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华路 - xp1024.com
《大唐风华路》


第一章 扬名立万?

“落日之前,弄到黄金十两,然后纵情花丛,美女入怀……”

“若非如此,焉能显出二十一世纪穿越哥的手段。”

韩跃负手卓立,尽量装出一副睥睨长街的潇洒架势,嘴角学着记忆中那些高富帅微微翘起的模样,仿佛真的有种若有若无的自信。

乍一看,风流公子,风度翩翩,绝世而独立。

如果不是衣衫破烂,倒也像是那么回事,至于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几两墨,那就难说了。

无所谓了,人要有自信嘛。

长街熙攘,人流如潮,招摇过市的公子,纵马巡街的将军,一郑千金的商贾,低眉顺眼的小厮,大唐朝威广四海,南来北往的熙攘人流,天可汗治下的万千百姓,我韩跃,来了!

只要忽悠好,神仙也撂倒。

“有超越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知识,有超越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眼界,大唐江山,芸芸万众,从此以后,想想就特么刺激……”

那么,让我来想想,这第一次逼,到底该怎么装!

韩跃眯缝着眼,仔细琢磨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呆,原来穿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他是翩翩公子,如此的卓尔不群,超脱众生。他负手立于长街,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王霸气息,他相信只要自己再这么站下去一会,对,只需要一会,不用多久,这满街的土鳖便会被自己的王霸气息所倾倒,然后哭爹喊娘的扑上来,纳头便拜,他们掏光浑身上下所有的银钱硬塞给自己,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自己大腿,仰天长叹一声:“主公,某等了你一十八年,终于等到明主也!”

“嚯嚯嚯嚯……”想及风骚之处,韩跃忍不住抬手理了理发丝,顺带擦一擦嘴角。

抬首看天,日头尚早,好吧,为了展现穿越一族的英姿,他决定顺着刚才的想法继续深挖一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灵感迸发出来。

作为一个死不要脸的老装逼犯,白日做梦这种绝活,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接下来的故事应该是这样。

小弟们二话不说,拉着他来到本城最大的夜来香妓院,要上一桌最豪华的酒菜,然后,再招来一群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

这些平日里视金钱如粪土的美女们排成一排,个个低眉顺眼,人人欲拒还羞。

又或者眼含泪珠,喃喃低语,话里话外全都透露出一个意思:“相公,奴家出淤泥而不染,生性刚烈,卖艺不卖身,视天下英雄如草芥,天可怜见,守了一十八年的清白身子,今日,您终于来了……”

“哇咔咔咔,天下美人,尽入吾彀中矣!”幻想到风骚之处,韩跃忍不住淫荡大笑,口角处分明有银亮的水线溢出。

“尤那小子,吃我一脚!”

人都说乐极生悲,韩爷这边意淫正爽,忽觉脑后恶风不善,忍不住便打了个哆嗦!

“尼玛,这是有人要偷袭的节奏。”

话音未落,只觉得屁股上传来一股大力,踹的他整个人趔趄向前,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可怜韩爷上一秒还在意淫春花秋月,下一秒便成了滚地葫芦,从阳春白雪瞬间到下里巴人,这画面实在太美,令人不敢直视。

“看见没有,这便是本公子刚才所说的恶狗抢屎,是我今日早晨去小妹那里请教武略,专门学来的绝活……嘿,只要趁人不备,突然一脚,中招者摆出的姿势,十有八九都是这种恶狗抢屎的架势。今早晨我在小妹那里挨踹的时咳咳……”

“厉害厉害,诸位且看,这小子中了李少爷一招,果然身子前窜,然后扑街趴倒,可不正像是一条饿极的狗去抢屎么。啧啧,如此绝学,何等凌厉,可怜满城上下豪杰无数,竟无一人习得,错非今日李少爷提点大家,我等尚不知何年何月方能领悟,真是惭愧啊,惭愧!”

这位惭愧兄马屁拍的风骚,堪称不要脸的典范,围观众人脸皮抽搐,喉咙想吐,只是碍于李公子当面,死活也要忍受下来,一时之间,但见七八个人面色铁青,浑身抖动,仿佛筛糠打摆子一般难受。

“真是惭愧啊,惭愧!”唯有惭愧兄曲高和寡,仍在摇头晃脑,旁若无人。

“妈了个叉的,比老子还无耻,是个高手。”韩跃趴在地上还没起来,听见此人说话,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货绝对是败类界的精英,马屁中的良才,为人无耻,骨子谄媚!”作为同道中人,韩跃下意识的点评了一句。“嗯嗯,这马屁拍的,羚羊挂角,顺手拈来,造诣之深,功夫精湛。”

想不到,唐朝土鳖竟也有无耻界高手,他妈蛋,貌似大唐不太好混,自己先前倒是有点小瞧天下英雄了

他沉吟半响,正待爬起来看看,是谁踹的自己,又是谁拍的马屁。便在这时,忽然又听一人谄媚低笑,尖声道:“实在是让人佩服啊佩服,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咱们李少爷家学渊博,上承明人指点,胸中自有乾坤,今日随便指点咱们一招,便令我等醍醐灌顶,李少爷,我崇拜你,我要帮你生个猴子……”

卧槽,生猴子?两个大男人?

无数人脑海中画面一闪,齐齐打了个冷战,只觉得三伏天也不是那么热了。

韩跃的脑门上,也沁出一滴冷汗来!“够狠!比老子还无耻,算你有一套。”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佩服兄比那个惭愧兄拍的还要淫荡,不但淫荡,而且下流,最可气的是这货竟然连生猴子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马勒戈壁的,这话一向是韩爷我的专用好不好!

莫非这丫也是二十一世纪之人,专门过来砸场子抢买卖的?

韩跃气的面皮发鼓,人至贱则无敌,他拿这位同道中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拍马屁,早晚让马撩蹶子踢死你!”

可惜,事与愿违。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马者谄媚如潮,受拍着洋洋得意,韩跃意料中撩蹶子的场面并未出现。

他等了半天,发现依然没有动静,暗自呸了一声,慢慢爬起身来。

眨眼间,便看见了一张满是得意的纨绔臭脸。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用说,眼前这个已经笑成一朵小花的家伙,就是刚才那个施暗算揣自己的小人。看他左手一个鸟笼,右手一把纸扇,鼻孔向天,眼带淫荡,脸上分明写着一个‘死’字……

韩跃暗暗咬了咬牙,奶奶个腿的,丫等着,爷要不弄你个残废,爷就不叫混世魔王韩老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作为一个从小偷鸡摸狗,长大寻花问柳的混不吝,韩爷连穿越这么伟大的事情都摊上了,这场子要是找不回来,我今后还怎么在大唐的土地上扬名立万。

可惜的是,李公子从未听过韩爷大名,依旧笑的满脸甜蜜。

“让你笑,老子这就给你开瓢。”韩跃恶狠狠看着李公子的脑门,嘴里深吸一口长气,眼睛开始四下寻摸起来。

很好,有趁手装备。

只见身边不远处,正好摆着一张算命桌,那个算命的因为穷困潦倒,连三条腿长一条腿短的桌子都置换不起,需要用块青砖垫着。

青砖,很好,就它了。

四四方方一板砖,混过的都知道,街头干仗第一神器。

“算你小子倒霉。”韩跃狞笑一声,感觉脸上摔破的地方越发疼了,这种疼痛,让他心底的邪火变得更加旺盛。

此仇不报,非韩跃也!至于后果,去尼玛批

咬牙切齿的韩跃抬手便要掀翻那桌子,然后拎起那板砖。哪知他还没动呢,忽然又听一声干咳,只见那个欠揍的李公子得意洋洋扔了鸟笼,对身边的惭愧兄和佩服兄显摆道:“两位兄台,今早我去小妹那里请教武略,不但学了这招恶狗抢屎,还学了一招……两位且看,出剑……”

嗡,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

“卧槽,平白无故动家伙,这是什么鬼?敢不敢先让老子三招?”韩跃破口大骂,正待躲闪,忽然浑身一抖,目瞪口呆。

眼前半尺之处,豁然出现一把长剑。

剑光吞吐,寒冷四射。

直直对准自己眉心。

作为一个从小干架无数、单挑群殴身经百战的混子,韩爷在成长的经历中从不缺乏被人用刀指着的记忆,甚至前世那副身躯的肚皮上,还曾有过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光荣战绩。

以前挨刀,爷没怕过。

然而今天,这一刻,韩爷怕了!

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

剑,是什么样的剑,闭月羞光剑!

武林口口相传的兵器谱口诀上,再牛逼的神器都是传说,韩跃表示对此从无压力。眼前这孙子用来指着他眉心的剑除了有点寒芒之外,也就是剑身稍微宽大而已,按说菜刀都挨过,怕它个鸟啊。

但是,不怕不行啊!

这把剑,它,它,它,它是飞着的!

没错,韩跃浑身冷汗直冒,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长剑,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宛如打了几千个雷霆。

“性命交修一口剑,千里之外取人头,这把剑,它赫然竟是一把飞剑!”

这尼玛画风不对啊,说好的穿越种田朝堂英武背诗折服公主流呢?怎么忽然变成仙剑奇侠纵横流了?老板,换碟……

眼前的剑,冷光吞吐,艳芒四射,它就那么凌空漂浮着,剑尖指着自己眉心,散发着森森的寒气。

飞剑,尼玛,这是飞剑!

没有错,作为一个从小干过无数架的混子出身,韩跃讲究的就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看的很清楚,眼前这把剑,剑柄无人握着,它是凌空飞着的。

这是一把飞剑,一把存在于仙剑小说流作家才能幻想出现的飞剑。

冷,浑身哆嗦!

来自未知的,才是可怕的。

头顶炎炎烈日,难敌刻骨惶恐。

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来说,飞机大炮的战争片看过也就一笑,热武器威力虽然翻山倒海但是谁都能承受。

可是你特么的忽然弄一把能飞的剑出来,这谁受得了!哥还在地球吗?

韩跃茫然望天,看一看碧空如洗,没有错,虽然少了雾霾和沙尘暴,但骨子里还是有种人间的味道,这里绝逼是地球。

噫吁兮,还在地球就好。

韩跃长长吐出一口热气,大脑飞速转动起来!只要解决了眼前危机,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适应这个土鳖的时代。地球再怎么危险,我也不去火星。哥要的是大唐穿,可不是异界篇!

打是不行了,没见人家连飞剑都弄出来了?

自己虽然身经百战,估计也挡不住凌空一剑!好吧,老规矩,拳头不够硬,哥哥用舌头!

韩跃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向眼前这个家伙溜须拍马,忽然眼睛一闪,咦,有重大发现。

这傻逼怎么了?满脸通红,牙咬切齿,全然一副死了爹娘的痛苦架势?喂喂喂,哥们,被飞剑指着的人是我好不好?再细看,他还浑身打着摆子,脸上正有大颗汗珠呼啦啦滚落。

这幅表情?

“到位啊!”

韩跃眼神一亮,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眼前这个李公子的架势,非要用一句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问世间受苦之人,唯有便秘拉不出屎来者,才如此销魂……

这一刻,韩跃所有的担心全部回落下去!这孙子便秘拉不出屎来了,嗯这词太粗疏换一个,文雅的说法应该是?“力不从心!”

对,力不从心。

“嚯嚯嚯嚯!李公子,别硬撑啦,话说你已经硬了三秒,,现在软,不丢人。”淫荡的笑声才一出口,眼前的家伙已然泄气,宛如被戳破的篮球,迅速委顿了下去!

当啷啷!毫无意外,雄赳赳气昂昂的飞剑,也似某种射完疲软的东西,软趴趴掉在了地上(什么?这句子太深奥看不明白?那好,来点生活气息的:一条坚挺大蛇,进入一个温润的深洞,吐了一口白色浓痰,然后萎靡不振,我日扯远了,咳咳,导播,赶紧给画面切回来……)

话说飞剑掉再地上,眼前的孙子终于摆脱了便秘苦恼,瞥见韩跃满脸淫笑,不由面皮紫涨。

“你,你,你,你笑什么,莫非看不起小爷,若不是小爷害怕伤了你,怎会用内力硬把甩手剑拉回来,累成这样……”

说话声喘息如牛,韩跃听了开心无比。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大啊!”韩跃摸着下巴,眼睛撇着地上的宝剑,大体明白过来!难道刚才那不是飞剑,只不过是一种特殊的甩手剑法,吓死哥了!

李公子见韩跃一语不发,眼睛只是盯着地上的宝剑滴溜溜乱转,还以为是看不起自己,哼了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地上的宝剑嗡一声回到腰间,自动入鞘。

“哼,若不是怕我妹妹责罚,小爷我……”场面话撂到一半,忽然眼睛直愣愣望着韩跃,瞳孔一缩,脸色一紧,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转身便走。

就连惭愧兄和佩服兄,也呲溜溜跟着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韩跃在后面看着,眼见三人越走越远,两个马屁精也就罢了,不堪入目,不看也罢。但是那李少一手托鸟笼,一手打纸扇的身影,却在眼中不断放大,不断放大……

哈哈!韩跃仰天一嗓子:“原来这大唐的纨绔,竟也怕我韩爷,哇哈哈哈……”

正摆出一副问天下谁是英雄的架势,自觉风骚无比,霸气侧漏,忽听不远处有个小屁孩叫唤:“娘亲,娘亲,你快看,这个叔叔也落枕了,嘴都疼歪了……”

差点一个趔趄摔死,这谁家倒霉孩子,没一点见识,这是落枕吗?你家落枕这么神气啊?

气的面皮发鼓,正准备教育教育这没见识的小屁孩,忽然肩膀被人猛拍一下,力气大的能打死牛,半个身子都歪了下去。

回头一看,卧槽,好一条大汉,膀大腰圆,英武粗狂。

这大汉见韩跃回头望他,顿时咧嘴一笑,道:“小子你有福了,今早上我才学得一手专治落枕的绝学,看你这嘴歪口斜,且让程爷一试……”

尼玛!

韩跃气的口吐白沫,差点昏死过去!这满大唐,敢不敢有个正经点的?

等等,这家伙姓程?

“废话,整个长安城能让李家那个败类扭头就走的,除了我程处默,还有谁……”

“原来李公子那厮,不是韩爷我吓走的!”

等等,你叫程处默?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某家正是程家处默,小子,你待如何?”

“程家的老粗,这真是太好了!”韩跃霍霍的奸笑出声。

第二章 男儿岂能无担当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韩跃穿越以前也曾读过几本唐朝野史,什么月唐传啊,隋唐演义啊之类,那时候的人写书实在,坚决不会偏爱一个角色,主人翁动不动就有好几十号人,比如隋唐演义里面,基本上大唐开国将领那是挨个写了个遍。得益于此,韩跃对于唐朝的历史人物也混了个耳熟。对这些人的习性脾气,嗯,略有掌握。

在他的印象里,大唐朝所有功勋,除了寥寥几个有文化的文臣以外,剩下的应该都是目不识丁的痞子,而这其中,号称混世魔王的程咬金尤甚。

唐朝痞子,不是欺压良善那种,而是……

老粗!

傻帽!

好糊弄!

在韩跃想来,程咬金是痞子中的痞子,那就意味着,他绝对是整个大唐朝最容易糊弄的一位。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继承了程家人光荣传统的程处默,岂不是绝对的羊牯?

嘿嘿嘿嘿!哥的十两黄金,哥的美女入怀,终于要有人买单了。老天爷,您对咱真是太好了……

没得说,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往死里忽悠!

可惜的是,好像唐朝人并没有那么傻!

咱们来看看韩爷的战绩吧。

他先是拉着程处默来了一段文成武德的吹捧,然后又进行了一番指点江山的yy,最后拐外抹角对程家掌门程咬金的仗义疏财做了盖棺定论,一番口舌,说的口干舌燥,唾沫横飞,话里话外处处充满暗示,只希望程处默能够一拍脑门,然后恍然大悟,再然后慷慨解囊……

然而,真实情况是!

“就你这手段,也想来骗我钱!”

程处默极不耐烦的掏着耳朵,用一种大家快来看傻逼的眼光撇了撇韩跃,随后手指一弹,一大块发黄的耳屎‘咻’一声飞出。

“小子,满长安打听打听,程爷我是个什么人物。三岁骗公主的香囊,四岁坑王爷的银饼,你这些手段,嘿嘿……”程处默极度不屑转身,大摇大摆离去。

韩跃瞠目结舌,彻底在风中凌乱!

远远望着程处默离去的身影,那种壮硕如山,那种昂首阔步,大哥啊,你这种身材气势,不去好好演绎仗义疏财的豪侠形象,非去学什么精明过人干嘛,这尼玛画风怎么又不对了?老板,换碟……

出师未捷啊!

韩跃仰天一声长叹,凄婉如同五丈原帐篷里的诸葛先生,这一刻,他忽然很想回家!

大唐不好混啊!

他初来之时雄心万丈,只觉满大唐个个都是土鳖,然而短短半日功夫,他终于明白过来,如果真想将大唐人当成傻逼,那么他自己一定是个傻逼!

窝囊,憋气,心情极度压抑!

没骗到钱不要紧,要紧的是,肚子里适时的响起咕噜声,很是强烈,很是强烈。自从昨晚穿越大唐,到现在日头偏西,整整一夜外加半个白天时间,这个身体水米未进!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这个身体正是最能吃的时候,一顿不吃都难忍,更何况三四顿?

韩跃有些恨,别人穿越我穿越,别人一过来就躺在床上装装病人,身边有个明珠皓齿的小丫头端着药碗,碗里熬上千年人参若干,眼泪汪汪等自己喝上一口……

再看看自己,妈了个叉,也不知这身体的上一个主人发什么神经,三更半夜跑到野地里,估计是遇到劫道的强人,被一砖头撂在水沟里,要不是自己灵魂附体上去,三伏天里整整一夜,估计尸体都臭了。

昨夜星辰昨夜风,穿越就在悄悄中,韩跃还记得当时情景。

话说当是时,他正在北京地铁旁边跟一群痞子混合作战,他手拿菜刀指天笑(天说韩哥你别闹?),正在大发神威的他决定不给老天面子,结果老天有来有往也不给他面子……于是乎,他被人一砖头拍在后脑勺上,然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身体变成了十四五岁模样,躺在脏不拉几的臭水沟里。

就这样,沧海桑田一瞬间,从一千多年后的世界,来到了风华绝代的大唐。

来就来吧,既来之,则安之,韩跃骨子里就是懒,反正到哪都是混,没什么大不了的!唯一可气的是,肚子越来越饿了!

咕噜噜,又响了?

小小肚皮,弄得跟打雷似得,哥知道你饿,因为你现在是哥的肚子,但就算如此,你也不该这样踩哥的面子吧,没看旁边的美眉小手捂嘴,眼都笑抽了?

摸遍全身,不见一个铜板!眺望长街,各种卖吃食的小摊处处皆是,车水马龙中,韩跃将目光投向了一个面摊。

关中人爱吃面,一口大碗盛满,足足得有二斤,热气升腾,香气四溢,韩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凶狠的神采。

人若饿的狠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历史上所有的农民起义,十个有十个是因为吃饭的问题。饿红了眼的人连皇帝都敢砍,老子现在去吃一碗霸王面算得了什么?

韩跃大踏步冲了过去!

“老板,来一碗面,肉要多,油要腻,有青菜叶子的话,多整几片!”

反正打定主意吃白食了,脸面什么就不要了,这面摊很小,只有一张桌子,此时围坐了两个人在低头吃饭。

韩跃也不在乎,抄手拿起个木墩,屁股望上一坐,身上的臭气顿时四散开来,这是昨夜在臭水沟染上的,到现在还没散尽。

桌边两人捧着大碗吃的正香,忽闻此等恶臭,登时抬起头来,愣愣看着韩跃。

这是一对男女,男的四十来岁,是个中年大叔,女的最多十二,是个幼小萝莉。看面容两人不似父女,嗯嗯,莫非是传说中的老牛吃嫩草?

两人直愣愣的望着自己,也不知是恼怒自己身上的恶臭还是恼怒自己的不请自来,总之目光中竟然全是愤慨。

“不好意思啊,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三灾五难的,身上脏了点,大伙儿将就将就吧!”韩跃现在是浑然不在乎了,一边抠着衣服上干结的泥巴,一边开始催促面摊老板上饭。

“韩家小三,你魔怔了不成?我你都不认识了?”

嗯哼……

韩跃有些发傻,目光从面摊老板的方向抽回来,诧异看向中年大叔。

还别说,浑噩的记忆里,似乎真有些印象。再看看旁边攥着小拳头,满脸通红、眼泪打圈的小萝莉,依稀也记得影子……

不会吧,随便寻个摊子想吃口霸王餐,就能遇见熟人?

只见中年大叔面色愤怒,脑门上暴起两根青筋,宛若虬龙盘曲,眼珠子瞪得几乎凸起,这架势是要揍人?

初次见面,你就要动手,这什么素质。

相比之下,小萝莉就比较直接婉转了,你看看,人家直接就哭上了!

“相公,你不要这样,哇……”这一哭,悲悲切切,梨花带雨,恍如夜莺泣血,韩跃不知怎地,心头忽然便那么一疼。

“韩家小三,我看你是没救了,逼着自己的娘子去发卖为奴,逼迫不成便负气离家,现在被我们撞见了,又装作不认识人?哼,老天无眼,韩家村子上下三百口,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大叔发话了,话里透出来的讯息有些威猛,韩跃听了有些发傻。

娘子?发卖为奴?这是什么情况……

他目光转向小萝莉,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蛋,委屈通红的大眼睛,怯怯兮,柔弱无辜。这小丫头脸都哭花了,然而眼睛深处却依稀有些欢喜,莫非并不是演戏,真是因为见到了夫君?

啪,一张泛黄的糙纸,猛力被人拍在桌子上!

“小畜生,自己看清楚了,这便是豆豆的卖身契,刚从衙门里领来的。”

中年大叔怒目圆睁,像极了一个快被点燃的人形煤气罐,随时可能爆炸。

君子不立危墙,韩跃决定离他远点。

屁股刚想挪窝,便见大叔呸的一口浓痰,咬牙切齿晃着那张契约道:“你看看,豆豆身体太弱,衙门里的典师只给估了五百钱,还要终身卖身为奴。等吃完饭后,我就要带着豆豆去牙行找人牙子,这回你可满意了?”说话间,一双粗糙大手攥的咯咯作响,随时都有砸过来的可能。

韩跃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将卖身契从他手下抽取过来。

字是繁体,不太好认,约莫也就懂个大概!

“今有田家贱女小豆豆,身亏体弱,多病娇虚,家贫如洗,生计维艰……”嗯,文采不错,还都他妈是贬义词。

“……自愿卖身为奴,契约终身,作价两贯……”尼吗逼,这是拿人当货物卖呢?

“……为奴当勤劳忠恳,卑微侍主,若有病寒夭折,盖当不论,抑或犯错遭罚,分属应当……奴为货物,权属归主家所有……此约,府衙备具,牙行典行……”草拟吗,还真是把人当货物了!

韩跃看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十分不敢相信!

很恐怖,内容跟后世肉联厂采买畜生宰割的收购合同类似,一纸契约上百字,笼统的意思便只有一个,今日卖身为奴,从此死活不论。愿杀愿宰,听凭主人。

打了个哆嗦,再去看满脸泪花的小萝莉时,胸中忽然很是憋闷。

瘦!眼前这丫头,真是瘦!

后世十二岁左右的小丫头,胸前一般也都有些凸起了,就算没有发育,脸上也应该有些婴儿肥。

然而这个豆豆,却瘦的仿佛一具骨头架子。头发枯黄,满脸菜色,这是几年没吃过肉了?

中年大叔似乎还觉得刻画不够应景,在一边长吁短叹道:“唉,卖了也好!去大户人家为奴,虽然凄苦,至少还能有顿饱饭。若是跟着你这小畜生过活,吃糠咽菜不说,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

尼吗逼,你这**叨叨的还没完了是吧!韩跃本来就是个炸药包的脾气,此时被人指桑骂槐,心底哪能不窜出一股邪火,他一巴掌将契约拍在桌上,站起身来便要动手。

“相公,你别生气,田大叔是好心!”

“好心还卖你,契约都从衙门里领出来了……”

“呜呜呜,相公,豆豆也是没办法子呀,昨夜你说想要采买一块玉佩,问豆豆要钱,豆豆攒下的铜板是要给咱家盖房子的,屋子漏雨都好几年了……你嫌弃豆豆不给,打了我一顿,大半夜抢了我藏钱的瓦罐,跑了……呜呜呜,相公,你从小身子骨就弱,再不能住漏雨的屋子了,豆豆就想卖了自己,给家里盖个房……”

很悲切,小丫头似乎常年缺乏交流,说话有些词不达意,但是哭哭啼啼间,却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畜生啊!

韩跃仰天一声长叹。

以前自己也算是混账中的极品了,偷鸡摸狗干过,坑蒙拐骗也干过,曾经深以为豪,今日方知,跟现在自己这具身体相比,以前的自己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面摊周围,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人,十几双涨红的眼睛,仿佛看牲口一样盯着他看。

其中一个大娘,体态很是雄壮,猛然一口浓痰喷过来,气愤愤骂起来:“呸,年纪轻轻不学好,逼的童养媳去做奴,若是老娘生了你这样的种,早就生生掐死算了……”

“你生的出来吗你?还掐死。”行,大妈你正气凛然,这义愤填膺的架势我惹不起,一口浓痰咱忍了。

旁边一个小娘子,风姿很是绰约,早被豆豆感动的眼眶红肿,哭哭啼啼好像卖身为奴的是她一般,那兰花指微翘,那樱桃小口微张,美是很美了,只是说出来的话不让人待见:“老天爷呀,最是薄情负心郎……”

我日!老子睡了你没给钱还是咋地?这就成薄情负心郎了,大热的三伏天,你非要哭出个六月飞雪来不成?

韩跃受不了她的鄙视,准备讥讽两句,瞥见小娘子身后五大三粗的两个保镖,对比了一下敌我实力,最终决定原谅她。

没办法了,犯了众怒谁也讨不了好,没见大唐朝扛把子都仰天长叹: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老百姓发起狠来连皇帝都敢砍,自己这幅小身板还是有些不够看,惹不起,那就得想办法解决。

手拿契约,面带惭愧,撕拉一声,撕成粉碎!

“豆豆,相公发誓,从今以后,决不让你再受一点苦,你吃肉,我喝汤,我打地铺你睡床,这一辈子,定要让你活得幸福……”

好!

周边狼嚎不断,一阵阵的叫好声,中国人看热闹就喜欢这个,没见连浓痰大娘和悲切娘子都开始点头称赞了么。

形势一片大好啊,咱赶紧趁热打铁!

“掌柜的,面煮好了没,给我端上来,里面的肉放到我娘子碗里,给她吃……”

这是要浪子回头啊!

堪慰,堪慰!

围观者频频点头,为自己亲眼见证了一个回心转意的婉转故事而感到满意。

哼哼,看话剧是要花钱的……

“诸位乡亲父老,您看咱都穷成这样了,谁肯支援一回,把俺娘子的饭钱付了?”

话未说完,一阵白眼袭来,人群轰然而散。耳听一位大爷仰天长叹:噫吁兮,此子,薄情毛病改了,性格却越发无耻也!

“阿呸!想骗老娘钱,想的美。”一口浓痰迎面,带来阵阵芬芳?

卧槽又是你,大娘这口痰就是你的不对了。

“啊呸!”

好吧算你狠。

第三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刚刚签约了,放心大胆的看吧)

三碗面条而已,虽然份大量足,搁在后世也就二十块钱的事,但是在大唐朝却需要足足六枚大钱,韩越表示没有!

人若穷了,志气便短,一文钱憋死英雄汉的故事其实每天都在上演。他恬不知耻的请求围观者付账,实在也是有些说不出的悲哀。

曾几何时,我韩跃连吃一碗面也要乞讨了?

面钱,最终是中年大叔付的。虽然他掏钱的时候眼神如此无良,仿佛看一堆狗屎般盯着自己,然而掏钱便是掏钱了,这年头兜里有几个钱的都是大爷,再加上韩跃还没弄清楚中年大叔跟豆豆的关系,所以决定战略性忍让,暂时装作看不见大叔那鄙视的眼神。

一大碗羊肉面,足足得有二斤,稀里哗啦塞进肚子,饥饿渐渐消去。

吃饱的感觉真好。

此时正是三伏天,虽然日头有些偏西,但是毕竟炎热,小丫头捧着个大碗吃的香甜,瘦瘦的小脸蛋全是晶莹汗珠。

韩跃吃完抹嘴,眼见丫头汗水涔涔,下意识撩起衣角帮她擦了一擦。

“相公,呜呜呜……”小丫头抬起头来,眼睛里隐隐泛出泪花。

卧槽不是吧,这就感动了?你们唐朝人的感情世界也太匮乏了吧?再撇撇中年大叔,虽然还是板着一张阎王脸,但是眼角深处分明也有几分释怀。

看来,矫正一个人的厌恶认知,需要润物细无声啊,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行。

“韩家小三,你有什么打算?”中年大叔饭量很大,面吃完以后,又向面摊老板讨了碗面汤,一边呼噜呼噜喝着,一边瓮声瓮气问着。

韩跃眼尖,早看见他端碗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用力很大。不用怀疑,只要自己回答稍有差错,那口大碗绝对要砸到自己脑门上来。

“回家,相公我们回家,好好过日子……”韩爷还没有发话,小丫头已经急不可耐的盖棺定论。

望着她那渴望的眼神,亮晶晶的色彩,韩跃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种人渣,也有享受一份温馨的时刻。

他淡淡的笑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只需要轻轻撩起衣角,帮小丫头擦擦汗就行了。

“算你这怂娃还有良心……”中年大叔骂骂咧咧的嘟囔一句,然而这语气,却再也没有丝毫的杀气。

韩跃长长吁了一口气,人形煤气罐终于摒弃了爆炸形态,自己小命暂时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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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很是灿烂,这词在文人眼中是多么的美妙,然而落到普通人嘴中……

干尼娘,贼老天你要热死老子啊!

一路之上,骂骂咧咧之声不绝于耳,韩跃在骂,周边的行路人在骂,就连古板的中年大叔,也冷不丁的从嘴里冒出那么一两句。

唯有小丫头开心无比,一手捏着个青草编织的蚂蚱(韩爷泡妞专用法器),一手紧紧挽着韩跃胳膊,笑靥如花,汗水湿漉。

“吁,我说丫头,你能不能放开我,贴得这么近,想要热死咱俩不成?”韩跃像条大狗一般吐着舌头,抬眼望了望炎炎烈日,无精打采喘息。

“我不……”小丫头不说还好,一说她,连另一只手也挽了上来。好么,这抱住自己的架势如此紧张,小妹妹你是要抓贼啊还是要偷人?

“放开,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贴紧,有伤风化!”既然劝解不成,听说循循善诱最适合萝莉。

“我不……”小丫头依然坚决,虽然羞得桃腮粉红,小手却仍然不放。

算你狠!

韩跃无奈摇头,继续吐他的舌头。

韩家庄子在长安西郊,距离足足二十公里,在这个没有公交车,没有taxi的大唐朝,委实算不得近路。

古代赶路基本靠走,大户人家才有牛车,至于骑马?那是权贵才有的权利。

一路上歇歇走走,浑身臭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终于在日落西山的时候,到了地头。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鸡鸣犬吠的小庄子,历史上八水绕长安,意思就是长安城周围全是河,这韩家庄子地处长安城西郊,不用说肯定要靠在一条河流旁边,依山傍水,倒也雅致。

古人晚饭吃的早,天还没黑,家家户户已经炊烟袅袅,几条土狗在村头穿梭,十来个光腚小屁孩蹲在水里,那咋咋呼呼的打水仗声,让韩跃忽然有种回家的感动。

中间大叔背着个褡裢,一路上从未说话,进了村子后更是一言不发,晃晃悠悠在前面领路,然后在一个破败小院子前踟蹰半响,最终长叹一声,推门而入。

韩跃望着那狗啃一般的柴门,以为这就是到家了,正要抬脚跟进,却被豆豆一把拉住。

“相公,中午吃食是田大叔请的,晚饭还去他家里蹭饭,田大婶要骂街的……”

纳尼?这不是咱家?

“天杀的的啊,六枚大铜板啊,老娘要给主家洗三天衣裳才赚的回来,你这没良心的,怎么就随手花了,韩家小三那种混账,你请他吃饭做啥?天那,老娘不活了……”

柴门里传出呼天抢地之声,大唐悍妇发飙,声势十分骇人,韩跃和小丫头面面相觑,齐齐打了个哆嗦,然后落荒而逃。

“田大婶是好人,就是嘴儿凶狠了一些!”下丫头心地善良,不忘解释一番。

韩悦不置可否,任凭她拉着自己的手,眼角四下打量这个村落。

穷,破!

很穷,很破!

门巷唯苔藓,谁言不称贫,家家户户都是树枝子围成个小院,土坷垃筑就得矮屋,上面苫点毛草,一扇狗洞版柴门,这特么也能住人?

“豆豆,咱家呢?快到了么……”韩跃大是犹豫,生恐自己住的地方,也是这种狗窝。

事实上,他多心了,韩爷怎么能住这种房子?

“相公你傻了,那不就是咱家?”

萝莉的语气如此傲娇。

嗯哼,了解,听这意味,自己家应该强于别人。

韩跃的担心暗暗回落,然而当他顺着小丫头手臂指点的方向望去后,瞬间,整个人都凌乱了。

那是一条小溪,河水哗哗流淌,远处青山隐隐,周边虫鸣可闻!

好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搁在后世房地产称雄的年代,这里建一栋别墅的话,少说也得大几千万才能拿的下来。

河畔花园,多么美妙的词汇,可惜,这里是该死的唐朝。

但见小河旁边,荒草浓密,其间一条小路,通向半间破屋。

这尼玛,画风又不对了啊,说好的穿越土豪流呢?怎么突然就成了穷困虐主流了?神转折的太离谱了吧?日,这个乡村纪录片不能看了,老板呐,再换碟……

刚才他发现村子里最穷的一家至少也还有一整间房屋,外带一圈木栅栏的小院子,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半间草房?孤零零立在荒草之中,若是门前插根白旗,半夜都能招出鬼来……

“相公,你先进屋歇着,豆豆趁着天还没黑,再刨一会儿地,今年争取开垦五亩荒田,都种上!”小丫头全然没有身处鬼屋的惧怕,一张黑瘦瘦的小脸上全是相公归家后的欣喜,她一把将韩跃推进屋门,然后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镐头,拎在手里急慌慌便要去刨地?

扯淡,眼看天就黑了,赶了一下午路又累又饿又乏,不赶紧吃饭冲凉睡觉觉,大傍晚去开荒?这到底是唐朝固有的风俗?还是你们家一贯的规矩?

可是,望着那瘦弱的身影,手里拎着一把沉重的镐头,那股欣喜十足的干劲为什么让人看了如此心酸?

“丫头,你回来……”韩跃嗷嚎一嗓子。

豆豆是个好姑娘,听见相公呼唤,急冲冲的步子顿时停住,只是,小脸上有些疑惑?

“怎么了相公?”

“你,你这是,要去垦荒?”韩跃不敢直视小丫头的眼神,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荒地,那里,荒草纵横连绵,一直延伸到河畔,其间遍布石头土块,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种粮食的地方。

“这荒地,还有开垦的必要吗?”

一句话而已,本就是个语气助词,跟今天你吃了没差不多的含义,为什么小丫头的脸色突变,笑靥如花不再,瞬间变得发白。

“相公,你别吓我,你不能卖地,你可不能卖地啊……”

额?这是咋啦?我没说要卖地啊?再说就算要卖,这满眼的荒草卵石,又不像后世那样能建别墅,谁家瞎了眼才要。

韩跃极其纳闷,正待开口解释一番,却见小丫头似乎撞了邪一般,整个人忽然精气神不在,似乎被瞬间抽走一般,软软的坐在地上。

“相公,不要卖地,咱家的天字田都被你卖了,这十亩荒地,是咱们家里最后的一点产业,不能再卖了……”抽抽噎噎,凄凄惨惨,一张小脸已经煞白,就连那曾经泛着光彩的大眼,此时也忽然变得死水一片。

这得是经受过多么恐怖的打击,心理才会如此脆弱?

“豆豆,豆豆?”完了,这丫头魔怔了。

喊了两声,小丫头毫无答应,只是在那里浑身打着摆子,一脸死灰的抽泣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这么好的,相公怎么可能会转了性子,老天爷不会这么好的……”

这还没完没了了,小丫头看来吃苦太多,心理已经脆弱的如同玻璃,需要好好温暖一番。

没柰何,韩跃只能施展一些手段。

“豆豆,豆豆?”他几步走过去,一把将小丫头从地上抱起来。

“嗯……”男人的胸膛,哪怕再怎么败类,仍然能让无助中的女人感到安慰。小丫头被人抱着,顿时感受到一股浑厚气息,略略有些回魂。

“豆豆,你看,这一片荒地太大了,对不对?嗯,还知道点头,那就好,咱们继续……”

韩跃使劲扳住小丫头脑袋,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尽量放平口吻,柔和道:“刚才你说,这片地足足有十亩,这太多了,你一个人开垦不过来……”

“我能干!”小丫头一提到开垦土地的事,生气迅速恢复,仿佛要证明自己一般,枯瘦的小手又要去拿镐头。

韩跃眼疾手快,抢先将镐头夺了过来,远远扔到一边。

能顶嘴就好,说明心还没死透。

“豆豆,你看,你还很小,而且还很瘦,对不对?女孩儿家需要做的,煮煮饭洗洗衣服就行,至于开垦荒地这种事,应该让相公来,对不对?”

世间什么最美丽?未来的憧憬最美丽!韩跃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小丫头对未来生活产生美好的憧憬……

果然,丫头小巧的嘴巴迅速张开,一双大眼睛圆圆睁开,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震惊的话。

“相公,你说,你来开荒?你从来都不干活的啊……”

卧槽,韩跃彻底对这幅身体原来的主人无语了,这得是人渣到何等地步,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合着这么多年,此人一直游手好闲,就靠一个小萝莉养活着?

爹娘怎么教育的啊?杂碎!

韩跃暗暗骂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这不管骂的多狠,最后好像都是在骂自己,于是悻悻然捏着鼻子,认了。

眼望着不远处荒草中开垦出来的土地,陇平亩直,杂草绝迹,足足得有两亩上下,听这丫头话里的意思,竟然全是她一个人弄出来的,这得是多么恐怖的劳动量?(不要以为开垦两亩荒地有多容易,作者出生在农村,当然现在也还生活在农村,记忆里自己家里的地就是爹娘一撅头一撅头从山石里刨出来的,就算种了这么多年,地里也还经常见到石片片,可见当初开垦非常不易。)

甩了甩脑袋,不敢望深处想,生怕自己会暴走砍人,眼前还是先安慰小丫头为主,至于鄙视这具身体主人的事,日后再提,毕竟现在他就是自己。

“丫头,你听好了!以前呢,相公有些混账,让你受了苦,但是以后不会了!你知道么,昨夜我打了你之后没有好报,在半路上遇到强人,被人打了一闷棍,这一棍子把我打醒了!相公决定,从今以后做个好相公,做一个能担当的好相公,做一个能让你享福的好相公……”

这排比句用的,世界上什么最甜?

不是蜂蜜!

更不是加了糖的蜂蜜!

这个世界上最甜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

小丫头的眼神迅速活泛,一抹从未有过的神采突然从眼睛里闪亮而出,那是对于幸福生活无限的憧憬和渴望。

天啦!相公这是怎么了?他他他,他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还有还有,他说什么,他要开垦荒地,天啦,相公最讨厌干活的!

这一刻,漫天神魔,神皇玉帝,包括那些有名没名的神仙魔鬼,全都被幸福的小丫头念叨个遍。

“相公!”

“嗯?”

“昨夜你被人打了一棍子啊?”

“是啊是啊,疼得很,都昏过去了!”

“相公!”

“嗯?”

“那些打你的强人还能找到么?”

“干什么?你想找他们报仇吗,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能想打打杀杀的事儿呢,就算是疼相公那也不行……”

“不是啦,人家想要感谢感谢他们……”

“……死丫头,气死我也,过来,为夫我要家法伺候……”

谢天谢地,连哄带骗,总算把小丫头从凄惶悲苦中拉了回来!

更加谢天谢地的是,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哼哼,垦荒的事,明天再说吧!

韩跃其实很讨厌干活,前世就是个混混,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种地这种事,只听人说过,还从没试过。但是他又不能不给小丫头一个承诺,否则的话,他很担心这个小萝莉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哀莫大于心死,尤其还是大喜之后的大悲!小丫头对于相公失而复得后的那种欣喜,让韩跃毫不怀疑的肯定,一旦自己给不到她希望,绝对会让这个花样年华的小萝莉迅速凋零。

至于答应她种地的事,哼哼,从古到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亲自下田,哪里比得上指挥别人下田爽快。

只需要有钱,或者,有权。

当官暂时不去想,但是这钱么,韩跃望着身边满眼的荒草,得意一声长啸。

眼前这些荒草,可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么!无论如何,咱也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啊。

第四章 生来我便穷人命,岂让他人一样穷?

“丫头,闲来无事,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不要啦相公,豆豆要煮饭,方才我听得很清楚,你肚子又响了……”小丫头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锅台,和面,烧火,忙碌的像个小蜜蜂。

“那我们一边做饭,一边做游戏好不好?”某人不死心继续诱惑。

“好吧,好吧,不过相公你离锅台远一点啦,烟很大会熏着你!”

“咳咳,真是个好丫头。”某人趁热打铁,先奉上一记马屁。“那么,咱们的游戏现在就开始喽!”

“嗯嗯!”

“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真心话大冒险,首先,由相公来提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很重要,很严肃,是纯学术性的,所以你必须认真回答,不能敷衍……”

小丫头呆了一呆,有些迟疑道:“相公,这也能叫游戏吗?豆豆从来都不骗你的。”

额,好吧,还是直接问吧!圣人都说过,跟女人耍手段,吃亏的永远是自己。韩跃被噎的喘息不畅,决定放弃弯弯绕,直接大马金刀。

“豆豆,你觉得夏天什么最可怕?”

“夏天什么最可怕?”小丫头歪着脑袋开始琢磨。

“比如,某些让人又烦又燥的事……!”某人目光闪闪,死性不改,又开始循循善诱。

“啊我知道了相公!”小丫头恍然大悟。

“是吗?”韩跃大喜。

“最让人烦燥的事,就是每当煮饭时,瓦罐里的粮食总是不够……不过相公你不用担心,咱们只要多开荒,不卖地,家里粮食肯定会越攒越多!”

卧槽!韩跃一个趔趄,差点栽到锅台里。

举头看天,眼望苍穹,如此浩瀚星空良辰美景,丫头,咱能不能有点浪漫气息?哥哥我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开的话题,你一咕噜扯到粮食上面这是要闹哪样?

算了,这丫头就不适合浪漫,还是直接上干货吧!

伸手从锅台旁边拿起一把干草,递到丫头鼻尖,恶狠狠道:“闻闻,这是什么,知道它有什么用吗?”

变脸变得太狠,吓得小丫头脸色有些发白,眼泪汪汪的。那双圆圆大眼睛更是写满担忧,仿佛是害怕老天爷又把以前那个凶狠的相公变了回来。

韩跃见这丫头不经逗,连忙把脸色变回来,口吻放平和,手里拿着干草轻声解释:“这是艾草,学名叫冰台,算了你不用知道什么是学名,你只需要知道,相公有一种办法,能将艾草治成熏蚊子的宝贝,咱们可以拿它去卖钱。艾草这玩意河边到处都是,嘿嘿,小丫头,咱们这是要发啊……”

豆豆呆呆的不说话!

“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是不是很厉害?”韩跃有些得意。

“相公,艾草熏蚊子这个办法大家都知道,村里家家户户晚上都用这个的……”小丫头眼睛里的担忧有向惧怕发展的趋势,相公这是怎么了,艾草熏蚊这种常识人人皆知,他怎么也拿出来显摆?天呐,难道他被那强人打棍子之后,真的有些傻了?

“嘿嘿,放心,我可没傻!”

这回,韩跃是彻底得意了,他来到大唐朝之后先被劫道殴打,后被纨绔偷袭,再后来去骗程处默,又被人当傻子一般鄙视半天,各种出师不利,遭遇连连打击,现在终于逮住唐朝人不懂的地方,哪里还能不卖弄一番。

他也不在意小丫头的胡思乱想,自顾自拿着艾草吹牛逼道:“别家的办法怎及得上我的手段?你说的那种艾草熏蚊方法我也知道,烟熏火燎,呛人十足。点上一夜,蚊子能不能熏死不说,整个人都熏得乌漆麻黑跟鬼一样,不用化妆就能去演昆仑奴……嘿嘿,也正因如此,才轮到咱们钻空子。豆豆你听好了,相公我郑重宣布,从今日起,大唐朝蚊香产业托拉斯正式成立……”

小丫头天真烂漫,她听不懂什么是昆仑奴,也不知道什么是蚊香产业托拉斯,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从韩跃的话里听出另一个讯息。

“相公,你是说,你有办法消除艾草点燃时的浓烟,却能保留熏杀蚊子的药力?”

“啊哈哈哈,正是如此!”

小萝莉吃惊中带点崇拜的模样,让韩跃彻底嘚瑟起来。只见某人昂首站立,做出一副仰天睥睨状,手中一把干草挥舞,神色十分嚣张。

不管在哪个时代,在女孩子面前装逼成功,总是让人有些兴奋。既然已经装逼,就要装的扎实,韩跃绞尽脑汁,再次憋出一首诗来,意为应景:

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来缠。

每到更深人定后,当真人憎鬼也烦。

混混怎么了,看看后世社会,越是痞子流氓越是能说会道,好学生泡不到妞,口花花才有人爱……韩跃前世为了把妹,可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撇去他混不吝的性子不提,若单论肚子里的存货,小流氓们未必就输于清华北大的才子。

这一首打油诗虽然粗鄙,但是胜在通俗易懂,就连豆豆这种没读过书的人都能明白,小丫头眼睛发光,亮亮的看着韩跃手中的艾草,忽然一个雀跃,从菜板上抄起菜刀,定定立在他身前。

咦,丫头,你这夜半提刀,想要干啥?

“相公,你且吃饭,豆豆这就去割艾草,天亮之前保证给你全割回来……”女人都是急性子,尤其是跟钱有关的事,既不冷静也不谦虚。还全都割回来?满大唐荒山野岭的艾草何止千万,你割的过来么。

眼见小丫头手提菜刀,撂下句狠话便想出门,韩跃生怕她绊倒,急忙一把给人拉住。

“你给我回来……”

太吓人了,原本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才听到一点挣钱的可能,这就要化身菜刀女侠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菜刀夺下,扔一边,女孩儿家家的,动不动就拿家伙,幸亏是菜刀,要是剪刀的话爷就考虑开揍了。

知道这丫头是穷怕了,所以表现的急躁了点,倒也不怪她。

“豆豆,乖乖听话,咱们先吃饭,再干活!”

“可是……”小丫头还想顶嘴。

“可是什么可是,我说吃饭就吃饭!”韩跃哪能惯着她这毛病,二话不说,拉过来,手臂抬起,巴掌落下,啪一声响,丫头的小屁股惨然中招。嘿嘿,施暴什么的,果然最爽快了……

嘤咛!小萝莉一声娇呼,羞涩忸怩,脸上的红色瞬间没过耳根,捂着脸蹲了下去。

“嗯嗯,瘦了点,手感一般!”韩跃品评一番,嘎嘎坏笑道:“赶紧起来去盛饭,伺候大爷我吃饱喝足了,给你做蚊香!”

“我不,相公,你坏死了……”

“嘿嘿嘿嘿,再不起来,还有更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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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这就是蚊香么,黑乎乎的好难看呀!”

废话,谁家蚊香白色的,没学问!

艾草割了一大堆,趁着新鲜,同时也是抱着练手的目的,韩跃刚刚制作了一盘蚊香。小夫妻俩聚精会神趴在一张破桌子上,对大唐第一盘驱蚊用品进行了科学的实验和细致的点评。

说穿了其实没什么神秘,无非是将新鲜的艾草捣烂成泥,掺入少量黏土并且搓成细条盘成圈,然后用火烘焙焦化,一盘大唐版蚊香便欣然面世。为了增加香味,韩跃又在里面掺杂了一些野茴香跟薄荷草。(这两样玩意别以为很高大上,混过北方农村的都知道,田间地头经常能看见)

工艺虽然简单,但是效果不错,尤其点燃之后烟气很弱,屋子里却弥漫一股淡淡药香,小丫头抽抽着琼鼻四下闻嗅,直喜的眉开眼笑,一双远远大眼睛亮亮看着韩跃,目光如水,温柔可爱。

“怎么样,纯天然无污染,比那些添加菊酯类化工品的东西强多了吧!”

“相公,什么是菊酯类化工品?”

“额……我也不懂!总之蚊香就是这么做的!”

“相公,那今晚咱们不睡了好不好,做一夜……”

咦,做一夜?你这小丫头话里隐藏的含义有些深远啊,你很坏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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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老祖宗总结下来的词汇就是精粹,韩跃觉得应该遵从。没见人家一个瘦了吧唧的小萝莉都放豪言要做一夜了,韩爷堂堂汉子,焉能做那缩头乌龟。

没说的,干活!

趁着夜色,拎着菜刀(家传宝器在手,胆气顿时一壮),小夫妻俩出门右转,在河边割起草来。

要说大唐就是大唐,什么东西都讲究一个大字,这漫山遍野的蒿草连绵成片,根本一眼望不到头,岂是一个茂密能形容了的?

不但茂密,而且繁荣,各种各样的草类,简直不要太全。

短短一会功夫,韩跃便发现了好几样宝贝。

“这是?荠菜,不是吧都长这么高了,村里这么穷,没人挖来吃么?”韩跃望着眼前一颗巨草,叶子铺开足足有两个巴掌大,但见它位居群草中央,广有一席之地,那种傲视群草的霸气,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地球。

一颗,两颗,三颗,卧槽那边还有,好大一片,密密麻麻。

这是什么情况,唐朝人不吃野菜吗?这东西无毒味美,生吃都行,韩跃不相信就没有人试过。只要试过一回,就知道这东西的好处,焉能让丫长得如此嚣张。

记忆里,灾荒年间,老百姓可是拿野菜当粮食的啊,韩家庄这么穷,怎么会放过这一片野菜?

要知道,在后世,除了专门种植的荠菜,你到田地里压根就见不到野生的,一到季节,大姑娘小媳妇就挎着小篮子漫山遍野找,翻地皮一样给你拔了,那种绝户手段,兔子都能气的搬家。

连后世都知道是好吃的东西,古人号称野菜半年粮不应该不懂啊?这是什么情况。

韩跃有些纳闷,想了半天也没弄清其中道道,暂时只能归咎为唐朝人确实不认识。

可是,再往前走几步,整个人又糊涂了。

“这是,野韭菜?都特么打种了?”

诡异了!

韩跃可以肯定,荠菜没人知道还说得过去,但是这野韭菜满地都是就让人困惑了。

是个人就知道,三国时期这玩意就是老百姓餐桌上的一霸,若说唐朝人不知道它,鬼都不信。

“相公,那是野韭,开水一烫就行,可好吃了!”小萝莉正在哼哧哼哧的拔艾草,看见韩跃望着一地野菜发呆,顿时开口出声。

“这东西你认识?”

“认识呀,咱家粮食不够的时候,不都吃它么?”

“那这荠菜呢?认识吗?”

“认识呀,荠菜比野韭还好吃呢,就是不顶饿,哪怕吃的肚子滚圆,还是一会儿就饿。”

“那是肚子里没油水,人又不是食草动物,光吃菜叶子可不行”韩跃顺口解答一句,整个人却瞅着野菜发呆。

奇怪了,既然豆豆知道荠菜和野韭菜能吃,想必这一片荒地里所有的野菜品种她都试过。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知道的事,村里面大人没理由不知道啊。

怎么就放任野菜满地里生长,好多都打种了,已经过了能吃的阶段。

这个疑惑,最终还是豆豆来做的解答。

“这是咱家的地,十亩,都是!”小丫头每次说起地来,都是一幅有你万事足的神采。

“嗯嗯,我知道这是咱家的地,然后呢?”韩爷化身好奇宝宝,继续追问。

“没有然后呀!咱家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那就是咱家的收成,吃不完正好留种,缺粮食的时候拿它顶。”

“村里人不来拔吗?这东西可是能吃的?”

“怎么会,借粮是要还的呢!都知道咱家穷,村里人只要不是断了顿揭不开锅,谁来咱家借粮,那要给人戳脊梁骨的。”

“借粮?拔地里的野菜,算借粮?”韩跃被这个词眼弄傻了,怔了一怔,半天才反应过来。

胸膛之中,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淳朴的古人啊!

粮食,是命!

野菜,也是命!

命很重要,但是,在古人眼里,这世上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没有主人的荒地里,野菜随便拔,有主人的荒地,哪怕野菜吃不了打种,也没人去动。除非,你来找主人借。

生来我便穷人命,岂让他人一起穷?

古代老百姓的价值观就是如此淳朴,我过得不好,但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好,我挨过饿,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我不希望你挨饿,那种滋味不好受。

韩跃眼睛发酸,不知为何,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后世之人,勾心斗角,只要对自己有利的,管你是谁家东西,先抢到我手里再说。所以有人说,那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

而大唐,是一个人帮人的时代。

穿越三天,韩跃本来对大唐是有一些抗拒的,但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能来到这个该死的大唐,实在是上天对他的一种莫大恩赐。

大唐,这一次,我韩跃,是真的来了。

第五章 你家蚊香才是粑粑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没错,小萝莉实在太能干了。

韩跃原本以为,他割了三大捆艾草外加几十颗薄荷跟茴香,怎么也得干上大半夜,哪知回家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的原料便被小丫头霍霍精光。

大量的蚊香,终于还是做出来了。但是这过程嘛。(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个牛逼是谁吹的你给我站出来,韩爷保证不打死你)

事实上,只要劳动,必然艰辛。

艾草要捣成烂泥,这是体力活,家里又没有捣药的工具,完全要靠石头砸,这样一下一下的重复机械动作几百下,韩跃表示很头疼。

他只干了一会便感觉腰酸背疼,两条胳膊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所以,艾草基本都是豆豆捣烂的。

“想不到韩爷我堂堂七尺流氓,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和泥就更累了,虽然用量很少很少,但是架不住做的蚊香多啊,而且做蚊香对黏土的要求很高,需要不停摔打,使得它尽量黏糊,这样掺进艾草后才好成型,烘烤起来也不会断裂。

一句话,整整三百盘土制蚊香,基本都是小豆豆做出来的。

接下来,就是烘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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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繁的时刻,家门口燃起了一堆篝火。

这个画面很美,让人不由得有些诗情画意,可惜的是现在正值盛夏,三伏天,连狗都热的不愿意动弹。

韩跃一脑门子汗,浑身湿漉,酸臭逼人。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守在火堆旁边,瞪大眼睛盯着一盘盘蚊香,生怕哪一盘烧裂了。

不盯不行啊,小萝莉正满脸幸福的蹲在一旁监督呢。诸位看看这丫头,双眼放光,瞳孔闪亮,外圆内方,精英剔透,恰似两枚漂亮的铜钱。毋庸怀疑,此时此刻的她,眼里只有蚊香,绝无相公。

“相公,这些蚊香,真能卖钱吗?”

“嗯哼?小丫头你不乖哟,竟然敢怀疑相公,把那个‘吗’字去掉,给爷再重新说一遍。”

知道这丫头在忐忑,生怕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一文不值。事实上,韩跃也有些吃不准,但是他必须给小丫头吃一颗定心丸。

过日子要是没奔头的话,女人还要男人做什么!

“相公,这蚊香真好,闻着就舒坦!”

“废话,闻着不舒坦的那是蚊子。”

“相公,这么说咱们马上就要有钱了!”

“嗯嗯,马上有钱,马上有钱。”韩跃敷衍的答应着,终于给烦的不行,挥挥手道:“去去去,别搁这杵着了,那边最早放进去的五十盘烧好了,你去拿根棍棍把它们勾出来。哎哟小心我的祖宗,别蹦身上火星子。”

要说豆豆真是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不但手脚麻利,而且特别听话。韩爷话音未落,人已动手开工,不一会儿工夫就把五十盘蚊香都给勾了出来,整整齐齐码放一边。

做完这一切,小丫头神气的拍拍小手,瞬间又蹭到韩跃身旁。不但人蹭过来,而且还问东问西,简直神烦。

“相公,你说咱家蚊香拿到集市上去,能卖什么价?”

“这个么”韩跃沉吟半天,踟躇道:“要不,一文一盘?”他才穿越过来,对大唐的货币购买力不太了解,只能大略进行估算。

“什么?一文一盘?那这三百盘岂不是要,要”豆豆惊叫一声。

“这是没见过钱咋地?”韩跃撇撇嘴,想了一想,又道:“其实三百盘不能全拿来卖,要留出给人试用的,还有量大优惠的,所以我估么着总共能卖两百多文吧。”

“两百多文?那也很厉害了!”豆豆再次惊叫一声。

“我说你这一惊一乍的,吓人不?”

小豆豆根本不答,忽然蹭一下从地上窜起来,通通通跑进房门。

“干啥去这是?”韩跃有些傻眼,怔怔问了一句。

话音未落,耳听屋里叮当一阵乱翻,眨眼之间,小萝莉提刀出现。

“相公你且等着,豆豆这就去割艾草,咱们再做一次。”

“站住,你给爷回来!还再做一次,爷腰不好。”韩跃抬手把她给拽住了。

尼玛,大半夜的,又提菜刀。这女人不能要了,听见钱就上头,这毛病不好,得改。

双手一按,给这丫头牢牢摁在地上,菜刀夺下来远远扔一边,大半夜的动不动就拿家伙,多吓人呐。

“搁这坐好了,再动家法伺候,抽烂你的小屁股。”

为了增加威慑力,故意邪邪一笑,右手在她腰部那么一比划,嘿嘿,小娘子,就问你怕不怕。

“嘤咛,相公你坏死了,人家就是想做蚊香嘛。”

“撒娇也没用,老实点,眼睛别瞅菜刀,蚊香今天就做这么多,明天咱们先到集市上探探行情,若是销量大的话,那才可以考虑扩大生产。”

“相公,就不能先做么,反正人家也不累,好不好嘛”

哟呵,你这丫头撒娇摇膀子的招式跟谁学的,很是熟练啊。要不是爷当年在ktv受过训练,今儿差点就给你攻克了。

眼见小丫头撒娇卖萌,韩爷知道这家法暂时是立不起来了,哪个男人能狠下心对一个轻音体柔的小萝莉下手?

既然动武不成,那就得跟人家讲讲这其中的道理。

韩跃捏着下巴琢磨半天,想着这蚊香毕竟是个新事物,打开市场需要一定的时间,其中涉及销售的部分,更是有很多道道。

要知道蚊香这东西大唐人可没见过,现在的老百姓普遍又穷,你要真傻了吧唧就这么拿到集市上,能不能开张还真是两说。

所以,得有个章程,走个策略。

韩跃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把这其中的道理给豆豆讲了一番,小丫头听没听明白不知道,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却似乎有些不同了。

“哇,相公你真是厉害,竟然懂这么多!”

嗯哼,这就开始拍上了?韩跃瞬间得意,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抬手在豆豆的脸蛋捏了一把。色眯眯道:小娘子,爷还有更厉害的呢,等你长大以后,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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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制作蚊香主要是前面的工序浪费时间,后面的烘烤还真花不了多少功夫,大约才两盏茶光景,所有的蚊香全部烘制完毕。

整整三百大盘,看起来很有气势。没说的,产品出炉,下一步,装箱。

忙忙活活大半夜,成功的喜悦还是让人很舒爽的。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家里太穷,所以蚊香实在没有东西盛放,最后还是豆豆捻熟家产,从床底拖出一个小木箱子,据说是祖传的家具。

小夫妻俩趁着火光,一盘一盘把蚊香朝箱子里放。

“一文,一文,又一文,转眼就是一百文,嘻嘻”每放一盘,小丫头嘴里便念叨一声,韩跃侧耳一听,明白了,原来这是在计数,产品还没销售出去就开始算计收益,这观念也太超前了。

“豆豆,留下十盘不要装箱,爷要拿来送人!”

“十盘?送人?相公你傻啦?好好的蚊香凭什么送给人家。”女人都是护食动物,讲究的就是一个只进不出,小萝莉也同样如此。听见韩跃一下子要送人十盘蚊香,顿时变得十分小气,双手一笼,牢牢护住箱子,撅着小嘴道:“不给,十盘就是十文,想要送人,除非你打死我”

“还打死你?巧你那点出息!记住了,若想取之,必先予之,要想蚊香大卖,就得免费送人。”韩跃对这个小守财奴真是哭笑不得,估摸着一时半会跟她也讲不清免费营销的理念,无奈只好亲自动手,捡出十盘质量上乘的蚊香夹在腋下,抬腿出了屋门。

“相公,天都全黑了,你又要去哪?”豆豆追到门口,弱弱的问了一声。

“哎,长夜漫漫,难以入眠,又有蚊虫叮咬,令人不胜其烦。为夫心系村民,特取祖传秘方所制蚊香,此去师出有名,曰,送温暖!”

“嘻嘻,相公你坏死了,不就是想让村里人先试用一下么,非要编出这样正式的话来,相公你坏死了。”

哟嚯这丫头,爷还真是小瞧你了,原来什么都门清啊。

豆豆嘻嘻一笑,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忽然眼珠一转,小声道:“相公记得先去田大叔家,田家大婶那人最喜小便宜,你送她家两盘,明儿一准能给吹嘘的满村皆知。”

“知道了!”

“千万别送给田二狗家,那就是个赖子,吃孙喝孙不谢孙的人呢。”

“行了行了,勿须多说,一切都在为夫掌控之中!”

“相公啊”

还有什么事啊,出个门絮絮叨叨半天,真是神烦,快说!

“你早点回来,夜里黑,豆豆怕”

呃,好吧,盏茶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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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繁,柴门犬吠,韩跃凭着记忆,很快便来到田大叔家。

要说农村的篱笆门就是高档,只需轻轻一推,顿时吱呀乱响,比按门铃还灵敏。

“田大叔,在家吗?”

“田大叔,睡了吗”

其实韩跃早就看到了人家屋里点着油灯,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在柴门外喊叫几声。记忆里,后世的农村都是这样,晚上到人家串门,你得先在门口吭上一声。

这是农家人淳朴的规矩,也是穿越者应有的礼貌。

可惜的是,他小瞧了田家大婶的素养。

“谁呀,大半夜的站在门口,号丧呐!”

悍妇发飙,声震屋瓦,吓得韩跃一个哆嗦。

若不是柴门里透出的灯光,他几乎以为是半夜遇见鬼打墙走错了路,生生到了谁家的坟头呢。

壮着胆子,正要回话,只听屋里那悍妇又是一声暴喊:“串门子(农村土话:傍晚到邻居家玩)就进来坐坐,站在门口瞎嗷嗷,不怕招鬼啊。”

“你家还用招啊?”韩跃翻了个白眼,推开柴门进院,几步到了堂屋。

屋里放着好几个大木盆,泡了很多衣服,看来田大婶又接了不少活。

此时她正坐在盆前对着搓板猛搓,韩跃进来,她连头都没抬。

“说吧,韩家的小王八蛋,大半夜的猫过来,又憋着什么屁呢?先说好,借钱没有,有也不借给你这小王八蛋。”

不愧是大唐悍妇,才一张嘴,就能把人噎死。

韩跃略微有些上火,心想大爷我纵横后世街头,何曾受过这样闲气,正待反唇相讥,哪知悍妇开口如机枪,接着又道:

“要是缺粮食吃的话,自己到瓦缸里装,算借的,来年记得还就行”

嗯哼,一句话,瞬间又把韩跃的不爽给噎了下去。

多么淳朴的话语,多么厚重的乡情。

这一刻,韩跃忽然觉得,田大婶虽然彪悍了一点,但是这为人其实也还不错。

“可怜小豆豆做了你的童养媳,一年也吃不上几顿饱饭,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打雷劈死这小王八蛋。”

卧槽,爷失算了,我收回刚才的想法,这就是一个口无遮拦的悍妇,老子咒你生儿子没屁股眼。他这边正发咒赌誓,不曾想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光着屁股蹲在地上,小手指着刚拉的粑粑叫道:“韩跃叔你快看,我刚刚拉的粑粑,冒出好多热气”麻蛋,瞬间给他打脸,韩跃顿时傻眼。谁说人家生的孩子没屁股眼,没见小娃娃都是个敢在堂屋里拉屎的货。

那一团米田共热气升腾,好大的一大堆啊,这得是多大的窟窿眼子才能拉的出来?

“怂娃,又拉家里,老娘打死你!”田大婶顺手抄起洗衣棍,对着小屁孩就是一抽,顿时之间,娃哭娘叫,宛如唱戏。

“这真是真是热闹啊”韩跃无语问苍天,只觉得一脸懵逼。

这时候,只见里屋的门帘子一掀,田大叔赤着脚走了出来。

二话不说,抬起巴掌先给小娃娃抽了几下,一家三口旁若无人上演了一出男女混合双打,怂娃哭的更欢实了。

半晌,两口子才教训完儿子,田大叔甩了甩手,这才开口道:“韩家小三,大半夜的过来,是有啥急事?有事快说,村头村脚的没个外人,能帮的大叔绝不推辞。”

男人说话到底还是稳重些,韩跃的尴尬瞬间缓解不少。不过他也学聪明了,知道跟农村人你别弄些虚的,有话直接说,什么事都不能含糊。

“没什么事,这不夏天了么,蚊子多,惹人烦。自家秘方做了些蚊香,拿来给您试试,点上一夜,睡的安生。”

说着,急忙从腋下抽出两盘,赶紧递了过去。

“蚊香,那是啥玩意?”

田大叔皱眉沉吟,眼睛直愣愣瞅着手里的圈圈,不停的砸吧着嘴。农村敦厚汉子,对于没见过的事物,断然不敢妄下结论。

田大婶也凑过来细看,不过她更不堪,听见是秘方做出来的东西,吓得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就这还悍妇呢,韩跃忍不住鄙视一番。

“此物,弯弯曲曲,像是,嗯,像是”田大叔继续纠结,看那模样,很想总结出一个形容的词汇。

要说还是人家小娃娃聪明,张口就来,一说就中。

“阿爹阿爹我知道,这个东西弯弯曲曲,像是拍扁了的粑粑!”

“我就说嘛!”田大叔咧嘴一笑,双目放光,与田大婶四目相对,齐齐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大唐悍妇的叫嚣声直传天外,宛若炸响了无数个霹雷:“韩家小三,你拿两坨粑粑上门,是何用意?”

“粑粑尼玛啊,你家蚊香才是粑粑。”

韩跃吐血三尺,深感纠结,了无生趣。

第六章 有钱一起赚

事实证明,无论在任何时代,新事物的推广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个过程有时候会让人很纠结,有时候会让人很无奈,但是不管期间有多么艰辛,总会有人去坚持做下去,而这种人往往是能笑到最后的。

蚊香最终还是被田大婶留下了,因为在韩跃浪费了无数口舌也解释不清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诀窍。

老子不和你多说,我直接给你点上!

这一招,很灵。

当那淡淡的药香味弥漫之时,韩跃分明看见彪悍的田大婶脸色微变,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畏缩了。

“这还真是呵呵,好东西”田大叔也强不到哪里去,砸吧着嘴哼哧半天,最终也没说出个连贯的句子。

韩跃看着夫妻俩敬畏的目光,依照他的本性此时应该是装逼时刻,可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提不起丝毫兴趣。恹恹之间,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韩家小那个老三,这个蚊香是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方子?是秘方吗?”敦厚老实的农村夫妇,尤其还是在古代,一辈子活动范围可能都不会超出五十里。他们面对任何一种没见过的东西,心里都会保留一种敬畏。

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好奇!

这就是朴实的农村人,他们祖祖辈辈就那么在地里刨食吃,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每一天都是在重复的过着日子。他们的生活中没有新奇,也缺少刺激,但是他们的为人却很好很好。

“韩家的老三,你这东西做出来要花不少功夫吧?”田大叔再次开口,这一回说话顺畅了不少。可能是因为韩跃一直面带着微笑,一直给夫妻俩保留着熟人感觉的缘故。

尽管如此,田大叔的称呼之间还是悄然的发生了变化,韩跃已经从他嘴里的韩家小三,悄悄升格成了韩家老三,当然韩跃并不满意这个称呼。老三?这特么也太土了,还不如小三呢,至少听上去粉嫩纯。

不管怎么说,熟悉的乡邻味最终还是渐渐化解了敬畏,气氛慢慢又融洽了起来。一时之间,说话交流也有了笑容,大家都轻松了许多。

这才是串门子!

邻里之间和睦友爱,家长里短的聊一聊,捡那有的没的,牛逼吹上一吹,换来无数开心。

“当家的,你看我老早就说嘛,老天爷的眼睛还是睁着呢,韩家老三这不就开始做事了?豆豆那小丫头受了几年罪,这回怕是要熬出头啦。”彪悍大婶一旦恢复本性,说话便顺溜了起来,突突突像个机关枪一样瞬间上百个字,还是那种高音,还是那个味道。不用组织语言,也不用经过大脑。各种夸赞,纷至杳来,韩跃听得很是受用。

可惜的是,帅不过三秒。

“你看以前豆豆多可怜,一个弱小丫头每天种地做工累死累活,那日子过得,跟死了男人守活寡没什么两样。”

卧槽,你才守活寡呢!

韩跃翻了个白眼,对这老娘们的嘴巴是彻底不抱希望了。

事实上,田大婶这不经脑子的屁话连他男人都听不下去,老爷们猛一挥手,瞪眼威胁道:“不说话你能死啊?洗你的衣服吧,再瞎咧咧看老子不抽你!”

“哟,这是皮痒了?想叫老娘给你松松?”田大婶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又或者是在自己家里强势惯了,压根不惧自家爷们的威胁,叉着腰就要动手。

“咋?真找抽,想死不成!韩家老三可在呢”农村男人都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哪怕再怎么夫纲不振,有人在的时候也要坚持。有一句话形容的好,那就是癞蛤蟆垫床腿,死撑。

幸好田大婶也还知道点分寸,懂得在人前给自家爷们留面子,因此暗哼一声,退回大盆边继续捶洗衣服。人是退回去了,可惜那眼睛不曾闲着,一会看看点燃的蚊香,一会又看看旁边的韩跃,满脸都是老娘有很多话想说,不然憋着很难受的模样。

田大叔没再理会她,拉着韩跃在屋门口一坐,咂巴几下嘴唇,低声道:“韩家老三,你大半夜的送蚊香过来,怕是不光想让咱点了驱蚊吧。叔看你这胳膊窝里还夹着好几盘,莫不是你还要去别家送送?你这是想在村里搏一个口碑?”不要小看农村人,他们或者敦厚老实见识不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拥有与生俱来的那种小聪慧。

“正是如此!”韩跃也不隐瞒,事实上,他打从做蚊香的那一刻起便有打算,这事要拉着田大叔一起干。

有恩不报,那是小人,虽然田大叔只是请他吃过一碗面,但是别忘了人家保住了小豆豆啊。今天白天要是没有他跟着,豆豆那傻丫头估计早就把自己卖了。

虽是小恩,亦要不忘,这是韩跃做人的信条,也是他行事的准则。待我发迹之时,许你荣华富贵,今天带着你做蚊香,明天就能领着你卖烧酒。有超越千年的知识做后盾,让田大叔发点小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时夜也有些深了,韩跃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小豆豆,所以也就不多说闲话,当下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大叔,这个蚊香就是一个小事物,制作简单,取料方便,而且也没什么秘诀,只要有心人见了这玩意,多琢磨琢磨便能仿造出来。因此我寻思着想请你帮忙,咱们两家合作,疯狂向外推广,能卖多少就卖多少。钱的方面好说,五五分成,决计是不会让大叔你吃亏的。”

这话说的田大叔一愣,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道:“请我帮忙,还五五分账?那怎么成?这是你家秘方做出来的东西,你要雇大叔给你帮忙卖,我领点工钱倒是行,至于跟你分账那万万不能。”一边说,一边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看的韩跃直眼晕。

屋里洗衣的田大婶其实一直支棱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此时听得韩跃说是要五五分,也不由的急急插嘴道:“就是就是,孩他三叔,你有这好事能想到我们,让咱家跟着挣个工钱就很好了,哪能跟你五五分呢?让村里人知道了,要戳俺们脊梁骨的。”

韩跃哈哈一笑,他有些欣慰田大婶将他从韩家老三升格成孩他三叔,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土,道:“没你们想的那么高端,这就是一个小玩意,谈不上秘方不秘方的。我估计卖上十来天以后,就有人能琢磨出怎么制作。所以啊,咱们要猛宣传,快速卖,能卖多少卖多少。你们也知道,我这几年把家里败坏的太穷,得赶紧挣点快钱。”

“那也不用五五分啊,我们太占你便宜了,这样不好!”

“我都说了,这东西仿造容易,留给我们的时间也就十来天。这么短的一点日子,就算我和小豆豆不吃不睡,又能做出几盘?又能卖出多少?但是加上田大叔和大婶你就不同了,产量至少翻三翻。所以说呢,这事其实是你们在帮我,是我在占你们的便宜。”

韩跃这话倒不是乱说,毕竟田大叔和田大婶都是壮年劳力,而自己和豆豆都是少年,无论干活的速度还是干活的耐力,人家两口子肯定完胜,有他们加入产量翻三翻还是往少了说的。

“行了,事就这么定了!大叔,这里还有八盘蚊香,本来我是想自己去给村里人送。现在想想,不如请你去做这个事情。记住,今晚所有送蚊香的人家都跟他们说好,过明天咱们就雇佣他们去各个集市卖货。怎么样,这个任务能完成吗?”

田大叔听不懂任务这个字眼,但是并不妨碍他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眼见韩跃如此坚决,他也就不再推辞。当下重重一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准都给你办好了。”

“那就成了!”韩跃哈哈一笑,将剩下的蚊香全都交给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道:“豆豆还在家呢,她怕黑,我就先回去了!”

“回吧!快回吧!可不敢让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又得吓得哭。别磨蹭了,快回吧!”

“好的!”韩跃从善如流,几步出了院子,朝田大叔一摆手,趁着月色急匆匆往家奔去。

后面,田大叔和田大婶送到院门前,遥遥望着韩跃的方向,相视一眼,各自都很诧异。

这孩子,怎么短短时间忽然就变了,难道老天爷真的有眼?

第七章 谁能振兴罗家

大漠烽烟,天山耸立,热风似刮骨的钢刀,吹得人皮肤干裂。

夏日炎炎,行人难见,然而在大唐北疆的地域,却有一十八骑如风卷残云,急速奔驰。

黑发黑盔,长枪闪亮。十八位骑士面色如水,人人脸上写满了疲倦,然而他们纵马的速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缓,他们眼中的凝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衰败。

他们的身上都有伤,他们的战马干瘦,他们的征衣破损。

这是大唐最后一支罗家军,十七骑,有十六人都是中年汉子,唯独最前面一人是个弱冠少年。他背负长枪,手挽马缰,整个人如同标枪一般扎在马背上,任凭那马四蹄飞扬,起伏颠簸。

从大漠到草原,再从草原到长安,这一路茫茫无际,路途何止千里。他们经历了塞外的风沙,也忍受了草原的燥夏,水里火里,刀兵战阵,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杀出一条血路,此去直奔长安。

画面拉近,仔细观瞧。这旋风般的一十八骑,其实早已人困马乏,有好几个骑士都已摇摇欲坠,只是凭借一股坚韧不屈的精神在坚持。

“父亲的荣耀,容不得任何玷污。罗静儿,坚持,坚持,你身上流淌着白马银枪罗士信的血液,罗家的振兴需要你努力。”

这一刻我们才发现,原来领头的弱冠少年,赫然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她面容秀丽,剪瞳如水,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渺渺佳人,竟然满身环绕着浓厚的血气。

这是杀出来的血气,尸山血海中才足以培养。

她才不过十六七岁,正是春光尚好的年纪,谁又知道她曾夜战八方,在突厥人的马阵中三进三出,死在她长枪之下的亡魂足足数百。

“父亲的荣耀,不容玷污,罗家的崛起,不容懈怠”这个念头再次在罗静儿的心头闪过,她忍不住将马背上的身躯挺得更直了一些。

“只是,可惜了那些死去的将士。”

少女心思,毕竟温婉如水,哪怕她表面再怎么坚强,骨子里仍是个女子。此去草原大漠,足足五百罗家军葬身那里,只剩下她们最后十八骑归来,这种伤痛,一度让罗静儿接近崩溃。

若不是心中还抱有振兴罗家的志向,她真想自刎在那茫茫草原之中,就那么静静陪着死去的将士们,一睡千年。

可惜的是,她还不能死,肩头还有沉甸甸的责任。身后十七个老兵的衣食家小,都需要她来承担。

十八骑,这已是大唐最后的一支罗家军。

跃马纵横,遥望长安,罗静儿不知道此时的太极宫是否廷议喧嚷,也不知道朝臣们是否正在讽刺不屑,她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这一次出征失败了,回到长安之后,罗家将会迎来骤风暴雨一般的打击。

此次是私自出征,不属于朝堂的派遣,虽然罗家军横穿了大漠草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战果,反而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罗静儿能够预见到自己的惩罚,罗家必被夺爵,仅留自己一命。

人在人情在,人死情已了,自己没有父亲那般战功卓著,所以皇帝陛下也就不会法外开恩,朝臣们也不会雪中送炭。

秦琼表舅也许会照看自己,但是那并不能振兴罗家。

“父亲啊,我到底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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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韩跃的蚊香产业,这几日变得很是红火。

田大婶干活果然是一把好手,再加上豆豆这个勤劳的小蜜蜂,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每日割艾草做蚊香,日产竟然足有万盘,远远超出了韩跃的预算。

当然了,这产量暴增和他后面一个小发明也是分不开的。

说是发明,其实说穿了也一文不值,就是弄了个简陋的模具,然后把掺杂黏土的艾草药泥往里面装满,再然后往地上一扣,一盘蚊香赫然生成,美观程度尤胜手工搓制

要不怎么说机械是第一生产力呢。

至于销售方面,压根就没有出现韩跃担心的那种冷场局面。

蚊香上市第一天便被市场迅速认可,这其中无烟效果和耐烧程度占了大部分原因,价格便宜也是一大优势。

每天一早,田大叔便带着八个汉子出发,有去集市的,有去长安的,也有去地主家门口蹲守的。总之一句话,充分发挥了游击战的精髓,将蚊香这种新型事物迅速在周边推广开来。

韩跃给蚊香的定价真心不贵,一文钱一盘,却能整整点上一夜,没有烟气熏人,唯有淡淡药香。这样物美价廉的东西,销路怎能不好。别忘了,在长安城里一碗面都要两枚大钱呢。

短短十天,收入竟然过了十万,刨去开支的工钱和田大叔的分成,家里净入八万钱。

有人要问了,你这只有十万营收,怎么会有八万净入?这不胡扯的吗,莫非想欺骗读者们不是专业会计出身?

主要原因,是田大婶被狂飙的收入吓坏了,说好的五五分成死活不敢同意,最后只要了一万钱。而家中悍妇的决定,田大叔当然不敢质疑,事实上他也被吓坏了。

“给钱都不要,田大婶真是好人呐!”韩跃扬天长叹,下意识便遗忘了田大婶曾骂他小王八蛋的深仇。

足足八万枚铜钱,整整装满了一个大柜,应小豆豆的强烈要求,韩跃决定将家产整理一遍。

他终于找到了一点数钱数到人抽筋的感觉。

列位,看清楚了,是人抽筋,不是手抽筋。

“尼玛壁啊,谁定的臭规矩,要是让老子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韩爷手拿一根麻绳,无语望天凝噎。

小豆豆在那边正欢快的忙活,闻言甜甜一笑,激励道:“相公,快点穿钱,快点穿钱,穿成了贯钱才好用。”

原来,古代的货币计量单位没有大额一说。比如你平日里上街赶集买点小东西,那么花个十文八文的无所谓。但是一旦钱超过八百之数,那就必须要用绳子串起来,计作一贯钱,也叫一吊钱。

没有错,八百文钱就是一贯,并非一千文,这里涉及到一个民间默认和官定价值的冲突。历朝历代均规定一贯钱必须是一千文,但是老百姓自有一点小聪慧,我就穿八百文了,全天下一齐这么干,就算皇帝老子不服气,哼,那也只能干瞪眼。

事实上,连朝廷用钱之时,开支出来的也是八百文一贯。俗话说,贯八百,吊八百,这些名词都是从这里来的。

数钱是个人人喜爱的事情,但是你要让人一枚一枚用绳子串起来,那可就是个痛苦的工作了,偏偏这种事还不能假手他人,非得自己动手不可。

韩跃的愤怒正是来源如此。

古代铜钱铸造工艺不高,中间那个小方孔十分狭小,为了保证穿出来的钱串子持久耐用,绳子又搓的很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口小家伙大,想要进进出出,哼哼,除非你够硬。

眼望着足足一大箱铜钱,色泽闪亮,厚重十足,中间那方方正正的小孔,恰似那蓬门今始为君开的密道,美丽动人

再看看手中搓好的麻绳,软不拉几,时粗时细,那种捅了半天插不进去的感觉,比之七十老汉的老二尤有不如。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难受,唯有经常吃蓝色小药丸却仍然不举的哥们才能懂得。

“老子不干了。”韩跃终于烦了,双手一扔,哼哧一声,喝道:“豆豆,别弄蚊香了,过来穿钱。”

“相公别闹,人家要干活!”

“哼,爱穿不穿,爷腰疼,需要出去走走!”

“又腰疼?”小萝莉狐疑的看着他,试图从韩跃脸上找出偷懒的迹象,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心疼相公的情绪占了上风,只好抛下手中的活计过来穿钱。

“这才对嘛!真是个乖丫头”韩跃嘿嘿一笑,起身怕了怕屁股上的尘土,又顺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道:“好好干,天黑之时,我回来检查。”

说完,洋洋得意出门,背着手游逛而去。

“相公,你去哪里?”小丫头望着他的背影,遥遥追问了一声。

“不是说了吗?爷腰疼,出去溜溜!”

“哦!”乖丫头就是这点好,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明知道他是在偷懒,也会觉得天经地义。

“相公发明蚊香那么累,是该好好歇歇了”

小豆豆这么想着,手里却不停下,欢快的开始串起钱来。

田大婶忽然凑了过来,满脸神秘,状似大仙,道:“豆豆,他三叔腰疼可不是小事,女人的头男人的腰”声音越说越小,渐渐嘀嘀咕咕,小丫头脸上慢慢便布满了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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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得好,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是怎样一种土豪的风光。

家里有了钱,腰板自然就硬。

“哎呀我的妹啊,亲你的嘴啊……”韩跃施施然出了家门,一路上哼着不着调的小曲,遇见猫狗打架便上去踢上一脚,看见小孩撒欢便上去抽一巴掌,只觉得浑身轻松,生活好不自在。

期间碰见好几个村人,个个点头哈腰面带恭敬,全然没有了往日翻皮瞪眼的架势。

对于村里人,韩跃倒也不会拿架子摆谱,穷人乍富挺胸瓦肚那种事只有傻逼才干,邻里关系和睦还是很重要的。

一路漫无目的闲逛,渐渐便来到村头。

放眼而望,但见天高云阔,田野纵横,几个追着他的小屁孩在一旁嬉笑打闹,又有过来想搭话的村民站在旁边迟疑,一种说不出的感慨油然而生。

嘿,此情此景,怎能不让爷装一回逼?

回忆着书中描写的那些装逼犯,韩跃忍不住模仿起来。

嗯嗯,先得负手而立,然后仰首望天,光是这样还不行,嘴里还必须得有诗句,就锄禾日当午吧,毕竟占了一个‘日’字,贴近乡农气息嘛。

清了清嗓子,找了个准调,这就开始吟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四周忽然就寂静无声!

无论哪朝哪代,读书人在乡民眼里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更何况还会作诗?这一刻,连打闹的小屁孩们都默默消声,不敢说话。

“嘿嘿,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韩跃终于找到了装逼的快感。感觉自己一首诗下来,应该能算上是盈盈而独立,扶清风而洒脱,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势了。

你甭管是不是抄的,反正这个逼装的太爽了,清新,脱俗,酣畅,淋漓。

奶奶滴忍不住了,爷还要再来一回。

眼望着村民的憧憬,再看看小孩的吃惊,韩跃终于忍耐不住,顺手折下一根树枝,扬天一声长笑,道:“各位相邻,且看我以剑做歌,再吟一首。”

树枝一挥,潇洒的挽了个花式,蹦到路中间便开始撒欢。至于以树枝做剑究竟能使出什么路数,连他自己也未可知。

偏偏这还有叫好的,几个村民拼命鼓掌,小屁孩们欢笑跟随,惹得老装逼犯更加得意。

这一刻,天高云淡,夏风习习,但见一个俊秀的少年手持树枝,挥动如雷如风,浑身兴奋抽搐,宛如磕了药之后又开始跳大神,越发显得欢快。

谁也没有注意,远处尘土飞扬,有人扬鞭策马,急速奔驰而来。

“前面那个小哥快快躲闪,我们收不住马”一个清脆的声音急切传来,韩跃下意识呆住,刚装逼就来事,这是什么情况?

