电话,又转头问我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怎么跟那个附身在你朋友身体内的鬼魂说?”

我有些苦恼地拍拍脑袋,回答道:

“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了,我想现在去找她说清楚。”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明天再去,你还要回去上课,不能耽误你学习。”林国安摆摆手,拒绝地说道,“外面那些家属怎么说?”

“实话实说吧。”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半夜两点了。黄龙倒是给我留了条信息,说是自己今晚先住在急诊室,让我早点回去。

的确,放下心头的重担,一股困意席卷而来,几乎一瞬间,我的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

林国安拉住我,朝停尸间的门口走去。现在李思涵的尸体对破案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还是让她早些去到鬼境,早些轮回。

我从包中掏出一张黄纸,打了一个响指,一簇跳动的火苗出现在我手中。将黄纸点燃,那火苗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黄纸成了缕缕烟云,有些奇异地汇集到李思涵尸体的上方,停留了一会,便一起消散于世。

“李姑娘安息吧,虽然没有抓住那个杀害你的人,但是他也遭了报应,无论如何,希望你下辈子不会再受到这种非人的对待了。”

我看着符纸飘散,心中有些失落,自言自语道。

林国安打开门,苦守在外的家属如提线木偶一般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圈一圈围住了林国安。

“林警官,我女儿怎么样,能不能抓到那个杀千刀的?”

李思涵的父亲最为冲动,抓着林国安的手臂就开口问道。

“大家放心,我们法医部门已经对李思涵女士的尸体做了最后的检查,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不出三天,我们一定将嫌疑人抓捕归案!”

林国安站在门前,高声说道。

“呜呜……警官,谢谢你,你们一定要为我女儿报仇啊!”

李思涵的母亲哭哭啼啼地上前哽咽道,说着就要朝林国安下跪。

林国安急忙扶起她,安慰地说道:

“李夫人别这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还希望你们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女儿的事情我深表抱歉。就不打扰大家和亲人告别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林国安挥挥手,示意我跟上去。

身后李思涵的家属一窝蜂地闯进放着李思涵尸首的房间,撕心裂肺的声音狠狠刺痛着我的神经。如果我爱人躺在那,我是不是也会这样。

这个想法转瞬即逝,我却没想到在后来的某一天,我差点也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都是后话了。

两人疲倦地爬上警车,林国安揉了揉因为困乏而发红的眼睛,问我道:

“去哪?回学校吗?”

“回学校,明早有课。”

“好,那我明天下午来接你,去你那朋友家。”

林国安和我约定道。

我点点头:

“好。”

一踩油门,偌大的suv就咆哮地闯进了深夜中。

第二十二章 宿舍聚齐

“叮铃铃——”

我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早晨,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将不大的寝室照了个透亮。

昨晚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连续两天的奔波战斗让我身心俱疲,简单地洗漱了下就爬上了床。赖寒今和另外两个舍友呼噜声都打的震天响了。

手机在枕边震动着,我伸手摸了摸,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赖寒今浑厚的声音:

“兄弟,起床没?来吃早餐吗?顺便认识下其他两位舍友。”

我昨天下午回宿舍的时候和赖寒今交换了电话号码,倒是没想到这胖子还真会打电话。

“来了,马上,在哪?”

我含含糊糊地说道,抹了把脸,醒醒神。

“食堂。”

挂掉电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才早上六点半,我只睡了四个小时。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为什么学校要上早七的课啊。”

我哀嚎道,抓起一套衣服,刷了刷牙洗了把脸,就冲出了宿舍。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种特有的滤镜,周遭景象都蒙上了层浅蓝,去向食堂的小径两边栽种的榕树一人已怀抱不下。路上行人稀稀疏疏的,大多都是有早课的学生。

我走进食堂,就看到赖寒今正朝我挥着手。他对面坐着两个等高的男生,背对着我,看不见正脸,想必是我另外那两个舍友。

我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赖寒今身边,发现他已经帮我买好了早餐。豆浆加油条,还不错。

“来来来,十安,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另外两个舍友。”赖寒今见我落座,指了指对面的两位,介绍道,“这是吴灏名,学设计的。”

面前一位高高瘦瘦的男生朝我笑了笑,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是吴灏名。”

我伸手和他握了握,算是认识了。

“这是杨曦冉,生物学系的。”

赖寒今继续介绍道。

吴灏名身边坐着的微胖男生点点头。

“好了,大家都认识了,以后要同甘共苦,看上哪个妹子要跟兄弟们说啊!”

赖寒今介绍完,大大咧咧地说道。

我和另外两位的头上都挂上了黑线。现在就想着脱单大业,是不是早了点。

大家早上都有课,也就随便聊了几句,都开始默默吃着自己的早餐。赖寒今跟我相对比较熟识,随嘴问了我昨晚去做了什么,被我忽悠过去,也不曾在意。

都是男生,夜不归宿的理由可是千变万化的。

吃过饭,也快到了上课时间。四个人在食堂门口分别,我和杨曦冉学的都和生物有关,教室也都挨着,也就一同去教学楼。

两人都不属于话多的人,一路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欸欸欸,十安,你等等我们!”

正慢悠悠地走着,身后传来少女清丽的叫声。

我和杨曦冉转头望去,看到简慧千牵着寻卿子的手朝我们奔过来。两位女生穿的都颇为清凉,倒是吸引了路边许多男生的目光。杨曦冉朝我递来疑问的目光,我耸耸肩道:

“我两个同学,也是学医的。”

话音刚落,两位美女就在我身前急急地停下,不约而同地看向我身边的杨曦冉。

“哦,这是我舍友,杨曦冉,学生物的;曦冉,这是我同学,简慧千和寻卿子。”

简慧千恍然大悟,跟杨曦冉握了握手,随即又转向我,问道:

“慕十安,你昨天中午干嘛去了?”

我才想起来昨天中午跟黄龙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有些歉意地摸摸后脑,抱歉地笑道:

“啊,对不起啊,我从警察局出来后就直接去见我爸妈了,他们还没走,我就想着趁这几天还不忙陪他们逛一逛。”

这自然是我胡说的,我爸妈压根就没送我来深港,说是什么男孩子大了要学会自立,给我买好车票就让我一个人拖着箱子从东北丹江一路坐到深港。

“还挺有孝心的嘛。”

简慧千也不在意我到底去做了什么,捅捅我胳膊,调侃道。

“你手机号给我。”

我没想到站在简慧千身边的寻卿子却是开口了。

我和简慧千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主动找我要电话。

“别多想,有你的电话,方便警察找你。”

我擦,这个疯子,怎么整天想着要告我。

“大姐,别介啊,咱不是说好了吗?”

可是我又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苦着个脸,朝寻卿子哀嚎道。

“给不给?”

寻卿子瞪圆了眼睛,扯这个脖子嗔道。

“好好好,给给给。”

我认栽,从包里掏出纸笔,给寻卿子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

“哦,我的微信也是这个号码。”

天知道我又发什么神经,补充道。

“谁要加你的微信,自作多情。”寻卿子翻了个白眼,拉着简慧千,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千儿,我们走。”

两位女生大步流星走开,留下我和杨曦冉在清晨的秋风中独自凌乱。

“兄弟,你女朋友脾气挺爆啊。”

沉默许久,杨曦冉幽幽地开口说道。

“屁!她一定是我女朋友,我要是有这种女朋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口老血喷出,辩解道。

“懂得懂得~”

原本一脸正气的杨曦冉却流露出一种奸计得逞的暧昧笑容,我倒没想到这位也是个外表正人君子内心闷骚至极的人。

“要上课了,走了,你加油。”

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收起脸上的笑容,拜拜手,道别道。说完便朝路的另一边走去。

我上个大学,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为自己以后的悲惨生活默哀了一下,朝两位女生的背影追去。

这节课是节医学化学课,算是最最基础的医学课程。老师倒也不罗嗦,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就让我翻开课本。

“好,这节课我就不废话,给大家讲讲我们医学化学要讲些什么内容。翻开你们的目录,我们这学期会把前十章讲完,有机的基础你们高中都学过,我课上就稍微讲讲,你们回去自己好好复习,我们进度会很快,所以大家尽量不要请假……”

我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努力跟上老师所讲的内容。不得不说,大学和高中还是完全不一样的,高中的时候我即便每天有四个小时都要练习三术,但学习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结果现在老师一上课就丢过来一通长篇大论,若是上课的时候不集中注意力,等到要复习的时候,估计没两天头发就一根不剩了。

不过还好,只要注意力一集中,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没过多久,下课铃就响了起来,老师给我们划了课本上的几道题作为课后练习,就示意我们下课。

简慧千戳戳我后背,撑着脸,问道:

“慕帅哥,你下节啥课?”

我翻了翻课表,回答道:

“说是系解,在哪上课啊?”

“我们也是系解,不过听说这节课在教室上课,解剖楼前天出事后就一直封锁着没让进。可惜啊,本来想看看大体老师是什么样的。”

简慧千有些失落地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解剖楼的事情。好在我提早发现那食尸鬼在解剖楼里作怪,不然今天上课天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那时候对付食尸鬼可就难太多了。

“你还想上系解?不知道医学生第一次上解剖课都是吐着出来的吗?”

寻卿子撇撇嘴,嘲笑道。

这娘们真奇怪,好像对谁都能调侃起来,唯独对我永远是一副臭脸。

“不早晚要当医生嘛,早吐晚吐都一样,吐完了还能早点去吃饭。”

简慧千笑着反驳道。

“恶心。”

两位女生又开始打闹起来。

正闹着呢,一位中年男子便推开教室的门走了进来,还是个熟人。

“好了同学们安静一下,大家应该都见过我,我叫徐祸,你们这学期的系解老师。不过今天可去不了解剖楼了,警方还要进行勘察,今天我就用课件给大家讲讲系解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的,正是我们的辅导员,徐祸老师。

每次想起这个名字都觉得会有事情发生。我朝徐老师的眉心看了看,发现前天那萦绕着的阴气已经增长了将近一倍,看来徐祸老师所带有的祸将要降临。

有时间一定要提醒一下老师。

“好,我提个问吧,也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大家。”

徐祸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坐的满满当当的教室,说道。

教室里暗暗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大家都比较腼腆,都不希望第一次上课就在老师面前出丑。简慧千更是将脑袋埋进了桌子里。

我倒不是特别慌,我觉得我的欧皇体质还是极为可靠的。

“嗯……我看看叫谁啊。”徐祸不紧不慢地翻开了花名册,随意挑了个名字,大声问道,“路任嘉!”

一个长得娇小的女生听到名字后身体颤抖了一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害羞的耳根都发红了。

“别紧张,先介绍一下自己,从哪里毕业的,为什么想学医。”

徐祸安慰道。

女生仍旧是有些害羞,几次张开嘴巴都没说出话,最后鼓足了勇气,才蹦出字来:

“我……我叫路任嘉,从……从中海的中学毕业的,学医是为……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介绍完自己,女生几乎都要把头埋进自己胸前。

“中海来的啊,中海可是个大城市。”徐祸打圆场道,“好,那我提问了哦。路同学,你能不能猜一猜,系解,也就是系统解剖学,都会学些什么的?”

不是个特别难的问题,不过路任嘉却一时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就愣在哪里,羞愧的满脸通红。

“哈哈哈,看来我们路同学还是有些害羞,没关系,你先坐下吧。”徐祸见路任嘉答不出来,也不再为难,示意她坐下,继续说道,“好,那我再找一个同学来替路同学回答。”

话音还没落,整个班里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缩起了脖子,生怕老师叫到自己。

徐祸也不在意同学们的反应,在花名册上凝视了几秒,抬头笑道:

“我看到个特别好听的名字,那我们就让他来回答吧。”

“慕十安!”

我擦,我的欧皇去非洲了?!

第二十三章 家暴

“小伙子,来,回答一下问题。”

老师笑眯眯地朝我招招手,鼓励道。

我叹了口气,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来。

“老……老师,那我就随便说了。”

面对食尸鬼都没有上课回答问题来得紧张。

“没事,随便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徐祸轻松地说道。

“我觉得系解讲的就是我们人身体的构造,然后通过在大体老师上做解剖,来认识不同的组织在人体中的形态,为以后当医生做手术做准备。”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我也不知道我回答得对不对,反正答上来了,就不尴尬了。

“这位同学回答的很好啊,请坐请坐。”

徐祸也跟着鼓了鼓掌,示意我坐下。

“慕同学讲了系解的一个大概,我还要有几点补充,我们系解课呢……”

徐祸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课来。系解这门课主要还是实际操作,听老师讲十遍也不如自己做一次解剖来的快。我也就撑着脸,发着愣,听徐祸讲课。

“十安,外面好像有个大叔找你。”

上到一半,坐在我后面的简慧千突然戳了戳我的背,指了指窗外,低声说道。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却看到一席便衣的的林国安正朝我挥着手,用嘴型示意我出去。

掏出手机,发现林国安在半小时前就给我微信留了言,但我一直没看手机,也就没有看到。

“事情有变!”

难道李思涵又出事了?她不是已经回黄龙家了吗?

这却让我犯难了,本来上课的时候最不想干的事就是举手,被全班同学注视的感觉太羞耻了。但既然林国安亲自来学校,说明发生了他们警方解决不了的超自然事件,我得马上赶过去。

不管了,羞耻就羞耻吧。

我下定决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了手。

“嗯?慕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徐祸停下滔滔不绝的讲课,问道。

“老师……我肚子疼,想上厕所。”

我面露苦涩地说道,这倒不是因为真的肚子疼,只是公然要求上厕所太羞耻了。

“那你赶紧去吧。”

徐老师摆摆手,允许我出教室。

“我要是没回来你帮我拿着包。”

我谢过老师,转身跟身后的简慧千低声说道。低着头,冲出了教室门。

“走!小慕,跟我走,路上再说。”

林国安见我出来,二话不说,扯着我的手臂,就朝学校外跑去。

学校门口早已经有一辆警用suv待命,我和林国安刚刚爬上车,驾驶员一踩油门,拉响警铃,呼啸而去。

“林队,发生什么事了?”

“小慕,你先看看这些照片。”

林国安从公文包里掏出牛皮质的文件夹,递给我。我翻开来看,却发现是些现场的照片。好像是一间屋子的内部。

前面几张还好,只是一些屋内的细节拍摄。但是往后翻,当看到屋内的全景展示,却是吓得我一哆嗦。这间屋子不是别人的,正是黄龙和楚芸的家,也是我昨天刚刚去过的房子。虽然楚芸被李思涵操控着逃跑之前将屋内弄得极乱,但也不像照片上那样,触目惊心。

墙面上的裂纹、翻倒的衣橱、打碎的瓷器,看起来是发生了激烈的搏斗。客厅里原本端端正正的玻璃茶几,现在却布满裂缝,碎渣中参杂着血迹。墙上挂着的结婚照片已经被撕扯成碎片,素白色的墙壁上沾染着喷溅开来的鲜血。木制的地板上散落着几把血淋淋的菜刀,将棕红色的原木染成了鲜血的颜色。

“林队……这是?”

“李思涵他们出事了!”林国安点燃一支烟,有些沉重的说道,“齐局长把她送回家后留了个心眼,派了两名干警在小区内待命,怕那李思涵的鬼魂突然不稳定。今天早上黄龙回去了,干警就想着撤下来,结果还没动身,就听到屋内发生了极为惨烈的撕打声和女人的尖叫声。那两个警察破门一看,发现黄龙背上插着两把菜刀,正摁着他老婆的头一下一下地往茶几上砸,他老婆额头往外直冒血。警察马上上去分开他俩,送到医院去救治。黄龙还好,两把刀没有插中要害,楚芸就不怎么样了,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这不可能啊!我见过黄龙,依我对他的了解,再怎么样也不会打他老婆。楚芸就更不用说了,即便被李思涵操纵了身体,李思涵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怎么会突然做出拿菜刀捅别人的事情。”

我失声道。事情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了。

黄龙是混混没错,但我见过他怎么对他老婆的,殴打老婆的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楚芸本身就是个弱女子,能跟黄龙含辛茹苦度过这么多年,即便是被李思涵附了身,我相信她也不会主动攻击黄龙。而且两人再次见面到警察听到声音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吵个架都还没开头,怎么会打的这么惨烈。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本来不是我的事,齐禄山觉得事情有蹊跷就找到了我,我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就把你给叫来了。”

林国安深吸一口烟,缓缓从吐出,说道。

“带我去见见他们俩。”

我觉得还是得见到当事人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这么打算的,马上到了。”

车停在医院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我在林国安的带领下直接走进住院部的大门。外科住院室的门口本来有保安站岗,现在却是尽数换成了警察。

“我跟秦局汇报过了,秦局指示我们要全力保证周围群众的安全,所以我们把医院的保安换成了我们特警队的人,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

林国安解释道,同时停在了一间隔离室的门前,

“这是楚芸,或者说是李思涵,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的思想在主导这具躯体。”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面望去,三四十平米的病房只有一张病床,楚芸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鼻子上插着呼吸管,头上缠绕着厚厚的纱布。枕头边连着监控仪,从心跳频率和血压来看,她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

我悄悄地推开门,放轻脚步,缓缓走到了病床旁边。

楚芸却如同算好时间似的,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看向了我,近乎祈求般的说道:

“哥……我知道他在哪了……我……我……求你帮……帮我,我好……好痛苦。”

“你是李思涵?”

她轻轻地点点头,眼角却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的心倏然疼痛起来。

我见到过李思涵死之前的画面,无尽的侮辱,非人的对待,她已经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只是希望那个人形恶魔能放她一命。但是却没有,那个恶魔仍然将她活生生地勒死,挂在树上,当作是自己胜利的旗帜。

而现在,即便是死后,她为了寻找真相放弃飞升,附身到楚芸的体内,本以为可以安稳度过人世间最后一段时间,却又遭到了莫名的殴打。

虽然被殴打的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但是作为主导的灵魂,每一下的拳击、脚踩、撞击是真真切切地痛彻灵魂,痛苦的,还是她。

她已不再有我第一见她时展现出的冷漠和淡然。现在的她,在楚芸的体内,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墙角,瞪着痛苦却又不放弃希望的眼睛,望着面前唯一有办法救她的人,颤抖着,哀嚎着。

我蹲下身子,充满怜悯地摸了摸她冰凉的额头,柔声安慰道:

“放心,思涵,你跟哥哥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他打的这么严重?”

李思涵痛苦地闭上眼睛,恐惧地发颤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回家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是欣喜的。我知道是因为我是他老婆的形象……但……但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那种眼神,就……就……和那个杀我的人眼中透露出的……那……那种嗜血的样子一样!我……我真的很害怕。我去厨房拿刀想保护自己……结果……他却发狂似地扑了上来,抓着我的头发就一阵猛捶……我……我……”

“好了好了,别想了,好好休息,你在这很安全,外面由有警察守着,不用害怕。我会帮你查出真相的,放心吧。”

我打断她痛苦地回忆,安慰道。

她苍白的嘴唇吐出谢谢。

我点点头,示意她好好休息,转身走出了房门。

“怎么样了?”

靠在墙上的林国安见我出来,站直身子,问道。

“还不是特别清楚,先带我去看看黄龙吧。”

林国安伸手指了指隔壁的一间病房,说道:

“他在那里,不过我听医生说,有些不太正常。”

“我先去看看吧。”

推开门,黄龙坐直着身子,眼神中不再是当小混混时的嚣张,或是见到老婆时的唯诺,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充满仇恨和杀意的眼神。他两只手腕上都被拷着银白色的手铐,脚踝被医用束带捆着,甚至连腰间都被绑上了拇指粗的麻绳。

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我,口中念念有词着些什么

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定了定心神,走近他的病床边。

“那……个……婊子,还没死。”我才听清他说的内容,却只是在重复相同的句子,“那……个……婊子,还没死。”

“黄龙,你说说怎么了?为什么要打你媳妇?”

我试探性地问道。

黄龙停下口中的话语,瞥眼看了看我,却不回答,转回头去,口中仍然在机械地说着:

“那……个……婊子,还没死。”

我有些生气了,抓住他一侧的肩膀,晃晃他,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

“黄龙,你要是不回答我的话,我不能保证我会对你做些什么。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若是追究起来,蹲个三五年的监狱不是个事。”

“哈哈哈哈哈,才三五年吗,早知道我多做点了。”

黄龙听到我说的话,却是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他当小混混的时候无非是收收保护费,这点罪名还不至于关进监狱。即便殴打楚芸涉及到故意伤害罪,但按照量刑标准,大概率只会判处三年以下的徒刑。说是五年,只是在恐吓他罢了。

但是为什么他说才三五年,难道他还有什么重罪我不知道?

“小娃娃,毛长全了吗,就敢管本大爷的事?怎么?是不是喜欢老子?虽然我没有龙阳之好,但我可不介意试试。”

黄龙邪魅地舔舔嘴唇,恶狠狠地说道。

我内心一阵恶心。面前的绝对不是黄龙。

“你,不是黄龙吧?”

我目光冷厉下来,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哈哈哈,很聪明吗,小娃娃。”面前的男人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却突然压低声音,用近乎疯狂地语气挑衅道,“但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十四章 激战

面前男人的嘴角逐渐上扬起来,最后竟化作了疯狂的放肆笑容。

“你他妈!”

他的表现点燃了我内心压抑已久的愤怒,这么久都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鬼魂了。手中一道金光法印浮现而出。

“区区一个附身鬼而已,你真的以为我没办法?”

我说着就要将手中的法印抛出去,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鬼?”

黄龙听到我的话,大惊失色地问道。

“这个问题重要吗?”我反问道,“重要的是,我手中有一万种方法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驱鬼灵术!”

心中低喝,手中的金光法印便闪烁着朝黄龙的躯体撞了过去。

黄龙一声怒吼,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浓郁的黑色鬼气,将他的身躯裹了个严实。

我手掌一握,漂浮在空中的灵术法印停滞下来。

“三清在上,天兵请临,五鬼涑灭!”

口中念出一段口诀,那驱鬼灵术暴戾起来,道道金光砰然而出,斩在那护着黄龙躯体的黑色鬼气上,竟是将那鬼气硬生生驱散成虚无。

黄龙体内的恶鬼鬼气受损,一阵颤抖,缕缕鬼气却是从黄龙的毛孔中渗透而出,缠在那驱鬼灵术制造出的金光上,两者接触之点,细小的爆裂声不断浮现。到最后,黑色和金色的两种光柱,竟同时化成虚无。

我平稳了下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举到胸前,肉眼可见的金色光芒从我的腹部升起,顺着经脉,汇集到我的指尖,随着之间的摆动,竟在身前划出了奇异的符号。

被捆在床上的黄龙的眼神已经不再属于人类,碧绿色的瞳孔就像来自九幽之下,有些忌惮又有些憎恶地盯着我面前缓缓浮现的小纂。四肢一用力,死死手铐和粗麻绳应声碎裂,那黄龙却是从床上弹起,闪电般地朝我欺过来,暗黑色鬼气包裹着的拳头直取我眉心。

我正在画着的,是驱鬼二十四符其中之一,一旦符成,面前的鬼怪将会在圣洁之力下被撕成粉碎。黄龙身上的恶鬼显然知道我的用意,并不打算放我完成这次画符,挣脱了禁制之后,就要置我于死地。

此时我的驱鬼符还差最后几笔,可是那黄龙已经离我不过五尺,拳头上的劲风几乎贴近了我的鼻尖。我自然不能放任这拳头击中我的面门,脚步一蹬,朝后退去,手指却想将最后那几笔补上。

没想到这操纵着黄龙的厉鬼极为狡猾,在我的符咒前硬生生停了下来,那精铁般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还没有完成的金色小纂上。

那纂体受到重击,轻微颤抖两下,泯成了粉末。

“该死!”

我心中暗骂道。

那黄龙也不管我的情绪,在那金色字符破碎的下一秒,就又朝我撞来。我身体一个侧弯,躲过了他砸来的拳头,左手收到胸前,一记重摆,朝黄龙的肋部击去。

操控着黄龙的恶鬼有鬼气支撑,对周遭的动向极为敏感,迅速地察觉到了我这次足以让其重伤的袭击,伸出去的拳头迅速回收,肘部正正当当地挡在我飞去的拳头之前。

骨头撞骨头的碰撞注定是惨烈的,我倒吸一口凉气,拳背上传来撕裂般地疼痛。但他也没捞到好处,即便是附身在黄龙体内的鬼魂,拥有的只是为数不多的触觉,却也在这次碰撞中吃痛后撤了几步。

我顾不上拳头上的撕裂感,右手接上摆拳,直袭黄龙的侧脑。但这恶鬼的鬼气却不是盖的,在意念的操纵下,迅速汇集到脑边。我拳头打在这团黑色的气体上,就如同打进了一团棉花上,软绵绵的,却无论怎么用力,都不能接近黄龙脑部半分。

“桀桀……”

黄龙眼睛瞥了瞥脑袋旁边的黑色气团,嘲讽地讥笑道,右腿却猛地收回腹前,用力一蹬,结结实实地蹬在我的小腹上。我没有时间反应,小腹吃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去,撞在身后涂得雪白的墙壁上,竟是砸出一道人形地坑洞。

“咳咳……”

我从墙上摔了下来,砸在散落在地上的混凝土粉末上面,重重地咳嗽道。小腹一阵火辣辣的疼,在恶鬼的支撑下,这一脚就差点让我五脏移了位置。

“你还是太弱了……”

黄龙摇着头,慢慢走了过来。

“你他妈……”

我咬着牙,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盯着不断接近的黄龙,咒骂道。

“去死吧!”

黄龙变得狰狞起来,脚下加速,一记鞭腿狠狠地摔在我还没站稳的身体上。

我的手臂勉勉强强在身前格挡一下,整个人又撞上了另一边的墙壁,破碎的混凝土散落开来。

“我……我擦你妈!”

我尽力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着鲜血,盯着那黄龙骂道。

“都这样了,还想嘴硬?”

那黄龙口中发出阴阳怪气的调笑着,整个人笑得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你试试这个!”

即便胸前和背后隐隐作痛,我却变得渴战起来,被区区一只附身鬼打成这样,以后遇到真正强大的鬼魂,那不是只有送命的分。

手指一捏,手中却是闪现出一把赤黑色的巨剑。

“阎罗斩鬼剑!”

这剑与我之前和食尸鬼战斗时使用的轩辕圣道剑不同,阎罗斩鬼剑不可伤及实体,却能对鬼魂之类的灵体造成致命的伤害。赤黑色的阎罗斩鬼剑只是最最初级的剑形,每个捉鬼的术士都能修炼而出,若是击杀的鬼魂多了,这剑将会利用恶鬼之力,逐渐转化成金红色的剑刃。等到那时候,任剑下的鬼魂多么强大,在此剑面前,唯有烟消云散的份。

我抡起这巨剑,朝黄龙的天灵就狠狠地劈了下去。

当这阎罗斩鬼剑出现的时候,黄龙眼中明显多了几分忌惮。见我的剑刃已经欺近了头顶,黄龙急急地向后退去,躲过了这次凶狠的攻击。我见一击未中,也不废话,变劈为刺,直取黄龙心口。

黄龙在空中手掌一按,无数漆黑的鬼气凝聚在他胸前。我的剑芒刺在这漆黑气团上,发出阵阵铮铮之声,颤抖的剑身几乎脱手而出。

“你这鬼气还想阻挡我以斩鬼破邪为名的名剑?”

我心中不服,手掌握紧,用力一送,那阻挡着我的墨黑鬼气便被击穿开去,却又是刺了个空。黄龙有些肥胖的身躯却是在我侧面浮现。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恶鬼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操控黄龙的身体躲开我的剑道。也不怠慢,收回巨剑,反手便斩向那具身体,宽大的剑面几乎化作虚影,不留任何情面地斩在黄龙的身体上。

“死!”

我目眦欲裂地嘶吼道。被这附身鬼击伤,我已经动了真火。

“噗嗤。”

与我预想中的惨叫不同,那具身躯却仅仅发出一阵如同气球泄气的声音,黄龙的脸庞、脂肪、衣服如同褪色一般,缓缓化成黑色,又一丝一丝地散去。

“虚体?!”

我有些吃惊地失声叫道。

这虚体可是鬼魂利用自己的鬼气所凝聚成的替身,没想到附身在黄龙身上的恶鬼已经有了这般能力。

脑海中的想法还没落下,背后却响起了犀利的破风声。

我急忙抡剑回身,却见到四道碗口粗大的黑色鬼气铁索朝我四肢袭来。不敢怠慢,手腕上下翻飞,手中的巨剑抡出剑花,将那四道铁索尽数弹飞了去。

黄龙不犹豫,萦绕着鬼气的粗壮手臂又是用力,四道飞散的铁索又猛地收缩,朝我身体激射而来。

手中的斩鬼剑丝毫不含糊,舞出的浑圆剑气又将铁索挡在身外。

一人一鬼,一剑一索,打的难舍难分。每每铁索要击在我身前时,就有一道闪着赤红光芒的剑影将其激荡开来,而每当我的剑刃触击到黄龙时,一道漆黑的铁索却永远横在那里。即便我手中的是克制恶鬼的阎罗斩鬼剑,一时半会却也击碎不得那有源源不断鬼气补充的铁索。

“不行,再这样下去,这地方迟早得被我们毁掉。”

我看着六壁已经烟尘四起的诊室,心中暗想到。

手中的巨剑加快了舞动的频率,那黄龙阻挡的变得有些吃力,进攻的铁索也缓滞下来。我抓住机会,空出的左手中捏出一道复杂的荧光法印,在舞剑的间隙,朝黄龙丢了过去。

“拘魂咒!”

这道闪着赤红色的法印化作巨大的剔透结界,朝黄龙笼罩下去。

黄龙本来阻挡我的剑击就已经有些吃力了,见到这充斥的危险气息的红色结界,手上不禁慌乱起来,本来严防死守的铁索却露出的道道破绽,被我贴身而去的剑芒逼得直往后退。

“还想跑?”