幸运的是,马蹄腾空,险险刹住,骑士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

可惜的是,老装逼犯韩三爷躲闪的有些慢了,骑士虽然收住了马,但是他仍然被撞飞出去,整个人摔倒在路边的草丛中。

“尼玛,果然帅不过三秒,爷这算是大唐版的车祸受害人么,肇事的司机你给我等着”

韩跃腹诽一声,昏了过去

第八章 穿越者福利:诸天万界,气运争锋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韩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同时也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痛苦的梦。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寂静的让人害怕。

他仿佛立身于一处不可名状之地,这里没有上下四方,似乎也不存在时间和概念,茫茫然让人无助,昏昏然让人孤独。

他大声呐喊,却发现无论怎么竭嘶底里,却都听不到一点回声,仿佛声音在这里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他极目远望,却发现无论怎么聚精会神,却都看不见一点颜色,仿佛视觉在这里也失去了辨别的功能。

无边黑暗充斥空间,无尽土地伸延远方,阴冷晦暗的气息充斥四周,冥冥中似有混沌在翻腾。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忽然之间,韩跃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隐隐猜测自己应该是被撞的很严重,导致自己的意识正处于一种濒死状态,所以才会在这种诡异的梦境中。

韩跃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名字叫做《濒死之人会经历什么?》,说的就是人在临死之前经历的各种光怪陆离之事。其中一种描述,似乎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身处冥冥未可知之地,不见天地四方,也无乾坤宙宇,据说这正是灵魂即将离体时所经历的景象。那么,我现在就快要死了?”

世人皆喜生畏死,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所以都要垂死挣扎,不愿就此沉沦。

韩跃开始拼命回忆那篇文章,想着其中对于濒死景象的描述,因为那篇文章说的都是死而复生的例子。也就是说,只要他根据那篇文章所说的方法去做,就有可能会死而复生。

“人在遇到这种情况之时,断然不能停在原地不动。因为会有一个光怪陆离的空洞突然出现,然后把人吸入其中,那个时候可就真的没救了。”

韩跃一边回忆文章的内容,一边迅速的奔跑起来。

前方,似乎出现了一道门。

那门无限巨大,上承青天,下接黄土,门上刻画着厚重,散发着苍凉,蕴含着古朴。那门看似很远,又似很近,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引力,能够把人瞬间招引到门前。

“这是生之门,我不应该死”一种明悟无端出现在脑海,仿佛每个人天生就应该知道一样,韩跃不敢有任何迟疑,踏步便跨入门中。

刹那之间,上天有无边光亮出现,大地有亿万鲜花生出,大道梵音,浅吟低唱。这是生命的降生之音。天地是公平的,在它眼中没有贵贱贫富之分,每一个生命由死到生的历程都是伟大的,不因为你是皇帝,降生时我就要多弄一些金光耀世,也不因为你是乞丐,所以死去时就让你悄无声息。

当然,这一切天花乱坠又或者大道梵音全都是在人的意识海中呈现,外界是无法见到这样瑰丽景象的。

生死之道是每一个生灵都要经历的过程,天地何等伟力,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每一个生灵在濒死又或者降生时,所经历的景象都会是同样壮丽浩瀚。

既然人人皆是如此,按说本没有值得大书特书的必要。

然而别忘了,韩跃可是个穿越者。

穿越者,一般都有金手指啊

就在韩跃进入生之门的那一刻,忽然见得天地之间有浩瀚云气出现,这些云气舒卷变换,慢慢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一幅令人熟悉的图像。

那是一幅八卦的图形,一共有六道阴爻阳爻,上面阴阳叠加是个艮,下面长短相接是个坎,艮为山,坎为水。

上艮而下坎,那就是山下出水。(作者起名也叫这个)

可惜的是,韩跃前世不学无术,压根不懂得这古老而又神秘的学问,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兴趣缺缺,抬脚继续向前走。

生之门,眨眼便到了尽头。

下一刻,云气疏散,天花与梵音消退,韩跃的意识海迅速枯萎,他所经历的这一切神奇瑰丽场景开始变得杳无踪迹。不但如此,冥冥之中还有一股伟力将他昏迷的记忆全部抹去,当韩跃还在迷迷糊糊将醒未醒的时候,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忘却。

他只能隐隐感到自己似乎经历了一场什么,却又什么都回忆不到,这种遗忘一切的感觉真是让人抓狂,然而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特么的,韩爷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想起点什么才行!”

抱着这种念头,韩跃努力开始回想。

还别说,好像真想起了一点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神秘的声音。

“山下出水,是为蒙,蒙者,开蒙教化之意也。汝得此卦,此生当教化天下,堪为万世人师咦,奇怪,莫非此子将来要成为教化众生的圣人”

“圣人你麻痹啊,虚头巴脑神神叨叨的,来点给力的行不行?”

韩跃仰天骂了一句,他才不相信什么命运。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经历如此离奇,按照福兮祸之所伏的原则,应该会有一些好处。

还别说,真有,依旧是那个神秘的声音。

“诸天万界,气运争锋,欢迎使用万界气运系统。”

自时光出现之前,混沌已孕育奇物,左开天,右盘古,青莲造化在中间。无数纪年之后,盘古开天辟地,青莲破碎万千,化作奇宝无数。其中有一点莲心不灭,却是隐遁不出。

时间长河流淌,岁月缓缓消失,在那遥远不计年的光阴之中,有一道先天不灭灵光一直守护着混沌青莲的莲心,两两结合相伴,窃取诸天法则,终于孕育出了《先天不灭青莲造化系统》。

此系统包罗万象,涵盖宇宙乾坤,因为窃取能诸天法则,所以可凭空造物。

没有错,就是凭空造物,只要这种东西或者技艺在天地间存在过,无论它是远古存在的还是遥远未来的东西,统统能够制造出来。

作为《先天不灭青莲造化系统》选定的主人,韩跃拥有最高权限,只要消耗气运,便能兑换一切。换句话说,只要韩跃不停的收纳气运集聚信仰,那么他便能轻松拥有这个世间。

好宝,好宝啊!

这金手指,实在粗大,坚挺,给力,凶残

韩跃哆嗦着嘴唇,把自己能够想到的词汇毫无保留的赞美出来。

没想到啊,自己穿越的福利不给则以,一给惊人。这实在是穿越者福利待遇中最狠的一个。

“嗯哼,让爷来看看,这个青莲系统到底有什么东东!”

韩跃想到这里,意识稍微一集中,便感觉脑海中的系统缓缓打开,这才发现,原来系统已经解锁了三个基础模块。

第一模块,名曰山水之田,可栽植灵药粮食。此区域大有十亩,中间有一道喷泉,泉水晶莹冷彻,具备加速植物生长之神效。

第二模块,名曰进化长生,却是根据系统级别不同,给予宿主身体和精神上的进化,据说最终能够让人长生。

第三模块,名曰万物商店,可购买兑换物品。此区域包罗万象,其中有几种物品闪着微光,竟然是处于满足兑换条件的状态。

“咦,居然有几种东西能够兑换了,奇怪,我什么时候获得过气运?”

韩跃踟躇半天,感觉十分疑惑。他在系统中寻找半天,终于在右下角找到了一个类似账单的图标,点开一看,发现上面正是记载着自己获得气运的缘故。

“集十人之感激,换一缕之气运,集百缕之气运,为一村之圣贤。宿主制造蚊香,雇人贩卖,你的影响力已经笼罩全村百人,因此获得一村之圣贤的气运业位。”

我说呢,原来是制造蚊香导致的。整整一村人才换来百缕气运,看来这收集有些不易啊,不知还有没有下一个气运业位?

韩跃心底好奇,忍不住翻找查看。果然,真有

莲花普渡穷人命,焕然世界一片天。宿主需要努力发展,将小村升级为大庄,人口破千人之数,达成此要求后,集齐气运,可获一庄之圣贤业位。

你大爷啊,升一级十倍经验,这特么还是新手待遇吗?网页游戏也没这么坑吧!

韩跃腹诽一句,正想再查看系统,忽然感觉一阵疼痛传来,他下意识一愣,赫然发现原来是生之门走到了尽头,意识回归了本体。

“呜呜,相公,你可算醒了,吓死豆豆了!”一声呜咽悲凉,一脸梨花带雨,却是小萝莉看见他醒来,高兴的开始放声大哭。

“别怕,别哭,乖丫头,相公没事。”韩跃吃力伸手,揉了揉豆豆的脑袋,猛然咳嗽一声,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哼哼,奔马都撞不死大爷,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那个肇事的少年,咱们的帐,该清了。

他发一声狠,目光冷冷。

也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一阵脚步踢踏,急匆匆闯进来一些军士,领头一个将军浑身甲胄叮当,面带担忧之色,几步便到了床前。

“此次撞你,是我不对,想要何等赔偿,你尽管仔细分说。”

“我说你麻痹啊我说,瞧你这趾高气昂的傻逼样,你给爷等着”韩跃愤然出声,跟着便闭眼不看,他已想好了报复的手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韩爷不是什么君子,我管你是什么女扮男装的将军,这个仇,咱报定了。

第九章 爷先打你五十棍,问你怕不怕

第九章穿越福利:诸天万界,气运争锋

罗静儿呆呆的站在韩跃床前,脸色有些发青,双手紧紧攥拳。

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罗家虽然没落了,但是虎死不倒威,再加上表舅秦琼的照看,所以一般世家之人还真不敢招惹自己。更何况她天生丽质,兼且又武艺高强,便是在勋贵子弟中也颇受爱慕。

从来只听人夸赞,何曾恶语骂当前?想不到今天不但被人骂了,而且还骂的如此难听。最可气的是床上躺着的这个少年满脸一副无赖样,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讨厌。

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妙,有一见如故的知音,也有拔刀死磕的冤家。误会真是让人无语,韩跃认为罗静儿太过高傲,罗静儿又觉得韩跃咄咄逼人。

好嘛,大唐少女将军和后世穿越混混的第一次见面会如此失败,当真是初次才见面,相看两生厌,各自心里都很是不爽。

韩跃是混混出身的痞子性格,他既然看一个人不爽,立马就会付诸实施。好在罗静儿不能这样,世家良好的教育、父亲名满天下的荣誉、罗家复兴崛起的责任,所有这一切沉甸甸的压在肩头,让她不能率性而为,必须克制隐忍。

“算了,且由他去,自己总不能对着一个农村小子拔刀相向。”

尽管非常厌恶韩跃,但是罗静儿还是保持冷静清醒。她选择性忽视了对方的嘲讽和冷漠,心头却产生一种悲凉。

如今是多事之秋,罗家风雨飘摇,也不知道这一次朝堂之后,应将她罗家的将会是怎样的暴风骤雨。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活命尚且未知,又何必在意一两声辱骂?罗静儿只能这样开解自己,她幽幽一叹,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放在床边,柔声道:“小妹子,这荷包里有些银钱,你收下给相公买药吧。”这话却是对着田豆豆说的。

“哼!”小丫头气呼呼扭头。

罗静儿有些黯然,道:“你们别嫌少,说不定,这是我罗静儿最后一点钱财。”

“坏女人,活该,咒你变成小乞儿才好。”豆豆依旧不理她,岔岔说了一句。

“就是啊!”小丫头话音未落,韩跃便跟着补刀,语气还十分下流,道:“没钱装什么大屁股眼子?头前是谁说无论要什么赔偿都随便提的?怎么着现在看到爷们一家人不好糊弄,又改走悲情路线啦?告诉你,不好使。没钱可以,肉偿啊。一棍子一文,爷先给上来你五十棍。”

“好,一言为定,只要能了结你我之间的因果,便是被打上五十棍又如何……”罗静儿是个要强的女子,虽然觉得军棍难以承受,却仍然答应下来。她却没有想到,对方口中的五十棍和自己认为的五十棍,当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事实上,韩跃也有些傻眼了。

“卧槽什么情况,五十棍都不在乎?这妞如此豪放,莫非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

调戏不成反被艹,韩大爷觉得很是不甘,忍不住又开始挑衅:“好呀,裤子脱下来,让爷先来二十**尝尝鲜。大蛇一口浓痰,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如此下流脏话,后世ktv里的姐妹听了都要眼晕,罗静儿气的满脸通红,几次想要拿枪扎死这个混蛋。

错非家教良好,又兼努力克制,韩跃能不能保得一命还真是两说。

既然话不投机,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罗静儿虽然听不明白‘大蛇浓痰’是什么意思,但是只看对方那一副满脸淫荡的死样,便觉得心中其厌无比。再加上田豆豆在一旁怒目攥拳,气氛实在尴尬,罗静儿猛地转身,快步摔门而去。

战马一声嘶鸣,蹄声顿时响起。晚风习习,吹来一句坚强而又郑重的承诺。

“你们放心,我并非逃避离去……明日上朝,若我罗静儿能保得一丝残命,必然会再次前来,解决今日撞你之事。”

“那要是你不来呢?爷找谁去?又或者皇帝陛下把你给砍了,那咱岂不是要亏死?”混混出身的人有时候就是无赖,韩跃故意要恶心她,又大声喝问一句。

外面马蹄声忽然停顿,刹那间又转回屋前,罗静儿宛如标枪一般扎在马背上,郑重答道:“若我死了,自有其他姐妹前来了结债务。罗家虽无男丁,但是一门忠烈,从不失信于人!”

此诺一出,便是将家族名义扯上了,抛下承诺之后,罗静儿再也不愿意多待。她娇叱一声,终于策马扬鞭而去。

这一次,就算再怎么无赖耍横,人家也是决计不会回来跟他叨叨了。

马蹄声远,伊人远去,屋子里几个村民面面相觑,田豆豆忽然弱弱问了一声,道:“相公,咱们这样欺负人家,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呀?”

“过个屁啊?是我被她撞伤了好不好,你这丫头到底站在哪头的,气死我了,过来让爷打上五十**消消火!”

“相公你坏死了……”田豆豆满脸通红,捂着脸蹲了下去,她也知道这不是好话。

小两口调情,几个村民很是尴尬,连客气话也不扔下一句,狗撵一般跑出屋门。

“韩家老三还有心情调戏媳妇,看来伤的不很严重!”

“想不到,竟然还是个有性子的主。”韩跃喃喃自语,仰着头闭目沉思,想及这女人自称罗家之人,大唐罗家有几个?莫非是冷面银枪罗成的后代?

妈噢,这可是个牛人,一杆银枪在手,一生不弱于人。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娘们虽然女扮男装看似软弱,左手却一直提着长枪,奶奶滴,不会是罗成用过的那柄吧?

“就不知道这娘们遗传了罗成几成本领,要是学了五成,那还真是个麻烦”

第十章 小媳妇们都来田家庄

热闹了,田家庄彻底热闹了。仿佛一夜之间,小小田家庄的名声忽然扩散开来,并迅速占领了周边庄子上闲聊话题的榜首。

比如东边的王家庄子,一大早便有人在说着跟田家庄相关的事。

“她二嫂,你这是要赶集去呀,先等会儿等会儿,我回屋拿点铜钱,咱们娘俩搭个伴一起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嬷嬷拦住一个小媳妇。

那小媳妇挎着一篮子鸡蛋,显然是要拿到集市上去售卖,闻言笑道:“王大娘你多年不出门了,怎么突然想去赶集呢?”

“这不是家里蚊香用光了嘛,头前田家庄有人上门来售卖,大娘我因为不太相信,所以只买了三盘。”

“哎哟大娘,不是我说您,蚊香这么好用的东西,您当时怎么不多买一些!这一夏天蚊虫叮咬的,要是没个蚊香那可让人受不了。我跟您说哦,田家庄的蚊香可是涨钱了,现在要一文半才能买一盘呢……”

“哎呀,这可是亏大了,我真是有些老糊涂了,当时怎么就光想着心疼钱,早知道多买一些备下了!”老嬷嬷显得十分后悔,不过仍然回屋取了铜钱,跟着小媳妇去赶集市。

一路之上,娘俩不免说些闲话,家长里短,话里话外,十句倒有九句是在说田家庄。期间,又断断续续碰到几个小媳妇或者老嫂子,显然也是要去赶集,村头村尾的相互都认识,于是大家便搭伴而行。

“大娘您听说了么,田家庄又造出新事物啦,听说是两座大大的水车,能够把河里的水抽到旱田里,他们村以后浇地再也不用挑水了呢……”小媳妇显然是个活跃分子,她瞅着搭伴赶集的人越来越多,忍不住便开始卖弄起自己的见识。

挑水在农村属于重活,每到旱天浇地,全家老小都要出动挑水,一担水从河边挑到地头,便是那壮汉劳力都有些吃不消,这些小媳妇老娘们的自然更加畏惧。此时闻听田家庄浇地不用跳水,顿时大感兴趣,纷纷出言问询。

“她二嫂,你就别卖关子啦,大家都知道你懂得多。赶紧的,说说,那水车到底怎么回事?浇地不用挑水,这可是个宝贝啊。”

“那可不……”小媳妇十分得意,眼见众人都把目光聚向自己,越发卖弄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啊,听说那水车又高又大,比咱们村那棵百年老树还高。那水车还响,转动起来轰隆隆的,就跟打雷一样,一个时辰便从河里抽出几千担水。田家庄那几百亩地,半天工夫就能浇完。”

“厉害厉害!”一群娘们大呼小叫,都觉得震惊不已。

这其中王大娘年纪最长,赞叹道:“先是蚊香,后是水车,可了不得啊。田家庄这是出了高人呐。”

“可不是咋地,要我说这就是田家祖上埋到了好地方,有风水!所以才会泽福后代,出了奇才。”

“你可拉倒吧!”小媳妇撇了撇嘴,接着道:“我早听人说了,这个造出蚊香和水车的人压根就不姓田,是个姓韩的少年,梦中得神仙传授……”

“姓韩?那他家咋会住在田家村呢?”

“外来的呗,也许是父母逃荒,也许是投奔亲戚,谁知道呢。”

“哎哟,真是可惜,咱们庄子咋就没有这样的外来户呢……”

一群小媳妇老娘们议论纷纷,话里话外对田家庄的现状很是羡慕,忽然有人提议道:“这水车如此厉害,要不咱们赶完集之后都别回家,大伙儿搭伴一起去看看。”

“好啊好啊,一起去看看!”小媳妇大呼小叫,十分赞成。她平日里难得出门一趟,有这等奇景热闹可看,再加上人多胆壮,哪里肯放过大好机会。

“嘻嘻,要是能见一见那个造出蚊香水车的奇才就好了。听说还是个少年呢。”

“哎哟喂你这小蹄子,莫非家里男人喂不饱你,一听少年奇才就开始发春了……”

“呸呸呸,你这个小骚货才喂不饱,就会瞎说。”

“呀呀呀,大家快看二嫂脸红了,看来真被我说中了。咯咯,二嫂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下面痒的厉害,想让那少年奇才给你戳上一戳?”

“看我撕烂你的嘴……”

都是结了婚的女人,荤话一套一套的。几个小媳妇嘻哈打闹,那些老嫂子不但不阻拦,反而跟着插嘴几句。好家伙,老娘们一出手,荤话更加的劲爆,直接弄的小媳妇们满脸通红,个个浑身发软。(作者这可不是夸张,农村结了婚的娘们说起荤话来,大男人都能给你整的脸红脖子粗。记得老家对门一个小嫂子,每次我大学放假回家都要挑逗俺几句,那些荤话弄得咱血脉喷涨,恨不得在大街上就扒了裤子戳她,哎,青葱岁月,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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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几日田家庄真是热闹,自从韩跃找机会从系统里把水车取出来,全村顿时轰动,村里抽调了所有的劳动力一起上阵,不到一天便把水车竖在了河边。

国之命脉,在于水利,水车一物的出现,对于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来说不啻于神器。

打从水车竖立的那一天起,田家村便再也没有清闲过,每时每刻河边都挤满了前来观看的人群。

每当水车转动将河里的水轻松抽取上来,围观的群众便轰然一声叫好,河边黑压压一片有男有女,场面好不热闹。

几只土狗顺着流淌在灌渠里的水流奔跑,它们想抓那些惊慌的小鱼。土狗后面跟着一群光着腚的小屁孩,这些小家伙兴奋的大呼小叫,不时跳下水渠抓几条鱼上来,撒丫子跑到大人身边上交,然后又跑回去再抓。(这也不是作者瞎说,记得小时候村里第一次用柴油机抽水浇地时,场面比我描写的更加热闹,水车在大唐不啻于柴油抽水机)

男人们对于水车抽水时顺带弄上来的鱼很是眼馋,若非顾忌丢人,恐怕早就跟着小屁孩们进渠开抓了。以前鱼在河里,水势凶猛,没有渔网想抓鱼可不容易,现在被水车抽水带上来,小屁孩都能轻松抓住,何况他们这些大人。

女人们不太关心鱼,她们更在意水车旁边的巨大磨坊。尤其是那些小媳妇们,平时在家里干的最多的活就是脱壳舂米,这活又累又枯燥,十个人倒有九个会感觉辛苦。此时见了由水力带动的磨坊,转动之间,不但轻松脱壳舂米,还能将粮**磨成面,这简直太神奇了。

田家庄的女人这些日子可算是得意了,收获无数的羡慕嫉妒,心里特别满足。女人是虚荣型动物,这些妇女哪怕家里并没多少存粮,也要坚持拿出来一些到磨坊加工,不为别的,就为享受一下别人的羡慕。

“快看快看,那不是田小花么,长得一脸麻子特别难看,竟然有资格用这么好的水磨,老天真是瞎眼……”女人的嫉妒能杀死一头牛,其实田小花长得并不难看,只不过多了几颗雀斑。但是在周围羡慕她的女人嘴里,就变成了一脸麻子。

田小花也不是善茬,反唇相讥道:“哼,我知道你们是在嫉妒。看见了没,水力磨坊,又快又好,还有这个,这叫水力脱壳器,脱起壳来又干又净,眼馋不?就要馋死你们这些小蹄子。”

说着,将半袋粟子倒进脱壳器,只不过咔嚓嚓响动几声,精细的粟米便从机器下方流淌出来。围观的小媳妇们发出一声惊呼,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看过了水车,看过了磨坊,无论是眼馋鱼的男人还是羡慕水磨的女人,都感觉不虚此行,直到日落西山,这才带着强烈的满足与羡慕依依不舍离开。

回去之后,自然免不了跟没见过的人吹嘘一番,于是明天一早又有下一波人前来。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田家庄的名声越传越远越来越大,水车的出现终于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这一日清晨,田庄村头,草垛之上,韩跃嘴里叼着根野草,眯着双眼仰躺在那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旭日初升,阳光并不热辣,正是让人舒服的温度。这样的场景要是落在诗人眼中,该是多么温馨的一幅画面,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蕴含着清新与安逸。

可惜的是,韩跃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来,实在是家里呆不下去,被两个臭娘们给赶出来的。

家里除了小豆豆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女人。(老读者猜是田大婶?别闹,那是田大叔的媳妇)

是罗静儿!

“这个臭娘们,鸠占鹊巢,老子早晚要扒了你!妈的……”韩大爷想起这几天过的日子便愤愤不平,发誓赌咒要给罗静儿好看。

“还有豆豆,死丫头胳膊肘朝外拐,叛降投敌,爷早晚要给你打上五十棍出气……话说,萝莉有三好,嘿嘿……”到底是混混出身,发狠不过一刻便忘了初衷,所思所想又进入了下三流路数。

他眯缝着小眼,享受着阳光,幻想着大蛇猛抽的快感,意淫到美妙之处时,忍不住嘿嘿一阵低笑,嘴边不自觉流出几丝口水。

他全然没有发现,草垛下方有个中年汉子站在那里,盯着他老半天了。

“尤那小子,此处可是田家庄,数日之前是不是有个姓罗的女子搬来入住?”

嗯哼?姓罗的女子?那不就是罗静儿!

眼见这汉子身材魁伟,面带怒色,莫非是那娘们的仇家不成。哇咔咔老天爷果然开眼,撵走那臭娘们的机会终于到了。

韩跃大喜,急忙从草垛上滑下来,拉着老汉语无伦次道:“报告政府啊你可算来了,罗静儿那臭娘们正是在此。”

“你说什么?臭……臭……?”汉子面色一抽,看似有些不善。

第十一章 那娘们鸠占鹊巢

人在极度兴奋之时,往往会忽视某些细节。

比如韩跃就没有察觉中年汉子的脸色有变,反而一幅边区百姓见到亲人解放军的架势,拉着人家的手絮絮叨叨个没完。

“我说政府啊……呃不对说顺口了,大叔啊您是不知道,罗静儿那臭娘们,简直是行为凶残,令人发指,朗朗乾坤,欺人太甚,女人不可理喻,孺子不可教也……”他满嘴跑火车,半天也没说不到点上,反倒是乱七八糟的词语喷薄而出,听得中年汉子一愣一愣。

老半天,这人才从韩跃的语言轰炸中清醒过来,有些迟疑道:“这位小哥,我看你神情激动语气愤慨,莫不是和那罗静儿有些仇怨不成?”

“岂止是仇怨,简直是苦大仇深,不共戴天,老死不相往来,一日不见如隔……啊哈,这句不对,是永远不见!”

“照你这么说来,仇怨是有些深啊!”中年汉子换换点头,他似乎对韩跃跟罗静儿的冲突很是好奇,继续追问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那罗静儿到底怎么你了。”

“怎么我了?大叔你是不知道,那娘们先是纵马狂奔将我撞伤。导致我昏迷一月不起,然后又……”

“等等!”中年汉子忽然打断韩跃,狐疑道:“你被撞伤昏迷一月不起?这有些不对吧,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罗静儿好像半月前才回到长安,之前却一直在突厥作战。小子,莫非你是在草原上被她撞伤的不成?”

“嗯嗯!大叔,这不是重点,咱们继续下一话题……!”韩跃脸厚心黑,就算是被人当面戳穿,那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吧!你继续说!”中年汉子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少年就是个无耻之徒,比程咬金那滚刀肉都不遑多让。他咳嗽一声,示意韩跃继续。

韩跃才不管揭穿不揭穿的,眼珠一转,谎话张嘴就来,道:“那罗静儿撞伤我以后,不但不赔钱,反而扬长而去……”

“哦?扬长而去,罗家的家风一向严谨,不至于如此吧!”中年汉子原本打定主意不出声,然而听了韩跃这话,仍然忍不住插了一嘴。

“那是她会演戏!”韩跃翻了翻眼皮,气哼哼道:“要说这娘们撞伤我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小爷我为人大气,就当自己倒霉,这事忍忍也就算了。”忍忍?这话怕是说给鬼听都不信。中年汉子面皮直抽,强忍半天才没插嘴,继续听着韩跃胡扯。

“……撞我之事,咱真没打算深究,毕竟为人大气嘛!可是我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天,这小娘们竟然又来了?”

“哦,她来给你钱?”

“呸,丫来找我事!”韩跃翻了个白眼,对中年汉子的见识嗤之以鼻。

考虑到对方魁梧高大,自己要是出言讽刺的话,可能讨不了好。对比一番敌我实力,最终决定原谅他。

算了,爷还是继续说事,好歹有个人听凭自己发挥,如此良机岂能错过。他这样想着,继续又道:“那天这小娘们来到我家,一文钱也不曾赔偿小爷。不但不给钱,而且说出来的话简能把人气死。”

“哦?她都是怎么说的?”

“她说,罗家已被夺爵,家产全被罚没,所以赔偿我的钱只能以后再说……大叔你听听这叫人话吗?她自己家里出了事,却要我也跟着承担后果,这小娘们品行之无良,简直是毫无下限!”

“呵呵!”中年汉子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韩跃看他模样分明是在怀疑,不过他压根也不在乎,接着又道:“这小娘们也不知听谁说我发明了蚊香,制造了水车,竟然赖在我家不走了。说什么见我是个奇才,所以毛遂自荐,决定充当我的护卫。”

“这却是为何?”

“为何?哼哼,这小娘们打的好算盘,她说给我当护卫一可以抵扣撞伤欠债,二可以学我赚钱技巧,尤其第三条最为可气,竟然是让我想办法帮她振兴罗家!大叔你听听这叫人话吗?振兴罗家关我屁事,小爷跟她很熟么……”

“呵呵,助人乃快乐之本,小哥你又何必如此愤慨?再说了,听闻那罗静儿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还容貌绝色,长安城里不知有多少公子哥在惦记她。如此佳人,却心甘情愿做你护卫,此事说起来似乎还是你赚啊。”

“赚个屁!”韩跃眼皮一翻,十分不爽道:“那娘们鸠占鹊巢,不但住我屋睡我床,而且还撺掇着我媳妇防贼一样盯着我。可怜我那童养媳多么纯洁可爱,如今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乖巧体贴了。哼,大叔你摸着良心自己说说,这也能叫赚?”

“呵呵!”中年汉子干笑几声,劝解道:“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跟女娃儿们置,你何不稍作忍让一些。”

“绝不可能?”韩跃高叫一声,冷哼道:“小爷我没那么大胸怀,讲究的是睚眦必报。还有,咱也不是七尺男儿,我身高只有六尺。”说着,还拿手比了比个头,模样十分欠揍。

“你这……”中年汉子愕然无语,嘴巴张了又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嘿嘿!服了吧!”韩跃挑了挑眉毛,眼见对方哑口无言,自觉十分得意。“实话跟你说,其实小爷我已酝酿多日,早就准备好了反击的手段。哼哼哼,等到今晚之时,定要那娘们好看。”

“哦?计将安出,你待怎样?”

“月黑风高,邻人皆睡,小爷我只要把这玩意顺着窗户一吹……”韩跃一阵低笑,鬼鬼祟祟从怀里一根竹管,炫耀着朝中年汉子举了一举。

“此是何物?”

“催情迷烟,学名我爱一条柴,也叫好大一根棍。总之这玩意功效神奇,任你贞洁烈女还是良家少妇,只须闻上一闻,哈……”

中年汉子眉头一皱,面色渐渐发黑,一双砂锅大的拳头慢慢攥起。偏偏韩跃正当兴奋,不但没有察觉,反而得意洋洋,尤自吹嘘。说到风骚之处,忍不住口水直流,一脸下***荡。“只要那娘们吸入此烟,那还不是任凭我摆布。到时小爷我想走水路就水路,想走旱路就旱路。先戳后杀,再戳再杀,嘿嘿嘿嘿!”

咦咦,怎么忽然感觉有点冷,这是为啥?莫非是传说中的有杀气。咦咦,大叔你这面色发青双手攥拳,是不是便秘腹痛想要拉屎啊。

“哇呀呀,你这小儿,恁的无耻,且让我替你爹娘管教一番,受死吧!”中年汉子怒气迸发,眼看就要炸了。

“啊啊啊,平白无故,为何打人?大叔你可知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由不得你行凶……”

“无耻小儿勿须多言,老夫若想打谁,满朝文武还没人能拦得住。”

“满朝还文武听这语气怎么像个官……?”韩跃有些傻眼,赫然发现自己光顾着吹牛逼,竟然忘了盘一盘对方的路数,眼见此时我弱敌强,就算被打了都不到该找谁报复。

想到这里冷汗直流,连忙跳后几步,弱弱问道:“大叔,还没请教,您老贵姓?”

“老夫秦琼秦叔宝,官封左武卫大将军,爵封大唐翼国公,你待怎样?”

“啊哈哈,原来是国公大人当面,久仰久仰。不过小子跟您不说,家里也还有事,回见吧您嘞!”终于闹明白了,秦琼秦叔宝,那不就是罗成的表兄,罗静儿的表舅?自己当着和尚骂秃驴,这不是找揍吗?

可惜的是,明白的太晚了。他刚要撒丫子狂奔,便听一声你且给老夫回来,整个人便被秦琼扯着领子拎了起来。

那蒲扇般的大手坚实有力,任凭韩跃怎么挣扎,全然于事无补。

无奈之下只能接受现实,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俘虏。

“无耻小子,头前带路,老夫要去看看水车。”

“去就去,踢什么人呢?左武卫大将军就这素质啊,动不动踢人屁股……哎哟!”话音未落,腚上又挨了一脚。

形势比人强,韩跃相当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在头前带路,领着秦琼去河边方向。

第十二章 大唐国公?照样挨揍!

天有德,降甘霖润万物。地有德,生五谷养众生。中原王朝自古以农立国,无论是皇帝大臣还是凡夫俗子,对农业一道皆是万分关心。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水利才是国家的命脉。

战国时期,李冰修建都姜堰。春秋时期,西门豹开郑国渠。到了东汉,水车已经出现。虽然构造简单,却能有限度缓解百姓种地灌溉之局限。

简易版水车在朝廷眼中已是农业重器,而韩跃从系统中兑换的先进版,则几乎超出了唐朝人的认知范畴。

系统所出,必属精品。

这两架水车超级巨大,半径九米,宽度丈二,拥有一千零八十个木质叶轮,悬挂二十四个汲水桶。水车轴心和轴承皆以精钢所铸,又有四根动力传输杆链接磨坊,转动之间,轰声如雷,将大河之水连绵不绝抽取上来。

借助自然伟力,当然鬼斧神工,即便以秦琼有泰山压顶而面不改的胆色,此时站在轰隆巨响的水车之前,也难免产生一种心神为之所夺的震撼。

“好家伙,凭水借力,又以力取水,此物构建精良制作巧妙,堪称大唐农业之神器。”秦琼围着水车转了足足三圈,又将磨坊中的各种器具挨个查看一遍,嘴中啧啧称奇,由衷一声赞叹。

就这破水车还神器?拉倒吧您嘞!

等我气运充足之时,从系统里换两台抽水机,岂不是要称为圣器?

韩跃撇了撇嘴,感觉十分鄙视……

土老帽。

没见识。

还大唐国公呢,比后世三岁小孩都不如,你也就能依靠武力耍横,欺负欺负韩爷这种弱小。

当然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断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不但如此,脸上还要洋溢着春天般的微笑,谄媚道:“国公大人,您看这水车您也见过了,这磨坊您也巡过了。天色不早,家人盼归,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小子就告辞了。”

他故意说得小声小气,就是为了不引起秦琼注意,眼见对方正瞅着水车出神,心中顿时大乐。

“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韩爷我去也……”

混混出身的人物,讲究的就是个灵活百变掌控时机,但见他脑袋一缩身体一扭,脚底抹油,便要开溜。

嘿嘿嘿,周围都是观看水车的人群,只要韩爷我钻入其中,便算是成功逃遁了。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

他脚下才刚刚腾挪,便听秦琼一声大喝:“旭日才刚刚东升,哪里来的天色不早?无耻小儿又要逃走,欺负老夫年迈不成?”不愧是尸山血海了打出来的威名,探手轻轻一抓,老鹰捉小鸡般捏住韩跃的脖子,拎着他衣领又给提溜回来。

“卧槽就您这反应速度,还敢自称老夫?还敢自称年迈?国公大人我服了,您比我无耻……”韩跃再次被擒,一脸垂头丧气,愤然翻了个白眼

“呵呵呵,老夫今年四十有二,膝下三子,孙儿七个,如今我已是爷爷辈的人,如何便称不得老夫?”秦琼也没难为他,大手轻轻一放,让他恢复自由。

好吧,古人结婚都早,十四就能当爹,韩跃也知道人家说的在理,根本没法反驳。

眼见秦琼大手一挥,呼喝一声道:“油滑小儿莫要耍怪,赶紧给我头前带路,这次去你家!”

“干啥?”

“老夫要去看看那蚊香到底何物制作,效果又是否真的神奇?前几日光听程咬金那货吹得玄乎,却是让人有些不信。”

“他吹就吹呗,您不信就不信呗,你们朝堂大佬掐架,没必要拉着我一个小孩遭殃吧,这些都关我屁事啊?”

“那可不一定喔……”秦琼意味深长一笑,淡淡道:“我左武卫担负京畿守护重任,儿郎们日夜轮班,下差后却难能睡个好觉,蚊虫叮咬,不胜其烦。若这蚊香真有奇效,呵呵……”

哇咔咔,这是要来生意啊。国公大人您早说嘛,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韩跃大喜,他可是清楚知道,秦琼官封左武卫大将军,管着上万人的吃喝拉撒。一把手亲自前来做采办,岂能不让人宾至如归?

只要是跟钱挂钩的事,干起来总是特别有劲头。韩跃抱怨也忘了,不爽也扔了,连忙精神抖擞前面开路,引着秦琼去往他家。

“哎,此子行事不拘一格,心性瞬息百变,我那外甥女想要借他之力重振罗家,怕是有些后果难料啊……”

秦琼缓缓跟着韩跃,一边行走,一边沉吟,心情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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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破旧的小屋,依旧是那没门的小院。

唯一不同的是,院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有前来进货的男人,有负责制作的妇女,也有售卖艾草的小孩。吵吵嚷嚷,嘈嘈杂杂,场面好不热闹。

自从蚊香卖疯以后,韩跃便加大了力度,不但雇佣了全村卖货的男人,而且还雇佣妇女们参与制作。林林总总上百口人,田家村所有能干活的劳动力,几乎都被他雇佣下来。

他之所以敢这么玩,完全是因为一个意外。

原本的打算,蚊香就卖个新鲜,一旦有人仿造便迅速收手。哪知上天眷顾让他激活了系统,于是一切都已不同。

系统在手,天下我有。韩跃只不过耗费了五点气运,便兑换了上百斤菊酯类化学原料,这玩意在大唐时代,那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新版蚊香有它作为添加物,别人即便能够模仿出来,效果也是大打折扣。

所以,韩跃毫无顾忌的开始了扩大生产。

热闹的院子,简易的生产线,如此田大婶已升级为领班,主要负责收购艾草。

割草来卖的都是些小屁孩,他们叽叽喳喳的上交了艾草,然后从田大婶手里领上几文铜钱,再然后飞快跑去交给做活的母亲,接着又大呼小叫的跑出院门,继续去割艾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便知道爹娘不易,这些孩子一天能割上百斤艾草,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喊累。

豆豆现在主要负责管钱,村民的工资从她这里出,卖货的收益从她这里入,一张小脸汗水盈盈,却守着个钱箱子无比兴奋……

大家都有事情做,忙忙活活穿穿梭梭,如同一群勤劳的蜜蜂。

院子里唯一的闲人,也许就是只剩下罗静儿了。

韩跃领着秦琼进门的时候,她正默默抱着双膝,茫然坐在豆豆身后。一杆精制长枪就那么随便仍在地上,上面隐隐有些铁锈,好几天都没擦拭过了。

外甥女变得如此萎靡,秦琼自然感觉心痛。

相比之下,韩跃就有些大大咧咧了,才一进门,他便高声咋呼,道:“兀那女人,你家长到了,还不赶紧回魂,速速接待……”

胡乱说话是要分场合的,死不着调的后果就是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然后眼角上再狠狠吃上一拳,乌溜虚青,疼得他直撮牙花子。

直娘贼,堂堂国公背后出脚,无良女子趁机偷袭,你们还要不要脸,有种出来,咱们单挑。

“好啊!”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要不怎么说是武勋世家呢,答应的真叫一个干净利落。

于是,大唐有史以来最惨不忍睹的单挑,施施然在田家村上演。

“等等啊!老子说的单挑,是让你俩单挑我们全村,不是让你俩单独殴打老子一个……啊啊啊……”凄厉的嘶喊响彻云霄,半个长安几乎都听见了某人杀猪般的嚎叫。

真是好一场胖揍。

国公将军携手长枪少女,舅甥俩人都是顶尖高手,拳打脚踢配合无间,施暴者挥洒自如,受伤者伤心垂泪,声音如泣如诉,闻者无不心酸。

田村人不乐意了!

关中百姓民风彪悍,初时大家只当是三人在开玩笑,所以都没怎么注意,直到后来听见韩跃叫的凄惨,顿时就炸了营。

狗日哈的,敢到田村来打人,不想好了是吗?罗静儿也就罢了,毕竟她就住在韩家,村民吃不准和她韩跃之间的关系……但是你这黄脸汉子算怎么回事,仗着魁梧欺负人是吧,田村人什么时候怕过?

他们才不管韩跃是真嚎叫还是假装的,敢动我们的奇才,那就是跟全村人过不去。

于是,前来补货的汉子扔下了蚊香,干活的妇女抄起了木棍,就连那些割草来卖的小屁孩,也从地上捡起了土坷垃……

吵嚷之中,不知谁大喊一声,打死你个龟孙,一场大唐版人民战争,瞬间在田家村打响。

秦琼傻眼了,可怜他堂堂左武卫大将军,千军万马都能杀个三进三出的大唐门神,面对着暴躁的村民却只能束手无策。

罗静儿傻眼了,她只不过是捶打几下出出闷气,压根就不是真揍。怎么样想不明白村民们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

韩跃傻眼了,从小到大,前世今生,他混过街头蹲过号子,打过的架挨过的揍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享受过眼前这种待遇。

不问缘由,就是帮你。关中百姓的抱团与互助,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一种莫名的感动,慢慢盈塞于胸。

谁说我韩跃不招人待见?谁说我韩跃和大唐格格不入?田家庄村民做出了最好的解答。

老百姓就是这么淳朴,谁对我们好,我就爱护谁。韩跃发明蚊香,制作水车,全村之人都跟着受益。在村民眼中,这娃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无所事事卖地卖妻的混球,而是能让全村人都过上好日子的奇才。

敢动我们奇才?你试试……

管你是国公还是大将军,俺们田村人跟你不熟,先揍一顿再说。

可怜秦琼英雄一世,犯到百姓手里也是白搭,他又不能真的出手,战场厮杀之术讲究的是挨着即死碰着即亡,真要一个还击不慎,伤了这些百姓咋办。

没办法,只能被动挨打落荒而逃,连跟外甥女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饶是如此,还有几个大嫂忿忿不平,大呼小叫在后面追打。

“啊哈哈,大唐国公又如何,到了我田村,照样也得挨揍。”韩跃看看秦琼逃遁的身影,再看看后面追赶的人群,仰天哈哈一笑,心中得意万分。

此时此刻,想要将小村升级成大庄的念头,忽然变得更加强烈了。

第十三章 天子不能夺民之利

大唐早朝,群臣毕至。

寅卯交替之时,天色尚不明朗,此时许多百姓还在安睡之中,然而大唐的朝会早已进行多时。

国朝新立,百废待兴,数十年战乱耗尽了中原大地的元气。李世民和大臣们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生怕稍有差池再起祸乱,那时本已破碎的华夏大地可就真的无力回天……

自古至今,王朝有教化之责,帝皇有卫土之任。周幽王祸国遭骂,霍去病拓土扬名,大唐君臣要想流芳千古,又怎能不竭尽全力来治理和守卫好这一片土地?

当然了,做为中原大地的最高权力机构,朝会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庄重肃穆,比如当某个国公大将军顶着俩熊猫眼站列臣班的时候,程咬金便发出一阵狂笑。

“啊哈哈,秦二哥,你这俩眼乌溜虚青,莫非是让嫂子揍了还是咋地?”

这货号称大唐第一滚刀肉,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不分地点场合,随时都可能撒泼打滚的人物,他在朝会上发几声大笑,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原本正在肃商国事的君臣们倒也来了兴趣,纷纷拿眼去看秦琼。这一看不打紧,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好好一个黄脸汉子,顶着俩乌溜溜的青圈眼,果然有种莫名的喜感。

“啊哈哈,二哥为何不说话,莫非真让程咬金那货说对了?昨夜你又挨了嫂子一顿拳脚……”郧国公张亮首先跳了出来,嘿嘿一阵坏笑。

秦琼夫人名张紫嫣,乃是隋朝靠山王杨林手下大将张宣之女。此女名字听起来秀气逼人,其实却是天生一身神力,兼之弓马娴熟武艺出众,乃是个能和李元霸过上几手的狠角色。秦琼虽然战场之上骁勇绝伦,但是对上这位夫人却着实有些不够看,他挨媳妇揍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啊哈哈,要我说啊,必然是昨夜二哥床笫之间不给力,结果惹得嫂子发威,抬手便给了一顿挂落,哥几个快看看,二哥脸上是不是还有几道抓挠印痕?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可是秦家二嫂的独门绝学……”张亮的坏笑还没结束,又有一个家伙跳了出来。

武将们大多粗鄙,开起玩笑来不懂得什么弯弯绕,尤其是秦琼的年纪又比大家都大,北方风俗,小叔子可以乱开嫂子玩笑,所以这家伙直接大马金刀,调侃起了秦琼和张紫嫣的床笫之事。

此话一出,群臣又是一声哄笑,便连李世民都兴趣盎然,忍不住笑问一句:“叔宝兄怎么不反驳,莫非此事真如大家所说?二嫂她又……啊哈哈哈!”好吧,李二也比秦琼小,虽然现在是朝会期间,但是人家皇帝既然开口不喊翼国公而是喊叔宝兄,那便是要以小叔子身份进行调侃了。陛下要叙私交之情,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秦琼正怒睁环眼想去找几个武将的麻烦,忽然听到连李世民都调侃于他,顿感尴尬不已。

尴尬归尴尬,不回答可不行。皇帝陛下可以调侃,秦琼却不能不敬,那不是为臣之道。

“启禀陛下!您别听程咬金这货胡说,臣脸上这伤是给一群村民打的!”

咦,这倒稀奇了!

堂堂国公被一群百姓揍了,挨揍之人还是骁勇绝伦的秦叔宝,大唐君臣也八卦,都觉得此事好奇,纷纷支着耳朵想听下文。

唯有程咬金唯恐天下不乱,扯着嗓子叫道:“二哥,你确定不是被嫂子揍的?莫非是嫌弃丢人,胡乱编造了一出百姓打人的谎话来骗俺老程……”被他这么一嚷嚷,众人不由一呆,忽然觉得也有这个可能。

“你给我滚一边去!”眼见满朝文武又要被带歪,秦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将他踹了个滚地葫芦。

程咬金也是无耻,顺势便躺在地上不起,大声冲李世民嚷嚷道:“陛下你可看见了,二哥打人,俺老程受伤太重,需要在地上躺会……”他等这机会半天了,上朝站班枯燥无味,哪及得上歇在地上舒服。

这样的借口都能找到,这货也是没谁了,众臣啼笑皆非,皆骂无耻。便连李世民都无奈摇了摇头,装作看不见他。

倒是秦琼眼睛忽然一亮,道:“陛下,说起来臣这一顿打挨得冤枉,起因却是日前去了一趟长安郊外田家庄,见到了一个比程咬金还无耻的家伙。”

说着,顺手一指赖在地上的程咬金,又道:“那是一个少年,虽然还未及冠,但是要论油滑程度,恐怕比地上躺着的这个都不遑多让。”

“喔?还有和知节一般的人物?却不知他俩谁更……”李世民欲言又止,大感稀奇。

秦琼踟躇不语,半天才有些不确定道:“怕是不分伯仲。若论撒泼打滚,那少年比不过知节,但若论厚黑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臣正是因为见他小小年纪不学好,一时看不过眼才想出手训诫一番,哪曾想这家伙虽然无耻厚黑,但是在百姓之中却有好大声望。臣还没怎么碰他,竟已惹得村民围攻……”

“……臣知自己出手容易伤人,只能隐忍挨打且忍且退,这满眼的青圈和脸上的抓痕,都是在混乱中被一群妇人给打的。”

秦琼说到这里,不由回忆起当时场景,想及田村悍妇们手抓指挠的凶残程度,下意识又打了个冷战。

“能得村民守望相护,这少年倒也不算一无是处,恐怕还有他不为人知的地方……当然了,叔宝为人忠厚仁慈,宁忍挨打也不愿伤及无辜,此举大有长者之风,堪称我大唐勋贵典范。”

皇帝不愧是皇帝,不但理论水平高,而且眼光很毒辣,仅凭秦琼一席话便推断出涉事众人情况,既赞扬了秦琼的高风亮节,又点出了对韩跃的好奇疑惑。

皇帝对某一个人开始好奇,往往便意味着入了法眼。

历代皇家无私情,眼中全然是利益。帝王的眼中没有亲疏间离之分,有的只是无限权欲和利益。

秦琼对大唐有用,所以他赞扬秦琼。韩跃对大唐有用,他一样也会赞扬。

什么?你问李世民为什么会知道韩跃?作为俯视天下的一代帝王,若是连长安周边的动静都掌握不了,岂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

蚊香卖的长安皆知,水车传的沸沸扬扬。田家村那个奇才少年身上发生过的大事小青所有记载,半月前早已摆在了李世民的案头。

秦琼之所以会去田家庄,完全就是他派去的。

今天早朝君臣俩一唱一和这出戏,完全是演给其他大臣看的。李世民目的暂且未知,秦琼则是想重提罗静儿之事。

事实证明,大唐臣工没有一个人傻子,长孙无忌首先开口,装模作样道:“刚才听翼国公说起田家庄那少年,老夫倒是略有耳闻。坊间传闻此子姓韩,乃是田家庄的外来户,家贫,无义。就在半月之前,曾因一块玉佩而逼着自己的童养媳去卖身为奴。但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此子忽然大变,制蚊香,造水车……”

“这个俺老程知道,据说是祖上显灵,梦中得神人教诲,突然开了灵窍……啊哈哈,说来也是凑巧,你们有所不知,这韩家小子在开窍当天,便和犬子处默一见如故,两个小东西也不通知老子一声,就斩鸡头烧黄纸拜了把子,啊哈哈……”

骗鬼去吧!谁信呐?众大臣一齐白眼,李世民的嘴角也抽了一抽。

什么事情只要程咬金掺和进来,一准就得变味。其实自从蚊香和水车名声大振之后,大臣们早把韩跃生平打探的一清二楚。程处默和韩跃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自然也逃不过众臣的探查。

也正因门清,所以才感觉腻歪。

人家明明是想骗你家怂娃的钱财,哪里来的一见如故?

“还斩鸡头烧黄纸,你怎么不去死。”好几个大臣受不了他的无耻,同时破口开骂。程咬金哪里吃这一套,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叉腰开始反击。

他一个人单挑群臣,吐沫星子满天飞,句句不离问候人家女性,吵吵闹闹盏茶时光,最后的结果竟然是大占上风。

没办法,这货嘴里太污了,好几个大臣被他气的口吐白沫,若不是当值的金吾卫眼疾手快上来给拍打后背,说不定这几个大臣的家人就要准备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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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终,李世民端坐龙椅,笑意涔涔的看着下面吵闹,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

闹吧,闹吧!

臣子不闹,皇帝如何管理?

你们不闹的累了乏了没精神了,朕又怎么顺利推行想要做的事情?

李世民从不怀疑程咬金的搅屎棍能力,这货论武力也许不算靠前,但是若论撒泼耍赖,朝堂上还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很多时候程咬金无理取闹,其实是李世民在默许他闹……

有这个滚刀肉在朝堂上搅和搅和,原本一些推行不利的事,忽然就会变得顺畅许多。

比如这一次,大唐皇帝想要将水车制造方法收归国有,这就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贸然在朝堂提出,必然会招致大臣们的反对。

古有圣言,天子不能夺民所利,水车是韩跃发明的,只要他没有做出敬献的打算之前,就算皇帝也不能强征。用钱买,都得看韩跃愿不愿意。(是不是很意外,别喷,宋朝以前,确实就是这样。)

自古皇权与世家共存,哪个大族手中没有几样安身立命的秘方或者产业?如果皇帝想要谁的就要谁的,必然会导致天下大乱。

皇权固然强大,号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然而真要细究起来,还真就不一定。

诚然,韩跃只是个小人物,李世民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但是他不能这样干,因为容易引起世家的联想……今天你能为了强征水车制造之术杀个百姓,明天是不是会为了炼钢之术灭个世家?

所以李世民不能这么做?

但是,水车一物太重要了,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偏偏田家村那个少年完全没有敬献的打算,似乎只想自己留着发财。

这可不行,大唐幅员辽阔,土地何止万千,这得需要多少水车才能满足灌溉?所以,为了得到水车制造之术,雄才大略如李世民者,也只能使用策略。

既然你不给,那我就用东西换。朕手里什么东西最不值钱?当然是爵位啊……

第十四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咋办?

授人以爵是皇帝的特权,原则上说只要皇帝愿意,爵位他想分给谁就分给谁。打个比方,历朝历代皇帝的岳父,基本都有爵位,皇帝的大舅哥小舅子们,基本都有爵位。

这些人对国家有什么贡献呢?没有!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能封爵位凭的不是自己,靠的是女儿或者姐妹。从这一点可以猜测,爵位在皇帝眼中并不重要……我睡了你女儿?好,给你个爵位。我睡了你姐妹?好,也给你个爵位。

大家看,国丈和国舅都什么不用做就能封爵,岂不正是皇帝意志随意性的表现?人的意志什么时候会表现出随意性呢?当然是他对某种东西或者事情不在意的情况下。

所以说,爵位在皇帝眼中不值钱。

但是爵位这东西又很奇特,它是皇家控制臣子为其效力的手段,明明就是一个称号,可是在臣子眼里却价值无限。

因为皇家炒作的好。

自古至今,多少热血男儿奔赴沙场,横刀立马,浴血搏杀,性命尚且不顾,也要封妻荫子,求的无非就是一纸封爵。

皇帝眼中不值钱,世人眼里很宝贵。哪怕只是一个县男的爵,你也得用大功劳来换。

所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大唐故意将爵位炒作的清高,规定非开疆拓土之功不可授。

现在李世民要用爵位换水车,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事招来无数反对,哪怕经过了秦琼的抛砖引玉,哪怕经过了程咬金的撒泼耍横,大臣们仍然斗志昂扬,撸袖跳脚跟李世民唱反调。

想封爵?可以,这是你皇帝的特权,我们不敢窃取,你想咋封就咋封。但是有个前提,受封者必须有开疆拓土之功。这是你们李家人定的规矩,大家一直都很遵从。

现在,你忽然要破这个规矩,给一个没有战功军功的农家小儿封爵,让我们这些搏命封爵的人情何以堪……什么,你说文臣封爵不是靠搏命换来的?没有他们搞后勤运粮草安抚伤病,战争能打得赢么?

陛下三思啊!

政治从来都是妥协和平衡的产物,皇权固然强大,却也不能事事由心。好在李世民不但雄才大略,而且还是权术的高手,大臣们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

如何解决这种事情,李世民捻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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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皇家出让一部分利益,世家获得不少甜头,勋贵们终于不再反对。

县男,而且还是一等。授地三百亩,食邑八十户,实封。

封赐不高不低,体现了皇帝和世家博弈的艰难,充满了妥协的意味。很明显,世家大族并不太希望水车掌握在李世民手中。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反对皇帝用爵位换水车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这种灌溉利器他们也很眼馋。

如果没有李世民出手,世家大族有一万种方法从那个少年手里得到水车,比如下嫁庶女,比如欺骗抢夺,他们可不会像皇帝那样讲仁义。世家的利益,永远都是血淋淋。

偏偏李世民出手了,拿走了本该属于世家的东西,这让大家怎么开心的起来?同意你封个县男算不错了。

前往宣读旨意的是弘文馆直学士上官仪,这老头学富五车,负责代表朝廷的颜面。秦琼跟随而去,打着探望外甥女的旗号,实际上是代表皇帝来要水车。

一个大将军,一个直学士,封个县男宣个旨意,身份绝对够了。偏偏这事十分腻味,让人很是不爽……

“你大爷,一群老天不收的杂碎。”秦琼骂骂咧咧,从长安一路骂到田家庄。

上官仪倒是满脸笑眯眯,但是你要细看这老头就会发现,他额头上也是青筋隆起,随时都有暴走的迹象。

堂堂灌溉利器,秘方堪称无价,结果只换来一纸县男封爵,地也才给了三百亩,这事搁在谁身上估计都要开骂。

还食邑八十户?去你麻痹,谁缺那点粮食不成,半架水车都不止这个价。别人不知道这赏赐有多寒掺,作为朝廷大臣,秦琼和上官仪可是门清。

所谓食邑,又称采邑,就是朝廷划拨一部分百姓给你,从此以后这些百姓不用给朝廷上税,而是用他们的劳动所得供养于你。名义上,你甚至还对食邑百姓拥有一定的统治权。

听起来不错,但是别忘了,封的太少了。

八十户,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人,靠这点人种地纳粮,就算年年丰收又能赚几个铜板?水车制造术的价值何等巨大,就用来换这个?

交换不等价啊!注定要背上一身骂名。

那个少年骂是肯定的了,上官仪不怕,秦琼也不怕,小娃娃受了窝囊,撒撒气也是应该的。

两人真正怕的是世人骂,怕的是后世骂。

历朝历代,圣旨大多要记入史册,封爵的圣旨尤其如此,作为宣旨之人,难免也难逃记载。上官仪甚至能够遇见,后世史书会如此写:

“昔大唐开元年间,有少年奇才出世,造水车,泽万世。天子贪其利,以县男封,廉价夺之。时有弘文馆学士上官仪者,充为犬马,往宣……”千古骂名啊!老头气的脸色发青。

秦琼是武将,他没上官仪想到那么深远,却更在意当下。

不用说,这次宣完旨意之后,短时间是不敢出门了,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见个明理之人,指着他对百姓道:“大伙儿快看,那人就是秦琼。朝廷骗少年奇才水车制造术的时候,就是这黄脸汉子去宣的圣旨……啊呸……”

丢不起人啊!

想我堂堂秦琼秦叔宝,一对熟铜锏纵横天下,卖过马,为过寇,生平光明磊落,何曾干过这等龌龊事。

大将军和直学士满腹牢骚,无奈圣命难违,只能硬着头皮除了长安,慢慢朝着田家村去。

短短二十里地,走的真叫一个窝心,然而再怎么逃避也难免缩头一刀,日头才刚刚过午,终于还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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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村正在搞规划!

整整二十个村民,分成了四个小队,有人拎着铁锤,有人抱着木棍。木棍的一头早已削尖,每走几步,汉子们便相互配合,用铁锤将木棍砸到土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砸上……注意和前面砸的落点保持直线,否则修出来的路会变歪曲。”韩跃带着一顶草帽,不时在几队人中穿梭,随时纠正村民的错误。

“田二狗,田大牛,又是你俩,桩子怎么又乱砸?我说过多少次了,路面要修五丈宽,两旁还要各自留出一丈的空闲,以后好规划车位。看看你俩砸的这距离,三丈都不到,偷懒也不能这么个偷法,不想干赶紧滚家去。”

每发现一处错误,韩跃便跳脚大骂,一群汉子被他骂的灿灿不已,却压根不敢还嘴。他们不明白小小田家庄为什么要修这么宽的路,也不知道什么是规划什么是车位。但是有一点他么知道,那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将会自掏腰包,为全村人修路盖房。

没有错,先修路,后建房,韩跃自掏腰包。为了升级系统,他也是拼了。

以一己之力扩建全村,钱财的压力可想而知。要不是蚊香大卖以后日日来钱,韩跃还真不敢有这个大动作。

“现在才不过是想升级成一庄之圣贤,系统便掏空了爷所有的家产,以后可咋整啊?这玩意的神奇毋庸置疑,就是太费钱……”

整整三万贯啊,只不过想建一座大庄,预算竟然还有些不够。虽然他规划的格局有点大,但是也不该如此费钱啊。

家产一下抽干,简直比五十坐地能吸土的老娘们还狠。特么的,这是穿越大唐享福的剧情吗?韩爷完全是跑过来受罪,画风真尼玛不对。

韩跃摘下头上草帽,一边扇风,一边盘算。每每想及以后升级系统需要动用的钱,他便心疼的直撮牙花子。

盛夏之节,日头毒辣,晒得整个人烦烦躁躁,感觉心头有一股邪火,蹭蹭直往上蹿。偏偏就在他最心烦意燥的时候,一队明光铠甲的士兵拥着一车一马,缓缓停在了村头。

上官仪和秦琼,到了……

古语有云:君子可欺欺以方。那位古人肯定没想到,有朝一日若是遇见个无耻小人,那该如何是好?

宣旨的两位大臣怀着复杂的心情,一个下马一个下车,相互对视一眼,你恭我请的让对方先行。

争执半天,上官仪老而弥坚,秦叔宝一身硬骨,两人谁也没赢了谁。无奈之下同时翻了个白眼,要死一起死,招呼军士们整理仪容,并肩进了田村。

没走多远,正好看见韩跃领着村民们在干活。秦琼毕竟见过他一面,眼见上官仪一语不发撞死人,他只能自持熟人,高声一喊。

“韩家小子何在,朝廷有天旨来宣,还不速速迎接。”

歉疚归歉疚,该有的气势,那是一点也不能落的……

第十五章 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上官仪和秦琼的担忧,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

“岁月如梭,时光易逝,祝你俩早死早超生,好走不送……”混不吝就是混不吝,哪怕他开口有两句雅词打头,脾气依旧还是那么暴躁,明明知道对面动动手就能捏死自己,韩跃听完两人说明来意,仍然忍不住破口开骂。

不但开骂,而且还骂的难听。也就人家上官老头涵养好,再加上秦琼也心怀愧疚,否则的话,明年今日韩跃的坟头草恐怕都要有三尺高了。

知道这小子心里有气,那就让他好好撒,大将军和直学士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涵养,准备再承受几波怒喷,让这少年消消火。

哪曾想,这小子越来越离谱,最初还只是骂娘,到得后来,竟然打算拒接圣旨。

“这可不行……”上官仪吓了一跳,抗旨不尊那是大罪,哪怕朝廷不占理也是要砍你头的。连带着我这宣旨之人都要吃些挂落。

今日早朝还听秦琼说起这小子怎么怎么厚颜无耻,原以为他是个鬼灵精,谁知却是个愣头青。

上官老头不满的瞥了一眼秦琼,转头对着韩跃之时,瞬间又变成和蔼可亲的模样。“韩家小哥莫要犯浑,圣旨代表朝廷威严,岂能说拒就拒?来来来,乖乖接下吧,从此以后你就是泾阳县男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光你麻痹啊光,还好事?真拿小爷当瓜批不成?”韩跃翻了个白眼,不过他虽然忿忿不平,最终还是跪下接旨。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这玩意抗拒不得,吓唬吓唬上官仪也就罢了,真要是这老头同意他抗旨不接,他自己都会找借口再圆回来。

“敕旨,朕以寡昧获承髙祖太宗之丕构,罔畋游是娱,罔声色是纵,罔刑戮是滥,罔邪佞是惑,夙夜悚惕,以忧以勤……”唐朝的皇帝还算要脸,圣旨里没有称呼自己是什么奉天承运,但也免不了吹嘘几句。

“闻有弱冠,制水车,献,功在千秋,泽万世。子尤如此,朕何吝赐?特进泾阳县男,地三百,采八十户。武德九年七月,弘文馆直学士上官仪宣,诏如上。”

圣旨前后两段,大体意思便是朕接了老爹的班,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听说有个少年制造了水车献给我,你这个功劳很大啊。一个小子都这样慷慨,我当皇帝的自然不能抠门,所以我给你封个爵位,再给地三百亩,最后还给你八十户人家,这样的话咱哥俩算是银货两清交换完毕了。

韩跃接了圣旨,起身一言不发,回头边走。

“小子,哪里去?”秦琼急问一句。

上官仪负责宣旨的工作已经圆满完成,接下来讨要水车的脏活,就该他出面了。

“哪里去?咱封了侯爷心里高兴,想回家大宴村民不行啊?哼,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黄脸汉,上官仪,偏偏我就不请你……”

“咦,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这小子好俊的文采。”上官老头宣旨之后正捻着胡须悠然自乐,忽然听到韩跃嘴里的诗词,顿时眼睛一亮。

刚要开口夸赞,哪知这小子语风一转,瞬间又到了下三路。什么叫偏偏我就不请你?你当老夫很贪图你一顿吃么……还侯爷?你封县男好不好,很大吗?就这爵位进了长安城,连狗都不害怕。

很好,你没接圣旨之前老夫可以让你,这会儿货物出手你还敢扎刺?嘿嘿,小家伙,说不得须让你尝尝手段,知道知道老夫的厉害。

人老不死是为贼,有仇不报非君子。能在朝堂上混的就没有一个好鸟,上官仪屹立多年不倒,哪里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这老头一脸笑咪咪,装作若无其事,又似意味深长,乐呵呵道:“老夫依稀记得,县男者,官称不得为侯,一般唤作某某男。不但如此,便是自称也须谨慎,唤作侯爷是不行的,会被人闻风奏事。呵呵呵,你自称男爷,倒是可以……”

卧槽,男爷!这是什么鬼?韩跃一脸懵逼,脚步戛然而止。

这老头歹毒啊,轻飘飘一句话抛出来,杀伤力却无限巨大。男爷这个称号要是传扬开来,老子以后绝对不用混了。

试想一下,某日曲江诗宴,才子毕至,佳人云集,众人觥筹交错,你称一句某某国公,他敬一句某某侯爷,忽然韩跃施施然而来,守门的小厮高声叫号:韩家少年奇才,男爷到……

卧槽,阳春白雪瞬间变下里巴人,那画面太美,令人不敢想象。

韩跃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赫然发现眼前这老头虽然一脸笑咪咪,但是却比秦琼那黄脸汉子难惹多了。

“啊哈哈,上官大人见笑,方才小子突然受封喜不自禁,一时竟有些浑噩塞心,忘记请您到寒舍一坐,真是惭愧啊惭愧……”混混心性,欺软怕硬,凡是韩跃感觉不好惹的人物,他一律会笑脸以待。

这瞬间化身为惭愧兄的办法乃是他独门绝学,眼前风骤马疾,他生怕老头又抛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跃上前来,把臂相邀道:“上官大人一路辛苦,小子正要开一席酬功宴,好好款待于您。”

老狐狸一脸云淡风轻,自然从善如流。

“翼国公也请家中一坐吧,有个小护卫天天念叨您,动不动还站在门口作痴等状,眼看就要化身望夫石了……”这货就是嘴毒,明明罗静儿是秦琼的外甥女,经他这么一形容,怎么听都有种邪恶的意味。

他也就欺负人家秦琼听不懂,要是让这黄脸汉子知道望夫石是啥,非揍他个三等残废不可。

上官老头倒是听过望夫石的典故,不过这老头腹黑,自己扳回一城后,就不再管顾秦琼,因此只是笑眯眯一乐,没有开口点破。

三人有说有笑,宛如多年未见之老友,后面跟着一队金光闪闪的铠甲军士,再后面又跟着二十个干活的村民。上百人呼啦啦朝着韩跃家走,气势好不磅礴,真有一番封爵荣归的架势。

他们还没到家,早有一人先去给报信了。顿时之间,正在韩跃家做活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一起炸了锅。

封爵了?韩家老三封爵了……

老天爷啊,是不是田家村几辈子的祖坟一起冒青烟,终于感动了您老人家,给我们降下了一位勋贵爵爷。

虽然这个爵爷不姓田,是外姓,但是他毕竟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是田家庄的一份子,所有人都与有荣焉!

村民浑噩无知,自然不晓得韩跃封爵的内幕。在他们看来能够封爵显贵,乃是天大的荣耀,是值得祖祖辈辈吹嘘好几代人的大喜事。

小豆豆欢喜的不行,听说相公和朝廷的大官正往家里走,又觉得手足无措。她捏着衣角来回走动,脸上写满期待,也有几分焦急。

唯一淡定的人也就是罗静儿了,此女出身世家大族,自然知道县男是个什么分量,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她持枪矗立,凤眼望天,喃喃自语道:“那家伙的水车,终于还是被皇帝给夺了。那么,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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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的,杀猪宰羊,全村一起乐呵乐呵。

韩跃到家以后,大手一挥撒出大把铜钱,让村民们回家有猪的牵猪、有羊的赶羊,决心大办一场。

不管封的是什么爵,总归以后是有身份的人了,皇帝和世家把水车当成宝,韩跃却有些不在乎,事实上他一直在偷偷的乐……

哼哼哼,没有老子系统出产的轴承,就算全套技术都给你们又如何?真以为便宜那么好占?

就算是皇帝出手,也得吃个闷亏。

如果是世家出手,老子会想办法剁你们爪子。

“不知泾阳侯因何事开心,笑得如此诡异……”上官仪一脸笑呵呵问道。

这老头,先前吓唬他说县男不能称呼候,此规确实有,但却没人深究。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口头称呼而已,谁来管你怎么说?

事实上大唐朝只要有爵在身之人,哪怕他只是封的低等男爵,外人相称之时也多半是往高了抬,称呼为某某侯爷。

当然,信函、文书又或者是官样文章坚决不能这么干,该是什么爵位就写什么爵位,否则会出大事。

除了落于纸上这一项不行,其他时候谁管你?县男还是县候,在大佬们眼里都一样,搁在长安城里狗都不在乎。

上官仪用‘男爷’扳回一城之后,他与韩跃之间已无块垒,自然不会再用这个词来恶心人,反而第一个开口高抬,称呼韩跃为泾阳侯而不是泾阳男。

韩跃自然知道老头在释放善意,心中也放下一块大石。从此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有人高呼我男爷了。

块垒消除,自然宾主尽欢。

因为去牵猪赶羊的村民还没回来,眼下闲来无事,韩跃便陪着两个大佬瞎扯。

“泾阳侯,老夫知你因水车之事不爽。但是你可知道,此次若非陛下出手而是世家来夺的话,别说爵位土地,你能留个全尸就算不错了。世家,那才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哦,是么?”韩跃敷衍一声,没往心里去。

“呵呵,少年峥嵘无知无畏,总觉得天下大可去得,没人能拦得住你,对不对?”上官仪眼光何等毒辣,岂会看不出韩跃敷衍之情,老头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泾阳侯,老夫不是交浅言深之人,恰恰相反,老夫油滑的很,朝堂上经常被人骂做老狐狸。只因见你少年奇才,堪可投资一笔,因此还苦心提醒你几句。

这话就有些掏心窝的味道了,韩跃要是再敷衍的话,自己都会觉得过意不去。他连忙拱了拱手,肃穆以待,细听下文。

上官仪接下来的话并不多,只有寥寥几句,但是却字字珠玑,谋算深远。

“记住了,小儿持金过闹世,丧命就在下一时。泾阳侯,世家的凶残远超你想象,老夫估摸着你总有一天会被盯上,切记,在力量不够强大之前,千万别急着去反击。”

“那该咋办?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等死吧……”

“你可以先去抱一抱陛下大腿,隐忍发展,然后徐徐图之。”老头谆谆教导,看来是真打算投资他的未来。

“卧薪尝胆么……”韩跃喃喃自语,忽然嘴角一勾,泛起一丝不屑。

不可否认,上官仪所授之策,乃是最上等处世哲学,显然这老头的确是在用心帮他筹划。

但是,韩跃不想这么做。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报仇要在当下,哪里等得了将来?上一辈子活的那么艰难尚且不曾低头,这一世穿越大唐重活一回,他依旧不想畏缩。

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油滑,只是我的表象……

世家是吧,狠毒是吧。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武德九年八月,大唐将会迎来屈辱的渭水之盟。哼哼哼哼,突厥百万控弦之士南下,似乎先杀的就是世家。

小爷到时候,必然会帮忙添一把火。

第十六章 肥猪阿花炖肉记

嗷嗷嗷,一阵惊天惨叫,声音直震屋瓦,一头肥猪拼命嘶号,仿佛不甘命运的斗士。

此猪艺名阿花,体态硕大,据说已有三岁高龄,重达七百余斤,堪称田家庄猪中一霸。

阿花连续蝉联肥猪排行榜状元之位,风头之盛,早已引起其它家猪的忿恨,一直盼望着它被人宰掉。

可惜的是,大唐百姓穷苦,高贵人又少吃猪肉,所以很多农家养头猪,往往好几年都没有市场。

世间最大痛苦,莫过于迟迟看不到未来。多少个夜里,群猪们仰望星空,遍求漫天神佛,只希望有人能够将阿花买走,好让它们能排名上升,甚至尝尝状元的感受。

善恶到头终有报,肥猪始终要挨刀。

终于,老天开眼了,一群壮汉绑走了阿花。

据说是新封的爵爷要大宴村民,开个什么酬功宴。哇哈哈哈,阿花此去,命运可想而知。它长得够肥,足够全村人吃。

韩跃家,门前,那条小溪旁。

手持剔刀,昂然而立,河风吹袭,树荫笼罩,田大婶宛如一个绝世的刀客,静静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肥猪阿花被六七个大汉捆绑了四蹄,慢慢抬到了河边,田大婶握刀的手不由紧了一紧……是的你没有看错,将要操刀杀猪之人,正是田大婶。杀猪是她家传的手艺,自从嫁给田大叔以后,多年不曾施展过了。

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阿花嘶鸣着挣扎,田大婶攥了攥剔刀。一人一猪目光相接,阿花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如果它能开口出声,它肯定会和田大婶来上这么一段对话。

你不该来!

可我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我他妈是被你们绑来的……

多么富有古龙武侠色彩的场景,可惜以上全是意淫。猪活的再久,一样不会变的聪明。

既然不能阳春白雪,那我们就切换回乡土气息吧。

耳听田大婶爆喝一声,道:“你们几个软蛋还是不是爷们,抓头猪都磨磨蹭蹭,赶紧给老娘抬过来上秤,称完重量老娘好下刀……”

“说的好听,你来抬试试,特么的信不信累死你这男人婆。”几个汉子同时翻了个白眼,虽然气的面皮发鼓,却只能在心底开骂。

没办法,不敢回嘴啊。

田大婶不但膀大腰圆不输壮汉,就连吵架也是田家庄出了名的,早先曾有叉腰三天独战四个爷们的光辉战绩,生生骂的人家不敢出门。众汉子慑于雌威,哪里敢跟这种母夜叉放对?

得罪不起,那就听人家的吧。七八个壮汉鼓劲奋力,抬着肥猪加快脚步,终于将阿花弄到河边挂到秤上。

阿花的主人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名字叫田小妹。父亲是个府兵战死沙场,母亲活不下去了拖着弟弟改嫁他人。因她是个女娃,继父家不愿意要,小姑娘只能留在田家庄,靠村民们你一顿我一顿的接济才活了下来。

她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生活十分窘迫穷苦。这猪被她细心养了三年,眼下即将要卖出去,小姑娘兴奋的满脸通红,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秤星。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百九十一,九二,九……算八百斤吧!”负责掌称的是田大叔,他为人忠厚善良,心怜田小妹悲苦,大手一挥便将秤砣定在了八百斤。

“哇,好重的猪,这可要卖不少钱呢。”村民们一阵哗然,田小妹开心的身体都在发抖。

按照毛猪五文钱一斤来算,肥猪阿花足足能卖四千钱,用吊八百的方式划算后,那就五贯。对于一个生活窘迫的小姑娘来说,不啻于天大的财富。

“丫头,猪的重量就是这样了。如果你认为秤的不对,大叔们就再卖把子力气,重新给你秤一回。”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田大叔!”田小妹双手使劲乱摇。

“那好,你自己去领钱吧,豆豆那丫头心地善良跟你相熟,她要知道你的阿花能卖这么多钱,肯定也会为你开心。”

“嗯嗯嗯!”田小妹点头如小鸡吃米,欢快跑进韩跃家去找田豆豆。

接下来,开始杀猪了。

这猪实在是太重了,田大叔和几个汉子各自在手掌上吐了口吐沫,同时吆喝一声,借着一股猛力,才勉强将阿花抬到杀猪架上。

田大婶早已等的不耐,她几步上前,手指在猪脖子附近比划几下,找准了动脉位置后,杀猪刀噗一声便扎了进去。

好!周围一阵轰然叫好,早有一个妇人端着大盆凑到刀口边,盛接那喷涌而出的猪血,等会要做血豆腐。

阿花发出了离开人世前最难听的一声惨叫,肥硕的身体不断挣扎扭动,也许它是在乞求刀下留情,奈何田大婶却不懂兽语。

但见这彪悍娘们运刀如飞,刺拉拉一下,开膛破肚,手下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好!周围又是一阵叫好声,农村杀猪,图的就是一个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汉子们看的是刀,妇女人看的是肉,一群小屁孩则是口水滴答欢呼雀跃,他们既看刀也看肉……

旁边早就架起一口大锅,取得就是小溪清水,古代环境没有污染,青山绿水澈小溪,水质比农夫山泉还好。

几个汉子劈了大量木材,妇女们燃锅烧火,一块块猪肉就那么随便在小溪里一洗,扑棱棱扔进大锅,不时溅出许多水花。

田大叔中途被韩跃喊进屋一趟,再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个用绳子扎口的布包。

这布包足足有两个成人拳头那么大,被田大叔干脆利落一下扔进了大锅,顿时引起围观者的好奇。

“田老大,你刚才往锅里扔的什么?不会是醋布吧?哎哟喂有口福了,放这么大一块醋布进去,这锅猪肉肯定好吃……”

“你懂个啥,就知道瞎咧咧!”田大叔不屑的看了一眼村民,神气活现道:“醋布算个球啊,炖出来的东西又酸有咸,哪里能跟这东西相比?实话告诉你,我刚才放进锅里的东西叫做炖肉包,里面包裹着上百味神奇灵药,乃是专门用来炖肉的秘方。”

“炖肉秘方,还有这东西?真的假的”

“废话,韩家老三给的东西……呃,不对,是侯爷给的东西能有假吗?告诉你们,这炖肉秘方也是侯爷发明的,据说用此物炖肉不但能去除腥气,还能滋养身体,乃是梦中神人所授之术,可了不得。”

村民一阵哗然,听到这秘方也是神人所授,顿时便深信不疑。

想到即将吃到神人秘方所煮的肉,一双双眼睛忍不住都瞅着大锅,偷偷吞咽起口水。

田大叔也是好面子的人,他眼见村民震惊,自然觉得大有颜面。正要继续卖弄,忽然想起一事,顿时哎吆出声,用手猛拍额头。

“田老大,又咋了?一惊一乍的?”

“看我这记性,刚才侯爷专门叮嘱过,炖肉不但要放秘方,还要把骨头也放进去。快快快,都别闲着了,赶紧把那些骨头拎过来。”

“好嘞,接着……”听到是韩跃吩咐的事情,村民们哪里会迟疑。

粗壮的猪大腿骨被一砸两半,噗通通几声,纷纷也给扔进大锅。没有错,这确实是韩跃专门叮嘱的,大锅炖肉要是不放骨头的话,怎么炖都不会太香。

整整四根猪大腿骨,绝对会让炖肉汤色发白,浓稠无比。至于肋骨和脊椎骨,那玩意早就专门留了下来。杀猪之初,韩跃便已喊了几个妇女过去,密授她们糖醋排骨的烧制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红油猪耳,卤煮大肠,清蒸肘子等菜色。这货虽然做菜不行,但毕竟来自后世,等闲几样家常菜的做法还是清楚的。

这次开席,不但杀了一口大猪,还有几只肥羊。为了吃好喝好,韩跃自然也不会吝啬后世羊肉汤的做法,还有凉拌羊脸,辣炒羊肠,爆炒羊血,一个个菜名不断从这货嘴中喷出,也不管妇女们能不能学会。

什么,你问做菜的调料哪里来?系统换啊,十点气运三大包,足足够用大半年。舍得用气运换材料,韩跃也算是下了血本。

几个被喊过来学厨的妇女听得目瞪口呆,便连上官仪和秦琼也阵阵发愣。无论大将军还是直学士又或是老妇女,所有人都在拼命记忆,生怕漏了一星半点。

这些菜名听都没有听过,显然也都属于独创,这可全是秘方啊。

妇女们见识浅薄,她们只想着学会这些东西以后,能够掌握一条生财之道。上官仪和秦琼则不同,两个大佬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震惊。

“连吃喝一道都精研如此,这小子肚里的宝贝,恐怕不仅仅只有水车啊!县男的封赏真是太少了……”

这次回到长安,说什么也要先进宫一趟,若是陛下能收得此子归心,从此将再也不用眼馋世家大族们敝帚自珍的秘方?传承千年有个屁用,唯有不断创新,才能拥有未来。

两位大佬双目放光,变得更加和颜悦色……

第十七章 野狗的追求都比你高

世界上什么速度最快?

若是搁在以前,韩跃绝对是二话不说就能告诉你答案……飞火流星,跑马****跑马是个专业动词,男孩们都知道)。

飞火随风,稍纵即逝,流星如电,缥缈而不可捉摸。至于跑马***么,嘿嘿嘿,那是一种刹那间的穿刺,更加快的了不得。

少年们,回忆一下吧,某夜你正酣睡安眠,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你大惊而醒,伸手去攥,却只能摸得一手黏滑,顿时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是不是出人意料的快?

这种快,是韩跃坚持了两辈子的答案。

然而现在,他的世界观崩溃了。

如果你再问他一次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回答:“艹你麻痹,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就是朝堂大佬的变脸。上一刻还尼玛和风细雨,下一刻就特么电闪雷鸣,搞事情啊?”

装逼犯韩老三咬牙切齿,捂着额头骂骂咧咧,对面秦琼冷哼着甩了甩手,上官仪则是一脸笑眯眯,淡然道:“这样挺好,看起来额角峥嵘,有种森然的霸气……”

“霸气个鸟,小爷这是被你们打的,还额角峥嵘,这叫肿!”

韩跃骂骂咧咧,忿忿不平,正待开启怒喷模式,好好来一波嘲讽,哪知对面秦琼料敌于先,猛然一瞪大眼。将军杀气,岂是等闲,老装逼犯吓得一个哆嗦,生怕又要挨揍,讪讪一笑不敢出声。

正尴尬着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下台阶,忽闻一阵肉香传来,耳听田大婶一声叫喝:“出锅嘞,吃肉喽……”

哼哼哼,算你们两个运气好,咱们先吃饭再说。

威武不屈瞬变臊眉耷眼,这死不要脸的货一点也不觉得丢人,谄媚低笑着恭请上官仪和秦琼入座。

一席宴,上百人,再加上宣旨随队的二十个士兵,规模好不庞大。

可惜的是桌子只有两张,其中一个还是临时从田大叔家借来的,三条腿长一条腿短,需要用石块垫起来才能平衡。没办法,韩跃发家速度太快,物质文明跟不上赚钱节奏,家具压根没来得及置办。

好在关中人吃饭喜欢蹲门前,也不太讲究这个,要不然的话,光是上百人吃饭所需的桌椅板凳就够韩跃头疼半天。

开饭,吃肉,喝汤,上饼子。

几个妇女抬着一筐筐打好的死面饼子过来,大人小孩随吃随拿谁也不限量,自从水车磨坊投入运营以来,死面饼子早已经成了韩家庄的主食。

村民们各自从家里拿来碗筷,田大婶手持一把大勺站在锅边。要说人家悍妇做事就是大气,不管是谁举碗过来都是满满一勺,有肉有汤热气升腾,每次盛完还不忘喊一嗓子:“不够再来,给老娘蹲门外吃去,记得谢谢韩家老三的好,不然老娘活劈了你……”

韩跃正好也来盛饭,闻言一个趔趄,凝噎无语问苍天。

“这老娘们彻底没治了,连拉拢人心都搞出一副座山雕转世的架势,秦琼都没你这么生猛。照这样下去,不用半年韩家的名声就得臭大街!”

抱怨归抱怨,他也知道韩大婶就是这样的货色,指望她哪天能跟你来个手捏兰花巧笑嫣然,不好意思,这样的情况你只能去梦中寻找,而且就算是做梦都得梦上个好几百年,还不一定能够梦得到。

算了,彪悍就彪悍吧,又不是我女人,且随她去。

韩跃翻了个白眼,手中大碗向前一举,道:“大婶,猪大腿骨给捞半根,不要肉……”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感觉手中一沉,碗里已经盛的满满当当。

要不怎么说大婶就是大婶呢,动作永远那么干净利落,可惜领会能力差了点,老子要的是带骨髓的大骨棒,你给我满满一大碗瘦肉算怎么回事?

“大婶,我要的是骨……”韩跃端着碗弱弱反抗,话才说出一半,便被田大婶暴喝打断:“要什么要,杀一口猪请人吃饭你心疼了还是咋地,专门跑过来恶心人?好好的肉不吃,非要吃骨头,野狗的追求都比你高。滚回屋去好好吃肉,还有,招待好朝廷的官……”

野狗的追求?尼玛!

韩跃白眼一翻,气的面皮发鼓。可惜他虽然封了爵,田大婶却仍然不怕,只见这娘们大勺子一轮,霸气逼人,杀意四射,韩跃呛啷啷倒退几步,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发现已经端着碗回到了堂屋。

“大婶啊,我真不是心疼,我只是不想吃肉,大骨棒子才好吃……”他再次弱弱分辩,可惜田大婶根本不听。

无奈之下,仰天一阵长叹,低头却只能吞声。

至于回去跟田大婶叫嚣放对,那是万万不敢。一来这娘们出于无心,二来人家膀大腰圆。最重要的是第三条,这娘们好恼羞成怒。

没办法,总归人家是一番好心,农村人等闲见不到荤腥,人人都觉得肉重要。田大婶所作所为透着一种偏爱,韩跃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只是,我生平最爱的大骨棒子,还有那腻滑喷香的嫩骨髓……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其中痛苦有谁知?

韩跃叹息一声,默默端着一大碗瘦肉,面无表情的推给了秦琼。武将喜肉,自然不会推辞,接过来大碗举箸便夹,大锅炖肉肥而不腻,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看着人家这饭斗米肉半斤的架势,韩跃怎么也想不明白,后世那些穿越为何全把他写的身染重病?就这饭量还叫有病,那要没病的话得吃多少东西才算饱?