我自然不会让他躲去,手掌倏然一放,手掌的阎罗斩鬼剑却是离体而去,滴溜溜转着剑身,中宫直进,射向黄龙已经门面大空的胸膛。

掷出斩鬼剑,我也不停滞,左手朝虚空一抓,半空中的赤红色结界如同被激活一般,划破虚空,砸向黄龙的头顶。胸前受剑,头顶为拘,这黄龙往哪躲,都不可能躲过其中之一。

黄龙也看出了自己的处境,不甘地嘶吼一声,四条铁索交错在体前,而身体却是停滞在了原地,眼看就要放弃。

“他想找死吗?”

我觉得黄龙的反应有些蹊跷,照理来说恶鬼即便是处在维谷之境,也会选择殊死拼搏,如果这就放弃了,那说明这恶鬼还有后手。

还没想清楚,一股人形的黑影从黄龙的头顶透体而出,从赤红结界和斩鬼灵剑的缝隙中逃脱出来。

第二十五章 驱鬼

那黑影逃到我身后的墙头,凝聚成了个人形。

当我看清这鬼气所凝聚成的人脸时,心中却是大惊失色。

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在我心中却是恶魔的化身,至今脑海中还环绕着,在那镜复咒所构建的空间里,他那邪恶的嘴牙中吐出的每一句话。

“既然做错了事,就得付出点代价,不然怎么会记得教训呢?”

“别怕嘛,你看看,脸都脏了,别哭啊,哭就不好看了。”

“你真的以为你能逃掉吗?”

“……”

我几乎已经压制不住内心愤怒,手掌一翻,又是一道法印出现在我的手中。

“净鬼神咒!”

那附身鬼见到我手中的法印,鬼气所凝的身体扭曲起来,口中不断吐出团团漆黑的鬼气,在身前缓缓凝聚成一把乌色的鬼气大剑。

“去……死……”

附身鬼吐出含混的声音,挥舞着大剑,迎上了我的法印。

我自然不会给它机会,让这把巨剑触及到我的身体。也不怠慢,将手中的法印朝半空抛去,身体同时飞快地后退,手中原本已经消散的阎罗斩鬼剑再次凝成。脚掌在身后一蹬,身体便欺了过去。

净鬼神咒在空中缓缓扩散,最后竟然占据了整个房间。金色的灵力在六边形的结界上流转着,将漆黑的鬼气硬生生地挡在外面。

我手中的阎罗斩鬼剑铮铮地响着,从法印结界中不断飘洒出的金色光点附着在赤黑色的阎罗剑上,在剑身镀上了层神圣的光芒。

鬼气大剑重重地砸在净鬼神咒上,却是将那结界击了个粉碎,即便剑身也被神咒上的灵力侵蚀得有些残破,但终究留存了下来。一滞之下,继续以疾速之势朝我面上袭来。

手腕反转,阎罗斩鬼剑便舞上了头顶,迎着那鬼气大剑就劈了过去。

有着净神鬼咒加持的阎罗斩鬼剑带着破风声,撞在鬼气大剑的剑柄上的三寸处,剑身微微颤抖了下,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竟是将那鬼剑拦腰截断。

附身鬼见鬼剑被破,一声怒吼,双手却不回收,不断上下舞动着,漆黑色的鬼气留在划动的痕迹上,一只满是倒钩的漆黑长鞭浮现出来。

我不会给这附身鬼由喘息的机会,挺着巨剑,闯进了附身鬼的身前。

附身鬼的胸口是个巨大的空洞,带着腥臭的酒精味飘散出来。这代表着这只鬼肉身的死因,的确是那余法医所说的,因为酒精中毒而死。

屏住呼吸,顶着恶臭,阎罗斩鬼剑朝着鬼魂的腰部斩去。

竖鞭一挡,鬼气所成的长鞭竟将我这斩鬼剑挡了下去。他粗壮的手臂又是虚空一点,长鞭击打在地面上,反弹起来,朝我头部袭来过来。我一躬身,闪过这次近在咫尺的进攻,后腰中摸出一张赤色的符咒,朝那附身鬼的下摆扔了过去。

柔软的黄纸绷得笔直,穿透了金铁相交的长鞭和巨剑,在附身鬼的身前,化作了一片艳丽的火墙。

那从火墙逃窜出的火苗,缠上他有些虚幻的身体,竟然发出了阵阵火燎的滋滋声。

附身鬼被这离火咒的离火灼的痛苦,不断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逃离那火墙的周围。手中的长鞭疯狂乱挥着,打在四周的墙壁上,在石灰涂成的墙壁上留道道下乌黑的腐蚀痕迹。

抓住机会,脚尖点地,腾空而起,腹部带动着手臂,硕大的阎罗斩鬼剑劈在了附身鬼头顶。附着着金焰的赤黑色剑身,硬生生的将他鬼泣萦绕的身躯劈成了两半。那漆黑的身躯,如同被阳光驱散殆尽的乌云,随着金色光芒的出现,烟消云散。

但这并不代表这只鬼魂的终结。

若真是这么容易将一只能够附身的鬼魂击败,那世界上也就不需要什么强大的法术了。

果不其然,亮白色的房间却又是阴风四起,房间的另一端,一个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这时候的附身鬼,已经没有刚刚的磅礴气势,身边原本深邃无比的黑色鬼气,却只剩下寥寥几缕,有气无力地盘旋在鬼魂本体的周身。

要不是最后一刻他留下大部分的鬼气吸引注意,真身隐去,可能还真的葬送在我的剑下。

“放过我……我可以帮你做事。”

那附身鬼自知现在的状态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我手中逃脱的,来自九幽之下的嗓音开始求饶道。

嘴上说的倒是很诚恳,但是在我眼里,这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若我答应放过他,他就会找个理由跟在我身边,暗自侵蚀着我身上的阳气、灵气,恢复甚至强化自身的能力。等到东山再起的时候,突然暴起,在我毫无准备之时将我击杀。没了我的限制,便又可以在人世间为所欲为。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只鬼说的话吗?”

我有些好笑地发问道。

人说的鬼话都不能信,更何况鬼说的鬼话呢?那就更是鬼话了。

“真的!我能帮你杀人……能帮你获得财富……他们看不见我,我什么都能帮你做!”

附身鬼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眼神中一闪而过一丝歹毒的光芒,随即便换上了充斥着真挚的目光。

这鬼说的还真是鬼话。

我笑了笑,点点头,戏谑地说道:

“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若是能做到,我就放了你。”

附身鬼听到此言,当下大喜,想都不想就应允道:

“先生的事,我定将竭尽全力,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我内心骂了一声骗子,说的鬼话还能让我当真?再说了,你一个鬼,没有实体,上刀山下火海就是去看看风景,这种毒誓跟没说一样。

“别着急,听我说完你再决定。”

“先生放心,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到!”

这鬼显然是怕我反悔,也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好……我有个朋友,最近被人杀了,化作鬼魂让我帮她报仇,我需要你……”

我缓缓地说道,背在身后的手却是更加握紧了阎罗斩鬼剑。

“需要我去找到这个凶手是吗?好的,我一定办到!”

附身鬼点点头,自作聪明地替我说完,郑重地回答道。

我嘴角勾起了个危险的弧度,摇摇头,继续说道:

“不,我需要你……去死!”

话音没落,我整个身体便激射出去,早已准备好的剑式带着磅礴的灵力呼啸而出,直接朝着附身鬼的眉心袭去。

附身鬼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中,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情急之下他一个侧闪,让过了眉心,左臂的肩胛却是被剑身透体而出。

“你个骗子!我要杀了你!”

左肩断裂的疼痛已经让附身鬼失去了理智,原本真挚的脸上却布满了歹毒和愤怒,因为痛苦而颤抖的嗓子,传出暴怒的吼声。

“咔嚓!”

这附身鬼竟自己生生掰断了自己的左臂。他知道若是再慢一点,那剑身上附着的法印之力就会将他全身撕成碎片。

我收回剑,冷冷地盯着他。

“放过你?你怎么没有放过她?”

我有些森然地质问道,手中的剑却又树了起来。

“那个小婊子吗?原来她真的附身到那女人的身体里了,害得我好找。女人而已,废物一个!”

附身鬼明白了我说的是谁,抽搐的脸庞上咧开了个难看的笑容。

这话是真的点燃了我所有的愤怒。

女人?废物?

这是我平生最讨厌听到的言论,有些人觉得自己带根把子就高人一等,瞧不起身边的女人。我倒想看看,若是把这些人渣身边的所有女人给带走,看他还能正常地活多久。

“女人是废物吗?我倒觉得你挺废的。本来听说你死了还有些惋惜,毕竟是条人命。但是现在,我倒觉得你的死不过是上天给你的宽恕,要是落在我手里,你试试!”

我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从口中吐出对他的愤怒。

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炫耀地说道:

“那不过是个意外,要不是老子贪杯多喝了几杯,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不过你看,我现在成鬼了,没人看得到我,我还是可以为非作歹,以前不能去的地方想再想去就去。女人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我摇摇头,不再答他的话,跟精神病说道理,比对牛弹琴还难。

你真的觉得没人管的了你吗?那我就让你看看。

心神一动,手中的阎罗斩鬼剑散去。右手伸到体前,顺着一条极为复杂的走势画着。手指经过之处,金色的灵气跳动着。

附身鬼嗅到了这灵印的危险,不顾失去一条手臂的疼痛,一人多高的身躯向我扑了过来。

我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也完全不管灵力的消耗,左手手腕不断翻转,一道又一道法印就朝附身鬼扔了过去。

这些法印在空中炸开,或是离火,或是奔雷,尽数封住了附身鬼前进的路线。

“他娘的给我滚!”

附身鬼气急败坏地缩回身子,对着有着无上罡气的法术,他即便再想逃脱,也不过是有心无力。

“没人管的了你?!”

手指一收,一道金光所绘的巨大“斩”字在我身前摊开来。吐出一口浊气,手掌向前一推,这偌大的“斩”字就笼罩上了附身鬼的全部身形。

“放过我!我答应你任何事情!”

盯着面前逐渐接近的巨大灵印,附身鬼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得意,满脸惊恐地嘶声吼道。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和那个女生,如出一辙。”

看着附身鬼颤抖的身形,内心却有些悲凉。他现在的样子,和李思涵临死前的模样毫无差别,充斥的恐惧和希冀,都希望面前的人,能够放过她。

可惜,两个人,都没有选择放手。

巨大的“斩”字在附身鬼的身前急速缩小,最后仅仅比巴掌略大,就这么闯进了食尸鬼胸口那空洞。

闷雷般的炸响,鬼气凝聚的躯体之中,扩散出数百道如这世间阳光一般灿烂的光芒。

第二十六章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许久之后,笼罩着整间病房的金黄的光芒才缓缓消散。随着光芒一起消失的,还有附身鬼那一人高的身形。留在原地的,只是个中指长短的细小人影。

摊开手掌,将他托了起来。依稀还能辨认出这人影的脸庞。这张代表着恶魔的脸,此时却显得极为平静,甚至有些呆滞,静静地伫立在掌心上,丝毫不动。

这是鬼体破碎后留下的魂魄,无论鬼魂遭受到怎样的毁天灭地的攻击,这魂魄本体都不会碎裂,这相当于鬼魂的一种保命手段,只要魂魄在,就能轮回。不过魂魄本身却是极为羸弱的,若是没有什么安稳的容器,可能清风一抚,这魂魄就消散成虚无。

失去鬼体的魂魄,往往会被鬼境来的阴差收集起来,等到每年中元节的时候,带回鬼境进行轮回。不过失去了鬼体,魂魄将不再有任何记忆,下一世的肉身究竟是谁,就没人知道了。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手掌上的小人,一腔怒火却都熄灭了去。每个人刚开始都是这样一个纯洁无暇的灵魂,在人世间经历浮浮沉沉才带上了不同的黑暗和污秽。即便是面前这个难得让我暴怒的小人,相信刚出生的时候也只是个只会笑嘻嘻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他背后有着怎样心酸的往事,又是怎样的故事让他最后变成一个厌恶女性的杀人恶魔。

倒不是说为他开脱,只是有些感叹于世间无常,让本来有着相同灵魂的人,变成了不同的精神。

“咳——咳——”

黄龙的咳嗽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他从被砸得千疮百孔的墙角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有些迷茫地扫视着四周。

“你没事吧?”

我用灵力包裹住附身鬼的魂魄,放进后腰的袋子里,走到黄龙身前,轻声问道。

殴打楚芸的不是黄龙,但是他的肉身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刀,送到医院来包扎后又经历了残酷的近身肉搏战,我怕他的伤口会有问题。

“慕……慕先生?您怎么在这?这是哪?”

他才看到走近的我,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是医院,你受伤了。”

“受伤?不可能啊,我……噢!”黄龙有些奇怪,自己的伤昨晚明明已经包扎好了,怎么还回来医院了,刚想反驳,就被背上传来的剧痛打断了去,“慕先生……我的背……”

“你的背被捅了两刀,刚缝上。”

我解释道。

黄龙倒是有些惊讶,但毕竟是个混社会的人精,也不傻,收起瞪成铜铃的眼睛,有些无奈地问道:

“慕先生,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是,一只鬼,不过已经被我解决了。”

我也不隐瞒,简短地回答道。

黄龙苦笑起来,指了指身边残破的墙壁和充斥的陷坑的地板,问道:

“这些就是你们战斗的时候搞出来的?”

我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不大的诊室中的状况。原本明亮整洁的诊室现在就像经历了风暴洗礼的现场,输液架、病床、衣柜翻倒在地上,其中的物件散落一地。平整的墙壁现在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坑,浅的也有一节指头深浅,深的,都透进来走廊中的清冷灯光。。

我面露苦色的点点头。

会三术什么都好,就是跟妖鬼打一架破坏力太大,要不是不追究我的赔偿,我人都得搭进去。

“小慕!你没事吧?!”

正想着呢,一个黝黑壮硕的身影边喊着边推开门,看到满目疮痍的诊室,也是一愣,随即开始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林队长,我在这。”

这开门进来的,自然就是特警支队大队长林国安。

林国安如梦初醒般地回头看着站在墙边的我,横肉纵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你没事吧?刚刚那动静太大,要不是我们拦着,早有人进来搅浑水的了。”

我摇摇头,撑着黄龙,回答道:

“我没事,谢谢林队长了。”

“没事就好……这是?”

林国安也是长舒一口气,看到我身边的黄龙,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黄龙并不认识林国安,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敌对的意味,朝我递来个询问的眼神。

“这是黄龙,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开口替黄龙开脱到,若是被那鬼魂附身之后,又因为那鬼魂做的事情再被揍一顿,那这黄龙的运气,还真是背,“黄大哥,这是深港特警支队的大队长,林国安。”

两人淡淡地对视一眼,都明白我所谓的另一个人是谁,却又不好明说,只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当作是认识了。

“林队,你找人给他再安排一间病房,这地方一时半会是住不了了。我要去看看李思涵。”

我打断房间内有些尴尬的气氛,开口对林国安说道。

林国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慕大师……我怎么感觉这位警官对我有些意见。”

见林国安走了出去,黄龙有些谨慎地问道。

“这件事之后再跟你讲,你现在先把自己的伤养好。”

我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在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他做的事,却让他承担责任,我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只好囫囵吞枣,敷衍了过去。

黄龙也不追问,明白我的做事风格,要是有事情不想说,怎么样都不会说出口的,再追问,就没有必要了。

“小慕,让他过来吧。”林国安再一次推开门,指着身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些冰冷地说道,“黄龙,你先跟他去新病房,等事情忙完,我们会去找你的。”

黄龙有些发愣,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位特警队长脾气这么火爆。

“快点!”

林国安有些不耐烦起来。虽然内心知道这个男人不是那个殴打妻子的人,但是却是他的肉身他的脸庞做出来的恶行,即便再大度,身为警察的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对这种人的愤怒和鄙视。

黄龙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倒也依稀明白一定是那只附身的鬼操控着自己的肉身做了许多坏事,在我的搀扶下走向了门口,口中答谢道:

“谢谢林警官了,等您忙完,请您一定要过来。”

走到门口,黄龙却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转头急切地问道:

“慕大师!我媳妇怎么样了?你们找到她了吗?”

这话倒是把林国安给惹怒了。他背对着黄龙,指甲几乎扣进肉里,脸上筋肉不断抽搐,魁梧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用力克制着自己暴跳如雷的内心。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找到了,没什么大事,在接受检查,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带她去看你的。”

我开口回答道,同时伸手拍了拍林国安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谢谢慕大师!谢谢慕大师!等我养好伤,一定好好报答你!”

送黄龙出门,狼藉的诊室只剩下我和林国安两人。林国安平复了下自己仍然奋力跳动的心脏,揉了揉额头,开口问道:

“小慕,怎么回事?”

“附身。”

言简意赅。

“附身?不是楚芸被附身了吗?怎么这个也……”

林国安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一天之内会遇到两个被鬼魂附身的人。

“都被附身了,不过不一样,李思涵是想借助肉身传达信息,这个……直接夺舍。”我解释起来,却又补充道,“而且,附身在黄龙身上的鬼,是杀害李思涵的凶手。”

这下林国安原本已经平稳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近乎疯狂地抓着我的肩膀,追问道:

“怎么样了?!那只鬼怎么样了?!”

我有些无奈,面前这位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激动起来喜欢晃人。

“林队,林队,你先别激动。”

我拨开林国安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抓的发酸的肩膀,继续说道:

“那只鬼已经被我处理了,不过你们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林国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我翻开扉页,赫然是那张恶魔的脸庞。

“许伟,男,25岁,无业,父母离异,随母亲生活……母亲是皮·条客,十年前扫黄打非的时候被抓了进去……许伟变得暴躁,而且对女性极为不满……”

一张a4纸不大,零零落落地记载着许伟一生的故事。

“是个可怜的人。”

林国安有些黯然地开口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补充道。

单看这张纸上的记载,许伟的确是个身世凄惨的人。父母离异,十五岁的时候母亲入狱,没有人知道他因为母亲的问题被身边人嘲笑了多少次。青春期的男生,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认可和接纳,久而久之就将所有怨气发泄到自己入狱的母亲身上,开始憎恨像母亲的女性,开始欺负女同学。到后来,憎恨所有女性。

但是,这些并不能成为他犯罪的理由。

没有人想犯罪,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犯罪的理由,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但若都是依据这些所谓的困难判他们无罪,那这个世界就会与地狱无异。

法不讲情。

我合上文件,递回给了林国安。从后腰的裤兜里掏出那团包裹着许伟魂魄的灵力,托在手心上。

“这是?”

林国安有些疑惑地问道。

“许伟的魂魄,是他轮回的凭证。”我解释道,“我答应李思涵要让她见见杀害她的那个人。”

显然林国安对这种事情并不太懂,也只是附和地点点头。

“走吧。”

他说道。

第二十七章 轮回

再走回那充斥着刺鼻气味的病房,李思涵似乎已经睡着了。经历了被强暴、被杀害、被殴打之后的少女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素白色的病床上,双眼紧闭,修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着。

即便是在中年女人的肉身里,那种少女特有的无助感依旧跃然于苍白如纸面容上。

我轻步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抚在她的额头上,柔声说道:

“思涵,哥哥来了。”

李思涵像是察觉到我的到来一样,悠悠地睁开眼,虚弱地看着我,毫无血色的嘴唇颤颤巍巍地吐出微弱的声音:

“慕……慕哥哥……”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我伸手制止了她说话的冲动,手掌摊开,包裹着许伟的金色灵气浮现出来,“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我完成了。”

我将手掌送到李思涵的眼前。

“这是……”

她仍然强撑着坐起身。我急忙拉过一个枕头,替她垫到后腰。

“这是那个魔鬼的魂魄,他的鬼体已经被我灭了。”

我轻声细语道。

李思涵抬起插着留置针的手臂,从我手上接过许伟的魂魄,一双带着少女灵动的忧悲眸子,盯着手掌上的光团。倏的,一滴黄豆大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染湿了床单,再往后,春雨般连绵不断的泪水滴落下来。

我心疼地在李思涵的床边坐下,眼神打量着她。

虽然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楚芸的肉身,但在我的眼中,那条夜路上的少女略施粉黛的脸庞却在这中年女子脖颈上缓缓浮现。

同样是十八,却是阴阳两隔,若不是三术的原因,可能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她也可能这辈子都要附身在楚芸的体内,孜孜不倦地寻找着那个将她拖下地狱的人,最后结局会如何,是因为执念太深而入魔,还是因为阴气的耗尽而消散于世,无人知晓。

温柔地揽过她,手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口中轻声安慰道:

“思涵,哭出来就能好受些了。别怕了,我在呢。”

她哭的更凶了。

这有些沉重的画面在医院亮白色的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凄美,我怀中的少女就这样梨花带雨地哭着,发泄着,剔透的泪水如同初春小雨一般不断地将污垢黑暗冲刷殆尽。

静谧的诊室里,只有李思涵有些虚弱的抽泣声。

许久之后,李思涵轻轻地推开我已经被泪水沾湿的衣襟,双手柔柔地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脸色却不再苍白。

“慕哥哥,谢谢你,我的夙愿了结,我也该走了。”

我点点头,有些沉重地说道:

“去轮回吧,希望你下辈子,不会在经历这样的事情,平平安安的,过完即便平淡的生命。”

她笑了,寒冬暖阳一般。

“会的,谢谢你。”

说完,一个有些虚幻的少女身影从楚芸的头顶飘出,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摆摆手,在我的注视下,缓缓消散。

楚芸倒回了床上。她的身体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控制,但是她需要时间让自己的灵魂重新掌控这具躯体。

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恍若隔世地盯着李思涵原来所在的半空,心中有万千思绪想要嘱咐这个凄凉的少女,但最后到嘴边,只有两个字:

“祝好。”

……

我轻轻地关上病房门,双手用力抹了抹脸,才勉强从李思涵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站在门口的林国安知道我难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小慕,结果如何?”

我奋力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抬起头,尽量平静地回答道:

“楚芸没事了,李思涵已经去轮回了。”

林国安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谢谢你,相信她下辈子一定能十全安康地走到最后,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我没事,谢谢林队长了。”

我仍有些低沉,随口回应道。

“我送你回去吧。”

林国安毕竟是个出生入死的战士,对这种儿女情长的东西实在不擅长,比起自己笨拙地安慰我,还不如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摇摇头,缓过劲来。事情还没有结束,许伟的魂魄还没有处理。

“晚一些,事情还没做完。”

“还没结束?可两只鬼不都已经被你处理了吗?”

林国安还以为事情有什么变故,当即有些紧张地说道。

我微微笑了笑,解释道:

“林队长别紧张,那个许伟的魂魄我还得处理一下。你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这触及到林国安的知识盲区了。他也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只是点点头,应允道:

“好,我不会让人打扰你的。”

我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黄龙原先的诊室。

遭受了大战的诊室现在用残垣断壁来形容都不为过。我只是大致地扫了眼这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病房,锁好门,叹了口气,走到房间的中央。

“每次和妖鬼战斗都要破坏些什么,上次是解剖楼,这次是病房,还有人家陈氏祠堂的墓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我苦恼地自言自语道。

晃晃脑袋,还是办正事要紧。

手掌摊开,那许伟的魂魄连带着包裹其上的灵气重新浮现。这时候的许伟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与神智,只是呆呆地怵在我的掌心上。可我知道,这时候的许伟,只是因为没有一点能够催动魂魄的能量,但是魂魄内却是真真正正饱含着已经刻进灵魂的因子。

这小小的东西,却是让我犯了难。

从开始修行三术开始,师父就一直告诉我,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破坏任何一只鬼或者一个人的魂魄,因为那是他们轮回的凭证。

每个生命就像是个不断轮回反复的物体,在人世间的肉身死亡后,回到鬼境,进行轮回,重新投胎,又回到人世间,过上个数十年,又随着肉身的衰老死亡而回到鬼境,继续轮回,周而复始。

而那决定着轮回的魂魄,是他们最后的生命。据说鬼境之主的鬼王的手上,有着记载着所有魂魄的生死薄,若是将一个魂魄击碎,就是有违天道,必将受到鬼境和人间的共同惩罚。

虽然这些有关鬼王、生死簿的故事都是道听途说,不过师父倒是不断跟我强调,毁人魂魄是一等一的大罪,无论有没有鬼王,都会受到天道的制裁。

即便魂魄已经失去了这一世所有的记忆,这一世所铸造的性格因子却是都刻进了骨子里。每一世的轮回,大同小异,这种性格因子始终会影响着新一世载体的所作所为。通俗来讲,若一个人这一世就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下一世,即便不是以相同的方式,也会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别人,这就是因为这种性格因子已经与这条魂魄融合到了一起。

但若是融入到魂魄的,是邪恶的因子,那这条魂魄就会始终在每一世重复着不同的恶,这一世杀人,下一世就放火。

这也是我真正犯难的点,许伟的魂魄已经注定会和邪恶纠缠在一起,若是尊师重道,放他飞升,下一世他必将以不同的方式祸害更多的生灵。若是想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只能将他的魂魄直接击碎,永世不得超生,但这样子,就是违背了师门的规矩,违背了无上天道。

我内心挣扎着。

自认为不是一个圣母,杀戮果断,面对祸害凡间的妖鬼必将拼尽全力将其斩杀,遇到为非作歹的人,也自然不会放任其为所欲为。若是没有师门的禁制,即便是冒着被天道惩戒的危险,我想都不想就会将许伟的魂魄一掌拍碎。

想要放他飞升,眼前却不断闪过那条幽深昏暗的小径上,清丽的少女遭受到了怎样非人的对待。

李思涵因为痛苦、恐惧、绝望而变得扭曲的脸不断地浮现在我的面前,鲜血淋漓的嘴唇一遍又一遍地求着我帮帮她。又看到许伟邪魅污秽的面容,恶魔般青绿色的皮肤拖着血红的舌头,奸笑着,挑衅着。

“即使我死了,你也拿我没办法。”

若是放他飞升,下一世,这个恶魔又会涂炭哪些无辜的生灵?

李思涵那苍白的脸庞再一次浮现,我下定了决心。

“即便我遭到天谴又如何?这个人渣,休想再去残害生命!”

我咬牙切齿道。

还是不能释怀许伟对李思涵做的种种,他在我心目中已经和恶魔画上了等号。若说他和恶魔的差别,我想只有一个,许伟能在人间,恶魔不能。

我不会再让这只恶魔轮回的。

目光变得森然起来,包裹着许伟魂魄的灵气在心神的操控下散去,露出了其中白光满溢的魂魄本体。另一只手中缓缓聚集出金色的灵气,最后形成了团金色的火焰。

“师父,对不起了,这种恶魔,我不能放他去轮回。”

在心中默默向师父道歉,左手中的金色火焰缓缓靠近了右手掌。许伟的魂魄像是察觉到什么,疯狂地扭曲起来。

“恶魔,死吧!”

随着夹杂着怒意的低声嘶吼从我的喉咙中砰然而出,双手猛地一下向中间合去。许伟的魂魄,眼看就要在这金焰的灼烧下化成虚无。

“且慢!”

两只手正要并拢,虚空中却突然出现一团诡异的黑雾,有些稚嫩的男性嗓音从其中传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暗黑色的匹练朝我双手之间甩来,竟是将我本来即将合拢的双手击散开去。匹练又是一收,将那许伟的魂魄夺了过去。

“得罪了,在下鬼shijin!”

第二十八章 鬼什

我管你鬼九鬼十。

我大为火光,本来快结束的事情却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明目张胆从我手中将那恶魔的魂魄抢夺了去。

“鬼个屁!拿回来!”

朝着那黑雾发怒地吼道,赤黑色的阎罗斩鬼剑再次出现在手中。二话不说,朝这黑雾劈了过去。与鬼同形,一定也不是些什么好货色。

“兄弟,用不着这样吧……”

那黑雾之中却是浮现出一个人影,又是一道深邃的匹练横扫过来,击在我的剑上,竟将我连剑带人击飞了去。

这黑雾中所出现的人脸,显得颇为年轻,若换算成人类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

“先冷静,先冷静,你先听我说……”

那黑雾有些无奈地说道。

“冷你妹!”

我有些上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喊些什么,提着剑就又扑了上去。

“现在的术士都这么暴躁的吗……”

鬼什苦笑地吐槽道,操控着黑雾连连躲过我袭来的剑击,分离出两道黑色的藤蔓,将我的斩鬼剑捆了个严严实实。

我试着抽回被禁锢着的斩鬼剑,却发现那两道藤蔓般般的黑雾如同钢筋铁索,死死地拖曳着寸许长的剑刃

“别这么暴躁,这么暴躁可找不到女朋友。”

他有些戏谑地说道。

“你才找不到女朋友!”

这话触到我的痛处了。手上的剑拔不出来,嘴上却丝毫不留情。

黑雾中的人影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开口道:

“吵不过你,你听我说完,我就把你放了。”

“有屁快放!”

“你……算了。”那黑影没想到在我的嘴上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不计较了。听好我说的话……我不是什么恶鬼之类你们术士要对付的东西,我是阴差。”

阴差??

现在轮到我有些吃惊了。按照师父所讲的理论,阴差是鬼境专门派遣到人间的使者,负责收集那些横死的鬼魂,以免得那些没有肉体保护的灵魂受到阴气的侵蚀而入魔伤人。

一般来讲,阴差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现身,他们都是些性格高冷、神出鬼没的生物,而且法力高强,往往能单枪匹马对付即便是修炼三术的人类都有些头疼的恶鬼。

但面前这个号称自己是阴差的莫名生物,要高冷没高冷,口出狂言不说,还咒我找不到女朋友,哪有什么阴差威风凛凛的样子。

“你?阴差?别搞笑了。”

我还在气头上,口中讥讽道。

“大哥,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鬼什被我怼的无话可说,抗议地喊道。

“好,我就当你阴差。”我不想跟他继续纠缠,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那请问你抢我手中的魂魄是几个意思?”