上官仪这货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是个文官,吃饭却像个土匪。韩跃只不过出门盛一碗肉的功夫,老家伙竟然已吃了半个清蒸肘子,外加一盘凉拌羊脸,此时正对着爆炒羊肠猛撮。

不但吃,还念叨,牛逼吹的那叫一个离谱。

“菜也就勉强可口,而且有肉无酒,否则的话,这样的肘子老夫还能再吃一个……”

这话说的真不要脸,韩跃有种想把盘子扣他头上的冲动。

吹牛逼的常见,没见过这么能吹的!一个肘子三斤多,你还再吃一个,信不信撑死你这老货。

相比之下还是秦琼好一些,武将话少,秉承吃不言睡不语的古训,捧着一碗瘦肉稀里哗啦几下,大碗往桌上一放,抬手把嘴巴一抹,这便是吃完了。

不愧是大将军,吃个饭都雷厉风行,给人一种时间紧迫的感觉。

“拿来吧!”秦琼吃完饭后,忽然大手一伸。这话说的没头没脚,偏偏韩跃却了然于心,探手便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

秦琼也不答话,接过来随手一翻,脸上一阵错愕。他抬眼望了望韩跃,忽然郑重一点头,缓缓将小册子收好。

起身,呼气,大踏步出门,扬长而去,渐行渐远。

拱手,送别,慢悠悠回屋,笑意悠远,意味深长。

两人这一番动作,仿佛毒品贩子接头,处处透着诡异。明白的自然便明白,不知者,猜测也是白搭。

“吃饱喝足,多谢泾阳侯款待,天色不早,老夫去也……”上官仪直到秦琼走的看不见之后,方才慢慢起身伸了个懒腰,顺手拎起半只没吃饭的肘子,笑眯眯的出了门,施施然去了。

“这老东西,临走还不忘吃喝,小爷咒你回家便撑死。”韩跃指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忽然长长吐出一口热气,脸上现出三分释然。

哼哼哼,水车制造之术终于交了出去。下一次你们再来,可就得准备挨宰了!

“我手持钢鞭把你打啊,嘿,打死你个活王八……”

淫荡的歌声嘹亮而起,宛如抓了鼠的老猫,心情万分之得意。

第十八章 谁来推广水车

次日凌晨,寅卯交替之刻。月往西沉,繁星似水,夜色出奇的黑……

这个时间段很是奇特,它距离黎明不远,是天色即将放亮的时刻。但同时呢,它又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候。

哪怕天边挂着一弯残月,哪怕天上有万点星辰,然而这个时间段给人的感觉,仍然还是漆黑。

这是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原因是生理因素所导致。

奇门遁甲有云: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规则循环之道,共可划为十二个层次,分别是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十二,也就是奇门遁甲中的长生十二神。

其中所谓的长生,可解释为万物即将生发,有欣欣向荣之气,放在十二时辰上来,则意味着生精造血,身体酣眠。

这是人类最嗜睡,最犯困的时刻。

夜色漆黑,万籁俱寂,然而长安城的大街上,却渐渐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或骑马,或乘轿,时见威武将军,也有儒雅文士。,

“旭日未升吾先起,百姓尤睡我来朝……”

世间之道最是平衡,享受一些特权,必然要有所付出。当长安城百姓还在酣睡安眠的时候,大唐朝的文臣武将却出了家门,前来参加今日的早朝。

卯时一刻,宫门打开,大臣们鱼贯而入。伴随着一声陛下临朝,李世民头戴朝天冠徐徐而至,目光扫了扫朝觐的群臣,缓缓登上龙椅。

此时天色还是不明,太极殿中燃起六根牛油巨烛,火光升腾跳跃,殿中白亮如昼。

天子坐北朝南,手握天下大权。不论哪个朝代的早朝,只要皇帝不开口,大臣们是万万不会张嘴的。

李世民时代也是如此,每日早朝第一声,必然要从他嘴里发出。

“诸位爱卿辛苦,有事不妨早早奏来,朕与大家共同商议……”

下面一片安静,无论文臣武将又或者是国公侯爷,竟然约好了一般默不作声。几个老臣闭目养神,程咬金等武将则打着哈欠,这幅景象乍一看去,不由给人一种今日早朝真的没事可奏,大家不过按照规定前来点卯的错觉。

大臣们如此不约而同,自由其必然的道理,只因今日大家都知,不管他们奏请什么事情,都不会成为早朝的主要话题。

今天早朝的主角,只有一人!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出声之人,正是秦琼。

“翼国公有何事,不妨道来!”

“陛下,今有新封泾阳县男韩跃者,感陛下赏赐隆恩,特献农事灌溉之水车制造术。因其爵位尚低,非宣不得上朝,故而托臣相助将其所著秘策献来。”

“噢?还有此等好事,秘策何在,翼国公速速呈上来与朕一观。”

“谨遵命……”秦琼躬身行礼,取出怀中一册书籍,交给走过来的太监。

片刻之后,李世民拿书在手,装作随意一翻,随即轻轻放下。

秦琼再施一礼,缓缓退下。

这一套动作下来,无论皇帝还是臣子,全都一板一眼好不严肃。秦琼感觉疲累,李世民也不轻松,但是没办法,奏对就是这样严谨,哪怕皇帝也马虎不得,否则就失去规矩。

办完正事,大殿之上气氛骤然轻松起来。

李世民首先开口道:“叔宝辛苦了,诸位爱卿且看,这便是水车的制造秘策。有次一物在手,水车必将推广天下。待到那时,田地增收,粮产加大,何愁我大唐不国富民强……”

地广粮多,便是实力。有了实力,自然也就有了信心。

李世民目光炯炯,畅想未来,心中一阵阵亢奋。

“现在,朕需要的,只有时间!”

大唐初立,威势不强,周边小国经常骚扰试探。虽然他麾下有百战之师,然而限于国力,再怎么能打的将军也无法百战百胜。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以弱胜强的例子毕竟是少数。

长孙无忌深得帝心,李世民的每一个想法他都了然于胸,当先提议道:“陛下,臣认为水车推广一事宜早不宜迟,需得赶紧定下章程!”

“无忌言之有理,朕看你成竹在胸,不是早已做了规划?”

“回陛下,正是如此!臣领户部尚书,早已核算良久,现今国库尚可动用八十万贯,用来制造水车。”

“八十万贯?好大一笔钱财……”

众臣齐齐抽了一坑冷气,紧接着,便是双目泛光,热切的望向李二。

“陛下,水车推广,重在木工。臣之家族太原王氏主产便是木材,先天优势,不可不查。”

“放屁,水车推广,重在安装。没有我独孤家的参与,单凭朝廷工部将作监那点人手,一百年都别想遍布大唐。”

“哇呀呀,谁敢跟俺老程抢?有种下朝之后城门口集合,看老子一人打你们一百个……”

“陛下,吾萧家世居江左,经营汉式水车制造之产业已达百年,技术基础雄厚,这新式水车推广一事当仁不让。”

“操泥麻痹不要脸,萧家制造的水车动不动就散架,你们自己都不敢用,还有脸说技术雄厚。陛下,臣参萧瑀这老匹夫欺君罔上……”

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庄重肃穆的朝会大殿,转眼变成了菜市场。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面对八十万贯的大手笔投资,谁人能不心动?

你是国公,要我让你?对不起,爷也是国公?

你是将军,功劳巨大?很抱歉,咱也是如此……

李世民不发一言,就那么默默的坐在龙椅上,静静看着大臣们争抢。

挣吧,抢吧!

你们不挣,朕如何分配?你们不抢,朕如何平衡?

涉及八十万贯巨财,人人都想分一杯羹,便是他这个皇帝也不能一言九鼎。所以,李世民选择了不偏不倚,让朝臣们自己对拼。

皇帝要想看戏,先天便有优势,他故意大喝一声,佯装震怒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看看你们,一个个不是国公就是侯爷,而今为了财货不顾斯文,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皇帝装作发怒,臣子们还是要配合演出的,吵嚷的大殿为之一静。

“水车推广,国之重事,朕希望你们能以百姓利益为先,好好商量个章程出来。今日朝会就此作罢,三日之后,再行决议。”

第十九章 田庄少妇第一骚(上传出错,重新修改)

轰隆隆,山摇地动,墙倒屋塌,一时尘土飞扬,让人难以睁眼。

“又一家,又一家,噢噢噢,这是田二狗家的房子!”一群小屁孩大呼小叫着,在尘土废墟中来回乱窜撒欢。

这已经是第七座民房被推倒。

“都别愣着啦,老规矩,女人负责清理,男人负责破碎,落日之前,这些建筑垃圾必须全部移走。”

几十个村民轰然领命,呼啦啦一下全都冲到房屋废墟上。

一群壮汉在前面抡起大锤,不断将断壁残垣砸碎。每个队伍配备有十个妇女,不断将破碎好的土坷垃捡起,吃力搬运到旁边的牛车上。

每当砖石瓦块装满一大牛车,赶车的汉子便轻喝一声,手里的鞭子啪一声脆响,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鞭花,赶着牛车前往修路的工地。

“大家干活的时候都小心着点,千万别伤着,别碰着……”韩跃手持一根树枝,不停在人群中指指点点,每每遇到捣乱的小屁孩便飞起一脚踢开,嘴里喝骂一声‘滚远’。

小孩们也不怕他,每每都是回敬一个特别搞怪的鬼脸,然后又嗷嗷的跑到别处撒欢。

田家庄现在就是一个大工地,到处拆房垫路,一片勃勃生机,人人鼓足干劲。没有哭爹喊娘百般阻挠的钉子户,也没有不择手段暴力拆砸的开发商。有的只是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整个过程处处透着一种温馨。

“田大叔你不要命啦,那么粗的一根房梁你自己搬……田二狗你眼瞎啊,还不赶紧过去搭把手……”

日头过午,正是一天中最酷热难耐的时刻,然而却没有一个人选择偷懒,大家都是有多少力气便使多大力气,生怕自己拖了别人的后腿。

每一个人都是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河水里捞出来落水鬼,整个工地到处散发着浓浓的汗味。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却是几个妇女挑着瓦罐,田豆豆抱着一摞大碗领头,几转眼的光景便到了工地。

“相公,天气热,赶紧喝一碗凉水去去暑……”小丫头鼻尖沁着一层细密香汗,她捡了个最干净的大碗,仔细用衣角又擦了擦,倒满凉水小心翼翼端了过来。

韩跃一把接过,仰头咕咚咕咚几下,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下肚,一个大大的饱嗝从嘴里喷出,感觉肚子有些发胀。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天气太热,光靠凉水可解不了暑……”他皱着眉头沉吟,感觉嗓子眼里的清水都快要冒出来了,然而浑身还是冒汗,整个人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相公,还热么?豆豆再给你盛一碗去!”丫头心疼相公,端着大碗又要去接水。

“回来吧,没什么用……”韩跃一把给她拉住了,顺手在香腮上捏了一捏,色眯眯道:“乖乖小娘子,来,给大爷笑一个!”

小丫头俏脸通红,嘤咛一声,捂着脸蹲在了地下。

嘿嘿嘿嘿!老装逼犯坏笑几声,正要再挑逗一番,忽然瞥见几个妇女一脸八卦,显然是要捉弄自己。这可不行,这帮老娘们嘴太黑,说出来的荤段子实在生猛,韩跃可不想再受其害。

“咳咳!豆豆,等会你和几个嫂子别再去打水了,拿上钱去镇子上的药铺,抓一些药回来……”

“抓药做什么?相公,你生病了不成?”小丫头最是心疼他,闻听要去抓药,早把羞涩忘个精光,急急从地上站起来,盯着韩跃的脸仔细观瞧。

“想什么呢!爷壮实的很,没病……”屈指在豆豆脑门上轻弹一下,赶紧把这丫头的担心打消。

小豆豆吃了相公一记脑瓜崩,还是那熟悉感觉,还是那熟悉的力度,顿时便甜甜一笑,知道相公没有问题。

可惜的是,她不担心了,旁边的妇女们却接到话茬了。

第十九章大唐需要时间

轰隆隆,山摇地动,墙倒屋塌,一时尘土飞扬,让人难以睁眼。

“又一家,又一家,噢噢噢,这是田二狗家的房子!”一群小屁孩大呼小叫着,在尘土废墟中来回乱窜撒欢。

这已经是第七座民房被推倒。

“都别愣着啦,老规矩,女人负责清理,男人负责破碎,落日之前,这些建筑垃圾必须全部移走。”

几十个村民轰然领命,呼啦啦一下全都冲到房屋废墟上。

一群壮汉在前面抡起大锤,不断将断壁残垣砸碎。每个队伍配备有十个妇女,不断将破碎好的土坷垃捡起,吃力搬运到旁边的牛车上。

每当砖石瓦块装满一大牛车,赶车的汉子便轻喝一声,手里的鞭子啪一声脆响,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鞭花,赶着牛车前往修路的工地。

“大家干活的时候都小心着点,千万别伤着,别碰着……”韩跃手持一根树枝,不停在人群中指指点点,每每遇到捣乱的小屁孩便飞起一脚踢开,嘴里喝骂一声‘滚远’。

小孩们也不怕他,每每都是回敬一个特别搞怪的鬼脸,然后又嗷嗷的跑到别处撒欢。

田家庄现在就是一个大工地,到处拆房垫路,一片勃勃生机,人人鼓足干劲。没有哭爹喊娘百般阻挠的钉子户,也没有不择手段暴力拆砸的开发商。有的只是众志成城,齐心协力,整个过程处处透着一种温馨。

“田大叔你不要命啦,那么粗的一根房梁你自己搬……田二狗你眼瞎啊,还不赶紧过去搭把手……”

日头过午,正是一天中最酷热难耐的时刻,然而却没有一个人选择偷懒,大家都是有多少力气便使多大力气,生怕自己拖了别人的后腿。

每一个人都是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河水里捞出来落水鬼,整个工地到处散发着浓浓的汗味。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说笑声,却是几个妇女挑着瓦罐,田豆豆抱着一摞大碗领头,几转眼的光景便到了工地。

“相公,天气热,赶紧喝一碗凉水去去暑……”小丫头鼻尖沁着一层细密香汗,她捡了个最干净的大碗,仔细用衣角又擦了擦,倒满凉水小心翼翼端了过来。

韩跃一把接过,仰头咕咚咕咚几下,冰凉的井水顺着喉咙下肚,一个大大的饱嗝从嘴里喷出,感觉肚子有些发胀。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天气太热,光靠凉水可解不了暑……”他皱着眉头沉吟,感觉嗓子眼里的清水都快要冒出来了,然而浑身还是冒汗,整个人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相公,还热么?豆豆再给你盛一碗去!”丫头心疼相公,端着大碗又要去接水。

“回来吧,没什么用……”韩跃一把给她拉住了,顺手在香腮上捏了一捏,色眯眯道:“乖乖小娘子,来,给大爷笑一个!”

小丫头俏脸通红,嘤咛一声,捂着脸蹲在了地下。

嘿嘿嘿嘿!老装逼犯坏笑几声,正要再挑逗一番,忽然瞥见几个妇女一脸八卦,显然是要捉弄自己。这可不行,这帮老娘们嘴太黑,说出来的荤段子实在生猛,韩跃可不想再受其害。

“咳咳!豆豆,等会你和几个嫂子别再去打水了,拿上钱去镇子上的药铺,抓一些药回来……”

“抓药做什么?相公,你生病了不成?”小丫头最是心疼他,闻听要去抓药,早把羞涩忘个精光,急急从地上站起来,盯着韩跃的脸仔细观瞧。

“想什么呢!爷壮实的很,没病……”屈指在豆豆脑门上轻弹一下,赶紧把这丫头的担心打消。

小豆豆吃了相公一记脑瓜崩,还是那熟悉感觉,还是那熟悉的力度,顿时便甜甜一笑,知道相公没有问题。

可惜的是,她不担心了,旁边的妇女们却接到话茬了。

第二十章 罗静儿的抹胸

拆屋子易,盖房子难,不管任何事物,破坏总是比建设简单。例如养个女儿……就象种一盆稀世名花,小心翼翼,百般呵护,晴天怕晒,雨天怕淋,夏畏酷暑冬畏严寒,操碎了心,盼酸了眼,好不容易一朝花开,惊艳四座,却被一个叫女婿的瘪犊子连盆端走了。

少女风华,父母茹苦,养育的过程何等艰辛?经过漫漫长征十几载,才终于完成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蜕变,将欲迷倒众生。结果呢?仅仅需要一个夜晚,还没来得成为女神,便已成为了大嫂。

破坏是不是比建设简单……

田家庄的拆房子工程属于破坏,所以进度自然也是不慢。下午时分,就在田二狗的家被拆后不久,砖石瓦块都还没清理干净,又有一家人的房屋被推。

场面还是老样子,墙倒屋塌,地面颤动……就在这样一种尘土飞扬的环境中,罗静儿英挺的身姿出现在了韩跃面前。

少女手持一杆长枪,身上穿着甲胄,肩头背着一个小包,似乎将要远行。

目光清澈,剪瞳如水,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直到看的某人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却几步。

“我要走了,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声音平淡,古井不波,透着一股陌生和漠然。

“……乖乖隆地咚,这娘们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啊……”老装逼犯心里打了个突,眼珠一转,想也不想便装作没听见。

“你说什么?大声点!”右手拢在耳朵旁边,做出一副喇叭听声模样,嘴里大喊道:“刚才我在指挥拆迁,耳朵被震得轰鸣难受,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清……”

“听不见是吧,很好!”罗静儿冷哼一声,忽然伸手如电,揪住他的耳朵扯着便往外走。

“哎哟喂,姑奶奶,你轻点,人家疼……”

“无耻!再敢聒噪,信不信我直接给你撕下来。”

这么凶残!

韩跃吓了一跳,顿时收声。

好家伙,这娘们气场空前强烈,等闲是不敢招惹了。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却也只能强行忍住。妈批,别不是那事被她发现了吧?

心中忐忑,忍不住偷眼观瞧,却根本看不出什么不对。

**********************************************************

罗静儿扯着他大步前行,直到远远离开拆房现场之后,这才将他耳朵松开。

“我说姑奶奶,你就不能轻点?我这不是兔子耳朵,经不起猛拽……”

“还装不装耳鸣了?”少女面无表情,说话却直冒寒气。

“不装了!”韩跃一时吃不准哪里出了问题,心中阵阵发虚,自然有问必答。

“那就是能听清我问话了?”

“嘿嘿,能了,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娘们把自己拉到无人之处,居心有所不良,坚决不能硬顶。

“那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还是方才那句话,语气看似云淡风轻,其实却压抑着怒气。

“呃,这个,罗姑娘,是什么东西啊?”他嘴上小心翼翼试探,眼睛却四处查看,不断寻找逃遁的路线。

现在可以肯定,那件事已经东窗事发。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小爷我得赶紧溜之乎也,否则的话,恐怕要落个死无全尸。

前面就是大河,老子不会水遁,此路肯定不通,他妈的……

左边是连绵田野,这倒适合逃跑,但是罗静儿追杀起来也很方便,自己这身子骨肯定跑不过她……

右边密林幽幽,古语有云:逢林莫入!往那里逃的话一旦被罗静儿追上,嘶,倒是个管杀不管埋的好去处。

探查半天,愕然发现,此地竟然是三路不通。

好一处兵家险地,这该死的小娘皮,果然不愧将门出身。韩跃脑门上沁出一滴冷汗,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我再说一次,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罗静儿仿佛一个复读机,只是语气却恼怒了许多。

“罗姑娘,我真不知道你丢了啥东西!”韩跃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试图蒙混过关。

“很好?有种你再说一遍……”

长枪如龙,瞬间便距离眉心一尺,罗静儿一脸怒意,似乎下一刻长枪便会扎下去。

“你想干什么?仗着会点武功欺负人是不是,别忘了小爷现在也是有爵位的人,信不信我去敲登闻鼓告你……”

“还敢喊冤!”

“老子当然冤!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老子没干过的事,打死也不会承认……”左右是个死,老装逼犯咬了咬牙,决定再死撑一下。

有些事不能认,认了就要倒大霉,如果坚持不认账的话,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可惜,他小觑了罗静儿对那件事的重视。

“不肯认,很好!我便叫你死个明白!”

少女左手一摘,将肩头小包袱取下,然后长枪回撤,枪尖一挑,慢慢送到韩跃面前。

“打开它!”

“干啥?女人家的包袱,我从来不会乱动!”

“你也知道不能乱动?”

罗静儿气急而笑,愤然道:“那我问你,包袱里有一副手绢,还有两件……两件……两件抹胸,这些东西都哪里去了?被狗叼了么?”

尼玛,果然东窗事发了,局势有些不妙啊。韩跃脑门冷汗直冒,心中一阵发虚。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对方,再次咬了咬牙,嘴硬道:“什么手绢,什么抹胸?小爷没见过……”

没办法,这事打死也不能承认,小娘皮一副人形煤气罐的架势,眼看就快要炸了。如果自己承认了,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不承认?豆豆她不会拿我的抹胸,田大婶也没有这个胆子。能够进出家门的就这么几个人,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

“也许,大概,说不定是让狗叼去了呢!嗯嗯嗯,估计还是一条好色的狗,啊哈,肯定了,就是一条好色的狗……罗姑娘莫急,待我前去勘察破案,一定将那条好色之狗擒来,抽其筋,扒其骨……”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后撤,脚底抹油便要开溜。

“无耻之徒,你给我站住!”罗静儿气的俏脸通红,手中长枪一甩,嗡一声扎在地上,堪堪刺中韩跃刚刚抬起的右脚尖。

“嗷嗷嗷,疼……”

某色鬼痛苦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起脚一看,尼玛,都扎出血了。

“大姐,我错了,求饶恕!”装逼硬挺不成,只能改悲情示弱了。

“东西还来!”

“我,我,我……”

“我什么我,东西还来!”

“没法还了!那些东西,让我,让我给弄脏了!”老装逼犯憋了半天,忽然用手捂住了脸,战战兢兢道:“来吧大姐,别打脸,靠它吃饭呢,求你了……”

“脏了也拿来,我自己去洗!”

“可是,可是,可是上面有些不好的东西。”

“什么不好的东西?别吞吞吐吐的,给我说清楚。”罗静儿长枪一扫,厉声喝问。

娘卖批,豁出去了!韩跃猛一咬牙,大声道:“都是老子的子孙后代,怎么着吧……”左右是个死,不就偷了你的亵衣**么,喷了点子孙后代在上面算我不对,要杀要剐随便你来。

滚刀肉一旦开始破罐子破摔,还真就有种万事都不在乎的气势。

“你这,你这……”罗静儿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指着韩跃半天,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河边夏风习习,吹起她柔顺的秀发,漫天阳光洒下,伊人俏脸,僵硬苍白。

两颗晶莹泪珠,顺着腮边滑落。

少女忽然幽幽一叹。

“你可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动的……”声音缥缈,仿佛虚幻,带着一种数不出的落寞与不甘。

韩跃悄悄吞了吞唾沫,踟躇半天,战战兢兢试探问道:“可是现在我已经动了,你准备如何?”

“已经动了么……?”

罗静儿喃喃一句,忽然抬头看她,目光如刀,灿然一笑。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第二十一章 隋唐第七好汉之死

谁家女子在树下,扶手抬袖弹琵琶?风吹悠扬,琴声漫漫,飘动吹入了俺家。眉如远山青黛画,山顶落日有彩霞。

少女情怀总是诗,勾动少年日夜思……多么美妙的画面,让人生出无限遐想,富有浪漫而又旖旎的情调。

然而,当一个少女直勾勾望着你,眼睛一转不转,嘴角似笑非笑时,这种景象便有些诡异了。

至少,韩跃就被罗静儿盯的有些发毛。

“大姐,你没事吧!”他脚下悄悄后撤,打定主意只要一发现情况不对,立马便撒丫子狂奔。

罗静儿却仿佛没有听见,又似乎心思陷入了飘忽。少女静默如水,只是用清澈的目光笼罩住他,就那么静静的望着。

“大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工地上还一堆事呢……”

韩跃试探出声,却发现少女毫无反应。

“奇怪,这妞魔怔了不成?不管了,三十六就走为上策,老子先溜了再说。”

他吞了吞唾沫,小心开始后撤。

很好,这娘们还不阻拦,看来真是魔怔了。韩跃偷眼观察,眼看罗静儿毫无阻拦,顿时心中大喜。

苍天有眼,合该小爷逃过一劫。小妞儿,大爷我就不伺候你啦,咱们拜拜吧。

他脚下猛然加速,起步便要飞奔。

然而下一刻,刚刚抬起的右脚,忽然又落了下去。

“你若逃跑,我便剁了你的脚……”声音很是平淡,听上去古井无波,然而不知为何,韩跃却感觉到了阵阵森然冷意。仿佛有一股寒风从九幽吹起,瞬间将他整个人都给笼罩。

他乖乖的收脚,慢慢挪腾了回来,一脸垂头丧气。

“走又不准走,问话也不答,大姐,你到底是要怎样?要杀要剐,总得给个准话吧。老这样不上不下把人吊着,弄得人家心惊胆战,多吓人呐……”

“我不会让你死!”

罗静儿终于开口。

“还好……”韩跃轻疏一口长气,不过心中仍然忐忑,试探问道:“不会让我死,是不是准备让我生不如死。”

罗静儿又恢复了平静,玉手却缓缓提起长枪,遥遥指着他的胯下。

韩跃心中顿时一抽,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

“尼玛,不带这样玩的啊……大姐,如果你的目标是我命根子的话,那还不如直接弄死我。”

罗静儿目光如水,似乎没有听到韩跃的告饶。少女手持长枪,轻仰臻首,忽然幽幽一声叹息,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开口。

“在我很小之时,周围人就不断告诉我说:罗静儿,你父亲是个将军,很厉害的将军……”

嗯哼?这是要开始回忆了。韩跃先是一愣,接着便心中一喜。

女人嘛,大多数都是情感动物,不管跟你有多大仇怨,只要她唠唠叨叨的时候你学会倾听,慢慢她就会把你引为知己。

成了朋友,估计就不会喊打喊杀了。

没办法,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所以韩跃对成为朋友这事很重视,连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架势,静静倾听对方的回忆。

罗静儿果然还有话说。

“……我父亲是罗士信,大家却喜欢称他为冷面寒枪俏罗成,因为他枪艺超凡,人又特别英俊……”

“如此夸自己老爹,也不嫌害臊?不过据说罗成真的很帅,这妞也多半不是乱讲……”韩跃咂了咂嘴,想起隋唐演义关于罗成的描写,猜测这姓罗的家伙说不定真是个大帅男,所以也就没有反驳罗静儿,继续听她下文。

“……父亲风流倜傥,处处留情,他有七十三个红颜知己,比皇帝妃子还要多出一人。而且那些女人个个貌美如花,人人都是真心爱他,就这一点,便是皇帝陛下也很是羡慕……”

“幸福男啊!”韩跃一脸崇拜,嘴角口水都流出来了。七十三个美女真心相随,这后宫手段,是个男人就得羡慕。

罗静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强忍半天,手中长枪才没有扎下去。

“呵呵,你继续,继续……”韩跃讪讪而笑,他也知道自己有点不靠谱。

少女见他讨饶,哼了一声,开始接着诉说。

“……父亲很是高傲,当年陛下收服他时,曾让他醉卧龙床……”

这倒不假,后世民间常说,罗成本来能活八十岁,却因为做错了几件事被折寿五十年,所以不到三十岁就挂了。

第一件事据说是罗成和表兄秦琼互传武艺,罗成藏奸,不传“五虎断门枪三路”,所以寿命被上天减了十年。第二次折寿,是拳打兄长程咬金,减十年;第三件事,回马枪挑死了结拜兄弟单雄信,减十年。第四件事,这货老婆比皇帝还多一个(皇帝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是妃子只有七十二个,罗成有七十三个),上天嫌他太花,所以又减十年;

最后一件,便是大大有名的醉酒卧龙床了,欺君,减十年……

韩跃已经大体能猜到罗静儿要说什么了!

果然,只听少女幽幽一叹,接着道:“昔日陷泥河一战,父亲被李建成陷害,命令让他强渡泥沼迎敌,结果父亲深陷其中寸步难行,被对面军队万箭穿心而死。”

韩跃听到这里,忍不住咂了咂嘴,感觉也有些惋惜。罗成少年英武,勇冠三军,本是隋唐第七好汉,在后期由于排前面的六个死后,实际已经是第一好汉了。

当时李建成为了争皇位,就趁李世民被李渊削权之机,派罗成去打苏定芳,借刀杀人将罗成铲除……那场战役的主场便在陷泥河,李建成强令罗成渡河迎敌,让他身陷泥沼寸步难行,眼睁睁的看着对面敌军万箭袭来。

一位堪比常山赵子龙的英雄人物,就这样无比憋屈的死在了自己人算计之下,当真可惜可叹。罗成临死之前,犹自不断挥枪大喝李建成害我,对面何人敢与我一战,可以说是隋唐将领中战死之时最为悲壮的一个。

战后统计,罗成身中一百七十多箭,整个人被射了个稀巴烂,敌军焚烧他的尸体之后,发现光是射入他身体的箭头加起来就有十几斤重。

尽管这家伙一身毛病,然而却对李世民忠心耿耿,因为他战死之时死无全尸,当时还是亲王的李世民自掏腰包,用黄金给他做头,用白银给他做身,全仿真比例制作了一具尸身下葬。后世山东临沂一带流传罗成金头银身子的典故,就是来源于此。

他的七十三个红颜知己,也每人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这就是有名的罗成七十三墓,至今在山东临沂一带还有)。

“可叹大业未成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韩跃轻轻低吟,他为人虽然混账,却也敬佩英雄。

第二十二章 回眸一笑惹人怜

少女追缅父亲往事,听到韩跃夸赞罗成,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虽然你这家伙油滑无耻,好色贪欢,但是却出口成章,通晓格物……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奇才。”

嗯哼,只不过夸赞了你家人一句,这就成奇才啦?这女人也不难对付嘛!

韩跃心中有些得意,正要自谦几句装装逼,却忽然发现罗静儿长枪遥指,缓缓刺向他的喉咙。这是什么情况?

美女,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你咋说说翻脸就翻脸呢?哎哟等等,女侠,枪下留人……

“你虽是少年奇才,也有资格风流倜傥,但是你不该动我的手绢!”

“我去,这怎么又绕回来了!我说罗静儿你没完了是吧,你这一忽儿追思一忽儿暴躁的,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呵呵,泾阳侯,你聪明绝顶,通晓万识,偏偏为什么就不知道女人家绣着鸳鸯的手绢乃是定情信物,非是女子心仪之人,等闲不得乱动?抹胸你偷也就偷了,我罗静儿不是扭捏儿女,可以当做是被狗给叼了去。但是那鸳鸯手绢被你偷去,甚至还被…还被你的脏东西所污,这事我却万万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那你想咋办?”韩跃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罗静儿长枪一会,淡然道:“简单的很,要么赔人,要么赔命!”

“呃,此话怎讲?”

“赔命,我现在就一枪扎死你!至于赔人么……”少女脸色忽然一红,好半天才一字一顿说道:“那便是入赘于我,帮我重振罗家!”

你他妈的,想也别想!韩跃瞬间炸毛,终于知道了罗静儿的目的。作为一个混混出身的人,他处理事情一向都是玲珑八面,遇有威胁之时多半会选择隐忍退让。但是唯独有一件事,他打死都不会低头。很不巧,正是入赘。

“为什么?”罗静儿也没想到韩跃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她轻蹙眉头,怒声问道:“莫非你觉得我容貌难堪,无法入眼?”

“不是!不是!你长得很漂亮……”韩跃连忙摇头。

开玩笑,虽然他不同意入赘罗家,但是也没有必要把罗静儿往死里得罪。当一个女人开口问你她难看不难看的时候,如果你敢回答难看……呵呵,少年,老夫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那么你是认为我武艺不够出众?”

“也不是!”韩跃再次摇头。

罗家枪法刚猛无铸,无论单挑还是群殴都是一等一的功夫。若非如此,罗静儿不可能从突厥骑兵的围追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纵横上千里草原,活生生回到大唐。

“那你是担心小豆豆,怕她知道以后会伤心?还是怕我不能与她和睦相处?如果是担心这些的话,那你大可放心。我虽常年领兵,却自幼熟读女训,女人该有的温良恭顺我一样不少。”

“这和勤俭持家没关系,我也不害怕女人善妒……”韩跃迟疑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小心解释。

罗静儿的脸色越来越差,她胸膛起伏良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厉声叱喝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为何拒绝?我罗静儿虽已落魄,但也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绝无此意啊美女!”韩跃急忙辩白,道:“我只是单纯的无法接受入赘,没有任何想要戏耍你的念头!”

“入赘又怎样?让你很难堪吗?大唐驸马数十人,哪一个不算是入赘?难道他们的身份比你低吗?”

“美女,这不是身份不身份的问题,而是人生观和价值理念不同的缘故。算了,咱俩就别为此事纠缠了,一时半会真的说不清楚。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请你好好回答!”

“什么话?你问吧……”

“你招我入赘为夫,可是因为钟情于我?”

“……”罗静儿顿时一呆,脸色有些茫然。

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竟无法回答。

“看吧,你自己也知道你不爱我。招我入赘,恐怕还是利用居多吧?”

“利用么……”少女喃喃一声。

韩跃见她陷入沉思,自然也不会打断。一男一女,便这么默默无言,静静相对。

原本喊打喊杀的气氛有些缓解,而这正是韩跃想要的……

……

……

如此过了良久,罗静儿才渐渐从沉思中转醒。

少女忽然抬头,剪瞳如水,望着韩跃嫣然一笑。

“乖乖不得了,这事要糟!”韩跃悚然一惊,因为他发现罗静儿眼神之中,充满了坚定的颜色。

这一次,对方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了!

果不其然,只见罗静儿悠悠一笑,淡淡道:“便是利用于你,那又如何?我罗静儿肯将大好贞洁之躯奉上,此事你也不亏……”

“这不是亏不亏的问题!”韩跃有些急了,语无伦次道:“美女啊,牛不喝水强按头,呃,不对,是强扭的瓜不甜…也不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看不到未来啊……”

“为了振兴罗家,我连身子都能给你,还要什么未来?”

“可是……”

“够了!”罗静儿大喝一声,高耸的胸膛不断起伏,怒叱道:“要么赔人,要么赔命,此事毋庸再说,你自己想好了选一个吧。”语气十分强硬,显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韩跃长叹一声,闭口不再说话。

“老子默不做声,给你来个无言的反抗。”

可惜的是,罗静儿却想岔了方向,她以为韩跃顾及男人尊严,所以选择了默认。

有些误会,就是这样离奇……

……

……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虽然逼迫于你,但却并不是现在就要你入赘……”少女的语气稍稍有些软化,俏脸上也显出几许红霞,她柔声道:“我要去军中了,日前有邸报传来,言及北方突厥蠢蠢欲动,似有挥军南下之势,这是一次好机会……我已求得秦琼表舅同意,会去他帐下做一员偏将。若是突厥真的南下,我定要为罗家杀出一个前程!”

韩跃微微一呆,忍不住抬头去看罗静儿,却见少女抬起葱白玉指,轻缕发梢,然后冲着他嫣然一笑。

飒爽英姿,悠然多了一抹艳丽,那转瞬即逝的绝美风情,让人怦然心动。

“重回军中么……”韩跃怔怔出神,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他正待开口相告,却听罗静儿轻声一叹,幽幽道:“是啊,重回军中!我这一去之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咯咯,说不定就会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倒可解你入赘之危……”

语气黯然,带着三分强笑,说不出的落寞悲凉。

不知为何,韩跃心头猛然就那么一抽。

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战场厮杀,从来都不是玩笑,也许眼前这个俏丽佳人此去,真的就会有来无回。

韩跃可是清楚知道,两个月后,突厥绝对会挥军南下。

那可是能令整个大唐蒙羞的渭水之盟,那可是能够纵横天下的百万控弦之士!

唉,罗静儿,我来帮你一次吧。

第二十三章 少女之心,海底针

韩跃的话,并非吹牛。

书生手无缚鸡力,文字激扬点江山。文武之道,难论输赢。说武力,战将冲锋斩天下,说文华,谋士沙场可当百万兵。

或文,或武,都能成为有用之材。

有人不服了,像韩跃这种既无缚鸡之力又无文华之才的家伙,应该属于文不成武不就吧?他有什么资格帮罗静儿?就他那一幅小身板子,放到突厥与大唐对冲厮杀的战争中,恐怕连个浪花都惊不起。

说的没错,韩跃小混混出身,的确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货色,一般这种人要么打工,要么种地,或为下人,也许乞丐,连当兵吃粮都资格不够。总之都是处于社会底层,等闲是不会有大作为。

这种人放到战争之中,几乎等同于废物,他凭什么帮助罗静儿?

但是韩跃不废,因为他有杀手锏……

混沌青莲造化系统,一级解锁水车,精铁钢锄,烹饪调料,化学原料等物。除了水车和钢锄算是成品,其他多半都是原料,就算韩跃懂得使用,但却需要时间。

说白了,青莲系统的一级功能,这就像养成类网页游戏初记商店,只会给新手提供一些基础物料,让你慢慢建设发展。

二级就不同了,不但解锁之物都是成品,而且还会新增一项功能,那就是定制!

诸天万界,气运争锋,韩跃只需收集气运升级系统,什么东西他换不来?

虽然他目前只是一村之圣贤业位,青莲系统只解锁了一级。但是只要田家庄升级成为大庄,他立马可得上千缕气运,到时解锁二级定制物品,简直是手到擒来。

目前田家庄拆房的速度很快,再有三天估计就能全部完工。接下来,韩跃会大量雇佣工匠,加速扩建村庄。

据他估测,只需一个半月时间,就能建设完毕。到时只需满足居住人口破千之数,任务便算完成。

人口,恰恰是最容易解决的,长安城里无家可归的小乞儿随便一划拉,只要给他们免费的房子住,人口何止能破千?

“到时候,我只需定制几样东西,定要让这女人刮目相看,嚯嚯嚯嚯……”

……

“你在想什么,笑的如此开心?”罗静儿不知韩跃心思,见他满脸微笑,还以为是在庆幸暂时不用入赘,顿时有些黯然。

少女心思,就是这样古怪。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对韩跃很是厌恶,自打谈及入赘之事后,不知为何竟变的有些在乎对方想法。

这种微妙转变,就连罗静儿自己都没有察觉,韩跃自然也留意不到。这货穿越之前虽然常去ktv,也做了不少大保健,但是真正的感情却从未有过。

若是有纵情花丛的老手在此,早就顺着罗静儿的语气顺杆儿爬,轻松把少女的芳心拿下了。

可惜的是,老装逼犯没那份修为,而且他还畏惧入赘。

“算了,既然你不愿回答,我便不再多问。我真的走了……”

罗静儿缓缓收回长枪,慢慢将小包袱背到肩头,不知为何,感觉心里很是难受。眼睛一阵酸楚,渐渐开始模糊。

她猛然转身,强忍泪水,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瞬间便溢出一丝血液。

“韩跃,你给我记住,今日之事,如此羞辱,我罗静儿虽然逼你入赘,但是咱们之间,永远都不会产生感情。我恨你……”

一手持枪,一手捂脸,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她不愿让韩跃看到自己的软弱,发足狂奔,转瞬远去。眼角汹涌而出的泪珠,在空中飞速滑落,一道断续水线映射着午后的阳光,显得那么晶莹剔透。

“这是咋了?”韩跃瞬间傻眼,刚刚还英气逼人的将军,忽然化作了幽幽悲泣的弱女,你这又跑又哭的到底是为啥呀?被逼入赘的是我好不好!

“喂,你等等,哥哥有话说……”

他撒丫子狂追,一路大呼小叫,紧紧跟在罗静儿后面。好不容易想做一回圣人,哥哥正想着怎么保你在乱军之中不死呢,你这突然拔腿便走,也太伤人感情了。

就算老子拒绝入赘,按照你的性格,不应该是恼羞成怒举枪一击么?这又喊恨又大哭的架势,到底是要闹哪样嘛……

可怜这货还没转过弯来!

不过这也难怪,少女之心海底针,别说是韩跃这种神经粗的家伙,便是那纵情花丛的老手,很多时候都有些琢磨不透,因为根本没规律可循。

一条大河波浪涌,迢迢渭水绕长安,罗静儿沿着河岸奔跑,韩跃跟在后面猛追。少男少女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大哭一个大叫,恰好田家庄就坐落于渭水之畔,这幅景象落入正在拆屋推房的村民眼中,无不惊讶莫名,齐齐敬佩不已。

“韩家老三就是猛啊,罗静儿那么厉害的女人,说拿下就拿下了,难怪陛下封他当侯爷,我们却只能种地……”

这话毫无逻辑,韩跃正追着罗静儿,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死在河边。

封爵位和追女人,挨得上边么?

再说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什么就拿下了?老子是怕这女人现在就跑去军营好吧……

虽然距离渭水之盟还有两月之久,但是朝廷既然已经察觉了突厥的蠢蠢欲动,绝对会加派军队前往边界驻守。一旦大军开拔北上,老子找谁给她送装备去?

要知道,任何大战役之前,随时都会爆发小规模的战斗,那种接触战多半还都是偷袭,突厥骑兵又灵活机动……

不敢往下想了,赶紧把这妞追回来再说!

韩跃其实并不太喜欢罗静儿的性格,嫌弃她一个女人为了家族什么都可以不顾,这是男人才应该干的事。

但是,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子就这么奔赴军中,从此生死难料。毕竟人都是感情动物,好赖对方也在他家住过大半个月,和豆豆的关系又处的不错,还名不符其不实给他做过一阵子护卫。

韩跃的体力很差,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罗静儿,眼看着女人越去越远,他自己却是喘息不均,情急之下,高喝出声,道:

“喂,你老爹已经万箭穿心而死,如果你这做女儿的再丧命军中,罗家可就真的成为千古绝唱了,想要振兴家族,老子帮你……”

……

傍晚时分,韩跃脸色发青死命拽着罗静儿的手,一步步挪腾着往家里走。他累得不轻,舌头外伸,喘息急促,像一条快要累死的土狗。

少女在后面默不作声,她早已不哭,甚至嘴角还微微有一点上翘。

她在偷笑!

韩跃压根就不知道,人家是故意让他追上的……

女人之心,海底针!

第二十四章 王家想要的东西,你就得给

想要帮助罗静儿,就必须早日升级系统,想要在日升级系统,就必须加快建设脚步,此事一环扣一环,没有半点捷径可以走。

韩跃原本打算步步为营,徐徐推进,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已经落伍了!

扩建田家庄一事,迫在眉睫!

“明日开始,先雇两队工匠前来,开始建造房屋!村民们也要划分成两拨,身强力壮者修桥筑路,稍微老弱者继续拆屋!嗯嗯嗯,就这么办,拆迁和建设同步进行,至少能增加一倍进度。不过,钱也要多花不少。”韩跃暗暗盘算着,想及又要多出一笔开始,心中一阵无奈。

他回头看了一眼罗静儿,这女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背着个小包袱默默跟随,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算了,乖乖回来就行,老子懒得理你!不去管她。”

韩跃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又默默沉思田家庄的发展之事,每每想及青莲系统升级之难,头皮不免便一阵发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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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事,开局总是艰难。这边才刚刚搞定罗静儿的问题,那边家里又出了大事。

藿香正气水被人盯上了。

日头将落未落之时,外出抓药的田豆豆和几个妇女空空而归,身后却跟着一个锦衣华服男子。男子身后,是一队趾高气昂的家丁,家丁后面,又跟着十来个壮汉。

壮汉们拉着三辆大车,装的满满都是药材。

“藿香,苍术,陈皮,甘草,紫苏叶……”细数之下,赫然正是韩跃想要购买的哪几种。

小丫头去时信心百倍,归时惊惧惶惶,才一见到韩跃,立马便飞奔过来,仿佛一头惊慌的小鹿,使劲往他身后躲藏。

几个妇女的气色也很差,纷纷围拢过来,叽叽喳喳向他的说明情况。“豆豆被人摸了!就是那个男人,说要买她!”

韩跃一张老脸,顿时便阴沉了下来……

……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事他懂!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才不过弄了两架水车,造了几盘蚊香,藿香正气水还没开始配呢,竟然便被人追了上门。

果然是属吸血鬼的,闻见腥味便扑。敢伸手?很好!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做好被剁爪子的准备?小丫头受了惊吓,这事老子跟你们没完。

韩跃暗暗咬着牙,感受到背后的豆豆浑身发抖,只觉胸膛一股怒火勃然迸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他脸色之差,只要是个人就能看的出来,偏偏对面那个华服男子毫不在乎,手中轻摇一把折扇,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你就是韩跃?刚封的泾阳县男?”语气看似平淡,但是怎么听都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韩跃怒火更胜,翻了翻眼皮,来了个不予搭理。

男子似乎早有预料,他也不管韩跃回不回答,自顾自摇着折扇,淡淡道:“你身后的女孩我看上了,出个价吧……三贯?还是五贯?都是可以的!”

“我开你麻痹啊我开!”拿着买豆豆当借口,身后却拉着几车药材,真当老子是个傻逼?还三贯五贯,老子艹你全家。

韩跃目光四下一扫,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放在手里掂了一掂。下一刻,他举着石头便冲对方脸上砸去。

“敢动我的女人,老子先给你破个相再说!”

华服男子哈哈一笑,也不见他如何躲闪,脚下微微一撤,竟然躲了开来。

“怎么着,想动手?可惜,你功夫不行啊……”

……

韩跃哼了一声,五指轻轻一松,将石头仍在地上。混混干架,讲究的就是一个偷袭,既然一击不中,那就没有硬来的必要。

这男子锦衣华服看着像个士子,想不到竟然是个武人。韩跃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抽冷子偷袭他擅长,真要正面干仗,他上去也是白搭。

打不中便打不中,爷不在乎。因为,还有罗静儿……

不用韩跃出声,少女已轻轻抬动脚步,慢慢站到了男子眼前。

她连长枪都没有举,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往地上一插,然后轻抬玉手,食指冲着男子勾了一勾。

“三招之后,你若还能站着,我便不再出手!”

“不用三招,你一招就能把我拿下!罗静儿武艺超群,长安城里谁人不知……”男子仰天打个哈哈,自承不是罗静儿对手。

“你认识我?”少女微微一怔。

“当然认识!”男子折扇一收,嘿嘿笑道:“冷面寒枪俏罗成之女,平阳公主一般的巾帼女英,你罗静儿的相貌早已被人画进了长安仕女图册,而本公子恰巧买过一本!”

他说到这里,忽然自得一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语气变得有些轻浮起来。“此册有言,罗静儿生的秀美绝伦,手下却无一合之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还是个武艺出众的人物,本公子早已心向往之。”

“你找死!”少女羞怒,挥拳便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男子明明自知不敌,竟然还敢出声挑逗,尤其还是当着韩跃的面。

年轻男子飞速后撤,脸色却忽然一冷,厉声喝道:“罗静儿,你既然出手,本公子自然不敌。不过我劝你还是先想一想后果,动了我以后,我保证你罗家再无出头之日。”

罗静儿顿时一停,俏脸轻轻一变。罗家的复兴,始终是少女心头大事。

“这女人,还是放不下!”韩跃暗叹一声,知道暂时靠不上她了……

……

田家庄的村民闻讯而来,听说小豆豆受辱,群情很是躁动。

“日狗哈的,敢来田村找事,抽他……”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以田大婶为首的妇女们顿时冲了上来,将华服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田大叔等人则手持棍棒,对上男子带来的家丁和壮汉。

一场混战,眼看就要爆发。

华服男子面色有些阴冷,他身处群围之中,目光闪过一丝狠意,不屑道:“很好,一群泥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向本公子递爪子。”

“递爪子?非也非也,我们只是想要揍畜生……”韩跃站在人群中,弯腰又捡了块石头,他一脸狰狞,忽然奋力抬手,再次狠狠一砸。

男子身躯轻晃,瞬间将石头躲开,不过韩跃连续偷袭,让他自觉大失颜面,森然道:“竟然还敢动手,简直不知死活。泾阳男,你信不信今天若是动了我,明天韩家庄就会化为废墟,这满庄村民上百口,全都要被灭门……”

“不吹牛逼你能死啊!大唐是你家开的?”韩跃反唇相讥,破口大骂。

不过,手上的偷袭却停了下来。

这杂碎如此自持,必然大有来历,仇怨已经结下,绝对没有缓解的可能。为了防止敌暗我明,还是先弄清楚这杂碎的来历再说。

华服男子见他停手,以为自己威胁起到了作用,不由自傲一笑,道:“这才像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泾阳男能够审时度势,到让本公子高看你一眼。”

“高你麻痹!”韩跃心里骂了一句,不过他要套对方的路数,所以这话只是隐忍不发。

耳听华服男子又道:“明人不说暗话,实话告诉你吧泾阳男,本公子来此目的,并非你那小童养媳,而是那解暑的秘方……”

“秘方尚未面世,不知你从何得知?”

“这却要问你的女人了,一到药房便嚷嚷着相公要配制神药,声音之大,行人可闻。不巧的是,那间药店是我的产业。对了,顺便告诉你,本公子姓王名勋,出身太原王家二房。”语气十分傲然,似乎出身王家,乃是天潢贵胄一般的身份。

“我此次亲自前来,便是要取那解暑之药的秘方,泾阳侯,你拿出来吧……”

“若我不给呢?”

“我王家想要的东西,你就得给!”

第二十五章 暴揍王氏公子

天下王氏出太原,家世传承两千年。

自周朝以降,太子晋为王氏始祖,传能预卜生死,登位神仙。其子宗敬,为司徒,因见周朝式微,请老致仕,避居太原。

这是一个实力庞大到极点的家族,后裔绵绵,人才辈出,分支如百川归海般不计其数。门第之内涌现出数不清的高管名臣。自古至今,一直影响甚至决定着王朝的兴衰交替。堪称天下第一大门阀,辉煌极盛,威势凌人。

如此庞然大物,便是李世民想要招惹都得先掂量掂量,如今却盯上了韩跃……

……

所谓纸上读来终觉浅,有人可能会说,不过就是个门阀而已出了一些高官嘛,老子也没感觉王家有多牛逼?

好吧,让我们来细数一下,王家到底有多变态……

战国之时,王家第十八代子孙中,有一个少年横空出世,此人名叫王翦!秦朝横扫六国一统天下之时,就是这家伙北征燕国,东平楚地,南下百越。生平大小战役无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儿子的名字,叫王贲。

他孙子的名字,叫王离。

稍微懂点历史的都知道,这祖孙三代不但俱为秦之名将,而且一个赛一个猛,都是生平未尝一拜人物。

王翦封大将军,王贲封典武侯,王离称武陵侯。

以千古帝王秦始皇之雄才大略,在论功行赏之时也要示好王家,让王翦与大将蒙恬共掌天下兵权,王姓与蒙姓同居天下之先……

……

这还只是王家的武将!

文臣更屌!

汉末三公,有个家伙叫王允,养了个闺女叫貂蝉……没有错,就是用美人计弄死吕布那货的王司徒。

除他之外,王氏还霸占着两汉时期大部分的刺史、太守、侍中等位,上到朝廷下到地方,天下大事小情有一半皇帝说了不算,王氏说了算。

到了魏晋时代,他家更是牛逼了。仅仅一个山东分支琅琊王氏,便搞出了“王与马,共天下”的霸气典故。就连司马氏的皇帝想要登基,都得获得王氏点头才行。

到了隋末唐初,这个家族已经庞大到了极点,如果用后世的绕口令来形容一下的话,那真是屌无可屌实在太屌。

所以,华服男子王勋才会说出“我王家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人敢不给!”这等狂话。

在他认为,这根本不是吹嘘,只不过是在诉说事实。因为他坚信,只要不是个一无所知的愣头青,没人敢拒绝庞大的王氏。

韩跃自然不是一无所知的愣头青,但他偏偏是个混混,生平最大的毛病就是表面圆滑,骨子里却睚眦必报。

“太原王氏又如何?你他妈就算再强大,老子也不尿你这一壶!想要降暑药秘方,你等下辈子吧……”先前愿意让你絮絮叨叨没打断,那不是因为哥们怕你,而是想要盘一盘你的路数。现在知道了你的来历还敢嘚瑟,对不起,老子从来见不得别人装逼……

王勋的脸色,顿时一冷!

“这么说,泾阳男是铁了心想要和我王家作对喽?”

“铁你麻痹啊铁!瞅瞅你那遭瘟的德行,强买欺压不成,就是和你家作对?这他妈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大唐你家开的啊?”

“你……”王勋一脸铁青,目光森然,阴冷哼笑,道:“贪图口舌爽利,不顾死在眼前。很好,希望你以后不会跪倒我王家门前求饶,嘴巴一直保持这么硬……”

“哈,老子不光嘴巴硬,还有个地方也很硬。姓王的,要不你回家找个姐妹过来,我让她试试……”韩跃仰天打个哈哈,瞬间便给他回敬过去。斗嘴,这货从来就没怕过。

“无耻之徒!安敢辱我王氏之女!”王勋勃然变色。

“承让承让,没你无耻!辱你王氏之女又怎样,合着她们就该是摸不得碰不得的贵女,我家豆豆就该是任人欺负的丫头?我还就实话告诉你,今日你用爪子碰了我媳妇一下,老子发誓必十倍偿还,非艹死你王氏几个娘们不可……”

张嘴就要干人家姐妹,这话实在太污,等闲之人都忍受不了。王勋气的面色青紫,暴怒之下,再也没法保持他那翩翩君子的形象,猛然前窜,袭击而来。

韩跃早有预料,抽脚便躲入人群,嘴里大声高喝道:“乡亲们给我上,抽死这个杂碎……”

发动群众攻击一向是老装逼犯的专利,眼下逮着机会,不用岂不可惜?

他一边策动百姓围攻,一边却悄悄捡起石头,正好看见王勋为躲避田大婶的五指抓脸而不断后退,失措之下,空门大开。

“艹你麻痹,吃我一下!”

韩跃第三回偷袭,王勋终于没能躲过,石头势大力沉,直接呼在了他的脸上。

下一刻,鼻涕与眼泪狂飙,鲜血共石块一色,高高在上的王氏公子大呼一声‘痛杀我也’,双眼翻白,脑中昏暗,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日狗哈的,这杂碎被我放倒了,乡亲们啊,给我上呐……”韩跃偷袭成功,顿时大呼小叫,兴奋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混混最喜欢打顺风仗,一经得手,气势如虹。韩跃手持大石,嘴里嗷嗷直叫,身先士卒直接扑了上去……

……

那边王勋的家丁护卫正和田大叔等人混战,忽然见得自家公子被人放翻,顿时亡魂大冒,拼了命的朝这边冲过来。

世家大族门规森严,奴才若是守卫主人不利,轻则受罚,重则杖毙,连带全家老小都要跟着受罚。这些家丁护卫未必都是忠心耿耿之辈,但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个个宛若疯狂死命冲击,田大叔等人一时阻拦不住,竟然给他们撞入人群,将王勋抢了出去。

“泾阳县男,今日一石之仇,来日必有恶报,本公子在此发誓,若不能将你挫骨扬灰,我自绝以谢王氏……”王勋满脸是血,咬牙切齿,眼中的恨意宛如滴入水中之浓墨,怎么化都化不开。

韩跃仰天哈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在乎,老子会怕你威胁?便宜都已经占了……

王勋目光犹如毒蛇,将在场众人挨个看了一遍。随后让两个家丁搀扶自己,摇摇晃晃离开。

“你们给我等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王公子好走,咱就不送了!若是下次皮又痒了,欢迎您再来呀!”

韩跃占了便宜,心里自然舒爽,他伸手在耳朵里掏上一掏,挖出好大一块泛黄耳屎,‘咻‘的一声弹了出去。

第二十六章 程咬金来了

砍人一时爽,蹲监大半年。揍了王勋之后,虽然浑身透着一股得劲,但是接下来将会迎接怎样的暴风骤雨,韩跃也有些发愁。

说不怕,那是假的!

世家可不像李世民那样要脸面。

李二这种一代明君,有山高海深的肚量,只要你占理,你完全可以像魏征那样扯着脖子跟他叫板,保证他不会弄死你。

世家就不同了,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有的是阴毒手段。千百年来,表面上邀买人心仁义无比,暗地里男盗女娼无所不用其极。

太原王氏作为一个千年门阀,要想巩固他们的地位不动摇,所需资材何等庞大?单靠正常手段哪里能够满足。

数百分支上万子弟,吃的喝的用的需要钱,邀买人心挣声望需要钱,拉拢朝臣分化勋贵更加需要钱,这一笔一笔的支出从哪里来?很多都是带血的产业所贡献。

产业既然带血,来历自然上不到台面,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韩跃估计,王氏的报复要么不来,一来必然是雷霆万钧,他现在还没发展起来,小小身板不够硬朗,肯定抵抗不住。

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忍忍多好,藿香正气水也不是什么宝贝,先送出去换点时间不好吗?自己这狗脾气啊,总他妈改不了!吃过多少次亏了都……

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药,人都已经打了,难道还能指望王勋宽容大度不记于心,恐怕做梦都梦不到这种好事。

“要不我现在就去长安,抱一抱李二的大腿!”他捏着下巴沉吟半天,忽然自嘲般摇了摇头,缓缓将这个想法扔掉。

李世民这等君王,一生重礼轻情意,这种雄才大略之人,每走一步棋都要思考得失。偏偏他暂时还没有表现出能让李世民不顾一切与王氏翻脸的价值。

你说献上水车的功劳够大?别闹,人家皇帝陛下早早就拿爵位交换,这笔账已经结清了……

“前途未知,命运多舛啊!”

他想来想去,终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没奈何,眼下也只能拼命加快田家庄的建设速度,希望能抢在王氏的报复来临之前,成功升级系统。

“田大叔,你这就带人去长安,凡是见到有闲暇的造屋工匠,全都给我雇来。”

既然时不我待,那就雷厉风行,虽然现在已是傍晚,但是韩跃连一刻也不愿耽搁。

山雨欲来风满楼……

……

长安城中,太极宫殿!

李世民放下刚刚批阅的一张奏折,端起案上的一盏玉碗,却发现里面的莲子羹早已凉了,眉头轻轻一皱,随手又给放下。

“几更天了?”他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疲倦。

“回禀陛下,天色不早,已然两更!”

“两更天么,还不算晚。让人再送一碗羹汤来,顺便弄些吃食,朕用膳之后,再阅一会奏折。”

太监躬身领命,匆匆去了。

李二伏案而起,使劲伸个懒腰,然后将手负在背后,慢慢在房中来回走动,借以活动身体。皇帝也是人,坐的久了一样浑身酸痛,需要走几步舒缓舒缓。

他活动了一阵,感觉身上疲倦捎去,忽然开口出声,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事情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诡异!

当值的太监才出门传膳不久,房间里明明没人,按说不该有人回答才对。

但是下一刻,屋中黑暗角落,竟然响起了一个飘忽的声音。

“三日之前,泾阳县男又做一秘方,依之记载可配解暑之药,称为藿香正气水。据查,当日泾阳县男曾让其童养媳前去药店抓药,却被太原王氏二房之子王勋盯上,尾随而至田家庄,欲谋秘药配方……”

“说重点!”

“泾阳县男恼其无理威胁,因此不允,更借田村百姓之力,将王勋打伤!”

“噢?竟然敢打王氏的子孙?莫非那小子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李世民有些惊讶。

“回禀陛下,据查当时王勋是表明了身份的!”

“这却有趣了!明知对方是王氏之人,那小子还敢出手,连真都有些佩服他的胆色……”

黑暗角落之人沉吟不语!

过了半响,那个飘忽的声音才又传出,漠然道:“就不知他是真的胆色过人,还是年少冲动!”

李世民闻言一怔,若有所思!

“命令影碟卫加派人手,密切关注此事!世家大多贪婪,王氏门阀尤甚,既然他们盯上了韩跃,必然不会轻易收手。尔等监察之时,若是情况允许,可稍阻之……”

“陛下,眼下大唐初立,国朝仍有不稳,现在就对上世家大族的话,不符合朝廷的利益!”

“无妨,朕只是有些怜惜那小子,区区一个农家少年,却对上王氏这等庞然大物,他那小小身板哪里经得住暴风骤雨打击?尔等也不须直接与王氏相抗,保住韩跃一条命便可!”

“陛下若是单纯想保他性命,无需命令影碟出手,您可能忘了,罗家少女可是一直住在田家庄边……”

“静儿还在那里?她不是要去翼国公那里么?”李二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轻轻挥手,示意此事就此作罢。

黑暗之中,有个人影躬身一礼,然后悄然隐退……

……

田家庄,人声鼎沸,喧嚷热闹。

拆屋的,建房的,修路的,上百村民外加几十工匠,将村子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到处大开挖,处处有建设,百多号人同时开工,又有数十个妇女箪食壶浆为后勤,如此规模阵势,想不热闹都难。

韩跃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嘴上一圈全是密密麻麻的燎泡。作为村庄的总设计师兼总投资人再兼总开发商,无数大事小情都得他亲自过问,连个放屁的功夫都挤不出来,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来用。

若非担忧王氏来袭,他真想撂挑子不干,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盛夏之日,阳光毒辣,晒得人头晕眼花,韩跃感觉自己有些中暑了!

他缓缓挪到一处阴凉之下,从怀中掏出半瓶藿香正气水,轻轻摇了一摇,咬牙灌了下去。

今天都喝过七瓶了,这玩意虽然有解暑之效果,但是里面含酒,而且藿香也有刺激性,多喝对人无益。

“妈德逼,撑不住了,老子说什么也要歇歇……”他吐着舌头,随便往树荫下一躺,不过眨眼功夫,呼噜已打的山响。

整整三天没有好好睡了,感觉真他妈香……

……

不远之处,两匹健马四蹄飞扬,腾起一路尘土,急速冲刺而来。

这两匹马一前一后,因为田家庄到处开挖,唯独韩跃酣睡之处勉强平整,纵马之人原本打算由此而过,奔到近前之时,才赫然惊觉地上有人。

唏律律!

策马之人骑术了得,虽然发现稍晚,仍然猛提缰绳,险之又险的将马蹄控住,距离韩跃所趟之处,距离不过半尺。

“咦,老爹,这地上所趟之人,好像就是泾阳县男啊……”马上一个少年惊异出声,似乎认出了地上之人的身份。

若问这少年为何识得韩跃,无他,唯熟人尔。这家伙不是旁人,正是当初韩跃想骗钱财的程处默!

“啊哈哈是吗?事情竟有如此之巧,简直是天降缘分,泾阳候定是知晓老夫要带你前来,与他完成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的约定,所以才会提前迎接!”满大唐说话这么无耻的,除了程咬金这滚刀肉,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老爹,他这哪是迎接,明明是在睡觉……”

“啊哈哈吾儿有所不知,奇人必有奇事,泾阳侯此行此举,乃是梦中迎宾之道!当年老夫初上瓦岗寨认识众位兄长之时,他们大多也施展过这等秘术……”

拉倒吧!您那明明是耍无赖死缠烂打,非要和人结拜,几个伯伯不好推辞,纷纷装睡而已。

第二十七章 结拜

第二十七章程咬金来了

砍蒲扇般的大手,按住韩跃的脑袋,对着一个代表天地的香炉,就那么直愣愣的磕了。

熏香袅袅,飘幻临空,宛如天边慵懒的白云,时而云卷云舒,时而变幻莫测。熏香烟气下面,两个尚未及冠的少年对着天地而拜,左面一人浓眉大眼,右面一人秀气逼人,持周礼以告上苍,割碗血以禀大地。

结拜!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事要是落在富有浪漫气息的文人身上,该是何等诗情画意的奇妙!

但若是落到混混和粗坯身上的话,那就……

“干你大爷!从来只听逼良为娼,从没听过逼人结拜,姓程的老货,你他妈要不要脸……”

韩跃骂骂咧咧奋力挣扎,偏偏脑袋上的蒲扇大手腕力十足,任凭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非但如此,就在他破口开骂的时候,蒲扇大手再次使劲一按,噗通一声,韩跃又磕了一个。

耳听身后

“啊哈哈,你这娃儿果然是条汉子,结拜磕头如此爽利,老夫甚为开心。处默吾儿也很不错,磕头磕的很是卖力,脑门都肿了!”

“爹,我这是之前在家被您揍的!”

“吾儿不要胡说,尔等此情此景,分明是一见如故……”某个老流氓指鹿为马,丝毫不顾及两个少年的憋屈,蒲扇大手一松,仰天大笑出门去。

“老夫先到村里去逛逛,你俩且聊上一聊,免得结拜之后还相互不熟悉,传出去让人笑话!还有,用来结拜的那只鸡记得炖了,等会老夫回来吃。早就听秦二哥吹嘘,韩家庄有做饭的秘方。话说你这小子太也不知尊重长辈,招待之事还得老夫亲自来提,若不是今日高兴,早大耳瓜子抽你了……”

这货果然不是好鸟,刚逼迫人家与儿子结拜,立马就不拿自己当外人,做事简直毫无下限。

韩跃茫然抬头,感觉欲哭无泪,他眼神飘飘忽忽,望着面前那个袅袅烟气的香炉!

香炉旁边,一只刚刚被斩了脑袋的公鸡斗眼圆睁,一副鸡大爷我死不瞑目的表情,怎么看都好像是在嘲笑……

……

“忍忍吧,我爹这人……”程处默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一股沮丧。

韩跃茫然把目光转向他,瞳孔依然还是没有焦距,装逼犯遇到老流氓,被人家打了个一败涂地,让他几疑是在梦中。

“咱们刚才,磕头了?”

“嗯!”程处默有些不好意思:“我爹手劲太大,不磕不行……”

“这就算结拜了?”

“应该算吧!”程处默踟躇半天,讪讪笑道:“有些仓促了点!”

“咱们都不是很熟,这也太儿戏了。”

“那你还想怎样?不予承认?”程处默撇他一眼:“你真要敢这么做的话,我爹估计会拿斧子和你聊聊。”

“他怎么能这样,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爹他从来就不讲道理……”

……

好吧,这是惹上流氓了,还是个武力强横手段下作的流氓。

韩跃有心做一回威武不能屈的汉子,又担心被程老货恼羞成怒暴揍一顿,人家是混世魔王大将军,有砂锅大的拳头。他是穿越唐朝小混混,只有不经风的身板。

对比了一番敌我之势,咬牙切齿发狠半天,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垂头丧气。

程处默在一旁静静看看,见他脸上时而狰狞,时而沮丧,好心劝导:“兄弟,先别忙着纠结了。我认为你现在最应该干的事情,是赶紧把这只鸡炖了。”

“如果老子不炖呢?”

“我爹他从来都不讲道理!”

卧槽!

没办法,从善如流吧。毕竟是磕了头拜了把子的兄弟,这份提醒还是心存善意的。

……

炖鸡简单,热水一烫鸡毛一拔,然后给死不瞑目的鸡大爷开膛破肚,再然后五脏六腑摘出来随意一洗,最后就是扑通一声扔到锅里,这就算开炖了。

“我说兄弟,你就这么炖鸡?”程处默在一旁看着,见到韩跃如此随意而为,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这么炖,还能咋地?”

“就这么拔拔毛洗一洗,如此简单?”

“又不是满汉全席,你哪里来这么多讲究?好吃就行……”韩跃翻了个白眼,从锅台上拿起一个调料包,随手扔锅里。

“你确定不是在糊弄我爹?”程处默一脸狐疑,憋了半天,再次提醒道:“他真的不是讲理的。”

“知道了,话真多,要不你来炖。”

“那还是算了,我不想挨揍。”程处默连连摇手,急急后退,脸色都有些变了。

韩跃见他反应如此激烈,顿时有些好奇,这他妈得是多猛烈的家暴,才能让亲生儿子畏爹如虎啊?又或者说,这小子不是老程亲生的……

装逼犯一脸八卦,目光炯炯望着刚结拜的义兄,忍不住嘿嘿一笑,意有所指问道:“我说哥们,你爹经常揍你啊。”

“把经常去掉,换成天天。”程处默有些黯然。

“这么狠?天天拿自家儿子练拳,哪有这样当爹的。”

程处默瞥他一眼,忽然有些恼怒起来:“说起来,这事还要怪你。以前我爹也不是天天动拳,但是自打从长安城咱俩认识开始,他才把经常换成了天天。”

韩跃大奇,忍不住道:“这却是为何?我当时想骗你钱,压根没有成功啊。有这么聪明的儿子,他应该夸奖才对吧?”

程处默哭丧着脸,愤然道:“别说了。”

好吧,苦了你啊……

……

程咬金在田家庄逛了足有一个时辰,当日落月初之时,这货终于才施施然回来。大锅里的鸡炖了这么久,早已脱骨烂熟,一锅鸡汤白稠如奶,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不错,肉烂汤浓。”老程掀开锅盖,鼻子轻抽,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这个手艺,就算去当个厨子,至少也不会饿死。”

这叫人话么?你才饿死,你全家都饿死……

“怎么着?嫌弃老夫说话难听,心里不爽?”

“不敢!”

“王氏子孙都不你打了,你有什么不敢的?”

咦,这话有点意思啊……

第二十八章 五五开

能够对抗世家的,唯有豪门!

前文说了,太原王氏自春秋起源,传承千年之久,分支数百,子孙上万,这是一个真正的巨无霸家族,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等七族并列为五姓七族。

这五大门阀相互之间通婚联姻,勾连缠绵,形成一个更加的利益共同体,便是李世民都要小心对待,不敢轻言碰撞。

所以说,能够对抗世家的,唯有门阀自己,程咬金恰恰满足这个条件!

程家是新兴的山东豪门,程咬金的曾祖父,祖父,父亲,都做过大官,到了程咬金这一代更是封了国公。当然了,作为新兴势力,山东程家对上太原王氏,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毕竟一个是传承千年的顶尖门阀,一个只是新兴贵族,也许表面势均力敌,拼底蕴却肯定不够。

但是,程咬金有后台。

这货一共娶过两次正妻,第一个孙氏,父亲是个小官,对程咬金帮助不大。第二个就猛了,这位娘子出身清河崔氏,而且是根正苗红的长房嫡女,只要她在世一天,清河崔氏便是程咬金最坚硬的后盾。

“小子,收起你的担心!老程虽然不讲理,但是老程讲规则。我程家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都会真刀真枪的摆到明面上,不会像王氏那样弯弯绕绕。”

“那是,那是!”韩跃连连点头,谄媚低笑道:“程国公当世第一豪雄,行事光明磊落,说话一言九鼎……”

这马屁拍的十分无耻,程处默听的面皮抽出,程妖精却一脸笑眯眯。他耐心听着韩跃说完,一副小子你说话很好听老夫很喜欢很受用不错这话可以再来一些下面你继续的架势(就是不用逗号,憋的你们喘不开气)。

但是,阿谀再好,也有词穷之时……

“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句,把舌头掳直了说话吧!老夫已经称量出来了,你这娃儿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到家,需要继续修炼……”

“啊?”韩跃闻言一愣。

“啊什么啊?真以为老夫喜欢听这个?若不是想要称量称量你,就凭你刚才那些话,早大耳瓜子抽你了。拍马屁也不看看对手,没眼力劲,呸……”

一根鸡腿骨从程老货嘴里喷出,吧嗒一声砸到韩跃脑门,程处默嘿嘿想要偷笑,还没张开嘴,后脑勺已经挨了一巴掌。

“笑你麻痹?韩家小子至少还能拍几句马屁,你呢,你会什么?是不是老子的种?”

老程的蒲扇巴掌不是那么好挨的,程处默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给揍出来了。

韩跃看的目瞪口呆。

老流氓果然像程处默说的那样,有事没事就打儿子。不但动手,嘴里还污,列位听听,笑你麻痹这种话,也是当爹的能对儿子讲的?

“落到这无耻老货手里,小爷的下场恐怕有些不妙啊!不行不行,程家并非良援,小爷还是另寻他顾……”

正打着注意,却听程咬金忽然开口,语气那叫一个霸道:“小家伙不用滚眼珠了,你屁股一撅,老夫便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明言了吧,老夫此次前来,就是想与你合作。别急着拒绝,先听老夫说完的,太原王家之事,程家帮你分担……翻白眼干啥,不想答应?处默,去把老夫的板斧拿来,这小子再敢翻眼,先剁他个残废再谈?”

“好嘞,爹!”程处默咧嘴大喜,从来老爹只揍他一人,眼下终于有了难兄难弟,少年阴暗的心理顿时闪现一片光明,屁颠屁颠便要去拿斧头。

韩跃吓得一脑门子都是冷汗,拦腰一把将程处默抱住,大叫道:“哥哥且慢,留兄弟一命。咱俩今日方才结义,你不想明天就给我扶棺吧。”

程处默嘿嘿一阵坏笑:“没事,大不了让我爹再去找个少年奇才,逼他也跟我磕一回。这事我不在乎……”

“我在乎!”韩跃白眼一翻,伸手抹了一把脑门,转头对程咬金道:“程伯伯,咱还能不能愉快的交流了,一句话不合就要动斧头,还讲不讲道理了?”

程咬金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一脸鄙夷望着韩跃,分明是不屑回答!

程处默在一旁幽幽道:“兄弟,我老早就提醒过你,老爹他真的不讲道理,偏偏你就是不信。”

“这回我信了!”韩跃垂头丧气,小心翼翼坐到程咬金对面,那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

“现在能谈了?”程咬金瞥他一眼,顺手从碗里抄起另一只鸡腿,塞到嘴里轻轻一绕,鸡腿顿时骨肉分离。肉进了肚子,鸡腿骨却半含在嘴中,一副将吐未吐的架势。

韩跃心有余悸,生怕这老货再给他来一手口吐腿骨砸脑门的绝活,忙不迭失道:“能谈了,能谈了,程伯伯想怎么谈就咱们谈,小子洗耳恭听,绝无二话!”

“不翻白眼了?”

“小子从来就没翻过,刚才那是眼里进了沙子,痒的缘故!”

“很好!”老妖精点了点头,满意道:“孺子可教,既然你放下心中隔阂,老夫便也拿你当自己人看待。我程家与人合作,从来不占便宜。直说了吧,蚊香这东西你早占了市场,虽然日进万钱,但是程家不参合。”

“您的意思是?”

“藿香正气水!”程咬金也不含糊,直接说出了要求:“夏日炎热,人易中暑,偏偏医师们并无解决良方,所以这东西大有可为。

老货的眼睛很毒,藿香正气水这玩意虽然算不上治病之药,但是却有预防甚至缓解中暑之奇效。一年四季,夏天占了九十多天,其中最炎热的三伏足足有二十七日,古代没有空调,皇宫贵族们或者能用储冰降暑,老百姓却只能硬撑。套用后世一句营销界的话说,这是多么大的市场空白啊!

既然程咬金看的透,韩跃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点头答应下来,顺便试探道:“既然合作,总该有个章程吧!”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老夫说了,你我两家合作,决不让你吃亏。此事除了秘方你出之外,剩下的一切程家负责,无论盖作坊雇下人,行销推广组织贩卖,所有的资金程家出。”

“利润分配呢?”

“你三我七!”老妖精一字一顿。

“绝对不行。”韩跃铁青着脸,小爷怕你归怕你,但是涉及到利润分配时,那是一步也不能退让。

“四六分成?”

“想也别想!”韩跃还是拒绝。

“哟呵,还真是小看了你小子。刚才还谄媚低笑,一谈到钱立马翻脸,很有几分老夫的无耻,果然是后生可畏……”程咬金笑眯眯赞了一声,随即毛脸一沉,喝道:“既然三七不行,四六也不让,那么你来说说,到底想要多少?”

“五五开!不答应,直接撞死你家去!”韩跃一脸英勇就义,革命气势逼人。

程咬金愣了一愣,望着韩跃随时赴死的架势,琢磨半天,缓缓点头道:“成交!”

下一刻,革命小英雄瞬变走狗大汉奸,涎着脸笑靥如花,谄媚吹捧道:“程伯伯果然豪气!”

自认占了便宜,岂能不笑脸相迎。

哪知程咬金哈哈一笑,得意道:“贤侄谦虚啦,其实的老夫心理底限是让你得六,我程家得四,啊哈哈哈,结果谈成五五开……”

卧槽!我六你四?

韩跃瞬间傻眼,感觉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跳跃。既然早有打算,为什么不赶紧说出,这他妈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老流氓,太狠了……

第二十九章 兄弟之父母,亦为我爹娘

“五五开便五五开吧!”韩跃仰天喟叹,收入锐减一成,他气的面皮发鼓,偏偏这要求是他自己提的,压根怨不到旁人身上。这就像一个人放过的屁拉出的屎,不可能再塞回肚子里回路,他长吁短叹半天,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平心而论,五五开这个分成比例很不错了,相比太原王家的蛮横强夺,程咬金做事透着一股大气。韩跃之所以不爽,主要还是因为占便宜不成,心里转不过弯的缘故。

老流氓虽然无耻,但是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哲学,翻翻这货生平事迹,你会发现这货连皇帝都敢搞,唯独不欺少年穷。

面对韩跃这等农户出身的小子,他都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不但对半分成,而且还共担风雨,要知道太原王氏可不是那么好抗的。

这是一种隐晦的尊重,韩跃不是傻瓜,自然能感觉出来,所以他才会顺水推舟,不抗拒程家入伙。

有句话说的好,朋友多了路好走,作为后世之人,他深知吃独食的人容易噎死,如果一个人不懂得分享利润,他的道路只会越来越窄。在大唐这片土地上,没有谁能够把全天下的好处都攥在手中,李世民都不敢这么干。否则的话,他的皇帝一定坐不稳当……

……

既然决定两家合作,利润分成这个大方向也定了,那么按照规矩,接下来就该讨论一些操作细节,顺便签下合作协议。

偏偏这事惹得程咬金不爽了!

“立文书?什么文书?”老流氓满脸狰狞,一副有种你再说一遍,老子立马动手打死你的吓人气势。

韩跃有些心惊胆战,不过面对自身利益保障,仍然小心翼翼解释道:“按照规定,合伙做生意得定个合同,约定一下甲乙双方权责,再注明一下分成比例。最重要的是违约赔偿,这玩意要写清楚了,一旦发生纠纷也好有个条陈可查,方便官家进行判定。小子窃以为,那管辖权归属一条,不妨就定在泾阳县如何,嘿嘿嘿……”

他也不是好东西,故意钻程咬金空子,后世稍微懂点法律的人都知道,合同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管辖权归属,一旦发生纠纷,必须到归属地法院判诉,韩跃这混蛋爵封泾阳县男,他提议将合同管辖权定在泾阳县,摆明是想干那裁判员和运动员同时入场的龌龊事。

可惜的是,盘算打的再好,那也得遇到讲理之人才行。

程咬金仰天打个哈哈,随后嗤笑一声,毛脸雷公嘴猛然一寒,刹那间雷霆暴怒。下一刻,那一双蒲扇般大手,对着韩跃的脑门便抽了上来。

“老夫打死你这个小混蛋,想立文书是吧,明年你坟头长草的时候,我让处默烧给你!”蒲扇大手雨点一般抽落,势大力沉,招招狠辣。韩跃被揍得抱头鼠窜,脑门肿起老高一片,瞬间化身为额角峥嵘之辈。

“这是咋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提合同的事情,立马就暴怒若斯?”韩跃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脑门嚎叫不已。他一边躲避程咬金的暴揍,一边可怜巴巴望向程处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顿揍为何而挨。

老程应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肯定不会在合作之初就抱着赖账的想法,那么,为什么一提合同之事,自己就挨揍了呢?

要说到底是结义兄弟,虽然未必有难同当,但是善意的提点还是会做,程处默喟叹一声,幽幽道:“兄弟,不知道为什么挨打吧!”

韩跃点头如小鸡吃米,连忙不耻下问。

“兄弟是当世奇才,行事灵机百变,为什么就忘了那句老话?”

“哪句老话?”

“君子一诺,重若千斤。”程处默这货也会装逼,仰头四十五度角,宛若悲怜天下的圣人。

韩跃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接下来,便是一阵苦笑。

明白了!

古人信守承若,讲究一言九鼎,除了卖身、买地、过继、入赘四大重事需要立下文书,其余大多约定俗成。程家与他合作,本就没抱欺诈之心,反而满满都是诚意,偏偏他用后世商场的龌龊心思对待人家,以程咬金的尿性,揍他一顿都算轻的。

一纸文书立,相对两无情。算尽机关事,从此孤独行……

古人对承若看得很重,一旦答应某事,纵死也要完成。昔日春秋战国时期,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说,相传钟子期与俞伯牙一见如故,约定听琴,哪知第二年钟子期染病而死,为了信守承诺,便让人把自己埋到约定相见之地,纵然身死化为鬼类,也要听俞伯牙再抚一曲。

“小子,一纸文书而已,我程家还真不在乎!你若真想立,老夫答应你便是……”程咬金揍了半天,忽然停住了手,微微叹息一声,竟然答应了下来。

然而韩跃却全无喜意。

他能感觉到,老程说话的态度,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之前又打又抽,那是把他当做自家子弟,透着一股长辈的关心。现在郑重其事,看似尊重,其实心的距离悄然变远。

“这事闹的!”韩跃胸口一阵发堵,感觉很是难受。

没办法,这是伤到老程的心了,得赶紧缓回。

古代结义,兄弟之父母,亦为我爹娘,他膝盖一曲,跪倒尘土,也不多说话,脑袋便那么直愣愣磕了下去,砰的一声震响,额角鲜血迸出。

程咬金仰首望天,默然不语。

韩跃再磕,鲜血横流。

一下,两下,三下……仿佛脑袋不是自己的,每一下都是重重砸在地上,热血侵染灰尘,弄湿了好大一片。混混的性格,有时候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程处默看的眼皮直抽,小豆豆早就哭出了声音,便连旁观看戏的罗静儿,此时也一脸动容。

从认识韩跃开始,大家印象中,这小子就是个油滑无赖,然而这一刻,有些认知在悄然中慢慢矫正。

“起来吧!再磕的话,脑袋就碎了!”老程终于开口,示意程处默上前,扶起了满脸是血的韩跃。

下一刻,他反手一巴掌就抽在了自家儿子的脸上。

这一巴掌用力特别大,程处默眼冒金星,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作为兄长,结义弟弟磕头流血,你竟然不能随同跪倒,老夫回家后倒要问问,你娘一直以来都是怎么教育的你?”

这话说的在理,所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人,古人特别注重这个,一旦结拜,共担风雨。老程当年与瓦岗寨众兄弟就是如此,溶血之后,生死相随。除了罗成用回马枪挑死了结义兄弟,落得个天收下场,其余之人,都将结义之情看的天高海深。(说个真实的例子,作者君有几个把兄弟,前年,二哥的父母去世,我们几个把兄弟都得去披麻戴孝,跪守灵堂,不管谁来祭拜,我们都得陪着二哥一起跟人磕头回礼,这就是规矩,大家若是不信,随便找个北方农村的朋友打听一下,就是这样。)

程处默捂着半边红肿的脸,虽然疼的呲牙咧嘴,但是却没有半点怨言……

第三十章 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

昔太原王氏主母,孕一子,怀十一月,生之,得男。

据说此子降生之日,满室红光,清香扑鼻,有异人远观而叹,曰:生而不凡,有额角峥嵘之相,当为治世之能臣。

岁月如梭,此子渐长,三岁开蒙,七岁能赋,至十二岁,智慧已经比肩成人。

时值隋朝末年,靠山王杨林大宴天下宾客,王氏族长王珪携此子前往。席间高朋满座,才子云集,开怀畅饮,吟诗作对,有江左文宗柳彦山,因见此子虽然弱龄,却目含聪慧,乃好奇逗之,喝令作诗。此子昂然不惧,脱口而出:战国甘罗相,十二为天骄。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

诗赋传阅众人,众才子皆面如土色,靠山王杨林大笑赞道:“王氏此子,当真麟儿也。”

宴后,此子名声大噪,崭露头角,于是弃原名不顾,改名王凌云。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进,王凌云越发显露奇才之相,再加上王氏长房刻意栽培,让他逐步掌握一些产业,每每与其他世家门阀争斗,都是算无遗策大占上风,渐渐的竟让他搏出好大名头,长安街头常有稚童唱:王家有子王凌云,年轻才俊第一人。

吃过他亏的世家大族都知道,此子深谙人心之道,行事如天马行空,看似风流雅士,出手却狠辣无比,再加上他依仗王氏门阀,更加如虎添翼。

长安城里有名的几大世家与他几次交锋,经常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赫然发现已经身陷天罗地网,接着便败的一塌糊涂。

吃亏的人越来越多,聪明者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原来这王凌云最擅长的便是毕其功于一役。他每每行事,都是周密部署,徐徐推进,当一切水到渠成之时,再挟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让对手惊慌失措,根本没有办法翻盘……

……

世间之事,有时就是奇巧!

当程咬金面色郑重向韩跃告诫王凌云之时,长安城中一座高门大院里,也有人在谈论着他们。

这是太原王氏在长安的大宅,占地四百亩,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汉白玉的台阶满是奢华,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阳光的绚烂,漆金的顶梁柱上闪耀着大气与辉煌。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二十进的大院子错落有致,居住着王氏子弟数百,另有家丁千人,这还只是长安城的一座宅院而已。

当世五大门阀,钟鸣鼎食之家,实力之雄厚,由此可见一斑……

……

庭院深深,在大宅后花园的一处幽静凉亭,三个白石墩子呈品字形摆设,中间是一张古色古香的茶桌。太原王氏的大族长王珪手捋长须,眼睛似闭未闭,满脸微笑的看着对面一个年轻男子煮茶。

这男子轻衫白袍,面目英俊,身形硕长潇洒,肤色麦色健康,他身子端坐如山,手指掰下半块茶饼,然后屈指轻弹,将茶饼放入煮茶的釜中,一举一动均是从容不迫,透露出优雅高贵的风度,好一个翩翩浊世美男子。

煮茶之釜,为商代青铜,釜下所燃,是昂贵的木炭。此碳乃王氏家族最善烧炭的匠人伐薪南山,精心烧制而成,不但经久耐烧,而且毫无烟气。

炉火熊熊,顷刻之间,水沸腾,茶香溢,王珪慢捋胡须的手缓缓一顿,轻轻闻嗅着茶香,满脸都是享受,赞扬道:“不错,茶有清香,意境悠远,凌云吾孙,你这煮茶手法,越来越是精湛了!”

原来这煮茶的俊朗男子,正是王家长房之子,王凌云。

他听得王珪夸赞,只是轻轻一笑,悠然道:“不是孙儿茶艺好,而是爷爷心境高。品茶如处世,孙儿煮茶之艺不过匠手,爷爷闻茶静心才是高绝……”

“哈哈,凌云吾孙,见解总是独辟蹊径,老夫虽然明知你是恭维,仍然觉得心怀大慰,不错,不错!”