“这个真没办法。”鬼什也有些无奈,却正色回答道,“鬼境规定,阴差最大的职责就是保证亡魂的魂魄完整,即便是再十恶不赦的灵魂,也不能毁灭他的魂魄。”

“你知道这个人做了什么吗?强奸杀人!受害者才和我一般大,你真该见见他是怎么对待那个女孩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反驳道。

凡是见过那惨烈景象的人,都不会反对我彻底毁灭这个恶魂的魂魄。他的所作所为,哪怕是在鬼境、九幽,可能都无人可比拟。

“我知道,那女孩跟我讲了,也是她叫我过来找你,替她说声谢谢。”

鬼什却出乎我意料地回答道。

“李思涵吗……她会怎样?”

我有些恍惚,没想到那有些悲惨的女孩已经被阴差收走了。

“我会把她带回鬼境,会给她一个好的来世。”

“她是个好女孩,不应该就这样逝去。”

脑海中还是挥之不去那副场景,那张脸,那个人。

鬼十缓缓松开了缠着我剑身的黑色藤蔓,我有些脱力的将阎罗斩鬼剑收回,心神略微一动,那硕大的剑身便化作阵阵赤黑色的光斑,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

我冷静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尴尬地道歉道。

鬼什倒是笑了起来,摆摆手,周身的黑雾也淡了些。

“没事,不打不相识。来,重新认识下,我叫鬼什,是负责深港这块的阴差。”

他散去黑雾,笑嘻嘻地伸出手掌。

“我叫慕十安,术士,深港大学大一学生。”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伸出手,跟面前这位一席黑色劲装的少年握了握手。

“那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被鬼十用法力包裹住的许伟,问道:

“他可是个狠角色,要是放去投胎,就不知道下一世会有多少人再惨遭毒手。”

鬼十收起了笑容,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盯着那漆黑光团中的白色小人,严肃地回答道:

“他应该是不可能再有机会轮回的了。我会把他带回鬼境,流放到阴关雷域,让他接受天雷的洗礼。收了这么多年亡魂,这还是第一个要被送去雷域的。”

“该!这种人渣就不该出生!”

我狠狠地唾道。

“你还挺嫉恶如仇的……”

鬼十在一旁幽幽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他倒忿忿地缩回了脖子。

还阴差呢,真怂。

摆摆手,仍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阴差大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您请便。”

“怕你了!”鬼什吐了吐舌头,又补充道,“我听其他阴差讲,这阴关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说是有恶鬼的鬼魂逃逸出来了,我也不清楚。不过最近深港的鬼气似乎的确比以前浓郁了些,你小心为妙。”

“知道了,你走吧!”

我挥挥手,丝毫不在意鬼什所说的话。

这货是不是阴差还不确定呢,瞎编什么鬼话来骗我。

鬼魂这种东西,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不过是破坏几间屋子几栋建筑的事,小事,小事。

鬼什见我也不在意,无奈的耸耸肩,拖着许伟的魂魄,慢慢隐去。整间房间又恢复了静谧和敞亮。

我疲惫地揉了揉脑袋,这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消化。从追查一个简单的附身案到现在牵扯到阴差,这些对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打击现在让我连话都不想说。等这个案子结束,我要回去睡上个十天八载的。

走出房门,就看到壮实的林国安笔直地站在门前,我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就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去。

“小慕,事情解决了吗?”

我已经懒得答话,闭着眼睛点点头,也不知道这林国安有没有看见。

林国安见我几乎快要睡着,也不想打扰我,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件,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腿边,轻声说道:

“这是黄龙的笔录,你看看吧。”

我强撑着坐起身来,翻看起这本笔录的文件:

“姓名!”

“黄龙。”

“你现在跟我们讲讲,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我就是在深港大学旁边的棚户区里喝酒,喝到什么时候我醉的我也不知道,反正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轻飘飘的。”

“后来呢?我听说你也在陈家祠堂的现场中出现过。

“是,我那天还被带下了墓。”

“从那里出来后还记得什么吗?”

“不是特别清楚了,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到救护车上了。我只记得我当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现那是我自己的身体。”

“……”

我大致推断出这黄龙是什么时候被许伟附身的了。

……

许伟踉踉跄跄地提着个啤酒,从路边小摊上晃悠到了街上,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个骚娘们的尖叫。他开心地笑了,又喝了口有些发苦的啤酒。

路边昏暗的灯下躺着个醉酒的胖子,许伟酒劲上头,上前踹了两脚那胖子,口中嘟囔着:

“喝!”

说着,自己又把还有半瓶的啤酒喝了个大半。

又晃悠晃悠地走到了个偏窄的胡同里,许伟是彻底醉了,开始发起酒疯来。从地上捡起拇指大的小石子,漫无目的地朝人家中扔过去,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玻璃声传了出来,他却像小孩一样呵呵乐了。

“喝啊!养金鱼吗?!喝啊!”许伟举着酒瓶,朝空气叫嚣道,“我干了,你们随意!”

又是一大口啤酒下肚,本来就不多的酒瓶现在是彻底见底。

“我头怎么这么晕呢?!”

许伟步履蹒跚地抚着围墙向前走去,最后跌倒在大理石做的花坛里。

面朝下躺在花丛里,有些窒息的感觉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挣扎地想要从花坛中挣脱出来。却发现脑袋变得愈发深沉,四肢绵软无力,甚至连撑起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

许伟的脑袋越来越迷糊,嘴巴张了张,却仍然是不声不响。到最后,就那么面朝下闭上了双眼。

他却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段活着的时光。

五秒钟后,他心脏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大口喘着粗气。嘴巴张得巨大,似乎想要发出求救的信号,但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从花坛上摔了下来,也不顾疼痛,倒在地上,扭曲着。

三十秒后,他不再在地上打滚,捂着胸口的手渐渐软了下去。瞪得老大的眼睛,深邃的黑色瞳孔正慢慢扩散开来。

五分钟后,他的肉体已经彻底死亡,他驱动着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肉身,漂浮在深港棚户区的上空。

灵魂多没意思,看到好看的女人,都不能做正事。

十分钟后,他找到了那个醉倒的胖子,奸笑起来,化作流星,闪进了瘫倒在地上的那位的头顶。

一天后,他感受到自己肉身就在身边,在黄龙身体内苏醒。急诊室忙碌的身影、血腥、哭喊声却是让他亢奋起来。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

一天半后,许伟凭着记忆回到这具躯体的家中,家中那个女人尖叫起来,和那晚上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第二十九章 脱团?

许伟和李思涵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自从在医院被那鬼什抢走许伟的魂魄,再没有听到过鬼魂闹事的消息。想必那鬼什应该已经妥善处理了吧。

我问过林国安是怎么跟家属说的,按照他的说法,警方只是如实传达了两位死者的具体死因和案件报告,至于鬼魂之事,倒是被存进了保密文档。听说林国安还因为这事特地跑去了趟省公安厅,说是省厅要对这种疑似鬼怪作妖的案件,给予重视。

这一周内,我倒是清闲了下来,每天上上课,踢踢球,隔几天跟室友出去搓一顿,生活倒还比较充实。心中没有妖鬼的事情让我惦记,的确是轻松了许多。

“诶,十安,我听说这周末有个新生联谊会,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天正上着医学伦理课呢,坐在我身后的简慧千突然戳了戳我的后背,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低着头想了想,发现周末倒也没有什么事,也就答应下来:

“可以啊,我周末没啥事。”

“那就说定了!”简慧千倒是高兴起来,“周六晚上八点,在我们学校的体育馆。”

“千儿,你叫他干嘛?”

坐在简慧千身边的寻卿子却是不乐意了,有些埋怨地说道。

这一周下来,寻卿子虽然没有最开始几天那么无理取闹地嫌弃我,但是看我的眼神仍然是幽怨无比,话也不怎么跟我说,要不是天天在一起上课,可能见都见不到她。不得不说女生眼中的第一印象还真是重要。

“姑奶奶,我又咋惹你了。”

不过我知道这个妮子心肠不坏,前几天还看到她喂学校里的流浪猫。不过就是太记仇了,报道那天就是两个人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她就记到了现在。哪怕不招惹她,她也要时不时当着我面,跟简慧千吐槽我,不是说我衣服丑就是说我长得丑,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冤家。

简慧千一直是个和事佬的角色,笑呵呵地打断寻卿子,解释道:

“哎呀,我听他们说最好带个比较熟的异性过去,你知道那帮单身的学长,见到学妹就跟饿虎扑食一样。再说了,要是优秀的还好说,你想想在学校里呆了一整年都找不到女朋友,质量能好到哪去?带个慕十安,到时候要是真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还能当挡箭牌用。”

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挡箭牌的事咱先不说,什么叫呆了一整年都找不到女朋友就是质量差了?我母胎单身怎么解释?

“啊?真的吗?”

寻卿子有些担忧地问道,心里不住地打鼓。

“我还能骗你咋地,你不是最讨厌相亲约会这种东西吗?你这容貌,要是那帮男生纠缠起来,有你好受的。”

简慧千却是幸灾乐祸地说道,伸手掐了掐寻卿子的脸蛋,调笑道。

“还真是可爱呢。”

寻卿子当真起来,轻轻拨开简慧千的手,却是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

“你,跟我去。”

我捂着后脑勺转过身去,有些无奈地说道:

“姐姐,说话好好说,别动手行不?疼。”

简慧千也不乐意了,扯着寻卿子的袖口,不服气地争辩道:

“卿子,他是我叫去的。”

“我不管,这是他欠我的,他必须陪我去!”

寻卿子却是霸道起来,抻着脖子,毫不客气地嗔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让给你了,”简慧千知道寻卿子的性格,就是报仇心切,自己也不至于阻碍自己闺蜜的报仇脚步,也不再争辩,一脸花痴地笑道,“我去找其他小哥哥。”

好家伙,合计我还真成挡箭牌了,这还带转让的。

“喂!你们能不能征询下我的意见啊。”

我终于在她们说话的缝隙中插上话来,抗议道。

寻卿子瞪圆了眼睛,双手一插腰,得理不饶人地低声嗔道:

“你去不去?”

“去去去,都听您的。”

我又怂了。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寻卿子无理取闹的时候都没有对战妖鬼时候的那种霸道,即便是忌惮与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强大家族,但也不至于这样唯诺吧。难道天生命里就是冤家?

“十安,怎么这么怂,要我说,就给她个嘴巴子。”

简慧千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奸笑地调侃道。

“千儿,你……你到底帮谁的?”

寻卿子又撒起娇来。小手说着就挠向了简慧千的肚子。

我现在是满脸黑线,这位寻姓女子是有精神分裂症还是特地针对我,为什么前一秒还是只母老虎,后一秒就变成小花猫。

简慧千怕痒,被挠了肚子就忍不住笑,咯咯地乐了起来。

“咳咳……后面的两位女生,好好听课,不要打闹。”

简慧千的笑声却是惊动了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教授,他停下讲课,有些严肃地指着简慧千和寻卿子训斥道。

这老教授历来对课堂纪律要求极为严格,小声的交头接耳要是被他看见了,都有可能被计入到课堂表现的分数里面,攒多了,及格就别想了。

两位女生被教授一训斥,双双脸红地底下头去。我暗自发笑,也转过身来继续记起了笔记。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却是突然震动了一下,我趁教授不注意,打开屏幕一看,却是简慧千发来的微信:

“慕帅哥,给我介绍你的室友呗,我带去新生联谊会。”

我微微转身,却看到简慧千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吧。”

“嘿嘿,谢谢啦。”

后半节课倒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下课后我跟两位女生打了声招呼,就往宿舍走去。中午跟他们约了王者峡谷开黑,顺便一起吃个饭。

等我推开门的时候,三位舍友都在,我反倒成了最后一个了。

“十安,来来来,吃饭吃饭,吃完饭排位上分。”

赖寒今正分着外卖,见我回来了,热切地说道。

男生的友谊本来就比较好建立,可能一起打一次游戏,一起踢一次足球,大家就熟识起来。自从有一天突然发现四个人都在玩一款游戏,排位开黑就成了我们每天的必修课,荤段子、情史、粗口,一到晚上就满天横飞。

“等一下,我说个事。”

我接过赖寒今递过来的饭盒,用筷子敲敲桌子,大声地说道。

“啥事儿啊,咋滴,脱团了?”

杨曦冉打趣道。

“不是,给兄弟们一个脱团的机会。”

一说到脱团大家都来劲了,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凑到我跟前来。

“你们知道寻卿子吧,就我们系最漂亮的那个,你们还说她是什么新生校花来着。她有个闺蜜叫简慧千。”

“这俩必须知道,听说都挺好看的,老赖天天在宿舍里吹人家的颜值。”

吴灏名吐槽道。

“嘿嘿,简慧千今天可拜托我帮她找去新生联谊会的异性同伴了,说是要在关键时刻当她的挡箭牌。”看来我这几个舍友对女生还都挺在意的,也就不罗嗦,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哥几个,哪个有兴趣?”

三个人听到有这种好机会,争抢起来,纷纷吐槽着对方的缺点。

我在旁边看着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心中直想笑,巴拉了几口外卖,有开口喊道:

“先别吵,我还没说啥时候呢,你们要是没时间不就白费劲了吗?”

三人都停了下来,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说是周六晚上八点,在咱学校的体育馆。”

这话却是让赖寒今和吴灏名两个人蔫了下去,两人都有些懊悔地捶胸顿足。

“该死,我周六晚上要上课。”

“我周六晚上有比赛。”

倒是轮到杨曦冉开心起来。

“那你们刚刚吵个龟龟。”

另外那俩却是充满仇恨地看着我们。我尴尬的摸摸后脑,端起饭碗,吆喝道:

“吃饭吃饭,不还要打游戏吗?”

不过闹归闹,我们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闹掰的。四个人在不断的扯皮互黑中把饭吃了个干净。我趁着吃饭的档,把杨曦冉的手机号码推给了简慧千,确实没想到简慧千很快就拨了过来,乐的杨曦冉屁颠屁颠地就跑出去接电话了。

“十安,以后你要是再有这种机会,可不能再给老杨了。”

赖寒今懊恼地盯着门口,幽幽地说道。

“我知道,雨露均沾嘛……”

我笑呵呵道。

吴灏名也忿忿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杨曦冉的声音在门外若隐若现,虽然听不到具体两人在讲些什么,不过大致还是能感觉到,两人聊得还挺欢。

“今天让他打辅助!”

三人异口同声道。

……

深港大学的体育馆并不在主校区内,而是坐落在离主校区两站路距离的桃源,算得上是整个北山区面积最大、功能最全的体育场馆。整个场馆被浓密的绿化树林包围着,倒是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从体育馆建成开始,深港大学大大小小的活动基本上都是在体育馆内举办,类似新生联谊会这种派对类型的活动,空旷的体育场馆就更是不二之选。把运动器械撤下去,换上派对的布置,就是个绝佳的派对场所。

深港体育馆西侧,树林中一片略显阴暗的地方,一团黑雾却是缓缓浮现。

鬼气凝聚成的人脸有些凝重地扫了眼面前的钢筋体育馆,自言自语地说道:

“为什么在这里察觉到了鬼怪的气息,难道是我感官有误?”

身为阴差的鬼什对鬼怪的气息比较敏感,在人世间哪怕隔着数千米远也能准确无误地确定鬼魂的位置。像现在这种只见鬼气不见鬼体的情况却是极为少见,如果这地方真有厉鬼,那麻烦可就大发了。

“我得找时间提醒下慕十安,最近这附近可真不太平。”

话音一落,一团黑雾又是涌上来,在树林遮蔽的阴影中,消散而去。

第三十章 有问题

“十安,下午没课吧?”

杨曦冉总算是打完电话,推门走了进来,在其他两位仇恨地眼神中笑嘻嘻地问道。

“有课,干嘛。”

我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这玩意一开学就想逃课。

“嘿嘿,简慧千和寻卿子说是下午要去逛街,去给新生联谊会买礼服,叫我俩也去,顺便也给我俩买一套。”

“买那玩意干啥,没钱。”

穿衣我是从来不怎么在意的,在网上看到喜欢的要是不贵就买下来,也没有说特地去注重搭配。特地为了个聚会去买一套衣服,还真不是我的风格。

“别介,据说这次联谊会还挺正式的,有舞会。你总不能穿套休闲服去吧?”

杨曦冉解释道。

“但我下午真有课。”

“有课没事儿,有课咱就晚上去。”

杨曦冉继续纠缠道。

“停止!你俩停止!说好的打游戏呢?”赖寒今抗议道,“不要以为有女伴就可以放弃兄弟了。你俩,一人一局辅助!自觉点。”

“好好好。老慕,下课跟我讲一声。”

杨曦冉憨笑着答应道,却又转过头来嘱咐道。

“上线!”

打了一中午的游戏,四个人却是一把没赢。杨曦冉估计是飘飘然了,开技能往对面人群里冲,送了对面好几个人头,被我们三个摁在枕头底下暴打了一顿。

“不打了不打了,老杨,你等着。”

又输了一把,赖寒今一把把手机丢到床上,骂骂咧咧地威胁杨曦冉道。

“你们该去上课了吧。加油,我在宿舍睡觉。”

杨曦冉贱贱地笑着讥讽道。

除了杨曦冉,其他三个人下午都有课。现在也快到上课时间了,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留下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杨曦冉,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宿舍。

“老杨肯定在跟简慧千聊天,你看他满面春风地样子。”

出了宿舍,吴灏名忿忿地说道。

“咋样?哥几个回去再打一顿?”

我笑起来,落井下石这种事我最爱干了。

走到宿舍楼门口,正想跟其他两位告别,一声霸道的女声却是从我身后传了过来,不用听,这么跟我说话的肯定是寻卿子。

“慕十安,过来!”

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向两个舍友递去一个身不由己的眼神,在他们鄙夷的表情下朝寻卿子走了过去。

“舔狗啊!”

身后赖寒今大喊道。

我充耳不闻,苦笑地看着面前正插着腰的小美女,无奈地问道:

“姑奶奶,干嘛。”

她瞪了我一眼,显然对我叫她姑奶奶很不满意,忿忿地开口道:

“通知你一下,下课和我和简慧千去买衣服,知道了吧。”

什么叫通知我一下,我不是人啊,我没人权啊。

“知道了,杨曦冉跟我讲了。”

我还是正色点点头,回答道。

“你要是敢放我们鸽子,有你好看的。”

寻卿子又威胁道。

“姑奶奶,知道了,上课去吧。”

我哭丧个脸道。

寻卿子也不含糊,转身就朝教学楼大步走去。

我回头看了眼正在后面看笑话的两个舍友,恶狠狠地说道:

“闭嘴,上课。”

说着就迈起脚步朝寻卿子追了过去。

这节课是徐祸老师上的系解课,不过学校的解剖楼还没有被警方解除封锁,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在教室里上理论课。

我还因为这件事特地去问了下林国安,说是本来修好了当初被破坏的楼梯就能重新开放,不过后来省公安厅发来通知,说是要把食尸鬼案件的处理方法作资料,万一之后出现相似的情况好有个应对措施,所以要求深港的警方再对解剖楼做一次全面的痕迹检查与收集,作为细节的一部分放入档案内。

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和寻卿子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我闲的无聊,也不知道脑袋抽什么疯,竟然和寻卿子闲聊起来。

“欸,姑奶奶,简慧千呢?她不上课的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翘课了吧。”寻卿子冷冷地说道,“还有,不要叫我姑奶奶。”

“那我叫你啥才能表现我对你的尊敬?”

我反问道。

“随你便。”

“那我叫你卿子好了。”

听到我说的话,寻卿子竟然没有反驳,反而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绯红,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用几近蚊子般的声音低声说道:

“随……随便。”

我倒是有些惊讶,这寻卿子在我面前可够强势的了,可从来没有做出这般小女生的神情,怎么,今天转性了?还是被我的无上魅力所拢获了?

“卿子?”

我突然玩心大起,提高了声调,又重复了一遍。

周围几个男生都应声地回过头来,都想看看这叫校花叫得这么亲密的是何方神圣。

寻卿子却是正常起来,翻了个白眼,丝毫不客气地说道:

“闭嘴!”

周围的男生都发出暗暗的笑声,我尴尬的笑了笑,不再答话。

上课铃打响,徐祸也应声走了进来,不废话,直接翻开教案,开始讲起课来。我和寻卿子都掏出笔记本,奋笔疾书。虽然寻卿子对我不咋地,不过不得不说,对待学习还是非常认真的。

“十安!十安!”

正记着呢,脑海里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但我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是谁的嗓音。

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扫视了下四周,却没发现有谁叫我。

“别看了,是我,鬼什!”

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藏在黑雾之后的年轻人脸。这个自称阴差的玩意,怎么突然来这了。

“干嘛?我上课呢。”

我有些不客气地低声说道。我知道他就在我周围,不过其他人看不见罢了。其实阴差也是鬼魂的一种,所以那些没有灵力、没有天眼的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了。

“跟你说件事。”鬼什的声音又传进脑子里,“我感觉最近这附近不太太平。”

这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放下手中的笔,集中注意起来。

“怎么了?”

“我昨天在这附近转悠的时候,感觉到这学校附近突然多出了好几道鬼魂的气息,虽然不是很强大,但是数量如此之多,有点不符合常理。”

鬼什说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修炼灵力以来,原来可能一年能见到一两只鬼魂就算不错了,三四只都算多的了,但来这学校还没半个月,两只鬼一只妖,不知道是我点背还是这世道变了。”

我也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的确,一周之内见到这么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还真的有些不符合常理。

“你打算怎么办?“

我又问道。

“还不知道,我收了些发现的鬼魂,都是些怨念不深的普通鬼魂,不过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鬼魂在。”

鬼什也不打马虎眼,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我。

我沉思了一下,又开口道:

“你们鬼境有没有什么消息,难道阴关出事了?”

“应该不会,要是真出事了,先出来的可都是些恶鬼,那些玩意,我可不敢说能不能对付得了。再说阴关这都存在好几万年了,一直都没出过什么事。”

我挠挠头,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来什么合理的解释。

“总之,你自己小心,你可是我在深港这么多年见到的第一个术士,要是真出事了,可能还得你帮忙。”鬼什嘱托道,“我最近会一直在这附近的。这个给你,要是出事了,捏碎它,我会马上赶来的。”

书桌上面突然浮现一团小小的黑雾,一块雕刻着奇异花纹的玉符从那黑雾中跳了出来,落在了我的笔记本上。

“好,你自己也小心。”

现在我是大致相信了鬼什身为阴差的事实,仔细想想,除了阴差,又有哪个鬼魂能有这么高的神智。

鬼什不再答话,估计是离开了吧。

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寻卿子有些疑惑地盯着那块黑玉。

“这是我爸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有啥用,就单纯觉得好看。”

我信口开河道。

没想到这寻卿子竟然无动于衷,眼神中却是闪烁着有些奇异的光芒。

“卿子?卿子?”

我晃了晃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却仍然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道:

“我感觉……这块玉,我似乎在我爸那里见过类似的。”

“叔叔那里也有?”

我有些吃惊地问道。

寻卿子点点头,却垂下了眼眉,有些凄凉的说道:

“是,不过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我上小学之前,他丢下我和我妈,走了。”

“对不起……”

我没想到这无心的提问却是掀开了寻卿子伤疤,有些愧疚地道歉道。

“没关系……”寻卿子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吗?”

“那那个玉佛……不是你爸给你的?”

我原来以为那开过光的玉佛是寻卿子背后那个强大的家族中的物件,不过听她这么一说,却是有些疑惑起来。

“算是吧,我上大学前我爸连同一封信寄回来的,那是他第一次给我们写信,只是说让我一直带着它。我本来是不想带的,不想想起我爸,但是我妈却出乎意料地很支持我爸,要求我一直戴着它。”

她有些失落地解释道。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事,上课吧。”

寻卿子一反原来冷淡的神情,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甜甜地笑着对我说道。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为什么阴差手中的玉符,寻卿子的父亲也有?

我想起了师父。

在我上大学的前一天,他老人家也是突然不辞而别,至今杳无音讯。

第三十一章 逛街

只有一节课的下午历来是比较清闲的,下课之后还没到和杨曦冉的约定时间,我和寻卿子两人闲得无事,在校园里闲逛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到了寻卿子的私密往事,她竟一反常态,不再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只是低着个头,默默跟在我身边。

深港大学的绿化一直是全国都有目共睹的,据说创校的校长对中国传统园林艺术情有独钟,在建造之初,就按照苏杭园林的样式进行设计。虽然从建校到现在的几十年中,深港大学经历了多次翻修,但是园林的样子,却始终都保持下来了。因此深港大学一直以来都身处全国最美大学的排行榜内,每年特地从外地赶来参观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怎么了?想起叔叔了?”

走到横架在人工河上的石桥,我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寻卿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她却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点了点头:

“嗯……我想我爸了,但是我又挺恨他的,恨他丢下我和我妈。”

少女白皙的脸庞随着话语而变得有些红润,桃花般的眸子蒙上了层淡淡的水雾。

我有些心疼,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儿了,别想了,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也不好受。”

寻卿子却只是摇摇头,咧开嘴,强忍着眼睛里的悲伤,笑着说道:

“我没事,谢谢你,这么多年我和我妈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吗?那个男人想走就走吧,我也不需要他!”

看着面前这娇小却又倔强的女孩,脸上充斥的悲戚却仍笑着。原来以为她只是个无理取闹的世家千金,没想到背后却藏着这样一段心酸的往事。虽然不知道为何当初一定要和我较劲,但是现在心里却是莫名的开心,开心她现在总算是不把我当作仇人,而是朋友。

无论人过去经历了什么,终究还是要向前看的。

我也笑了,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妞,给爷乐个。”

调侃般地说了个有些俗套的笑话,她终是破涕为笑。

“走吧,快到时间了。”

我看了看表,发现快到和寻卿子约定的时间了,便扯开话题,向寻卿子说道。

寻卿子有些小女生般地点点头。

“走吧。”

她刚转过身去,娇躯却是猛然一颤,像是看到了某些极为恐怖的场景,当下竟是呆立在原地。

我急忙抓着她的手腕扯到身后,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回头问道:

“怎么了?”

她被吓得有些魂不守舍,愣了好久,才有些颤抖地回答道:

“那……那河里……有……有个小孩!”

我听到这话,以为是谁的孩子失足掉进了水里,不敢怠慢,扒着护栏,就朝水中看去。但这人工河的水面却是清澈无比,四周茂密的树林,给这缓缓流动的水面,染上了生机勃勃的绿色。哪有什么小孩的身影。

“他……他不像是个人,像是……是只鬼!”

好家伙,难道又撞鬼了?

“哪有什么鬼,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我柔声安慰道,牵着她的手腕,拉到了护栏旁边,“你看,哪有鬼。”

左手却是背在身后捏了个法诀。

“可能……可能是我太累了吧,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总觉得到了某个漆黑无比的楼道里,被一个长得很丑的怪兽戳穿了胸膛。”

寻卿子松了一口气,这河面上的确没再有什么鬼影。可能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做噩梦吗……”

看来寻卿子对于食尸鬼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她已经回忆起解剖楼,和食尸鬼的样子,虽然还只是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只是被她当作噩梦,但若是真的彻底恢复过来,她必将被那恐怖的情形吓得崩溃。

嘴上虽说着没有鬼怪,我心里却并不这么觉得。

由于本身就是术士的缘故,一直相信人们所谓的见鬼,是真的有鬼魂所谓。虽说平常没有灵力或者天眼的人见鬼的机会屈指可数。但事无绝对,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或者某些特定的地点撞鬼都是可能的。网上盛传的鬼楼、阴宅,虽说大部分不过是人吓人,但被称作阴宅还是有他们的道理。

一道小巧的法印在身后成形,飘飘然地越过石栏,飞到了湖面之上,停顿了些许时间,却又滴溜溜地飘荡回我的手中,微微颤抖一下,散开了去。

“还真的有鬼,这丫头眼神还挺好的。”

我感受着法印带回来的信息,暗自想道。

这法印名为“搜神咒”,一种专门帮助术士探寻信息的辅助性法印。我就是利用它能够搜寻鬼气的特性,来搜寻着人工河上的妖鬼气息。不过依据它刚刚传回来的信息,这人工河里还真有一股淡淡的鬼气,虽然并不浓郁,但是这块地方存在着鬼魂却是事实。

看来这寻卿子经历过食尸鬼之后,对这种至阴的气息还是变得敏感起来。

虽然内心确定了鬼怪的存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轻笑一下,安慰地说道:

“没事了,你就是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能恢复过来。”

寻卿子也相信了我的话,揉了揉有些发紧的额头,勉强笑了笑:

“嗯,走吧,千儿他们该等着急了。”

我点点头,伸手示意她先走,目光却是凝聚在了这清澈见底的河面上。虽说按照鬼气中蕴含的气息来讲,这并不是只恶鬼,可能只是一个死后没有被阴差发现的灵魂,徘徊在这河面上。但若是长时间放任它在这里,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邪气、怨气所侵蚀。

“找时间跟鬼什说一下吧。”

低声嘟囔道。转身追上了已经走出去五米的寻卿子。

等我们到校门口的时候,简慧千和杨曦冉已经早早地站在那了。两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人还以为是两个认识已久的老朋友。

简慧千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朝她走来的寻卿子,扔下杨曦冉,热情地冲了上来,将手中的一杯奶茶递了上去。

“卿子,给,你最喜欢喝的波霸奶茶,三份甜去冰加椰果。”

寻卿子接过奶茶,眉开眼笑,嘴上却埋怨道:

“哎呀,会长胖的~”

说着猛吸了一大口奶茶,满足地笑了起来。

“欸,老慕,你这兄弟够意思,我感觉我跟这小美女挺合得来。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两位女生正闹着呢,杨曦冉凑到我身边,低声说道。

我给了他个白眼。

“你怎么天天想着泡妞?”