祖孙两人相视而笑,一个优雅煮茶,一个悠然而饮,凉亭之外,两个歌姬抚琴清唱,歌声宛转悠扬,听着好不美妙。

如果单看他祖孙二人,真是好一幅长幼融洽、共享天伦的景象。但是,画面里若在加上一个跪倒凉亭的青年时,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了。

这跪倒的青年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前往田家庄抢夺韩跃秘方,却被一石头砸到脸上的王勋。此时的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哪里还有刚去田家庄时的趾高气昂。

王珪看也不看这个孙儿,他端着白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忽然微微笑着问道:“凌云吾孙,你一向谋而后定,为何此次之事,却交给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去做?看看他,连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儿都搞不定,徒然令我王氏蒙羞。”

他话语之间似有怪责之意,但是口气却轻描淡写,显然是没有真的责怪。

王凌云闻言轻轻一笑,语气平淡的道:“爷爷执掌王氏日久,行事从来都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此乃久经考量的掌家之道,孙儿很是佩服。但是,孙儿却不能学爷爷这么做……”

“这却为何?”王珪淡笑相问。

王凌云同样淡笑回答:“因为无可用之人!”

他瞥了一眼跪着的王勋,接着道:“我王氏分支绵延,堪称人才辈出,可惜的是,他们大多都是您这一代的长辈。那些叔伯虽为英杰,却大多不能服我。既然孙儿调之不动,何必自寻烦恼。笑脸躬身求人,不如自己培养,此次孙儿让王勋去夺秘方,目的正是为了锻炼……”

“想法很好,就怕烂泥糊不上墙!”王珪意有所指。

王凌云悠然一笑:“铸铁虽顽,多多敲打,也能成锐利之钉!”

他起身帮王珪续了一盏茶水,接着又道:“若论此次王勋二弟失败之事,其实家族密碟也有责任。错非他们探查失误,凌云绝不会轻易派二弟前往,说起来,我也犯了轻敌之错。”

王珪微笑不语,一直跪着的王勋却接口道:“大哥无需自揽罪责,那韩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混儿,为了钱财连童养媳都想卖,烂泥一样的贱东西,也值得大哥重视?”

王凌云缓缓摇头,平淡道:“切勿小瞧混混,昔日刘邦出身市井,却以无赖之身逼杀霸王,开创汉朝好大伟业。世间高才之辈良多,可有哪个能比得上刘邦的成就,可见混混之人,亦有独到之处。”

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对着王珪道:“不过么,既然已经摸透此子心性,孙儿再出手时,便能针对性制定策略。待到那时,迎接他的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即便这人真是个奇才,凌云也要将他打成烂泥……”

这话透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偏偏王珪毫不怀疑,甚至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微笑道:“凌云吾孙亲自出手,那韩跃小小一个农家子,自然性命难逃。只不过,真的需要如此么,杀鸡焉用宰牛刀?”

“就当是孙儿闲来手痒,小试怡情吧!”

祖孙俩相视而笑,王珪赞赏的看着这个王氏麟儿,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孙子当真越看越是满意,作为家族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无论举手投足还是言谈表情,尽显领袖风范,当真是无懈可击!

更让他老怀大慰的是,这孙儿无论心机智谋,皆似与生俱来,洞察世事人心,行事雷霆风雨。

虽然才俊名声远播,心姓却甚是沉稳,不骄不躁,极善于暗中筹谋,布局一切,便是当年的自己也远远不及!

毋庸置疑,王氏家族若想继续雄踞五大门阀行列,下一代的希望便要应在这此子身上!

有孙如此,实令人万事放心!

王珪深知这个孙儿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会小看任何人,从来都是就事论事,看人论人。比如这次,对手明明只是一个小混混,孙儿也会慎重以待,虽然看似口气平淡不屑,但是王珪却知道,孙儿心中从不看清任何人。

“就不知那混混儿,能不能吃的住我孙儿一招。”

王珪脸上,泛起一丝轻松的笑。

第三十一章 无心言酿酒,老程要投资

夜色迷离,夏风习习,韩跃和老程对面而坐,再加上刚刚结拜的义兄程处默,三个老爷们饭量都不小,一只炖鸡眨眼功夫就进了肚子。

这鸡炖的香郁,老程显然意犹未尽,程处默更是差点连骨头都吃了。客人上门,却准备不周,韩跃倒没感觉如何,豆豆却认为很是失礼,小丫头懂事,趁着他们商谈合作之时,又去偷偷宰了两只鸡炖上,准备等三人谈完事情后用来宵夜……

……

老程是响马出身,虽然为人无耻了一点,但是做事透着一股大气。合作开办藿香正气水作坊,他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韩跃有些感动,当下也不再藏着掖着,他一边回忆着后世各类行业的发展手段,一边细细与程家父子分说。

一门产业从立意到开工再到推广,不是说说就算了的,里面涉及的方方面面看似简单,细数下来却满是道道。

光是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产品营销手段,便让程家父子听得目瞪口呆,望着韩跃惊若天人。

“程伯伯,这藿香正气水配制并不困难,药方中统共包含九种主药……不用担心,它们的价格并不昂贵,相反很是便宜,一贯钱就可以买三四十斤。”

程咬金不耐烦道:“你就直说一贯钱的原料可以配制多少药水吧,至于配制方法和所需药物,这涉及到秘方内容,老夫就不听了……”

“好吧!”韩跃点了点头,接着沉吟一下,慢慢道:“小子曾经估算过,三十斤草药经过泡制之后,可以配制四百瓶藿香正气水。如果按照每瓶售价二十文来算的话,可得八千枚铜钱,也就是八十贯。”

“你说什么,八十贯?”老程一脸震惊,身子都有些发抖:“这岂不是说,此药一旦行销,会有八十倍的利润……”

程处默更加不堪,这娃直接口歪眼斜,哈喇子都淌了下来。

“不能这么计算,八十贯只是毛利,我们还要扣除人工费用,厂房…呃…是作坊折旧,还有渠道费用等等……”韩跃搔了搔脑门,慢慢给他俩解释。

“别弄这些弯弯绕,老夫听不懂,你就给老子直接说纯利到底多少,再这么絮絮叨叨,信不信老夫大嘴巴子抽你。”

“纯利么?”韩跃沉吟一声,估摸道:“就算再怎么扣除人工,再怎么折旧作坊,但是我认为六十贯净利总还是有的!”

“啊哈哈哈!”老程仰天大笑,犹如夜枭长嚎,一张毛脸胀红狰狞,瞅之让人害怕。

“六十倍纯利,便算与你五五对分,我程家也能获利三十。好,很好,非常好。如此不需一年,程家必能获资巨万,老子倒要看看,到时长安城里还有哪个家伙敢在老子面前摆谱,便是陛下他……啊哈哈哈!”

老程越说越是兴奋,忽然瞥见程处默也跟着咧嘴傻笑,反手直接抽得儿子一个趔趄。

“给老子记好了,这叫藿香正气水,六十倍暴利,敢说出去老子废你全家。”

“是是是!”可怜程处默被老爹抽的眼冒金星,战战兢兢用心去记,忽然反应过来,眼泪汪汪道:“老爹,我的全家,不就是您的全家吗?废那门子废啊?”

呃……老程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韩跃正要看他笑话,哪知老流氓真是无耻,瞬间便给自己找到了台阶,只见这货猛然在韩跃肩头一拍,狞笑道:“自己家不能废,那就废他全家,哇哈哈!”

卧槽,这他妈脸还要不要了。

韩跃揉着发麻的肩头,心中一阵腹诽。

为了防止老程再暴起抽人,他决定给泼泼冷水。

“程伯伯呐,您先消停消停再笑行不行,让我先把话说完的。这藿香正气水纯利确实是高,但要大规模生产的话,目前恐怕还有些困难……如果不能解决,想要靠着这门产业赚钱那就是个笑话。”

这话果然杀伤力巨大,程咬金脸上一抽,笑声戛然而止。

“什么困难,你说!”老程恶狠狠的盯着他,一脸凶神恶煞模样:“若是担心有人捣乱的话,老子亲自扛着斧子天天守住作坊,谁来砍谁!”

拉倒吧您!韩跃白眼直翻,一阵无语。

门神那是秦琼和尉迟敬德该干的事,就程咬金这毛脸雷公嘴一脸凶神恶煞,真要扛着斧头守在作坊门口,别说外人了,自家雇工都不敢进,还怎么组织生产。

他心中虽然腹诽,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没办法,怕挨揍……

……

老程脾气急,见韩跃半天不说,越发催促起来:“快说,到底是什么困难?”

“需要酒精!这是配制藿香正气水必须的辅料……”

“酒精?那是什么东西?哪里能买到?”老程一脸茫然,拿眼瞅了瞅程处默,却发现儿子同样满脸迷惑,显然也没听过。

“娃娃,莫非杜撰个东西糊弄老夫不成……”

“不敢不敢!”韩跃眼见老流氓有暴走迹象,连忙开始解释:“这玩意目前真的没人贩卖,我们只能自己生产。”

“那就产……”老程大手一挥,也不问生产酒精需要花多少钱,豪气道:“既然你这娃儿知道酒精,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产就是了,无非多建个房子而已。”

韩跃愁眉苦脸道:“程伯伯恐怕要失望了,酒精这玩意,暂时恐怕还真无法大规模生产,那需要现代化设备……”

“什么是……现代化……?”程家父子面面相觑,然后直愣愣看着他。

“现代化就是……”韩跃被两人盯的有些发毛,情急之下忽然眼睛一亮,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喃喃道:“其实也不用生产酒精,可以用高度酒代替……哎哟卧槽,这可是赚钱的大产业,可不能让老家伙……!”

他下意识住口,可惜程家父子耳力甚好,已然听得一字不落。

高度酒?很赚钱?

老程的眼睛炯炯冒光,瞪大犹如铜铃。程处默则是悄悄吞口唾沫,讪讪笑问:“兄弟,这个高度酒,是个什么东西?听你的意思,这玩意很赚钱?好喝么……”

韩跃还没来得及回答,老程忽然哈哈一笑,大声道:“吾儿多此一问,也不看看这小子脸上的表情,高度酒绝对是个宝贝啊,没说的,五五开!”

“程伯伯,此事……”

“啊哈哈哈,小娃娃不用担心,高度酒作坊仍由我程家出资,此事就这么定了!想不到老夫今日前来,竟为程家寻得两大产业,这是要发啊……”老流氓笑的恶形恶色,压根不给韩跃开口机会,直接就拍板定了高度酒合作事宜。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肥肉被恶狼盯上,哪里还有跑!”韩跃心疼的脑瓜子都在抽抽,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抽死自己也没用,但凡老程看上的东西,不吃到嘴里是不行的!赶紧跟老夫说说,那高度酒到底咋个章程。”

韩跃气的面皮发鼓,踟躇半晌小心试探:“程伯伯,不说行不行!”

“不说?”老流氓仰天打个哈哈,转头对程处默道:“还不取我宣花大斧来,今日繁星似水,凉风习习,老夫忽然悟性大发,感觉砍头三板斧完全可以升级为披风六板斧,正好在这小子身上实验一番……”

“好嘞,老爹稍后,斧头这就拿来!”

别啊,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第三十二 章 程处默建房,王凌云落子

程咬金响马出身,行事风格带着一股子彪呼呼的雷厉风行,程家父子俩急不可耐,商定产业合作一事后,连夜便赶回了长安。次日凌晨,天还漆黑,程处默又杀回了田家庄。

这货带着家丁下人百余口,外加泥瓦工匠几十人,大队人马火把通明,吵吵嚷嚷宛如鬼子进村,惊的田家庄一阵鸡飞狗跳。

“兄弟别睡了,赶紧起来开工!”这货直闯家门,将正在酣睡的韩跃一把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咧着大嘴冲他大吼。

“开工?开啥工?”韩跃睡眼朦胧一脸茫然,他现在半睡半醒,脑袋还有些发蒙。

“开啥工?建作坊啊!”程处默牛眼一瞪:“昨天晚上说好了的,藿香正气水还有高度酒作坊都要建在你田家庄。我说兄弟,你不会是有健忘症吧,这才半夜功夫你就忘啦?难为哥哥我一大清早就过来……”

“一大清早?”韩跃茫然看天,很好,月朗星疏,漆色如墨,如果没估计错的话顶多也就五更天。再看看工匠,卧槽,人人哈欠连天,个个顶着一对熊猫眼,几个脾气稍微大点的嘴里还骂骂咧咧。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工匠同他一样都是被程处默从被窝里直接拽出来的,估计雇佣的过程并不和谐。

“天色还早,我再睡会。”韩跃长长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困意难耐,这些天实在太累了,也顾不得腹诽程处默,脑袋往枕头上一趟,呼噜声顿时响起。

“睡哪门子睡,你给我起来……”

“别闹,天没亮呢!”韩跃咕哝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程处默火了:“不肯起是吧?敢在哥哥面前赖床,你给我等着。”这货满脸怒容,跑到屋角水缸处伸手舀出一瓢凉水,转回床边哈哈一声狂笑,直愣愣便对着被窝就倒了进去。

井水冰凉,透体酸爽,飞流直下三千尺,韩跃激灵灵打个寒颤,顿时睡意全无。

“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后谁要敢说这货不是程咬金儿子,老子立马跟他翻脸。”

酣睡之时,突然凉水泼脸,那种愤恨简直笔墨无法形容,韩跃火冒三丈,想也不想挥手两拳,直接砸到程处默脸上。

很好,离得够近,打了个漂亮的封眼锤。

程处默正咧嘴狂笑,不想突遭袭击,挨过封眼锤的都知道,这一手可是剧痛钻心啊。下一刻,程处默发出一声杀猪般的难听尖叫,双眼很快就肿胀起来。

“哼哼哼,你当你是你爹啊,惹毛了我也不敢还手……”韩跃得意的撸了撸袖管,浑然不顾自己说的话全是语病……

……

五更天被人凉水泼起来,睡觉是睡不成了,那就做点正事,开工吧。

韩跃打着喷嚏,程处默揉着双眼,哥儿俩一个挨了封眼锤,一个遭了当头水,难兄难弟对视一下,各自冷哼出声,同时骂了一句,“干”。

无奈已经结为兄弟,小打小闹可以,总不能真的翻脸。两人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勾肩搭背,领着百十号工匠浩浩荡荡准备开工。

建作坊嘛,这事简单。

田家庄临近渭水,河边多的是荒地,只要选个好地势,然后随便圈上几亩再到县衙里报备一声,交足了买地的银钱后,只要不造反,谁管你在上面建啥?

本来韩跃封爵之时是有三百亩赐田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两个月时间都过去了,不但没见宗人府来颁发,就连授田小吏也踪影难寻。

这事透着蹊跷,估计还是不满李世民的世家在暗中使坏,程咬金昨夜临走之时曾答应给问问,有老流氓出手,韩跃倒也不担心该得的东西会长翅膀飞了。

估摸着赐爵和授田很快就能下来,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程家急着建作坊,只能圈地购买。

这事老程早有预料,专门派了一位懂堪舆的风水先生跟着队伍,哥儿俩施施然来到河边,韩跃有心试探他一下,于是随意指了一处荒地让此人查看。

也不知这货是真懂还是糊弄,端着个罗盘撵狗一样窜了半天,忽然仰天一声狂笑,大赞道:“泾阳侯当真是有大气运之人,随意指了一块地,竟然就是上佳的貔貅张嘴之势,啊哈哈,在这上面建作坊搞产业,想不发都难……”

“卧槽,真的假的?貔貅张嘴,那不是只进不出?还有这地势?”韩跃瞠目结舌,眼见风水先生笑的嘴歪眼斜,总觉得不是那么踏实。

程处默是实干派,直接大手一挥,对着工匠家丁们咋呼一声,喝道:“还等什么,都给老子动起来,天亮之前,爷要看到作坊成型……”

“天亮之前?作坊成型?你他妈当大家伙都是神仙啊……”工匠们面面相觑,齐齐翻个白眼,骂了声卧槽。

韩跃也被雷的不轻,他抬头看看天,发现东方已经微露鱼肚白,距离天亮顶多还有半个时辰。再低头看看地,荒草丛生、乱石嶙峋、足足十亩。就这一块地,搁在后世动用大型机械都得半天才能整平,这货的脑子得有多粗,才能说出天亮前作坊成型的话?

偏偏程处默浑然不觉丢人,瞪着乌溜虚青的两只牛眼化身二当家,咋咋呼呼撵狗一样督促工匠开工。

“快点,快点,都愣着干什么?找抽是不是……”

韩跃拽了他一把,小声道:“哥哥,兄弟知道你心急产业,可是俗话说得好,饭要一口口吃,房子要慢慢建,咱们今天能把作坊的地基打好就算不错了。这可是占地十亩的大院,就算你带的人再多,那也少不了十天才能完活,因为窝工……”

十天?

窝工?

“屁话!”

程处默瞥他一眼,十分不屑道:“陛下修个皇宫也就几天功夫,我程家若是建个作坊都要十天,岂不令人笑话?兄弟别怕,有哥哥监工,一天足以。”

“我去你的吧,不吹牛逼你能死啊?还陛下修个皇宫就几天工夫,豆腐渣工程也没这么快,李世民敢住吗?”

韩跃翻了个白眼,眼见他得意洋洋满嘴放炮,再看看周边工匠指指点点窃窃嘲笑,他悄悄后撤,装作不认识这货……

……

长安,王家,后花园凉亭。

王凌云左右握着一卷古书,右手持着一枚白子,面色悠然,凝视棋面,自己和自己对弈。

棋盘纵横十九道,黑白两子杀得难解难分,仿佛黑子有渐成大龙之势,白子也有异军突起之型,旁边王勋早被棋路迷惑,满脸汗水陷入其中。

凉亭之下,单膝跪着一个黑衣死士,虽然日头猛烈,晒得他头晕眼花,然而此人身子却一动不动,就那么跪在那里整整半个时辰,静静等待主人垂询……

……

“让你们盯的事情,现状如何?”终于,王凌云仿佛记起了他,淡淡开口发问。

黑衣人面色一整,恭声答道:“启禀公子,田家庄还是在拆屋建房,那泾阳县男整日待在村中,并无异象。”

“就这些么?”

“昨日程咬金带着长子程处默前往田家庄,深夜方回……”

王凌云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可知所为何事?”

黑衣人垂手答道:“暗探不敢接近窃听,暂时难查缘由!”

王勋在一旁道:“大哥,莫非他们也是去抢秘方?程咬金这人可是不好对付,如果秘方被程家得手,那就麻烦了。”

“程家么……”王凌云淡淡出声,忽然轻轻一笑,手中那颗白子,慢慢往棋盘落下。

黑子大龙,瞬间屠断!

第三十三章 你们等等,这老汉我能治

巍峨长安城,繁华在西市,这里是城中最大的商业区,有大唐最大的骡马市,有大唐最大的布匹市,有大唐最大的柴米市,纵马长街,入眼所见,五步一家酒家,十步一间店铺,高楼林立鳞次栉比。

西市本是整个大唐最喧嚷繁华的地方。然而最近一阵子,这里却变得有些萧条。

天太热了,除非必要,谁来逛街?商贸之所以发达,是因为逛的人多,如果缺少了客户群的参与,商户再多又有个屁用……

……

刘老汉挑着一担粟米饼有气无力的沿街走着,天热人少,他珍惜每一个客人,不停的吆喝叫卖。

可惜燥热的天气似乎让人的胃口也变差了,整整一上午功夫,饼子也没有卖出去几个。

日近中午,头顶的日头越发毒烈,刘老汉感觉又累又乏,他叹一声气,挑着担子慢慢走到一家铺子门口,准备借着屋檐的阴凉喘口气。

这家铺子也没什么客人,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嫌弃房里太热,此时也蹲在屋檐下纳凉。

店铺旁边是一个凉茶摊,整个西市萧条,唯独他家生意倒好,两张桌子七八条凳子,上面做了十来个茶客,估计都是逛集市累了渴了,来这里买一碗茶水喝。

刘老汉也渴得很,他挑着担子走了一上午,再加上不停的揽客吆喝,嗓子早已干裂的快要冒出烟来。

他瞅了一眼茶摊边上的牌子,见上面用木炭灰画着一个茶壶和一个大碗,茶壶和茶碗下面,又画着三枚圆形方孔的铜钱。

这是招牌,代表着一壶茶水要三文铜钱,来西市的人大多是走卒贩夫又或者平民小户,大家基本不识字,所以这里的摊贩招牌一般都是用直观易懂的画来表示。

“三文钱一壶啊,顶的上我两个饼子钱了,这茶摊心黑嘞,天这么热,茶水卖这么贵……”刘老汉砸吧砸吧嘴,又摸了摸装钱的口袋,最终喃喃自语咕哝一声,强行让自己不去想口渴的事情。

没办法,家里还有三个娃要养活,渴就渴点吧,钱不能乱造。

相比口渴,他更担心货物卖不出去,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没有什么吃食能撑太久,一旦馊掉,那真是血本无归了。

这一担粟米饼,是他整整挨饿半个多月才省出来的口粮,昨晚家里婆娘忙活了大半夜才蒸好,原本想着换点钱财,想不到西市生意这么差。

“老天爷这是不让人活呀……”刘老汉叹了一声,感觉嗓子越发干痒。

这话引起了共鸣,只听旁边屋檐下一个蹲着凉快的伙计接口道:“可不是,这样热的天,老些年不曾见了,我一上午洗了五次脸,灌了三瓢凉水,肚子都撑爆了,现在感觉还是热。”

“是啊是啊,天太热了,你看这西市上就没多少人,铺子三天没开张啦,这样下去生意还怎么做。”铺子掌柜的抱怨一声,拿着一把破扇子对着胸口猛扇。

刘老汉听他三天都没有开张,越发垂头丧气:“这可咋办,我这一担饼子……”

“人都快热死了,躲在家里泼井水都来不及,谁还跑西市上买东西吃?这位老哥,你这买卖怕是要亏!”旁边茶摊有位客人搭了句话,随即端起一碗茶水猛灌下去,吐口热气,仰天骂了一声。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刘老汉喏喏自语,一张沟壑老脸满是愁容。

那茶客心善,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掏出几枚大钱,道:“老哥,给我来几个饼子吧。天气热,家里婆娘也不愿下厨。”

“啊,好,好,这就给你拿……!”刘老汉手忙脚乱的收了钱,从担子里捡出十个饼子用纸包好,面带感谢的递给茶客。

老百姓淳朴,知道人家这是帮自己,十个饼子都选了成色最好的。

那茶客接了东西随手放在桌上,跟着又端起茶碗大喝一口,闲扯道:“你们听说了吗,西市边上孙家面摊的老孙前两天中暑,差点热死了,要不是他那个败家儿子逛街时胡乱花钱买了一瓶什么水,估计人就没了。”

“是吗?孙家面摊的老孙?他身体可壮实,怎么会中暑……”

“这样的天,谁中暑都不是稀奇的事。哎呀,这卖饼子的老头怎么了,咋说晕就晕,不会是中暑了吧?”一个茶客正跟人闲扯,猛然听到扑通一声,他吓了一跳,回头而望,却发现是卖饼子的老汉昏倒在旁边。

刘老汉因为心疼钱一直忍着没买水,烈日炎炎,当头肆虐,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都撑不住,何况是他?。

来西市逛的都是社会底层,越是这样的人心越善,众人也不怕被赖着,七手八脚将刘老汉扶起来,一个茶客倒了碗凉茶,捏开他的嘴巴灌了下去。

“赶紧送医吧,这老哥年龄不小,光靠灌水怕是解不了暑气。”

“送医有个屁用,东市的悬壶堂那么大医馆都没有解暑的方子,咱们这西市的药铺更加白搭,这老汉都口吐白沫了,我看怕是撑不住。”

“是啊是啊!”一人接口道:“就算送到医馆去,估计也还是热死!”

“那可咋办?谁认识这老哥,赶紧去给家里通知一声……”最先头那个买饼子的茶客有些焦急。

茶摊老板插嘴道:“我看还是先去报告巡街的武侯吧,真要在咱们眼前热死了人,大家都要被拉去衙门过问,耽搁我生意。”

那茶客勃然大怒:“人都出事了,你还惦记着生意,要不要良心?再说了这么大热天,武侯早不见影了,哪里去找?还是赶紧送医馆。”

其他茶客也都气愤不平,纷纷怒视茶摊老板,吓得他脖子一缩,众怒难犯,他弱弱反驳:“总不能,总不能死我摊子跟前吧!我也是小门小户的做点生意,真要惹上这事,家里就塌了啊……”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都不容易,这茶摊老板未必就是坏人,只是有苦难言罢了。

“懆你的娘!”茶客义愤填膺,破口大骂,此人显然是个急公好义之辈,眼见刘老汉口吐白沫,也顾不得呕吐肮脏,他弯腰一把将刘老汉抱起,怒道:“你怕担事,俺李冲不怕,给老子让开,俺送他去医馆。”

“好样的!咱们也不怕担事,大家伙儿一起去。”其他几个茶客开口大赞,也有胆小的不曾开口,却耐不住良心谴责,从兜里掏出一把银钱,道:“我们给凑药钱……”

……

俗话说的好,人慌易杂乱,病急乱投医。茶客们都是些升斗小民,很多人一辈子也不曾遇见过什么大事,突发此情,顿时显露出慌乱。

好在那个茶客李冲还有几分果敢,大喊一声跟我来,抱着刘老汉便往外跑。茶摊旁边,众茶客有的跟随,有的住步,不时议论出声,纷纷摇头不已。

场面嘈杂,吵吵嚷嚷,便在这是,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高叫,急切喊道:“你们等等送医,这老汉我能治。”

这声音一出,犹如敲响了净街之鼓,喧嚷嘈杂嘎然而止。

众人闻声去看,只见有个面带油滑之色的青年一边大叫,一边快步而来,他手里举着一个大瓶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第三十四章 此乃神仙药,专门渡世人

自从猴子走出了森林,智慧便从这个世界上出现,从那以后,有一种叫做人的动物为了生存,一直在和大自然搏斗。

这其中,尤以对抗生老病死居多。

在人类与自然对抗的过程中,有智慧出众者领袖群伦,发明了许多跨时代的产物,一次又一次带领着人类族群从弱小走向强大,终于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种族……

远古时期,人类吹毛饮血,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从此人类能吃上熟食。

上古时期,人类体弱多病,有神农氏遍尝百草,从此人类能对抗病魔。

近古时期,人口繁衍不盛,有轩辕氏夜御千女,从此人类能霞举飞升……卧槽写歪了,这是仙侠的路子,画风不对,咱们换碟!

咳,事情是这样滴……

长安城,西市中,茶水摊子前!

茶客李冲一手抱着昏倒的刘老汉,一手捏开他的嘴角,让刚刚赶来的青年给老汉喂药。那是一种红褐色的药水,才一从大瓶子中倒出,空气里便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很奇特,很好闻。

“这叫藿香正气水,解暑之良药。乃是我家侯爷因见百姓酷热难耐,多有中暑丧命者,好好一个家庭转瞬就家破人亡。侯爷悲怜天人,决心要救百姓。”

“他穿大山过大河,从长安一路西行直到昆仑山,咋?你不知道昆仑山?瓜皮,昆仑山就是有神仙居住的山,在很远的西方……”

“话说从长安到昆仑仙山的这一路上,侯爷一步一叩首,五步一投地,他的虔诚感动了上苍。那一日,我家侯爷刚刚登上昆仑山,忽然见到雷霆大作,有仙人在云中出现,扔下一本闪着金光的天书……”

这个青年放到后世,绝对是个能靠着吹牛逼养活自己的人物,一番长篇大论唾沫横飞,逻辑严谨语言巧妙,虽然是在吹嘘,偏偏给人一种无限真实之感。

他先是从天热中暑的现实情况说起,这容易引起民众共鸣。然后借此引出有人不忍见百姓受苦的话题,一句悲怜天人,瞬间将人物形象拔高。接着再深化提炼,抛出了一个昆仑仙山,而自家侯爷为救世人不惜跋山涉水虔诚叩拜,终于见到了仙人……

整个故事虚实相应,正是吹牛逼的最高境界。故事到了最后,青年目的达到了,一句闪着金光的天书,顿时引起听众的无限遐思。

“然后呢?你家侯爷带回了天书?”一个茶客问。

“难道这什么什么水,是天书上的仙方?老天爷……”又一个茶客问。

世人皆好八卦,尤其向往神仙之流,几个茶客杂七杂八东问西问,偏偏青年嘿嘿坏笑,忽然闭口不答,显然是别有目的。

终于,有人问到了点子上。

是那个茶客李冲,此人有几分果敢和见识,所以关心的话题也不似普通茶客……

“你家侯爷,是谁?”

这话一问,青年顿时眼睛一亮,心中暗暗窃喜,他等的就是这句。

“嘿嘿,这瓜皮真是上道,我正愁着怎么继续呢。现在好了,有他一问,咱只要按着韩家老三的说法回答一番,爷们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青年心中得意,想到只要完成韩家老三定下的这什么每日推广任务,回去就能找堂妹田豆豆领上一百文赏钱,然后喝酒吃肉逛窑子,何等快活。话说那窑子的娘们,可是个个都能出水……

想到风骚之处,忍不住霍霍做声,他为人机灵警醒,连忙擦了擦嘴角。

对面的茶客李冲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忍不住眉头一皱,双眼一瞪,犹如铜铃,大喝道:“你这怂瓜,爷们问你话呢?说说,你家侯爷是谁?”

好气势,好威风,这李冲似乎有些来历。一声大喝,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刚才还像个普通寻常的茶客,转眼就似个立马横刀的将军。喝问出声,带着一股逼人的霸气。

呃,青年缩了一下脖子,也暗恨自己脑子老是跑偏,不过他天生是个癞子,并不怕这茶客找茬,再加上记挂着推广任务,于是眼珠子骨碌一转,一边回忆着这几日培训的语言,一边满脸堆砌出庄重之色,神秘道:“我家侯爷,姓韩名跃,此去长安西临二十里,田家庄便是他的住处。”

“韩跃?”李冲皱了皱眉,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偏偏苦思半响,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好在青年既然开口,自然不会让人再等,嘿嘿一笑接着道:“你没听过我家侯爷名声也就罢了,毕竟他老人家乃是新封之爵。若是等我说出两样侯爷发明的东西之后,你还不知,那就真是瓜皮了……”

“是么?”李冲哦了一声,有些不信道:“你倒自信,说吧,那两样东西,都是什么?”

众位茶客也很好奇,纷纷竖起耳朵,静听下文。

青年得意一笑,目光扫了大家一眼,忽然脸色一正,慢慢吐出几个字来。

“第一样,蚊香!”

李冲的脸色顿时一怔。

“第二样,水车!”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呆。

忽然一个茶客猛拍脑门,大声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田家庄那个少年奇才,是造蚊香造水车被陛下封为泾阳县男的那个少年奇才。”

“哇,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婆娘还买了不少蚊香呢。家里夜夜都用,真是有香味无烟气,再也没有蚊蝇烦人……”又一个茶客不甘落后,连忙开口。

旁边还有一人不屑道:“蚊香算什么,水车才叫厉害,据说就是梦中得神人传授,我亲自去田家庄看过一次,好家伙,又高又大,转动起来跟打雷一样,能把河水抽干……”

这话就有些吹牛逼了,渭水乃是大河,流水湍急,水脉丰富,别说是两驾水车,就算是两千驾水车也抽不干它。再说了,水车要靠水流驱动,离了水便毫无作用,这里面涉及到的物理原理,就跟有人说自己能把自己提留起来一样,纯粹臆测猜想。

偏偏百姓无知,最喜欢听这个,你要不夸张一点,话题还真就不引人。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青年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不用说,今天的推广任务有门了,那一百文赏钱就算是扎了翅膀也飞不走了。

“酒肉啊酒肉,窑姐啊窑姐……”他开始无限遐思,不过虽然心里风骚,脸上却挂满郑重,这青年也算是个人才。

其实此人大家也熟悉,就是田家庄那个田二狗,豆豆曾说他是个癞子,吃孙喝孙不谢孙的主。但是韩跃不信,他认为就算是一卷卫生纸也应该有它的作用,事实证明,选田二狗出来做推广真是对了。

田家庄的藿香正气水作坊还没有建好,现在只是派几个人拿一些样品出来做做宣传,学习的是后世金利来领带的营销策略。等到产品正面世,韩跃有心专门建一个营销团队,他要把广告轰炸那一套,铺盖到整个长安。

今天田二狗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不但推广了藿香正气水,连带着还拔高了韩跃一番,这是他耍的一个小聪明,因为以他对堂妹田豆豆的熟悉,出再多的力也不一定多给钱,但是如果他夸韩跃,那赏钱一定没跑。

这是癞子独有的生活之道。

茶客李冲忽然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原来你家侯爷,是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脚,似乎别有用意,偏偏田二狗毕竟只是个小人物,一时没有觉察。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声咳嗽呻吟,中暑的那个刘老汉,竟然慢慢转醒过来。

“哇,这才多久?竟然就醒了”众茶客一阵哗然,骇然道:“果然神仙药!”

田二狗得意的笑了。

从众人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今天的任务完成了,那一百文赏钱,从此姓田。

第三十五章 攻势袭来

程家工程队效率极快,三天平地基,五天砌墙面,待到第九天时,竟然便要上梁了。

“奶奶的,真是一群牲口,这可是占地十亩的大作坊……”韩跃对工匠们的建设速度目瞪口呆,他原本估计就算程家人多,作坊也得半个月时间才能建成,哪曾想这帮人竟然学会了倒班,而且还是三班倒,白天一波,半夜一波,凌晨一波,真正做到了无缝连接。也不知程家许了工匠们什么好处,这帮人简直是在玩命,作坊的进度简直是一天一个样,颇有些后世谣传的深圳速度。

眼看就要上梁了,盖过房子的人都知道,上梁是建房大事,一旦完成,基本也就意味着完工。

作坊建成,下一步就是开工生产了。

首先得招工,田家庄的妇女们都在忙活蚊香,压根没有人手可以抽调,所以要到周围村子里招聘。其次就是药材收购,这事原本是很简单的,但是最近几日程家反馈来的消息,却让韩跃开心不起来……

从前天开始,长安城各家药铺的基础药材忽然被人疯狂扫货,而所购之物恰巧全是藿香正气水所需配料。

这事不用猜,该是太原王氏手笔。

当日韩跃让田豆豆去买药材,结果小丫头因为兴奋不小心泄露了配方,恰巧那间药铺是王勋的产业,估计此人应该是熟记了药材名称,所以王氏才针对性扫货……唯一庆幸的是,中药这玩意讲究君臣配比,若是没有具体配制的方法,王氏还不敢乱配成药。否则的话,藿香正气水还没上市估计就得夭折。

但是毕竟人家扫货了,整个长安药铺所有的药材被一扫而空,这是摆明要占据供应链上游,韩跃和程家要想生产藿香正气水,就不得不去王氏购买药材。

此招毒辣,也精准,当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雷霆,打了韩跃一个措手不及。东西被人垄断,价格自然高昂,到时候卖高卖低,还不得由着人家王氏说了算。

“这王凌云,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韩跃喃喃自语,心中感到有些佩服。

他原本以为药材被控制就够头疼的,哪曾想这才只是第一波,王凌云接踵而来的第二波攻势,更加的让人措手不及。

问题出在程处默身上……

……

这一日,韩跃正站在作坊工地旁,一边指挥工匠们上梁,一边沉思应对王家之事。

便在这时,忽见程处默骑马而来,这货满脸垂头丧气,一步一磨蹭,目光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似乎很是自责。

“兄弟,出事了,藿香正气水产业,怕是保不住了!”

韩跃心里咯噔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能让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儿子一脸垂头丧气,并且说出产业保不住这种话,估计事情真的很严重。

长安城里,有谁能这么做?有谁敢这么做?

他还没待细问,却听程处默低叹一声,似乎很是郁闷:“不但藿香正气水,恐怕连高度酒产业,也得交出去……”

“卧槽!”韩跃顿时炸了:“到底怎么回事?谁他妈干的?”

藿香正气水也就罢了,此物仅能卖在夏天,而且还不是必需品,就算真被夺了也不怎么心疼。高度酒不行,这玩意乃是抢钱的产业,死活都不能丢。

大唐多少人好酒?有首诗说的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绿蚁酒是什么东西,那是过滤不够充分的低度米酒,因为度数低杂质多,所以呈现出绿色,喝起来口感似水,还带着一股子糟糠味。韩跃曾经试过一回,当时就给吐了出来。

就这垃圾玩意,大唐人还当宝贝一样喝,尤其那些文人雅士,因为酒量不如武人,所以每每喝得嗨皮之后,动不动就吟。

武人更加好酒,所谓饭一斗,酒一斗,骑马沙场走一走。由此可知将军们个个都是酒鬼。

这样的市场,简直全民皆需,打死韩跃也不会交出去。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产业就保不住了……”他直视程处默,目光带着探寻。

程处默呐呐半天,忽然丧气道:“还是别说了,免得让人笑话,丢脸!”

“怕丢人?”韩跃顿时火了:“是脸面重要,还是钱财重要。”

“这……”程处默搔了搔脑门,不确定道:“应该是脸面吧。”

“去你大爷的!”韩跃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回答,一时竟给气笑了,他强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按捺住砸这货一个封眼锤的冲动。

“好,就算你要脸面,总得让兄弟死个明白吧?这毫无理由的就告诉我说产业保不住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抢夺,还是你程家要独吞?如果真是这样,小弟现在就去找程伯伯说道说道,没这么干事的……”

说到这里,作势欲走。

程处默吓了一跳,连忙拦腰将他抱住,大叫道:“别啊兄弟……!”这货使劲拦住韩跃,脸上冷汗涔涔,哆嗦道:“这事不能被老爹知道,否则的话,哥哥性命不保!”

“那你就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再吞吞吐吐,别怪兄弟我翻脸不认人,打死也要去找你老爹告状。”韩跃再次炸他。

要说还是魔王程咬金的威慑力大,连自己儿子都怕,韩跃拿告状相威胁,程处默哪里敢含糊,连忙道:“我说,我说!”

他一边拉住韩跃,一边黯然道:“我这几日被人拉着赌马球,输了十万贯!”

“十万贯?”韩跃吓了一跳,嗓子都有些发颤。

现在是大唐开国之初,玄武门事变刚刚过去,李世民刚刚登基,连年号都还没来得及改。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武德九年,国朝一年岁入,也不过两百多万。程处默等于输了朝廷年收入的二十分之一,这可是一笔巨富。

“怎么会这么多?”韩跃盯着程处默,心中有些怀疑:“你拿的出来那么多钱吗?或者说,程家拿的出来那么钱吗?”

“就是因为拿不出来,大家约定挂账,所以才会输这么多!”程处默有些懊恼,讪讪道:“哥哥也没想到,不用现钱赌博竟然会比拿着现钱赌博更狠!输一次,想翻本,再输一次,还想翻,等到他们拿账本给我看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竟然输了十万贯。”

韩跃明白了,这是有人专门设套,故意在坑程处默。

对方不用现金赌博,就跟后世银行支持你花钱刷卡一个道理,刷的时候没感觉,等到还账单的时候才让人剁手。

不难想象,设此计谋之人,应是深谙人心之道。不知为何,韩跃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缥缈潇洒的人影,似乎飘然除尘,微微对着他笑。

他并不知道这人相貌如何,但却隐隐知道这人是谁。

“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王凌云,这事,应该是你的手笔吧”

韩跃喃喃一声,目光遥望长安,脸上泛起淡淡微笑。

他很想知道,此时那座城市里的王氏大宅中,那个凌绝同代的青年,现在是不是也在微笑。

自己的反击,需要提前了。

第三十六章 兵来将挡

程处默站在韩跃旁边,看着这个结义兄弟脸上神色变幻,一忽儿微笑,一忽儿沉吟,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他讪讪道:“其实开始我是赢了的,只是……”

“只是你后来想赢更多,对不对?”韩跃冷笑一声。

“是啊是啊!”程处默连连点头,忽然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用劲之大,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这货懊恼道:“可惜我没收住手,要是当时赢钱就走的话,哪里还会大输。”

“赢钱你会走么?”韩跃嗤笑一声,讽刺道:“赌博之事,有几个赢了钱肯离开的?都是输个精光,才开始后悔!”

“我开头赢了的……”

“不让你先赢,怎么让你输?人家摆明设套抓你。”

程处默喏喏半天,不敢辩驳,垂头丧气道:“如果仅仅是输了钱也就罢了,大不了哥哥一死了之。关键是,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韩跃追问一句,他估么着程处默要进入正题了。

果然,只见程处默一咬牙恶狠狠道:“我当时太想翻本了,认为十万贯打死也还不上,不如来一下狠得。”

“来一下狠得,有多狠?你不会跟我说,又输了十万吧?”虽然明知程处默是被人下套设计,韩跃仍然忍不住嘲讽他一句。

耳听程处默讪讪道:“输钱倒是没再输钱,主要是对方提议可以用秘方做筹码,还讽刺问我敢不敢?”

“然后呢?”

程处默一扬脑袋,大声道:“你也知道,哥哥我身为程家长子,自然是输人不能输阵,一狠心就答应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自己很是理亏,连忙又将脑袋低下去,小声道:“我当时就是想着反正产业也没有开工,秘方又是你的,我程家投入并不多……”

“你怎么不去吃屎!”韩跃破口大骂,这一次他是真忍不住了,砰砰两个封眼锤,狠狠砸到这货眼上。

程处默自知理亏,压根不敢躲闪。

这货也算有种,他硬挺着吃了韩跃两记老拳,这才黯然道:“兄弟,哥哥也知道这事办的恶心,你消消气。”

韩跃瞥他一眼,默不作声。

程处默有些焦急:“现在该怎么办,欠条我都写了。对方只给我半天时间,让我拿出十万贯和你的秘方,否则的话就要去长安县衙告状。”

“笑话,身为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儿子,会怕人家去长安县衙告状?你家祖传的绝学不就是赖账吗?”

“这账赖不了……”程处默垂头丧气:“若是普通人家去告,哥哥我自然不怕。关键对方不是普通人,出身比我丝毫不差……”

“是太原王氏的公子吗?”

程处默连忙摇头:“要是他们的话,我开赌的时候就留心眼了,哪里还会输这么多。”他咬牙切齿哼了一声,接着道:“是拢右李家的次子李文,范阳卢氏的次子卢进之,还有荥阳郑氏的几个庶出……”

操!

三个世家!

韩跃白眼猛翻。

好家伙,五姓七家同时有三个动手,虽然不是嫡子出面,但这场面也够大了。

程处默输的不亏,人家这是连环计……

……

先是扫货长安,将所有药材控制。再是设套赌博,让程处默上钩。对方目的很是明确,主旨是诱骗夺取秘方,如果不成那也要占据产业链。

这计策一环套一环,若是搁在普通人身上,等闲之辈立马就给跪了。

但是韩跃相信,这绝非此次攻势的全部,必然还有更加猛烈的招式未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对方现在要面对的,已经不仅仅是他这个寒门出身的小子,还有同样身列豪门的程咬金。

混世魔王的名头可不光是吹吹,大唐第一滚刀肉的名头也不光是讽刺,这货在瓦岗寨时期就当过皇帝,虽然行事无耻了一些,但是却知交满天下,满朝文武重臣有一半曾跟他拜过把兄弟。

就连当朝皇帝李世民,那也是欠着程咬金的救命之恩,而且还是两次。

当年天下争霸,李世民曾被敌军所擒,若不是程咬金私自放他,也许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就这么没了。这是第一次救命之恩,老程经年挂在口上,李世民也每每装作恼怒,但不管如何,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任谁也抹杀不了,君臣二人表面口角,其实莫逆于心。

第二次救命之恩,才真正巨大。

就在刚刚过去的玄武门惊天之变中,当时的李建成出动太子左右卫率,李世民身陷重围占据下风,眼看性命不保。

后世史学家因为病诟李世民杀兄杀弟,故意说玄武门事变是李世民发动,其实不然。

这一场事变乃是皇权之争,哪里有埋伏一说,兄弟双方乃是实打实的硬仗,谁赢了谁就做皇帝,这才是史实。

当时李世民命在旦夕,是程咬金不顾性命,抄着斧头左劈右砍,一步一步为李世民杀出一条血路,也为李世民杀出一条通往人间至高权利的金光大道。从玄武门到皇宫短短一段路,程咬金身受四箭三刀,流血足有半斗,却仍然坚持着护卫李世民进宫。

同样是在那一日的太极殿中,浑身是血的程咬金恍若魔王,举着斧头对李渊狰狞大喝:太上皇退不退位,太上皇退不退位……

连喝三声,气息酷烈,宛如从九幽而来的恶魔。

自始至终,李世民都没有开口,他虽然做了天子,但威逼李渊退位却是程咬金做的恶人。

自古功大,莫过从龙,程咬金两次救命之恩,在皇帝眼中那是天大功绩,只要他活着一天,没人能动得了程咬金……

皇帝的恩宠再加上背靠清河崔氏豪门,程咬金确实有横着走的实力。

所以说,真要惹了这老流氓发威,王氏的两招攻势还真就有些不够看。

为什么?

老程敢赖账啊!

程处默不敢,那是因为级别不够,如果唤作程咬金去赖的话……

赖了也就赖了,你还能咋地?

如果王氏真敢堵门要账,老程就敢抄着斧头劈回去。

但也恰恰因为程咬金能赖账,所以王氏的攻势绝不会就这么区区两招,王凌云既然号称算无遗策,岂会想不到老程出面的可能,必然还有更凌厉的后招。

“就不知道,下一波攻势,又会是什么?”韩跃皱着眉头苦思半天,可惜他只是个混混出身,哪里有人家智计百出的谋略,想了半天毫无头绪,最后徒然放弃。

“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出招,咱接着就是了!”

“运筹帷幄那一套,你擅长。但是混混坑人这一套,哥捻熟!是时候让你们也尝一尝了……”

他想明白这点,忽然轻哼一声,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程哥,走,兄弟陪你走一遭,会一会那三个世家的公子!”

程处默呆了一呆,下意识问道:“咱们去送秘方?”

“屁话!”韩跃哼了一声,森然道:“咱们去找场子……”

第三十七章 可敢一赌

程处默赌瘾很大,听到要去找场子,登时两眼放光,想也不想立马答应下来。

两个少年收拾一番,踏上了前往赌场的征程。

“兄弟!”

“嗯?”

“你说咱们能把场子找回来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就对了!”

“你这么有信心?”

“那要看怎么赌……”

“赌马球你能行吗?他们可是有几匹好马,专门从西域花大价钱弄来的,骑手也厉害,整个长安没几支马球队是他们对手。”程处默想到自己输钱的情形,不由有些担心。

韩跃脚下一停,征询道:“你们程家也是豪门,难道就没有厉害的马球队伍?”

“呃,还真没有……”程处默讪讪一笑,略显尴尬道:“说起这个哥哥就来气,家里以前也花钱养了一支队伍,马匹是老爹从陛下那里抢的宝马,骑手天天好酒好肉给供着,要说这样的待遇在整个长安都算拔尖了,偏偏这帮孙子愣是不争气,跟人比赛从来不赢。我爹嫌弃丢人,懊恼之下就给解散了。”

“那你跟他们赌的时候,用的谁家球队?”

“赌坊提供的呗!”

“好吧!”

韩跃明白了,难怪这货会输的这么惨,人家用的是自家人马,自然对主家忠心不二。程处默用的是赌坊队伍,任谁都有收买的可能。

想必然,对面是塞了钱的。

他想明白这点,感觉赌马不好把握,于是告诫道:“既然他们队伍厉害,那咱们就不跟他们赌这个!”

“不赌马球?”程处默愣了一愣,迟疑道:“他们能同意吗?”

韩跃轻哼一声,淡淡道:“他们会同意的,天不早了,走吧……”

……

从田家庄到长安城,大约有二十多里,程处默引着韩跃,兄弟俩一路杀奔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已然到了地方。

云瑶赌坊,长安第一。

这是一幢占地数亩的宅院,两扇朱红大门向南而开,一百零八个铜钉铮铮闪亮,门前三道光可鉴人的汉白台阶,旁边立着两只狰狞的貔貅雕像。

赌之一道,实乃古往今来第一难禁之事,如今大唐初立,经济并不繁荣,但是这座赌坊却热闹非凡,人群拥挤。

程处默显然是赌坊常客,才一进门,整个人忽然变得精神亢奋,高声唤过来一个小厮,喝问道:“跟爷爷赌钱那几人可还在?”

“在的,在的!”赌坊小厮手眼灵活,自然认得这是国公长子,试探道:“程小公爷,你此来是想……”

“尤那么多废话,赶紧头前带路,爷爷是找那几个孙子翻本来了。”

“好嘞,小公爷这边请……”小厮满脸堆笑,从事赌档行业之人,最喜欢听的就是客人说想翻本。小厮虽然不是赌场老板,但是毕竟靠这行吃饭,听到有人来赌自然开心。

客人来的多,赌场抽水才多。赌场抽水多了,他的赏钱才会涨。

小厮弓着身子在前面领路,同时对着里面高喊一声:“程家小公爷到,老规矩,四海豪杰厅……”

程处默哈哈一笑,伸手拉了拉韩跃:“兄弟,咱们快跟上。”

四海豪杰厅其实是一幢单独的小院,曲径通幽,环境雅致。此时正是华灯初上时,院门口刚刚挂起两只大红灯笼,将周围映照的红彤彤一片。

程处默果然是个赌鬼,见此情形大为兴奋:“哈哈哈,灯不亮,赌不旺,进门见灯笼,手气整夜红……兄弟,咱们来找场子算是来对了!”

韩跃轻轻翻了个白眼,不愿意搭理他。赌徒的话不能听,尤其还是迷信的赌徒。

院子里隐隐传来丝竹之声,夹杂着几个青年的得意大笑,程处默急不可耐搓了搓手,拉着他一步跨进院门,高声叫道:“里面几个孙子听着,你家程爷爷翻本来了,还不赶快迎接。”

屋内丝竹之声一收,笑声也突然隐遁,耳听房门吱呀作响,有个青年推开房门冷笑道:“这不是程小国公么……怎么着,钱凑齐了?想翻本?好啊,先把欠债还清再说……”

“操!”程处默呸了一声,脸色变得有些悻悻然。

他一进赌场就兴奋,浑然忘了自己还欠着对方钱财,眼下被人追债打脸,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韩跃突然哈哈一笑,他抬脚站到程处默身前,瞅着青年意味深长道:“既然要翻本,自然会准备筹码,就不知你们还敢不敢赌……”

“你是何人?我等豪门公子说话,也是你能插嘴的?你配么?”那青年很是不悦,下巴高高昂起,显得十分自傲。

“是么?我不配?”韩跃嘿嘿笑道:“不才韩跃,乃是陛下新封的泾阳县男,呵呵呵,爵位小的很,让您见笑。哎哟对了,还不知您这位豪门公子封爵如何呢?俺读书少,您说出来让咱见识见识嘛。”

“你……”青年脸色一红,咬牙怒哼出声!

他生在豪门不假,然而只是庶出,父辈们或有封爵,可惜却轮不到他承嗣。这事韩跃早就跟程处默打听清楚了,所以才故意恶心他。

青年憋得满脸通红,偏偏却找不到话语反驳,整个人又怒又气,忽然冷哼一声,摔门进屋。

韩跃嘿嘿一笑,像这种庶出的世家公子哥,看似自傲不凡,其实就是个纨绔,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放嘴炮哪里是他对手。

程处默见结义兄弟占了上风,登时感觉颜面大涨,这货哈哈一笑,伸手一拉韩跃,哥儿俩同样进屋。

进门才发现,原来屋子里设有一张大桌,有五个青年正围桌而坐,最早开门那人坐在最下方,想来是身份地位最差之人。

这几人见到程处默和韩跃,同时轻哼一声,坐在最上首一个青年淡淡开口道:“钱拿来了?”

韩跃不待程处默回答,当先开口道:“钱没有,秘方倒是有几张……”

“好啊,拿来吧。”

“可以!”韩跃很干脆,直接在怀中一掏,然后手掌往桌子上一按,啪的一声,几张秘方按在掌下。

青年脸上一喜,连忙伸手来拿,却赫然发现韩跃将手掌使劲按住,顿时大为不悦。

“这是怎么意思?不想给?”

韩跃哈哈一笑:“既然拿来了,自然会给!不过么……”

“不过什么?”

“我们想翻本!”

“凭什么?”

“就凭我还有更多秘方……”韩跃一手按住桌上的纸张,另一只手忽然再次入怀,又掏出几张纸来。

几个青年眼睛同时一亮,他们相互对视一下,各自点了点头。

居中那人道:“既然如此,赌局我们就接了。不过有一个要求,秘方之中,必须有精铁锻造之术。”

“精铁锻造术?”韩跃微微一呆。

另一个青年插口解释道:“就是能够制造水车轴承的那个精铁锻造术,你要敢押这个秘方,我们就同意跟你赌。”

“原来如此。”韩跃淡淡而笑!

他一直怀疑这事另有隐情,眼下终于明白了。原本他就一直想不明白,这几个青年虽然都是庶出,但毕竟也是大世家子弟,怎么会听王凌云的安排。

原来,朝廷关于水车推广的争夺,是这几家胜了。但是他们造不了轴承,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韩跃身上。

这几个公子和王凌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王凌云的目的是藿香正气水和高度酒,而他们几个的目的,则是水车轴承。

既然摸清一切,那还怕它干啥?想要秘方,来啊!

韩跃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几个青年登时大喜,相互对视一眼,感觉都很得意。

他们早就买通了赌坊,不管赌什么都是有赢无输。

便在这是,忽然门外一声长笑,有人大声道:“泾阳县男以秘方做赌,如此雅事,不妨加上我太原王氏如何?”

笑声之中,但见又有三个青年施施然进门,韩跃打眼一看,顿时微笑于心。

该来的,都来了!

熟人!

第三十八章 骰子灌银

来者不是旁人,赫然是王氏二房长子王勋,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个青年,个个鼻孔向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一般,看其相貌和王勋有三分接近,估计都是王氏的纨绔子弟。

王勋进门之后,目光宛如利刃,直直盯着韩跃:“泾阳男,我王氏也来赌一把,你敢不敢接?”

“好啊!”韩跃哈了一声:“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你们要来,我自然接着!”他正愁不知怎么还击,想不到王氏就有人来。也好,今天先挫一挫对方锐气,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长长记性。

“跟这帮货色啰嗦个啥?”程处默早就急不可耐,搓手大叫道:“天不早了,赶紧开始吧!今夜来个通宵,没卵子的赶紧回家喝奶去,别耽误爷爷功夫。”

“既然程小公爷急着输钱,我等自然不会阻碍!不过么……”王勋语带不屑,正要继续嘲讽,韩跃忽然接口道:“不过现在已是夜间,马球恐怕赌不起来,不如咱们玩几把骰子,据说这玩意刺激,一翻两瞪眼,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怎么样?”

“这……”王勋沉吟一下,目光带着探寻之色在韩跃脸上打量半天,缓缓点头道:“也好!”

旁边几个青年相互递了个眼色,一人笑道:“不如我去喊个美人儿荷官,让她给吾等摇骰助兴,如何?”

“不用了,咱们自己赌!”韩跃挥手打断他,笑话,让你们去喊人,我吃饱了撑得?

“对,咱们自己赌!”程处默也聪明了一回。

几个青年面面相觑,王勋忽然微微一笑,道:“也好,赌骰子么,让别人摇哪里有自己摇痛快。”他转头对一人道:“还不去取赌具来!”

那人眼中一闪,连忙答应一声出门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取了筛盅赌具等物回来。

这一次,韩跃却是没有阻拦。

屋里桌子够大,早有几个歌姬又搬来数张椅子,一群人便围坐上来准备开赌……

……

“泾阳男,不知你赌钱喜欢多大一把?若是太小的话,可就没意思了!”又是王勋当先开口,此人心机阴沉,每次称呼韩跃都是以泾阳男开头,即是一种激将,也是一种蔑视。

韩跃哪里吃它这一套,翻翻眼皮微微一笑:“多大都行,看看咱们谁先死……”

“有种!”王勋大拇指一挑,趁机道:“那就一千贯一把,上不封顶,如何?”

“一千贯?卧槽!”程处默低呼出声,瞬间喘息粗重:“奶奶的,赌这么大,够刺激!”他虽然是赌坊常客,甚至不久前还输了十万贯,但那毕竟是连续几天不停赌博输下的,平均每一局也不过百贯而已。像这样一把就要上千贯的赌局,而且还是上不封顶,就算以他国公长子身份,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偏偏韩跃还是很不满意,嗤笑一声道:“一千贯?那可不好找零啊……”他顺手在桌上捏起一张纸来,冲着众人微微晃了几下,接着道:“这一张秘方记载的是藿香正气水,其中价值想来你们也明白,最少得几万贯。请问一千贯开局该怎么折算?撕下来一角押上么……”

“还有这一张,你们想要的精铁铸造术,估价最少十万贯,又该怎么分?”

众人都是一呆,半晌之后,王勋才道:“那你认为,多少贯一局合适?”

韩跃哈了一声:“赌场如战场,生死各看天,既然想赌个刺激,不如就一万贯起步吧……嗯,同样上不封顶……!”

“卧槽!兄弟,别冲动!”王勋还没搭话,程处默先吓了一跳,劝解道:“千贯起步已经不小了,上万贯的赌局,整个长安还没有过。”

这货虽然好赌,平日也不过十贯百贯的手笔,刚才王勋提议千贯一局已然震惊,想不到自己兄弟更猛,直接又给翻了十倍。

可惜他的阻拦有些迟了。

王勋听到韩跃提议,忽然哈哈大笑:“好的很!想不到泾阳男泥腿子出身,赌桌上竟然有些大气,就依你,咱们一万起步,上不封顶。”

他伸手取了筛盅,随意晃了几下,接着道:“赌码已经定下,不知泾阳男喜欢怎么玩?是比大小,还是配单双?”

“就比大小吧,简单粗暴,是死是活,立见分晓。”

“好!”

王勋有些得意,故意将手中的筛盅和骰子往韩跃面前一推,试探道:“先摇的赚便宜,要不你先来。”

他是赌坊常客,不但赌计精湛,而且赌具还做了巧,就算让韩跃先摇也不怕。

韩跃也不客气,伸手将赌具接了过来,骰子随意一掂,心中顿时了然。

赌之一道,无论后世还是前朝,总有作弊相伴,而且五花八门无所不用其极。就如现在这三粒骰子,里面灌得肯定不是铅,因为铅体不够均匀,会导致骰子产生偏重,不利于作弊手法的施展。

这三粒筛子入手感觉沉甸甸,偏偏重量很是平均,这种情况肯定是灌了水银一类的流质重金属,探明此点,韩跃也不由对古人的赌性感到佩服。这他妈才是唐初时期,竟然就出现了水银骰子,国人好赌之风,果然源远流长。

所谓骰子灌了铅,赌桌犹如鬼门关,骰子灌水银,越赌越精神。水银骰子因为流质均匀,因此玄机变化莫测,但有熟悉奥妙之人,可凭手法摇出任何点数!

王勋敢用水银骰子做赌,想来手上也是有功夫的,若是等闲之人诸如程处默这种笨货,也许今晚真要跪。

可惜的是,韩跃混混出身,上辈子正事没干多少,这赌钱一事么……

他嘿嘿一笑,脸上泛起无限回忆,忽然吹了口气,手腕轻轻一震,三粒骰子叮铃铃甩进骰盅,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另一只手猛地拎起骰盅,凌空就是那么一晃。

啪!

骰盅落桌,韩跃淡笑。

“这手法……”

王勋瞳孔一缩,心头忽然升起不妙之感。众人也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等待揭晓。

韩跃微笑着扫了他们一眼,右手轻轻一抬,将骰盅的盖子缓缓打开。

程处默赌性最重,当先伸头去看,但见盅底的玉石骰子已经停下转动,流光莹莹,柔和光彩,三面朝上,点数清晰,赫然全是六点。

这货先是一呆,随即仰天狂笑:“啊哈哈哈!竟然是六六六,天豹子!兄弟厉害啊,这一把对面连摇都不用摇,就输了……”

“这……这怎么可能?”王勋一脸吃惊,眼睛盯着骰子,仿佛见了鬼一般。

六六六,这是天豹子,赌桌上的规矩,一旦摇出这个点就算对手输,因为就算对手同样摇出三个六,但是先摇者为庄家,即使点数相同也算赢。

众青年面面相觑,感觉都很沮丧。王勋面色青红不定,忽然咬了咬,气哼哼道:“我就不信!这把我先来……”

“好啊!”韩跃笑了,哥哥就怕你不上头呢!

赌徒一旦上头,大多会冲动不已,唯有极度冷静之人才能克制住输赢之惑。显然,王勋的修为还不到家。

第三十九章 大杀四方

王勋抄起骰盅,从里面取出骰子掂了一掂,感觉着里面流动均匀的质感,一股信心慢慢恢复。他也是赌坊常客,曾经在骰子一道上下过苦功夫,眼下拿着特制的骰子,他有八成几率能摇出自己想要的点数。

“泾阳男,上把你赢了一万,我很佩服你的运气。不过,到此为止了。怎么样,这一把我先摇,你敢不敢加码……”

“好啊!”韩跃脸上适时表现出一个赌徒应有的冲动,立马道:“赌注翻一番,不来是孙子。”

“哈哈!好!”王勋大笑出声,原本他还担心韩跃是赌术老手,现在看这架势,心说这小子刚才摇出天豹子真是运气。

“我拢右李家这次也跟庄,压两万……”

“我范阳卢氏,同样两万……”

“嘿嘿,荥阳郑氏,两万……”

三个家族,各自跟了两万赌注,看来他们都对王勋的赌术很有信心,人人憋着一股劲,想要给韩跃来一下狠得。

如此大的赌局,程处默兴奋的血脉喷涨,心中即感刺激又觉担忧。好家伙,三个家族各自两万,再加上韩跃和王勋的赌码,这一局的总赌注已经达到了十万。

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古人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有这么多钱在手,已经不是富得流油可以形容,而是一种富可敌国的气概。大唐一年岁入才多少?两百来万而已!他程处默十多天赌死赌活,也才刚刚输了十万……

如此惊天豪赌,即使以他豪门出身国公长子身份,也觉得一阵眼晕。

他悄悄扯了扯韩跃袖子,小心翼翼吞口唾沫:“兄弟,你有把握没有?这一局如果咱们赢了,立马就可翻本!如果输了……”

“如果输了,你们就脱了裤子裸奔回家吧,哈哈哈!”韩跃还没搭话,王勋仰天大笑出声,他左手抄起玉石骰子往骰盅里一扔,接着右手拎起筛盅轻轻摇晃,速度开始很慢,渐渐加速起来,忽然手腕一旋一转,跟着连震三次,胸有成竹大喝道:“开!”

砰一声响,骰盅落桌,被他慢慢揭开。

程处默探头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五五六,十六点……”

三粒骰子最高能摇出十八点天豹子,但是这个几率万中无一,十六点几乎是个稳赢的点数了,这货可不敢指望韩跃还能再摇出一把天豹子。

“十万贯啊!难道我兄弟俩,今晚真要输的连裤子都不剩?”

他脸上写满担心,却没注意到,对面的王勋同样变色!

“才十六点,这怎么可能?”王勋脸色阴晴不定!他明明用手法控制了骰子,有信心在骰盅落桌之时,将点数控制在六六六天豹子,刚才摇盅之时他状态很好,这个几率足足有九成之多,为什么现在竟然开出来的是五五六?

十六点虽然很大,但是上面不但有十七点压着,还有一个更大的天豹子。

“难道我最近手法生疏,摇晃之时没有用到力?”

“十六点,想不到竟是这样大的点数,奶奶的,压力真大!”韩跃故意吹捧王勋一句,忽然冲手心吐了口吐沫,伸手将骰盅拿过来,装作粗鄙道:“该我出手了,看老子再摇一个天豹子出来!杀你们一个屁滚尿流……”

“去你大爷的!还再摇一个天豹子,你当赌神是你爹啊!不吹牛你会死?”众青年纷纷白眼,骂骂咧咧,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公子的贵气。

赌徒就是这样,一旦上了赌桌,整个人便像是换了个性子,无论是大笑大哭,还是疯癫吵骂,都不算什么出奇的事。

韩跃要的正是让他们不冷静,对方不上头,他如何大施其手?

“来吧,一翻两瞪眼,生死各安天,看老子这一把横扫千军,大杀你个四方……”他故意粗鄙大喊,猛然将骰盅提起摇晃,不过摇了三圈,立时便落盅桌上。

这一次,他又换了一种手法。

“开!”他故意神气活现,一脸洋洋得意表情,慢慢揭开了骰盅。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程处默急不可耐,连忙伸头观察,忽然脸色一怔,面带古怪的看了一眼王勋。

“五六六,十七点……”对面王勋同样看到了点数,随着程处默慢慢将结果念出,整个人感觉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就差一点!

这种感觉,就如同一个嫖客上了青楼,一掷千金,大展豪爽,他以无比的实力压服众人,终于给他包下花魁,在众人无比羡慕的目光中施施然进房,床上美人玉体横陈,他正要跃马而上,忽然旁边窜出一个狰狞大汉,抢在他前面哈哈狞笑一声,一枪拿下了花魁的一血。

这种感觉,是何等的卧槽!

十六点被十七点干了,这还不如被天豹子独杀来的爽快。

李家的长子李文脸色变幻,半晌才慢慢道:“泾阳侯今晚的赌运,还真是,呵呵,有些红啊……”暗中却向王勋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王勋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带着狐疑之色盯着韩跃看了半天,最终缓缓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看出对方出千。

“嘿,你能看出来,那才有鬼了!”韩跃心中嗤笑一声。李文和王勋的无声交流他全都落于眼中,对他们的疑惑和不解感到一阵阵得意。

这些唐朝土鳖哪里知道,真正的好赌术,不但要能控制自己的点数,而且还能控制对方的摇骰。事实上他在第一次摇骰子的时候,不但控制自己摇出了天豹子,而且还用暗劲将玉石骰子磕碰掉了微小的一角,

正是因为骰子缺了这肉眼不可查的一角,王勋的手法才会出现偏差。

“妈的!再来……”王勋终于彻底变成了一个赌徒,众青年也双眼通红,嚎叫着赶紧开始。他们四个世家加起来一把就输了八万贯,这样巨大的赌注没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

李文算是稍微还能保持一点清醒的人,他悄悄挪动脚步,脑袋凑到王勋耳边,低声问:“你没问题吧?或者说,这小子没问题吧?”

可惜他虽然保持了一份冷静,却错估了人心,赌桌上红了眼的赌徒,哪里有人会自承失败?王勋恶狠狠回答道:“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不跟!这小子并没有什么手法,就是运气好而已,等他气势衰弱下去之后,咱们瞅准机会一击定胜负,让他再也不能翻身……”

“好!”李文对他的赌术很是放心,再加上听到王勋确认韩跃没有施展手法,顿时点头同意。

几个世家公子相互对视交流一眼,各自隐晦的点了点头。

韩跃一直冷眼旁观,却装作毫无发现,嘴里大喊大叫道:“来来来!开始啦开始啦!这把谁先摇,爷爷手气正旺,我要加注!”

“加就加,这一把,再翻番!”王勋咬了咬牙,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再翻一番,可就是二十万贯了!

程处默身子一个摇晃,感觉有些头晕,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奶奶的,这样大的惊天赌码,小爷听都没有听过。就算是死,老子也要刺激一回。”这货眼睛之红,丝毫不亚于另一只兔子。

他看了一眼韩跃,感觉结义兄弟赌运当头,越发坚定了跟着搞一把的冲动,忽然猛一咬牙,大叫道:“来!老子以程家千亩良田,外加长安城西二十个庄子做赌注,我要跟韩跃兄弟的庄,和你们赌一局……”

这话一出,满堂落针可闻!

千亩良田,二十个庄子!乖乖,大手笔啊!

韩跃有些意外。

对面王勋等人,却是无比兴奋。

咱们能作弊,就算你们现在赌运正红,难道还能一直赢不成?

早晚让你们兄弟俩脱裤子……

第四十章 天大欠债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局,韩跃仿佛仍然是赌神附体鸿运当头,每次就那么胡乱摇几下骰盅,却总是能够稳压王勋等人一头。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是以危险的一点优势取胜,这种感觉是何等的卧槽,王勋等人只感觉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上过赌桌的人都知道,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人越容易深陷其中,上一刻满腹信心会赢,下一刻却以微弱优势被杀。翻盘的希望是那么接近,总让人不由自主想再来一回。

这就是赌徒人心,韩跃很有体会!因为,曾经他也是如此……

他仍旧刻意控制着节奏,表现出稀里糊涂却大杀四方的赌运当头架势,几轮赌局下来,自然连连得胜,就连跟庄的程处默也早还清了十万贯赌债。

程处默现在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不但还清了赌债,而且还让对方欠了他接近十万贯。程家之人都是一个德行,见不得发财,否则必然疯癫。这货的狂笑声几乎笼罩了整个长安……

王勋等人早已输的面如土色!

“你……你作弊,你出千!”李文终于按耐不住,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他因为相信王勋的赌术,又贪心韩跃的精铁铸造术秘方,所以押注押的最狠。结果几轮赌局下来,每次都要翻番,光他一人转眼已经输了十万贯。这样巨大的数字,终于让这个李家此子惊醒过来,顿时浑身都是冷汗。

回忆赌局,一直输,没有赢,这种情况,怎么也不能说是对方手气盛的缘故。

莫说是他,就连王勋也开始怀疑起来。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每次摇骰子都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感觉有九成以上把我,居然会连连出现偏差?

再看看韩跃,虽然一直表现的粗鄙不堪,嘴里脏言乱语仿佛一个浑货,但却为什么财神附体一般连赢不输?人的运气哪有这么好,整晚上总是鸿运当头,一把两把的巧合或者有的,但是赌骰子可是玩的几率,哪能总是力压别人的点数。而且好多次还都是只多出一点,这也太巧合了吧。

“怎么着,输急眼了想翻脸?五姓七家的公子就这素质?输不起就别玩嘛!”韩跃感觉也差不多了,于是将骰子一推开始放嘴炮讽刺,他满脸不屑和鄙夷:“动不动就喊出千,我出哪门子千了?赌具是你们提供的,摇骰子大家都看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使诈了?真要说出千,我还怀疑你们呢,这骰子的重量我感觉有些不对……”

王勋面色一变,目光犹如毒蛇,狠狠盯着他喷火。

骰子确实有问题,这事他心里门清。但是人的心理很是微妙,越是干了亏心事越是没底气,韩跃抢先将事情说出来,他反而感觉气势变弱,一时竟不敢反驳。

程处默毕竟是豪门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各种机锋和下作手段也了解不少,这货虽然憨直但并不蠢笨。他听了韩跃语带所指的话,顿时目光一闪,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对方的骰子有问题!而我这兄弟赌术了得,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自己人总要帮自己人,这货忽然哈哈一笑,破口骂道:“懆你的娘,你家程爷输钱输到差点脱裤子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作弊?现在轮到自己输了,立马就开始诽谤,你们五姓七家还要不要脸?赌不起就别赌,都给老子滚蛋!不过输掉的钱那是一分也不能少,否则的话,自有我老爹扛着斧头来跟你们谈……”

这货也耍了个小聪明,知道自己还镇不住场子,顿时把老程搬了出来。

果然,王勋等人纷纷变色,李文面带尴尬咽了口吐沫,讪讪笑道:“咱们小辈之间赌上几手,就不用让程国公参合了吧!”

众青年连连点头,想及程咬金不讲理的性子,个个面如土色。那可是一个混世魔王,平日没理都要争三分,何况现在自己等人是真的欠了人家儿子钱。

想要赖账?老程的斧头可是会砍人的。

想到这里,人人打了个冷战,纷纷跟着李文劝程处默道:“就是就是,程处默,咱们小辈之间小赌怡情,这事就不要让程国公参合啦!”

小赌怡情?

韩跃差点嗤笑出声,这帮家伙每个人都输了接近十万贯,想不到一听到程咬金,竟然恬着脸说出小赌怡情这样的话。混世魔王的名头,由此可见一斑。

“想让我爹不来,可以啊!”程处默越发趾高气昂,拿着老爹的名头当杀器,十分嚣张的抬起手指,挨个指点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每人都输了接近十万,来来来,现在结账,有钱拿钱,没钱写字据。谁敢耍赖,别怪爷爷翻脸不认人。”

王勋和李文对视一眼,众青年也面面相觑,人人脸上带着苦涩,却只能硬着头皮喊来一个歌姬,让她取来一些纸张,各自写下了字据……

韩跃多了个心眼,不但让众人签字画押,还要咬破手指打上血指印,众世家公子眼中喷火,奈何有程处默在一旁嚣张威胁,只能强压下愤怒,按照韩跃的提议咬破了手指。

八个人,八张字据,接近八十万贯!

这个数字,让程处默倒抽一口冷气,也让韩跃浑身直打摆子!

大唐一年岁入才多少?两百多万,这可是广漠国土千万百姓创造的税收……

李世民想要推广水车,国库不过投入八十万贯,却已经让朝堂炸锅,各个世家恶狗抢食一般,也不知暗地里经过了多少厮杀和刀光剑影。

如今,他们两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也即将拥有八十万贯,这是何等的震撼?

程处默哈哈狂笑,犹如夜枭惊嚎,声音之大,几乎震塌了房梁。

韩跃则目光闪动,他毕竟是后世穿越而来,比之程处默多了一份小心,总感觉这么大一笔欠债,恐怕不是很好回收!

钱太多了,已经触及了吸血世家的底线,那些恶狼只喜欢吃,不喜欢吐。八十万贯钱财,如此之巨富,足以让世家翻脸。

如果五姓七家一起赖账,程咬金估计都没这个把握要债成功。

韩跃想到此处,暗暗发愁于心,正感觉烦恼,也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蹦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也许,有一人可以做到。”

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

……

长安城,王氏大宅,幽深后花园中。

“报告公子,程家长子程处默带着泾阳县男韩跃,于今日傍晚时分进了云瑶赌坊。二公子闻讯前去,以语言激之,双方约定开赌!”

“鱼儿上钩了么……”王凌云微微一笑,他正细心给一株花树修剪枝丫,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属下回来之前,二公子和韩跃等人还没开赌,不过已约定了赌注,那程处默为人冲动,又喜欢赌博,想来有他催促,韩跃应该会落入套中!”王氏暗蝶跪在地上,恭敬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猎物太容易捕获,总是让人无趣……算了,既然已经入套,也就失去了玩弄的兴致,去告诉二公子,让他拿回秘方就行了,不要表现的欺人太甚。这次我们毕竟是设计谋夺,程咬金那人可是不讲理,一旦恼羞成怒,事情便又多出许多变数……”

暗谍一怔,有些不甘心道:“公子,就只要秘方?这也有些太便宜他们了。”

王凌云悠悠一笑,缓缓放下修剪花枝的手,淡然道:“上善若水,不争是争。上兵伐谋,不战而胜。你们记住了,行事世间,便宜要一点一点占取,等到积累了足够优势之后,方才可以雷霆一击。现在我王氏还没有足够实力一下击垮程家,为何要着急撕破脸皮?”

“属下愚钝!”

“去吧,把我的意思告诉二公子,让他把握尺寸,莫要惹翻了程咬金出面,虽然我并不怕他……”

“是!”暗谍躬身领命,悄悄退了下去。

王凌云长身而立,负手仰望天空,缓缓吐了一口气,他脸上带着一股淡然,举止透着潇洒,恍如缥缈仙人,翩翩浊世佳公子,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让他烦心。

“我本以为,那个农户小儿也算奇才,现在看来……”

他微笑如清风拂面,却不知道,事实恰恰是另一番景象!此刻的云瑶赌坊中,他寄希望的二弟王勋和世家公子们不但没有赢,反而输掉了接近八十万贯。

这等巨大的财富,就算五姓七家千年豪门,也会感觉吃力不已。这已经不是输一点两点的问题,而是有可能会动摇家族根本的大事。

就算王凌云乃是青年一辈领军人物,这种事情也不是他可以解决的了!

八十万贯巨财,程处默必然会请动老爹催收。

八十万贯巨财,世家们必然会出动老辈赖账。

八十万贯巨财,韩跃却不打算独吞……

他要分给李世民一份。因为不如此,就不足以收入囊中。见识过后世各种赖账手法,他深知落袋才为安,有皇帝陛下做马前卒,欠债才好收取嘛!

至于怎么分赃?

让李二陛下拿大头又如何?说不定还能换个爵位做做!

第四十一章 还要再赌(还债第一更)

财富充分共享,利益才能最大化,有这八十万贯借条在手,相信只要操作得当,必然会给五姓七家造成一次沉重的打击。

这些门阀传承千年,依靠吞噬百姓的血肉壮大,他们搜刮了民脂民膏,但却从不付出应有的责任。纵观历史长河,每当有天灾之时,这些世家都会大量屯粮积米,导致百姓饿殍满地甚至易子而食,这是世间最大的人祸。

又或者外族入侵,还是这些世家,他们从来不曾率众而起,反而摆出一副恭迎王师的奴才架势,卑躬屈膝卖国求荣。

他们眼里没有百姓!

他们身上没有气节!

只要能保住家族利益,门阀连自己的祖宗都可以出卖。

韩跃不是圣母,而且还是混混出身,但这并不妨碍他讨厌世家。今天借这个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破了他们的攻势,又掌握了主动,再待下去便没有意思了。

眼看这些世家公子输的面如土色,他嘿嘿一笑站起来身来,懒洋洋打个哈欠道:“天色不早,赌兴已酣,今天就到这里吧!”说着给程处默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收好借条一起撤。

“不行,你们不能走,咱们再赌。”众世家公子大叫出声,纷纷阻拦。他们已经输昏了头,包括王勋在内人人眼睛通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翻本,翻本,翻本!

赌徒就是这样,越输越不甘心,总想着只要再赌一把自己就能赢回来,这几个世家公子从小到大生活一帆风顺,很少遭受到什么打击。尤其今晚他们还是联合坐庄车轮大战,八个人联手居然还是输!这种强烈的挫败感他们怎么也无法接受。

况且,大家还都是带着任务而来!

李文他们还好,虽然失败了,但是家中门风相对温和,回去后顶多也就落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惩罚不会重到哪里去。

王勋就不同了!

他来之前信誓旦旦要给韩跃和程处默一个教训,并且还在家中立下了军令状,如今不但秘方没有到手,反而输了接近十万贯钱财,一想到回去之后的后果,他就忍不住浑身直打哆嗦,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恐惧之色。

别人不知道王凌云的手段,他知道!

长安少女无知,都言凌云公子潇洒,然而有谁知道,在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容之下,藏着怎样的森冷杀机!

世人都赞凌云公子出尘,说他脸上总是带着悠然之笑,然而有谁知道,王凌云的悠然和出尘,其实比魔鬼的狞笑还要可怕!

几年前,王勋曾经有幸见过一次王凌云微笑杀人的场景。

那一日,他这位大哥手持长剑,将家族中一个和他争权的嫡子一剑刺倒,然后脚踏其头颅,宛如踩着一头牲口。

王勋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这位大哥目光阴冷,脸上却满是温和的微笑,他手上长剑不停刺下,连续刺了二十多剑。

那个嫡子在他剑下剧痛呻吟,鲜血和屎尿弄脏了整个地面,腥臭之味充满房间,让人直欲作呕,然而他这位大哥自始至终都保持微笑,就那么一剑一剑又一剑的刺下去,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练习剑术。

那一日的他,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断,看起来是那么温和。

同样是在那一日,他这位大哥用悠然的语气下令,将那个嫡子所在一脉全部丢进家族矿洞,把他们全部充为挖矿的矿奴,永世不得再见阳光。

他下这个命令的时候,脸上表情温文尔雅,亲切温和!而那些被充为矿奴的人之中,甚至还有一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在外人眼中王凌云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但是在王勋眼中,这个佳公子其实比魔鬼还要凶残!

所以,他必须得拦住韩跃,继续跟他赌,直到自己翻本为止……因为他不但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还输了巨额赌注,如果就这么回去的话,迎接他的不知道是怎样的惩罚!

……

……

“泾阳男,你绝对不能走,咱们再来赌过,我要翻本!”王勋双目血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韩跃,生怕对方会拒绝自己。

由于太过担心,他脸上甚至悄然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

韩跃微笑不答,程处默却仰天哈了一声,这货得意便猖狂,鼻孔高高向上翻着白眼大刺刺道:“想翻本?你还有钱吗?”

曾几何时,翻本这个字眼本是他和韩跃的口头禅,想不到这才短短几个时辰过去,竟然风水轮流运气到我家,这货可算感受了一把吐气扬眉的酣畅。

王勋被他讽刺一句,面色阴晴不定,想及回去之后面临的可怕惩罚,终于猛一咬牙恶狠狠道:“我名下有三间绸缎铺子,长安郊外还有一处庄子和五百亩天字田……”

“就这些?折算一下,也就一万多贯嘛!”程处默继续大刺刺翻着白眼,使劲压价。

王勋眼睛血红,使劲喷出一口热气,道:“一万就一万,赌了!”

程处默哈哈一笑,转头征询韩跃意见:“兄弟,你怎么看?”

“既然王公子想玩,就再陪他一局又何妨!”韩跃微微一笑,缓缓将骰子捏在手中。

王勋顿时松了一口气!

旁边几个公子面面相觑,人人都感觉很是心动,他们相互交流几下眼神,其中一人忽然出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也要跟上一回……”

“你们?还是算了吧!”程处默摇了摇头,一脸鄙夷之色。

“凭什么?”这人勃然变色,大怒道:“肯让王勋翻本,却不让我们参加,是何道理?程处默,莫非你看不起我范阳卢氏不成……”

“哈!拿卢氏来吓唬我,小爷好怕啊!”程处默仰天打个哈哈,他可不是被吓大的,这货漫不经心翻了几下眼皮,忽然破口大骂:“懆你的娘,想拿家族名头压人,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程处默是个怕事的人?想上桌可以,拿赌本来,要是没有的话就赶紧滚回家喝奶去,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你……”这人满脸胀红,气的面皮发鼓,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几个公子也怒目相向,恶狠狠盯着程处默,可惜他们的眼神杀伤力不行,程处默只不过哈了一声,压根就不在乎。

倒是李文有些聪明,知道这货不是个讲理的,于是转头对韩跃笑道:“泾阳侯,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先前我们赢钱之时并不曾拒绝让你们翻本,如今你们赢了却要绝我等后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韩跃淡淡一笑,有钱赢不答应才是傻子!他和程处默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哪里会真正拒绝。眼看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当下装作被说动模样,道:“李兄都把话说到这般田地了,我若再不同意,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也好,咱们大家便再赌上一局。不过,赌桌上的规矩你们也知道,没有赌本可不行……”

李文等人顿时面色发苦!

他们几个都是家中不受重视之人,平日兜里有几个小钱,但却不似王勋那般有产业有庄子。

好在韩跃也没指望能从他们身上再刮下来钱财,微笑道:“这样吧!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如你们便以一次承诺做赌注,上桌来玩一回如何?”

“此话何解?”

“很简单,以承诺做赌,你们若赢了,自然可以折算成钱财,若是输了的话……”

“怎样?”

“也简单,只需向我履行一次诺言便可。这个诺言也许是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也许是陪我喝一杯茶,也有可能我时间长了会忘记,永远都不会找你们。”

“这……”

几个青年公子面面相觑,感觉这个条件也不算严苛,李文代表大家点了点头,缓缓道:“就这么说定了!”

“哈!那还等什么?各位公子,还不上桌?”

韩跃脸上浮现微笑,宛如春天般的温暖。

第四十二章 海棠花开(还债第二更)

赌钱这种事有时候很微妙,越是输急眼想要翻本的人,往往越容易继续往下输。因为对手运势正旺,而你的运势正衰,彼升而我降,就算不用作弊也会输的吊蛋精光。

人有福禄寿三运,代表着幸福、吉利和长寿,其中禄之一道说的便是运道和财富,当一个人禄运处于低谷之时,那真是干什么都亏本,做生意干啥赔啥,如果上桌赌钱的话……

结果可想而知!