他却厚着脸皮笑了起来,奸诈地说道:

“都是男人,你难道就没有把寻校花发展成女朋友的意愿?”

“我还真没有,我就想好好学习。”

我反驳道。

“你……别是gay吧。”

杨曦冉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也不客气,嘲讽我道。

我突然玩心大起,也不答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邪魅地舔了舔嘴唇,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你别恶心我。”

我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冲着两位女生喊道:

“两位,不是说逛街吗?走不走啊?”

两位女生闻声看了过来,却是齐刷刷地白眼,简慧千毫不客气地说道:

“着什么急,怪不得没有女朋友。”

……

从来没有陪过女生逛街的我算是体会到女生逛街的恐怖了。

明明说好是来买衣服的,两个女生一进商场却就冲着化妆品的柜台奔去,试用下这个粉底,试涂下那只口红,明明在我眼中没什么两样的颜色在她们嘴里却是讨论的热火朝天。我和杨曦冉两个人替她们拎着包,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一旁,导购小姐姐却是看着我们一直发笑。

“两位姑奶奶,这都第四家店了,不是说买衣服的吗?”

当她们终于从兰蔻的店面中出来,又迈进悦诗风吟的店铺,我终耐不住性子,朝两位女生求饶道。

获得的却是寻卿子的一个白眼,和简慧千的一句直男。

我再也不陪女生逛街了,这谁顶得住啊。

杨曦冉故作老成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深沉地说道:

“兄弟,要想找的女朋友,这点得忍着。”

“那我宁愿单身一辈子。”

两人一屁股坐在了商场中间的长椅上,望眼欲穿地盯着面前的化妆品店,希望下的瞬间两位女生能大发慈悲放弃继续逛化妆品的念头。

正无聊着呢,身后的服装店却是传来女生惊恐的尖叫声。几位穿着时尚服装的中年妇女惊慌失措地冲出店来,就连一身职业套装的年轻店员也浑浑噩噩地跑了出来。

“更……更衣室……有……有鬼!”

一位中年女人气喘吁吁地停在我身边,有气无力地叫嚷着,还没喊出第二声,就昏厥过去。

我急忙上前托住她的背,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初步的检查了一下,应该只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而保护性地昏厥。

“老杨,打120。”

我转头对杨曦冉说道。又走上前去,拉过一个相对比较平静的店员小姐姐,问道:

“你好,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店员小姐姐虽然相对冷静,但也被吓破了胆,缓了好久,才勉强回答道:

“这……这店里闹鬼!在……在更衣室。我同事还在里面……报……报警吧。”

闹鬼?

我眉头皱了起来,这商场里还去会有鬼?

第三十二章 小女孩

“我进去看看吧。”我安抚了下魂不守舍的店员,开口说道。

将店员扶到长椅上坐下,示意杨曦冉好生照顾,转身走进了店面。

这间店面并不大,几十平米的面积却是摆放了上百件不同款式的衣裤,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在橘黄色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颇为温暖。衣架仍旧整齐地摆放着,除了几件在顾客逃跑时随手丢在地上的衣物,整个店面看起来都十分平静,不像是有鬼魂存在的地方。

我拨开错杂的衣架,谨慎地朝店内走去。这公开现身的鬼,还不知道究竟是有多强的法力,要是真的是厉鬼级别,那就有点难办了。

揉揉额头,怎么出来逛街也能遇到这种破事。

店铺大厅里倒是没什么异常,但我也不敢放松警惕,静静地朝深处走去。

再往里走就是试衣间了,按照店员的说法,这鬼魂就是出现在这试衣间内。

试衣间与寻常服装店铺的试衣间几乎一样,都被分成个数个小小的隔间,用玻璃墙分隔着,每个小格子都挂上了个粗麻布做的帘子。

我伸手拉开了第一个隔间的帘子,除了几件甩在地上的衣服,空空如也。这种小试衣间并不大,一个供顾客换衣服的凳子,就是整个房间的全部。

把帘子拉了回去,却是放缓了脚步,站在原地,细细地听着周遭的声音。

整个试衣间却是寂静无声。

依据往常的经验,若真是有鬼魂作怪,必会有一下伴随鬼魂出现而产生的声音,像如果是溺水鬼出没,在方圆五米内就能听到类似呛水的呼吸声。但是现在,却是毫无声响。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朝下一个试衣间走去。拉开帘子,仍然是空荡荡的。

“真的有鬼魂吗?”

我不禁质疑起来,但又转念一想,要是没有鬼魂,那难道还是顾客和店员集体发病不成?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异常。

正想着呢,原本寂静的服装店内,却是阴风四起,一阵小孩银铃般地笑声却是在耳边响起。这笑声与寻常游乐场上小孩玩乐的声音都不尽相同,空灵的声音中却是夹杂着些许悲伤的情绪。

我扣了张符箓在手中,一步一步地朝声音发源地走去。越朝里走,声音越大,那小孩似乎就在身边。

拉开两侧的帘子,依旧毫无所获。

我有点不耐了,你说你这只鬼,要吓人就吓人,躲着不出来算什么。

正想转身继续寻找,却发现左前方的试衣间里,有着黑影耸动。

“哈,抓到你了。”

我激动起来,上前两步,抓住了那隔间的帘子。正想猛地拉开,那笑声却是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幽幽哭声。

“呜……呜呜……我的……去哪了……呜呜……”

那哽咽的声音就像是小孩弄丢了心爱的东西,呜咽的寻找着。

阴森森的悲鸣声环绕着整个店铺,不和谐的音律刺得我耳膜生疼,浑身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暖黄色的白炽灯打起闪来,数十道更衣间得帘子却都是齐刷刷的浮动起来。从门口席卷而来的阴风让整个试衣间都冰冷的些许。

我也不管这鬼魂带来的异象,凝住心神,一把拉开了帘子,手中攥着的符箓就要朝试衣间内飞过去。

但这小小隔间里的场景却是让我硬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与我脑海中所想的场面背道而驰。

本以为拉开帘子见到的会是个面目狰狞,满脸仇恨和杀意的恶鬼。但没想到,这隔间里,却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乌黑的头发梳到脑后扎成了马尾辫,正面对着镜子,低着头,伤心地痛苦着。两只胖胖的小手擦着眼泪。若不是她下半身是虚幻的黑雾,任谁都会以为这是是位受委屈的小女孩。

隔间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孩,正紧紧闭着眼,满脸惊恐的神情。从衣服来看,应该就是另一个店员。

我将手中的符箓放回后腰,轻轻地迈了进去,伸出食指谈了谈店员的鼻息。

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只要鬼魂没有杀人,我是可以劝服他们飞升的。但若是杀过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斩草除根,直接将他们的鬼体击碎,以防止他们继续祸害他人。但要是让我对这个小女孩下手,我是实在办不到。还好,这只小女鬼并没有伤人。

“小朋友,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我试探性地柔声问道。

那小女孩听到我的声音,停下了哭声,抽着鼻涕,却是奶声奶气地反问道:

“哥哥,你看得到我?”

我笑了起来,回答道:

“当然了,哥哥有特异功能的。”

她既然还听得懂人话,还能回应,说明她的神智还在,应该是还没有受到什么邪恶气息的沾染。但也不能排除某些法力极强的恶鬼修炼出了神智,化作小女孩的模样欺骗我。

我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说道:

“来,转过身来,别哭了,让哥哥看看你,有好东西给你。”

没想到这小女孩却是摇摇头,更加贴紧了镜子。

我不放弃,抚着她的肩膀道:

“别害羞嘛,你为什么要在这哭呀?听得哥哥怪心疼的,来,转过身来,哥哥给你擦擦眼泪。”

“不行,我会吓到哥哥的,那个姐姐就是看到我的脸之后晕倒的。”

小女孩却是倔强地拒绝道。

我有些意外,本身以为那晕倒的店员只是遇到这种凭空出现的鬼而吓晕的,倒是没想到却是因为这小女孩的脸。

“别怕,哥哥胆子可大了。而且,小朋友的脸怎么会可怕呢?”

我又劝说道。

小女孩还是单纯,听到我说的话,有些将信将疑地弱弱问道:

“哥哥……哥哥真的不会怕吗?他们都说我的脸很吓人。”

“不会,我相信你的脸一定很好看,是他们有眼无珠。”

我有些心疼这个小女孩了,放低了声音,轻声安慰道。

“好吧……但哥哥要答应我,不能因为我长得吓人就不帮我了。”

小女孩下定了决心,又是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保证,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信誓旦旦地说道。本身帮助鬼魂飞升就是我们术士的责任。

小女孩却是缓缓转过身来。虽然已经做好的准备,但真真正正看到她的脸时,却依旧被吓了一跳。

面前的,可能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正对着我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皮肤从下颚一直破碎到额头,其中血红色的肌肉和血管裸露在外面,乳白色的莫名液体参杂在横流的血液中,原本应该是鼻梁的位置现在却只剩下一小节骨头,两颗眼球整个脱出框外,仅仅挂在几根肌纤维上,勉强悬在脸上。

“呜呜……哥哥你不能扔下我,我找不到我的脸了,我知道我吓人,请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给你糖吃。”

小女孩见我愣在原地,着急了起来,带着哭腔哀求道,说着就要从裤兜里掏糖,但掏了半天却只是在下半身的黑雾上打转,急得她眼泪直往外流。

我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伸手托在她的脸庞上,一字一句地安慰道:

“别怕,我觉得你是最美的。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小女孩抽泣起来,连连点头,嘴中嘟嘟囔囔着:

“谢谢哥哥。”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好在这个小女孩心思还比较单纯,只是只有些无助的灵魂。

“你的脸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呀?”

我有些羞于启齿,刚刚还说觉得人家是最美的,现在就开始问东问西。但为了兑现答应她的承诺,还是开口问道。

这小女孩也面露难色起来,支支吾吾半天,只是蹦出来几个字:

“我也不知道。”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该让我怎么去帮她找脸。

“哥哥……我……我好像是从楼上摔下去的。”

本来正想另寻它法,小女孩却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摔下去的?难道是意外失足坠楼?

失足坠楼的死因倒是能够让我缩小范围,只要知道了这只小女鬼的肉身究竟是如何死亡的,就可以找到她肉身的照片。虽然她说是找不到自己的脸了,但其实是忘记自己肉身是什么样子了,这是阻止她飞升的遗憾。只要帮助她回忆起来,她就能够超脱。

“你还记得是从哪里摔下去的吗?是这栋楼吗?”

我追问道。

小女孩又犯了难,捂着小脑袋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又摸了摸她的头,掏出了手机。

“你稍微等我一下哦,我帮你找。”

翻出了林国安的电话,拨了过去,没过多久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林国安豪爽的声音:

“慕老弟,找我啥事啊。”

自从上次处理完李思涵的事情,林国安就改口叫我慕老弟,按照他的说法,我对付鬼妖的案件是最专业的,要不是公安局没有这个部门,不然我至少也是和他平级的职位,要是再叫我小慕,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林队,你帮我找个案件的文件,死者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死因应该是从桃源购物广场屋顶坠楼。”

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林国安有些奇怪,问道:

“我帮你找,但你怎么突然要找这个案子?又遇到鬼了?”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说道:

“不过不是恶鬼,只要拿到死者的照片就能解决了。”

林国安听到我说是鬼魂的案件,也不怠慢,电话都没挂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不一会,他就将一张照片传到了我的手机上。

“这个应该是你找的,去年11月发生的事,死者是个四岁的小女孩,从桃源广场顶层的露天花园的围栏上失足掉了下来。”

“谢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不用这么客气,你前几次不还帮了我们大忙。”

和林国安客套了几句,挂下了电话,点开林国安发来的照片,送到了颤颤巍巍站在一遍的小女孩的眼前。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

小女孩抬起头来,眼神却是变得欣喜起来。一道荧光在她脸上缓缓浮现,顺着额头、脸颊、下巴依次游了过去,所经之处,却是将原本惨不忍睹的伤口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几秒钟后,一张略带婴儿肥的可爱脸庞重新出现在小女孩的脸上。

“真可爱,自己去看看吧。”

我指着镜子,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她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镜子面前,眉开眼笑起来,小肉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不断嘟囔着:

“终于不会有人说我丑了。”

我有些欣慰地看着小孩子心气的女孩,不禁欣慰起来。这才是术士应该做的事情,和妖鬼打打杀杀都是副业。

“哥哥没骗你吧。”我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亲昵地说道,“哥哥现在要送你去个更好的地方哦。”

“我知道,有些鬼姐姐告诉过我,说我们这类人都要去的,不过我找不到我的脸,就只能晚点去了。哥哥,那个地方好玩吗?”

小女孩抬起头,天真地问道。

我也笑了起来,轻声说道:

“好玩,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小朋友都在那里。”

“那我要去我要去!哥哥快送我去!”

小女开开心地尖叫起来。

我有些宠溺地看着她,手中捏出一道银色的法印,轻轻一推,落在小女孩的头顶。

“往生咒。”

随着法印的缓缓旋转,小女孩的身体虚幻起来,慢慢化作阵阵星光,汇集到六边形的法印结界中。那愈发淡薄的影子,却是在半空中朝我甜甜地笑了起来。

“谢谢哥哥。”

第三十三章 再见齐禄山

当我扶着晕倒的店员走出店铺门口时,店铺门口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两名身穿制服的民警正跟警戒线外的群众解释着什么。

“大家冷静,我们已经有警方的专业人士着手解决了,还请大家稍安勿躁。”

“出来了出来了!”

一个眼尖的路人看到我撑着店员走出店面,指着我大声叫嚷着。

这声叫声如同石子扔入水中,激起千层浪,围着警戒线的人群都开始骚动起来。我才发现这些人群中竟然参杂着些举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和电视台的记者。

“你好,请问你是警务系统内的人员吗?”

“据说这店铺里面闹鬼了,请问是真的吗?”

“你是道士吗?”

记者们炮珠般的一连串提问打了我个措手不及,我平常顶多抓抓鬼打打妖,哪见过这种阵势,当即就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一只厚实的大手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扯到身后,有些粗旷的声音自如地回答道:

“大家有什么问题来问我,我是北山区公安局局长齐禄山。”

“齐局长你好,我想问一下这店铺内是不是真的和店员所说的一样,闹鬼了?”

一位记者也不含糊,高声问道。

“感谢你的提问,现在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所谓的闹鬼,大家也不要相信网上说的那些闹鬼的传闻,我们要相信科学。”

齐局长色正地回答道。

“那请问齐局长该怎么解释这间店面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受到惊吓的群众?”

那记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这个情况我们警方还在调查,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齐禄山也不退让,不容置疑地答道。摆摆手,示意身后的民警上前阻止记者的追问,自己转过身来,也不顾记者的叫嚷,朝还在发愣的我走了过来。

“小慕,没事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

“我没事,谢谢齐局长了。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出事了的?”