这是冥冥之中一种不可解释的状态,它并非迷信之流,但是却真实存在,只不过因为太过缥缈不可捉摸,所以一般人不会相信。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运势被压,还想翻本,韩跃表示呵呵。

最后一次赌局,他压根没用作弊手法,照样还是赢了。

因为王勋等人实在太衰,骰子晃了半天,竟然只扔出个“一,一,一”的点数,这是骰子之中最小的数字,和天豹子正好相反,这个点数叫地窟窿,代表着天然输钱。意思就是只要摇出这个点数,对手不用摇也可以赢。

王勋等人的脸色,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玩过骰子的人都知道,由于骰子六个刻面的点数不同,所以也会造成微小的重量偏差。骰子上的一点这个刻面因为挖去的骰面最少,所以它的重量最大。按照物理学解释,重量大的东西在滚动之时最容易下沉,故而骰子的一点刻面最不容易出现。

但是王勋等人偏偏摇出了三个一点,这个几率可比天豹子还要小太多,简直是千载难逢之点数,几百局也不一定出现一次。

地窟窿一出,韩跃连摇都不用摇,王勋等人便输了。

程处默狂笑不断,逼着几个世家公子再次写了欠条,然后和韩跃二一添作五,哥儿俩分赃一番,勾肩搭背得意离开……

……

月色西沉,天将放晓,世间万物即将迎来阳光灿丽的白天,然而王勋等人的心里却是无比晦暗无光。八个公子面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人人眼睛通红,双手紧握拳头,几乎忍不住想要追上韩跃和程处默,用手段将两人强行留下。

可惜他们不敢,一是因为云瑶赌坊的背景实在太大,再一个也是因为程处默的身份同样不差,动手用强的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只有韩跃自己,王勋等人早扑上去了,八十万贯钱财再加上后来输的庄子和土地,足够这群世家公子狠心杀人。

程处默也担心韩跃会被暗算,出了赌坊门立即翻身上马,一路护送结义兄弟直奔田家庄,直到将韩跃送到家门口之后方才离去。

这货临走之时,狂笑之声几乎笼罩了整个村庄。赢钱了,而且还是大钱。从小到大,赌桌上从来是输多赢少,想不到这次一下翻身。

他催马扬鞭,狂笑着回家去报喜,估计以老爹程咬金的尿性,拿了欠条立马就会去收赌债。

韩跃一直目送他离开,直到程处默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之后,他方才缓缓吐出一口热气,心中升起无限紧迫之感。

程处默没有心机,再加上出身勋贵豪门,所以他不在乎世家的反击,只要把欠条交给老爹就行。

但是韩跃却不能。

这笔钱财有多么烫手,他心里门清。

一旦世家掌权之人知晓此事,恐怕立时就会策动最猛烈的反击。以那些人冷血心狠的性格,估计刺杀他都算轻的!那个凌云公子的手段心机很是毒辣,估计接下来将会是强所未有的酷烈。

暴风雨,也许要更加猛烈了……

……

长安城,王氏大院,后花园中。

王凌云负手而立,静静望着眼前一株红叶海棠,风吹叶动,衣袖飘飘,他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几片海棠轻轻落在修长的身躯之上,越发衬托出飘逸飒然。

他就那么静静的望着海棠树,英俊逼人近乎完美的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目光深邃而又清澈,仿佛在深情凝视挚爱的美人。

夏日阳光毒烈,然而这个院子中却并不炎热,错落有致的花草树木巧妙搭配着亭台楼阁,处处是阴凉景胜,又有小桥流水送来清新湿气,偶尔一阵夏风吹来,顿时让人感觉惬意。

然而王勋却惬意不起来,他和两个兄弟老老实实站在王凌云面前,面色惶恐,浑身绷直,不敢有一丝晃动。

清爽的夏风不时吹拂,然而三人却浑身湿透,他们脸上汗水淋漓,流进眼睛后很是难受,可是三人却连擦都不敢擦。

王凌云衣袂飘飘,宛如滴仙人一般站在三人面前,他的轻柔微笑和风致别雅,给人一种如沫春风之感。偏偏王勋在这春天般的目光笼罩下却觉得如坠冰窖,心底一阵阵发寒。

他脸上的汗水越发多了,涔涔而下,滴在眉毛,落在眼角,渗的眼睛生疼。

“八十万贯,好大一笔财富,连我都有些动心了!二弟,你赌的一手好骰子……”

王勋一个哆嗦,脸色有些苍白!

“只是我想不明白,后来你明明知道自己会输,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最后又送了人家几个绸缎铺和庄子,是想锦上添花,还是想要资敌?”

王勋汗如雨下,浑身都在颤抖,嘴皮翕合几下,却半点不敢发声。

王凌云轻轻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轻抬,从海棠树上摘下一朵小花,放在鼻尖轻轻品味。

他的动作这么轻柔,他的脸上全是笑意,然而王勋和另外两人却颤抖的更加强烈。

眼前之人是他们的大哥,但是三人却感觉比面对长辈还要压抑。这个举止潇洒看似温和的大哥有着美溢长安之名,可惜他行事之狠辣无情,却是让王勋等人怕到了骨头里。

就是这样的微笑,就是这样的温和,想到当年那个嫡子的悲惨下场,那人无助哀嚎鲜血一地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王勋感觉一阵刺骨寒风从心底直冒……

“算了,你们毕竟是我的兄弟,每人剁去一根尾指略作薄惩吧,记住下不为例……”王凌云依旧面带微笑,让人剁手指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仿佛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语气轻飘飘,举止潇洒飘逸,眼波温柔荡漾,宛如春水沁人。

十指连心,剁去手指这种惩罚当真是痛到极点,然而在他看来却只不过是小作惩罚……这种骨子里的冷血与漠然,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会出自一个飘飘佳公子口中。

偏偏王凌云就这么说了,语气那么自然,那么随意,完全没有半点人情味,他面色平静,波澜不兴,仿佛眼前三人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三只无关紧要的牲口。

给牲口长长记性,自然是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王勋等人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能保住性命,甚至不用接受残酷的折磨,这真是大发慈悲,让他们有种跪下道谢的冲动。

三人恭敬施礼,小心翼翼转动身体,悄悄的退了下去,他们的脚步很轻很柔,生怕发出一丝响动惹恼了王凌云。从花园到门口短短几十步,三人却用了整整盏茶时光,人人浑身汗水湿透,然而脸上却带着万分庆幸的神情。

王凌云就那么静静站着,他依旧面带笑意,宛如春风,目光转也没转。

仿佛根本没有发现三人离开,他只是用心的去欣赏眼前这株海棠树。

盛夏花开,如此妖艳!

第四十三章 公子心狠(还债第三更)

直到王勋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门口,王凌云才缓缓低头,目光从海棠树上收回。

“来人!”他眼中忽然凌厉一闪,淡淡唤了一声。

两个暗谍闻声应答,悄无声息从一片假山中现身,恭敬的来到他身边单膝跪地,静静等候他的命令。

“你们说,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子,从小劣迹斑斑,甚至为了买一个玉佩可以去卖童养媳,这种人忽然有一天变成惊世之才,可能么?”

两个暗谍静静跪着,一语不发。

王凌云仰首望天,继续淡淡发问:“一夜之间,从废物到奇才,不但造水车制蚊香,而且还发明解暑药秘方,甚至就连赌博一事也精通捻熟。如此转变,前后差距惊人,是不是太过离谱了一些?”

两个暗谍仍旧静静跪着,仍旧一语不发。

他们只是探子而不是谋士,岂能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当然,王凌云也没打算能从暗谍嘴中得到答案,他这个问题实际上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的疑惑,是他沉思之时下意识的表现。

“一夜转醒,百脉具通,难道这世上真有忽然通窍之事,真有天生圣人之说?”他语气轻缓,眼中却凌厉森然:“便是真的通窍又如何?没有成长起来的奇才,也只能泯然众人而已……”

“暗一,你马上带一队暗谍出去,好好再探查一下韩跃之事,以他制造蚊香那个日子为分界线,仔细追寻事前事后他的表现,比如他说过什么话,他认识了什么人,他曾经去过什么地方,这些都要给本公子查清,然后详细记载纸上拿来我分析。”

他语气依旧淡淡,脸上依旧波澜不兴,声音柔和,似乎连说话也不愿意浪费半点力气。这般不疾不徐,仿佛随意诉述一件微不足道之事,然而话中透露的信息却是周密严谨,思虑之全,安排之周,宛如江河流水一波接一波连绵不绝,那个代号暗一的暗谍一脸严肃,小心翼翼将他的话全部记下,生怕遗漏了半点。

王凌云也不管他能否领会,轻轻挥了挥手,淡淡道:“你去吧!”

“是!”代号暗一之人恭敬行礼,起身悄悄后撤几步,这才飞奔而去。

另一个暗谍依旧恭敬跪着,静静等候王凌云的命令,他知道公子做事风格,如果有特别机密之事,哪怕对自己人也会有所保留,现在暗一被派出去却单独留下自己,显然是有机要指令下达。

他猜得没错……

王凌云直到暗一的身影出了花园,方才缓缓开口:“暗二,我命你同样带一队暗谍出门,记得选一些鸡鸣狗盗之辈,你们天黑之后出发,直接去长安城外田家庄,本公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从韩跃手里拿回欠条,四十万贯一分都不能少……”

他说到这里,轻轻瞥了一眼暗二,淡淡道:“如果任务失败,你们就强攻,哪怕杀人放火也要达成目的,必要之时可用人命去堆……”

“……”暗二的额角沁出汗水。

偷借条?

这事想也别想,高达四十万贯财富,那个韩跃肯定是借条不离身,王凌云的打算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强抢。

然而强抢便需动武,虽然那个韩跃手无缚鸡之力,田家庄的百姓也都是一群泥腿子,但是暗二却深知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因为他知道,田家庄中还住着一个姓罗的少女,而且就守卫在韩跃身边。

那女子可是冷面银枪俏罗成的后代,天生武性超人,已经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英姿,曾经在草原百万突厥之中杀了一个来回。

高手一旦踏入顶尖之流,根本不会惧怕群战,所谓的拿人命去堆只是一个笑话。

暗二额角的汗水更甚,王凌云虽然说必要之时可以用人命去堆,但是暗二却知道这只不过是上位者的含糊之词,其实人家的真正意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暗二亲自出手去拼。

他暗二,曾是名震大唐的游侠儿。

他也有过一段少年无敌的岁月。

但是对上罗家那个少女,暗二却没有任何信心。

“强抢借条,人命去堆?呵呵,也许今夜我就回不来了……”暗二心中升起一丝悲凉,他不由自主抬头,目光与王凌云接触,却发现对方眼中全是淡然,竟然没有一点惋惜之色。

“也罢!死便死了……”他猛然咬牙,躬身给王凌云施了一礼,起身飞奔而去。

自始至终,王凌云一言不发,甚至脸上的微笑都没有变换。

直到暗二即将出门的那一刻,他才仿佛想到什么一般,淡淡开口说了一句:

“此事不管成与不成,你的母亲,我会命人放归……”

暗二身躯一震,回首凝视花园,却见王凌云负手立于海棠树下,风吹叶动,衣袖飘飘,宛如滴仙人降世,说出不的洒然出尘。

“你这个魔鬼……”他嘴角翕动,差点便将心底的话说出,只因想及老母安危,无奈心中长叹,扭头逃也似离开……

……

花园之中,王凌云一直目送暗二离开,脸上的微笑才缓缓隐去。

“不能完全掌控之人,放在身边便是隐患,暗二,你真以为本公子不知你心中愤懑么?”

他负手卓立树下,闻嗅着海棠淡淡花香,目光却显得阴冷无比。

远远望去,整个人宛如一座雕像,毫无声息,毫无人气……

……

一个灰衣小厮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他站在花园门前不敢抬脚进门,只是用焦急的目光看向王凌云,希望公子能够注意到自己。

“什么事?”王凌云仰头欣赏着海棠,嘴中淡淡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来人只是个小厮,花园中除了家族长辈或者他认可之人,其余皆不能进。

这是他的规矩。

定下这个规矩的时候,他才不过十二岁。

当时曾有一些下人欺他年幼,故意触犯以作试探,然而最终这些人都变成了死人,尸骨就埋在花园之中。

“你们不是想进来么,那就永远不要走了。”这是他十二岁那年说的话,从那以后,没有哪个下人敢再触犯于他。

小厮也是家中老人,甚至还是他的贴身使唤,但却同样需要遵守这个规矩。这人站在门口,由于奔跑太快导致喘息不均,他极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说话顺畅,小心翼翼回答王凌云的问话。

“公子!二少爷领家法之时,由于切去小指剧痛攻心,一时忍耐不住晕了过去,现在已被二房那边带回施救……”

“还有么?”

“二房那边的老夫人心疼孙儿受罚,扬言要去族长那里讨个说法,她说,她说……”

“但说无妨!”

“她说公子您心肠歹毒,对待同胞都不念手足之情,乃是虎狼凶残之辈。王氏若是由你掌权,恐怕会万劫不复。”

“唔,倒也符合那老妪的性格!还有么?”

“属下回来之时,二房老夫人正串联其他嫡脉分支,甚至还给琅琊王氏去了信,意图通过联名方式绕过族长,罢免公子您手中职权……”

小厮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看了看王凌云,眼见公子面色不变,他才战战兢兢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还有就是,他们要剥夺您的嫡子顺位继承权!”

“是么!”

王凌云仰首望天,伸手摘下一朵海棠花放在鼻尖闻嗅。

似乎花香很是沁人,他脸上满是轻松写意,全然看不出一点恼怒之色。

然而小厮却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二房老妇人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妙!

果然,只听公子那如沐春风的声音淡淡传来,依旧那么轻柔,但却冰寒刺骨:

“你去长安西市买几瓶藿香正气水回来,今夜子时,亲自带人给老夫人灌上。明天一早,带着老夫人的尸体,去衙门伸冤……”

“属下遵命!这就去办!”小厮不敢拒绝,躬身答应,悄悄离开。

王凌云淡淡的轻笑着,再次摘下一朵妖艳的海棠花,放在鼻尖轻轻闻嗅。

藿香正气水是良药,喝不死人。

真正让人死的,应该是其他东西。

但是谁会知道呢?

小厮不会说出,也不敢说出。所以王氏豪门老夫人之死,罪责在藿香正气水。

(本章加更即是还债,也是为书友唐三)

第四十四章 长孙中暑

李世民独自坐于案前,面色阴沉似水,翻阅着边塞驻军呈送的密函。

北方突厥又在蠢蠢欲动,自今年六月那场大变故伊始,草原上的秃鹫便将目光盯上了他,百万控弦之士,中原王朝生死大敌,自古至今一直令历代帝王头疼不已。

草原狼族,秉承狼群环伺法则,一旦发现敌手弱点,必然群起而攻之,总要狠狠撕下血肉吃饱喝足才会甘心。

如今大唐国基未稳,突厥战力堪为天下第一,如果这群残忍的狼族挥军南下,大唐拿什么来抵抗?他李世民还能不能坐稳江山?

国库空虚,兵力衰弱,就算有几十位当世名将在朝,然而战争讲究的还是实力。

李世民感觉很烦躁,李家自隋末群雄乱舞之时起事,最初只不过是一股中庸势力,为了心中的梦想,他带着将领们血战八方征战天下,终于定鼎中原,将自己的父亲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再然后,兄弟为皇权而反目,他再次执戈而起,一路杀兄屠弟,逼迫父亲禅让,踏着至亲骨肉的鲜血登基,终于掌握了人间至权。

这份权利来的如此不易!

儒家骂他虎狼凶残,士子讽他薄情寡义,世家则在推波助澜……

他为皇帝宝座付出了太多太多,怎舍得拱手相让出去?突厥狼族在这个节骨眼上蠢蠢欲动,实在让他怒火冲脑,恨意难平。

“若有一日大唐雄起,朕必提百万之兵,屠草原……”

夏日炎炎,酷暑难耐,虽然房间里放置了大量冰块,但是仍然让人燥热不安,李世民心中本就压抑,再加上闷热的天气影响,直觉心中有一股邪火在蹭蹭往外冒。他端起一盏茶水想要润喉,入口却感觉有些烫嘴,顿时火气再也压制不住,‘砰’一声将茶盏摔了个粉碎。

房间里当值的太监浑身一个哆嗦,门外当值的侍卫听到响动也冲了进来,看到皇帝满脸怒火,想也不想便一起跪了下去。

“要你们何用?”李世民双眼喷火,宛如巨龙咆哮:“如此炎热天气,竟给朕端来一盏热茶,朕一时不查烫得满嘴燎泡,你们想要弑君不成?”

太监和侍卫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人人浑身发抖,却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天子暴怒,雷霆万钧,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出声辩驳,那真是杖毙打死勿论。

所谓伴君如伴虎,再怎样的贤明君主都有怒火冲头的时候,眼见陛下脸色铁青,太监侍卫们一阵胆寒。

人人自危,心中遍求满天神佛,只期待陛下消除怒火,否则说不定暴雨雷霆会落到哪个倒霉鬼身上。

偏偏世事难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众太监和侍卫们正拜佛求神的时候,忽然门外急匆匆传来脚步声,一人焦急叫喊道:“陛下,大事不好,皇后娘娘中暑,晕过去了!”

砰!一声巨响,李世民一拳砸在案几之上,他想也不想抬脚飞奔出门。屋里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正欲松一口气,却听门外传来陛下命令,宛如三九严霜,冰寒刺骨。

“端热茶之人,杖毙……”

这就是天子,手握天下权,一言可绝命。房间中一个太监脸色惨白,浑身筛糠一样颤抖着,仿佛烂泥般缓缓滑落在地,眼睛里全是绝望晦暗色彩。(有人会说,李世民是千古一帝,不会这么草菅人命吧?这事山水不反驳,因为我也是凭着猜测去写,毕竟这是小说)

……

太极宫,立政殿,长孙皇后局所。

这里同样跪了满满一屋子人,有花容失色的宫女,有战战兢兢的太监,也有面色晦暗的太医。

李世民龙行虎步,浑身泛着森腾杀气,一路狂奔而来。偏偏屋门口跪着一个太监挡了路,他正处于怒火蒸腾之际,抬腿一脚扫出,正中太监太阳穴,那太监顿时脖子一歪口吐白沫,哼都没哼便晕了过去。

“人都死光了吗?”李世民大声咆哮,跑到床边一看,却见长孙脸色苍白,额角全是细汗,几个宫女战战兢兢拿着冰块,正在小心帮皇后降温。

在皇后床边还趴着一个七八岁的小萝莉,她见到李世民来后,顿时眼泪汪汪喊了一声:“父皇,母后她……”

李世民感觉整个人快要炸了!

“太医呢?给朕滚过来!”

几名太医浑身哆嗦,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推诿不前,只是把脑袋狠狠低下去,跪在地上装死狗。

“耳朵聋了吗?给朕滚过来……”李世民再次咆哮,面色铁青,已然带了杀意。

其中一人略显年迈,眼见诸位太医都裹足不前,他长叹一声从地上站起,慢慢走到皇帝身边。

这老太医年老德昭,曾经给不少皇子嫔妃看病,李世民看到他之后,怒气稍微有些衰减,不过语气仍然冰冷,责问道:“皇后中暑,为何不赶紧开药?天气如此炎热,皇后却昏迷不醒,你等是何居心?”

“陛下赎罪,非是臣等拖延,实在是事出有因!”老太医擦了擦额角汗水,小心回答道:“中暑乃是突发之症,历来没有良方可医,一般都是用冰块降温,辅以薄荷药汁灌治……”

“那还等什么,开药啊,薄荷是什么东西,赶紧给朕找来!”

“陛下且慢,皇后娘娘患有风疾,薄荷此药性味辛凉,不能服用!”

“不能服用?”李世民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只感觉胸膛一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咆哮道:“那该如何?总不能只用冰块降温?开药,你们给朕开药,开皇后能吃的药……”

太医低叹一声,慢慢垂下头颅,黯然道:“臣等万死,并无良方可开。”

“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李世民终于暴走了,他眼中怒火狂喷,忽然拔下腰中佩剑,大喝道:“今日皇后若是醒不过来,朕便砍死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徒,统统给皇后陪葬……”

天子一怒,爆若雷霆,太医们浑身哆嗦,侍卫们噤若寒蝉,宫女们花容失色。

整个宫殿之中,充斥着无边的压抑和杀气。

长孙皇后贴身的小宫女战战兢兢道:“陛…陛下,娘娘昏过去之时,奴婢已央求侍卫们飞马去请孙神医,只是…只是孙道长住在长安郊外,希望…希望能赶得及!”

李世民目光一顿,心中开始测算时间。宫女口中的孙神医他知道,乃是道家医术高人孙思邈,不过其人住在长安郊外一处道馆,从皇宫到那里就算打马飞奔,恐怕也得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得出这个答案,李世民脸色立变黯然。

中暑乃是急症,半个时辰,以长孙皇后的体质,拖不起。

“观音碑,你我从艰难中携手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临,怎么你却……”李世民叹息收声,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这时候,床边趴着的那个小萝莉忽然抹了抹眼泪,仰着小脑袋道:“父皇,玲儿有一种神药,能治母后的病……”

李世民只当是童言童语,黯然一叹,默不作声。

“是真的父皇!”小萝莉急了,大声道:“这神药是一个少年奇才梦中得神人传授,在长安西市卖的可火了,侍卫们都说这药救了很多人呢!”

少年奇才?

梦中得神人传授?

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李世民的眼睛里,渐渐泛起希望的神采……

第四十五章 三喜临门

情急多盲目,病急乱投医,很快有侍卫取来藿香正气水,先让老太医喝了一口,得出此药或可一试的结论后,李世民亲自抱起长孙,捏开嘴巴灌了进去。

满屋之人都把目光注视过来,无论宫女太监还是太医,人人脸上都带着期盼。

“娘娘,您可一定要醒过来,呜呜……”贴身小宫女小脸含泪,抽抽噎噎祷告上苍,不断为皇后祈福。

她的祝愿其实也是大家的心声,长孙为人宽厚,很少苛责下人,虽然治理后宫免不了要宽严相济,但总是宽多一点,严少一些。

相比某些动不动就使小性子惩罚下人的嫔妃来说,长孙在后宫的宽厚更得人心。

时间恍如流水,悄然消逝不见,等待是最让人焦急的一种折磨,也是最容易让人发怒的一种诱因。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转眼就过了盏茶功夫,眼见李世民的脸色越来越黑,寝宫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压抑。

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太医侍卫们额头见汗……

“还是,不行么!”李世民颓然收回了放在长孙额头上的大手,一双铮亮龙目渐渐散射出残忍的杀意。

锵啷啷,一道剑鸣响彻寝宫。

剑鸣之声轻丽清脆,然而落在跪地众人耳中,却宛如阎王催命之音。

李世民手持天子剑,虎目凶光,直射屋中之人。刻骨的杀意弥漫当空,便是身负武功的侍卫们都浑身颤抖,宫女们早已花容失色,几个太监瘫软如泥。

“陛下饶命啊……”一个太医首先承受不住压抑,连连叩头求饶。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求饶,登时把皇帝的目光吸引过去。

李世民狞笑一声:“饶命?朕要你们统统赔命……”话音未落,抖手便是一剑,剑光恍如闪电,眨眼刺了上去!

“饶命,陛下饶命!”那太医亡魂大冒,连连叩头求饶,却是不敢躲避。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想要杀人,除了求饶谁敢反抗?

便在这危机时刻,太医都以为自己就要命丧黄泉,忽听一声咳嗽响起,虽然微弱细微,却如黄钟大吕,满殿之人如遭雷击。

那太医正处在长剑威胁之下,性命攸关之时整个人的脑筋陡然转动极快,他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然狂喜大呼:“陛下,陛下,是娘娘的声音,是娘娘的声音啊……”

李世民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却见床榻上躺卧的长孙竟然真的转醒过来,正担忧的冲着他笑。

“陛下,为明君者,当克怒!太医无罪,饶过他吧……”不愧一代贤后,醒来不是担心自己身体,第一句话竟然是劝解丈夫不要杀人,难怪后宫都敬长孙宽厚。

铛啷啷!

长剑落于地下,蹦起几颗火星。那太医长出了一口气,鬼门关前生与死,他只觉得浑身冷汗湿透,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一般,整个人软软的瘫倒下去。

李世民却没有心思去关顾这样的小人物,他一见长孙醒来,整个人早已跃到床前,双手轻轻抱起长孙的脖颈,柔声道:“观音婢,朕,朕……”

一代堂堂帝王,千古雄才大略,竟然也有激动哽咽无法开声之时。

长孙冲着他柔弱一笑,吃力举手握住丈夫的手,轻声道:“陛下,臣妾虽然中暑昏厥,但是在那蒙昧昏迷之中却仍能隐隐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情。此次太医们束手无策,实是因为臣妾自身患有风疾,他们不敢贸然下药罢了!”

“嗯!”李世民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显然还有些余怒未散。

那贴身小宫女是个灵巧之人,眼见娘娘醒来,帝后之间必然要说些贴心话,她连忙给大家使了个眼色,众多太监侍卫太医悄悄撤了出去。

便连那个七八岁的小萝莉公主,也被她细心的哄了出门,将寝宫留给了李世民和皇后。

中暑是急症,不过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旦暑气消去,人的精气神便会慢慢恢复,长孙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却见丈夫仍然耿耿于怀,她是贤德之人,又深懂李世民之心,知道再从此事上劝说不好,于是凤目一转,刻意转移话题道:“陛下,说起来,臣妾能够醒来,倒要好好谢谢那个少年奇才呢!也不知那是怎样一个人物,小小年纪竟然就能造水车,制蚊香,现在又配出了解暑良药……如此少年,当真让人好奇!我大唐出此人物,臣妾当为陛下贺……”

李世民果然被她带动思绪,忍不住轻笑道:“说起来,这少年还有几件趣事。据说以前曾是是无良子,游手好闲,贪欢好乐,手不肯提,活不愿干,全靠他的童养媳拼命做事养活。偏偏这小子为了买一块玉佩,竟然还想卖掉媳妇儿……”

“还有这事?”长孙故作惊讶,其实这传闻她早听小宫女嚼过舌头。

李世民呵呵笑道:“确有其事,不过那都是以前!也许是年长开窍,又或是浪子回头,总之从他想卖媳妇最后没卖那日开始,这小子整个人便忽然变了,不但制水车造蚊香,而且……”他说到这里,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一个瓶子,接着道:“而且还配制了解暑良药救了皇后的命,说起来朕倒是应该好好赏赐他……”

这瓶藿香正气水其实只是样品,因为田家庄的作坊还未建成,藿香正气水尚未大批量面市,目前在长安西市上少量售卖的药水,全是韩跃用来推广的试药。

正因为是样品,所以选用的药材都很优良,再加上精心配制,效果自然没的说。

此次之事,说起来也该着小公主的某个侍卫走运,此人生平爱好逛街,每次休沐必然要去长安西市转上一转,这瓶藿香正气水就是他听人吹嘘如何如何,一时冲动才会采购。

回宫后就后悔了,可是又舍不得扔,正好拿来哄小公主开心,想不到却立了大功。神药救命,救得还是皇后,配药者固然会得到封赏,他这个侍卫也逃不了好处。

“陛下要赏赐谁乃是国朝之事,臣妾不便插言!不过妾听闻贤者当为君所用,如此少年奇才,陛下应该早早收入囊中才好。若是被某个世家用手段骗夺其心,那就不好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重重点了点头:“观音婢说的不错,是该早做打算……”

……

有句老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偏今天这话要反过来说了。就在李二夫妇准备派人来颁发赏赐的时候,韩跃已经三喜临门。

第一喜不用说,赌坊大杀四方,赢钱八十万贯,虽然和程处默分赃之后缩水一半,但是仍然堪称巨额之财。

第二喜则是来自于罗静儿此女,也不知她算盘如何,竟然亲手给韩跃缝制了一件披风,虽然针脚歪七扭八犹如狗啃,但是女战神忽然含羞带色化身绕指柔的模样,是不是也预示着一喜?

至于第三喜就厉害了!

藿香正气水作坊建成,高度酒作坊完工,再加上田家庄最后一座房屋落地,所有的建设在这一日完工,伴随着脑海间轰隆隆的震鸣声,韩跃整个人陷入了狂喜的呆滞。

系统,升级了!

第四十六章 户部授田

诸天万界,气运争锋!

这狗逼系统是这么给的通知:“莲花普度穷人命,焕然世界一片天,宿主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将小村升级成为大庄,系统满足硬件升级要求……软件方面,庄子升级成功,人口还会远吗?长安城里到处是无家可归的乞儿,随手一划拉一大把!鉴于宿主通过制造蚊香、水车和藿香正气水,名声早已远播,超过千人崇拜,获得一庄之圣贤业位!系统软硬件结合,同时满足升级条件,现予以解锁二级功能……”

这系统够狠,此次升级之后似乎越来越人性化了,一番话文白夹杂,还大部分都是现代词汇,听得韩跃双眼直翻花花,差点以为又回到了后世。

他来大唐也不短了,已经慢慢开始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这里的淳朴,这里的落后,这里的争抢,这里的语言。

现在忽然听到软件硬件这种词汇,还有升级解锁这些语言,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仿佛忽然又穿越回了后世,那些车水马龙和喧嚷吵闹,那些灯红酒绿和大厦高楼,让他心神一阵恍惚。

然而毕竟回不去了!

来到大唐,就得好好过。

无论世家也好,皇帝也罢,人活一世不就是不断与人交际的过程吗?赏赐或争夺,扶持或打压,都不过是生活的一部分。还是那句老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是混混出身不假,却从未曾向谁低头,世家想跟他耍狠,韩跃就用更狠的还击。他也不是天生刺猬,对谁都会炸刺。程咬金和秦琼踢他屁股的时候,罗静儿长枪指着喉咙的时候,甚至田大婶骂骂咧咧的时候他都能接受,只因这些人并不抱有恶念。

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油滑,只是我的表象。

这一次系统升级,他获得了千缕气运进账,加上之前节省下来的气运,总数达到一千零三十三缕,终于不用弯着腰做人了……

……

万年县的两个小吏愁眉苦脸走在路上,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骑马的中年官员,不停催促他们快点快点。

大热天的赶路,汗流浃背,谁想出门?两个小吏心中骂骂咧咧,偏偏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上官,手里有衙门老爷的条令,他俩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从命。

两个小吏还好,他们只是心中不爽。他们不知道的是,身后官员虽然一脸官威,其实却是满腹担忧心中打怵,比他们还不想赶路!

此人名叫李俊生,出身陇右李家偏房,得家族之力推荐,目前在户部任职,乃是专门负责授田的干事。

授田干事是一个油缺,平日不管去哪里授田,对方都早早有人来迎接,不但好吃好喝伺候着,临走还会有一些心意奉上,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但是今天不行!

他一大早便被户部郎中喊去,面带忧色的告诉他,今日必须去长安西郊田家庄,给新封的泾阳县男韩跃授田。

这事顿时让李俊生心里咯噔一下。

他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有些事,终于还是东窗事发了。

月余之前,陛下以水车之术封县男一人,并授三百亩土地。因着此事触动世家利益,族长当时传下话来,要他压下那个叫韩跃的新封县男授田之事。

这本是触犯刑律的险事,户部官员一般不会这么干。但是他当时鬼迷心窍,认为对方左右不过一个芝麻大的爵位,又没有实职在身,而且还是农户出身毫无依靠,心想压下也就压下了,对方根本翻不了天。这么做不但能讨好家族,甚至户部郎中也很欣慰,一举而两得,何乐而不为?

于是,授田之事便被他压了下来,将韩跃的授田文书狠狠压在了文案房最下面一个柜子里!

一晃月余时光过去,他都快要忘记了,想不到走多夜路终遇鬼,今天终于事发。

听说是国公程咬金在朝堂上发飙,不但揭发了户部压下授田之事,还辱骂了户部尚书长孙无忌,然后又和一帮世家出身的官员对骂,最后撒泼打滚指桑骂槐说陛下虐待功臣……

户部官员们气不过,问他跟新封泾阳县男无亲无故,凭什么做出头鸟,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故意寻个事端,就是想扰乱早朝?

哪知这滚刀肉无耻大笑,说是不久前刚刚逼着韩跃跟自己儿子结拜,现在已经算是他膝下义子,义子有难,做干爹的自然要出头。

满朝文武都被他恶心的不行,耍无赖谁也不是他的对手,陛下大发雷霆,铁青着脸责令户部日落之前必须落实泾阳县男授田一事,如果不能完成惹得程咬金再闹,便要户部尚书长孙无忌引咎致仕。

长孙无忌是国舅,让他致仕不过是恼怒之言,陛下真正意之所指,恐怕是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户部官吏……

此时距离玄武门之变过去才不久,李世民杀兄杀弟之威犹存,想到当朝陛下屠刀将至,李俊生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不敢推脱,更不敢耽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文案房取了压下的授田文书,然后又快马加鞭赶到万年县调动了负责本县授田事宜的小吏,三人一路赶往田家庄。

田家庄属于万年县下辖,从县衙到村庄不过二十里,可惜两个小吏没有马匹,他就算再怎么催促,也只能骑着马跟在后面慢慢走。

眼看日头已近中午,距离陛下限令的时间还有半日,偏偏授田之事需要到田间地头确认界线,这可是个耗费工时的活计,也不知半日时间够不够用。

想到此处,李俊生额头越发见汗,他正要再催促小吏加快脚步,忽然隐隐听到大河水流之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湿气遥遥传来,耳听小吏恭声说了一句“大人,田家庄就在前面了。”

他心中大喜,连忙抬头眺望,果然见得远处一条大河横亘,正是长安郊外渭水,一座新砖新瓦的村庄便在河边矗立,村中人流穿梭,屋瓦反射阳光,好一派繁荣景象……

“这是?田家庄?”李俊生忽然有些不确定。

因为压着授田一事,他此前曾经找人打询过田家庄的情况,据说这个村庄极小,满村不过几十户人家,全部人口加起来不过两百,然而眼前这个庄子却占地宽广,高屋宽街,窗明几亮,不但墙壁屋瓦都是全新,而且村中人头影动,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小村庄啊。

倒像是一个商业发达的镇子!

他是上官,万年县小吏自然想套近乎,见他怀疑连忙谄媚笑道:“李官爷有所不知,这里正是田家庄,几个月之前还穷迫潦倒的很,等闲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愿意踏足。只因村里出了少年奇才,梦中得神人传授各种秘方,整村之人都跟着发了。哎,以前烂泥一样的地方,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忽然就起来了,俺们村怎么就没有这种好事……”

小吏们都是下层人物出身,见识浅薄,明明想套近乎,话没说几句就暴露了心中所思,开始羡慕起田家庄的现状。

世人羡富畏贫,李俊生倒也理解,因此也就没有责怪说话乱七八糟。

他现在担忧的是如何能早早见到那个封爵少年,又如何能说服他不去田间地头,赶紧把授田之事落实了。

唯有这样,他才能在日落之前赶回长安,完成李世民陛下的限令。

“看来,只好让那个韩跃占一些便宜了……”

他摸着怀中的授田地图册,眼中满满都是不爽。

第四十七章 多给一些

户部授田,韩跃一点都不意外!

有程咬金出面寻衅滋事,等闲之人是阻拦不住的,况且还有李世民借机发飙,君臣俩早朝上一唱一和,联手给了五姓七家一个难堪。

下朝之后,早有程家之人快马赶来通知,将朝堂上之事分说清楚,让韩跃好好把握机会狠狠宰世家一笔。

趁机宰人,打顺风仗,韩跃表示毫无压力。

所以,当李俊生满腹焦急找到他的时候,注定了这人要倒大霉。

当是时,韩跃正蹲在村外后山头上,在给一群小乞儿分发精钢锄。

上次系统出现之时就兑换了这玩意,只因四五月里没农活,所以一直就没有拿出来。眼下马上要到七月,作物即将耕种,此物就有了大用途。

这群小乞儿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大唐立国之初其实也是隋朝末年,中原大地打了几十年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正好韩跃要补充庄子上的人口,他有八十户食邑,每户合该四人,加起来就是三百二十口。勋贵只要有食邑缺口,便可招收流民依附,此事合乎大唐律例,又能为朝廷分忧,所以只需事后报备一下,没人会来寻找麻烦。

于是,长安一部分饥饱难定的小乞丐成了幸运儿,被韩跃大手一划拉,列入了他名下食邑。

毕竟,他马上也要有大笔土地了不是?

“泾阳侯,久仰久仰啊……”李俊生抱有目的,老远便满脸堆笑打招呼,两个万年县的小吏也谄媚低腰,眼前这人不但是少年奇才,而且还是陛下新封的侯爷,由不得他们不敬。

韩跃只拿眼睛一扫,便知李俊生是户部来人,他心中暗哼一声,脸上却装出错愕模样,故作疑惑道:“这位大人何来?恕在下眼拙,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哈哈哈,泾阳侯勿要说笑,你乃闻名长安之奇才,陛下口中的国之栋梁,我怪罪于你?岂敢岂敢!”李俊生快步走上山坡,眼睛一扫坡上众多小乞丐,但见人人手拿一把精钢锄头,阳光之下,精钢生辉,他瞳孔猛然一缩,心中吃了一惊:“好家伙,几百柄精钢打造的锄头,这小子好大手笔。看来他果然掌握有精钢锻造之法……”

想到家族正好拿下了朝廷推广水车的产业,急需精钢来铸造轴承,眼中顿时一阵火热。

“此术若是被我掌握,那该多好!”他使劲咽了口唾沫,勉强将心中的贪婪压下,眼睛不停扫视着众多小乞儿,目光落在精钢锄上,试探问道:“泾阳侯不顾烈日当头,却带着如此多人登上这荒山野岭,我看他们人手一把锄头,莫非是要开荒不成?”

“大人好眼力!”韩跃一竖大拇指,故意夸赞道:“果然不愧朝廷上官,见识就是不凡,一眼便看出了咱想干啥!实不相瞒,在下正是要带领食邑们开荒。哎,说来也不怕您笑话,在下寒门出身,家里穷困潦倒,原本和自家媳妇过活之时日子已经紧紧巴巴,偏偏朝廷忽然又封了八十户食邑给我,可怜咱家地无一笼,如何养得这么多人,不开荒只能饿死。哎,穷啊……”

“你穷?拉倒吧!”李俊生脸皮抽了一抽,心中暗骂无耻:“谁不知道蚊香卖的满长安都是,日进斗金都不在话下,养活几百口小乞丐而已,用得着开荒?你要哭穷,我们这些吃衙门饭的岂不要找根绳子吊死?这小子意有所指,看来果然如家族所说,十分不好对付……”

李俊生面色变幻,他心思阴沉,虽然心里不爽,脸上却仍然保持笑容,示意自己在洗耳恭听。

“哈,老子看你能绷到几时!”韩跃瞥了瞥他,心中暗哼一声,故意装作懊恼道:“开荒也是被逼无奈,陛下本来封给我三百亩土地,当初接到封赏旨意的时候,在下那真是感动莫名痛哭流涕,要不是宣旨的上官仪大人和秦琼国公拼命拦着,在下差点就五步一叩首、十步一磕头去长安谢恩了……”

“五步一叩首,十步一磕头?还上官仪和秦琼拼命拦着?”李俊生听得目瞪口呆,两个小吏更是瞠目结舌,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满脸黑线。

“做人能不能别这么无耻……”李俊生差点就吐了出来,他可是听说了,当初这小子差点抗旨不接。就算接了以后也是骂骂咧咧,指着上官仪和秦琼的鼻子好一顿发飙,哪里来的感动莫名痛哭流涕。

果然够无耻,不愧是程咬金的干儿子!

李俊生使劲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心中腻歪,脸上继续保持微笑。

“嘿!看不出来你这货属乌龟的,还真他妈能忍……”

韩跃心中坏笑,眼珠一转接着又道:“要说这封赏之事,着实让人可恨。整整两个月过去了,竟然光听雷声不见雨点,封赏的旨意都被家里香火贡出了仙气,封赏的土地却迟迟不见落实。可怜家中几百口人嗷嗷待哺,在下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这才跑到荒山野岭想要开荒。他妈的,户部如此待我,着实欺人太甚……也就是我心存慈善,要是换一个人的话,恐怕早就跑到长安去敲登闻鼓鸣冤了,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呃,这……”李俊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韩跃当着和尚骂秃驴,差点没给他憋死。

“对了,还没请教,大人您贵姓名谁?所来有何公干?”

“呃,这……”李俊生一口老血真要喷出来了,想要回答自己是户部中人,却怎么也拉不下脸来。

万年县两个小吏看着他一副便秘模样,心知上官不便回答,俩人对视一眼,都想讨好李俊生,于是一起开口,谄媚笑道:“恭喜泾阳侯,眼前这位大人官拜户部授田给事,此来正是要给您划分赐田呢……”

“啊?”韩跃故作大惊:“此事当真,莫不是玩笑与我?你们户部这群狗娘养……啊哈不对,是老大人们,真的会大发慈悲?”

他故意将狗娘养说了一半,就是想要腻味李俊生,偏偏李俊生抱着目的而来,只能面带讪笑,装作没有听到。

可怜万年县小吏到底是下层人物,满心只想着讨好上官,竟然还凑过头来拍他马匹,悄悄赞道:“大人唾面自干,真是好修养!小人佩服……”

“我去你妈的!”这一句神补刀,李俊生差点便炸了。

他铁青着脸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将心中愤怒压下,声音有些冷硬道:“泾阳侯,天色依然不早,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划地丈量,早早完成授田一事,本官也好为你回长安报备地契,否则耽搁了时间本官可不负这个责任……”

“跟老子打官腔?真以为我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韩跃哼了一声。

你硬,老子更硬,李世民限令你落日之前完成授田,看咱俩谁先撑不住。

他仰天打个哈哈,忽然一甩胳膊,大气道:“此事不急,两个月我都等了,不差这一天两天。今日与大人一见,真如故友相逢,啊哈哈,走走走,赶紧到家中一坐,我要大摆筵席,咱们先喝它个三天三夜再说……”

说着一把拉住李俊生的胳膊,扯着他便要下山坡。

李俊生的脸色顿变!

真要跟韩跃喝上三天三夜误了李世民的限令,他脑袋可就不在脖子上了。想及陛下屠刀之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泾阳侯,还是先划土地吧……”

“不急不急,吃完宴席再说!快点快点,我家的厨娘已经饥渴难耐了,就等大人登门!”

“别啊,大不了我睁眼闭眼,让你多划一些土地作为补偿,这总行了吧。”

“啊哈哈,户部上官就是大气,有这等好事,你早说嘛……”

韩跃仰天一笑,劈手从李俊生手里夺过地图册,仔细好一阵观察!

第四十八章 差点翻脸

“咦,这块地不错,从图册上看依山傍水,我就要它了怎么样?”

“哪块啊?如果问题不大的话,我就做主给划给泾阳侯了!”李俊生着急完成限令,眼见韩跃才打开图册选中目标,心中顿时一喜。

“就是这块地,靠近渭水,莅临长安,旁边是宽广大道,周围有庄园林立,这块地真不错……”

“长安周边还有这等好地块?”李俊生狐疑起来,他凑过去一看,差点没抽过去。“你他妈还真敢要,这是陛下的皇庄,天子躬耕之所,满长安就这么一处。就算你他妈敢要,我他妈还得敢给啊!”

“咋?这块地不行啊?”韩跃有些恋恋不舍。

李俊生白眼直翻,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开玩笑,真要把陛下的皇庄划给你,整个户部都得跟着吃挂落。

“泾阳侯莫要开玩笑,此乃天子之田,乃是躬耕天下的吉祥土壤,非是我等臣子可以觊觎,你还是另选一块!”

“那太可惜了!这可是一水的天字田啊,真不能通融吗?陛下地多,应该不在乎这一点吧!”

“不行不行,这不是多少的问题,而是朝廷农事象征,无法划给你?”

“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那好吧,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再选选!”韩跃叹息一声,满脸大义凛然。

“这他妈还要不要脸了!”李俊生只觉双眼一黑:“还君子不夺人所爱,有想要天子皇庄的君子吗?瞅瞅你那嘴角,被这块地馋的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

他气的面皮发鼓,无奈受限令所逼,脸上勉强牵出一丝笑容,诱惑道:“泾阳侯,再选选,再选选,除了陛下皇庄,其他都可以商量,比如你们田家庄周围,就有很多天字田!”

韩跃大刺刺‘嗯’了一声,目光恶狠狠在选地图册上扫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满脸泛起红光,手指颤抖着按在图上一处,仰天哈哈狂笑数声,叫嚣道:“皇庄不行,就要此处,哇哈哈,果然老天饿不死瞎鹰,想不到除了天子之田,长安竟然还有依山傍水临大道的土地,摆明就是为我准备的嘛!”

“还有?这怎么可能?皇庄可是独一份……”李俊生有些不信,他探着头去看韩跃手指的地方,只扫了一眼,整个人顿时色变。

陇右李家,千年豪门,世代经营陇西郡,家有巨财,田万顷。自秦汉以降,其家族涌现出无数英才,诸如西汉飞将军李广,秦国大将军李信,西凉王李暠等人物。世间都传,说是李家祖上埋了好风水,虽然不是龙头大脉,但是也能保世代皆出人才。

李家埋葬祖先的这块地就在长安以西,靠近渭水之畔,周边是通关大道,背靠巍峨玉泉山,当真是依山傍水望长安的绝佳地势。

韩跃很坏,他手指图册之处,正是这块地!

李俊生脸色阴沉,气的浑身都在打哆嗦。在这个时代,圈人祖地犹如掘人祖坟,哪怕他身负李世民限令,仍然忍不住暴怒。

“无耻小儿,你这是在挑衅我李家,你想作死……”

“哈!好大的脾气!”韩跃仰天打个哈哈,面色同样阴沉下来,冷冷道:“指指你家田地就算挑衅了?老子的封地被你们整整压了两个月不给,这算不算挑衅?你们世家有尊严,难道我韩跃便没有么?”

“你一个农户小儿也能与我陇右李家相比?不过是学了一些奇淫技巧,制了几样不入流器具,走运被朝廷看中才封你个小县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放你娘的罗圈屁,我做的器具不入流?你他妈做一个水车试试……”

“泾阳男今天是摆明要给我难堪了?”

“不错!报仇不隔夜,你们压了我的封赏整整两个月,老子需要赔偿,否则的话,我还就非选你家祖地不可了。大唐有律例,新封勋贵有权择地一次,除挡国运者不得拒绝,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个要求递到户部土地司,让他们好好主持咱们的官司,就算老子最后不能赢,你们李家也得名声扫地。”

“你……”李俊生气的面色发白,哆哆嗦嗦指着韩跃,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这个无赖!”

“承让!”韩跃一仰头,哼哼冷笑道:“比起你们这些吃百姓肉喝百姓血的恶狼,老子感觉自己高尚多了!”

这就是要撕破脸皮了!反正他不怕,真要授地不成耽搁了限令,李世民先砍的绝对是户部那些世家官员。

李俊生自然也明白这点,他面色变幻阴晴,一边是家族名声一边是自己性命,两样都不想丢,两样都很重要。

他本有心拂袖离开,却又委实难以决断。

就这么心中天人交战之际,万年县小吏忽然拉了他一把,小声劝道:“大人,泾阳侯左右不过是想要占点便宜,依小人之见,您手握授田之权,不妨就行个方便。”

“你说得简单!”李俊生叹息一声。

他虽有授田之权,可大唐也不是他家的,尤其长安周边土地全都经过登记造册,如果真要乱划一通,被人发现后还是难逃砍头之罪。

万年县小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嘿嘿低笑道:“大人,良田自然不能多给,不过荒山么……可就没人在乎了……”

“嗯?”李俊生迟疑一声,眼睛渐渐有些发亮。

“大人你看,这泾阳侯大热天的带着几百人爬上山坡,他弄出这么大阵仗,恐怕早就听到风声您今日要来授田!人家目的很明白,就是想要这座荒山头啊……”

万年县小吏不愧是底层人物出身,虽然没有大局意识,但是在小财小道上却深谙人心。李俊生被他一番言语说动,眼睛越来越亮,终于咬牙下定决心,重重点头道:“就这么办!”

他刚刚和韩跃翻了脸,此时自然不方便亲自去说,于是低语暗示几句,小吏连连点头,转过头再去劝说韩跃。

“恭喜泾阳侯,经过小人一番劝解,户部上官决定在授田之事上给您老人家一些便宜,侯爷您看这事行也不行……”

“啊哈哈,你这小吏不错,回头记得家里吃饭!走时带上一贯钱,算是辛苦费!”

“谢侯爷赏!”两个小吏大喜,越发笑的谄媚低腰起来。

一贯钱八百枚,就算两个人平分每人也能得钱四百,几乎抵得上他们一个月收入,意外之财,如何不喜。

韩跃大气的甩了甩手,如今他目的已经达成,自然也不会再吊脸子给别人看,拿着选地图册一番深究,最终手指点在了图册上的一处地方,恶狠狠道:“就这里了,给爷来上三百亩!”

两个小吏打眼一望,各自抽了一口冷气,好家伙,图册上标注的那一块地就在田家庄北边,整整三百亩连成一片。上面注释的很清楚,这一片地全是天字田,乃是万年县截留的官田,依靠渭水,莅临马道,当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之地。

不过他俩得了赏钱,自然不会帮公家出力,两人目光稍微一接,各自点了点头,一人蹋腰低笑道:“侯爷果然好眼光,选了一处上佳宝地!”

“啊哈哈,那还等什么?登记,造册,从今儿以后,这片土地姓韩了……”

第四十九章 给你装备

在大唐时代,有钱不叫发财,有地才算产业。

整整三百亩天字田,一水的靠河甲等地。尤其还是连绵成片,十分方便耕种收割,这样的好地块在长安市价高达二十贯每亩,整整三百亩地,那就是六千贯巨资。

落日之前,划地授田一事终于完成,有万年县小吏放水,登记造册自然畅通无阻。李俊生全程一言不发,铁青着脸仿佛家里死了人一般。

他心疼啊,三百亩天字田从他手中划出去,外加一座高有百米的小荒山,虽然一切都合乎大唐律法,但是户部那些同僚和上官们却不会这么看。

一般授田的潜规则是授乙不授甲,给次不给天。按照正常情况,韩跃三百亩封赐应该是一百亩乙字田加上一百亩次等田,搭配五十亩甲等田和五十亩天字田,就算是这样的比例,也得奉上心意送上大礼才行。

三百亩全给天字田,整个大唐授田划地还从来没这么干过,他李俊生算是开了户部先河!

这次授田回去,年终考评必然要落得一个下下等。

万年县两个小吏则是千恩万谢,从小豆豆那里领了一贯赏钱,又吃了一顿韩家特有的饭菜,临走韩跃每人又送了十瓶藿香正气水,把他们感动的差点就要下跪。

日头落山之时,两个小吏点头方才点头哈腰离去,发誓赌咒以后万年县但有风吹草动,必然回前来通知侯爷云云。

小人物往往有大用,因为他们懂得感激,得人滴水之恩,很可能会涌泉相报。韩跃亲自送两人出门,直到对方身影不见,这才哼着小曲施施然回家……

……

豆豆很贤惠,这丫头自从韩跃出门便待在家门口等他,说是想要纳凉,其实小脑袋却一直向着村口张望,直到见了韩跃回来才放下心,装作与罗静儿说笑聊天。

“相公!你对两个小吏这么好,却得罪户部的大官,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你不懂!世家是喂不饱的恶狼,就算对他们再好,该捅咱们刀子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捅。小吏们就不同了,他们都是穷苦出身,心地善良,也知道感恩!”

“哦!”豆豆似懂未懂的点了点头。

罗静儿见她眉头轻蹙,显然这丫头还是担心,她伸手将豆豆揽到怀里,轻声道:“不要怕,有姐姐在这里住着,谁敢找咱们麻烦我就揍谁。”

女将军武力超群,豆豆早就信服不已,闻言轻轻点头,心思慢慢放了下来。

韩跃和罗静儿对视一眼,各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小丫头从小受苦,韩跃穿越之前的前身又是个人渣,她自己无依无靠拼命挣扎求存,虽然村里人不会欺负她,但是成长的环境却注定不会太好,渐渐便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等闲受不得一点惊吓。

没办法,这事得慢慢来,一点一点改变。

夏夜有风,正好乘凉,一男两女暂时也不准备回屋。韩跃随便找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正好挨着豆豆和罗静儿。

男人靠在身边,小丫头对这事早已习惯,罗静儿却有些拘谨,身子猛然一僵,悄悄望旁边挪了一挪。

“不用怕,吃不了你!”韩跃见她反应,不由嗤笑一声。

罗静儿有些脸红,少女内心刚强,强行忍住羞涩抬头与他对视,争辩道:“我才不怕,该怕的是你……”

“哈!”韩跃打了个哈哈,目光仰望星空,坏笑道:“说的也是,你可是要招我做上门女婿的,此事确实让我害怕!好怕怕……”

罗静儿脸色更红!

她虽然武艺超群,但毕竟也是少女,哪里吃得了这种调笑,尤其小豆豆还在旁边。

月色明媚,佳人如水,望着少女脸上那浓郁的嫣红,不知为何,韩跃心中忽然便那么一荡。

气氛有些暧昧。

豆豆是个好丫头,贤惠,懂事,乖巧,也可爱。她虽然年纪不大,却隐隐能察觉韩跃和罗静儿之间的尴尬。小丫头看看相公,再看看罗姐姐,眼珠儿一转,忽然嘻嘻一笑,作怪道:“相公,其实罗家姐姐很好的,武功高强,人也生的美丽,如果咱们能一起,一起……”

“一起什么?”韩跃见她期期艾艾,忍不住心中好奇追问一句。

小丫头脸上很红,她偷偷看了一眼罗静儿,鼓了半天勇气,终于开口道:“一起过日子!相公,你把罗家姐姐也娶了吧。她武功高强,能够时时保护你……”

韩跃目瞪口呆!

这丫头,好宽广的心胸啊!女人不都是爱妒的吗?怎么到我家这里,突然就变了模样?

倒是罗静儿听出了别的东西,少女红着脸佯装恼怒道:“你这小丫头打的好主意,为了自家相公转手就把姐姐卖了,想让我一直护卫于他就直说,不用这般……”

“嘻嘻!”豆豆被点破心思,整个人顿时大羞,小脑袋使劲往罗静儿怀里钻。

罗静儿一手搂着她小脑袋,一手探进她腋下,装作气愤道:“坏丫头,看我怎么惩罚你,抓你痒痒……”

“呀,姐姐你坏死了,咯咯,相公救命……咯咯,姐姐饶命……豆豆也要挠你痒痒啦!”

两人闹了起来,由于豆豆反抗幅度太大,弄得罗静儿胸前一阵波涛汹涌,这等场面可不多见,韩跃在对面看得那是满嘴哈喇子,咕咚咕咚直咽口水。

福利啊!

罗静儿听到某人口水之声,这才意识到旁边还蹲着一头色狼,想到这家伙曾经偷了自己的裘衣和手帕,还在上面弄了那种坏脏东西,少女只觉脸上一阵发烧。

她嘤咛一声,再也顾不得和小豆豆打闹,捂着脸起身飞奔回屋,连从不离手的长枪也仍在地上不要了。

“喂喂喂,妮,别走啊!哥哥有话说……”韩跃正看得起劲,忽然佳人逃窜离开,让他不上不下更加难受。

罗静儿有些懊恼的声音从屋中传出:“哼,你这人好色贪欢,骨子里太坏,谁肯听你瞎胡说,我要睡了!”

“真的不听?”韩跃嘿嘿几下,忽然大声道:“那么,我为你制造的战场套装可就不给你了啊!那可是能保证你纵横沙场无敌,重建罗家辉煌的装备哦……”

砰!一声急响,房门被罗静儿一脚踢开。

少女风一般奔来,明媚的目光中全是期待。

“什么套装?此事你可不要骗我,你知道罗家在我心中的重要,由不得你胡乱开玩笑……”

第五十章 夜来袭击

枪是冷月风鸣枪,甲是流云金丝锁子甲……

枪尖以莫名金属制成,三尖两刃,锋利非常,拔一根头发放在上面轻轻一吹,但见枪尖刃面仿佛有波光一闪,头发丝不受任何阻隔被一分而为,当真是吹毛断发,寒气逼人。

枪杆以万年星木削成,举重若轻,坚韧非常。据说星木乃是一种神奇的植物,此木平日里无叶无花,仿佛死亡的枯木一般……但是每隔十年,星木会突然开花一次,花开如繁星点点,简直艳丽异常,但是它的花期比之优昙花还要短暂,花开不过一刻,转瞬既会凋零。

每当星木花开之后,它的枝干会突然生长一点。十年不死不活,所聚精华才得一丝生长,星木的密度之大自然可想而知,比金石铜铁都要坚硬沉重。

星木不凡,十年发黑,百年黑亮,到了千年之后,整个枝干黝黑如墨,重比精金,其坚硬程度远超铜铁,刀砍斧劈不能奈何。

但这还不是最终境界!

当星木生长万年以后,忽然会返璞归真,整个枝干从黝黑转为银亮,上面布满晶莹剔透的金色光斑,一眼望去,便宛如浩瀚银河繁星点点,让人忍不住为之迷醉。

万年星木的坚硬远超千年星木,但是它的重量却诡异开始锐减,每多生长一年树龄,星木重量便减轻一丝,最终甚至能变得轻若无物,扔到溺水中都能漂浮。顾老传说: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那个取水的瓢据说就是用万年星木制作而成。

这杆冷月风鸣枪所用星木树龄足足一万三千载,枪长两米一二,重量却只有三斤,堪称世间少有的宝物……

……

罗静儿爱枪,痴爱如命。

自从韩跃将此枪拿出,少女便似见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明媚的双目再也无法离开。

“试一试,合不合手!”韩跃微笑示意。

罗静儿眼中灿然,玉臂葱白,持枪在手,一挥,一刺,一扫。

三招使出,屋中风声大作,一股惨烈杀气凭空而生。

随着长枪舞动,但见万点繁星闪耀,隐隐聚成一轮冷月,长枪引动风声,宛如凤鸣吟唱,这种突兀出现的光影和声音顿时扰乱了人的感知,让人陷入一种光怪陆离的幻想之中。

画面太美了,小豆豆看得双目痴迷,韩跃也是茫然欲醉。

罗家枪法,天下无敌,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韩跃忽然胸口一阵发凉,他惊醒低头才赫然发现,冷月风鸣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心口窝,如果罗静儿再稍使一点点力,就能把他扎一个透心凉!

“哈…呵呵…嘿!这把长枪,还,还不错吧……”他打了个寒颤讪讪而笑,明知少女只是试枪不会真刺下来,但是仍然忍不住两股战战。

尼玛太吓人了,这把枪简直有鬼,声光效应太强,让人不知不觉间就会陷入死亡之境。

“谢谢你,我很喜欢!”

少女手抚长枪,俏丽的眼中一片迷醉之色,过了良久,方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虽然轻柔,但是语气里那种感动却是浓重无比。

她的情绪有些复杂,目光如水,一忽儿清澈,一忽儿荡漾:“韩跃,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间之人,你发明蚊香,制造水车,配制藿香正气水……如今竟又打造出了冷月风鸣枪,如此战场利器自远古就已失传,你是从哪里寻来的方法?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哈!有妞夸奖,适合装逼啊!韩跃嘿笑起来。

他仰头做观天之装,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却指着旁边的流云金丝锁子甲道:“勿须多言,先试试这件装备合身与否,再行夸奖不迟,哇哈哈……”

他狂笑数声,心中一阵得意。

相比冷月风鸣枪,流云金丝锁子甲才是套装的精髓。

世间什么金属最硬?不是铜铁,也非金银,而是天外陨石所提炼的诡异金属。这套流云金丝锁子甲便是如此,通体以某种陨石金属打造而成,全身共由三万六千片甲叶组成,中间穿以坚韧无比的乌金之丝,保证了任何关节都能舒畅活动。

天外陨石,属性独特,这流云甲重量十分之轻,全部重量加起来也仅仅只有三斤多,然而坚固程度却比两指厚的钢板还高。

铠甲自带一双金属长靴,同样是密密麻麻的甲叶串联而成,不但透气性好,而且防御十足。每只靴子的脚后跟处都有一道锋利足刃,削铁如泥,冷光艳艳。

古代战场厮杀,将领们的铠甲大多都不能很好的防护头部。这套铠甲则不同,它的头盔是全护式凤额盔,面部为高强度透明水晶,既保证视线开阔,又保证仿佛坚固。

非但如此,此铠甲的左臂上,还装有一副机关弓臂弩,装载有二十四只合金小箭,弓臂弩的绞丝以虎筋制成,张力十分巨大。只要上好绞丝,征战时对人一射,不管敌人穿什么铠甲都能一下洞穿。

这一套装备堪称攻守兼备,满大唐不会再找出第二套来。

论防御,穿上它之后便是站着不动让人砍,想要破防都得几个时辰。轮攻击,弓臂弩一射犹如阎王催命,金属长靴的锋利足刃不但削铁如泥而且十分隐蔽,非常适合偷袭。

罗静儿本身就武艺超群,再搭配这样一套装备,别说是跟那些毫无防护的突厥人打架,就算是对战大唐最精锐的明光铠甲士,她一个人都能单挑一群。当然了,前提是少女的体力能跟得上。

不过这个也不用太过担心,古代战争之时,将领们一般只负责冲阵,很少有鏖战一说。就算真的陷入鏖战消耗体力也不怕,因为流云金丝锁子甲的甲兜里还装有六片宝贝,那是一种类似巧克力般的特殊糖果,能够迅速补充人体能量,吃一片融化口中,可抵半斤牛肉的饭食。

“穿上快穿上,让爷们好好看看,这套装备到底牛不牛逼……”

韩跃有些手舞足蹈得意忘形,这可是花了大价钱兑换的东西,不亲自看看效果怎么可能甘心?

罗静儿明显意动,但却没有伸手,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

韩跃不爽了:“你磨叽个屁啊,快点换上啊,我等着看呢!”

“现…现在就要换…换吗?”少女脸上一红,声若蚊蝇。

她目光羞涩的扫了扫屋子,狭窄逼仄,没有一点遮挡,就算再怎么喜欢铠甲,她也不能当着一个男人换装吧。

可怜韩跃还没有反应过来,尤自手舞足蹈兴奋异常的叫道:“快呀,快换啊,我等着看呢……”

罗静儿脸色越红,感觉一阵阵发烧,她悄悄拿眼睛瞄了一下韩跃,却见这家伙满脸兴奋和激动,似乎很是急切。

“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女人的心思总是特别跳跃,罗静儿在羞涩紧张之时,也不知为何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莫非,这家伙又想使什么坏?”

合该老装逼犯倒霉,他本就有前科,不但偷过人家的裘衣和手帕,而且还用那些物件***眼下他表现的太过兴奋,反而让罗静儿产生了误会。

“你…真的想看?”少女若有所指。

“是啊!送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不看看你怎么穿上,哥哥我岂不是有些吃亏……”韩跃傻不愣登,回答的有些语病。

误会越发加深,少女连羞带怒,终于忍受不来,娇叱一声,喝道:“无耻之徒,你给我滚!”

一脚踢出,势大力沉,可怜韩跃正眼巴巴等着人家穿铠甲给他看,忽然觉得屁股上一阵大力传至,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便被踹飞出去。

“你他妈吃炸药了啊?动不动就打人,懆……”无端挨揍,任谁也是不爽,韩跃从院子里一下爬起,破开大骂。

罗静儿愤怒的呵斥声从屋中传出:“没打死算你运气,想偷看我换衣服,哼,狗改不了吃屎!色棍!”

“呃……”韩跃顿时噎住,无语问苍天。

“这他妈也能误会?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子只不过想看看锁子甲的威力,谁关心你换装的过程了?又不是裸体!”

他正要进屋辩驳,哪知忽听院门口一声尖笑,但见一个黑影猛地窜了过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之前,突然脖子一凉,有把长刀驾在了上面。

“泾阳侯,你的运气,真是不好!”

持刀之人,低声而笑。

第五十一章 不慎被掳

突然刀斧加身,一般人都会惊惧喊叫!

这是人的正常生理反应,除非是专门锻炼过的特殊人,否则根本无法克制。

韩跃当然没有受过这种训练,所以在长刀架在脖子上的瞬间,他下意识便发出了‘啊’的一声低呼。

可惜袭击之人十分有经验,在他声音还未发出之前左手已捏住他的喉咙,将他的声音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紧接着,又有几条人影飞速跳进院子中,个个都是黑衣蒙面,其中一人大喜道:“得手了,嘿……”

持刀那人瞪他一眼,显得十分不悦,压低声音道:“禁声,先撤,别惹了屋里那人……”

众黑衣浑身一震,相互对视一眼,脚下慢慢开始后撤。

这群人显然都是做惯了此等勾当,相互之间配合十分默契,一人手持长刀押住韩跃,其余之人自动围拢起来。他们撤退之时小心翼翼,脚下只发出很细微一点声响,如果不刻意去听根本不会发现。

院门近在咫尺!

几个黑衣人眼中大喜,便连那持刀之人也轻舒一口气,紧绷的精神稍微有些放松。

只要他们出了院门,瞬间便可遁入黑夜……

如此悄无声息,此次任务便算完成了。

可惜的是,这群人低估了罗静儿的敏锐!

只听屋子里忽然一声叱喝:“哪里走!”接着便是‘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大力踢碎,少女冷面寒霜,纵身飞跃,宛如暗夜流星一般疾驰而来。

她人还在空中之时,手中的长枪已猛刺而出,从房门到院门足足有十多步远,然而罗静儿长枪如电,竟然在眨眼间便刺到近前。

冷月风鸣枪不愧是系统兑换出来的宝物,但见枪身星光闪耀,带起呜呜凤鸣,几个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精神忽然便那么恍惚了一下。

噗嗤一声闷响,一个黑衣人只觉胸口一疼,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赫然发现自己已被刺了个透心凉。

罗静儿一枪建功却是看也不看结果,她玉手一抽长枪,顺势便是一扫,锋利的枪刃瞬间又划过旁边之人的脖子,一蓬鲜血喷出丈高。

这一番动作宛如鹊起脱兔,说来话长其实很短,眨眼之间少女已连杀两人。

然而她并不就此罢休,嘴中娇叱一声,长枪劈面直刺,第三人瞬间便见了黄泉!

直到此时,剩下几人才刚刚反应过来,一个个吓得亡魂大冒,眼见罗静儿长枪再次一击,持刀那人情急生智高喝出声:“住手,否则我杀了韩跃……”

可惜他的喊声稍晚了一点,少女长枪何等迅速,几乎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冷月风鸣枪再次杀了一人。

“住手!”持刀人真急了,紧张之下,握刀的左右忍不住用了些力,顿时将韩跃的脖子划破一丝血线,罗静儿娇躯一震,这才缓缓停下攻击。

“当着我的面掳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少女长枪遥指,枪尖紧紧锁定此人。

“嘿,罗家女将军武艺冠盖当世,如果是平时我自然不敢,不过嘛……”持刀之人狞笑一声,将整个身体都藏在韩跃身后,威胁道:“现在我有人质在手,如果罗将军再敢出枪的话,我就和这小子同归于尽!”

“你威胁我!”

“不错!”持刀之人再次将长刀往韩跃的脖子上压了压,一边拖着韩跃后退,一边沉声回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都是亡命之徒,希望罗将军想清楚了,免得一时不慎再次出枪,那样的话我也只好在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了!”

为了增加威胁之力,他手上再次使了些力气,长刀顿时又将韩跃脖子破开一点,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渗出。

罗静儿本来还打算用言语吸引他注意,然后趁机偷袭出击,哪知此人如此小心,她轻叹一声,手中长枪缓缓落下。

持刀之人大喜,押着韩跃小心后退,他始终将韩跃挡在身前,直到整个人踏出院门,方才哈哈一声狂笑,得意道:“兄弟们,事成了,走……”

黑夜中又窜出几道身影,将他和韩跃紧紧围拢起来,如临大敌般飞速后撤。

罗静儿虽然放弃攻击,但是也不会就此罢手,她拖着长枪跃门而出,缀在后面不断寻找机会。可惜这群黑衣人警惕的很,始终将韩跃围在其中,少女几番试探始终不敢出手。

一追一逃,渐渐便出了村庄!

渭水河畔,水流澎湃,河岸之边是一丛茂密的树林,这些黑衣人似乎早就踩好了点,脚下不停直接穿林而入。

直到此时,韩跃脖子上的长刀才稍微松了一些。主要是持刀之人生怕行走之时不注意用力,如果割断了韩跃的脖子,那他们就失去了人质。

没有韩跃当盾牌,谁吃得住罗家少女一枪?

韩跃强忍脖子上的疼痛,勉强扭头回看,只见罗静儿的身影就在不远处追着,他心中一阵感激,随即又叹了口气。

如今的情况是他身陷敌手,而罗静儿明显顾忌太多,想要脱身还得再图他策。

“你先回去?这群人既然没有直接杀我,必然有留下我的原因……你快回去,想想今晚你为什么把我踢出房门……”

这番话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

罗静儿之所以踢他出屋,就是因为误会韩跃想要偷看他换装,而韩跃这话的意思也正是要罗静儿想到此点。

那件流云金丝锁子甲的左臂上装有一件弓臂神弩,弩箭一旦激发,可以远程破敌致命,罗静儿唯有穿着那件装备前来,才有机会一击直中持刀之人。

只要破了持刀者的威胁,以罗静儿的轻功之快,她必然能在破敌瞬间就穿入敌群救下自己。

“回去啊,你这蠢女人,如果不是你踢我出屋,老子哪里回被人掳住?你为什么要踢我啊……”他生怕罗静儿反应不过来,故意又说了一遍,这次为了防止黑衣人警觉,专门用了抱怨的语气、

少女身子一停,目光有些迟疑。

她遥望韩跃一眼,忽然咬了咬牙,转身飞速后撤。

夜色迷蒙,罗静儿的身影转眼便消失不见。

“哈哈哈!”持刀之人却误会了,得意对着黑衣人道:“大家看到没,咱们的泾阳侯真是不知死活,都这个时候了还敢抱怨,竟然把唯一的救星给气走了,哈哈哈……”

“嘿嘿,如此岂不是正好,没有了罗静儿威胁,咱们这趟任务算是完成了!”

持刀之人越发得意,他再次回望后方,仔细扫视半天也没有发现罗静儿的身影,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手上的长刀也离开韩跃脖子,不过仍然小心的搁在韩跃肩头。

“兄弟们,事成了,赶紧走!暗二头领就在密林的另一边等咱们呢,只要将这小子交给他,咱们的赏金可就到手了。”

“啊哈哈哈,还是老大机灵,知道用这小子做威胁,可怜那罗家女武功何等凶猛,还不是照样眼巴巴看着咱们掳人?”

“那是自然!”持刀之人得意而笑,猛然一推韩跃,恶声喝道:“还不快走!”

韩跃装作被推了一个踉跄,肩头悄然离开长刀一点,心中暗暗计算着罗静儿回来的时间。

弓臂神弩,一定要给力啊!

(感谢:安阳的小可爱打赏20000起点币,感谢大变脸打赏1000起点币,你们真狠)

第五十二章 如何脱身?

夜到深处,明月高垂,洒下清冷光辉。

天上繁星点点,一条银河昭昭,横亘如匹练,浩瀚且灿烂,望之令人心旷神怡。

王凌云盘膝坐在小亭子中,面前点着一炉熏香,月光如水,透过错落有致的花树射到他脸上,俊朗的脸盘宛如涂抹了一层皎洁玉辉。

“几更天了?”他忽然开口。

“回公子,已然三更。”亭外花丛之中,有个声音恭敬回答。

“三更了么……”王凌云沉吟一声,眼中凌厉一闪,淡淡道:“这个时辰,想来暗二他们已经动手了,也不知成功与否!”

他缓缓站起身走出凉亭,负手仰望星空,修长身躯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长长影子,夜风袭来,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公子,暗二这人一直不肯归心,还是不要太过重视为好!”

王凌云轻轻皱眉,依然仰望着星空,脸色一片默然。

花丛中那人似乎有些不甘心,沉吟半天之后,再次小心翼翼道:“公子,其实去抢夺借条属下也能做到,那韩跃不过一个农户小儿出身,如今虽然被皇帝封了县男,但是却还没来得及修建府邸,仍旧住在小院子里……”

花丛中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吞咽一口吐沫后接着又道:“如果公子派我前去,属下有信心手到擒来,犯不上用暗二这种不归心之人,如果出了意外,岂不是耽搁您大事?”

王凌云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公子……!”花丛中那人还要再说,王凌云却忽然一挥手,淡淡道:“此事毋庸再说,你且下去吧!”

“是!”那人不敢不从,他恭敬答应一声,随即花丛中便响起轻微响动,脚步声渐去渐远,显然是遵命离去了。

王凌云目光中闪烁着凌厉的光彩,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嘲讽:“暗二不是归心之人,难道你便是了么?”

他鼻尖轻哼一声,脸色阴晴变幻,一丝狠辣悄然浮现出来。

家族中有人给他使绊子,每次他抽调人手使用,总会发现调来之人夹杂着一些别有用心之徒。

“想争那四十万借条,你们也得有命花才行……”他眼中杀机一闪,满脸都是森然。

世家内部争权之路同样充满了血腥,所用手段甚至比皇权之争还要凶残,他若要想稳固地位掌控族权,唯有比别人更狠才行。

月挂中天,繁星如水,点点光华宛如破碎的水晶,月光与星光穿透错落有致的花树挥洒下来,王凌云原本丰神俊朗的容貌忽然多了许多狰狞……

……

“快点走,再这样磨磨蹭蹭,信不信老子一刀剁了你!”

韩跃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跌成个滚地葫芦,野狗抢屎一样摔倒地上。他心中暴怒欲裂,脸上却毫不变色,甚至还堆起谄媚的微笑。

“是是是,各位豪杰别生气,小的刚才脚打滑了,这就快走,这就快走……”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这些黑衣人作揖打拱,眼睛不却听私下扫视,寻找着任何能够逃逸的可能。

“看什么看?想找机会逃跑?告诉你,这种事你想也别想,爷们手里只有刀下鬼,还从来没有逃脱人,快走……”

“是是是!”韩跃表现的越发恭顺,嘴上不停答应着,脚下却刻意踏向不方便行走之处。

他的动作很小心,每走十几步才往难走的地方偏移那么一点,密林中本就枯枝烂叶密布,再加上夜黑视线差,众人都没有察觉韩跃的小动作。

经过这种拖延,原本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道路,硬生生被他多拖了三分之一时间,等到众人押着他出了密林之时,但见皓月有些偏西,已经到了深夜四更。

一条大河横亘在密林旁边,河水涛涛,浪声咆哮,这条河还是渭水,不过河段已经远离了田家庄,约莫是靠近长安城西的下游。

“头儿,暗二首领和咱们约定的地方就在这里,奇怪,怎么不见人?”一个黑衣人四处打量半天,皱着眉头疑惑说道。

“你确定是这里?不会是记错了吧!”

“那不会,分别之时小弟专门留意了周围环境,您看旁边那颗大树,上面有我用刀子刻画的记号,就是这里……奇怪,暗二首领哪里去了?”

“也许临时有事吧!”领头那人沉吟一下,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哈哈笑道:“我明白了,各位兄弟无需担忧,首领定然是去给咱们取赏钱了……”

这群亡命之徒全是贪婪之辈,听到赏钱二字人人眼中泛光,纷纷嘿笑起来。

眼见任务就要完成,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各自寻了个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一个矮子高声叫嚷道:“嘿,这次领了赏钱,兄弟我说什么也要去云瑶赌坊耍上一耍,穷了大半个月,手都痒死了!”

“没出息,骰子有什么好玩?我若拿了赏钱,先去欢月楼走上一遭,那些小娘皮真是让人回味啊,又骚又浪,一掐就能出水,这次我要点上两个娘们相陪,狠狠睡她们三天三夜!”

那矮子看了这人一眼,嘲笑道:“哈?三天三夜,你行吗?别把老命搁在那里,欢月楼的小娘皮们虽然一掐就出水,不过个个可都是刮骨吸髓的妖精啊……”

男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钱和女人,尤其这群亡命之徒个个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矮子不过开了个话头,众人立马就兴奋的讨论起来。

那个持刀者也放松下来,他将一直压在韩跃肩头的大刀缓缓抽离,猛然伸脚将韩跃踢到在地,随即一屁股坐在旁边,也加入了讨论的圈子。

韩跃趁机将身体向旁边移了一些,他动作很是轻微,谁也没有注意。

几个黑衣人高谈阔论,说到兴奋之时口水四溅,其中那个矮子最为夸张,手舞足蹈比划着摇骰子的架势,仿佛已经置身赌坊之中,正对着一群赌徒大杀四方。

受他影响,众黑衣人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于是吹牛闲侃之声越发高昂。

韩跃表面上装出一副倾听众人说话的样子,目光却不停的四下扫视,终于他眼睛一亮,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的密林中,似乎有一个身影悄然出现,瞬间又消失在一株大树旁边。

那身影娇小玲珑,显然是个女子,虽然仅是惊鸿一瞥,但是韩跃已然明了于心,这人身上穿的赫然正是那件流云金丝锁子甲!

罗静儿,来了!

第五十三章 我也会赌

偷袭与营救都需要策略,黑衣人足足有十二人,虽然罗静儿武功高强,但是如果贸然出手的话,未必就能完全掌控局面。

为了让她一击成功,韩跃必须得给她创造一些条件。要知道现在可是身陷敌群之中,如果他这个人质不懂的配合,很容易出现意外。

如何配合才好呢?

自然是想办法吸引众人注意力。

如果能让他们暂时忘记敌我之分的话,那就更好了!

巧的是,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手段,韩跃正好比较擅长……

……

“各位豪杰,小弟听你们聊赌博如此开心,莫非大家都精研此道?”

“你他妈的蹲老实点,爷爷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再敢插嘴信不信一刀剁了你……”那个矮子大声呵斥,然后又一脸装逼道:“赌骰子这种技术活,你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儿懂什么?真拿自己当侯爷了?你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

“是是是!”韩跃点头哈腰,脸上却刻意流露出一丝不服的表情。

他这样表演果然让矮子十分不爽,抬腿便是一脚,喝骂道:“怎么着,爷们瞅你这架势好像很不服啊,你知道骰子有几个点吗?”

“嘿,就怕你不问!”韩跃心中一喜,只要这家伙肯开口接茬,那就不愁不上道,他这半天早听明白了,这一群人都是烂赌鬼,虽然赌性奇重,但是赌技很烂。

烂赌鬼有一个好处,就是特别崇拜赌技超群之人,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敬重,比之书生士子们崇敬孔夫子还要虔诚。

“这位豪杰,您说的那个骰子,是不是六面方形那种?”

“咦,你竟然知道?”矮子有些意外,不过仍然鼻孔向天,大刺刺点了点头:“你倒也有一点见识……”

“惭愧惭愧,谢您夸奖!”韩跃继续点头哈腰,眼珠滴溜溜一转,嘴里接着道:“小弟农户出身,以前也是个烂赌鬼,最喜欢玩的就是骰子……不过众位豪杰都是大人物,去玩的地方肯定是大型赌坊,想来接触的骰子和我很有不同,真是令人羡慕……”

赌博,永远是烂赌鬼之间永恒的话题!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探讨共同喜爱之事,最能迅速拉近关系。

那矮子听到韩跃也喜欢赌博,脸色不知不觉便缓和下来。

“想不到,你这小子也会赌博,嗯嗯嗯,倒也是个人物!”

旁边几个黑衣人赞同点头,那持刀大汉虽然没做表示,但是也没有呵斥韩跃住口。这是一个好现象,代表着众烂赌鬼成功被吸引住,以韩跃的精明岂能不牢牢抓住。

他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却装出兴奋之情,语带神往道:“嘿,要说这骰子的玩法,我们乡下人最喜欢比大小,三粒骰子往骰盅里面一放,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猛摇,周围参赌的老少爷们聚精会神盯着,等到揭开骰盅之后,点数水落石出,大家一翻两瞪眼,有咧咧骂娘的,有哈哈狂笑的,赢钱的得意洋洋,输钱的面如土色,真是刺激啊……”

他很坏,这一番话充满了心理学暗示,不但将赌博之事绘声绘色说出,而且还刻意添加了关于输钱赢钱的形容,如此细致入围的描述,简直就如同在众多烂赌鬼脑海里刻画了一副赌博的场景,顿时引得这些人悠然神往。

有句话说的好,赌博好戒,心瘾难熬!就连那些意志力十分强大的智者都往往身陷赌博而不能自拔,何况这群黑衣烂赌鬼?

众人听了韩跃这无良的语言暗示,登时被勾起心中赌瘾,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难受,仿佛猫爪一般百般煎熬。(这不是作者乱描写,我以前在网上玩球赌,就是这感觉,一天不弄几把,就觉得浑身难受。)

那矮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脸神往道:“想不到你们乡下人赌钱也这么刺激。可惜不能跟你们来上几把,真是,真是,唉……”脑袋摇了几摇,语气十分遗憾。

他是众人里赌性最重一人,此时听了韩跃一番言语,心中竟然大起知己之感,他伸手重重拍了拍韩跃肩头,道:“你很不错,赌过钱,是个爷们,就不知道赌术怎么样?”

“我的赌术自然十分厉害!”

韩跃故意夸张一声,这时候可不能谦逊,必须得将众人震住。“你们知道么,我玩骰子之时,经常能够掷出天豹子……”

“天豹子?真的假的?”矮子眼睛一亮,旁边几人也竖起耳朵。天豹子就是三个骰子全是六点,号称赌桌通杀,只要是赌徒就没有不喜欢这个点数的。

那个持刀大汉显然也爱赌,只不过因为他是首领,所以一直矜持着没有参加讨论,这时听到韩跃能掷出天豹子,终于也按捺不住开了口:“天豹子通吃全桌,几十局都不一定扔出来一次,你说你经常掷出天豹子?莫非是吹牛蒙骗爷爷们不成?”

“怎么会?”韩跃夸张的叫了一声,屁股稍微向边上悄悄挪了挪,嘴上却道:“天豹子虽然很难出,但是只要掌握了一定手法,那也不是很难……就算达不到次次都出的境界,至少十次会有五六次!”

我曹,十次有五六次,真的假的?

众赌鬼两眼放光,宛如饿狼一般盯着韩跃。那矮子最是激动,哆嗦着问道:“这么说你会特殊手法?能扔出天豹子?”

他神情紧张,咕嘟咕嘟猛咽口水,眼睛紧紧盯住韩跃,生怕韩跃说出一个‘不’字。

要知道骰子共有六面,每个面各自刻着不同点数,数字从一到六不等,玩的时候需要三粒配合,由于刻面的重量微有偏差,所以同时出现相同点数几乎不可能。

曾经有人按照数学公式计算过,骰子同时出现三个六的几率,是二百一十六分之一(1/216),但这只是纯粹的数学计算,实际摇骰过程中由于各种因素,几率远比这个还要小。

现在韩跃却说他十次中有五六次能摇出天豹子,这是什么技术?这是何等牛逼?如果他们能够掌握的话,赌起钱来该是何等快活?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那个矮子尤其兴奋,身体都有些颤抖。

“如果这小子说的是真的,爷们以后再去赌坊,岂不是天天能大杀四方?”

咕嘟,咕嘟!

一阵吞咽口水之声。

“小…小兄弟,这绝活,好不好学……”矮子期期艾艾试探问询,众黑衣人的脸上也都是渴望。

“哈,你们这些杂碎终于上钩了……”韩跃心里轻轻一松,他悄然瞥了瞥不远处的树林,脸上却显出高深莫测神情,重重点头道:“技术好学,可惜咱们手头没有骰子,不然我现在就能教教你们!”

“我有啊……”那矮子一声大叫,他猛然伸手入怀哆嗦着掏了一把,赫然掏出了三粒亮橙橙的骰子。

不愧是烂赌鬼,这玩意也能随身携带。

矮子双手举着骰子,一脸期盼的望着韩跃,小心翼翼道:“兄…兄弟,教教,教教……”

这一刻他哪里还像个凶残掳人的绑架者,完全就像个犯了毒瘾的人在祈求别人施舍他一点白粉,那架势要多乖有多乖。

“好啊,我这就教大家……”韩跃眼角再次扫了扫密林那边,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微笑。

他伸手接过骰子,忽然吐气大喝一声:“各位豪杰,看好了,天豹子!”

第五十四章 一刀枭首

他左手将骰子置于手心,然后右手往左手上面一扣,两只手相合而摇,嘴里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手法一看就是赌桌老鸟,尤其脸上还散发着虔诚光辉,矮子和众多黑衣不由又信了三分,大家目不转睛盯着他双手,生怕漏过什么特殊动作。

韩跃看似用心摇骰子,其实目光一直在观察众人,眼见气氛渐渐形成,他心中悄然一喜,终于轻喝出声:“各位且看,六六六!”

手上动作一停,接着往地上一抛,三粒骰子滴溜溜落到地上。

那矮子首先‘咕嘟’一声咽口唾沫,与众人一起紧张注视着地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但见三粒骰子越转越慢,越转越慢,终于有一只失去动力,仿佛喝酒的醉汉一般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六点……”矮子哆嗦一下。

第二只骰子的滚动也在变慢,上面数字不停变换,五点,三点,一点,四点……矮子的脸色随着数字不停变化,双手使劲攥住拳头,额头全是冷汗。

众黑衣人同样聚精会神,眼见这第二粒骰子歪歪斜斜,他们的心情也如坐了过山车。

第二粒骰子不负众望,依然还是六点!

“又是六点,已经两粒了……”一人颤声道。

烂赌鬼们只觉心脏砰砰乱跳,忍不住又将目光看向第三粒。

韩跃心中冷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整个局势已在他掌控之中,现在就看罗静儿懂不懂得抓住时机!

他眼角扫了扫密林方向,果然见一道身影快如鬼魅,正悄无声息朝这边靠近。

第三粒骰子晃晃悠悠转了半天,但是韩跃心知肚明,这粒骰子最后停下来的数字,必然是同样的六点。

果然!

“还…还是六点…”矮子兴奋的浑身颤抖,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三粒骰子都是六,加在一起就是天豹子,众赌鬼一阵哗然,看向韩跃的目光瞬间热切。

天豹子虽然难出,但是这群烂赌鬼常年混迹赌桌,几千几百万把赌局下来,几乎人人都曾亲手扔出过这样的点数,所以这个点数不是他们引起兴奋的原因。

真正让他们兴奋的是,韩跃这种说出就出的手法。

“厉…厉害…”矮子最先开口,吞咽几下吐沫。

韩跃嘿嘿而笑,一脸高深莫测道:“怎么样,是不是天豹子?”

“是是是!”矮子连连点头,看向他的目光已有不同。

旁边持刀大汉忽然开口道:“小子,你再扔一把。”

“想试探我?”韩跃不屑一哼,伸手抓起骰子,道:“好,我便再扔一次,你们看好了。”

依旧双手相合,依旧面带虔诚,骰子在手心里摇动不停,当那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再次响起之时,他忽然吐气开声大喝叫道:“开!”

三粒骰子落于地上,滴溜溜,滴溜溜,转动起来晃悠悠。众人目光紧盯其上,便连那个大汉也看的聚精会神。

骰子滚动越来越慢,终于犹如三个喝醉的醉汉,慢慢停止了下来。

“第一粒,六点。”矮子口歪眼斜,双手哆嗦发颤。

“第二粒,也是六点。”一个黑衣人紧随其后,语气很是震惊。

“第三粒,还…还是六点…”矮子再次出声,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连续摇了两把,两把都是天豹子,如果只有一次那完全可能侥幸,但是连续两次都这样,再小心的人也不会怀疑。

事实上,矮子和众赌鬼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持刀大汉目光炯炯盯着地面,半晌终于嘿了一声,缓缓点头道:“果然了得,好厉害的赌术!”

他抬头看向韩跃,终于说出了众人心声:“这手法,好不好学?”

“好学啊!”韩跃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道:“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大汉眼中一亮:“那还等什么,速速教我,有了这手绝学,嘿,他妈的……”他终于也放下了身为老大的矜持,显露出贪婪赌鬼的本性。

韩跃一把抓起骰子塞到他手里,循循善诱道:“我来说,你来试,教与学同时进行,保证你三次就能掌握。”

“三次就行?”大汉有些震惊,喘气都变得急促,他连忙双手将骰子合拢,道:“那你快说,我来试试。”

旁边矮子眼巴巴看着,他其实更想练习,可惜有好事必须老大先来,只能强忍心中赌意,催促道:“小兄弟,快点说,快点说。”连称呼都变了,可见此人赌性何等之重。

韩跃瞥了他一眼,目光又收回到大汉这边,做出一副老师指导学生的架势,道:“首先,你要深吸一口气。”

“深吸一口气?”大汉怔了一怔,想到这可能是特殊手法的前兆,连忙照做。

“上套了,嘿嘿!”韩跃心中一喜,听话就好。

“然后,开始轻摇双手。”

“轻摇双手…”大汉重复一句,乖乖开始摇动。

矮子和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聚精会神盯着大汉的双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注意手速,三次快,一次慢!”韩跃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后撤几步。

“三次快,一次慢…”大汉再次跟着重复,旁边矮子也喃喃出声,好像摇骰子的人是他一般。

韩跃心中冷哼,嘴上继续诱导:“现在,闭上你的眼睛,心中想象着骰子的点数。”

“闭上眼睛,心里想象骰子的点数…”这一次,又有几人跟着重复,那矮子甚至陪着大汉一起把眼睛闭了。

这种状况就像是心理催眠师的语言催眠,韩跃经过一步一步设计,终于将众人的心神控制。

现在,他说什么,这群烂赌鬼都会照做。

“很好,你做的很好!”韩跃语气轻柔缓和,一字一顿道:“接下来你要凝神静气,连续摇动骰子十三次,然后毫不迟疑,将它们扔在地上。”

“凝神静气,连续摇动骰子十三次,毫不迟疑,仍低在上…”众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对,你们掌握的很好,轻轻摇吧……看,天豹子是不是就要出现了!”

众人脑海中果然抽象出天豹子的景象,那大汉闭着眼睛咧嘴大笑,他真的感觉自己能摇出这个点数。

韩跃每说一句话,脚下便悄然后撤一步,这时候距离众人已经有三四米远距离,而他的身边地上就插着大汉那把长刀。

“一次,两次,三次……”大汉嘴里念念有词,矮子和众黑衣人也轻声计数,终于等到摇了十三下,那大汉谨记韩跃所说,带着无限希望猛然将骰子一扔。

众人都把目光急切去看。

然而滴溜溜,滴溜溜,三粒骰子晃晃悠悠慢慢停下,最后竟然只是一个‘三三四’的点数。

这个点数放在平时已然不低,但是距离众人心中的期望值实在太远。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大汉本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顿时觉得心头一股邪火窜出,勃然变色道:“为什么不是天豹子?小子莫非你敢骗我,老子要宰了你……”他目泛凶光想去寻找韩跃,还没来得及抬头,猛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喝:“老子他妈的先宰了你!”

却是韩跃拔了那把长刀悄悄走到他背后,跳起来就是一刀猛砍。

大汉亡魂大冒,闪身便要躲避,突见黑夜里有白光一闪,从密林方向电射出十几道银芒,快若奔雷,眨眼及至。但听噗噗噗三声闷响,他只觉胸口一阵发麻,想要躲闪的动作顿时停了一停。

就是这一下停顿,足以要了他性命。

韩跃持刀高高跃起,对着他的脖子奋力劈下。

一刀,枭首。

一刀,毙命。

大汉嘴中霍霍发声,临死想要反击拉住韩跃垫背,却见一道矫健身影腾空而来,手中一把星光长枪,顺势将他挑飞。

“原来,这小子根本就不想教我赌术,他所做的一切一切,只是为了杀人……”大汉意识潮水退却般陷入黑暗,这是他临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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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逼婚逼睡

虎入羊群是什么概念?

当然是所向披靡,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对于这群黑衣人来说,罗静儿就是一只猛虎,长枪所指,手下几无一合之将。

超级高手对上普通角色,这场仗打的简直砍瓜切菜一样简单,黑衣人总共也就十二个,除了那个大汉被韩跃偷袭一刀枭首,剩下十一人全被罗静儿干掉。

夜风如水,死尸躺了一地,韩跃将手里的长刀扔掉,嘿嘿夸赞罗静儿:“不错,总算懂了我的暗示,知道穿着流云锁子甲过来……怎么样,这套装备可还合身。”

罗静儿点头道:“合身的很,就算称之为战场神器也不为过。”

这一场营救战从偷袭到结束总共也就几十秒时间,固然有韩跃创造了自救条件,但是绝大部分原因还是罗静儿的功劳。

若非她及时射出弓臂神弩,恐怕韩跃偷袭那大汉未必成功,一旦给那汉子躲开偷袭,局面很可能会是另一种情况。

“你很有武人天分!”罗静儿忽然开口,目光有些复杂,道:“身陷敌群,却能保持头脑冷静,以语言挑动敌人心思而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这是大将之风……”

“大将之风?你太看得起我了。”韩跃哈了一声,淡然道:“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

罗静儿缓缓摇头:“垂死求生之人我见得多了,你知道么,有些新兵初到战场之时,哭喊者有之,惊慌者有之,逃窜者也有之,怕死是人的本能,能做到临危不惧者,万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个。”

她目泛异彩,盯着韩跃轻声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通晓格物,制造水车,锻造装备,配制秘药,你懂得如此多事物已可算世间少有,偏偏现在又展现出大将之风,堪称文武双全……我能遇见你,莫非真是上苍可怜我罗家,专门降下奇才助我不成……”

韩跃听她语气越说越振奋,心中忽然打了个突,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小妞,你如此夸我,莫非有什么阴谋?”

“你猜呢?”少女嫣然一笑,月光如水洒落,照在她那秀美绝伦的脸庞,夜风习习,吹动三千发丝,当真艳丽不可方物。

韩跃心中一荡,悄悄咽了口唾沫。

事出反常必有妖,罗静儿每次对他温柔,背后必然隐藏着目的,他踟躇半晌,小心翼翼试探道:“美人计?”

少女噗嗤一声,忽然小脸一绷,吓唬他道:“不错,就是美人计,你怕不怕?”

“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说让我骑马打仗,那哥哥肯定敬谢不敏,如果是让我风流倜傥温柔乡,嘿嘿嘿,哥哥何时怕过?宁死也要冲锋陷阵一回。”

“无耻!”罗静儿俏脸一红,飞霞爬满双腮,她白了一眼韩跃,忽然幽幽道:“知道么,就在刚才,我更坚定了要招你入赘的念头,你不该表现如此出众的……”

韩跃微微一呆,有些苦恼道:“振兴罗家,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罗静儿被他问的一怔。

韩跃又道:“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我,甚至咱俩刚认识那会你还…算了不说了,我就想问问,在你心中到底是家族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幸福重要?你也是如诗少女,难道一点都不渴望爱情么?”

“爱情?”罗静儿喃喃一声,怔怔有些发呆。

韩跃不再说话,静静等在一旁,让她好好沉思。

夜间风凉如水,天上万点繁星,身边不远处就是渭水,大河怒浪涛涛,拍击河岸轰然响动。

一轮明月当空,照的江水发白,风吹树林,枝叶沙沙,动与静完美结合,夜色是如此的迷离。

少女立于风中,身上甲胄曲线逼人,一头乌发三千飞扬,她眉头轻蹙着,嘴唇轻咬着,月光下宛如出尘仙子,那样的艳丽动人。

“让你入赘,很难么?”罗静儿忽然幽幽开口,牙齿轻咬朱唇,双目犹如明珠含水,静静望着眼前的少年。

韩跃搔了搔脑门,苦笑道:“入赘上门乃是男人嫁女人,生的孩子要跟女人姓,赚的钱财要入女家门,就连百年之后身死入坟,墓碑上都要刻着某某入赘氏,世人嘲讽,宗族断代,这种丧失尊严之痛哪个男人会喜欢?”

“可是我大唐赘婿之风盛行,那些男人好像并不似你说的这般,比如柴绍驸马就出身豪门,入赘公主却甘之如饴。”

“他不甘不行啊,咱们皇帝陛下可不是个讲理的,柴绍那货敢有一点怨言试试,脑袋稳不稳真是两说。”

“那普通人家呢,田家庄也有几户上门女婿,我见那些男人平日表现也没什么难堪……”

“他们整日挣扎求存,衣食尚且不饱,哪里有时间琢磨这个?”

少女有些恼怒:“说来说去,总是胡搅蛮缠,你衣食很饱么?”

“这个嘛。”韩跃小心翼翼看她一眼,道:“过不了几天,我估计要发一笔大财……”说着,掏出了四五张借条,十分欠揍显摆道:“你看,四十万贯!”

“你……”罗静儿胸口起伏,气的俏脸发白。

韩跃生怕她发飙,连忙道:“算了算了,这个问题每次都谈不拢,咱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罗静儿哼了一声,甩头不去看他。

“嘿嘿,好妹子,奔劳辛苦大半夜,眼看天就要亮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少女纹丝不动,显然还在生气。

“不走是吧,甩脸子是吧?”韩跃眼见来软的不行,眼珠一转,开始来硬的:“哼哼哼,你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荒郊野外一地死尸,夜黑风高密林幽深,信不信我兽性大发,将你就地正法!”

“你敢么?”罗静儿反唇相讥,脸上却一片绯红。

韩跃被逼上梁山,硬着头皮道:“有什么不敢,再不走我现在就扒你衣服!”

“那你来啊……”少女也是豁出去了,猛然将胸口一挺,她尽管脸色红如火烧,却咬牙坚持着与韩跃对视。

银甲娇躯,曲线逼人,一股处子芬芳直冲韩跃鼻尖,高高挺挺的**宛如两座山峰,几乎贴在了韩跃胸口。

咕嘟!老装逼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想不到这妞如此彪悍,少女怀春不应该是婉约派的么,怎么到我这里就变成逼婚逼睡的,这么吓人?

他目光偷偷落在罗静儿双峰,尽管很是眼馋,终究不敢伸手。

有些便宜一但占了,可比牛皮糖还要粘人,哥可是要拥有整片森林的男人,岂能让你这棵树吊死…………

“哈,想用这种手段让我上钩,爷才没那么傻?”他尽管馋的心肝都疼,却仍然装逼硬挺。

(今天打赏不少啊,老规矩,明天统计了发感谢信)

第五十六章 高手尊严

“走吧!”罗静儿幽幽一叹,情绪很是低落。她毕竟是个少女,此番为了家族舍下脸来劝说韩跃,却被人当面拒绝,既羞又恼,心里很是难过。

“等一等!”韩跃却忽然脚下生根,纹丝不动。

“你又要怎样?”罗静儿有些生气。

韩跃低声道:“你看那里,好像有一个人影。”

“嗯?”罗静儿目光轻闪,玉手顺势一伸,悄然握住风鸣枪。她这样的高手本有眼观六路之能,只因方才和韩跃谈及入赘之事,少女又羞又恼,情绪波动之下便没有留意四周。

不远处就是渭水河畔,岸边有十来棵参天大树,树下是浓密的灌木丛,丛中隐隐绰绰,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韩跃持刀高喝:“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给我滚出来!”

“泾阳侯好大的口气!”耳听一声轻哼,有人道:“我若鬼鬼祟祟,你早已躺在地下了!”话音未落,但见一个大汉推开灌木丛,昂首阔步走了过来。

此人手持一把厚背开山刀,身上穿着黑色夜行衣,步履稳健,行走如风,罗静儿目光一闪,玉手轻握冷月风鸣枪。

韩跃也不是傻子,这人先不论是敌是友,单凭他一股气势便知不是等闲之辈。他眼角扫了一下罗静儿,少女虽然凝神以待,但是脸上并不见紧张之色,显然无惧来人。

他心中顿感一松,转头对着这人喝问:“你是何人?大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之地,所来为何?”

那大汉大步流星,转眼便到了近前,他没有回答韩跃所问,眼睛扫了扫满地的尸体,满脸肃重道:“枪枪刺心窝,一枪一个。嘿,常闻罗家枪法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罗静儿一语不发,目光似水无波,静静持枪而立。

韩跃手拿大刀小心戒备,再次问道:“阁下深夜来此,总不会是来鉴赏罗家枪法的吧。”

“自然不是!”大汉缓缓摇头,他将厚背开山刀举起,目光望向韩跃,道:“某家受主上所托,特来向泾阳侯取一样东西。”

“哦,不知所取何物?”韩跃反问一句,嬉笑道:“不会是要我的命吧。”心中更加戒备。

“不是!”大汉再次摇头,伸手一指地上尸体,道:“若是想取你性命的话,他们抓你过来的时候我便出手了,岂会等到现在。”

韩跃一怔:“你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不错!”大汉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喟叹道:“我便是他们口中的暗二首领。”

韩跃再次一怔:“既然你是他们首领,为何却……”

“为何却眼睁睁看着他们送命对吧?”大汉接口道。

“是啊,那时罗静儿并未前来,如果你现身出来,恐怕借条已经得手了!你的这些属下也不会死……”

暗二默然,宽大的粗手轻轻摩挲着开山刀,如此过了良久,他忽然低叹一声,道:“这些人并非我的属下。”

韩跃一呆,他疑惑看向暗二,却见此人目光澄清如水,显然并未说谎。

“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他们首领,但他们却并非我手下。”他看了一眼韩跃,又看了一眼罗静儿,忽然道:“泾阳侯,罗将军,今夜我前来便是要拿回借条,至于成也不成,咱们手地上见真章吧。”

“说来说去,还不是要动手!”韩跃状作不屑撇撇嘴,心中却更加警惕。

暗二不去管他,目光转向罗静儿,沉声道:“久闻罗家枪法天下无敌,刚才我在灌木丛中观看罗将军出手,果然犹如猛虎下山,你之武功已臻化境。咱们一旦交手,恐怕今夜便是我暗二丧命之时……”

韩跃道:“我说兄弟,既然你明知不是对手,为什么还要和她打?”

“为什么要打?”暗二转头看他一眼,忽然自嘲一笑:“这或者就是武人的尊严吧……”

罗静儿一语不发,目光清澈如水,手中风鸣枪缓缓提起,冲着暗二点了点头。

暗二同样满脸肃重,猛然深吸一口气,举起了厚背开山刀。

两人静默相对,身上的气势却在不停飙升,这一场厮杀可算是当世超一流高手的对决,虽然两人还不曾出手,但是空气中已弥漫出一股惨烈气息。

韩跃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种高端之战绝非他能参合,为了不让罗静儿分心,他缓缓退到了一旁。

夜风习习,吹动暗二衣角。

明月高照,照的罗静儿玉脸生辉。

两人各自用兵器锁定对方,气劲交接,卷起几片落叶。

高手之争,生死只在一线。暗二突然大喝一声,双脚猛踏大地,整个人高高跃起,开山刀化作一道刺眼白光,当头向罗静儿劈去。

少女同样娇叱出声,玉手顺势一挥,冷月风鸣枪宛如苍龙出海,‘铮’的一声磕开大刀。她虽是女子,但手上力道惊人,只一枪便破了暗二的刀势。破此攻击之后,立即揉身而上,枪尖雨点一般疾刺,耀起无数璀璨星光。

暗二大喝一声来得好,他奋力挥舞大刀与风鸣枪相抗,但听一阵铿锵震响,两人眨眼间便交手数十次。罗静儿不愧是天生武将,长枪势大力沉,偏偏枪势刁钻灵动,暗二渐渐便有所不敌。

“罗家枪法,果然不凡……”暗二将大刀舞得密不透风,除第一次攻击他占了先之外,剩下数十次交手他便一直被压着打。

“你也不错!”少女枪势如龙,直取对方胸口。

暗二挥刀格挡,哈哈笑道:“能得当世第一高手赞扬,纵死也不亏了!罗将军小心,我要出绝招了……”

此人虽然寄人篱下沦落为奴,但心中却有武人之风。每一个超级高手都有自己的尊严,哪怕明知不敌也要力争一胜。他奋力挥动开山刀,猛然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吃我一刀。”

他脸上突兀一红,额头青筋暴起,凝聚全身内力灌注大刀,刀声如雷,风声大作,一股惨烈之气顿时生出。

“力劈华山!”他狂声大喝,整个人与刀相合,直接迎上了罗静儿的长枪,仿佛视死如归的勇士,犹如扑向灯火的飞蛾。

这一刀几乎奋尽暗二全身之力,几有宁死不回头之豪壮,成则便成,败则凄惨。如此霸烈刀势,光彩夺目,灿丽逼人,那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即便是韩跃心中也不由敬服。

轰一声巨响!

开山刀与风鸣枪交接,震动静夜如雷,林中光耀一片。暗二终究不是罗静儿对手,只觉大刀上一股巨力反击而来,直冲五脏六腑,瞬间震伤了他的内脏。

耳听噗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有一蓬鲜血喷出,却是罗静儿挡住开山刀之后顺势刺出,冷月风鸣枪快如闪电,一枪刺中暗二。

枪刃锋利,瞬间将他胳膊洞穿。

铛啷啷!

后背开山刀掉在了地上。

第五十七章 请饮吾血(从今以后加更)

“我输了!”暗二嘴中咳血,他强忍左臂剧痛,勉强赞道:“不愧罗家枪传人,罗将军虽是女子,却已青出于蓝,死在你手里不亏!”

罗静儿一收长枪,枪尖沾血,她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拭去,淡淡道:“我敬你有武人之风,这一次便饶你性命,你走吧……”

“走?”暗二惨然一笑:“某家任务失败,就算回去也难以复命,下场必定凄惨无比。既然结局已然注定,生死又有何妨?我虽沦落为奴,但亦有武人尊严,猛虎不愿被柴狗戏,我宁肯死在罗将军手中,也好过回去后被那些卑鄙小人宰杀。”

他一心求死,脸上写满悲伤,堂堂一个威武壮汉却忽然落泪哽咽:“只是可怜了我老娘,不知某家身死之后那人会不会放过她。”

韩跃心中一动,试探道:“这位兄弟,我观你面色怅然,莫非此事还有隐衷不成?”

“隐衷?”暗二微微一呆,迟疑看他一眼,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说来听听!”韩跃目光闪动,他随手扔了长刀,轻笑道:“我生平最敬重你这样的汉子,虽然咱们身处敌对之势,但也总算相识一场,你若有什么遗憾不妨告知,说不定我能和罗将军能帮上一把……”

暗二有些感动,冲着韩跃重重点头,道:“坊间传闻泾阳侯乃是个卖妻买玉的人渣混混,今日一见却有孟尝之风,传言果然不可轻信。”

“过奖!”韩跃摆了摆手,嘿嘿道:“我只是想听故事,有些好奇你这种豪杰之辈,竟也会为人卖命。”

“豪杰?”暗二苦笑一声,喃喃道:“就是这豪杰二字,害苦了我!”他忽然扬天长叹,目光隐隐带着痛苦:“我少年之时便习得一身武艺,只因羡慕游侠生活,抛家舍业纵情江湖,每日里与人比斗厮杀,又或是饮酒作乐,游荡啸傲山林,很是意气风发……”

韩跃点头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嘿,游侠生活无拘无束,确实让人向往。”

暗二看他一眼,低声叹道:“我劝泾阳侯还是早消此念,游侠儿看似轻松潇洒,家人的痛苦有谁知?”他双眼突然一红,恨恨道:“我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当年我纵酒高歌随心所欲,视律法如粪土,笑世人太重情。前隋末年,我在长安闹市与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连杀十三人性命,终于惹下滔天大祸。不但官府追捕通缉,就连绿林也无我藏身之地,亡命逃遁整整七年,有家不敢回,有亲不能见,最后还是被抓打入死牢,判了偿命之罪……”

“打入死牢?那你怎么出来的?”韩跃疑惑发问。

暗二面色越发痛苦,他虎目含泪,几乎哽咽不能声:“是家母去求了人!她老人家出身王氏支脉,勉强和主家一位夫人有些香火之情,我出事之后家母连续跪求,可怜她老人家已是花甲之龄,却要舍弃一身尊严跪倒尘埃,生子如我这般不孝,当真是晚景凄凉……”

韩跃缓缓点头,怅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疼儿不让儿知道!”

暗二恨恨道:“家母以尊严换我性命,消耗了她与王家的香火之情,此事本是人情之债,可恨王氏有人见我武艺出众,竟欲收我之心为其所用。只因我不肯归附,他竟扣下家母不放,以老人家性命安危作为要挟。从那以后,我便被他像狗一般驱使,如今已整整七年。”

“此人,可恨!”韩跃道。

罗静儿虽然一语不发,但是长枪却重重一顿,‘夺’的一声刺入一株大树,枪身震颤,鸣叫不已。少女俏脸寒霜,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显然心中也很气愤。

韩跃看她一眼,目光转回暗二身上,道:“我听你说的这人手腕狠辣,不知是王氏哪一个人物?”

暗二仰天长叹,轻吐一口气,神情复杂道:“那人有一个名号,我有凌云志,敢叫天弯腰……”

韩跃眼光一冷,缓缓点头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他见暗二面色沉痛,心中有些同情,试探问道:“如此说来,现在你母亲还掌握在那王凌云手里?”

暗二目光有些呆滞:“我也不知!他命我前来抢夺借条之时,曾言不论我成功失败他都会放家母离开,不过此人心思深沉,他的想法谁也猜之不透,也不知此次会否食言……”

“那就逼着他不能食言!”韩跃哈了一声,目光炯炯盯着暗二,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只想问你,若我有办法救出你母亲,你肯不定追随于我?”

暗二一怔,面带疑惑,脸色茫然。“你…你要我做你手下?”

韩跃点头:“放心吧,我可不是王凌云那等心狠手辣之辈。之所以提此要求,是因为敬重你是条汉子,太原王氏睚眦必报,我唯有将你拉入我的麾下,才好庇护于你。”

他这话倒不是乱说,暗二毕竟已卖身为奴,一旦叛出王家必然遭受报复。但是投身到韩跃名下便不同了,他好赖有个县男的爵位顶着,王氏至少不敢明面上进行打击。

世家势力太过强横,太原王氏尤其庞大,韩跃吸收暗二这等人才,也能充实自己羽翼,慢慢积攒反击的力量。

这个提议让暗二很是动心,他如今已不是那个少年意气的游侠儿,早没有那种随性而为的幼稚,再加上牵挂老母的安危,又兼太原王氏巨无霸一般的压迫,诸此种种,纷乱于心。他脸上阴晴变幻,想要开口答应,又怕韩跃只是戏弄之言,神情显得很是痛苦。

如此过了良久,他才终于吐出一口气,缓缓问韩跃道:“不知侯爷有何办法,能保证救出某家母亲?”

他有此一问,显然心中有了选择,韩跃心中一喜,扬天哈哈而笑:“王凌云派你前来,无非就是让你拼命抢夺借条,此人既然贪恋这笔钱财,我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钱砸到他同意……哈,一边是你母亲,一边是四十万贯,那王凌云出身世家大族,想来应该懂得如何选择。”

暗二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侯爷你…你…你要用四十万贯,救我母亲?”

“不错!”韩跃猛一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那几张借条:“常闻古人有千金买马骨之说,老子一直羡慕不已,嘿嘿嘿,说不得今天我也要潇洒一回,给后人留个崇拜的故事……”

噗通!

一声沉闷声响,暗二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尘埃,虎目含泪,哽咽声声:“侯爷待某家如此,我李风华敢不附从?从今之后侯爷在我便在,侯爷若故去,我便自刎殉葬,此誓天地共鉴,如果违背誓言,吾必遭天打雷劈……”

“哈哈哈,好得很!”韩跃一声常笑,接着道:“原来你本名李风华,这名字可比那什么暗二好听多了,都说王凌云满腹诗书才华,我看他起名了也很一般嘛!”

李风华不答此话,他轻喝一声,忽然取刀在自己手腕上一割,鲜血如注流出,他面不改色,将流血的手腕直直递到韩跃面前,恭敬道:“侯爷,此地无酒,请饮吾血,为贺主公……”

第五十八章 如诗少女

熏香袅袅,茶气飘飘,一架古色古香的瑶琴置于案几,几卷春秋时期的简牍散落旁边,这是一间充满书香气息的密室。

书桌之上有一封书信,雪白的纸张已经展开,然而上面却只有了了几句。

“闻君贤士之名满长安,世人皆赞凌云公子,今君之手下李风华与吾相见甚欢,吾欲借之一用,并延请其母移居寒舍,君素雅达,必不至令人徒劳无功也!”这一段话用词典雅文采斐然,让人一读之下莫名欣赏,然而接下来的几句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王凌云是吧,老子就是韩跃,在云瑶赌坊赌钱赢了你们世家那些傻逼二代的高人就是我。听说你很想拿回借条啊?行,把李风华母亲老老实实放了,还有李风华的卖身契也一并拿来,只要答应这两件事老子立马给你借条,四十万贯而已,爷不在乎……”满纸流氓混混口吻,与上面一段古风古韵呈现鲜明对比。王凌云脸色铁青,右手猛然一扫桌案,哗啦啦一阵声响,瑶琴简牍摔落一地。

“竖子,欺人太甚……”他愤然难平,全无往日潇洒。

自十二岁那年起,他以那首‘我有凌云志’一举闻名,赢得太原王氏之麟儿的称赞,世人谓之飘飘云公子,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何曾被人如此逼迫?

想不到今日竟被一个农户出身的县男挑衅,简直奇耻大辱。

他愤怒拿起书信想要撕碎扔掉,手才抬起,目光落在纸上那四十万贯几个字上,忽然便犹豫不决。

四十万贯的借条,就算扣掉王氏那张也还有三十万,这可是一笔巨富。如果借条到了他的手中,他便能以之向各个世家收债,到时手握巨财,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必然无比稳固。

“韩跃,想不到你一个农户小儿,竟然有如此好手段……”王凌云手拿书信恨恨出声,脸上变幻阴晴,几乎咬牙切齿。

他明知这是堂堂阳谋,但是韩跃以四十万贯巨财相诱惑,压根就不怕自己不动贪心。

“真是该死!”他一拳砸在桌上,由于用力太大,手背磕破流血不止。

便在这时,密室里忽然响起一个幽幽叹息:“小弟,成大事者当学会止怒,小小一点挫折便暴怒如此,难道你忘了自己的抱负吗?”

王凌云一怔,他顺着声音追寻,但见一个少女缓缓推开房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此女明珠皓齿,秀美绝伦,简直美艳不可方物。唯一可惜的是面色苍白,总走之时也较弱不堪,宛如远山含黛一般的淡眉轻轻蹙着,一张樱桃小口有些干裂,不时发出吃力的喘息。

“你怎么来了,你的病不益行走,如今又是盛夏酷暑时节,此病更是容易发作。我不是吩咐环儿好好照看你么,这丫头真是该死,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少女轻轻一笑,柔声道:“我的好弟弟躲在密室里生闷气,做姐姐的岂能不心疼来看看。怎么?遇到对手了?那个韩跃很难对付?”她连问三声,脸上写满担忧。

王凌云哼了一声:“他算什么对手,不过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儿罢了。我只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舍得天大财富,要用四十万贯跟我换一个暗二。阿姐你说,这世上真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物么?又或者说暗二那厮真的这么值钱?”

少女眉头轻蹙,牙齿轻咬嘴唇思考半晌,轻轻道:“这是堂堂阳谋,那韩跃算准了你必然贪恋这笔钱财,他是千金买马骨,而你则要背上一个卖奴求财的恶名,果然好算计,这人真是个农户出身么?我看有些不像!”

“就是农户出身!”王凌云吐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我已调查清楚,此人原本是个烂泥人渣,整日游手好闲不事劳作,全凭童养媳种地养活。偏偏他还为了一块玉佩,想要卖掉这个养他的童养媳。”

少女轻笑着打断他,嘻嘻道:“弟弟不要总是看人家短处,这韩跃后来不是浪子回头了吗,短短数月功夫崛起微末,制蚊香造水车,配制解暑秘药,听说好多中暑之人都受益保命呢。”她看了一眼王凌云,柔声劝道:“这等人物可不是烂泥人渣,姐姐观他行事风格,实乃是不可多得聪明之辈。小弟你若轻视于他,恐怕还要吃大亏。”

“我现在已经吃亏了!”王凌云苦笑一声,手指捏着那封书信,叹息道:“你看,他用手段赢了我们的钱,反过头来再用这些借条跟我做买卖。偏偏我还拒绝不得……”

“这是借势打力,他不出一分一毫,却能收获人才和名望,顺带还将你一军。姐姐不笨,看的很清楚……”少女明珠一般的双眼中闪烁着迷人光彩,忽然嘻嘻一笑:“这样的少年可算是英雄人物,崛起于微末,却在短短数月之间名震长安,姐姐前几日外出散心,所听所闻都是在称赞他,简直有和小弟你并驾齐驱的势头了。”

“并驾齐驱么?”王凌云喃喃一句。

他负手立于桌前,面色变幻阴晴,良久之后,忽然洒脱一笑,悠然道:“也好!人活一世,若是没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岂不是太过无趣了……”

他缓缓将手里的书信折叠放好,目光隐隐闪动,眉头时蹙时展,也不知在考量什么!

少女在旁看了半天,眼见小弟苦思冥想,忽然噗嗤一笑,作怪道:“弟弟,若是真觉得对手难缠,不如让姐姐帮你一把?”

“你?”王凌云有些疑惑,随即呵呵一笑,道:“阿姐别闹,你身有先天之疾,怎么能够帮我?”

少女手捂小嘴咯咯浅笑:“怎么不能帮?反正姐姐我也只剩下两年寿命,不如用此残躯做本钱下嫁给那个韩跃。到时他和你便是姐夫与小舅,亲切还来不及呢,自然便不会再与你敌对。想一想,你擅长布局精谋细算,那韩跃通晓格物百家,如果他肯真心帮你的话,王家何人还敢与你争夺嫡子之位?世间还有何人能阻挡你的抱负与雄心……”

“联姻么?”王凌云自语一声,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动。

他目带迟疑望向少女,却见姐姐冲他温柔一笑,忽然用葱白如玉的双手提起裙子,纤柔娇媚的身躯轻轻转动一下。

裙摆舞动,佳人生香,当真秀美不可方物。

“小弟你看姐姐这样的身姿,那韩跃应该会心动吧。”

王凌云心情复杂,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少女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忽然噗嗤一笑,道:“怎么啦?舍不得么?”她缓缓走上前来,用手指轻轻帮弟弟梳拢发丝,柔声道:“姐姐生来带有先天之疾,苟延残喘活了十八年,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要在临死之前像夏花那般灿烂一次。可惜我只是个弱女子,不能像罗家静儿一样纵横沙场,所以姐姐选择嫁一个奇男子,弟弟你可不要笑我呀……”

她声音柔弱,虽是嘻嘻哈哈,但语气中那种留恋世间和不服命运的味道清晰可辨。王凌云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不知不觉间便悄然落泪,忽然一把搂住姐姐肩头,大声嚎哭不止。

“傻弟弟,哭什么?”少女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嘻嘻道:“用姐姐两年寿命,给咱们换一个绝世奇才回来,这个生意怎么算都不亏呢……”

她淡雅而笑,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那样的风情醉人。

“不!”王凌云大叫一声,忽然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道:“那韩跃不过一个农户小儿,如何配得起姐姐你下嫁?他是少年奇才又怎样?我现在便设计手段,让他眨眼化作阶下囚……”

他满脸是泪,情绪激动难平,忽然冲着门外厉喝道:“外面人听着,立即给我发动人手,抬着二房老妇人尸体去长安县衙,击鼓鸣冤!”

污蔑韩跃配制的藿香正气水有毒,这是他早已定好的计策。

(昨天和今日收到不少打赏,因为忙着码字没来得及统计,回头给大家补上。另外我说一下啊,我更新的都是大章节,可不是那种2000字多一点点的)

第五十九章 大理寺卿

长安县出了惊天大案!

一大早清晨,便有人擂鼓鸣冤,几个当值的衙役打着哈欠出来正准备呵斥几句,却见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登时吓了一跳。眼见这些鸣冤之人衣着干净,人人都是白衣白帽披麻戴孝,胸口用黑线刺了一个大大的‘孝’字,在旭日的光照下十分惹眼。

这些衙役虽然都是社会底层人物,但毕竟常在公门行走,或多或少比普通百姓多了一些见识。他们只看了一眼便面面相觑,心知这是有大事发生。

太原王氏名誉长安,他家的奴婢下人足有几百上千口,经常走动街市采买物品,衙役们有时巡街遇上,不免躬身塌腰聊上几句,所以对王家下人很是熟悉。

有个衙役匆匆走下台阶,拉着一个相熟的王氏家丁小心翼翼问道:“刘哥,这大清早的忽然来这么多人,怎么个章程?”

这姓刘的家丁一脸沉痛,低声道:“受我家主人之命,特来衙门鸣冤!”

“鸣冤?鸣什么冤?”衙役微微一怔,不信道:“难道长安城地界上还有人敢欺辱王氏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非是有人欺辱王氏,而是我王家二房主母死了,被剧毒之药毒死了。”姓刘的家丁恨恨说道。

“嘶!”衙役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啊!”他悄悄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这么厉害啊?能把毒药送给王氏二房主母,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

姓刘的家丁咬牙道:“此人名叫韩跃,爵封泾阳县男,那毒药倒不是他送到王家,乃是我家主母昨日中暑,命人买了一瓶饮用。不曾想喝下之后不久,老人家便驾鹤归西……”

衙役只觉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目瞪口呆。

老天爷,这案子是要塌天啊,死者是太原王氏主母,嫌犯却涉及一位侯爷,不论苦主还是被告全是高等层面人物,平日见都难见一人,想不到现在竟要来打官司,长安县敢判吗?

长安县确实不敢判!

太原王氏什么地位?当世五大豪门之一,位列五姓七家,不说门生子弟满天下,单说朝中各部各衙都有亲信,族长王圭官封礼部尚书,门中有爵位之人足足十七个,这是一股何等庞大势力,他家的案子岂是小小一个万年县令敢判的?

反过头来再说嫌疑犯韩跃,虽然数月前只是个无良农家子,但是现在人家可是新封县男啊。少年奇才名满长安,蚊香卖进千家万户,藿香正气水救人良多,这样一个前途远大的人物,万年县令又不是傻逼,莫欺少年穷这句话他还是懂的。

没办法,庙门太小,事情太大,往上捅吧。

案子直接递到了雍州府衙门!

雍州府衙是什么地方?就是后来的京兆府,乃是大唐京师所在地的行政机构,这个衙门可是有些牛逼,一般都是以高资格的亲王担任雍州牧,下面再设置一个真正主管事物的长史。

它的上一任州牧,就是咱们赫赫有名的大唐皇帝李二陛下,不过那时他还未登基,乃是以秦王之名领衔。

它的现一任州牧,乃是大唐人人腻味的泼皮亲王李孝恭,这是一个几乎能和程咬金相提并论的滚刀肉,深得李二信任,手中握有重兵。

怎么样,这个衙门来头够大吧?但是李孝恭也不想接这个案子。

为什么?

容易招事啊!

王氏不但是千年豪门,而且还通过联姻等方式与其他大族联盟,关系盘根错节,堪称庞然大物,就算李世民想动都得思之再三,他李孝恭虽然不怕,但是也不想平白树敌。

这滚刀肉直接大手一挥,无耻说道:“老夫昨日夜宿青楼,被几个娘们儿险些晃折了老腰,今日既困又乏,累的不想审案子,我给你们写个条陈去上面告状去吧。”

于是案子接着往上推,这次可就到了大理寺。

此衙门更屌,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庭,权利大到天际,因为它审的每一个案子都会由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侍郎会同御史中丞会审,称三司使,就连李二陛下都会垂询。

案子到了这里,大理寺卿淡淡一笑,施施然便接了。

大理寺卿姓裴名矩,在后世某本中有他传说,人送外号邪王石之轩(这里向黄易大神的致敬)。

裴矩在前隋便是风云人物,如今已七十九岁高龄,老头历经两朝四代不倒,一辈子都在和皇帝打交道,王氏虽然庞大,但还吓不倒他。

“来人!”老头打着哈哈喊过一个衙役,昏昏欲睡道:“你且持本卿手令速往田家庄,将泾阳县男请过来,就说有人告他谋害人命……老夫也想见见这个少年奇才,嘿嘿,发明蚊香制造水车于国于民皆有大利,藿香正气水更是救了无数长安百姓,怎么忽然就成剧毒了?快去快去,这案子老夫很感兴趣,忍不住要好好审审,看看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个门道,竟然让王氏又出来咬人。”

老头说话太冲,偏偏下面一群王氏家丁敢怒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在大堂上候着。

……

……

田家庄距离长安不过二十余里,衙役一路打马飞奔,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大理寺来请人,这事有些出乎韩跃的意料,不过当听到是太原王氏告他假药害人,他顿时哑然失笑。

“我怎么说来着,那封信只要送过去肯定会掀起一阵风波,现在可不就来了。”他盘膝坐在院子里,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撇撇嘴道:“都说王凌云智计百出,想不到竟然用这样下作手段,嘿嘿,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侯爷还需小心谨慎,如今对方以人命设计,死的还是王氏二房主母,此事恐怕难以善了啊。”李风华托着刚刚包扎好的左臂,脸上隐隐带着担忧。

韩跃哈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王凌云手段阴狠,难道我便没有准备么?”

他看了一眼旁边恭候的衙役,忽然伸手掏出一贯铜钱塞过去,嘿嘿笑道:“劳驾这位兄弟奔马前来,韩跃心中实在难安,既然大理寺卿下了手令要我快去,咱们可不能让老人家久等,现在就动身如何。”

“侯爷体恤下人,小的感激万分!”衙役收了钱财满脸堆笑,亲自出门给韩跃牵马坠鞍,谄媚蹋腰道:“侯爷请上马!”

韩跃翻身而上,眼中精光一闪,喝道:“走!”猛然一抽马鞭,策马飞奔而起。罗静儿和李风华外加那个衙役都有自己的马匹,连忙在后面跟上。

骏马奔腾,尘土飞扬,宛如铁蹄滚滚,一路杀奔长安。

“这一次定要让你们都看看,我虽然是农户出身,但我心中藏有猛虎……”

谁敢惹我,我便吃谁!

第六十章 震动长安

帝都人多,消息传的也快。

韩跃等人跟着衙役还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太原王氏状告新封泾阳县男的消息已经传遍长安。

程处默听了之后一拍桌子,破口大骂无耻,少年满脸都是愤怒。

程咬金听了之后哈哈一笑,喝令家丁取来宣花开山斧,老流氓顺手一抄,手持斧头对程处默骂骂咧咧道:“瞧你那点出息,这就受不了啦?走,跟老子一起去帮你兄弟撑撑场子去。”

爷儿俩带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出门,吆三喝五直奔大理寺。都说程家人出门鬼神辟易,但是这一次却有不少看热的人远远跟着,显然都是消息灵通之辈。

秦琼听到消息之时正在后院一株花树下纳凉,这黄脸汉子为人忠厚,只骂了一声王氏无耻,随即招呼几个下人备马,他也要去大理寺……

滚刀肉王爷李孝恭恶形恶状的坐在雍州府衙大堂上,一只手扯着褂襟扇风,敞开的胸膛上全是浓重的黑毛,这老流氓粗声粗气的问一个衙役道:“怎么样?裴矩那老头把案子接了吗?”

“回王爷,大理寺卿连迟疑都不曾迟疑一下,直接就把案子接了!”

“哈哈哈,好,裴老头这辈子最恨世家,前朝末年他的老母亲便是被世家给害死的,这次王氏落到他手里,嘿嘿嘿,快点给老子备马,本王爷要去看戏!”

好吧,李孝恭也直奔大理寺,这货最喜欢凑热闹……

上官仪一边练字一边听着下人汇报,老狐狸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捻须沉吟半天,忽然笑呵呵道:“如今可不比从前了,陛下雄才大略深具贤明君主之像,正欲振兴大唐,心中着实厌烦世家。可惜他们王氏传承千年,骨子里早已骄傲到了极点,这种风头浪尖之时不懂的收缩爪子缩头隐忍,反而为了星星点点利益跳出来招惹是非,呵呵,老夫猜测这些人日后怕是下场难料啊……”

老家伙说到这里将手中毛笔一扔,淡淡吩咐道:“给老夫备轿,那韩跃乃是吾之小友,他要到大理寺吃官司,老夫说不得也要去给撑撑场子。”

旁边一个青年面带疑惑小心翼翼道:“爷爷,您向来秉承中立原则,从不肯轻易涉足各种纷争,为何这一次却要抛头露面?”

上官仪呵呵笑道:“孙儿你且记住了,恪守中庸乃是保守之道,虽然能为家族存蓄元气,但是却失去了晋升之力。风平浪静之时这么做当然没错,然而现在是什么时代?我大唐国朝初立,陛下锐意进取,整个天下即将迎来波澜壮阔的大变动,如果不能把握机会,咱们可就要被人甩下了。”

那青年边听边点头,不过心中仍然有些不解,又问道:“就算想要站队那也要看清楚谁家实力雄厚再做决定吧?爷爷现在要去给那个少年撑场子,先不论此人出身农户实力弱小,就说他的品行性格咱们也不了解啊,现在就摆明立场却支持他,孙儿总是觉得有些贸然……”

“你这小家伙才吃了几天饭?”上官仪呵呵一笑,伸手在青年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笑眯眯道:“记住了,有些人天生便有大富大贵之像,那韩跃别看是个混混浪荡子的性格,但是爷爷却敢断定,此人日后必然要有一番大作为?”

“您这么有信心?”

“老夫这一辈子历经两朝三代,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数十年屹立不倒,凭的就是这双眼睛看人从不出错。孙儿莫要担忧了,趁着时间还早咱们赶紧动身,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既然要去撑场子,自然要让韩跃小友感到咱们的诚心……”

于是乎,又有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奔往大理寺……

……

当真是一纸诉状风云动,惊愕长安无数人。

王凌云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大,当他听到下人回报之时,族长王圭已然亲自来寻他。

“孙儿,如今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要去大理寺看咱们王氏笑话喽……”

“爷爷,此事是孙儿策划不周,我实在羞愧。”

“你不用担心,老夫并无责怪你的意思,相反爷爷认为你此次歪打正着,做出了老夫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爷爷此言何意?”

王圭目光慈祥,看着这个一直令他满意的孙儿,手捋长须谆谆教诲:“自前隋末年杨广开始,皇帝一直都在打压世家,那时五姓七家便准备联合反抗,要为世家赢得更大利益。后来天下大乱,我王氏本也想趁机而动,怎奈李渊父子异军突起,以横扫无敌之势坐了江山,他家本就是隋朝皇亲国戚,自然延续着打压世家的政策。”

王凌云点头沉思,低声道:“皇权与世家之争持续千年,从来没有中断。尤其当今朝廷更是如此,李渊父子各项政策莫不是在隐隐消除世家之权,此事确实令孙儿担忧。”

王圭道:“那李渊是头病虎不足为惧,他的打压手段对我们来说不过春风拂面,真正令人害怕的是李世民……咱们这个陛下虎视鹰扬,年轻之时就已展现出雄才大略之势,他的打压手段犹如温水煮青蛙,我等世家在不知不觉间便陷入消退。”

老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王凌云,忽然低叹一声,道:“孙儿你还未执掌家族,有些机密以前不曾接触,你可知道自从大唐立国,我世家的势力已被打压到缩水了三成……”

“三成?如此之多?”王凌云有些震惊。

“不错,就是三成!”王圭叹气点头,道:“我世家退一步,皇帝便逼迫一步,再这样下去,世家很快便要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了!”他看了一眼王凌云,忽然道:“所以爷爷才会说你这次做的对,我世家收缩爪牙太久了,久到无论皇帝还是朝廷都差点忘了我们传承了千年的底蕴,是时候让天下人看看咱们的力量了。”

王凌云默然不语,脸上阴晴变幻,细细思考爷爷的话。

王圭伸手拍了怕他肩膀,温声道:“走吧!既然案子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递到了大理寺,那就已经不是家里那些下人可以面对了,此事我已派人去联合五姓七家,咱们爷儿俩也要早动身,免得被人轻视我等。”

王凌云重重点头,他那俊美不凡的脸上渐起波澜,忽然显出一丝悠然与期待。

“孙儿也很想去看看那韩跃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一直都是暗中交手,不曾想这一次却挑动长安风云。我这个世人称赞的凌云公子,也该和那个少年奇才见上一见了……”

王圭呵呵一笑:“孙儿此言正合我意。人这一辈子若是没有对手,生活就太过顺水顺风了,年轻人就要有点朝气,就要有这种与人勇猛相斗百折不挠,永远都无所畏惧的雄心……”

“爷爷谬赞了,孙儿愧不敢当!”王凌云垂首一礼,再抬起头时,脸上却写满了自信。

祖孙俩相视大笑,声音几乎穿透王氏大宅……

第六十一章 同去同去

太极宫,立政殿,长孙皇后寝宫!

皇宫是个好地方,皇宫也不是个好地方。

说它好,是因为天下人人向往这里,它是大唐的行政中心,是世间权利的顶峰;说它不好,是因为宫角檐阁密集,五步一高墙十步一楼宇,轻风到这里阻步,闷热在此处最凶。

皇宫,实在不是个适宜居住的地方。

夏日流火,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立政殿本就处于皇宫最深之处,再加上宫檐高墙阻挡了空气流动,这里一点微风也没有。

长孙皇后额头上全是密密的细汗,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起色比起以前却好上了很多。

寝宫里还有两个小宫女,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粉雕玉琢一般可爱。

天气无比炎热,寝宫里犹如蒸笼,身处这样的环境里就算大人都感觉有些烦躁,然而这小女娃儿却很是安静,她静静趴在小宫女怀里不哭不闹,睁着一双乌溜漆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母亲。

长孙皇后正在熬汤,解暑酸梅汤。

红泥小火炉就架在寝宫中央,炉火熊熊烧的很旺,让房间里更添三分燥热,但是长孙皇后恍然未觉。

几粒酸梅干果在沸水中翻滚,很快便将汤水染出了一片淡红,长孙让宫女端来茶盏,亲手盛了一碗酸梅汤放到桌子上散热。

“陛下应该快批完奏折了,把冰块拿过来敲一些放到酸梅汤里,等会陛下过来正好解暑!”

宫女连忙答应,一溜小跑出门,很快就拿来一块拳头大小的冰块,阳光照射之下冒着丝丝寒气。

“母后,冰,冰……”另一个宫女怀中的小女孩忽然兴奋叫起来,她肉嘟嘟的小手使劲指着冰块,粉嫩嫩嘴角流出晶莹的丝线。

长孙皇后失笑一声,宠溺的刮了刮小女孩的鼻梁,道:“小馋猫,这个可不能吃哦,等会泡到酸梅汤里凉爽了,母后喂你喝几口。”

“母后,冰,冰!”小女孩稚嫩之龄,尚且不到懂事年纪,只是留着口水手指冰块,馋的嘴角口水滴答。

“小馋猫!”长孙皇后再次刮了刮她额头,附身在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洪亮大笑,李世民的声音传了进来:“观音婢,难得咱们家小犀牛想要吃点冰块,你怎么就不舍得?这可不是大气皇后的风格!”

“陛下来了!”长孙皇后迎到门口,她没理会丈夫的打趣,只是伸手取下李世民搭在肩头的汗巾,顺手放到门口一个小盆子里揉搓几把。

“观音婢莫要辛苦了,这等琐事让宫女们去做便可,咱们夫妻坐下说说话。”李世民随意在寝宫中找个了胡櫈坐下,结果宫女递来的酸梅汤猛灌一口,冰块镇过的汤水带着丝丝寒气入喉,他激灵灵打个寒战,浑身一阵舒爽。

“父皇,冰,冰……”小女孩问长孙皇后要了半天,见母亲不肯给她冰块吃,于是又将目标转向了李世民。

看她一张粉嘟嘟小嘴口水滴答,李世民不由哈哈一起,顺手便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俯下身子在她脸上一阵猛亲。

“咯咯,父皇坏,胡子扎……”小女孩小手乱舞,咯咯笑着不断躲避。

李世民见她可爱如斯,又是一阵大笑,端起酸梅汤道:“来来来,父皇喂你这个小馋猫!”

小女孩口水直流,连忙将小嘴凑到碗边,狠狠吸了一大口。

“小心,别呛着!”长孙皇后急急喊了一声,无奈看一眼丈夫,轻责道:“陛下您就宠她吧,兕子身体娇弱,可不能老喝这些寒气汤水。”

“无妨!”李世民摆了摆手,微笑道:“天气太热,大人都有些受不了,让兕子小小喝上几口解解暑,有朕看着出不了事。”

“那就这一口,多了再不能给她。冰镇酸汤毕竟是寒物,陛下要想让兕子解暑,可以给她喝藿香正气水……”

李世民点了点头,顺手把小女孩递给宫女,接着笑道:“观音婢提起藿香正气水来,朕正好有一件趣事要跟你说说!”

“是吗?不知是何趣事?能让您留心必然有些意思。”长孙皇后挨着李世民坐下,脸上带着一丝好奇道:“陛下说来听听!”

李世民‘嗯’了一声,面带意味深长微笑,轻声道:“此事是一件刑名案子,朕说它有趣,是因为长安城一日之间被它引动,无数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如今大理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长孙皇后却听岔了方向,脸色猛然一变,有些生气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到大理寺去滋事?”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观音婢不要着恼,他们可不是去滋事,而是分成敌我攻防两派,各自为自己人撑场子去的。”

“是这样吗?那是臣妾多想了,陛下莫怪!”长孙皇后柔和一笑,随即好奇问道:“陛下刚才说那些人去大理寺给人撑场子,不知都是谁在参与?”

“多了!”李世民抖了抖浓眉,嘿嘿笑道:“世家,勋贵,大理寺卿,上官仪老狐狸,还有程咬金那货,还有秦琼,还有李孝恭……”

他每说一个人名,长孙皇后脸上的好奇就浓重一分,终于按捺不住接口道:“陛下,这么多高官显贵参与到大理寺案件中,在咱们大唐还是第一次吧?不知到底是何人涉案,竟然引动如此风云……”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忽然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口,目光眺望着不远处的宫墙,淡淡道:“告状的一方乃是太原王氏,说是他家二房主母死了,被毒药毒死的……”

“被毒药毒死了?”长孙皇后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涉案的一方是谁?用的什么毒药?”

李世民嘿了一声,道:“涉案那人皇后应该听过,此子名叫韩跃,就是朕不久前新封的那个泾阳县男。至于那什么毒药嘛……”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长孙,哈哈笑道:“那药皇后也喝过,正是藿香正气水。”

砰!

长孙猛然伸手一拍桌子,俏脸寒霜,道:“陛下,王氏无耻,此事绝对是诬赖!”

她跟着站起身来,玉足来回走动几步,忽然气氛道:“不行,臣妾不能看着自己救命恩人被人欺负,陛下不是说有些人去给韩跃撑场子么,臣妾也要去。”

李世民哈哈大笑,竖起拇指道:“观音婢此意正合朕心,同去同去,大理寺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朕也很想去凑凑。”

他伸手挽着长孙,夫妻两人相视一眼,忽然同时轻笑出声,莫逆于心。

第六十二章 纷纷登场

大理寺本为庄重肃穆之所,乃是唐朝最高刑名衙门,等闲之人不准履足。

然而裴矩这老头很有意思,自打接了案子之后,他便命令衙役们将大理寺的六扇大门全部打开,然后又派一队衙役站在门口吆喝,言称今日大理寺有奇案要审,无论走卒贩夫还是国朝勋贵,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听堂。

这一下放宽可不得了,长安百姓最喜欢凑热闹,呼啦啦涌进来无数人,将大理寺的院子塞的水泄不通。

好家伙,社会底层人物扎堆,你能指望大家保持什么安静?古往今来无论哪朝哪代,庄重肃穆的大理寺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热闹。

嘈嘈杂杂,宛如集市。

有几个小商贩为人精明,其中一人乃是个卖凉茶的,他挑着担子在门口鼓了半天勇气,忽然一咬牙踏步进来,高声叫卖道:“天气热,喝凉茶嘞……”

他一边吆喝,一边小心翼翼观察门口,却发现那些衙役眼皮也不抬一下,竟然是默许他卖茶,这让他大为惊喜,嘴里的叫卖声渐渐便高昂了起来。

国人行事最讲究有人带头,剩下几个小商贩看到卖茶的没被驱赶,顿时胆色一壮,连忙也带着货物挤了进来。

好家伙,还真齐全,有卖饼子的,有卖腌菜的,有卖米酒的,吆三喝五,好不热闹……到了后来,竟然还有几个坦胸露乳的胡姬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织造华美的毯子向人售卖。

大理寺成了市场,裴矩老头却笑得满脸褶子,仿佛一朵不要脸的小花。

王氏众多家丁满脸愤怒,他们可是来告状的,而且还是人命案子,如此庄重肃穆之事竟然被搞得乱七八糟,心里怎能畅快?

有心出言阻拦,又怕遭到呵斥,大理寺卿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物,裴矩老头官位之高,声望之隆,就算他们家主王圭来了都有些不够看。

没奈何,硬着头皮忍受吧!

院子里那些平头老百姓可不管这个,国人一旦扎堆胆气便壮,老百姓有自己的一些小智慧,眼见衙役们默许商贩进门,便知今天法不责众,先由几个大胆的带头买了碗茶水喝,看到衙役并不呵斥,顿时便张扬起来。

“那个谁,给我一块饼子,早上正好吃的少,饿了!”

“卖腌菜的呢?卖腌菜的呢?过来过来,给我弄两文钱的,下饭……”

“米酒给爷们一碗,天热,解解乏!”

“我也来一碗我也来一碗,吃饱喝足了才好看大人们审案,我最喜欢看审案啦。”

当真是买卖兴隆人头攒动,裴矩老头笑的前仰后合,掉光了牙的嘴巴像个大窟窿。

王氏下人无限憋闷,仿佛得了便秘一般,人人脸色胀红,心中盼爷爷告奶奶,希望家中主事之人赶紧到来。

眼前这种场合,他们顶不住!

……

……

太原王氏主事之人还没到,程咬金一家先来了。

老流氓肩膀扛着大斧头,程处默肩膀扛着小斧头,身后又跟着十几个家丁下人,吆吆喝喝挤进院中,推开人群直奔大堂。

程咬金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带着一股子悍匪风格:“谁家死人了啊?死就死呗,赶紧拉城外挖坑埋掉,大热天抬出来吓唬人,一会可就要臭了。”他扫视一眼王氏家丁,嘿嘿道:“抬着死人来告状,老程都干不出这等恶心事,小心作孽太多老天爷看不过眼,给你们来个断根……”

王氏众家丁满脸愤怒,其中一个青年性格有些冲动,忍不住跳出来想要辩驳几句,可怜他还没开口,便见程咬金猛然飞起一脚。

老流氓武力超群,哪里是他一个区区下人能抵抗,热血青年顿时化作滚地葫芦。

“老子说话的时候你也敢跳出来,没眼力!”程咬金嗤笑一声。

这货大刺刺来回晃动几步,早有机灵衙役搬来一张椅子,程咬金哈哈一笑,一屁股做了上去,位置恰好在王氏一众家丁对面。

目射凶光,来回扫视。

国公之威可不是闹着玩的,王氏这些家丁不过下层人物,虽然心里愤怒,但却不敢反抗,一个个战战兢兢乖巧无比,生怕被老程选中挨揍。

便在这时,忽然门外有人嗤嗤一笑,道:“程知节以国公之身和区区下人斗气,不嫌丢人么!”

伴随话音,但见一群人施施然进来,领头一个中年男子气宇轩昂,有眼尖的早已认出来,此人赫然正是范阳卢氏族长,姓卢名隐之。

王氏家丁稍稍松了一口气,五姓七家随便哪一个族长都是风云人物,卢隐之有诗名传天下之才,更兼富可敌国,乃是真正的巨头。

可惜程咬金却不鸟他,直接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呼老子程知节之名……”

卢隐之面色一怒,待要反唇相讥,却见程咬金赫然将斧头持在手里,一副随时暴起砍人的架势,他心中打了突兀,冷哼一声道:“吾乃文人,不齿与尔威武。”

“哈!”老程仰天一笑,嘴里轻轻蹦出几个字来:“没卵子的货!”

卢隐之眼含怒火,旁边王氏家丁却面面相觑,心中各自叹息一声,暗道卢老爷虽然有名,看来还是压不住程国公。

心中正担忧着,忽听门外又是一阵嘈杂,便见十来个壮汉推开人群,领头一个青年武人大步流星直接进门,瞅着程咬金厉喝道:“程国公辱我姑丈,可敢一战否?”

老程打眼一看,裂开大嘴忽然一笑,随即翻了翻眼皮,道:“滚你娘个蛋!想跟老子动手,你还不够资格。”

来人确实不够资格!他只是军中一员偏将,虽然有些功勋,但毕竟是小辈人物。

卢隐之也明白这点,伸手拉住暴跳如雷的青年,低声道:“且让他张狂一时,待我五姓七家齐聚之后,再以势压人!”

青年愤愤然点头,站到了卢隐之身旁,不过目光仍然喷火恶狠狠盯着程咬金。

便在这时,只听门外有人高叫一声,道:“快看快看,太原王氏族长来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但见王圭施施然进门,先是颔首向卢隐之示意,随即手捋长须闭目养神,全程不曾开口说半句话。

这老家伙是世家领军人物,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世家方面却群情一震。老程哼了一声,随手把斧头放下。

王凌云自从进门一直站在王圭身后,在外人面前他脸上总是带着悠然的微笑,那种云淡风轻配合着他俊美的脸庞,登时将很多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果然不愧是凌云公子啊,你们看,就这风度,世上能有几人,啧啧……”

王凌云面色淡然的听着众人议论,嘴角泛着一丝潇洒浅笑,他忽然冲着大堂上首的裴矩拱了拱手,彬彬有礼道:“寺卿大人,今日我王氏鸣冤,案子既然已经被您接下,不知那凶手可曾抓来了么?”

这话隐带陷阱,可惜裴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老头翻了翻眼皮,一副昏昏欲睡模样,嘿嘿道:“大理寺乃庄重之所,岂容你一个小娃娃开口问事。莫非你爷爷死了,现在王氏换你当家?”

王凌云脸色顿时就是一抽!

第六十三章 天雷煌煌

有位伟人说的好,狭路相逢与人相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撑场子也是这样,谁这边来的人多来的人高级,谁的气势就雄浑。

程咬金来时,压得王氏家丁喘不开气。

卢隐之来时,双方开始有些旗鼓相当。等到王圭到来时,程咬金的气势又稍微落入了下风……

不过,这种劣势很快就搬了回来。

秦琼到了!

别看黄脸汉子为人忠厚,但他声名赫赫战功卓著,进门后不发一言往程咬金身边一站,当朝两大国公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豪雄,瞬间便让世家这边感受到压力。

王圭睁眼看了一下,脸色古井无波,再次闭目养神。

便在这时,忽然门口响起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听闻韩跃小友被人污蔑,老夫在家中有些忧心,诸位百姓让让路,等老夫进了大堂你们再做买卖如何!”

听到这个声音,王圭的脸色轻轻一变。

“这老狐狸怎么来了?”他缓缓睁眼目视门口,这一次却是再也不能安心闭目养神。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上官仪这家伙。

这老狐狸带着孙儿一边嘻嘻哈哈跟百姓们说着话,一边施施然进了大堂。

他进门之后先冲着裴矩拱了拱手,随即一脸笑眯眯跟王圭打了声招呼,世家方面正欣喜这家伙要来给他们撑场子,哪知却见上官仪一边跟家主打招呼,一边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走到了程咬金那边。

“该死,这老东西……”

王圭脸色稍稍有些担忧,他忽然冲着裴矩一拱手,淡淡道:“裴寺卿,大理寺审案一向以公正严明为先,如今我王氏含冤未伸,虽然逝者已去,但是人命关天,还请寺卿早升堂座审案定夺。”

裴老头翻了翻眼皮,张开没牙的大嘴打个哈欠,昏昏然道:“不急不急,人还没到齐,现在升堂不够热闹!”

王圭也不生气,缓缓问道:“寺卿既然如此说,老夫倒想请教一句,不知何为人齐?”

“最起码总得等泾阳县男到了再说。”裴矩继续打着哈欠,挥挥手道:“所谓审案,自然要涉事双方到齐才能开始,你这小娃娃还是年轻啊,太也沉不住气。”

王圭脸皮一抽!

他生于北齐末年,经历隋朝两代,今年已是六十挂零的年纪,想不到竟然还被人挥手呼喝为小娃娃,堂堂太原王氏族长,颜面荡然无存。

偏偏这事挑不出裴矩任何毛病,裴老头七十有九,不论是声望还是地位都高他一头,喊他娃娃还真没错。

“裴寺卿,不知泾阳县男何时能到?”王圭涵养深沉,纵使被裴矩当面嘲讽,尤然能保持语气淡然。

“你问本卿,本卿问谁去?”裴老头轻哼一声,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解释了一句:“本卿接了案子之后,已派人快马加鞭前去田家庄唤人,按照路程推算想来也快到了。”

王圭拱拱手,闭口不再说话。

王凌云却眼中一闪,彬彬有理站出来悠然道:“寺卿大人,如今距我王氏喊冤已有两个时辰,田家庄距离长安不过短短二十里,这点路程来回走上三趟都够了,在下窃以为是那韩跃心中有鬼,大人还需小心他畏罪潜逃。”

裴矩眉毛一挑,老头用他那看似混浊实则精明的目光缓缓打量一番王凌云,忽然轻叹一声:“语带机锋,果然不凡……”

程咬金在一旁撇了撇嘴,程处默则是满脸怒容,道:“我兄弟堂堂少年奇才,岂是你这等小人可以编排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怒视王凌云,骂骂咧咧道:“你才畏罪潜逃?你全家都畏罪潜逃!他妈蛋,还号称凌云公子呢,真不是个东西……”

王凌云面色一寒,目光冷冷看向程处默,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杀机。

便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嬉笑高叫:“凌云公子是人,怎么会是东西呢?程家哥哥,想不到三日不见,你这目光可有些如炬啊,嘿嘿嘿!”

伴随着这个笑声,但见一行人缓缓进门,领头的少年眉清目秀,脸上却带着三分油滑和放荡,正是韩跃到了。

程处默咧嘴一笑,哈哈道:“王凌云看见没,你刚说完我兄弟要畏罪潜逃,我兄弟立马出现来打你脸,怎么样,心里爽不爽啊?”

王凌云轻哼一声,目光炯炯打量着韩跃,仿佛要将这个一直被他算计、但却一直给他难堪的对手全部看透。

韩跃同样在观察王凌云,他目光带着淫荡,嘴里发着啧啧之声,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好色嫖客上了青楼,正在仔细挑选娘们一般。

当世两个最出色的青年见面,也不知会迸发出怎样的火花,场中一票大佬都目带好奇盯着两人,心中猜测两人如何交锋。

王凌云忽然轻轻一笑,面色云淡风轻,意味深长道:“常闻泾阳县男是个卖妻买玉的人渣,凌云本以为传言不足取信,每当夜深人静想起你来不免唏嘘感慨,为泾阳男名声受污所叹息……”

韩跃仰天打个哈哈,嘿嘿道:“你大半夜的想我干啥,小爷又不喜欢插男人的屁股,你再怎么想也白搭。”

王凌云目光一闪:“语出脏言,果然是个混混!”

“惭愧惭愧,不如你伪君子会装……”韩跃大刺刺的拱了拱手。

他二人言语争锋,都在给对方名声泼冷水,然而脸上却都带着温和笑容,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切。

场中一众大佬面面相觑,裴矩老头嘿嘿一声,忽然一竖大拇指,攒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一个油滑,一个虚伪,有趣!”

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浑浊的目光看向韩跃,道:“小家伙说说吧,老夫命人前去唤你,为何两个时辰才到?莫非真是心中有鬼,畏惧不敢前来不成……”

“大人冤枉啊!”韩跃夸张的叫了一声,道:“小子之所以姗姗来迟,其中深有缘故。”

“哦?何事让你敢耽搁本卿之传唤,说来听听,若是有理,便不罚你!”

韩跃嘿嘿笑道:“大人且听,只因我听闻太原王氏污蔑我假药害人,在下生平嫉恶如仇最受不了这种侮辱……唉,也怪我年轻气盛,一时按耐不住怒火,竟然中途去了一趟太原王氏长安大宅,在他家门口狠狠撒了一泡尿!”

“哈哈哈哈!”裴矩老头仰天大笑,没牙的嘴巴老半天都合拢不上,道:“你这小子有趣。这个问题算你过关,本卿决定不追究你迟来之罪。”

“多谢寺卿大人!”韩跃连忙拱手。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裴矩老头明显是在偏向自己,怎能不失礼致谢。

“行了,一旁候着吧!”裴老头冲他挥挥手,接着道:“既然人已来齐,本卿现在便升堂问案。”他看一眼王氏这边,沉吟半天,道:“你们是鸣冤一方,可先诉说。”

王凌云踏步便要上前。

韩跃却忽然蹿出一步。

“大人,审案之前小子想先问问诸位,您们相信作恶多端终有报,老天有眼罚罪人吗?”

裴矩微微一怔,众人也面带疑惑,大家都好奇看着韩跃,不知他忽然窜出来没头没脑说这一句话,骨子里卖的什么药。

王凌云轻哼一声,道:“泾阳男可是心中有鬼,故意岔开话题拖延审案?”

韩跃哈哈一笑,忽然手指头顶,大声道:“巍巍苍天有眼,赏罚分明!”

第六十四章 王氏跋扈

旱地生雷,非同小可!

古代科技不发达,人类见大自然诸般异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云雾滋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刮风下雨,因为缺乏解释,久而久而之便产生迷信。认为天地间有神人存在,掌管着世间的一切超然伟力。

迷信在大唐尤其盛行,只因李家父子打下江山之后追封祖宗,竟然认了老子为祖,道家于是盛行。

无论在哪种神话传说中,雷霆都代表着煌煌天威,外面那一声惊天动地巨响,登时震的众人勃然变色。

裴老头面带惊疑看着韩跃,忽然伸手招过一个衙役道:“你且速速去探查一番,看看是哪里传来巨响。”

衙役连忙答应一声,飞奔出门而去。

裴矩目送衙役出门,手捋胡须沉吟半晌,缓缓道:“如今突有异事发生,老夫见诸位人心惶惶,决定暂且休止审案,待到衙役探明缘由再审不迟。”

众人都是一呆,想了一想各自点头,那一声巨响确实将大家镇住了。

程处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悄悄凑到韩跃身边,低声道:“兄弟,刚才那巨响是何手段?好家伙,真他娘的带劲!”

韩跃看他一眼,微笑道:“我哪里知道!”

程处默微微一怔:“你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搞出来的?”他狐疑盯着韩跃,有些不信道:“莫非真有老天爷降下的雷罚?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我宁愿相信是你做的手脚。”

“哥哥切勿乱说!”韩跃一脸郑重,压低声音道:“煌煌天威,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讨论!你不怕老天爷降一道雷霆劈你么?嘿嘿,咔嚓一声,整个人可就成了焦黑……”

程处默脑袋一缩,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货眼睛忍不住看了看头顶,脸上带着一丝惶恐。

周边众人其实都竖着耳朵偷听他俩说话,听到巨响韩跃不是自己做的手脚,人人都是轻舒一口气,不过脸色却越发阴晴不定起来。

便在这时,那个出门探查的衙役飞奔而来,向裴矩报告道:“回禀寺卿,刚才那一声巨响乃是发自王氏大宅,当时正好有几个百姓途径那里,说是只见一道白光凭空而生,跟着便是地动山摇,又有一股黑烟腾起,宛如地底喷出黑气,巨响如雷震天动地,将王家前院炸了个粉碎。”

“嘶!”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王家宅院乃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宅,占地足足几十亩,就算前院不是重点区域,但也占地数亩之多,那一片巍峨建筑曾经羡煞了多少家族,想不到突然被夷为平地。

只听那衙役接着又道:“大人,如今王家门前已围了无数百姓在看热闹,众人议论纷纷,说法各有不一。”

“哦?”裴矩手捋白须,沉声问道:“百姓都在谈论什么?”

“这个么……”衙役吞了口唾沫,他先是小心翼翼看了看王氏众人,低声回答道:“有的百姓说王家白日遭雷,乃是做下了亏心之事惹怒上苍,所以才受到惩罚。”

“放屁!”王氏一个青年大怒出声,指着衙役骂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绵延千载,修桥筑路、开仓放粮,做下无数善行善举,安能任你如此泼脏水?谁给你的胆子,你想死不成……”

衙役苦着脸道:“这位公子,话又不是我说的,小人只不过是转述。您就算生气也该去找那些百姓,何苦跟我一个小人物过不去。”

“辱我王家就是该死,我管你是转述还是传达。”青年哼了一声,忽然窜过来挥手出掌,狠狠抽了衙役一个大嘴巴子。

“这一巴掌是让你长长记性,免得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青年一脸飞扬跋扈。

这一巴掌打得凶狠,衙役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可怜他一个小人物平白挨打,心中既气又愤,一双眼睛都红了。

“大胆!”裴矩忽然怒喝一声,老头怎么也没想到,这王氏青年竟敢在大理寺出手打人,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衙役虽然是个小人物,但是却归属他麾下,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王氏青年这一巴掌不啻于抽在了裴矩脸上。

“来人,速速给本卿将此人拿下。”裴老头铁青着脸,气的喘息都有些不均。

“遵命!”其他衙役顿时应声,其中领头那人是个高手,裴矩才一下令他便猛然冲出,抬脚便是一记鞭腿,正中青年小腹,但听扑通一声,青年顿时跪了。

一口鲜血,猛然从他口中喷出。

小人物也有尊严,这青年出手打人飞扬跋扈,早已引起了众多衙役的同仇敌忾,既然有大理寺卿的命令,衙役首领哪能不抓住机会,他这一脚带有凶猛暗劲,只一下便踢碎了青年的内脏。

这一番变故说来话长其实很短,王氏众人也没想到自家里会跳出这么一个奇葩,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时,青年早已吐血倒地。

在大理寺出手打人,死了也是白搭。王圭和王凌云对视一眼,祖孙二人都觉得脸上一阵阵热辣,他俩连忙拱手向裴矩举了一举,施礼表示歉意。

耳听门口一阵议论纷纷,有人嘿嘿道:“你们看,难怪王氏大白天的遭雷劈,原来是老天爷真的看不过眼啊,啧啧,就凭刚才那个青年的所作所为,死了也是活该。”

“就是就是,不但在大理寺大堂上动手打人,而且还当着大理寺卿裴矩裴大人的面,啧啧,太原王氏果然狂到没边啦,我看他们连陛下都不会放在眼里……”

王凌云目光一闪,议论之人话中带话,句句直指太原王氏飞扬跋扈,绝非一般普通百姓能说出来。如果任凭议论之人泼脏水,太原王氏的名声恐怕就要臭了。

他看了一眼王圭,发现爷爷同样脸带担忧,祖孙俩同时顺着声音看去,赫然发说话之人身着明光铠甲,竟然是金吾卫将领的打扮。

祖孙二人心里一沉,隐隐生出一丝不妙之感。

他俩顺着金吾卫身影再往后看,却见一道轩昂身影立在百姓之中,左手拿着一个饼子,右手碗着一碗茶水,正意味深长淡淡而笑。

此人身旁还有一个女子静静立着,身穿素色长裙,举止优雅大方。王圭和王凌云只看了一眼,便觉脑中轰然巨响,整个人如坠冰窖。

祖孙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世民竟然会白龙鱼服,悄然而来。还有他身旁站立的女子,可不正是当朝皇后长孙氏,她为什么也抛头露面?

皇后望向他们王氏眼神,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

第六十五章 以退为进

大堂上不乏眼尖之人,很快都发现了皇帝驾到,震惊之下哗啦啦跪倒一地,口中山呼万岁,面带恭敬之色。

人生如戏,这些人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畏惧皇权,表面工作都做的挺好。

李世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打趣道:“朕是不是来的不凑巧?”他顺手将手里的茶碗还给卖茶之人,吓得卖茶人直打哆嗦,李世民轻拍他肩膀一下,随即龙行虎步进了大堂。他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中间裴矩的位子坐下。

“都起来吧!”皇帝自有一股威风,只是随意抬了抬手,仿佛众人跪着是天经地义,而他让众人起来乃是天大恩赐。

长孙默默站到李世民身后,顺手将他手里的半块饼子夺下来,轻轻掐一把丈夫的后背。堂堂皇帝陛下从百姓手里买个饼子吃,而且还吃的特别带劲,此事没被人发现也就罢了,现在众目睽睽都在看着,李世民竟然还低头咬了一口,长孙只觉的脸上一阵火烧。

幸好下面一众大佬都不是没眼色的浑货,人人都装作没看见。

皇帝驾临大理寺,裴矩身为寺卿算半个主人,恭声问道:“不知陛下来此所为何事?臣等未曾迎接,尚祈赎罪。”

裴老头年高德劭,李世民对他也很尊敬,呵呵笑道:“朕也就是逛逛。”他伸手示意裴矩起身,随即虎目一扫众人,道:“正好听闻大理寺有案子要审,堂堂太原王氏家族的二房主母死了,涉案者却是朕刚刚新封的泾阳县男,此事让朕有些好奇……”

李世民说到这里,忽然大有深意看了看王氏之人,淡淡道:“恰巧皇后也曾受泾阳县男救命之恩,一直想要见见这个少年奇才,我夫妻俩商量一番,忍不住就来了。哈哈哈,大家不用担心,朕夫妇二人此次乃是微服出宫,不会干扰裴寺卿升堂,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一众大佬面面相觑,各自交换了一下眼色,陛下虽然如此说,但是他们可不能这么听,否则可就真成傻子了。

王凌云一脸苦涩,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想要设计陷害一个小小县男,为何竟然弄出如此大反击。

程咬金出现,那是因为其子与韩跃乃是结义兄弟,他来无可厚非。

秦叔宝前来,那是因为外甥女罗静儿跟着韩跃,他来也算说得过去。

至于上官仪,无非是认为韩跃堪可投资,一个老狐狸而已,王凌云也没怎么在乎。

但是王凌云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来了,不但皇帝来了,而且还带着皇后亲临,虽然李世民说是不会干扰审案,但是刚刚那一番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他就是来给韩跃撑场子的。

皇帝带着皇后给一个臣子撑场面,此事当真亘古未闻,那韩跃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让这么多人如此看重?

王凌云轻轻看一眼王圭,发现爷爷也是一脸慎重,祖孙俩都感觉事情已脱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

……

骑虎难下是什么感觉?

难堪!

打脸!

挺着头皮硬撑,众目睽睽下丢人。

这一次大理寺之行他祖孙打得好一幅算盘,本想趁机抖一抖威风,让天下人都看看王氏的实力,哪曾想还没开始施展,先是家中建筑被莫名巨响震塌,引得老百姓议论纷纷。接着又有奇葩族人被打死在大堂上,临死还给家族招来一个飞扬跋扈的恶名。

虽然悠悠众口难堵,但是放在平时也勉强能解决,只需以家族势力恐吓威胁,自然能将所有的不利舆论压下去,但是现在有李世民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纵有千般诡计也施展不出。

这就像一个身材魁梧之人,正欲在一群小孩面前秀一秀肌肉,忽然发现来了一个比他们块头更大的家伙,那种装逼不成反被干的感觉是何等的我曹。

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祖孙俩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他们太原王氏虽然是一流世家没错,但并不意味着是当世第一,因为在上面还压着另外一股强横势力,这股势力就是太原李氏。

当年李渊任太原留守,趁着天下大乱乘势而起,其时李家军在隋末十八路反王之中并非最强大一支,但是李家父子却占据地利人和,一边发展一边征战,先是拿下太原,后又收编瓦岗寨群雄,实力逐步壮大,最终一路横推天下,坐拥了整个江山。

太原李家变成了皇族李家,有大唐江山作为后盾,实力慢慢超越其他门阀,成为当世第一强横势力。

自古皇权与世家相争,李家父子夺了天下之后更是狠狠打压世家,今日皇帝前来,未尝便没有想借此事再行打压的可能。

王凌云心中暗暗焦急,他看了一眼王圭,发现爷爷也是面色忧虑,祖孙俩对视一眼,各自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了注意。

壮士断腕虽痛,但却能保元气不伤,若是等到李世民出手,那可就大事晚矣!

王凌云忽然站出来,他眼睛轻轻一闪,脸上装出一副惭愧模样,自责道:“陛下!今日之事乃是因晚辈痛心家中长者逝去,我悲伤之下又听闻下人汇报,说老人家是喝了藿香正气水才身故,晚辈一时被亲情之痛蒙昧了心窍,所以才做出状告泾阳县男的蠢事,现在想想实在不该……”

他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恭敬道:“我王氏现在就撤诉,今日之事乃是个误会,凌云受丧亲之痛蒙蔽心窍,虽然做出错事,好在未给泾阳县男造成损失,不过我仍然愿意认打认罚。”

他这一番话句句扣着‘丧亲之痛’这个字眼,给人一种此番行事乃是冲动之举,现在发现错误却能用于担当的错觉。

“凌云公子好样的,知错能改,是个爷们!”大堂外有人高声叫好,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生性纯朴,都被王凌云的语言所打动。

王氏家丁趁机在人群中道:“我家公子最是重情,今天确实是因为伤心长辈去世乱了心神,所以才……唉!”

百姓们不断点头,有几个甚至还竖起来大拇指,赞道:“都说凌云公子才华出众,想不到还是个孝顺之人,很好……”

王凌云垂头跪在那里,听着百姓们议论纷纷,嘴角悄然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他这种化被动为主动的手段着实了得,以退为进,悲怜天人,瞬间便将自己的形象重新建立起来,场中一众大佬都是人精,忍不住都在心中叹了一声:“果然好手段!”

李世民目光炯炯,他盯着王凌云足足看了盏茶时光,方才淡淡道:“既然撤诉,那便算了!”语气有些遗憾。

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帝也感觉不爽。

(大年夜写的仓促,可能有几个错字,有发现的兄弟告知一声,谢谢)

第六十六章 言语如刀

王凌云很不甘心,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状,引动长安风云,汇聚无数人目光,结果由于李世民的强势插入,最后演变成了闹剧。

“错失良机!”他心中喟叹一声,目光望向韩跃,眼睛深处闪过一丝阴狠杀机:“这一次有皇帝帮你,但是我王凌云发誓,下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你有反抗的机会。”

他面色阴沉,目光隐隐闪动,无数个阴谋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古语云:相由心生,又有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如果心中蕴藏阴狠,眼睛里自然而然便会闪烁凶光,虽然王凌云脸上伪装出潇洒出尘的笑意,但是韩跃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内心。

“凌云公子眼泛凶光,似乎很是不爽啊?”韩跃流里流气的呲着牙,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混模样。

他就是要故意气王凌云,很想看看能不能憋到对方暴露本来面目,让大家看看名满天下的凌云公子是个什么货色。

可惜王凌云同样明白韩跃的打算,淡淡一笑,悠然道:“是非因果,不以成败论英雄!泾阳侯已经大占上风,又何必苦苦追着我王氏不放。”

他表面示敌以弱,话中却隐含着机锋,等闲之人若是不知内情,都会被他语言所引动,认为韩跃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他王凌云则是个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

“泾阳侯,这次是我王氏错啦,我现在就向你致歉。”他越发举止潇洒,脸上带着淡雅微笑,宛如飘飘浊世佳公子,悠悠道:“还望泾阳侯大人有大量,不要像那些农户出身的无赖混混,总是抓着人的痛脚不放。”

“哈!好锋利的一张嘴,果然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凌云公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杀人都不用刀子,用的是舌头。可惜的是你找错人了……”韩跃仰天打个哈哈,忽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你给我记住了,小爷我就是出身农户,我就是混混无良,睚眦必报又何如,谁敢惹我,我就咬谁。”

王凌云同样目光变冷,道:“泾阳侯如此心性凉薄,当真让人喟叹可惜。不懂容忍退让之人很少会有朋友,凌云原本还想与你把酒言欢,却见你言语行径毫无风范,凌云不耻为伍尔。”

“我去你妈的,老子同样不想跟你这种财狼作伴,指不定哪天被吃了骨头都不剩!”韩跃破口就骂,他目光与王凌云相对,直接揭穿打脸。“我说你他妈天天装君子累不累,这样绷着又是想给谁看?是想让陛下夸,还是想让娘娘赞?嘿嘿嘿,在场的可都是大佬,人人目光如炬,谁还看不你是个什么东西……”

“泾阳男口出污秽之言,可不是君子之风啊!”王凌云目光森然,语气渐渐便的阴冷起来。

韩跃哈了一声,忽然指了指自己嘴巴,满脸一副无所谓神情,大咧咧道:“看我口型,滚尼麻逼……”既然话不投机,何必装谦谦君子?死仇已经结下,今后都是有我无他的对头,

他看了一眼王凌云,发现对方虽然极力克制,但是双手已经攥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来啊,暴怒啊,老子就是要这样气你,看你还能隐忍几时!”他心中嘿嘿直乐,正欲再加一把劲,哪知王凌云忽然心中警醒,意识到自己上了韩跃的当,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又摆出优雅微笑。

“恶心!”韩跃翻了翻眼皮,心中却暗道一声可惜,对手既然警醒过来,再用语言挑动可就没用了。

他二人言语争锋,场中一众大佬看的津津有味,多年不见如此精彩的场面了,人人都感觉大开眼界。

李世民高坐堂中一语不发,不知何时又从长孙那里把饼子要过来,一边啃着一边看戏。长孙皇后红着脸捏了他几次后背,眼见丈夫今日摆明是不想拿皇帝的架子,叹息一声只好由他。

“陛下,这泾阳县男好灵巧的机变,那王凌云几次在语言中设置陷阱,都给他用混混口吻化解过去。非但如此甚至还有所反击,把对手气的差点暴怒。”长孙悄悄在李世民耳边低语,她是个聪慧女子,堂下两个青年的言语交锋全都看在眼里,谁胜谁负她心中有数。

李世民轻笑起来,低声道:“王凌云也不错,小小年纪便深懂人心,每一句话里都藏有陷阱,今日若是换个人恐怕就着了他的道。可惜……”李世民说到这里,目光朝着堂下一扫,嘿嘿道:“可惜他偏偏遇到个混混,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无论他语言再怎么机锋百变,泾阳县男都只用一招耍无赖应付,如此反而大收奇效。”

长孙皇后缓缓点头,忽然失笑道:“臣妾原本还怕他吃亏呢,想不到这家伙精明如此,一番言语交锋对手半点便宜也没赚到。我看这又是一个程知节……”

李世民嘿嘿一乐,目光炯炯望向韩跃,脸上神情微微变幻,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皇帝和皇后在窃窃私语,堂中一众大佬也在议论纷纷。王凌云深知他今日已陷入下风,所谓言多必失,他不愿再和韩跃多做纠缠,忽然站出身来一拱手,彬彬有礼向众人告别道:“诸位长辈,今日小子因丧亲之痛做了错事,自觉无言面对长者,意欲回家闭门思过,尚祈各位大人见谅。”

这是要暂做退让了!场中一众大佬目光闪动,心中微微暗叫可惜。方才那一番争斗当真精彩,虽然只是言语交锋,但是那种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着实让人看得有味,错开今时今日,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这样好戏上演。

虽然可惜,但是人家既然打定主意要退却,众人也不会追着不放,太原王氏毕竟是巨无霸一般的家族,非到必要之时谁也不愿意往死里得罪。

李世民不会,因为他有更深的考量。

程咬金不会,因为以程家的实力还干不过王家。

至于秦琼上官仪等人本来就是撑撑场子,算是打酱油,更加不会开口阻拦。

唯有韩跃却忽然出声,嘿嘿道:“王公子先别急着离开,咱们之间似乎还有一笔债务没有结清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怀,掏出四五张按着手印的借条,笑嘻嘻道:“这四十万贯借据您今日是给现钱呢,还是给其他?”

他语带所指,王凌云目光一闪,同样语带所指道:“王氏穷苦,四十万贯恐怕拿不出,还是给其他吧!”

“好,那我可就让李风华去领人了!”韩跃极其大方的将借条直接拍到王凌云手里,哼哼道:“希望到时凌云公子可不要不承认。”

“自然不会!”王凌云目光微闪,有皇帝和众多大佬做见证,就算韩跃提前把钱给他,这一笔交易他也不敢反悔。

韩跃目光逼视着王凌云的眼睛,淡淡道:“既然约定,那么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喽!”他刻意将君子二字咬的极重,最后再气一次对方。

王凌云脸色一怒,随即压了下去,悠然轻道:“凌云一生,从不失信于人。”

走着瞧!

两个青年相视一眼,忽然都轻轻发笑。

第六十七章 前世母子?

王凌云终于还是和太原王氏一起走了,抬着二房主母的尸体,带着阴冷与忿恨,也不知下一次又会有什么手段施展。

他临走之时虽然面带微笑,但是回望韩跃之时那种森然的眼神犹如毒蛇,就算以韩跃万事不在乎的性格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整天被人盯着,仿佛头顶都被一片乌云笼罩,以后生活还怎么嗨皮的起来?