齐禄山也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本来只是个普通的报警,后来接到了老林的电话,说是你可能在这里撞鬼了,让我先来帮忙。你也知道,我作为个局长,要是出现在公共场合,那肯定会被那些报社安插在这里的眼线看到,嗅觉灵敏的,也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禄山苦笑地解释道,随即话锋一转,

“怎么样?到底是不是鬼魂的问题?”

“是,不过不是当初见到的那种恶鬼。”

我也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齐禄山听完,沉思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

“那个案子我还有印象,小女孩去屋顶花园玩,就在母亲上厕所的档口自己爬上了护栏,摔了下去。她妈妈现在还有些精神失常。”

“唉,命运多舛啊。”

我唏嘘道。

“不过这事情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为什么这一年里那小女孩的鬼魂都没有出现过,却在这时候现身了?”

齐禄山毕竟是刑警出身,很快就抓住了他觉得并不正常的细节。

他这一问倒是让我也有些疑惑起来。是啊,按照道理,小女孩在肉身死后她的灵魂就已经飘散出来,为什么在这一年内都未曾出现过,偏偏在现在出现。

一般那些亡者的灵魂是不能直接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需要汲取阴气、鬼气、灵气这种能量气息才能够以鬼魂的身份现身。难道这附近出现了阴气?

脑海里想的这些自然不能跟面前的齐局长说,即便他现在相信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毕竟还是唯物主义者,内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反感这种说法。再说了,作为个刑警,在一个案件上无能为力是最让他们崩溃的事情,可这鬼怪之事偏偏不是他们所能解决的事。

“可能原来有过类似的目击,不过没闹到这么大。毕竟那小女孩不是恶鬼,只是样子有些可怕了。”

我随意敷衍道。

齐禄山也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点点头,说道:

“可能吧,小慕,你先去忙吧,这里我来负责。”

“好,齐局长,我同学还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今天谢谢你了。”

我在两位警察的护送下从一个隐秘的角落走出了警戒线,绕到人群的后面,正巧碰到在外围探头探脑的两个女生。我上前拍了拍她们的背,调笑道:

“两位,看啥呢?”

寻卿子转过身来,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简慧千却是直接开口问道:

“十安,听说里面闹鬼了?”

当初走进店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被她俩看见的准备,早已想好了借口,因此也不含糊,直接回答道:

“我和老杨在外面等你们,就听到这店里有人喊闹鬼了。我家里不是做风水的吗,对鬼怪这种事情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就想着进去帮帮忙。”

两位女生听到我说的话,都开始紧张了起来,寻卿子怯怯地低声问道:

“那……那是真的闹鬼了吗?”

我倒是没想到这两位女生这么害怕,霎时间竟愣住了神。杨曦冉恰合时宜地从旁边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替我回答道:

“哪能啊,这世界上会有鬼吗?就是个顾客在换衣服的时候癫痫发作,被其他人当作是撞鬼了。我和老慕进去看过了,没啥事,那人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我朝杨曦冉递去个感激的眼神,他也不留痕迹地对着我挤眉弄眼了下。

两位女生相信了杨曦冉的话,放松下来,简慧千笑着戳了戳我和杨曦冉的胳膊,调侃道:

“没想到两位这么乐于助人啊。”

杨曦冉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回答道:

“那是,我原来可是我们高中乐于助人大赛的冠军得主。”

换来的是两位女生大大的白眼。

“那我们可得好好帮你们挑挑衣服了,冠军可不能随便穿件衣服就去联谊会啊。”

简慧千大大咧咧地说道,扯着杨曦冉就朝旁边的服装店走去,留下我和寻卿子在后面。

寻卿子却不像简慧千那般大大咧咧,踌躇了一会,还是用水灵灵的桃花明眸盯着我,问道:

“十安,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是鬼魂作怪。包括刚刚在学校的人工河里,我看到的是不是也是鬼。”

她有些严肃的问题让我有些失神,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但是想到当初在宾馆她那痛苦的神情,还是决定继续隐瞒。

“不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遇鬼,要是真的是鬼魂,我会告诉你的。”

我也严肃起来,正色地回答道。

“真的?”

她不甘心,追问道。

“我对天发誓。”

我四指并拢,指着天空,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她盯着我,却是扑哧笑了起来,伸手主动拉住了我的手腕。

“那我相信你,走,我帮你挑衣服去。”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蒙混过去。看到被这双柔荑小手牵着的手腕,脸上却是发烫起来,面前这位少女的窈窕背影,却是无声无息地挑起了我母胎单身心中那份对爱情的憧憬。

“她好像也挺适合做女朋友的。”

跟着寻卿子走进了家装修的富丽堂皇的服装店铺,带着职业性笑容的导购就迎了上来。

“两位,是想买些什么样的服装呢?”

我对时尚是一窍不通,仅仅停留在那些场合该穿什么衣服的认知上。寻卿子就不一样了,俨然一副老司机的模样,从包里掏出了张卡片,低声跟导购说了些什么,导购就心领神会。

“两位请到这边来休息一下,我去帮两位拿衣服。”

导购听完寻卿子说的话,点点头,引导着我们坐到了店铺内的休息区,微微鞠了个躬,就转身走到挂满衣服的衣架之间,细细挑选着什么。

“卿子,这地方贵不贵啊,我看这装修心里发慌。”

我有些忐忑不安地凑到寻卿子脸前,问道。

虽然以前帮别人捉鬼打妖收了些费用,也算得上是小有积蓄,但要是真的买那种回家供着比穿着好的衣服,我可没那闲钱。

她甜甜地笑了起来,哪还有当初对我的那种嚣张跋扈的神情。

“不会啦,这家店是我和我妈常来的店铺,虽然比平常店铺贵了些,但也不会太贵,而且我有这的会员卡。”

她举出手中的银色卡片,在我面前晃了晃。

虽然她是这么说的,我内心却仍然放不下心来。毕竟女生对于贵不贵的界限可是十分模糊的,三块钱一斤的西瓜可能都嫌贵,但是五百二一根的限量版口红却是二话不说就掏卡付钱。

正忐忑着呢,那导购就提着件白色的蕾丝长裙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小姐,这是我依据您的要求帮您挑选的礼服,请您看一下。”

不得不说,这导购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这么短时间内就能选出件连我这种直男都觉得好看的裙子。寻卿子更是爱不释手地接过裙子,二话不说地把包和手机一股脑地塞给我,就冲进试衣间里。

“先生,您再稍等下,我现在去帮您挑选您的衣服。”

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流程,但又不想显得没文化,只好有些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导购应声走了,我也无聊,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十安,我好看吗?”

没过多久,一声略带激动的少女声音响了起来。

我抬起头来,却是被面前的场景着实惊艳的一番。

第三十四章 小暧昧

亮色凤尾雕饰的抹胸长裙紧紧地拢着寻卿子玲珑有致的身躯,胸前原本被宽大运动服遮掩的高耸此时却是一览无余,不足盈盈一握的芊芊腰肢却是显得极为匀称。修长笔直的玉腿在半透明的素白色长裙的遮掩下若隐若现,蕾丝的裙摆随意的散落在地上,却是给本身就颇为雅美的寻卿子染上了一股高贵的气质。

原本扎成马尾的亚麻色长发现在却是尽数散落在肩头,发梢一直延伸到水蛇般的腰肢上,勾起了个俏皮的弧度。绝美的白皙脸庞带着些许红润和少女的娇羞,微微低着头,桃花明眸却是在悄悄地瞟着我。

“……”

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丽,对于我这种十八年的纯种单身狗,杀伤力可是巨大的。

寻卿子嫣然一笑,却是如同给这幅美景添上了点睛的一笔。

“怎么了,傻了?”

“没……没有,还……不错。”

我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蹦出字来。

寻卿子显然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娇哼了一声,对着旁边发笑的导购小姐姐说道:

“姐姐,给他衣服,我也要羞辱他。”

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了我原来做的位置上。

我有些无奈的从暗自发笑的导购手中接过一套西装,转身白了寻卿子一眼,走进了更衣室。

说实话,这还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穿西装。小时候天天跟师父一起修炼三术,穿的都是道袍,后面上学了家里就全是校服。即便是周末,我也喜欢穿个校服长裤套件简单的t恤,毕竟舒服是第一位。这西装,我还真没穿过。

脱下原本穿的休闲服,套上了导购给我挑的西装。不得不说,要不是跟寻卿子来,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着买件西装。不过说实话,内心对于西装还是十分向往的,毕竟西装总能将人的颜值提升一个档次。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倒有些自恋起来。

一米八七的身高在西装修身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挑,从小到大几乎一天未曾落下的训练的确让我身上的肌肉显得极为扎实,撑起略有些宽大的西装倒也极为合适。

但毕竟直男的审美和她们女生还是不同,稍稍窃喜下,我内心也就忐忑起来。我自己觉得自己穿西装还不错,可不代表寻卿子也觉得好看。

穿西装的究极目标还是吸引妹子的。

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更衣室,站在了休息室的门前。

“卿子,你看看,我对这玩意可没啥感觉。”

我故作冷静地说道。

正在翻看杂志的寻卿子抬起头来,却也闪过个惊异的神情,随即便在嘴角勾出了道满足的弧度,调皮地说道:

“嗯……还不错,起码带你去联谊会不给我丢脸。”

听着她话语中满意的味道,我也就放下心来。

第一次穿西装,看来我的外貌还是能打的。

“两位真是郎才女貌,我们店里现在有赠送情侣对戒的活动,如果两位决定买下这两套衣服,我们会赠送两位一枚纯银的情侣对戒。”

旁边的导购小姐姐恰合时宜地推销道。

这话却是让寻卿子闹了个满脸通红,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回答道:

“那个……我俩不是情侣,只是同学。”

导购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口中连连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看两位比较亲密,就以为两位是情侣了。”

“没事,把衣服包起来吧。”

我讪讪地笑道,示意寻卿子回试衣间换衣服。她却是红着脸冲进了试衣间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误,没想到两位不是情侣,实在抱歉。”

导购小姐姐有些愧疚,凑上来连连道歉道。

我将刚刚换下的衣服递给她,摆了摆手,笑道:

“没事没事,都是误会,她本来也脸皮薄。”

寻卿子也换好衣服,低着头走了出来,脸上却仍然是绯红一片。悄悄从兜里掏出会员卡,递给我了。

这妮子,还害羞了。

我不想让她尴尬,也就不再说话,示意导购带我去付钱。

“先生,那个戒指您还要不要?如果尴尬的话我们可以帮您换成其他等价的物件。”

导购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赠送戒指,也有些左右为难地问道。

“卿子,你说。”

我偏头问向了站在原地把玩着衣角的寻卿子。

她吓了一跳,有些迷茫地看着我,随即点点头,从口中吐出了细若蚊鸣的声音:

“要。”

“那你拿给我吧。”

导购点点头,接过会员卡和我的银行卡,走出了休息室。

“请您稍等一下。”

可能是因为认错关系觉得抱歉,导购的行动却是很迅速,没过多久,就提着个牛皮纸做成的购物袋,打破了我和寻卿子有些尴尬地气氛。

“两位,这是你们的衣服。”她将纸袋放到桌上,恭敬地说道,又掏出一个暗红色丝质棉盒,“这是赠品,一对戒指都在里面。”

我谢过导购,将戒指盒推向了寻卿子。

“你拿着吧。”

她却是有些发愣,疑惑地问道:

“你不要吗?以后送女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在她口中听出了淡淡的醋味。

“不用,我要这玩意没用,至于女朋友,我觉得我一时半会还找不到。”我有些尴尬的笑起来,说道,“倒是你,可以拿去送男朋友。”

她又是脸红了起来。

“我……我没谈过恋爱。”

看着面前有些娇羞的少女,我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暗爽。

“没事,你拿着吧,送闺蜜也行。”

“那好吧……”

她终是收下了那棉质戒指盒,神情却有些黯淡。

我那时候没想到,这戒指到后来,是真的帮了我大忙。

“走吧,去找老杨和简慧千,也不知道他们俩去哪了。”

我扯开话题,建议道。

“嗯。”

她还是红着脸。

我在心中暗笑,提起了两个装着礼服的袋子,就跟着寻卿子,在导购有些歉意却仍然有些暧昧的眼神中走出了服装店。

“卿子!这里这里!”

正打算给杨曦冉打电话呢,简慧千有些激动的叫声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转身看过去,发现原来这两个活宝已经买好了衣服,正在间奶茶店前排着队。

“来,给我看看,你和慕大帅哥买了什么?”

简慧千二话不说,就从我手中抢过装着衣服的牛皮纸袋。

“慢点慢点,别扯坏了。”

寻卿子焦急地叫道。

简慧千白了她一眼,嘴中含含糊糊地说道:

“怎么,跟慕大帅哥买了衣服还不让我看了?你俩不会有啥吧?”

“没有……唔……”

又是一阵暖洋洋的绯红爬上寻卿子的脸颊。

“呦,怎么还脸红了。”简慧千调笑道,“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不是……”

别看以前寻卿子在我面前极为强势,到了这个火辣的闺蜜面前,却是如同猫见了老虎,瞬间就蔫了下去。

不过还好,简慧千本身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于这种调笑自己也不相信,就三下五除二地掏出衣服,专心打量起来。寻卿子也不示弱,也抢过了杨曦冉手中的纸袋。

两位女生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各自买的衣服,却是把我和杨曦冉晾在了一边。

“老杨,怎样,有进展吗?”

我用肩膀捅了捅杨曦冉,奸诈地问道。

“还行吧,算有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杨曦冉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只是有些魂不守舍地敷衍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些奇怪的问道,这可不是杨曦冉的风格。

“老慕,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他却是有些突兀的反问道。

“奇怪?你是指什么方面,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曦冉却是自顾自地解释道:

“不是……我爸是警察,上大学前他特地让我去他们刑警队学了反跟踪的技巧。”

“所以呢?”

“我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

他的话语却是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起。

被尾随跟踪的事情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些暴徒混迹在商场、游乐园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盯准了自己的目标,就会悄悄尾随着受害人,等到他们走到停车场或者其他人烟稀少的地方,就会突然暴起犯罪,抢劫、绑架、强暴无恶不作。

若真的被人跟踪了,我必须搞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要是只有我一人,我倒有恃无恐,但现在身边还有两个女生,在确保她们安全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什么时候的事?”

我压低声音问道。

“就在刚刚我和简慧千走出服装店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人在哪,就是有这种感觉。”

杨曦冉也轻声回答道。

我藏在人群中,扫视着四周。

寻卿子和简慧千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衣服,远处的长椅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背着女士背包的男生,一看就是来陪女朋友来逛街的男朋友,个个都有些生无可恋。另一头是商场的食街,也快到饭点了,人群也开始络绎不绝的穿梭在桌椅和店面之间,服务员的吆喝声和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却是一副典型的食街光景。

但是,并没有可疑的身影。

“你确定真的有人在跟踪吗?”

我收回目光,转头问道。

“我确定。”杨曦冉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相信我的感觉。”

“我也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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