韩跃忽然有些后悔,他炸王氏大宅还是炸的太轻了。他妈了个腿的,如果系统能多兑换一点高爆炸药该有多好,老子绝对会把王氏全家夷为平地。

王氏大宅那一声巨响确实是他搞的鬼,当时裴矩曾问他为何晚到大理寺,韩跃回答说是去王家门口撒了一泡尿,其实不止撒尿,他还放了炸药。

那一日王勋欺负小豆豆之时韩跃曾经发过誓,一旦系统升级,他绝对会弄炸药扔到王家。他做到了,整个王氏大宅前院被炸了个粉碎,宛如煌煌天雷,带给世人无限震撼。

唯一可惜的是,烈性高爆炸药实在太他妈贵了!

青莲系统是个好东西,原则上什么东西都能兑换,但是价格却高低不一。如果是符合这个时代特征之物,那么兑换的价格一般不高。比如他给罗静儿兑换了全套装备,虽然全是超一流的东西,但是由于份属冷兵之器,就算出现也不会改变时代进程,所以只不过支付了二百点气运。

烈性高爆炸药不同,大唐时期连黑火药都没有,何况更高端的tnt呢?这玩意如果大量出现一定会改变历史格局,所以系统售价极高。

韩跃只不过兑换了一公斤炸药,就清空了所有气运库存,如果单从系统角度来算的话,他其实已经是个穷光蛋……

……

大理寺后院,一座古色古香的小亭子。

亭子中有一张石桌,李世民、长孙皇后与裴矩三人成品字形坐着,韩跃则一脸苦笑站在旁边。

不是皇帝不给赐坐,而是亭子里总共只有三个石凳,他年纪最少,所以只好站着。

李世民手端一盏香茗,低头品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热气,仿佛浑身都在享受,淡淡道:“小子不用这么拘谨,朕又不是老虎,你破口大骂王氏的胆气哪里去了?”

“陛下说笑了,您自然不是老虎。”韩跃讪讪浅笑,悄悄擦了擦额头细汗。

以前只听说皇帝有不怒而威之势,他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夸大其词,现在真正对上才知道,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李世民也没怎么他,甚至还和颜悦色而笑,但是韩跃就是有种呼吸紧促之感,仿佛自己的一颦一动都被某种无形力量所压制,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见他仍是一脸拘谨,李世民忍不住微微一笑,转头对长孙道:“皇后你看,都说泾阳县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现在看来传言有些不符啊。”

长孙慈厚,低笑道:“陛下您就别再打趣,饶他一下吧。您赫赫君威逼人,他一个没上过朝堂的小孩子如何受得住。”

“哦,皇后这是求情?”

“便算是吧!”长孙轻轻点头,她看了一眼韩跃,剪瞳闪光,宛如蕴含秋水,轻声道:“臣妾也不知为何,一见这小子便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仿佛上辈子他是我的孩儿一般,总是忍不住想要把他呵护在臣妾的羽翼之下。”

长孙这话一出,不但李世民微微愣住,便连旁边的裴矩也满脸惊愕,他转眼看了看站在那里的韩跃,却见这小子一脸不爽,似乎竟有些嫌弃皇后乱说的想法。

老头在心中迅速转过几个念头,忽然起身飞起一脚,嘴中骂道:“你这小儿当真该揍,娘娘欲收你为义子,此乃天大隆恩,还不跪下叩谢。”

“啊?”亭子里同时响起三个惊诧之声,无论韩跃还是长孙皇后又或者李世民,脸上都有些呆滞。

韩跃是不敢相信,长孙是有些吃惊,李世民则是微微皱眉,淡淡道:“裴卿,此言不可乱讲,废了君臣之纲。”

皇帝如果想要收拢人心,可以给爵位田地,可以给金银珠宝,也可以给高官厚禄,无论给什么东西都是上位者的赏赐,只要一时不爽随时可以收回。但是让皇后收人当义子,这可是涉及到皇室宗亲之策,等闲不能轻易施行。

裴矩呵呵一笑,他年高德昭,如今已七十九岁高龄,完全不怕不怕皇帝降罪,眼见李世民语带拒绝,顿时知道自己仓促了,微笑道:“原来是臣猜错了,唉,果然人一旦老了就有些糊涂。不过陛下您可不能降老臣之罪呵,方才娘娘一番话情真意切,尤其看向泾阳侯之时目光中带着母性之爱,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娘娘是想收泾阳侯为义子啊。”

李世民微微一怔,忍不住看向长孙皇后,下意识问了一句:“皇后真有此意?”

“陛下……”长孙轻轻张了张口,想要说自己并无此意,不知为何心口一抽,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堵塞,一时莫名失落。

李世民何等人物,顿时便察觉不妥。

他和长孙乃是少年夫妻,一路风雨同舟携手艰苦,长孙的一颦一笑代表着什么他自然心中有数。眼见皇后虽然欲言又止,但是脸上却分明流露出不舍之情,李世民如果再猜不透妻子心思,那也真是白瞎了他千古明君的称号了。

只不过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是感觉疑惑。

“奇怪,观音婢从未见过这小子,为何会有这等情绪滋生?”他目光复杂,扫了扫韩跃,又看了看长孙皇后,心中沉吟半晌,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如果说是感念救命之恩,似乎又有些不像,难道这世上真有前世今生,注定母子之情不可分散……”

韩跃被他目光盯的发毛,只觉得背后升起一丝白毛细汗。自古皇帝多疑,李世民虽然雄才大略但同样也有这个毛病,如果让他感觉心中不爽,很可能会拿自己开刀。

这一刻,韩跃实在是恨死了裴矩老头,你说你好端端乱提什么话茬,皇后收义子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莫非真是老糊涂了不成。

“就算你老糊涂了,也不能来害小爷啊!”他心中腹诽一句,眼前情势诡异,再待下去恐怕讨不了好,还是走为上计。

“咳咳……”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小子忽然记得家中还有琐事要办,如今天色已经不早,若是没什么大事我就告退了,也免得耽搁您回宫。”

他一边说着一边恭敬施礼,眼见皇帝并无反应,顿时心中大喜,脚下抹油便待开溜。

就在这时,忽听李世民终于说话,淡淡道:“不急,既然皇后意欲收子,朕倒忽然觉得,此事可以议议!”

“啊!”又是三声惊异响起。

这一次,却是韩跃,长孙和裴矩不懂了。

第六十八章 心神震动

裴矩老奸巨猾,他能活到七十九岁高龄,历经两朝四代皇帝不倒,凭的便是知进懂退。

老头见李世民嘴上说要议议长孙收子之事,但是眼中分明带着一丝戏谑,他心中不由打了个突,连忙告退道:“陛下,老臣年老体衰,每日中午必然哈欠连天困倦不已,为防冲撞圣颜,我就先退下了。”他说完也不等李世民同意,拱手举了一举抬腿便走。

皇帝家事不论真假,谁掺和其中谁倒霉。裴老头为人不错,临走之时递给韩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说:“小伙子,老夫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能否领悟就看你造化了。”

这老家伙虽然七十有九,然而腿脚当真利索的出奇,眨眼间便溜的人影都看不见了。

李世民拿他也没办法,所谓人过七十律法不能加身,他叹了口气,转头对长孙微笑道:“裴卿这人,当真是……”想要评价一番,又觉得身为皇帝不能背后中伤,摇摇头停下不说。

长孙噗嗤一笑,伸手轻轻拍他一下,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忽然一齐把目光投向韩跃。

意味深长的笑……

李世民是皇帝,长孙氏皇后,这俩人放到一齐几乎就是两头举世无敌的霸王龙,在他夫妻二人的目光凝视之下,估计没人能够保持坚贞不屈。

……

……

谁也不知道韩跃这天下午经历了什么。

总之当他走出大理寺的时候,屁股上似乎多了两个脚印子,而一张白如冠玉的脸蛋上,却隐隐刻着一个唇印。

少年清秀,满脸火烧,恍如逃命一般蹿出了大门,狼撵一样急慌慌跑了。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韩跃一路窜逃,繁华帝都留不住他的脚步,半个时辰不到便出了长安。

直到此时他才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变成了孤零零一人。李风华去王氏大宅接母亲,罗静儿则是跟着秦琼回家省亲,来时跃马飞扬,归时茕茕孑立,不过心情却豁然开朗起来。

“总算逃出虎口了!”他伸手擦了一下额头,感觉仍然心有余悸。被李二两口子盯上,就算他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性子也差点吓尿,大理寺后院的经历简直不堪回首。

此时已是日近黄昏,暑气减退,正是赶路之时。从长安到田家庄足有二十里,因为都是官道,所以路上行人不绝,韩跃随便加入了一伙,跟随着往田家庄方向迤逦而行。

夏日里的太阳落山很慢,行人也都不急着赶路,古代人敦厚淳朴,虽是陌生初识,但能搭伴行走便算缘分,一群人便走便聊天很快熟络起来,嘻嘻哈哈开着各种玩笑。

长安城墙,渐渐不可望。

韩跃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一路行走,越是远离帝都,迎面行人越多。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饥饿菜色,或三五成群,或独身一个,但是行走的方向却只有一个,他们在朝着长安行进。

“造孽啊!”人群里忽然有个中年汉子叹了一声,韩跃看他衣着打扮似乎是个行脚商人,正欲问他为何发叹,却只听此人已唏嘘道:“都是北边过来的,唉,每年都是这个季节,每年都要很多人遭罪……”

韩跃微微一呆,心中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目光闪动一下,凑中年汉子身边问道:“这位大叔,在下听您这话里意思带着怜悯,似乎知道这些人来历啊?”

“唉!我自然是知道的……”中年汉子叹了一声,他脸上带着丝丝悲痛,伸手一指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道:“这些人都是北边来的,有河北道一带的,也有山西雁门一带的。唉,总之都是些可怜之人,老天爷把他们生在了不好的地方,土地贫瘠,旦夕遭罪。”

韩跃目光再次一闪,隐隐明白了。

无论河北道还是雁门关,那可都是大唐与突厥接壤之地,这些衣衫褴褛的逃荒者既然背井离乡,恐怕是北方狼族又要叩边了。

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不高。

大家都是汉家同胞,老百姓骨子里又重情淳朴,看见这些逃荒之人可怜之色,人人心中都生起一股悲愤。

“可恨!”人群中忽有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咬牙切齿,他眼睛望着逃荒之人,双手紧紧攥起拳头,愤然道:“突厥年年叩边,杀我百姓夺我衣食,此恨绵绵,当真不共戴天!”

这人虽然身穿书生儒服,但是布色却洗涤发白,显然是个寒门出身的子弟。韩跃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正欲走过去聊上一聊,却见这青年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去追那些逃荒之人。

人群里有一个老汉似乎是这青年父亲,见儿子转头往回跑去,急切喊叫道:“阿蛋你去哪里?咱们不是刚从长安出来么,你又回去做什么,莫非有笔墨忘记买了?”

那青年发足狂奔头也不回,空气中遥遥传来他悲愤的叫喊:“阿爷,突厥杀我同胞辱我百姓,孩儿只恨自己经年读书手无缚鸡之力,我虽不能上战场杀敌,但是帮一帮这些落难之人总是可以的。”

他父亲呆了一呆,望着儿子奔跑着追上一群逃荒之人,从那群人中帮一个妇女抱起小孩,老汉沟壑不平的脸上忽然露出自豪。

“您们看看咧,这是俺刘老汉的阿蛋,读书懂事哩……”老汉咧着大嘴笑呵呵道,他也不回家了,追着儿子的脚步一路而去,也要帮一帮那些逃荒之人。

剩下的赶路者面面相觑,人心都是肉长的,忽然先前那个中年汉子发一声喊,大声道:“娘个蛋,咱们还回屁的家,大家都帮一把手去。”

汉子似乎在这群人中很有威望,有他招呼,人群里顿时响应,众人呼啦啦调转方向,全都去追逃荒之人。

眨眼之间,原地竟只剩下了韩跃自己。

这一番场景,简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所谓********大唐老百姓骨子里的忠厚纯良,在这一刻忽然深深感动了他的内心。

“也许,我该做点什么!”

他喃喃自语一声,仰头望了望天空,脸上渐渐升起一丝坚定。

心神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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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读者反映说,用手机app看书,经常看见有词汇变乱码,这个山水也没办法,每次发完文章我也发现一些词被屏蔽了,然后我赶紧修改,但是手机软件可能和网站只同步一次,所有还是没修过的,最近问了其他作者,说是只要把文章从新下载一下就可以了,山水试了试发现起点这边可以,但是qq阅读还是存在问题,现在求老鸟帮忙,谁有好办法告知一声啊!可以发书评区,也可以加群。366597452

第六十九章 我让你睡

走近时才发现,这女子竟然生的很是漂亮,约莫二十岁年纪,面容姣好,淡眉弯弯,一张瘦瘦瓜子脸上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樱桃小口虽然有些干裂,但是唇线弧度却恰到好处的优美,让人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她的气色很差。

逃荒之人,背井离乡,尤其她还是个女子,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整个人的心神完全绷着,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警惕。

韩跃见她走路都有些歪歪斜斜,显然体力已经不支,他连忙加快脚步迎上去,伸手道:“这位大姐,孩子让我来抱吧,你歇一歇!”

他本是一番好心,然而那女子却身体一僵猛然止步,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般的嘶吟,尖声道:“你别过来。”她一手抱着襁褓,另一手下意识伸出,猛然朝着韩跃面孔抓去。

韩跃吓了一跳,乖乖,这女子虽然手指纤细,但是指甲却又黑又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剪过,真要被这样的指甲抓在脸上,恐怕感染都算轻的,一准这辈子都得破相。

他小心翼翼退后几步,讪讪道:“反应这么大啊……”

那女子一脸戒备之色,她双手紧紧抱着小襁褓,眼睛里有种说出不来的恶狠光芒,她眼睛紧紧盯着韩跃,娇小的身躯微微弓着,仿佛护犊的母兽一般随时会暴起伤人。

韩跃微微叹了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竟生起一丝敬佩。古语有云:女人为母则强,虽然眼前女子娇弱不堪,但是她身上迸发出来的那种保护幼子的凶狠,着实让人有些震惊。

能理解,一个孤零零弱女子,抱着一个不满月的小孩,千里迢迢从大唐北方逃亡到长安,这一路上要遭受多少辛酸苦楚,恐怕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这是一个刚强的女子!”韩跃心中没来由闪过一个念头,他越发坚定了想要帮一把的想法。

“这位大姐你别害怕,你看,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他再次退后几步,轻轻摊开双手,脸上挂着温和微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女子眼中仍旧带着浓浓的警惕之色,道:“你想干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襁褓又往怀里抱了一抱,两条曲线优美的小腿紧紧绷着,显然是想一有不对便发足奔逃。

韩跃脸上保持着微笑,远远站在一边并不上前,这女子肯搭话便代表着良好的开端,他只是想做件好事,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大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啊!”他尽量把语气放平和,和风细雨道:“我叫韩跃,就住在前面不远的韩家庄。我有一个童养媳,另外还有个一心要招我入赘的红颜知己,她们都生的很是美丽,我暂时也没有再找女人的打算,所以你不用害怕我会居心不良。”

女子姣好的面容不为所动,剪瞳如水,仍旧带着戒备。

“呀!还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韩跃忽然哈了一声,装作忘事般一拍脑门,轻笑道:“我在前不久曾被皇帝陛下封爵,赐名泾阳县男,还给了我三百亩土地,现在我勉强也算是朝廷上的勋贵。”

女子微微一怔,脸上的警惕之色不自觉减弱三分,不过语气仍然游戏怀疑:“你是县男?”

“是啊,县男,新封的县男!”韩跃故意装出一副得意模样,接着道:“而且还是一等呢。”

爵位有公侯伯子男五种,每一种又有三等之分,所以一等县男在韩跃这个年纪确实已算不错了。

那女子神色再变,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她谨慎的扫视着韩跃半天,忽然道:“那你可有宗室帛书,拿出来我看看。”

“哟呵,你还知道宗室帛书?”韩跃有些意外,随即苦笑道:“那玩意又不能吃不能喝的,就是一个身份象征,谁没事出门天天带着?”

所谓封爵,其实便是入了勋贵行列,勋贵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宗室之人,所以宗人府会发下证明身份的帛书。

那女子听他没带宗室帛书,原本有些放松的神情又见紧张,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泛着疑惑色彩,忽然朝韩跃身后望了一望,道:“如果你是县男爵位,那也算得上是勋贵一族,为何却徒步孤身赶路,身边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她越问越怀疑,忍不住脸色就变了,比之刚刚见到韩跃之时更加警惕。人往往就是这样,总是好的不想坏的想,好多事情就是因为这种误会才变得糟糕。

韩跃再次苦笑,道:“没带下人?徒步赶路?”他无奈搔了搔脑门,讪讪道:“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刚在大理寺吃了官司,然后又被陛下和皇后娘娘揍了一顿落荒而逃,你相信吗?”

女子目光一闪,悄悄退后几步,显然是不信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个逃荒的女人,没有钱财……”她冷冷道。

韩跃彻底无语!

这事闹的,明明一番好心,哪知越弄越复杂,眼见女子眼睛紧紧盯着她,目光中戒备之色实在太浓,估计就算现在他回家拿宗室帛书来证明自己,这女人也还是不会相信了。

“娘的蛋!”韩跃忽然骂了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混混。

“老子好不容易想做件好事,还被你怀疑来怀疑去的,去他妈的吧!”

他眉毛一挑,伸手指着女子怒道:“我说你这娘们还真是事多。你怕什么,怕老子会吃了你?”他猛然蹿前几步,怒视着女子恶狠狠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浑身没有四两肉,瘦得快成一个骨头架子,老子就算想要玩你都怕硌得慌……”

女子下意识有些慌张,抱着孩子连连退后几步,一只手却在空气乱挥乱舞,以为韩跃要欺辱于她。

“省省吧!”韩跃嗤笑一下,翻着白眼道:“老子都说了,你没有半点吸引力,就算现在脱光了劈开腿请我,我还要考虑考虑你脏不脏,多久没洗澡了?”

这话实在太欠抽了,流氓混混出身的人一旦说起脏话来,真简直不可听闻。那女子一脸震惊,随即气的脸色发白,差点跳过来跟他拼命。

“你这娘们不是我说你,千里迢迢逃荒而来你吃了多少苦?尤其还带着个孩子,怎么就不肯让好心人帮一把呢?怕这怕那的,你有那么值钱吗?”他继续翻着白眼嘲讽,忽然嘿嘿坏笑一声,道:“有句难听的话我真不想说。其实像你这样带着个孩子举目无情的,你今后生活都是个问题。我看你饿的都有些摇摇欲坠了,估计已经很久没有奶水了吧。嘿,就算为了孩子,你也不该这样啊!”

他开启怒喷模式越说越过瘾,忍不住就往下三路招呼:“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真是个聪明女人,就算我真想懆你又怎样,你也应该答应啊!……这样你至少还能寄希望于我提了裤子不会翻脸无情,会施舍一些钱财给你吃饭。”他看一眼女子,哼哼道:“你总得存奶水养孩子吧。”

“孩子!”女人喃喃一句,脸上神情变幻,一张姣好面容渐渐发白,眼睛里开始闪烁纠结的色彩。

韩跃怒喷半天感觉心中爽了,他随手在路旁扯过一根青草叼在嘴里,哼着小曲便要离开。

不让爷帮忙,爷还不伺候呢!

便在这时,忽然那女子喊了一声,低低道:“我答应你!”

“啥?”韩跃脚下一停,呆了一呆。

只见女子满脸通红,眼睛里泛着屈辱的泪花,不过她却强行忍住,目光逼视韩跃,一字一顿说道:“我答应你,让你睡一次,换些钱养小孩……”

我去!

韩跃顿时翻了个白眼。合着老子说了半天你这娘们听岔了,谁要睡你了?好好的热心帮助不要,非要拿身体换钱财?

“我说你这娘们属驴的吗,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老子今天还真是见识了啊!”

女子惨然一笑,她默不作声,忽然几步走到韩跃跟前,红着脸道:“走吧,找个没人的树林子,我让你弄一回!”

语气凄凉,声若蚊蝇!

第七十章 只是撒尿!

夕阳即将落山,正是黄昏将至未至的时刻,天边一抹残霞被落日的余晖映照,宛如丹朱一般赤红艳丽,好美的落日火烧云。

韩跃在一片树林中施施然出来,一边走一边提裤子,男人果然不能憋着,刚才他狠狠的放松了一把,感觉浑身都舒爽透了。

女子的身影同样出现在林子边,她俏丽的脸上挂着淡淡红晕,夕阳斜照,美人与晚霞交相呼应,又有一缕微风吹起她的长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走吧!”韩跃嘿了一声,坏笑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刚刚实在是憋尿憋的难受,现在撒完感觉舒坦多了。”

女子脸上红透,几乎不敢拿眼睛看他,忽然低声道:“您是个好人?”

“你说什么?”韩跃一时没有听清。

“我说您是个好人!虽然表面油滑,其实您心地善良!”

“哈!没睡你就成好人了啊……”韩跃故意坏笑一声,嘿嘿打趣道:“要不我现在就开始反悔,真把你拉到树林里去睡?”

女子微微一呆,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酸楚道:“您是有大好前程的少年侯爷,何必拿我一个凄苦女子寻开心。”她目光有些迷离,双手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小孩,眼现茫然之色,一忽儿温柔,一忽儿凄苦。

韩跃被弄了个没趣,讪讪道:“我开玩笑的!”

女子目光如水,静静不说话。

“别生气啊,真的只是个玩笑……”韩跃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感觉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面瞎扯,连忙转移口风道:“你看咱俩也认识老半天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贱名不敢劳烦侯爷动问,小女子姓唐,单名一个瑶字!”

“唐瑶?名字不错嘛!”韩跃啧啧一声,夸赞道:“姓唐,让人一听就感觉很甜。名瑶,嘿嘿,摇这个字眼实在是让人……”他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打住不说,一脸讪讪道:“你看我这人就这毛病,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想要夸人都不会夸,不好意思啊!”

唐瑶也有些尴尬,红着脸低声道:“侯爷不用道歉。”

眼看话题又要往下三路发展,韩跃也觉得气氛有些暧昧,他轻轻咳嗽一声,摸着脑门呐呐道:“时候不早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去哪?”唐瑶有些发呆。

韩跃看她一眼,道:“前面不远就是田家庄,你抱着个孩子不方便投宿,今晚就住我家里吧。”

唐瑶微微有些迟疑。

韩跃翻了个白眼:“放心,晚上你和我媳妇睡一床!侯爷我在树林子里都没把你怎么样,难道回家之后还会变坏不成?”

“您误会了!”唐瑶连忙摇头,红着脸解释道:“小女子并非担心…担心…那个,我是怕给您添麻烦。”

她说到这里忽然酸楚一笑,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有些自卑道:“您看我这身上又脏又臭衣衫褴褛,去您侯府上借宿恐怕会让人笑话您?”

“笑话个屁!”韩跃哈了一声,施施然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刚封县男不久,两个月之前还是穷光蛋一个。虽然如今封了爵位,但是由于一直忙着经营庄子,所以侯府暂时也没有修建,现在家里还是民房。”

“民房!”唐瑶微微有些发呆,喃喃道:“大唐竟然还有您这样的侯爷,小女子还是头一次听说。”

“亭阁楼宇又如何,睡觉还不是只要一张床?”韩跃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随手在地上扯下来一颗青草放嘴里叼着,淡淡道:“走吧!天色真不早了,我看你面带饥色,想来这一路饿的不轻,赶紧到家里吃口热乎的。就算不为你自己,总得为了孩子着想吧。你不吃饱哪里来的奶水喂他?”

唐瑶很是感动,不过面色却有些发红,她看了一眼韩跃,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低声道:“侯爷您可能误会了,这孩子他…他是我弟弟……”

“纳尼?”韩跃有些傻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怔怔追问道:“你说这娃娃不是你的小孩?是你弟弟?”

“是我弟弟!”唐瑶羞涩一笑,垂着头轻声道:“小女子虽然年已二十,但是尚未婚配,怎么会有小孩。”

“那可,那可……”韩跃呐呐无语,憋了好久才想出一句话来,道:“你结婚可挺晚啊。”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弄错了,一直以为人家是个结婚的少妇,想不到却是个黄花大姑娘,韩跃纵然脸皮很厚,此时也觉得脸上发烧,他嘿嘿讪笑几声,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耳听唐瑶轻声解释道:“小女子原本早该婚配的,只因家父常年驻守雁门关,他身子骨有些不硬朗,小女子一直担心自己出嫁后无人照看老父,所以每次有媒人上门我总是拖着……”

韩跃心中生起一丝敬佩,这唐瑶为守老父宁肯晚嫁,虽然她不能上阵杀敌,但是所作所为简直有花木兰遗风。

再联想到她千里迢迢抱着弟弟逃荒,孤苦伶仃一女子,这一路上肯定吃了无数的苦头,她自己饿的骨瘦如柴,然而怀里的小孩却面色红润,显然是被照顾的很好。

这样一个怯怯低语的女子,骨子竟然这样顽强与善良,韩跃忽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

“那你父亲呢?他还在雁门关驻守?他是那里的将领吗?”

唐瑶悲凉一笑,缓缓摇头道:“我父亲哪里是什么将领,他只不过是一个从军多年的老兵。只因常年驻守雁门关,所以对边境的形势很是熟悉。也正因为他熟悉边关之事,那雁门关守将一直将他的从军户籍着,父亲几次想要请辞都不肯放。”

“这不胡闹吗?”韩跃有些愤慨,气哼哼道:“大唐当兵的多了,难道缺了你老爹一人雁门关就不能守了?”

他看了一眼唐瑶,询问道:“你父亲今年多大了?”

唐瑶有些哽咽道:“已然四十有九!”她眼睛里蕴含着水气,忽然悲声道:“他老人家常常自嘲,说自己足足当了三十年兵,从前隋就吃刀头饭,跟着无数位国公将军打过仗,临到老了却还只是一个小兵卒,连请辞回乡都难得批准。”

“懆他娘的蛋!”韩跃恶狠狠骂了一句,只觉胸膛里有一股邪火蹭蹭而起,忿忿不平道:“这雁门关的守将当真是个畜生。你告诉我这人叫什么名字,回头等小爷有机会见了他,非好好骂他几句不可。”

唐瑶却缓缓摇头,凄凉道:“您还是别惹那人,听说他是出身太原王氏的世家子弟,树大根深,权势滔天……”

“嗯?出身太原王氏?”韩跃微微一怔,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他咧嘴笑道:“这还真他娘的巧了。”

只听唐瑶语带担忧道:“侯爷您是大有前程的人物,那太原王氏乃是当世豪门贵族,听说就连皇帝陛下都要让他们三分,您何必为了小女子去平白树敌。”

这女子心性实在不错,虽然自家遭受了苦难,然而她却还能想着劝解别人,当真是善良温婉到了极点。

韩跃仰天打个哈哈,他看了一眼唐瑶,意味深长道:“当世豪门又如何?这太原王氏虽然了得,但是你却不知道,老子早就跟他们干上了!”

唐瑶顿时就是一呆。

第七十一章 傍晚而回

新建成的田家庄座立渭水之畔,近处是大河滔滔,远望有巍峨青山,山水相依,鸡鸣犬吠,宛如桃花源中所写的那般美丽。

落日黄昏,正是归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子里到处飘荡着浓浓的饭香。

唐瑶抱着弟弟乖巧的跟着韩跃走,她不时打量着眼前的村子,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满是羡慕与渴望之色。

“韩家侯爷,这里就是您的庄子吗?好富裕的地方啊,家家户户都住得新瓦房!”唐瑶由衷的赞叹着,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一户人家的墙院,感受着墙上崭新夯实的泥土,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羡慕。

韩跃笑了一笑,有些自豪道:“怎么样,这庄子不错吧。”

“何止不错,我见村中房屋好像全都新建不久,莫非您先前所说经营庄子就是指的这个?”

“算是吧!”韩跃点了点头,接着道“!田家庄原本只有几十户人家,住得都是破屋烂房,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村里人的日子苦不堪言。”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唐瑶,嘿嘿笑道:“你知道么,这里曾经是远近闻名的烂泥村落,由于大家太穷,村里人连媳妇都娶不上,当时全村只有百来口人,但是光棍闲汉就足足占了二十多个。平日里一旦有个女人经过村子,大家的眼睛简直像狼一样放光。要是碰上你这样的美丽女子,说不定就兽性大发给拖到家中祸祸了……”

“啊?”唐瑶浅叫一声,虽然明知韩跃有可能只是吓唬自己,但是心中仍然忍不住小兔乱撞,她勉强笑了一笑,道:“侯爷您就是喜欢说反话,大唐百姓敦厚淳朴,那里会像您说的这般不堪。”嘴上虽然如此说,身子却不自觉向韩跃旁边靠了靠,

“嘿嘿?不相信?”韩跃坏笑一声,眉飞色舞道:“我还真不是吓唬你,男人要是被女人憋疯了,真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伸手一指刚刚唐瑶摸过院墙的房屋,接着道:“比如这户人家就是一个出了名的无赖子,诸如偷鸡摸狗、赌钱逛窑子、偷看妇女洗澡这些事,他都干过。”

唐瑶再次‘啊’了一声,想到自己还摸着院墙羡慕,哪知竟是这样的人家,顿时感觉心中惴惴。

“你也不用害怕!”韩跃感觉恶作剧差不多了,这才呵呵一笑,道:“我说的都是以前之事,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穷**计富涨良心,村里的汉子是穷惯了所以才那般行事。现在不同了,咱们田家庄在附近早已远近闻名,各村都有小妹子盼着嫁到这里来,村里的光棍挑选还来不及呢,谁还会拉着你去祸祸?真要有那种事发生,老子先打折他的腿……”

两人正说着,忽听旁边那个院子大门吱呀作响,有个青年推门而出,正好和两人迎了个对脸。

“哎哟,是堂妹夫侯爷啊!您这是刚回来?”这青年正是韩跃刚刚说过的无赖子,名字叫做田二狗,最近一直被韩跃安排着做事,因为推销藿香正气水赚了不少赏钱,所以整个人气色都显得很是不错。

韩跃嫌弃他比自己还要油滑,鼻子里大刺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田二狗却不在乎,谄着脸迎上来笑道:“妹夫劳累了,这天都快黑了您才回来,要不先到我家里吃点?”这货贯会顺杆子爬,他见韩跃没有明确反对自己称呼堂妹夫,再说话时便连那个‘堂’字也去掉了。

“来来来,我正好炖了一锅狗肉,正要出门去打酒呢,今晚陪妹夫好好喝一盅怎么样?”

“不用了!”韩跃挥挥手,淡淡道:“出门一天估计豆豆也担心坏了,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小丫头又胡思乱想。”

“啧啧,妹夫就是这一点让人敬佩,我那妹子能嫁给你,当真是享了八辈子福……”田二狗夸张的称赞着,满脸都是谄媚笑意。

“行了行了!”韩跃使劲挥挥手,一脸不耐烦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再敢跟我来这套,小心大耳刮子抽你。”

“那是那是,妹夫少年奇才,目光…那个,目光如火……”田二狗脸上有些尴尬,不过仍然搓着双手再次问道:“真不到家里吃一顿啊?狗肉可香!”

“你好好做事,比请我吃十顿都强!”韩跃也知道田二狗没有坏心思,他淡淡笑着拒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最近没去赌博吧?”

“哪里会?”田二狗一惊,他现在跟着韩跃混日子,最怕被韩跃误解,连忙指天画地发誓赌咒道:“自从您安排了事情给我做,那赌博我早就戒了,不信您回家问问我堂妹,要是从她那里听到我还赌钱的传言,我把手剁了。”

“不赌就好!”韩跃点了点头,忽然嘿嘿一笑,打趣道:“窑子呢?有没有去过。”

“呃……”田二狗顿时噎住,有心想说没有,又怕骗不过韩跃,他整个人尴尬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讪讪道:“妹夫你也知道,我今年都快三十岁了,家里一直也没有个暖被窝的!男人嘛,憋的久了总是免不了想女人……”

“你个没出息的货!”韩跃笑骂一句,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道:“想女人就去娶,现下你也应该攒了不少钱,明天去找媒婆给你说说,再敢去窑子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那是那是,以后不敢了!”田二狗点头哈腰,眼睛却不自觉撇了撇唐瑶,小心翼翼道:“妹夫您这是又领回来一个?”他倒没什么坏打算,只是因为韩跃家里先多了一个罗静儿,现在又领回来一个,偏偏两个女的都花容月貌,他担心自家堂妹地位不保,所以才有此一问。

韩跃岂会不知道他那点花花肠子,抬脚再踢一下,笑骂道:“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这位姑娘是个逃荒的可怜人,我看她饥饿瘦弱还带着孩子,因此打算领回家给弄点吃的,晚上顺便让她有个住的地方。”

“原来是逃荒啊!”田二狗顿时长出一口气,满脸堆砌笑容,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妹夫就是心善。”

“买你的酒去吧!再晚店铺可就要关门了……”韩跃挥了挥手,田二狗连忙答应一声,冲着他和唐瑶拱手施礼,屁颠屁颠去了。

唐瑶一直默默旁观,她直到田二狗的身影消失才轻轻开口,道:“侯爷,这青年便是您说的癞子么?我看他虽然油滑了一些,但是也挺懂礼节的呀。似乎没有您形容的那般不堪!”

“以前穷闹的呗!”韩跃嘿了一声,他见天色渐渐黑了,心中焦急小豆豆独自在家,急忙迈开大步前行,嘴里道:“有话回家再说吧,我媳妇估计在家等急了。”

“嗯!”唐瑶乖乖答应一声,抱着弟弟快步跟上韩跃。夜色朦胧之中,谁也没有发现她一双明媚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异彩。“能嫁给这样一个平易近人的侯爷,他的媳妇真是幸福!”

女人情怀总是诗,唐瑶望着韩跃并不魁伟的身躯,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夏夜凉风,微微送爽,吹起她长长的秀发。

第七十二章 草原狼族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中原大唐还是八月之节,突厥之地却已经有了几分寒冷肃杀。

广漠草原,浩瀚无边,巍巍阿尔泰山的雪水化作滔滔大河,一路咆哮向东贯穿草原,河流经年不息,不但滋润草木牲畜,也孕育了另一种文明。

草原狼族,突厥!

寒风乍起,草原仿佛一夜之间洒满了白霜,无数牧人骑着健马奔走,他们驱赶着大片牛羊,沿着河流向温暖的方向迁徙。

一队骑兵呼啸而过,纵马之士嘴里不时发出阵阵狼嚎,那等矫健身姿虎视鹰扬,惹得许多牧羊女眼睛闪亮,随即便有悠扬的传情牧歌响起。

北地草原太阳落山很快,牧羊女的歌声还没有唱完,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一队骑兵皆是青年,他们被牧羊女的歌声勾动心中痒痒,几个骑士想要策马奔到一群少女身边搭话,却被领头的魁梧汉子挥鞭拦住。

这汉子一脸黝黑,有着突厥人特有的相貌,左右两腮各自涂抹着血红色的图腾,一双巨目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雄壮的气息。

他挥舞着油亮的马鞭,对那几个被牧羊女勾住心神的青年骑士大声呵斥:“天色已黑,尔等还敢胡闹,若是误了行程赶不上部落会盟,小心回去后长老降罪。”

几个骑士被他目光盯的发怵,连忙调转马头归队,唯有一个青年不满道:“忽博尔赤,此处距离大汗牙帐不过四十余里,以我等快马之速转眼可至,何必这么急着赶路?”

这青年同样身材魁伟,他背着一张硬木大弓,双臂虬筋狰狞,两腿粗壮有力,显然是个善于骑射的高手。

那被他称作忽博尔赤的头领目光一冷,缓缓策马走到这青年身边,淡淡道:“你质疑我?”他虽然语气平淡,然而浑身却渐渐撒发出一股肃杀气息,青年目光轻轻闪动,手挽缰绳打马后退几步。

他虽然表现出了忍让姿态,但是忽博尔赤仍不肯放过他,反而再次策马逼近,忽然挥手抽了他一马鞭,冷冷道:“阿达,你给我记住了,在你没有足够信心挑战我之前,你最好保留心中的敬畏!否则的话,我会把你撕碎了喂狼。”

青年阿达面色胀红,他盯着忽博尔赤的目光几乎喷出火来,刚才那一马鞭抽在他身上很疼,但是更疼的却是他的自尊。

天狼神的子孙何等骄傲,他可以流血战死,但不可以平白被辱。就在他大喝一声准备挑战之时,忽博尔赤却忽然调转了马头,喝令道:“全速纵马,赶往汗庭,我们必须在篝火燃起之前到达那里,让草原众族都看一看我野狼族健儿的雄姿!”

“嗷呼!”众骑士狼嚎一声,人人双腿猛夹马腹,手中马鞭啪一声抽响,霎时间人马合一,宛如闪电一般冲刺而起。

青年阿达顿时被远远抛在了后面,他面色铁青紧握拳头,两条虬筋绞结的胳膊肌肉隆起,胸膛起伏不平,显然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忽博尔赤,你竟如此辱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他话音未落,忽听不远处脚步声响,他转头而望,但见一个十七八的少女穿过羊群向他走来。

这牧羊女的目光中带着狂野与渴望,她挥舞着手里的小鞭子,大胆勾引道:“阿哥,晚上留下来么?我的帐篷里已经烧起了牛粪,又温暖又舒适!”

阿达咽了口吐沫,他目光落在牧羊女高高隆起的胸脯上,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

“阿哥!快来追赶我呀!”牧羊女见他模样,故意又将高耸的胸部使劲挺了挺,然后转足开始狂奔,一边跑着,一边嘴里又唱起嘹亮的情歌。

按照草原俗归,阿达如果愿意的话应该纵马追上去,用他最漂亮的骑术一把抄起少女,然后两人共乘一马跑到无人之处,那时的少女将会很乖,任由阿达将她扑倒在柔软的青草上。

这是草原传承的结合,阿达很是心动,几次忍不住跃马就要去追。

牧羊女还在奔跑,她嘴里的歌声越发勾人,可惜的是,阿达最终还是没有被歌声所挽留,他忽然策马掉头,一路奔驰向北,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哥哥!”少女停下了脚步,嘴里发出焦急的呼喊,却怎么也唤不回选中之人的回头。

她的心情有些沮丧,使劲挥舞着小鞭子抽打草叶,两行泪珠不自觉便淌了下来。

“阿哥,你为什么不肯追我,将我扑倒在草地上,难道游游不美么。”她垂头丧气的走回羊群,感觉心里很是难过。

“游游,你又在选人吗?可惜那个战士没有眼光,不肯留下来追你!”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走过来,她伸手将牧羊女搂在怀里,低声开解道:“我们的游游是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总有一天会被大英雄扑倒的。那个骑士是个傻子,咱们不生气。”

“不行的阿瑶,我不能再等了!今年寒风吹起的特别早,冬天肯定特别难熬,如果游游不能找到一个战士嫁了,没有他送来的财物过冬,我的父母和弟弟将会冻死饿死。”

年长女人叹了一声,她目光望向成群的牛羊,有些悲哀道:“唉,可怜的游游,你是这样的美丽,却要用身体去换取财物,天狼神啊……”

游游黯然低头,轻轻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只是赤贫的牧羊人,我们没有自己的牛羊和财物,只能依附战士和贵族!”

年长女人擦了擦眼角,目光忽然遥望远方,道:“今年确实寒风来的太早,冬天也许会死伤很多人。唉,希望大汗这一次发动战争能掠夺到足够的财物。”

“掠夺么?”游游有些发呆,忽然轻轻道:“就算大汗掠夺了财物,也不会施舍给我们赤贫人。”

“傻游游!”年长女人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就算我们得不到,但是大汗会变得富足啊,总有一天他会施舍我们的。”

游游目光望向天际,脸上呈现出一丝茫然之色,喃喃道:“他不会的!游游的两个哥哥是那么雄壮,都跟着大汗打仗死了,最后却只给了阿爹两张羊皮作为补偿。”

年长女人微微一怔,忽然也默不作声。

“我不喜欢战争!”游游轻轻咬着嘴唇,眼睛里再次闪现出泪花。

第七十三章 草原雄鹰

风呼啸,夜骤寒!

大草原以阿尔泰山为分界线,有东西两个突厥纵横无敌,其中山之东面水草丰美,正是颉利可汗的领地。

风在呼呼的刮,吹起帐篷猎猎作响,一座高有三丈的巨大帐房之前,燃起了无数堆熊熊的篝火。

帐房之前有几百口赤贫人在辛苦劳作,他们持着锋利的弯刀宰杀掉一头头牛羊,然后两人抬起一只放到篝火上去烧烤。草原牛羊肉质肥美,被熊熊篝火炙烤之后不断滋滋作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肉香。

远处忽然响起暴烈的马蹄声,声音传速很快,宛如雷霆轰然瞬间便到了近前。这一队骑兵正是忽博尔赤等人,他们终于第一个抢先到达。

“嗷呼!嗷呼!”骑士们发出炫耀般的狼嚎声,忽然人人猛提缰绳,飞奔的战马唏律律一声嘶鸣,前蹄猛然腾空,轰然停在原地。

“好狼儿!”营地中响起大声喝彩。

突厥人崇拜英雄,眼见这一队骑兵从狂奔到停滞只在眨眼间完成,更难得的是全队整齐划一,几百号骑兵宛如一个整体,这等漂亮的骑术便是大汗卫队也未必做到。

忽博尔赤得意长啸,他缓缓策马走到一堆篝火之前,大声喝道:“野狼族战士忽博尔赤,携三百骑士前来参加会盟,天狼神万岁……”

“嗷呼!嗷呼!”他身后众骑士狼嚎而起,人人摘下背上弓箭,举在手中奋力挥动。

呜呜呜!巨大的牛角号被人吹响,低沉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夜空。两队赤贫人在一个中年突厥贵族带领下列队在篝火两旁,摆出了恭敬的迎接姿态。

这是部落会盟对于第一个到达部族的奖励,整个大草原整整七百多部落,唯有第一支队伍能够享受这个待遇。

忽博尔赤和身后的骑士满脸荣光,他忽然大喝一声‘下马’,所有骑兵猛然翻越马背,动作还是同样的整齐划一。

这一番动作顿时又引来阵阵喝彩,那个负责迎接的中年贵族早已走上前来,张开双手大笑道:“欢迎你们我的孩子,你们是如此的雄壮威武,不愧为天狼神的子孙。”

“不敢当您称赞,野狼族战士忽博尔赤向您致敬!”忽博尔赤微微俯下身子,右手攥拳狠狠敲击胸部,恭敬施礼道:“尊敬的阿赤祭祀,愿天狼神的荣光永远照耀您!”

“哈哈,忽博尔赤,这才短短一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学会了礼仪,不错不错!”阿赤祭祀捻须微笑,目光却不停扫视着忽博尔赤身后,忽然道:“怎么不见阿达的身影?难道我的小雏鹰畏惧部落会盟,所以不曾跟着你们前来?”

“这个……”忽博尔赤嘴巴微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实在没有想到,阿赤祭祀竟然会一见面便询问自己儿子,早知道这样的话他怎么也不会抛下阿达。

就在他考虑该如何回话的时候,忽然营地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只听一个青年高声喝叫道:“我亲爱的老阿父,您的阿达来了!”

马蹄滚滚,声音隆隆,但见一个雄壮的青年纵马狂奔,人马合一,宛如闪电般冲刺,瞬间便到了近前。

阿赤祭祀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我的雏鹰身上流着最高贵血液,怎么会畏惧部落会盟。”

忽博尔赤眼光闪动,鼻尖轻轻哼了一声。

阿赤祭祀只当没有听到,他忽然伸手一拉忽博尔赤手臂,另一手则挽起刚刚下马的阿达,满脸微笑骄傲道:“这次部落会盟野狼族第一,你们快跟我进帐去,让我们的可汗见一见最年轻的草原双鹰。”

颉利可汗乃是大草原上最伟大的雄鹰,能够觐见于他并获得认可,乃是无数突厥青年最大的骄傲。忽博尔赤和阿达同时脸泛荣光,两人相视一样,目光既有自豪也有竞争。

阿赤祭祀却全当没有察觉,他一手拉着一人,嘴里不停大笑,一路引着两个青年向营地中央的巨大帐房走去。

大汗牙帐高有三丈宽达二十,全部用最精美的羊毛布制成,足足容纳几百人同时进入。

忽博尔赤和阿达一进帐房便觉温暖如春,他俩小心翼翼跟着阿赤祭祀,眼睛不停打量四周,脸上全是震惊与渴望。

这一座巨大帐篷乃是整个草原最尊贵的地方,从门口到王座一路铺着精美的地毯,形成一条宽有两丈的觐见之路。

地毯觐见之路两旁,每隔三步便架着一个巨大火盆,熊熊火光带着阵阵热浪,吹的人浑身舒坦。

又有几十根粗如手臂的牛油巨烛噼啪燃烧,照的整个大帐宛如白昼,一些相貌美丽的年轻女子正在不断穿梭,将一盘盘刚刚炙好的烤肉小心摆放好。看那烤肉的数量和规模,想必今晚将会是一个无比丰盛的会餐。

大帐之内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肉香,两个青年一路奔驰来此早日腹中滚滚,忍不住便咽了一口唾沫。

忽博尔赤的目光落在无数银光闪亮餐具上,只觉耀眼生辉,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此富有,尽情享乐,天狼神的子孙就该如此!”

阿达却不断看向那些美貌女子,但见一个一个全都细柳小腰,皮肤嫩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这样的相貌绝非突厥女人能有,显然都是从大唐掠夺而来。他心中怦怦而跳,同样闪现出一个念头:“若是我能换身为颉利可汗那该有多好,这些美丽的女子全都要挨个睡上一睡。”

两个青年各有心思,不自觉间便有一丝遐想滋生,颇有秦末之时刘邦项羽见到嬴政车架之时的模样。

便在这时,忽然大帐之中响起一阵雄浑的大笑,只听一个粗狂的声音道:“阿赤祭祀,这便是你说的忽博尔赤和阿达吗?哈哈哈,果然不愧是天狼神的子孙,生的很是雄壮!”

忽博尔赤和阿达同时一惊,敢在牙帐中这般高声说话之人,除了颉利可汗恐怕再无他人,他俩顺着声音去望,果然见到一个威武壮汉坐在大帐中间,正用炯炯目光盯着他俩观看。

“拜见大汗!愿天狼神与您同在。”两个突厥青年连忙行礼,眼前之人乃是草原之鹰,身上那种雄霸之气暂时还不是他们所能抵抗。

“都起来吧!”颉利可汗轻轻挥手,嘴中大笑道:“早听说草原上又崛起了两只年轻雄鹰,本汗一直想要见见,哈哈哈哈,今日一见果然不错,坐下说话吧!”

第七十四章 掠夺民族

忽博尔赤和阿达乖乖坐下,静静等着部落会盟开始。

牛油巨烛在噼啪燃烧,浓浓肉香在空中飘荡,大帐之外不时有马蹄声传来,越来越多的部落开始到达。

突厥草原广漠浩瀚,光是生活在阿尔泰山以东的突厥部落就足足有七百多个,这些部落有大有小,大者诸如野狼部拥有上千战士,小者则可能只有一群赤贫牧民,故而并非所有参与会盟的部落都有资格进大帐。

无论何时何代,地位总是要和实力挂钩,当最后一支部落也到达之后,突厥会盟终于拉开了帷幕。

颉利可汗居中而坐,他一手举起金盏杯,大声道:“草原儿郎们,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草原会盟,我突厥已经越发强横,大草原上再无敌手。诸位且随我一起同饮此杯,共谢天狼神的保佑!”

“嗷呼!”大帐内响起阵阵狂嚎,无数部落代表举杯响应。颉利可汗哈哈一笑,仰头饮尽金杯中的马奶酒,然后将杯子狠狠往桌上一放,发出砰一声沉闷声响。

“诸位!”他再次出声,目光一扫大帐,接着道:“今年的冷风已经开始吹起,比往年足足提前了一个月,寒冬来临如此之早,这在本汗一生中还是首次见到。”

“大汗说的不错!”一个年老的突厥贵族缓缓站起来,他目光环视大帐,颤巍巍道:“现在还只是八月之初,但是草原北部已经有牛羊被冻死。老汉认为今年的寒冬必然是百年难遇,等到白毛风吹起之时,也不知有多少牛羊会被冻死,又有多少族人会去见天狼神!”

大帐中的气氛顿时有些沉寂。

突厥人骨子里好战凶残,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不畏惧死亡。草原寒冬恶鬼白毛风,这是每一个突厥人都心悸的死亡讯息。

颉利可汗适时道:“寒冬已经不可避免,而我突厥众部却没有储存足够的物资准备过冬,诸位有何办法可以教我?”

“大汗,掠夺吧!”忽博尔赤猛然站起来,大声道:“我突厥乃是马背上的民族,我们不事生产,但是我们可以掠夺。别人的物资就是我们的物资,别人的财富就是我们的财富。只要我们能生,何必管他人会死……”

“说得好!”颉利拍案而起,大笑道:“我突厥骑射天下无敌,而今更有百万控弦之士,无论草原上的党项、薛延陀还是回纥,他们都在我们的威凌下瑟瑟发抖。我们天狼神的子孙血脉中流淌着高贵,为了保留我们宝贵的生命,这些低等人必须献出物资。”

“大汗!”阿达也站了起来,提议道:“党项和薛延陀等族都很穷,恐怕很难掠夺到足够财物以供过冬,我们必须选择更加富有的民族发动战争!比如草原之南的中原大地,那里就是一片富足之处。”

“哈哈哈!阿达之言正合本汗所想!”颉利狂声大笑,称赞道:“你二人不愧是草原双鹰,不但武勇超群且拥有智慧,我突厥果然人才辈出……”

阿达很是得意,他看了一眼忽博尔赤,心说别以为只有你懂得表现,我阿达同样也不差。

忽博尔赤重重哼了一声,他不想在大汗面前与阿达争执,强忍怒气缓缓坐下,抓起一根羊腿狠狠撕咬起来。

颉利目光如炬,他将两个青年的暗斗尽收眼底,脸上却装作没看出一般,忽然伸手一指南方,大声道:“各位族人,就在我们大草原的南方,有一片名叫中原的广漠大地。那里生活的汉人弱如羊羔,但是却占有着天底下最肥沃的土地。他们那里温暖如春阳光和煦,而我们伟大的突厥人却只能在草原上苦苦挨过寒冬。大家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能享福,而我们突厥生来就得受罪?这种事情你们能不能忍?”

“不能忍,不能忍!”大帐中怒嚎四起。突厥人本就好战冲动,此时被颉利语言挑动起来,顿时人人血脉喷涨,口中大呼不已。

颉利哈哈狂笑,他忽然抓起一个伺候他的侍女,捏着她的脸大声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汉人女子,皮肤比羊脂还有嫩滑,味道比马奶还要香甜。这样美丽的女人却要给那些弱如羔羊的汉家男子享受,你们心里服不服?”

“不服,不服!”阿达首先高呼一声,他生性贪欢最听不得女人二字,此时被颉利挑动,顿时整个脸全都胀红,大声道:“我们突厥战士乃是天下最伟大的男人,这样的女子只配让我们享用!”

许多突厥青年受他影响,纷纷跟着他大声叫道:“不错,这样的女人只配我们突厥男人享用!”

颉利哈哈大笑,忽然将女子挥手一推,直接扔到阿达怀里,道:“既然你如此说,那么这个汉人女子便赏你了!”

阿达大喜,连忙拜谢一声,搂住那个少女忍不住便揉搓起来,他双手孔武有力,一只手蹂躏高峰,一只手直探深谷,少女只几下便被他弄得喘息不允,白嫩的脸蛋上布满了好看的红晕。

咕嘟嘟!周围一片吞咽口水之声,突厥男人好色成性,眼见着少女被阿达蹂躏的模样,顿时人人心痒不止。

颉利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神情,他接着大声道:“你们也看见了,汉人女子是如此美丽。可惜这样的私奴本汗手中也不多,无法尽数满足所有突厥男儿,这该怎么办?”

“去抢!去抢!”气氛彻底被调动起来了,无处突厥人狂声怒嚎,大帐中宛如雷声滚滚。

“不错,去抢!去中原抢,去唐朝抢……”颉利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猛然拔出佩刀,高高举起直指南方,恶狠狠道:“本汗决定汇聚百万之兵,向中原唐朝发动一次掠夺战争。我们要抢光他们的金银,抢光他们的茶叶,抢光他们的粮食,抢光他们的女人……”

“抢光他们的女人!”阿达第一个高声迎合,右手攥拳使劲捶打胸部。

颉利手持长刀,目光泛射这凶残狠辣,杀气腾腾道:“各部听令,命你等迅速回族调动兵马,十日后太阳升起之时,尔等随我一同杀入中原。”

“嗷呼!”大帐中一阵鬼哭狼嚎,上百个突厥青年兴奋大叫道:“杀入中原,抢钱,抢女人……”

颉利仰天大笑,他目光望向南方,仿佛要穿越时空直视大唐一般。“李世民,这一次我要让你整个中原的汉人全都震颤嚎哭,乖乖匍匐在我的脚下……”

他喃喃出声,十分期待那一片肥沃土地给他带来征服的快感。

第七十五章 种田风波

田家庄又在搞大动作!

突厥那边已经寒风乍起,大唐这边却刚刚入秋。说是入秋,其实天气并不凉爽,大家都知道秋老虎最热,有时甚至比夏天还要燥闷,在这种天气下干活流汗最多。

但是田家庄众人却干的很嗨!

“快点快点,这一车粪赶紧送到东边的田地里,还是按照老规矩均匀撒开。柱子你小心一些,别把屎尿洒在身上!”田大叔脖子上搭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冲着拉车的青年大声呼喝。

“田叔!这粪便已经买了两百多车,难道还不够吗?”拉车的青年擦一把汗,他张着大嘴气喘吁吁,有些呐呐道:“拿粪便当肥料这事,我柱子连听都没听说过,能成么?”

“是啊是啊!粪便当肥料,从来没听说过!”旁边几个负责推车的青年也随声应和。

“就你们这一帮怂娃的话最多!”田大叔笑骂了一句,他指着柱子鼻梁道:“还你们没听过,你们也不想想,只要是韩家老三的手段有哪一件别人听过?比如那不值钱的艾草,咱们这里简直漫天遍野都是,以前谁拿它当过好东西,结果呢?做成蚊香就能卖得风靡长安。还有那中暑之症,各村各庄哪一年没有热死的人?这事连长安最厉害的药房都束手无策,结果韩家老三只需要一瓶藿香正气水就能解决……”

田大叔说到这里,顺手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一把汗,接着又道:“撇去蚊香和藿香正气水不谈,咱们就光说说村头那两架水车和磨坊吧,满大唐就咱们田家庄有,皇帝陛下都眼馋不已,要拿爵位和土地来换。柱子,你媳妇难道没去磨坊舂过谷子,你家的田地难道没用水车浇过?”

“大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拿屎尿浇地有些不靠谱,咱们种地是为了长粮食,现在却要用屎尿做肥,我总觉得心里膈应。”

“膈应你个蛋!”田大叔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道:“不愿意干给老子滚,就你这怂娃的木头脑袋也敢质疑韩家老三的决定?你不要忘了今天的好日子都是谁给的,想做白眼狼老子第一个打折你怂娃的狗腿。”

田柱子被他喷了一脸口水,连忙讪讪而笑,低声道:“大叔别生气,我没说不干,我没说不干!”

“那就快点,把这一车粪赶紧推到东边的田地里,卸了车再跑一趟,南面的刘家村我已经联系好了,他们村能弄出来十车大粪。”

“十车,那可又是两百文钱啊!”田柱子惊呼一声,旁边几个青年则是气哼哼道:“狗日的刘家村,这次也跟着沾光了。”两百文不是小钱,搁在以前差不多能买个媳妇了,也难怪这些青年心里不爽。

“直娘贼的刘家村!”田柱子奋力拉起大车,嘴里却骂骂咧咧道:“卖卖卖,就知道卖,等咱们田家庄的庄稼长起来之时,馋死他们这些卖屎尿的龟孙。”

“就是就是,馋死那些龟孙!”推车的小青年们也跟着起哄。

“你们这几个没出息的货!”田大叔笑骂一句。他算是看出来了,田柱子等人其实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怀疑过粪便不能做肥,这群小青年之所以嘴上抱怨,无非就是心疼用钱买屎尿而已。

“都别嚷嚷啦!赶紧推车拉车,如果敢耽误全村土地上肥,小心我打折你们的狗腿!”他挥手吆喝一声,几个小青年连忙使把力气,推着粪车吱吱呀呀走了……

……

田大叔这边负责带人收购粪便给土地上肥,田大婶和小豆豆那边也领着一群妇女干的热火朝天。

韩跃封爵授田的三百亩地就在田家庄旁边,靠近渭水,莅临大道,不但地势绝佳,而且全都是垄平亩直的天字田。

此时的田间地头,到处一片嘻嘻哈哈的干活打闹之声。

全村的老妇女和小媳妇几乎都来了,她们按照规定分成两队,一队手拿菜刀小心翼翼切割着某种块茎,另一队则人人挎着一个小篮子,将切割好的块茎不停栽种到土地里。

田豆豆头上扎着一方漂亮的红方巾,她干起活来可是一把好手,别的小媳妇才刚刚种完半篮子块茎,她这边已经开始领取第二篮子。

“祖宗喂,你就慢点吧!”田大婶宠溺的拉住她,低声道:“全村的女人都被你男人花钱雇佣了,不差你一个劳力。乖乖听婶子话到一边休息休息。”

“我不累!”小丫头咯咯轻笑,挺着小胸脯道:“相公说要种三百亩地瓜呢,这可需要很多秧苗,大家以前都没见过地瓜,也不知道怎么把块茎孕成瓜秧,我不能光看着。”

“你不是也没见过地瓜?你就知道怎么孕秧苗啦?”田大婶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打趣道:“知道你是担心庄稼的事,不过也不用这么上心,没听你男人说么,地瓜这东西耐寒抗旱,随便扔到土里就能活。”

“那我也得看着!”小丫头很固执,振振有词道:“相公说了,这秋地瓜本来应该七月就栽种的,现在已经八月初了,庄稼晚了时节怕是会减产。”

旁边一个小媳妇插嘴道:“减产又咋样,不照样还是高产粮食!我说豆豆妹子你就别操心了,乖乖听田大婶的话到一旁歇着吧,孕秧苗的事我们来做就好了。要是给你晒黑了累瘦了,我们怕是要被你男人骂死。”

“就是呢!”又有一个小媳妇笑着接口,她面带讨好之色,嘻嘻道:“你现在可是金贵人了,不能再做这些农活,免得跌了侯爷的脸面。”

“那……”小豆豆听到会跌韩跃脸面,顿时有些迟疑。

那小媳妇见她模样,连忙趁热打铁,又劝道:“侯爷不是说了么,这地瓜亩产足足能有二十担,就算误了时节稍有减产,那也要十八担。老天爷呀,这是多高的产量?三百亩得收获多少?你就别担心产量啦……”

“豆豆妹子,你就听大家一句劝说吧!”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温婉的声音,却是唐瑶也挎着一个小篮子从地里回来,忍不住插了一句,轻声道:“你以后是要成为侯爷正妻的贵人,行为举止确实要注意一下,免得到时候被侯爷的对头们寻了机会攻击侯爷。”

“啊!”豆豆轻呼一声,忍不住拉着唐瑶手臂,有些紧张道:“姐姐你是说我下地干活会影响相公?”

唐瑶轻轻点头,缓缓道:“你也知道,侯爷以前曾有过要卖你的劣迹,现在他发达了你却还下地干活,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看到恐怕会造谣生事。”

“姐姐你说的对,我不能再干活了,免得给相公惹麻烦!”豆豆点头如小鸡吃米,她对唐瑶的话很是信服。

自从唐瑶被韩跃领回来之后一直跟她同住,两人同床而眠夜夜低语,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唐瑶虽然是普通女子出身,但是生性聪慧见地非凡,有她时时在一旁提醒,小豆豆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

旁边那个小媳妇见自己劝了豆豆半天都不管用,结果人家唐瑶区区几句话就收到效果,女人的嫉妒心可以杀死一只猫,她心中吃醋,忍不住酸酸道:“哼,现在充好人,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抢人家的地位。豆豆妹子你可要小心了,我看这女子赖着不走就没安好心。侯爷那么出色,说不定她心里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勾侯爷上床呢!”

豆豆微微一呆,唐瑶却满脸通红,两个少女对视一眼,忽然一齐转头对那小媳妇怒道:“要你胡说!”

那小媳妇脑袋一缩,挑拨不成反惹怒,连忙挎着篮子干活去了。

第七十六章 刘村羡慕(为盟主加更)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

刘家村的几个汉子各自挑着一副扁担,晃晃悠悠来到村头等待。平日里他们起的并不这么早,但是今天不同,当几人来到村口之时,赫然发现这里早已乌央乌央挤满了人。

老远便听到一个老娘们在那里高声咋呼道:“你们也都是来卖屎尿的吧?乖乖不得了,田家庄这是又要搞大动作啊,昨天我回娘家的时候,发现娘家那村也在卖这个,据我娘家哥哥说,咱们周围十里八乡全都如此。”

一个汉子嘿嘿道:“听说是那个少年奇才,哦,如今是侯爷了,听说是他的新想法,要用粪便做肥料将养庄稼……”

“哈!哗众取宠!”一个身穿儒服的青年嗤笑出声,哼哼道:“屎尿者,五脏轮回之污物也,用之做肥,可笑可笑!我看那少年侯爷此举,无非是想别取其径,欲传名声尔!”

那老娘们不愿意了,过来一把揪住青年耳朵,嘴里骂道:“你这臭小子才读几天书?说人话!”

青年被她捏的耳朵生疼,忍不住哎哟哎哟直叫唤,嘴里大声讨饶道:“三婶子你轻点,耳朵要被你扭就掉了!”

“以后再敢这样酸不拉几的,老娘扭掉你耳朵都算轻的!”老娘们手指一撒放开青年,随即使劲一戳他额头,谆谆告诫道:“小封啊,做人要讲良心。你一边说人家坏话,一边却挑着担子来卖屎尿,三婶子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三婶子懂得感恩,你一个读书人可不能这样啊。”

青年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忍不住辩驳一句:“我说的又没错!屎尿乃是污物,岂能用来种粮做肥?所有的圣贤书里都没有这么写的。”

“圣贤书圣贤书,你天天读圣贤书怎么造不出水车,怎么弄不出蚊香?还有你那老娘夏天时中暑,可是喝了藿香正气水才好过来的。这些可都是出自那个少年侯爷之手,你受了人家的恩惠,却在背后乱嚼舌头根子,你跟三婶子说说哪个圣贤教你这样做的?如果读书就把人教成这样,我看你宁愿别读。”

青年有些悻悻然,他不敢太过反抗老娘们,偏生心里又很是不服,只能低声嘀咕道:“反正屎尿乃是污物,泾阳县男就算是天生奇才,那也不一定做什么都对。”他倒知道韩跃爵封泾阳县男,只是语气中怎么听都有股子酸气。

“不对你别卖了!挑着担子回家。”旁边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一个汉子走过来道:“周围十里八乡上百年就出了田家庄一个侯爷,你不感觉荣耀我们感觉荣耀。咱们平头老百姓懂得感恩,不管韩家侯爷买屎尿是不是用来做肥料,至少人家掏钱了。不但掏了,而且给的价钱还高,一桶四文钱,都快赶上我做半天工了。这样的厚道侯爷你哪里去找。”

“也许他买这个做肥料只是幌子呢?他肚子里那么多想法,谁知道最终会用屎尿去做什么东西赚大钱。”

“那也是人家本事!”这汉子浓眉一挑,讥讽道:“你要眼馋你也可以去赚大钱。”

青年诺诺无语,终于退缩了。

要说在唐朝时期读书人还是很受尊敬的,只因这青年从小就光会死读书而不事生产,偏偏他家里很穷,只有一个老娘苦苦劳作养活他。青年总是梦想着自己能出人投地,每日里除了读书从不肯帮老娘做事,刘家村的村民本就是一个宗族,大家都有些嫌弃他不孝,所以平日了大多不给他好脸色看。

那三婶子见青年退缩,女人到底心善,忍不住过来一扯汉子,低声道:“老四家的你也少说两句,小封这孩子就是读书读的有点傻,其实他性子还是善良的。今年夏天我走夜路被外村的闲汉吓唬,就是小封跑过去给我壮胆……”

“哼!”汉子鼻尖发出一声重音,他看了一眼小封,有些叹息道:“唉,咱们刘家村什么时候才能出一个能人。看看人家田家庄,以前烂泥一样的地方,周围十里八乡谁都不愿意去那里走亲戚,结果就因为出了个少年奇才,短短几个月功夫就富起来了。我前不久去那里买蚊香,看看人家那日子,啧啧,家家户户住的新房子,舂米用水车磨坊,男人有小钱喝酒,女人穿的也干净,就连他们村的娃娃都能挣钱,割一天艾草售卖所得,比咱们村的壮汉劳力收入都高!”

三婶子失笑道:“那是人家祖上风水好,几百年才出了一个少年奇才,这样的事情咱们羡慕不来。”

“是啊!”汉子长叹一声,神情有些索然:“几百年才出一个啊,结果就被田家庄摊上了!嘿,我记得当年韩家夫妇逃荒来此,似乎是先到咱们村落脚的,结果村里有些人嫌弃那对夫妇身份不明,拿着棍子给赶了出去。”

三嫂子一呆,有些讪讪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时兵荒马乱的,身份不明之人谁敢乱收。谁能想到那对夫妇怀里的小娃娃会成为侯爷……”她脸色有些不自然,毕竟当初驱赶韩跃父母之时就是她丈夫带的头。

汉子哼了一声,阴着脸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忽然有人压低声音道:“都别吵吵了,田家庄收屎尿的粪车来了。”

“在哪?”汉子和三婶子同时出声,便连那个青年小封也抬起了头。

清晨有薄雾,太远便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见到村外半里之处,似乎有一架大车正缓缓过来。

刚才说话那人又道:“没错了,我看得很清楚,赶车之人是田家庄的田柱子,就是他负责收取屎尿。”他说到这里看了看众人,嘿嘿笑道:“这可是我从小一起玩过的伙伴,当初你们还嫌弃我跟烂泥村的人交朋友,现在怎么样?今天的屎尿肯定先收我的……”

“你就得意吧你!田家庄的人最公道,不会分出什么先来后到的……”三婶子笑骂一声,她嘴上虽然如此说,脚下却悄悄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又道:“他六哥,等会儿你给说说,让我也往前头排排。你知道三婶子家里不富裕,好几个娃娃张着大嘴吃饭呢!”

“没问题!我跟田柱子关系没的说。”这人大气一挥手,他望着三婶子脸上的谄媚表情,心中很是得意。

第七十七章 红衣大炮

田家庄早已名声在外,自蚊香面世,到水车横空,再到藿香正气水出现,每一次动作都要汇聚不少目光。

万年县令忽然来访。

当时韩跃并不在家,万年县令带着两个小吏来到田家庄的时候,他正带领一群人在山上干得热火朝天。

这座小山就在田家庄旁边,西面靠近渭水,东面眺望长安,虽然只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荒岭,但是攀爬起来也有些崎岖累人。

万年县令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所谓青春容易去、岁月不饶人,一条弯弯曲曲山路还没走完,他却早已累的气喘吁吁。

“这位小哥,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见到泾阳侯?”万年县令轻轻擦着额头的汗,他望了一眼上面的山路,感觉心里有些打怵,忍不住便开始询问带路之人。

这带路的不是旁人,正是混子青年田二狗,因他机灵油滑,所以每当田家庄有人物来访都是他出面迎合。

田二狗听到县令问他,连忙堆砌满脸笑容道:“大人可是累了,那不如咱们歇一歇脚再走!我那侯爷妹夫带着人在山顶做事,距离此处怕是还有几百步路程。”

“还有几百步的路程?那就不用歇息了!”万年县令使劲擦一把汗,他使劲吸了一口气,道:“本县此来有要事求问泾阳侯,可不敢耽搁了时间,咱们这就往上走。”

“好嘞!”田二狗答应一声,转身在前面继续带路。

万年县令悄悄给两个小吏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连忙点头,他几步赶走到田二狗身边,小心翼翼道:“这位兄弟,刚才我听您称呼泾阳侯为妹夫,不知您是……”

田二狗嘿嘿一笑,低声道:“我家堂妹正是田豆豆,以后可是要当侯爷正妻的,你说我该不该称呼他为妹夫?”

“厉害厉害!想不到竟然是侯爷妻兄当面,小人失礼!”小吏恭维一声,不知不觉腰杆便弯了一些。

田二狗有些得意,不过嘴上却道:“这事可别到处乱说,我妹夫那人脾气大得很,要是给他听到我四处嚷嚷,还以为我借他名头行事,说不定就会发火。你也知道,我妹夫乃是神人子弟,发起火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那是那是!侯爷的脾气确实是有些…那个。”小吏连连点头,一脸心有余悸。他见过韩跃,知道田二狗没有胡说。

上一次户部授田之时,他和另一个小吏带着户部官员李俊生来此。那李俊生可是陇西李氏出身,结果惹了韩跃照样吃瘪。敢和世家贵族硬干,一般县男可没有那么臭的脾气。

“我那妹夫不但脾气大,而且还睚眦必报!谁要敢惹了他,哼哼哼哼!”田二狗一阵哼笑,忽然压低身子对小吏道:“不是吓唬你,咱家妹夫那可是能通天的人物,这一次太原王氏找咱们麻烦,官司甚至打到了大理寺,最后你猜怎么着?不但满朝大佬都去力挺,就连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亲自驾临。那太原王氏多么强横的家族,最后还不是乖乖夹着尾巴给咱妹夫道歉。”

“厉害厉害!此事小人爷有所听闻!泾阳侯的靠山实在是…嘿,大到天边了。”小吏点头哈腰,一脸恭敬神往,小人物天生都会左右逢源,这小吏常年在衙门行走,自然知道该吹捧,他接着道:“那太原王氏没有眼色,竟然敢惹泾阳侯爷,让他们道歉算是轻的。”

田二狗神气地撇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就道歉这么简单?”

“难道还有其它?”

“那是自然!岂能让他们好看……”田二狗鼻子发出一声重音,哼哼道:“就我妹夫那脾气,谁惹了他能讨得了好?告诉你,当时官司还没打完,我妹夫就挥手招来一道雷霆,直接把王家大宅给炸了。”

“嘶——”小吏倒抽一口冷气,道:“原来王氏大宅遭雷劈那事,还真是侯爷做的?”

田二狗大刺刺点了点头。“除了我妹夫这等神人弟子,还有谁会这种本事。”

小吏悄悄咽口吐沫,缓缓退到万年县令身边,小声道:“大人……”

万年县令面色阴晴不定,忽然轻轻摆手,嘴里发出一声叹息。小吏乖巧,连忙打住话头不说。

小荒山不高,山路本来就没多远,几人又走了不一会,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发现已经到了山头。

老远便看见韩跃正带着一群人在忙活,上百号人窝在山头上穿梭不停,人人手持一把精钢铁锨正在挖土。

“这是要做什么?”万年县令心中好奇,他在田二狗指点下看向韩跃,却见那名传长安的少年奇才光着膀子,同样手持一柄铁锨在挖土。

县男也算勋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位少年县男会动手干活。

眼见山顶崖石泥土被挖的乱七八糟,大体却呈现三条壕沟走向,宽有一丈,深约六尺,一个壮年大汉跳进去只能露出个脑袋。

三道壕沟后面,是一座正在建设的土堡,全部以坚硬的大石堆彻,外观犹如一个巨大圆柱子,周围不见任何窗户,只是留出十来个小小的孔洞。

土堡占地很大也很高,不知采用了何等建筑手法,上下竟然分了五层之多,如果用来住人,怕是能塞进去三四百口。

万年县令眼睛一闪,心中有些震惊。他毕竟是官,见识比两个小吏渊博,那三条壕沟他不知道作何用途,但是看这土堡的建设格局却很像北方长城上的塔楼啊。

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土碉,而是土碉顶部摆放的两尊奇怪东西,那玩意状似一根巨大树干,但是通体却黝黑闪光,显然是用精铁铸造。此物粗壮狰狞,底部还配有精致车轮,也不知道作何用途。

“大人看见没……”田二狗忽然一指那两尊巨物,低声道:“那叫什么红衣什么大炮,是我妹夫新做出来的宝贝,据说凡人操控也可发雷霆怒火,能将五里开外的东西炸成粉碎。”

“嘶——”万年县令倒抽一口冷,有些不相信道:“凡人也可操控的雷霆?这怎么可能。”

“我妹夫做的东西,哪里会有假……”田二狗正待吹嘘,忽然瞥见韩跃往这边过来,他心中打了个突兀,急急道:“大人您还是自己问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撇下万年县令,慌里慌张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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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新粮作物?

“常闻泾阳侯少年奇才,今日一见果然胸中大有丘壑。下官早有拜访之心,只因属衙琐事繁多不曾成行,呵呵,还望泾阳侯切莫责怪!”

“啊哈哈大人何出此言,您是堂堂万年县一县之长,帝都直辖二县,官位皆大于普通州府,在下不过一个闲散县男,在朝中连吃饭的位子都没有,若是连您这等五品大员都自承下官,在下岂不是要找块豆腐撞死!大人还是不要捧杀我哟……”

韩跃没有说错,唐朝之时长安共分为东西两个县区,东部万年县,西部长安县,县令都是五品上的官职,比之一般的州府长官还要高。

这也算中国特色了,自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只要是帝都直辖所授之职,纷纷都能见官大一级。别看万年县令听起来只是一个县官,但人家乃是京畿要地的官员,堂堂正五品上的职位,绝对称得上朝中大佬。

“泾阳侯勿要自谦,所谓莫欺少年穷,本县虽然官拜五品上,但是可没有被陛下亲自踢屁股的资格,前程远大,前程远大啊!”万年县令打着哈哈,一脸意味深长的继续吹捧。

长安乃是帝都,藏不下任何消息,那日韩跃去大理寺打官司,不但国公将军去了一大票,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亲临撑场子。这事落入有心人眼中,自然心中大大震惊。

最后太原王氏撤诉所有人离开,唯独韩跃却被陛下和皇后留在大理寺后衙说了足足一下午话,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惹了皇帝,反正出门之时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许多守在门口打听消息的各家下人都发现,泾阳侯屁股上有好几个脚印子,脖子上脸蛋上好几处唇红。

唇红是谁亲的大家不敢去猜,但是屁股上那脚印子,绝对出自圣上之脚无疑。

能惹得皇帝陛下亲自踢屁股,这可不是一般少年能有的待遇。李世民最擅长的是刀斧加身砍人脑袋,你见谁惹了他只是踢下屁股了事?

打官腔韩跃显然不是万年县令对手,人家是真正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大佬,说话徐徐春风但却点滴不漏,想跟他玩语言艺术那是自找难堪。不过混混也有自己的套路,既然我说不过你,那我就大马金刀,他直接开问:

“不知大人今日所来何事?”他拱了拱手,脸上适当表现出一丝恭敬和疑惑,试探道:“您乃堂堂大员,府衙事务繁多,如今又正是夏末秋种之节,想来大人也没有闲情雅致访友吧?”

“唉!”万年县令长叹一声,意味深长道:“泾阳侯文采风流,一句夏末秋种好精炼的总结,此言正中老夫烦心之事啊。”他看了一眼韩跃,接着又道:“老夫虽然添为五品上的官职,其实却要管着一县的吃喝拉撒。我大唐立国不久,尤其重视农业,每县每衙都有考核任务,老夫既然身居县令之职,自然也难逃这份政令。”

明白了,这是为了种地而来的!韩跃目光微微闪动,心中大概猜到了原因。

果然,只听万年县令沉声道:“实不相瞒,本县今日来此,正是有事情要求问泾阳侯。”

老头拉着韩跃缓缓走到山顶边缘,伸手指着山下一处地方,语带叹息道:“泾阳侯你看,那里是三百亩天字田,就算排不上我万年县最佳地块,恐怕也能挤进前三。”他再次望了一眼韩跃,有些埋怨道:“老夫也是穷苦出身,知道这一片好地种啥长啥,这可是整整三百亩良田啊,一年所获足能养育上千口人,为何泾阳侯却迟迟不见动作?”

“大人这话不对了!”韩跃呵呵一笑,同样伸手指着山下,道:“您看那田间地头有几十个妇女在穿梭,我不是已经安排了人手在种地么?”

“种地?”万年县令眉毛一挑,语气有些僵硬起来:“那为何不见耕牛翻田,也不见农妇播种?一群小媳妇拿着菜刀剁块茎是何道理,那东西能吃吗?泾阳侯你可要谨记,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若是耽误了粮食生产,哼……”

他似乎觉得语气有些不对,连忙又改为谆谆教导,接着道:“本官在衙门里听得手下汇报,说你这里三百亩地都没开种,急的老夫连饭都不曾吃一口就前来。好在如今开工也不算耽误,还望泾阳侯能给老夫一点薄面,赶紧吩咐下面人手快快耕翻土地,早早种上粮食才好。”

这是一个真正的长者,堂堂五品大员为了几百亩地的事情亲自跑一趟,韩跃心中有些感动。本来依他性子,自己的地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这时却觉得有必要跟万年县令解释一声。

无他,好官有好官的待遇,如果换成世家那帮子货色来问,韩跃绝对恶脸相向张口骂娘。

“大人可知那块茎为何物?在下虽然是个浪荡子的性格,但也知田地乃衣食之父母,岂能随便胡来……”既然决定要解释一番,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地瓜这东西在唐朝还不曾出现,系统兑换价格也高,他暂时不打算推广。但是提前给万年县令吹吹风还是有必要的。

万年县令听他辩解,果然有些留心,沉思道:“听泾阳侯所言之意,莫非此物也是粮食不成?”

“大人猜的不错,此物正是粮食!”

“块茎为粮?难道是新生作物?”

“算是吧!因为这东西整个大唐都没有,乃是在下刚刚培育而出。”韩跃悄悄转换了概念,隐去了系统的存在。

万年县令皱着眉头道:“我朝工部也设有农田司,经年培育作物却不见有成,可知农事一道非同一般。据农田司所言,作物培育需要循循渐进,有可能几百年上千年才能出现一门新品种。泾阳侯虽然堪称奇才,但是毕竟年纪尚小,你怎能保证所育之物能有产量?”

他看了一眼韩跃,接着解释一句道:“老夫非是质疑泾阳侯能力,实在是时间尚短啊……”

韩跃仰天打个哈哈,笑道:“大人勿须多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在下所培育之物绝对成功,我给他取名为地瓜,此物不但生长周期短暂,而且抗寒耐旱不挑地,别说是天字田了,就算是随便找个山旮旯扔到土里,它也能顺利生长。”

“地瓜?莫非是在地里生长的瓜果?听这属性倒类似黄精一类的藤蔓植物。”万年县令沉吟起来,他见韩跃说的斩钉截铁,心中不免也相信三分,忍不住问道:“就不知此物产量如何?若是像黄精那般稀少,可不足以当做粮食进行种植。”

“产量么……大人你猜……”韩跃微微举起手来,先是攥起拳头,然后又慢慢弹出了两根手指。

“两担?”万年县令试探性问了一句。

“翻十倍吧!”韩跃一脸装逼,不要脸吹嘘道:“在下出手培育的作物,若是没有个二十担三十担的亩产量,岂不是白白丢了我少年奇才的名头。”

“嘶——”万年县令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道:“你说什么?翻十倍的产量,二三十…十担……”

老头嘴角打着哆嗦,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几乎要跳起来去掐韩跃脖子确认。

第七十九章 我在山顶望长安

古代种地,收成看天,没有化肥没有农药,老百姓一年忙忙碌碌累死累活,每亩地产粮也不过两三百斤。

就这,还得算是丰收。

这种情况整整延续了千年,自夏商西周到两汉隋唐,老百姓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不是田地少,而是产量低。

现在忽然有人跳出来告诉你,我培育了一种作物,亩产最少能有二十担,你会作何感想。

二十担,那就是两千斤,而且这东西还不挑地选时,随便哪里都可以种。万年县令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这老头出身贫寒,虽然如今已迈入大佬行列,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农户情节,听到高产粮食怎能不震惊?

“此等作物,老夫纵死也要抓在手中……”

为公,此物一旦推广开来,可解天下百姓饥荒。不说能达到两千斤的高产,就算折扣一半算作千斤,两亩地也能养活三口之家,这可是活人性命无数的大仁德。

为私,农事乃立国之本,一旦此物从他万年县令手上开始推广,必然招来赞誉万千,便是载誉史书都未尝不可。

到了他这个年龄和地位的人,荣华富贵必然可享,内心所牵所挂不多,无非是求一个留名百世,而韩跃所培育的地瓜显然给了他这个机会。

“泾阳侯,老夫欲前往田间地头亲自看一看地瓜,不知侯爷现下可有时间,且陪老夫同去如何?”人若有所求,语气必然温和,堂堂五品大佬称呼一个少年县男为侯爷,万年县令却并不觉得突兀。

韩跃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大人何必再跑山下,我这边就有现成的地瓜,待我让人取来让您品评。”

他扭头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声,道:“那个谁谁还有没吃完的烤地瓜,赶紧给爷送一个过来。”

山顶干活之人都是那一批从长安招来的小乞儿,如今入住田家庄归为韩跃的食邑户,吃的是好粮食,住的是新房屋,这些少年打心眼里尊崇韩跃。一听主人吆喝,早有七八个人飞跑过来,各自举着一个烤地瓜恭敬道:“侯爷侯爷,我这里有!”

韩跃打眼一望,忽然失笑出声:“你们都是饿死鬼不成,每人发了三个烤地瓜,足足得有四斤重,一整天的粮食不到中午就啃成这样?”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人人都有些脸红。

其中一个人腼腆道:“侯爷,实在是这东西太好吃了,大家伙总是忍不住想咬。”一边说着,一边还咽了口唾沫。

韩跃无语拍了拍额头,他在众人手里挑拣半天,勉强找到一个皮相还算可以的地瓜,不过也被咬掉了好几口。

“大人,将就一下吧。”韩跃顺手将地瓜取过来递给万年县令,嘴中笑道:“这帮臭小子以前都是乞丐儿,可能从小有过饿肚子的阴影,所以最见不得吃食。”

“无妨!老夫幼年家贫,也曾做过乞讨之事,深知饿肚子的痛苦。”万年县令笑眯眯说道,他脸上丝毫不见蕴怒,反而竖着拇指赞叹一声:“倒是泾阳侯悲怜天人,能将数百小乞儿收归门下,此举着实让老夫钦佩。”

韩跃哈哈一笑,道:“大人可不要这么说,在下年少轻狂最不经夸,你再这样吹捧下去我都快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啦。”

万年县令却正色道:“非是吹捧,实乃肺腑之言。圣人古训,世间功德至大者,莫过于给人衣食。这几百个少年为乞之时饥饱难测,遇到荒年也许几天便能饿死许多,泾阳侯将他们收为食邑,实乃给其活命,善莫大焉。”

他这话公平而语,韩跃一时竟找不到推辞,旁边几个少年却目中含泪,一人哽咽道:“这位大人说的是,我们原本是烂命一条的小乞儿,冬天睡在寒风里,夏日淋在风雨中,从小到大悲苦凄惶,不知自己哪一天要不到饭就会饿死。是侯爷将我们救出了苦海,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这种大恩大德山高海深,便算是再高的赞誉也不为过。”

旁边几个少年没他的口才,不过这话却说到众人心窝子里了,人人都是脑袋猛点,看向韩跃的目光十分濡慕。

万年县令轻轻叹息,感慨道:“世间公道在人心,虚伪行善还是真切而行,一看受助者便知……”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那个少年,意味深长道:“你这娃娃口吐不凡,若非体态瘦骨嶙峋,老夫差点以为是哪个世家之子呢。”

少年呆了一呆,目光悄悄看一眼韩跃,忽然拱手一礼,道:“侯爷,那边沟渠还需再挖,小人先下去了。”

韩跃随意一挥手,道:“去吧,干活别太猛,整天跟个二愣子似得小心伤着。”

少年一语不发,再次拱手施礼,招呼一下其他人转头走了。

万年县令目光微闪,待到少年身影下去之时方才轻声提点韩跃,道:“泾阳侯,我观这少年似乎……”

韩跃淡淡微笑,打断他道:“乱世人如狗,公侯也可阶下囚,当年隋末大乱也不知波及多少无辜,这小孩儿显然是个苦命人,他既然不愿意说,我又何必去问。”

“好涵养!”万年县令赞了一声,他一脸若有所思,半天忽然呵呵而笑,自嘲道:“泾阳侯治家之策分明是无为而治顺水而流,倒是老夫徒作小人了。”

韩跃仰天打个哈哈不接他话茬,转口道:“大人是要看地瓜么,如今已经拿到手了,您且试试味道看合不合口味。”

万年县令闻言一怔,有些赶不上韩跃的思想跳跃,不过他人老弥坚随即便反应过来,拿起烤地瓜便啃了一口。

细细品尝!

下一刻,老头把所有的杂思杂念都抛到脑后,双眼泛光赞叹道:“不错,此物入口香甜,嚼之孺糯,当真再好也不过的食物。”

韩跃在一旁道:“地瓜这东西可以烤着吃,也可以煮着吃。若是在收获之时便切割晒干,那么也能用来烧粥做饭。”

“此物可方便储存?”

“方便,冬天挖个地窖存储,绝对可以渡过寒冬。”

“好!”万年县令仰天大笑,他猛然将地瓜往怀中一塞,随即对着韩跃深深一礼,正色道:“泾阳侯培育此物,堪可称为功大于天,地瓜一旦推广开来,必然活人性命无数。从今而后,老夫所敬所佩之人,你为第一。”

圣人古训,世间功德至大者,莫过于给人衣食。万年县令虽然是长者,但是这一拜却是心甘情愿。

韩跃侧身让开,他看一眼万年县令,又看一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那些乞丐少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满足。

我所做之事不过举手之行,然而在这落后的唐朝时代却能活人无数受到尊崇。果然人有多大力,便应担多少责,古人诚不欺我。

纵是混混,我亦心安!

他站在山顶边上眺望长安,一时心绪涌动,忍不住慢慢出声:

少年无意万兜鍪(mou),

转瞬万里悲秋。

执酒望江楼,

熙攘蜉蝣天地愁。

临水挥毫赋竹柳,

粪土将相王侯。

傲骨瞰灵修,

百转悲流一笔收。

语罢收声,再回首时,便看见万年县令一张写满震惊的脸。

(本章专门为了感谢书友群里的书友:落陽成殤,这位朋友才华横溢,章节末尾的词就是他独创的)

第八十章 我的大炮想发威

“泾阳侯好俊的文采,以诗喻人,虽然词句惆怅百转,然而心中的抱负却一览无遗。老夫本以为你只是精通格物之术,想不到诗词一道也造诣非常。果然天生奇才于世,让人不能等闲视之。”

“大人夸奖了,不过一时有感而发罢了!”韩跃轻轻拱了拱手,人却站在山崖边不动。

万年县令忽然道:“泾阳侯,老夫也不和你客套,我今次来本是误会你耽搁农事,结果却见到了地瓜这种宝贝,老夫意欲上书朝廷将其推广,不知泾阳侯以为如何?”

“暂时不行!”韩跃缓缓摇头。

万年县令一怔,忍不住道:“这却为何?”

韩跃看他一眼,淡淡道:“原因有三,困难重重,时机未到。”

“不知是哪三个原因?又有哪些困难?”万年县令追问一句,沉声道:“若只是一般之事的话,那么泾阳侯大可不必担心。老夫虽然仅为五品官,却也在朝中有一些分量,或者可以帮你解决。”

“好啊!”韩跃哈哈一笑,道:“大人有此雄心,在下实在佩服。”

“泾阳侯勿须客套,还是先说困难之事吧!”

“也好!”韩跃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万年县令,嘻嘻笑道:“第一个困难乃是我根基为稳,如果现在就将地瓜散播出去,恐怕世家又要来夺!大人,这事你可有办法解决?”

万年县令脸色微变。

世家是那么好惹的吗?

磅礴门阀,传承千载,就连皇帝陛下都要小心应对,他一个五品官员哪里是那些家族的对手。

耳听韩跃接着又道:“大人想必也知道,前不久我曾配制了一种解暑之药,结果便被那些饿狼盯上。他们为夺此物,阴谋诡计一波接着一波袭来。若非在下行事谨慎,恐怕现在坟头草已经很高了。”

“唉!世家,世家……”万年县令沉沉一叹,愤然道:“当真可恨。”

韩跃又道:“第二个困难则是朝中推阻!大人您一心为民,但是朝中有些人却未必如此啊,地瓜这东西才刚刚培育出来,除我之外谁都不知它产量如何。所谓空口无凭,大人你拿什么来劝说那些人相信?就凭我韩跃造过水车的名头么……”

万年县令脸色再变。

韩跃不给他机会思考,继续说道:“就算这两个困难都能解决,第三个困难也会限制地瓜的推广。”

万年县令微微一怔,疑惑道:“这却为何?”

韩跃苦笑一声:“因为没有足够的粮种啊!”他目光盯着万年县令,打趣道:“我大唐土地何止千万,需要的粮种何其之多,您总不能让我凭空变出来吧。我又不是神仙……”

“唉!”万年县令长叹一声,他抚摸着塞入怀中的半个烤地瓜,忽然也跟着苦笑起来:“果然好事多磨,是老夫心急了!唉,若是老夫官位再大一些,或许能给你多一点支持……”他摇头叹息,脸色有些黯然。

“大人有心就好,无需太过自怨!”

万年县令摆了摆手,语气消沉道:“也罢!既然此事需要徐徐图之,老夫决不能急于求成。泾阳侯,他日有暇不妨来县衙一聚,老夫告辞了!”

他也不等韩跃挽留,说完转身便走。山路蜿蜒踉踉跄跄,不多会便下山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韩跃视线之中……

……

一个少年乞儿悄悄走了过来!

他目光有些躲闪,脸上也带着纠结,似乎是心中有所担忧,所以鼓了好几次勇气都不敢上前说话。

这少年正是先前送烤地瓜过来的那个,曾被万年县令评价口才非凡,体格却瘦小嶙峋。

韩跃负手站在山崖之旁,他眼角余光一扫少年,淡淡道:“有话就说吧!我有不是吃人了老虎,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少年脸上微微一红,他缓缓靠近几步,小心翼翼道:“侯爷!刚才那位老大人未必就是全心全意为民,当官的人都有两副面孔,您可不要被他蒙蔽了!”

“哈!你这家伙……”韩跃笑了起来,他伸手打了一下少年额头,装作不悦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做人做事要往好处想,如果老钻牛角尖的话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侯爷……”少年还想劝说,韩跃却忽然一把将他拉到山边,指着山下道:“你看看那里劳作的百姓,心中有何感想?”

“感想?”少年脸带茫然,他眼睛望着山下,只见那田地之中有无数小媳妇在操劳耕作,一时却猜不透韩跃是何用意。

“我就知道你不懂!其实我也是刚刚想明白……”韩跃叹息一声,他一手拉着少年一手指着山下,语气有些感慨道:“你看那些勤劳的百姓,她们经年辛苦劳作,夏日风吹雨淋、冬天顶寒冒雪,一年到头忙忙碌碌,所求者却不过是想有一口饱饭吃,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可怜?”

少年抓了抓额头,小心道:“侯爷,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食么?有饭吃怎么会可怜?小人以前行乞的时候,一旦讨到残羹冷炙吃饱肚皮,心中不知有多么开心。”

“你这小家伙才多大年纪,也敢跟我耍花腔……”韩跃挑了挑眉毛,嘿嘿道:“想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故作无知,以为这么样就能蒙混过关,让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小乞儿?”

少年脖子一缩,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看他。

韩跃哈了一声,笑道:“你也不用害怕,本侯爷乃是闲散之人,吃饱了撑得才会追问你出身。只要你留在这里不存坏心,我管你以前是王公还是贵族,本侯爷还真不在乎。”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心中却又担忧,最后终于还是闭口。

韩跃也不去管他,继续有进行先前话题,道:“你不是害怕那万年县令别有目的吗?有什么可怕的,怕他抢夺地瓜推广的功绩?还是怕他和世家勾结害我?实话告诉你,侯爷我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啊?”少年双眼发呆,怔怔看看韩跃,疑惑不解道:“这却为何!”。

“嘿嘿嘿嘿!”韩跃一阵坏笑,得意道:“小家伙,你还有的学呢!”

他目光微微一眼,落在那两尊红衣大炮之上,嘴角勾起一道意味深长的圆弧。

万年县令应该不是坏人。

既然不是坏人,那就是好官了。

好官说的话才更容易让人听信!

韩跃就是要借万年县令的口传出地瓜名声,正好勾引某些人来送死。

我的红衣大炮早已饥渴难耐了!

第八十一章 地瓜一出四方动

繁华长安,车水马龙!

朱雀大街人流如炽,这里是长安城最为富贵之地。

放眼长街,但见匆匆赶路的行人,悠然闲逛的士子,沿街叫卖的小贩,持刀巡街的武侯,南来北往熙攘嘈杂,好一幅热闹景象。

王氏大宅就坐落在朱雀大街上,宅院占地百亩,建筑巍峨不凡,里里外外足有上百间华屋。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当真羡煞无数旁人。

大唐虽然立国不久,然而帝都却寸土寸金,尤其朱雀大街更是豪门拥挤,土地之贵简直不能用金钱衡量。

但是太原王氏传承千载,位列当世五大门阀之首,有天下王氏出太原的美誉。这样一个磅礴强横的世家大族,在长安拥有一座宅院实在算不上什么。

长安人都知道,世家之中王家第一,势力笑傲群伦。

朱雀大街虽贵,但是王家买的起。不但买的起,而且还买的多。

不为别的,就为彰显家族实力!

其实不止王氏,其他世家也都在这里置办有产业。

国人就是如此,越是土地昂贵越愿意扎堆,虽然朱雀大街的宅子价格昂贵,但是却挡不住疯狂的豪门,无论世家还是勋贵都以在朱雀大街有座宅院为荣。

在这里有产业,占地越广便越能彰实力,土地争抢之烈可见一斑。

当初王家筹建宅院之时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银钱,并且还利用合纵连横、欺瞒打压各种手段,最终才力压群雄拿下这一百亩地。

从隋末到唐初,王家一直不断建设这座大宅,前后足足经历了三代人才完成。这一座大宅代表着王家的颜面,昭示着门阀的威风,曾经让无数长安人羡慕。

然而今天,这座曾经号称长安第一的大宅却显得有些破败。

原因无它,被炸了。

整座大宅的前院化作焦土,砖石瓦块散落一地,风吹沙尘落,隐隐透出一股萧条。

门前就是繁华的朱雀大街,然而家中却是一副破败景象,这种强烈的对比简直是在打所有王氏的脸。

没办法,耗费钱粮重建吧!一日不修复宅院,一日便被人嘲讽,太原王氏作为世家大族的尊严绝对不能扫地。

长安城里有名有姓的工匠几乎都被雇佣而来。

王家也是发了狠,不但开出三倍银钱雇人,而且还从各地调动物资,整座宅院的修复工作日夜不歇,几乎一天一个样。

这一日清晨,旭日刚刚东升,四处尚留薄雾,王氏大宅的修复匠人们又开始动工。

前院嘈杂忙碌,后院之中却有些沉寂。

仍旧是那个后花园,仍旧是那个小亭子。王凌云坐在亭子之中,脸上还是挂着那种悠然和出尘,眼角却依稀有些寒意。

亭子之外的台阶下垂手立着一个黑衣暗谍,他缓缓向王凌云诉说汇报着近日之事。

“公子!昨晚夜间族长去过二房那边,他的行为举止有些耐人寻味,还望公子提前留心。”

“是么?”王凌云淡淡应了一声,他端起一盏茶碗,先是轻轻吹一口气,然后慢慢饮上一口,茶香在唇齿舌尖不断冲击,最终顺着喉咙直下腹部,他长长吐出一口热气,这才悠然轻笑道:“茶有清香,静心可饮,祖父他老人家好久没有来此品茶了。唉,真是可惜。”

这话听上去悠然自得,然而细品却带着丝丝怨怒,那暗谍闭目垂手恍如石像,完全不敢接口评论。

“你倒是个懂规矩的人!”王凌云哼了一声,微笑道:“说说吧,祖父去二房那边都做了何事?”

“回禀公子,族长大人去二房召见了不少人,尔后又单独留下王勋公子。两人谈话约有盏茶时光,期间族长曾宽慰王勋数次,语气中隐隐有些…有些…”

暗谍小心看了一眼王凌云,嘴中期期艾艾不愿继续。

“有些暗示对吧!”王凌云直接插口。

“是的!”暗谍小心答应一声,将头使劲低了下去。

王凌云轻哼一声,他端茶再饮一口,悠悠叹息道:“我不过一次失败,你便忍不住换人。祖父啊祖父,难道族长当久了心里真没有一点亲情吗?嘿嘿,王勋那样的烂泥你也想扶上墙,他配么?”

他淡淡而语,眼中忽然狠辣一闪,冷冷道:“命令二房那边的暗子出手吧,王勋既然想跟本公子争锋,那便不能再留了。”

“遵命!”暗谍答应一声,恭敬道:“小人今夜便安排人手,保证不让二公子活到明天。”

“嗯!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王凌云看他一眼,想了一想接着又道:“除了家宅之内的事情,外面可有稀奇之情?”

“回禀公子,属下正要汇报!”暗谍拱了拱手,语气变得有些亢奋,他大声道:“最近有消息传来,那泾阳县男韩跃又有新东西面世,这一次可不比水车和藿香正气水等物,而是一种关乎百姓民生的宝贝,公子如果能抢夺过来必然能一飞冲天”

“喔?韩又弄出了什么东西,让你如此激动。”

“公子,那东西名叫地瓜,乃是一种新作物品种。属下派人探查听闻,这东西耕种起来十分简单,不但不挑田地,而且亩产超高。”

“是吗?有多高!”王凌云端着茶碗轻吹一口,语气有些淡淡。

暗地深吸一口气,一脸郑重道:“足足有二三十担。”

砰!

茶碗落地,碎裂纷飞。王凌云猛然站立起来,脸上带着一丝震撼和质疑,急声道:“此话当真?可不要拿传言来糊弄于我?”

“消息最初传自万年县衙门,属下当时也怕此事夸张,又派了一些人去田家庄悄悄核实,最终确定真有其事。”暗谍看了一眼王凌云,语气肯定道:“那边的农户最近正在耕种地瓜……”

“好!”王凌云一拍桌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冷冷道:“那韩跃数次让我难堪,本公子正愁不知如何报复,这一次正好和他算算总账。”

他面色阴沉,忽然命令道:“你现在就去准备人手,将本公子圈养的所有死士全部调动,我要亲自带队去那田家庄。”

暗谍一呆,忍不住道:“公子您要亲自去田家庄?贵人不涉险啊!”

“涉险?你也太高看那个韩跃了,不过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县男而已。””王凌云哼了一哼,他杀意森然,悠悠一笑,道:“罗静儿已经去了秦琼的军队,韩跃身边只有一个李风华,本公子足足圈养了上百死士,就算用人命堆也能堆的死他。”

第八十二章 遗落亲眷在人间

东风夜放花千树,八月伊始桂花香。初秋时节草木尚未衰败,皇宫中一株桂花树却早已绽放出金星点点。

桂花的花瓣虽然很小,但是它的香味却扑鼻,那种浓郁沁人的芬芳直冲脑海,让人感觉浑身都很舒爽。

李世民闭目斜躺在一张锦榻上,这几日皇宫之中桂花开得好,长孙皇后一直想请他来赏,然而他却迫于朝事繁杂始终未能成行。好不容易拖到了今日休沐之期,国公大臣们都要放假,李世民索性便也忙中偷闲来到立政殿赏花。

皇宫花园修的雅致,此时又是桂树绽放之时,花开娇艳,香气扑鼻,远离朝会纷争,让人浑身舒畅。

长孙和杨妃在一旁低声说着悄悄话,园子里又有几个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在嬉笑打闹,李世民懒散的躺在锦榻上闭目养神,他一只手掌轻轻拍着大腿,另一只手掌却悄悄攀上了杨妃的翘臀,大手一***得杨妃浑身酸软,咯咯轻笑道:“陛下,孩子们都呢,哎呀您快放手,小兕子跑过来了,可不能让她看见……”

李世民脸皮一绷,连忙把咸猪手抽了回来。

长孙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打趣道:“陛下这几日火气有些旺呀,大白天的也不放过杨妃妹子。”

李世民尴尬咳嗽一声,忽听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再耳旁响起,娇憨道:“父皇父皇,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啊?好!父皇最擅长这个!”李世民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有些得意道:“今天父皇便给你讲一个大战洛阳城的故事……”

“不要听不要听,父皇你换一个嘛!”小女孩直接打断他,扭着小手麻花一样撒娇起来:“大战洛阳城兕子都听过好多次了!”

李世民登时傻眼。

眼见小女孩一脸萌萌,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他硬着头皮道:“要不讲一讲夜战瓦岗寨,父皇当年……”

“不要不要,这个也听过了!”兕子不依不饶,撅着漂亮的小嘴几乎能挂个瓶子。

李世民满脸黑线,可怜他雄才大略帝王,无论是战场还是朝堂从无畏惧,偏偏就是不擅长讲故事。旁边长孙皇后和杨妃早笑岔了气,两个女人花枝乱颤咯咯乱抖,李世民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兕子要听故事对吧?父皇想到有一个少年满嘴油滑,最会编故事给人听,咱们现在就出宫去找他怎么样?”

“好啊好啊!”兕子欢呼一声,使劲拍着小手叫起来:“父皇最好了!”说着踮起脚尖,小嘴狠狠在李世民脸上亲了一口,惹得皇帝哈哈大笑不止。

长孙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听您这意思是要去,要去……”她凤目微闪,异彩涟涟,李世民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微笑道:“无垢也一起去吧,你和那个臭小子投缘,朕估计这些日子你也有些想他了。”

长孙脸上微带喜意,感觉很是动心。不过她是贤德之后,遇事先会考虑夫君,下意识便道:“臣妾虽然年长泾阳县男许多,然而毕竟不是血肉之亲,陛下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免得给人听了误解,臣妾也要担上个不好的名声。”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谁会误解?谁敢误解?无垢你足足大那臭小子将近十八岁,便是有人乱嚼舌头根子朕也不会相信。”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长孙,忽然意味深长道:“话又说回来,无垢你不觉得那小子眉宇之间跟你有些相似么?”

长孙浑身一震,颤声道:“陛下,你也察觉到了?”

自古皇家多秘史,杨妃正在一旁逗弄小兕子,这时忽然听到皇帝和皇后对话有异,她心中打了个突连忙告退道:“陛下,娘娘,臣妾今日赏花嬉戏,觉得身子有些乏了,还请容我回宫歇息。”

李世民虎目一闪,他自然知道杨妃所惧为何,呵呵笑道:“杨妃不用害怕,此事如果成真,那将是我皇家一大喜事,你一向与无垢姐妹情深,今日便和我们一起出宫,正好去帮着无垢确定一件事……”

“陛下!”杨妃还待再说,李世民却猛然一挥手,淡淡道:“就这么定了,左右今天休沐,满朝文武都可消闲,我帝王之家便不能出宫走走么?”他说到这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事,脸色隐隐有些怅然,低沉叹息一声,落寞道:“朕为这天下,失去了太多,无垢为我,也失去了太多……”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杨妃便也不敢问,倒是长孙在一旁泪水涟涟,似乎是勾动了心头悲事。杨妃向来与长孙交好,而且嫁给李世民也早,她心中也隐隐猜到一些关键,忍不住握住长孙的手轻轻劝慰道:“姐姐莫要悲伤了,陛下说的没错,若那孩子真是…真是…的话,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姐妹俩悄悄说着话,旁边小兕子却懂事的举起小手去帮长孙擦泪,这小女孩实在太可爱,她见长孙样子悲伤,忍不住学着大人哄她时的语气哄长孙,道:“母后不哭,谁惹你了,我去打他……”

长孙被她娇憨的弄得噗嗤一笑,心中悲伤消散不少!

李世民一把抱起兕子,眼睛一扫长孙和杨妃,道:“走啦,趁着日头尚早,正好出宫一趟。”

“父皇,我也要跟去吗?听说宫外可好玩了……”兕子在李世民怀中咬着小手指,一脸期待的问道。

“对,兕子也去,今天咱们去宫外好好玩一玩,顺便呢,父皇和母后再带去你见一个大哥哥。”李世民伸手捏捏兕子脸蛋,柔声接着说道:“兕子不是想要听故事么?那个大哥哥可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他肯定会编出很多很多厉害的故事说给兕子听。”

“很多很多厉害的故事?”兕子一脸向往,小嘴巴不由口水滴答,娇憨之下连吃手指都忘记了。

皇帝出宫,原本需要羽林随从,还要金吾卫左右相互,不过这一次李世民别有目的,出宫之事便悄悄进行。

当然了,所谓悄悄也只是不用皇帝车架和天子配军而已,大唐国朝初立,玄武门事变才过不久,李世民身边该有的防护那是一点也不能缺。

整整十二个大内高手暗中相随,又有一队最精锐的金吾卫悄然出发,此队人马足足有上千战士,便是打一场局部战争也够了。

日头刚刚过午之时,李世民带着长孙,杨妃帮忙抱着兕子,一家人悄悄乘坐一辆宽大马车出宫。

目标,长安城西二十里,渭水之畔田家庄。

第八十三章 皇帝微服田家庄

车辚辚,马萧萧,路上行人各带刀,皇帝虽然微服出宫,但是暗地里的护卫却不曾少,大唐最精锐的虎卫御林军早已提前到达田家庄,他们悄然隐藏在田家庄外的一处密林中,距离庄子不过半里之地。

这一队兵将隶属百骑司,人人配有西域战马,个个都是百战老兵,乃是李世民专门从玄甲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

皇帝花大价钱圈养的护卫,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可比。这一队兵将无论单挑还是群殴,战力堪称天下无双,光凭这只队伍就能横扫一场局部战争。

唯一可惜的是人数太少,以李世民皇帝之财也仅能供养千人,再多他也承担不起。若是全大唐都是这等精英战士,李世民早就凭之横扫天下了,哪里受得了周边各国叫嚣。

这一队玄甲军藏身密林,虽然距离田家庄还有半里之远,但是若有突发状况出现,这队兵将却能瞬发而至,局部遭遇战他们还从未输过。皇帝敢大刺刺微服出宫,凭的也是这一队兵将给他的底气……

……

王凌云悄悄出了长安城!

此时的他脱去飘飘白衣,换上了一身墨色武士服,手里的折扇早已不见,腰间却悬挂着一柄细长利剑。从一个悠然浊世佳公子一变而成矫健游侠儿,这等强烈的对比变化若是给熟悉之人看见,定然会震惊的愕然大叫。

很少有人知道,王凌云不但诗文不凡,而且还从小习武,他的剑快若奔雷,招式如毒蛇吐信,角度刁钻,力道迅猛,便是暗二李风华对上他都未必能赢。

此次出城,意在韩跃,他调动了圈养的所有死士。

这一队死士足足有五六百口,人人都是身负武功的亡命之徒,为了防止抢夺地瓜之后走漏风声,王凌云已起了屠灭整个田家庄的狠心。

他从十二岁崭露头角,一直被太原王氏当做接班人培养,虽然始终有主脉嫡子与他争位,但是毕竟他享受的财力供应最多,这一切财力全都被他用来圈养死士,整整六年下来终于拥有了巨大的本钱。

坐拥五百死士,可以说当世年轻一辈之中他的实力最为雄厚。

非但如此,就在前不久韩跃为了从他手里换回李风华母亲,又将四十万贯借条拱手送上。有这笔财富在手,他王凌云更加如虎添翼,只要今夜再抢到地瓜粮种,然后将韩跃和田家庄屠灭,从此以后天大地大他将一飞冲天。

王凌云有一股雄心,他骨子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抱负,十八年来从未跟任何人提起。

他看的很清楚,大唐立国不久,权利根基尚未稳固。北方突厥早就蠢蠢欲动,说不定何时便会跃马中原。

到那时,必然又是一场天下大乱,而自古乱世出英雄,只要局势一有不稳,他王凌云便有了伸手逐鹿的资格。

他早就想杀韩跃,只是一直感觉弊大于利,所以始终隐忍着。但是这一次韩跃培育了地瓜,这种新作物竟然亩产高达二三十担,此等关乎民生的宝物终于让他产生了足够杀意。

历代风云而起者,莫不是在百姓之中有巨大名望之人,地瓜这东西一旦推广开来必然名传天下,王凌云绝对无法忍受韩跃一举成名天下知。

“传扬名声之物要么掌握在皇帝手中,要么就掌握在我手中,除此之外谁碰杀谁,便是你韩跃身为培育者也不行。”他目泛凶光,脚下轻轻一折,闪身进了田家庄外一处树林埋伏。

此林之中,那五百死士早已静静等候……

……

日头过午,正是一天好时光,李世民的车架缓缓到了渭水之畔。

如今的田家庄早已不是那个烂泥般的小村落,乃是远近闻名的富有大庄。放眼望去,但见一条大道通南北,宽可并驱三驾马车,路面也不知用何种材料铺垫,车轮压在上面只听铮铮脆响,给人一种坚硬敦实的感觉。

这是田家庄的中心主大街,现在渐渐已经有了繁华迹象。道路两旁全是崭新的青砖小院,墙面粉刷着雪白的石灰,房屋整齐漂亮,望之赏心悦目。

最让人感觉惊奇的是,这条街道路两旁的墙壁上还写有不少东西,几乎每隔数步便有一条。

“青山绿水何处在,渭河之畔田家庄……”

“要想富,多生孩子少砍树!”

“一家生娃,全家光荣,养不起不要怕,侯爷给你养娃钱!”

李世民坐在马车之中掀起帘子向外观看,他目光落在墙面这些不伦不类的字句上,随意念了几个,不时品评一番。忽然看到这最后一句,顿时失笑出声,道:“观音婢,杨妃,你们看看那一句话的口吻,绝对是出自那个口花花的小子无疑。”

长孙和杨妃听得好奇,忍不住也悄悄把脑袋凑到帘子边观看,长孙氏凤目涟涟,面上神情变幻不断,旁边杨妃却忽然噗嗤一笑,道:“陛下娘娘,你们快看另一面墙上的句子,臣妾觉得更加有意思呢!”

“是吗?在哪里?”李世民下意识问了一声,他顺着杨妃所指抬眼去看,顿时面皮一抽,竟有种荒唐如斯的感觉。

但见那一处墙面上分明写着这样一行大字,字体漆黑,墙面粉白,黑白映衬对照之下,甚是惹人眼球:

“生男生女都一样,谁敢虐待女娃娃儿,小心老子打折他的狗腿……不服给老子忍着,因为我是侯爷!”

字体歪歪斜斜,仿佛鬼画符一般难看,笔锋顿挫全无,章节错落凌乱,便连三岁小孩也写不出这么丑的句子。

最可恨的是这段句子下面还有十来个小字注释,若非眼力好的人等闲不会发现。那注释这么写的:“宣传标语,某家独创,如需转发,十两一条。现手买卖,童叟无欺,支持原创,盗版必究。”

字句后面浓墨重彩画了一道长长的横杠,似乎是用来引申接下来的重点,皇帝忍着不爽继续往下看,果然见到横杠后面又写着六个狗爬一般的大字:“泾阳县男韩跃宣!”

李世民一脸发黑,想要开口评价一番,左右却找不到合适词汇,堂堂大唐皇帝差点憋出内伤,好半天才长叹一声道:“如此无耻小儿,当真千古未见。我大唐朝堂堂封赐的爵位,却给他用来写吓唬人的标…标…”

“标语!”长孙在一旁不冲一句,眼见丈夫气的满脸发黑,皇后却忽然噗嗤而笑,咯咯道:“臣妾倒觉得这孩子耿直的很!”

“爱屋及乌,你就乱夸他吧!”李世民撇了撇嘴。

长孙咯咯直笑,掀着帘子继续向外看标语,一脸津津有味,不时称赞一声。

此时正是过午十分,道路两盘有不少百姓商贩在摆摊,蚊香自然必不可少,藿香正气水也有许多,甚至便连那普通人家喝起不起水酒也有人贩卖。

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持续许久了,商贩们和赶集人不断讨价还价,吵吵嚷嚷,热闹非凡,马车咕噜噜行走中间,耳边听着百姓们的争吵砍价,一种轻松舒畅悄然滋生。

“或许,这臭小子也有可取之处!”

李世民望着道路两旁的繁华,忽然轻轻说了一句!

第八十四章 皇家组团登荒山

皇帝突然驾临,不管他是不是微服出宫,按照规定韩跃都得扫地迎接,然而这货并不在家。

七八天了,他一直蹲守在村后小荒山上,不但再没回家,甚至还把生活设施都搬到了山上。这等行径大有一种从此我住山巅上,坐看风云笑世人的架势。若是对他不了解之人,多半还真以为这货要做个深居简出的隐士。

想当隐士?你才多大?毛长齐了没有?李世民可不会惯臣子臭毛病,他闻听韩跃蹲守小荒山,大手一挥语带深意道:“泾阳县男搬到山上去住了?很好,朕正有登山一游之心,左右今日闲来无事,便借田家庄的小荒山一偿夙愿吧!”

他伸手抱起酣睡口水滴答的小兕子,目光打量着手足无措的田豆豆,忽然微微一笑,问道:“你便是泾阳县男的童养媳吗?倒是生的有些俏丽……”

皇帝目光如龙,虽然说话和声细语,但是田豆豆仍然拘谨异常,两只小手使劲搓着衣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小丫头紧张?他也知自己威势太重,连忙将语气缓和一个八度,温声赞道:“呵呵,那臭小子生性油滑不着调,朕原本以为没人会喜他,想不到竟也有美相伴,莫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如今小豆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骨瘦如柴的丑丫头,经过几个月的将养,再加上跟着韩跃过的开心,小身子骨儿渐渐长开,皮肤白嫩如水,眉宇之间隐隐有了几分姿色。

虽然娇躯长开了,但是胆子依旧很小,李世民已经尽量放缓语气了,然而小丫头仍旧怯生生害怕。长孙皇后看她俏丽惹人怜,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冲着李世民道:“陛下不是说要爬山么?臣妾和杨妃妹妹可是等着随架呢,怎么突然就停在这里吓唬一个小女孩?您可看清楚了,这丫头虽然只有十多岁,但却是泾阳侯的童养媳,以后也是要给她封赐的呢。少年勋贵都归臣妾管,您可不能欺负我们女人……”

她这话明显有护犊子的味道,偏偏还要把杨妃拉进来扩充实力,女人一旦开始不讲理,便是皇帝也没之奈何。李世民无语翻了个白眼,悻悻然一笑,讪讪道:“朕登山看景去也!”抱着小兕子头也不回爬山去了。

杨妃看得有趣,凑过来笑道:“姐姐!多年不见您大发雌威了呢,今日突然一展,陛下落荒而逃,咯咯……”

长孙怀里揽着小豆豆,低声道:“妹妹可不要乱说,陛下英明神武,只是不愿与咱们妇道人家计较!”她说到这里轻轻抚摸一下小豆豆额头,忽然又道:“不过他确实也欺负这娃娃了,多好的孩子啊,就给他的帝皇之威吓成这个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哼……”长孙望着李世民登山的身影,犹自觉得心里不平。

杨妃笑道:“我看姐姐您就是爱屋及乌,平日里陛下管教那些皇子公主,动辄黑脸训斥,也不见您出来回护。说起来,还是因为泾阳侯那孩子从小就…从小就…”杨妃忽然住口,小心看了一眼田豆豆,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长孙轻轻叹了一声,幽幽道:“别说了,陛下正爬山呢,他经年行军体格壮硕,咱们可不要被落下许多。”

田豆豆被她揽在怀里,虽然听着皇后和杨妃说话,但是小脸上却怯意生生,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尽是茫然之色,显然还没有回魂。

长孙柔和道:“小丫头,你带我们爬山可好。”豆豆感觉到她的慈爱,乖巧点了点头,甜甜笑道:“你们是要找我相公么?那我带你去……”

“真是个好丫头!”长孙轻轻捏一下她脸蛋,旁边杨妃从腕上退下来一个精致玉镯,对着小豆豆细嫩的小手比了一比,轻笑道:“现在还有些不合适,等以后长大了再带吧。”说着顺手一推,轻轻塞到豆豆怀里。

小丫头扭动一下想要推辞,长孙却在一旁柔声道:“长辈给的东西不能推,得收下!”她帮豆豆接了礼物,也没有对杨妃说声谢谢,却揽着豆豆道:“咱们快走吧,陛下都要带半山腰了,可不能让他就等!”

杨妃点了点头,两人便让田豆豆带路,顺着村后路径去爬山……

……

小荒山并不高,海拔也就几十米,李世民虽然提前出发,路上却几次停下等待,最终皇帝一家同时到了山顶。

韩跃并不未发现有人到来,他正带着一群少年埋头苦干,整整几百人全部赤膊上身,手持铁锹挥汗如雨,场面很有几分大生产的架势。

秋老虎日头猛烈,早已把众人晒得脊梁蜕皮,长孙才登上山顶,一眼便看见韩跃赤裸上身背上晒裂的惨样,女人心柔,顿时泪下如雨。

“陛下您看他,呜呜呜……”

李世民却没有在意这些,一双虎目不断打量着四处的建设。

此时山顶早已不是原先模样,中间的山石全被移走,又花了大力气整平修建,竟然弄成了一个大约两亩的广场。

广场铺设着巨大的青砖,勾缝以糯米水浇灌,地面浑然一体,踏之坚固异常。

广场四周是三道深深壕沟,沟边架设有鹿角,上面缠绕着锋利铁丝,阳光之下森光闪亮。

最引人眼球的还是广场中央的土堡,高有六丈,分五层,皆以巨石垒砌,又浇筑糯米和黏土,建筑强度简直比后世的水泥还要坚硬几分。

土堡顶部,两尊巨无霸一般的红衣大炮狰狞摆放,一尊炮口向北,一尊正对着渭河边上的田家庄,一攻一守,相得益彰。

李世民目光炯炯,一脸震惊。他是军事大家,虽然不识红衣大炮为何物,但是只看山顶建筑格局,分明便是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短短半月,能将一个荒山头建成兵家之地,便是皇帝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好家伙!朕原本以为这臭小子只是会些格物,不曾想于军马一道也有研究,哈哈哈,混混少年,浪子回首,我大唐果然人才辈出矣……”

他这一声长笑,登时引得山顶众人惊觉,韩跃正埋头挖土,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他慢慢从壕沟中探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皇帝怎么来了?

微服出巡小荒山吗?

您这抱着小孩带着皇后的架势,到底是要闹哪样?

还有旁边的那个女子,看衣着打扮恐怕也是嫔妃。

乖乖,皇帝一家组团出来吓唬人的吗?

第八十五章 山顶别墅初见闻

韩跃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扔下铁锹屁滚尿流爬出壕沟,这一家子可不是好惹的,李二动不动就拿刀砍人,长孙动不动就揪人耳朵,旁边那个女人虽然不知是何来头,但是跟着皇帝皇后微服出宫,想来也不是普通嫔妃。

“陛下,您怎么来了?”装逼犯老远便满脸堆笑,笑的宛如一朵小花,急急忙忙跑到李世民身边恭敬行礼。

本来还想给皇后施礼,却见长孙眼圈通红,目光望着他温情如水,韩跃脸皮一抽,连忙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

那日在大理寺后院,可是被这女人一把搂在怀里狠狠亲过好几口,他都多大的人了,这辈子和上辈子累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岁,生平自豪花丛老手,想不到穿越唐朝却被一个女人大吃豆腐,韩跃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想占我便宜,皇后也不行,哥哥现在可是清纯小萌新!”他装作没看见长孙异样的眼神,心中有些悻悻然。

李世民看他这副偷奸耍滑模样,不觉便有些生气,冷哼一声道:“怎么,泾阳侯可是对吾皇后有所不满?”他刻意将‘侯’字咬得极重,韩跃心中不由打了突兀,讪讪道:“不敢不敢,不是侯,是男,泾阳县男……”

“哼!现在知道身份了?”李世民轻哼一声,继续打压道:“你在庄子墙面上粉刷的标语可是自称侯爷,莫非朕老眼昏花看错了不成?”

抓贼有脏,韩跃一缩脖子,继续讪讪道:“那是自夸,自夸!”他见李世民虽然板着脸孔,然而眉眼之间却无杀气,顿时知道这是在恐吓于他,他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嘴上却继续自责道:“陛下恕罪,小子因为贪慕虚荣,从小就梦想着能封个侯爷,这个梦想经年藏在心底,仿佛火烧一般日日折磨于我,唉,这等煎熬何其痛苦,竟然让我整日浑浑噩噩,恍如身在梦中……在墙上粉刷侯爷标语的时候,小子就是在梦中……”

“无耻!”李世民脸色发黑,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仿佛大便憋闷一般难受。

“呵呵!承蒙陛下夸赞,小子也觉得自个儿有些无耻,不过此乃明哲保身之道。圣贤有云:无耻之人,才能长久。”

皇帝一家目瞪口呆,眼见韩跃说话一脸郑重,似乎所言真有其事,李世民竖着眉毛想了半天,最终才不确定问道:“无耻之人才能长久,这话是哪家圣贤说的?朕畅读史书多年,为何却从未得见?”

“我干爹说的啊?”

“你干爹?是谁?

“程咬金啊,官封大将军,爵封上柱国,他老人家开创了无耻一派,教导世人明哲保身,难道算不上圣贤吗?”

“竟然是程知节……”

“是啊!我干爹还说了,做人一定要无耻,越是没脸没皮越能占便宜。比如他就跟我说过他最喜欢到处嚷嚷陛下您欠他救命之恩的事情,反正您也不会出面澄清,所以他已经足足赚了九次好处,呵呵呵呵,干爹行事实在是我被楷模……”

李世民气的脸都青了,怒叫一声道:“哇呀呀,程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真以为朕刀锋不利呼?”

皇帝发怒,转身便要下山去寻程咬金霉头,韩跃悄悄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有些得意:“嘿嘿,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把皇帝忽悠走,我才不管谁会倒霉呢,程老流氓动不动就占小爷便宜,这次正好借皇帝之手出口恶气,嘿嘿嘿嘿……”

他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嬉笑,正觉自己手段不凡时,忽然感觉耳朵一疼,却是长孙气忿忿一把揪住,怒道:“你这坏小子,连陛下也敢蒙蔽……”手上使劲,差点将他耳朵拧成麻花。

“哎哟,哎哟,娘娘饶命,再拧就掉了!”

长孙一脸怒色,眼角却带着疼爱,故作生气道:“拧掉了才好,疼死你这小坏蛋,免得到处惹是生非。”

直到此时,李世民才反应过来他着了韩跃的道,皇帝胸怀非比常人,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他竟然不再恼怒,反而开口夸赞起来,道:“不错!心机百变,语言油滑,于悄然之间让人坠入陷阱,好厉害的手段!哈哈哈,朕一向自诩目光如炬,今日竟被你这滑头摆了一刀。有趣,有趣……”

韩跃讪讪而笑,他被长孙揭穿,耳朵又掌握在人家手里,这一次打死也不敢乱耍小聪明了。

李世民看他一眼,似乎不愿意再闲扯,忽然道:“朕见你这山顶修筑很是奇妙,建筑格局很有几分军事味道,泾阳侯何不带朕一观?”

皇帝要看看你家什么样,谁敢不答应?韩跃连忙拱了拱手,小心翼翼把耳朵抽离长孙控制,这才前面领路,引着李世民和长孙等人登上土堡……

……

“陛下,您现在看到的是一楼,总共有六个房间,居中乃是大厅,大厅主要用来会客商谈,旁边六间房屋则可让人休息!”

“布置不错,勉强算是用了心!”李世民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上了二楼!

“陛下,娘娘,这里是餐厅,餐厅是厨房,左边是冬季恒温储藏室,右边是夏季寒冰储藏室!嘿嘿嘿,小子原本家穷,所以特别贪图口腹之欲,一直就幻想着能在冬天有青菜吃,夏天有冰水饮。前不久卖蚊香和藿香正气水发了点小财,所以在这山顶建个别墅。嘿嘿,别墅啊,还是山顶的位置,大几千万……”

李世民一家满脸疑惑,他们只能听懂这里是餐饮之所,那什么恒温储藏室、寒冰储藏室勉强也可理解,在后面山顶别墅、大几千万等词,那就完全陷入茫然。

田豆豆乖巧,在长孙耳边悄悄解释道:“别墅就是很豪华的房子,是富人居住之所。相公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乱起名字!”

李世民一家这才恍然大悟,跟着韩跃有上了三楼。

才一进门,眼前便豁然一亮,好家伙,整整一层房间,竟然修建成了个水池,水池旁边的墙壁上,又有十来个状似莲蓬的东西,韩跃走过去对着一个扳手轻轻拨弄,那莲蓬之中唰唰唰就喷出水来。

“陛下,这里是浴室,冬天可泡热水澡,夏天可以冲凉浴。古人有云:要想生活好,早晚要洗澡。”

李世民一家早已对他的新词汇面议,此时压根就不顾不得他在说些什么。皇帝施施然走到莲蓬旁边,对着扳手玩了个不亦乐乎。长孙和杨妃则是抚摸着墙壁流连忘返,那上面贴着雪白如玉的瓷砖,光洁耀眼,竟然能照出人影来。

“姐姐你看,这孩子得是多么机巧的心思,连沐浴之所也修建的这般漂亮。老天爷,神仙也没这般享受吧!”杨妃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韩跃在一旁道:“别墅五层,生活区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再上面的第四层是实验室,第五层是战备室,因为小子手头有些不宽裕,暂时都是空荡荡没有添置物品。”

“实验室?战备室?”李世民若有所思沉吟一声,忽然目光一转,盯着韩跃问道:“楼顶那两尊狰狞巨物呢?朕曾接到万年县令密报,言称你铸造出了凡人可发雷霆之火的宝贝,是不是楼顶那两尊红衣大炮。”

“回禀陛下,正是红衣大炮,此物重达千斤,射程五里,一炮而发,开山裂石。人之血肉不能当……”

嘶——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震撼道:“射程五里,那岂不是说敌人还未见我方身影,便要命丧黄泉。”

韩跃嘿嘿一笑,满脸都是得意。

李世民目光炯炯,忽然开口训斥道:“此等神物,为何起名如此难听,红衣大炮算怎么回事?”

韩跃呆了一呆,下意识问道:“那依照陛下的意思呢?”

“哼哼!”李世民仰天一笑,得意道:“依朕看来,此物可发雷霆,兼具射程遥远,乃是战场争雄之利器,不如就叫威武大将军……”

我曹!

韩跃一脸黑线!

威武大将军什么鬼?

这是大炮,不是人,还以为皇帝有什么灵感呢?原来起名字也是白搭!

第八十六章 山下火光夜腾空

李世民怀里的兕子突然喊饿,小女孩出宫之时还兴奋异常,结果跟着大人赶了二十里路,三四岁的小孩最容易疲劳,所以她也酣睡了一路。后来又被抱着爬山,参观韩跃的别墅,整整一下午时间都睡得很甜。

这会儿天色刚黑,小家伙却突然精神起来,睁着一双乌溜漆黑的大眼睛四处打量,忽然小鼻子抽了一抽,口水滴答叫道:“父皇,母后,兕子饿,有东西香,要吃,要吃……”

其实不止她闻到空气中有香味,李世民和长孙也闻到了,这股香味虽然淡淡,却有一种香甜气息,杨妃伸手把兕子从李世民怀中抱起,刮了刮她小脸蛋,笑道:“小馋猫终于醒了啊,就是鼻子尖,快跟姨娘说说你闻到什么了?”

“香,香,这里有好吃的东西……”兕子口水滴答,一双可爱的眼睛还在到处寻找。

李世民放下拨弄喷水浴头的手,斜了一眼韩跃,微微哼道:“泾阳县男,你家中藏的何种吃食,竟把小兕子馋成这样?哼,臭小子当真无理,客人上门也不知招待,你这土堡二楼建那么大餐厅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韩跃满脸呆滞,好家伙,人家不愧是皇帝,听听这语气,明明是想讨东西吃,偏偏说的理直气壮,仿佛做错的人是自己一般。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底腹诽,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如果敢惹眼前这位不开心,虽然还不至于推出去斩首,但是屁股绝对得要遭殃。

李世民踢人屁股有多疼,韩跃可是心有余悸,为了保护菊花不挨揍,他连忙拱手施礼,解释道:“回禀陛下,这空气里传来的香味,应该是外面有下人在烤东西吃,他们干了一整天力气活,这会儿到饭点了。”

“噢?烤东西吃?”李世民依旧眼睛斜着看他,意味深长道:“什么东西香气如此浓郁?朕吃过的东西也不算少了,为何记忆里没有这种香味。”

“陛下,那东西名叫地瓜,是我新培育不久的作物。因为烘焙简单,只需放在火上烤烤便能吃,所以最近几天一直让下人们吃这个。呵呵,图个方便……”

“胡闹!”李世民虎目一闪,突然暴怒起来,大喝道:“前不久朕接到万年县令密报,说你培育出一种名为地瓜的作物,亩产可达二三十担。他原本想要上书推广,却被你以种粮不足推脱。结果你现在却告诉朕,你家连下人都在吃这个,还图个方便,你知不知道‘饿死爹娘,不食种粮’这句话?”

这一通骂,口水四溅,喷了韩跃个满脸,都说伴君如伴虎,做皇帝的脾气果然都很臭,上一刻还是和风细雨,眨眼间便成了迅猛雷霆,偏偏你还不敢反驳,否则就揍你。

韩跃一脸讪讪,他垂着头摆出洗耳恭听您训斥的架势,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这时候,小兕子又叫了起来:“父皇,兕子饿,兕子要吃香香的东西……”

李世民暴怒之声猛然一停,转而喝道:“还不弄几个烤地瓜拿上来,等朕亲自去找吗?”

“啊?”韩跃满脸痴呆,喃喃道:“陛下,您不是说饿死爹娘,不吃种粮吗?”这转折实在太快,让他彻底蒙圈。

李世民哼了一声,负手而立,淡淡道:“那话也确实没错,不过朕是天子,带天行权,乃所有百姓之父母,我吃种粮乃是替天品尝新作物,没关系?”

“我曹还能这么玩?”韩跃一脸发傻,心中敬佩无比,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皇帝呢?看看这话说的,明明就是无耻厚黑不要脸,偏偏听起来大义凛然,自己一向自诩够腹黑,现在跟皇帝一比才知道差距。

什么程咬金什么上官仪通通不行啊,原来满大唐最不要脸之人,皇帝才算个中翘楚。

他正这里发呆敬佩,猛听李世民又是一声厉喝:“还不快去,敢饿了小兕子你给朕等着。”说着便要抬脚踢人,韩跃眼明手快反应敏捷,屁滚尿流抬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叫道:“陛下且稍等一二,今日您与娘娘莅临寒舍,小子只感蓬荜生辉,这就去准备精致美食,必然令您三位宾至如归矣……”

杨妃噗嗤一笑,她望着韩跃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声道:“这娃娃出口成章,就是性子太也油滑了一些。长孙姐姐,您以后可有的头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改变过来?”

长孙闻言有些犯愁,忍不住轻声一叹,幽幽道:“他自幼孤苦,已经养成了性子恐怕不好扳过来?”

“为什么要扳过来?”李世民忽然开口插话,皇帝其实一点也没生气,刚才大声呵斥全是装的,他呵呵一笑,道:“油滑的性子多好!知进退,懂收敛,这样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也让朕省心!”

“陛下?”长孙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话要说,李世民却忽然一摆手,淡然道:“观音婢你想收他归家,此心比同天下父母,可惜朕思虑万千,却认为他的身份还是要瞒着。现在世家大族已在辱骂我夫妻二人杀兄囚父,若是再得知这小子的身世那还了得?朕倒无所谓,可观音婢你能受得了那些流言蜚语吗?”

“臣妾能!”长孙猛然抬头,目光勇敢迎上李世民。她身具贤后之名,一向以丈夫意志为准则,生平很少反驳,但是在韩跃这事上却一步也不想退让。

唉!皇帝轻叹一声,他和长孙氏少年夫妻,不愿意在此事上争吵,无奈缓缓摇了摇头。

旁边杨妃轻轻拉了一下长孙,小声劝解道:“姐姐,妹子倒认为陛下的决定有些道理,您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怕流言蜚语中伤,可是您有没有考虑过那娃娃的感受呢。他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农户出身,若是给他知道…知道…”

长孙微微变色,一张俏美秀脸满是愁容。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楼梯脚步踢踏,却见韩跃慌慌张张跑了上来,这货手里还捧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地瓜,然而进门却不及向李世民行礼,只是将地瓜一把塞给杨妃,随口说了句:“剥掉皮便可吃了,喂孩子的时候小心烫着她……”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转身往楼下跑,一脸惊慌之色。

“无礼小儿,给朕站住!”李世民大喝一声,怒气勃然道:“你这慌张急促的架势装给谁看?莫非心中存有抱怨,认为朕一家不该来此,故作举止撵人不成?”

“陛下恕罪!小子并无此意……”韩跃脚下仍然没停,边跑边叫道:“实在是山下突然发生大事,小子心中急躁……”

“山下大事?”李世民目光一冷,喝问道:“到底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韩跃的身影早已跑下了楼梯,耳听他脚步咚咚咚咚,随之还传来一个带着哭声的惨叫:“有暴徒突然袭击我田家庄,正在屠村杀人啊陛下,半个庄子都被烧没了,火光冲天啊……”语无伦次,可见悲伤。

什么?李世民虎目泛光,瞬间迸射出森然杀气。

“莫非有人探知朕微服踪迹,也想来一出玄武门不成?朕倒要看看何人如此好胆!”

他踏步便走向楼梯。

第八十七章 百骑首领心肠冷

入夜时分,山下田家庄突然喊杀震天,几百号亡命之徒持刀冲进村子,见人便杀,一路直接冲向韩跃老宅。

可怜百姓们尚未反应过来,一转眼功夫便有几十人被砍倒在血泊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热血气。

这突遭砍杀的百姓并非全是田家庄中人,反而有不少是前来赶集做小买卖的邻村人,入夜正准备收摊,不想却命丧黄泉。

王凌云手持一柄长剑,缓缓在田家庄大街上走着,在他前面,那些亡命死士正不断追赶人群,又有不少手下踢翻一些百姓,刀架脖子上逼问韩跃下落,得到答复都说侯爷搬到了村后小荒山,这些亡命徒随手一刀,又将这些百姓割劲杀死。

短短半柱香时间,已经死了上百人,今夜无疑是田家庄之殇。

逃亡百姓中忽然有个青年高叫一声:“大家往后山跑啊,侯爷在那里会保护我们……”

人慌生乱,有人带头便下意识遵从,满村之人连滚带爬狂奔去后山。

那群亡命之徒仰天狂笑,领头一人面带狰狞,恶狠狠道:“还想逃命,老子们想要杀的人,阎王爷都发不了免死牌。”他手中挥舞一柄巨大长刀,追着一个村民去砍杀。那村民亡魂大冒,偏偏脚下一个打滑摔倒,登时满脸惨然,大叫一声苦也。

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眼见利刃加身,他奋力将孩子向前扔出去,凄惨祈求道:“哪位乡亲救救我孩子……啊!”话音未落,亡命徒的大刀劈中他胸口,响起清脆的骨裂声,原来亡命徒故意不用刀锋,而是以刀背砸他,就是要享受这种虐杀的快感。

这村民口角咳血,眼睛里的神采快速消退,在他临死之际,他却看也不看自己塌陷的胸口,反而目光直直盯着前方,望向被自己扔出去的小孩。

一个青年闪身而起,一把接住抛起的小孩,他回望一眼地上的村民,悲愤道:“这位乡亲莫怪我,村庄突然遭袭,某家还不知侯爷在山上怎样,不敢留下来与这些杂碎厮杀。今日李风华未能救你,某家良心不安,但我向你保证,纵死也要把你孩子带到山上。”

然而地上的村民却没能回话,他在看到孩子被人接住时,整个人已经咽了气,临死之前面带微笑,似乎并不遗憾。

“侯爷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这些杂……”这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太小,只有那个砍杀他的亡命徒首领才听清。

“想报仇?他有那本事吗?”这人狞笑一声,手持大刀望向不断逃逸的村民,脸上泛起一丝虐杀的快感,嘿嘿道:“看爷爷一个一个追上你们宰杀,最后再上山头,砍了你们那狗屁小县男。”

他似乎是天生变态,有着极强的嗜血欲望,伸出舌头舔了舔刀上鲜血,忽然仰天狂嚎,提着大刀直奔村民追去。

便在这时,忽然一个身影掠过,王凌云持剑而来,如今他脸上的悠然潇洒早已不见,换之变成一副阴沉毒辣,他冷冷一扫死士头领,淡淡道:“先别杀了,正主儿在山上,需得找到他抢夺粮种培育之方,免得夜长梦多。”

“公子放心吧,不过一群土鸡瓦狗,哪里会出什么意外。”

“万事先虑败再思胜……”王凌云淡淡一句,忽然冷眼一扫死士头领,语带森然道:“怎么,现在我说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死士头领打了个哆嗦,目光落在王凌云滴血的长剑上,下意识退后几步。

“走吧!”王凌云看也不看他,手持长剑缓缓而行,仿佛一条盯着猎物的毒蛇,不疾不徐的缀在逃亡百姓身后。

小荒山,就在村北边……

……

入夜杀人时,死士们还放火烧村。当第一朵火光升腾而起,村外另一处密林中已有人惊觉。

这是李世民的百骑司,人人都是百战老兵,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偏偏百骑司首领却一声喝令,万事以陛下为主,竟强压着众人悄然出林,奔着小荒山攀爬而去。

他们足足上千人,若是肯出手援助,田家庄百姓几乎不会丧命几人。可惜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那些百战老兵虽然气的心肝生疼,但却不敢反抗首领命令,他们耳听着村子里杀声震天,听着百姓们哭天抢地,人人脸上写满了悲愤。

偏生那首领心硬无比,只说了一句:“陛下还在小荒山,若是给这些暴徒冲击而上,惊了圣驾我等万死不辞。百姓不过猪羊,死几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人……”终于一个战士忍受不住,按捺怒气道:“你没有父母妻儿吗?若是你的亲人被屠杀,你还能这样吗?咱们为何不去救人?那可都是我大唐百姓……”这战士显然是个热血之人,他恼怒首领冷血,称呼之间连个‘您’字也不说一个。

百骑司首领看他一眼,只是冷冷一句,道:“悄然登山,护卫陛下,莫要被那群亡命徒察觉。”他竟完全不在意那个战士所求。

皇帝卫军最讲究令行禁止,战士们摊上这样一个冷血首领,虽然人人义愤填膺,却只能听从命令。

他们比逃亡百姓更早出发,又兼人强马壮登山如履平地,百姓们才奔逃到山脚下时,百骑司已经登上了山顶。

恰好遇见了从土堡中跑出的韩跃。

韩跃身后,李世民的身影随即走出。

呼啦啦——

上千人的队伍全部跪下,那百骑司首领恭声道:“臣等护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眼泛寒光,冷然道:“刘庄封,朕问你山下何事?可是有谋逆来袭?”皇帝最在意这个,事实上他已战意盎然。

百骑司首领刘庄封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山下之乱并非谋逆,而是一群亡命徒在屠村,臣曾听到他们之中有人高喝杀韩跃抢粮种,目的似乎是向着泾阳县男而来……”

李世民脸色悄然一松。

韩跃奔到刘庄封身边,急切问道:“那现在山下怎么样了?那群亡命徒有多少人,他们屠杀了多少百姓?”

刘庄封看他一眼,撇了撇嘴角,并不答话。

“我问你话啊?你他妈哑巴了啊?”韩跃几乎要暴走了。

刘庄封轻哼一声:“泾阳县男说话小心些,本人官封三品,爵国侯!”言下之意竟是暗指韩跃无礼,一个小县男也敢对他如此说话。

这等行径便是李世民都觉得不妥,皇帝脸色一寒,冷冷道:“刘庄封,你为何不愿回答?莫非真给泾阳县男说准了,你是个哑巴不成?若真是如此朕身边可敢不留你这种人。”

刘庄封一呆,眼见皇帝有些恼怒,他一心向上攀爬,可不能惹了皇帝,连忙对韩跃道:“那群暴徒大约五百之数,人人手持利刃狂砍,夜色中也看不清杀了多少人,约莫有上百个吧。”

“上百个?”韩跃惨然一声,他见刘庄封一脸不以为然,只觉心中无比悲愤,一把扯住对方铠甲大声道:“你们为何不去救人?你们足足上千战士,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杀,你们良心何在?”

“吾之职责,守护陛下也!”刘庄封挑了挑眉毛,他正欲说那句百姓不过猪羊,忽然瞥见李世民脸色铁青,连忙改口道:“只有确保陛下安然,百骑司才会兼顾其他。”

“我去你吗的!”韩跃暴怒猛一推他,结果刘庄封脚下生根昂然不动,韩跃自己却被震退数步。

“好好好!这就是皇朝大军?”韩跃惨然一笑,他望了一眼李世民,再看看刘庄封,耳边隐隐传来山下百姓的哭喊,似乎更远处还有一些人得意在狞笑。他踉跄几步,猛然大喝一声:“你们这上千战士毫无人性,你们要守护陛下,你们要升官发财,你们把百姓当做无物。老子不行,老子去守护百姓,老子去给他们报仇……”

百骑司战士被他骂的脸上燥热,人人低头垂首,刘庄封却不以为然,心底暗暗嗤笑:“你去守护百姓?还要给他们报仇?真是可笑,小小一个少年好大的口气,想在陛下面前表现也不该如此离谱吧。”

他眼见韩跃转身奔跑,竟然不是去山下方向,而是直接跑进后面的土堡之中,随即一阵咚咚咚狂登楼梯的声响传来。

刘庄封一脸疑惑,李世民却脸色猛变,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子要动用威武大将军炮……

第八十八章 一炮发威山石裂

韩跃心中无限悲愤,他一路狂奔上楼,由于跑的太急,连续摔倒数次,手掌膝盖好多处都磕破了皮,然而他却仿佛毫无感觉。

摔伤之处的疼痛不算什么,心里的刺痛才叫钻心。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一边爬楼,一边痛苦大叫,眼泪止不住汹涌而出。

自从穿越唐朝以来,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个过客,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胡混。百姓和村民、皇帝或将军,最初之时在他心中只是一串名字。他经常自我麻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是一场穿越者的游戏,游戏里的人物只是一些npc。他根本不需要付出感情。

但是为什么心口如此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错了!

泪眼模糊,仿佛有无数百姓就站在他面前,他们的脸庞那样熟悉,有彪悍的田大婶,有忠厚的田大叔,有怯怯穷苦的田小花,也有油腔滑调的田二狗……

这一刻,无数村民的名字在心中浮现,无数百姓的脸庞在眼前幻生,他们似乎在冲着自己笑,又似乎在叫喊着什么,韩跃只觉心中一抽一抽的疼,他伸手想要去抓这些幻影,然而刹那间却杳无踪迹。

“不要死,你们等着我……”他大叫一声,他不知道今夜有多少百姓命丧黄泉,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我为什么要装逼?是我害死了这些百姓!”他仰天狂叫,只觉得胸膛压抑万分,一种说不出的剧痛盈塞于心,忽然嗓子口一阵发腥,一口鲜血仰天喷出。

“桀桀桀桀!”他黯然惨笑,恍如孤魂野鬼在哭,浑身突然无力,一脚摔倒在地上。

“韩跃啊韩跃,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哪里来的勇气学人家运筹帷幄……”他使劲咬着嘴唇,泪水却汹涌不能停止。

土堡楼顶就在眼前,红衣大炮近在咫尺,然而他却感觉自己全身无力,脚下竟然一步也迈不出去。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楼梯间突然响起一个焦急声音,随即人影一闪,有个少年蹬蹬蹬跑了过来。他一把扶起韩跃,脸上全是焦急,抬手便去擦韩跃嘴角鲜血。

这少年正是万年县令曾评价别有来历的那个,因为不愿暴露身份,韩跃遍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韩笑,寓意做人要多笑一笑,生活才能开心。

少年韩笑使劲扶着他,紧张的一张小脸都发白,韩跃却忽然看到了希望,喉咙里几乎嘶哑着喊:“快,扶我到炮台。”

韩笑点了点头,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顶住韩跃,一步一步挪到了楼顶。

两尊红衣大炮,被李世民武断命名为威武大将军,狰狞粗壮,炮口黝黑,月光下泛着幽幽的乌光。一尊对着远处的渭水,一尊却对着近处的田家庄。

韩跃脚下踉跄,整个人飞扑过去,双手一下撑在炮身上。由于太过用力,手掌被炮身上的花纹搓掉了一层皮。

然而他却丝毫觉不到疼痛,只是焦急的对着韩笑喊叫道:“快,大炮根部有个手动小轮子,我教过你怎么使用,帮我调整炮口,快,快啊……”声音嘶哑,几乎是吼叫着喊出。韩笑也知道事情紧急,几步窜到炮台根部,双手使劲摇动大炮的调校叶轮。

“降低炮口,山下十度,斜!”

“好的侯爷!”

“炮口不对,再下调五度。”韩跃双眼泪水模糊,他使劲擦了一擦,刚才吐血伤身头脑晕眩,然而他却坚持扶着炮台,继续踮起脚尖确定方向。

“再下调五度……”韩笑重复一句,她最近几日一直跟着韩跃学习大炮使用方法,大炮的调校叶轮在她手中操控自如,黝黑的炮口缓缓压低下去。

很快,锁定了山下。

“火折子,火折子呢?”韩跃正要点燃大炮引线,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有带引火之物,他掏遍全身不见发现,顿时额头冷汗涔涔,仰天一声惨笑。

“天亡我也……”

红衣大炮毕竟不是那种自行火炮,需要点燃引线才能发威,偏偏这最重要的东西他却没有。

“侯爷别慌,我有。”韩笑简直是叮当猫,她小手在胸口处一掏,真的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只见她小脸微红,小声道:“因为害怕晚上饿,就一直揣着这东西,准备烤地瓜吃……”

“韩笑,你很好,真的很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韩跃这时候哪里顾得上韩笑为什么会随身带火折子,他一手扶着大炮,一边焦急道:“快点,快点,点燃引线,给我开炮,开炮……”

他声音嘶哑着咆哮,脸色都变得有些狰狞,韩笑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哆嗦着打开火折子猛吹几下,点点火星顿时出现。

“侯爷,那我可真点了!”

“点……”韩跃声音发寒,他目光望着山下,恶狠狠道:“不管你是谁,老子要炸死你…炸死你…”

‘你’字还未说完,韩笑那边已经点燃了引线,这东西燃烧快如闪电,眨眼便烧到底部。

轰隆隆——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夜色中只见一团耀眼光球喷吐而出,仿佛巨龙咆哮,又似九天雷霆,光球飞速如电,刹那间在夜空中形成一道光河。

红衣大炮后坐力太强,这一炮发出之时炮身猛然巨震,韩跃由于手扶其上,整个人都被气浪卷的飞起,甩出去足足有三步远,狠狠摔倒地上。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顾不得摔伤,跌跌撞撞爬起来,半跪着看向山下,大叫道:“炸,炸,炸,给老子炸啊……”

……

半山腰之处,无数百姓哭喊着奔跑,暗二李风华一手提着大刀,一手抱着个小孩,他浑身是血负责断后,一路上杀了七八个亡命之徒,代价就是腹部被一把利剑开出了长长的口子,背上也被砍了足足三刀。

王凌云缓步而行,他单手倒提长剑,每一步都走的不疾不徐,仿佛今日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登山看景。

“韩跃,你看到了么?惹了我王凌云,这些村民就是你等会的榜样……”他目光泛着阴毒,遥遥望向山顶,似乎已看见韩跃跪在自己脚下求饶的场景。

那些亡命徒死士可没有他这份沉静,这些人本就是嗜血恶棍,今夜屠杀百姓早已发狂,嚎叫着在前面不断追逐,登山途中又有几十个百姓被砍死。若非李风华拼死断后,恐怕死亡人数还要更多。

尤其那个首领,他手持一把类似青龙偃月刀的长兵器,狂笑着追逐砍杀,李风华背上那三刀便是他抽冷子砍的。

这人天生是个冷血恶棍,使用的兵器又占便宜,他一直缀着李风华追杀,看到机会便出手一刀,李风华为了保护百姓不敢恋战,几次差点丧命他手。

两人追追逃逃到了半山腰,李风华毕竟受伤流血,体力渐渐不支,那死士头领大喜狂笑,高叫道:“暗二,你这个叛徒,今夜老子要你的命……”

他挥舞大刀,正欲冲上来砍人,突然听到山顶一声巨响,接着便见一道火光冲天,直直向着他飞来。

“什么鬼东西?”死士头领有些发愣,李风华却目光一闪,抱着小孩卧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火光飞速如电眨眼便到了跟前,这死士头领不知道厉害,竟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来得好,看老子接你暗器!”

他奋力持刀,对着疾驰而来的火光便是一劈。

这一下,可就傻逼了。

红衣大炮原本只是实心弹,但是韩跃却嫌弃不够带劲,他专门对炮弹进行了加工,不但将实心弹改成了开花弹,而且里面还填塞了整整五公斤的高爆炸药……

这种炮弹撞击便炸,杀伤力足以横扫一座小楼,躲避还来不及呢,死士头领竟敢拿刀去劈。

他身边还追随着上百个死士,人人开口叫好,一人赞道:“老大这招厉害,大刀接暗器……”

轰隆隆——

巨响震天,气浪喷涌,那死士赞扬的话还未说完,猛见那团火光炸裂,他张着嘴巴想要大叫,瞬间却被一股巨力砸起。

这个炮弹落点简直完美,亡命徒首领又做的一手好死,结果炮弹直接在人群中炸开,山石崩裂,血肉满天,一时间竟将整个上山的路都给阻断。

第八十九章 再发一炮炸凌云

纵观历史长河,明清战场才批量运用热武器,宋元时代则只是零星使用,再往上的隋唐时代别说热武器,连个炮仗都没发明。

老百姓过年过节想听个响声,得往火堆里扔竹子烧,美其名曰爆竹。

鞭炮尚且没有,何况红衣大炮?这玩意在大唐之初简直是划时代的杀器。

一炮发而天地动,轰然炸而山石崩,再加上使用的是开花弹,弹心填充五公斤高爆炸药。落点完美,威力惊人,偏偏王凌云这群亡命徒手下不知死活,竟然站着等待爆炸,霎时间被横扫嗝屁。

足足百五十余口被炸的尸骨无存,另有五十多人歪七扭八躺在地上,大声呻吟,痛苦嚎叫,他们都是被弹片刮伤、或者被冲击波震碎耳膜的倒霉蛋。

甚至有几个倒霉蛋还是田家庄的百姓。

红衣大炮毕竟不是精确制导,能够打中追击的亡命徒而不是在百姓群中爆炸,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情,其中不乏运气使然的缘故。

王凌云寒着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他浑身散发着森森杀气,一双眼睛犹如毒蛇,夜色中泛射着阴毒的光。

“韩跃,这就是你的底气吗?”他目光中犹如点燃了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望向山顶。“难怪你会搬到小山居住,难怪你敢培育出地瓜泄露风声,原来你手中握有杀器,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他心中恨意如火,几乎要将身体焚烧,喃喃道:“可笑我王凌云算无遗策,竟然会两次输给你这农户出身的小儿,我不服……”他望着一地死尸,旁边还有几十个挣扎呻吟的伤者,终于忍受不住强烈怒火,猛然挥剑一刺,仰天恨叫道:“韩跃狗贼,我今夜必杀你。”

铮铮——

利剑长吟,将身前一株古松拦腰劈断,松树呼啦啦倒在地下,将炮弹炸断的山路搭建成桥。他倒提长剑,纵身跳上松树枝干,借着松枝反弹之力一跃而起,随即向着山顶飞驰。

身如流星,杀意四溅,不杀韩跃他心中难平。

怎能不恨?

他苦心发展七八年才积攒五百死士,为了不被家族发现,他每招揽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声名遐迩的凌云公子生活如同小贼,明面上潇洒出尘,暗地里战战兢兢,那种隐忍憋屈之苦有谁能知?

原本可借这一股势力腾飞,却被韩跃一下摧毁大半。想要再次重建队伍,最少也得五年,然而人生又有几个四五年?漠北突厥蠢蠢欲动,随时有南下中原的可能,到时天下若真的动乱,他拿什么去跟人争雄?

韩跃这一炮,实际上摧毁了他所有的希望。像他这样的枭雄人物,可以忍辱负重,也可以伺机而发,他们什么憋屈都能按下,唯独受不了梦想的幻灭。

“韩跃,我必杀你,我必杀你,啊啊啊啊,狠煞我也……”他提剑飞奔,口中不断发出狂叫,完全看不到平日里那种潇洒悠然。

他脸带狰狞,披头散发,恨意昭昭犹如厉鬼。夜间山上寂静异常,他这一声凄厉刺耳,小山本来就不高,他脚下速度又很快,整个人几乎是随着声音直冲山顶。

韩跃半跪在土堡上向眺望,只见一道身影飞驰登山,天空一轮明月,照得王凌云脸色发白,最诡异的是他左耳和脖子上全是鲜血,整个衣领左肩全被染红。

原来刚才那一炮炸弹炸响之时,王凌云也没有逃得范围,他虽然武艺超群,但是弹片飞速何等迅猛,呼啸的弹片不但割断了他束发绸带,而且还切掉了他半个耳朵。

他恨意欲狂,根本不顾耳朵疼痛,一心一意只想杀了韩跃,山顶虽有上千百骑司,但这些人都是沙场精英,很少有人身具轻功,并且护卫皇帝才是重中之重,没有人先会去顾及韩跃。王凌云登山而上,一眼便看到李世民被百骑司护卫其中,他脸色惨变,强笑道:“原来陛下也在此处,太原世家王凌云见礼了。”

李世民轻哼一声,淡淡道:“屠我百姓,深夜袭君,太原王氏选了个好接班人,竟然敢做乱臣贼子,好得很……”一顶谋逆的大帽子直接扣了上来。

王凌云惨笑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会在山顶,心知自己已经一败涂地。今夜之行屠村杀人,这等事情被皇帝知晓,就算他能凭借武艺全身而退,恐怕事后王家是再也回不去了。

堂堂太原王氏凌云公子,从今而后却要做个逃亡之徒,身份地位落差之悬殊,任谁也承受不住。

这一切,都是韩跃造成的。

他阴冷的目光一扫山顶,随即便发现半跪在土堡上的韩跃,他忽然放声长笑,猛然长吸一口气,仇人就在眼前,他心中的愤恨再难压抑,手中利剑一指韩跃,大叫道:“混混小儿,可敢下来与我一战!”

他恨意欲狂,浑身杀意腾腾,竟有飞上土堡的冲动。

百骑司战士小心护住李世民,眼见皇帝不曾开口要将此人拿下,山顶虽然有上千战士,但却无人出手阻拦。

韩跃的回答缓缓从堡顶响起,声音同样饱含愤怒,语气却还是那样无耻:“好啊!都说太原王氏公子才华冠天下,不曾想竟然还是个武艺绝伦的高手,文武双全,让人敬佩。能和你这样的人物一战,韩跃纵死无憾也,王公子你且站好了,我这就下来会会你……”

“好!我等着你!”王凌云手持利剑,他并非不想直接冲上去杀了韩跃,而是顾忌山顶上千百骑司,尤其李世民身边还围着好几个阉人,那可是************你等着啊,我找一把擅长的武器,这就下来了!”韩跃的声音继续传来,这一次连愤怒之意也给隐去,似乎他真是在调整心态,准备下楼和王凌云一战。

只是堡顶却响起了辄辄的轻响。

李世民脸色突然一变,他脚下在悄悄后退!

大内高手们也猛然胆寒。

还有那百骑司首领刘庄封,还有那上千精英战士,所有人几乎在同时做出了一个动作。

卧倒,抱头!

整齐划一,宛如训练。

王凌云心底猛然生起一个不好的念头。

耳听李世民暴怒大叫:“臭小子,朕就在楼下,你也敢开炮……”

皇帝话音未落,堡顶轰然巨响,又见一团火光喷吐,直接轰向了王凌云。耳听韩跃的声音癫狂大叫:“陛下放心,这次只是实心弹,威力能炸死一个畜生,但却伤不到无辜,哈哈哈,王凌云你这杂碎,给老子去死吧……”

第九十章 皇帝暴怒,长孙哀求

一炮发而天地动,实心炮弹不能爆炸,但是那巨大的惯性何等威猛,王凌云只来得及提剑在胸前挡上一挡,整个人便被炮弹砸的飞起,众人都看见他胸口塌陷,有清脆的骨裂声发出,曾经名满长安的凌云公子,就那么被炮弹直接打下了山巅。

“炸得好!啊哈哈哈……”众人只听到土堡顶上响起疯狂大笑,笑声之中,似乎还能听到韩跃在夸赞一个属下:“韩笑小鬼,你这一炮瞄的很准,侯爷很喜欢!有赏有赏啊……”

李世民阴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仰天怒喝道:“臭小子,你给朕滚下来。”

堡顶的笑声噶然而止,耳听韩跃讪讪低语,小心翼翼道:“陛下,我忽然腿疼,走不动道了。”

“你不肯下来是吧?那朕亲自上去!”李世民怒喝一声,忽然从身边护卫腰间锵啷啷抽出一把长剑,阴沉着脸进了土堡。

堂堂皇帝陛下,刚才却抱头扑倒在地上,不但弄的灰头土脸满身狼狈,而且这事还当着一众属下的面,如此丢人之事怎能不让他暴怒。

尤其让他心寒的是,若是韩跃心存杀机将炮口稍微偏移,刚才炮弹炸的可就是他。

才一进土堡,门口忽然人影一闪,却是长孙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李世民的手臂,哀求道:“陛下您要干什么,那孩子只是无心的……”

自古皇帝多疑,为了人间至权,父子之间尚可骨肉相残,韩跃当着李世民的面开炮,实在是犯了天大忌讳。这种事他一个后世人不太留意,但是长孙皇后常年身处深宫,如何不明白李世民为何暴怒。

丢人只是其次,皇帝最怕的是有人刺杀。

“观音婢你让开!”李世民阴沉着一张脸,寒声道:“这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当着朕开炮,若是他别有用心,现在朕早已尸骨无存。”

“陛下不会的,臣妾保证不会的,那孩子只是无心,他从小凄苦,生活在烂泥一般的村落,缺人教导,不懂世故人情,这事怨不得他啊陛下。”

“哼!”李世民重重哼了一声,长孙苦苦哀求,让他脸色稍微有些缓和,不过仍然道:“此事你勿要插手。这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朕可以容忍他油滑,朕可以容忍他无礼,但是该有的规矩必须得有,否则朕天威何在?”

“陛下,您还是要,还是要……”长孙目光落在李世民手中长剑,凤目之中全是泪水,她语气哽咽,终于抽泣起来,一脚坐到地上,哀伤道:“跃儿他真不是存心的,陛下你就看他从小孤苦,绕他一次吧。”

李世民长长一叹,阴着脸不回话。

长孙一脸惨然,坐在地上喃喃道:“莫非这就是命,十六年不曾相见,相见便是永别,若真是如此,臣妾宁愿从未见过这个孩子。”

锵啷啷,长剑掉落地下!长孙皇后苦苦哀求,李世民终于还是狠不下心,他伸手扶起长孙,有些不满哼道:“你如此溺爱,总有一天会害了他。”

“不会的!”长孙使劲摇头,道:“臣妾答应陛下,永远不将他身份揭穿。咱们再封他一个散爵,让他远远离开朝堂,这一辈子他只做个富家翁,任谁也不会利用他的身份来扰恼您……”

“只能如此了!”李世民缓缓一叹,他看了一眼长孙,无奈道:“观音婢,朕亏欠你啊,今夜若是换了旁人,哼……”

长孙缓缓摇头,抱着李世民的臂膀柔声道:“陛下切莫说什么欠与不欠,若真要算起来,这应该是我夫妻二人上辈子欠了他的债,这辈子他专门托生转世而来,来向我们讨要偿还。”

“哼!若是别人敢如此,朕必要灭他九族。”李世民重重发出一声鼻音,扶着长孙娇躯,淡淡道:“等会你不要说话,朕虽然饶恕这臭小子,但是还得恐吓一番,免得他像不知厉害,日后再闯出祸事。”

“臣妾保证不乱说!就算您踢他屁股,臣妾也不会心疼。”

李世民嘿了一声,道:“踢他屁股?你舍得吗?上次在大理寺后院,朕只不过轻轻踢了几脚,回宫却被你数落半月……”

皇帝语气轻松起来,长孙悄然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这次不会,您想怎么踢他都行。”

“一起上去吧!”李世民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估计这小子现在正挖空心思在捉摸词语,朕倒要看看他会怎么说……”

……

堡顶,红衣大炮旁边。

“完蛋了完蛋了……”韩跃瘸着腿来回乱窜,他虽然不是唐朝人,但在后世也看过不少宫斗影视剧,当着皇帝开炮这事固然爽了,但是接下来的暴风骤雨如何承担?

他又不是傻叉,也知道自己犯了天大忌讳,只因方才被仇恨冲昏了脑袋,一门心思只想着炸死王凌云,所以才做出这等糊涂事。

当着皇帝开炮,而且炮弹落点距离皇帝不远,这事想想就能惊出一身冷汗啊。李世民再怎么千古名君,估计这回也气炸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次恐怕不是踢踢屁股就能解决了,李世民啊,千古狠人啊,会不会提刀砍我……”说不害怕是假的,他是混混,又不是刘胡兰,还做不到英勇不屈。

“侯爷,您是在担心皇帝暴怒吗?”韩笑忽然走了过来,目光闪动,有些异彩。

“是啊!我当着他开炮,这可是能杀头的大罪。”

韩笑目光闪动,忽然嫣然一笑,道:“不如推给我如何,就说是我自作主张,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撇清关系,皇帝最多就责罚您一顿。”

“拉倒吧!”韩跃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悻悻然道:“你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孩,有什么资格顶这种大罪?皇帝能信吗?就算他能信,侯爷我虽然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但也做不出这种拿女人顶缸的事情,恶心都能把我恶心死……”

“如果您不愿意拿我顶,那就只能换个办法了!”韩笑轻轻一叹,她听到韩跃不愿意拿自己顶罪,不知为何特别开心,小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接着道:“自古皇帝明君,莫不贪恋权威,隋炀帝三征高丽,当朝陛下也隐有开疆拓土雄心,若是侯爷您能在这上面做文章,只要功大于过,今夜的罪责便能挡住。”

韩跃呆了一呆,忍不住道:“此话怎讲?”

“红衣大炮啊……”韩笑嘻嘻一笑,小手指着身边的大炮,大有深意道:“您不会真以为皇帝微服来此就是想登山寻景吧?人家目的是这个呢……”

她这么一说,韩跃明白了。

红衣大炮,战争杀器,这东西如果拱手献给李世民,确实能挡住一灾。

“嘿嘿嘿嘿,韩笑小丫头,你很不错嘛!过来过来,让侯爷好生摸一摸根骨,看看你为何生的如此精灵……”装逼犯一旦失去害怕,顿时便故态萌发,忍不住就开始调戏起人家小女孩。

韩笑漂亮的小脸蛋顿时红了。

就在这时,耳听楼梯口脚步一响,李世民和长孙的身影终于上来。

韩跃脖子一缩,连忙堆出满脸讪笑,急急迎了过去。

“陛下天威,小子自知有罪,愿献威武大将军炮与朝廷,祝陛下以之横扫天下,开疆拓土,继往开来……”什么词先不考虑了,把眼前关口糊弄过去再说。

韩笑在后面远远望着,一双明媚大眼不停观察着李世民脸色,生怕她出的这个主意无效。

可惜俩个小家伙苦思冥想的对策纯粹白瞎,人家李世民早被长孙给劝住,就算不给大炮也能逃过一劫。

信息不对等,有时候真是害死人啊。

果然,李世民仰天哈哈大笑,对着长孙道:“无垢你看到没,这小子油滑的很,朕就知道他会想办法自救。”

突然收获沙场利器,李世民这等雄心帝王岂能不喜,一时之间竟然连说好的恐吓韩跃都忘了。

“这样也好!”长孙悄悄舒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定。

不过下一刻,皇后却直接走到韩跃身边,一把揪住了这家伙耳朵,狠狠便是拧了一圈。

“小猴娃子就会胡闹,再不好好教训你恐怕要翻天了,这次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第九十一章 王凌云没有死?

长孙出手,犹如雌虎下山,当真彪悍无比。别看她性格温柔典雅,但是做皇后的哪有一个好相与角色,真要没两把刷子如何镇压后宫?

这一通胖揍啊,真是一顿好削。

老装逼犯眼泪汪汪,可怜兮兮仰天长叹::“史书都他妈骗人的,还记载仁慈贤明之后呢,有动不动就打人的皇后吗?”他心中骂骂咧咧,将所有唐朝以后写史书的家伙挨个骂了一遍,目光却小心翼翼盯着长孙的葱白玉手,生怕对方一个不爽又来削他。

揍两下也就算了,混混皮糙肉厚表示不怕,但是那手揪耳朵神功委实让他头疼。抓着一揪左右一拧,那种疼痛,那种酸爽,当真让人痛彻心扉。

据说此等绝学乃是女人天生神技,技能解锁时间不一,有十七八岁就能领悟的少女,也有变成妇人才慢慢学会的娘们。虽然女人们学会此招的时间不同,但是不管她们领悟多晚,一旦做了母亲之后,此神功立马炉火纯青。

这个绝招别说韩跃顶不住,就连皇帝陛下都偶尔要吃上一回,无数皇子公主无不闻之色变,你没见小兕子才三四岁的丫头,此时都缩在杨妃怀里一脸我很乖别揪我的可爱模样。

李世民笑的有些幸灾乐祸,他瞅着韩跃通红的耳朵嘿嘿直乐,道:“不错,再拧上一圈,就差不多像是猴子屁股的颜色了。臭小子怎么样,皇后的教诲刻骨铭心了吧,若是以后再敢胡乱行事,小心朕直接把你抓进宫里,日日让皇后教训。”

“日日教训……”韩跃一脸胆寒,只觉得头上乌云盖顶,未来生活黯淡无光。

“不带这么玩的啊!”他凄惨哀叹,惹上这个一家子不讲理的人,以后在大唐还怎么嗨皮的起来?不行,得自救,想办法把皇帝忽悠走。

“陛下啊!”他满脸堆起笑容,小心翼翼试探道:“您看这都夜深了,天下江山都等着您梳理,宫中必然已积攒了无数奏折,您是不是该起驾回宫了?”

“又想出幺蛾子?”李世民斜眼看他一下,直接揭穿打脸:“恶脸撵客的主人朕见过不少,像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可不多。”

“呃……”韩跃一脸懵逼,讪讪笑道:“我这叫曲线救国,呵呵,曲线救国。”

李世民轻轻哼了一声。

韩跃看他架势是吃定了自己,踟躇半天,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再次试探道:“陛下,您真不急着回宫吗?”

“回宫作甚?”

“批奏折啊!睡宫女啊……呃,是修养身心,修养身心,这样才能保持龙体康健……”韩跃差点抽自己一个耳光,就这破嘴,眼见就要成功了你说什么大实话,皇帝睡宫女要你管了?该揍!

眼角余光瞥见长孙似笑非笑,一双玉手十指张开,仿佛随时会变招九阴白骨爪递将上来,他吓得脖子一缩,小心翼翼退到豆豆身后。

耳听李世民淡淡道:“朕今日不回宫,满朝文武都有三天休沐,我皇家为何不能消遣身心?你这小荒山虽然简陋,却胜在远离朝堂纷争,正好让朕在这里休闲度日……”

“那怎么行?”韩跃急了,顾不得语气恭敬,焦躁道:“您是一国陛下,朝中有多少大事等着您处理?再说了,皇帝微服出巡,宫中无人震慑,若是给别有目的之人得知,生出动乱怎么办?”

“哼!”李世民仰天一哼,淡淡道:“远离朝堂又何妨,不居皇宫又怎样?朕之一生纵横天下,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皇位,哪个宵小敢来抢夺?若真有这样豪强,朕反而要欣喜不已,吾之长剑久不出鞘,早已渴盼饮血嘶鸣,谁敢霍乱朝廷,朕在这小荒山等着他便是……”

这话说的,霸气侧漏,有种莫名的装逼,就算以韩跃这种经年老装逼犯也不由愕然一怔,心中忍不住喊了一声六六六。

听听,吾之长剑久不出鞘,早已渴盼饮血嘶鸣,这话简直就是后世某个撸啊撸游戏中蛮王的翻版名言,据说那家伙是个五秒真男人,动不动就向人叫嚣: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那种装逼架势简直和李世民如出一辙。

韩跃真有怀疑皇帝也是穿越而来,他差点开口问人家要电话号码!

……

……

入夜的小荒山有些凉风,田家庄遭受袭击死了不少人,山上有,山下有,村中也有。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百姓们哭泣着在收敛亲人的尸首,那上千百骑司也终于排上了用场,皇帝大手一挥喝令下去,所有人都要去给百姓帮忙。

那百骑司首领有些不情不愿,终于惹得李世民暴怒发威,这等不识颜色之人留着也是祸害,皇帝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上前便是一脚,这权欲熏心的家伙终于被踢翻在地,百骑司战士早就不爽与他,找来绳索将这家伙困成个麻花丢在山上,估计以后再想复起怕是很难了。

韩跃本来也想去帮忙,却被皇帝一家阻住。无他,长孙要教训他,李世民要震慑他,小兕子要听好故事。

“大哥哥,大哥哥,那个孙猴子最后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把玉皇大帝打死,最后是不是他做了玉皇大帝?”

韩跃头都大了,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讲什么故事不好,偏偏讲大闹天宫,这个典故本就是映射谋反,他却当着皇帝一家讲了出来,今天果然不是好日子,做什么事都命犯傻逼星君。

幸好李世民不在乎,皇帝其实也是个故事迷,他不但没有责怪韩跃,反而有些急切道:“臭小子该揍,好东西不学,学人家断情节,赶紧给朕继续说说,那什么孙…孙…”

“孙悟空!”杨妃在旁边插嘴一句,双眼放光道:“封号齐天大圣!”

“对!齐天大圣……”李世民一挥手,大气道:“臭小子不要害怕,朕非是那种因言加罪的昏君,你这故事听着有些意思,赶紧接着往下说,再敢断桥段小心狗腿给你打折。”

他妈蛋,这算不算大唐版的催更?韩跃一脸无语,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好在他肚子里有货,西游记的故事在后世家喻户晓,就算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也能说上几回,勉强也能应付皇帝一家。

于是,大唐版西游记提前上演,期间当然进行改变,比如李世民做恶梦等桥段那是万万不能说的,朝代也要改为架空,就说是某某远古之时……

皇帝一家听爽了,李世民摇头晃脑,长孙和杨妃异彩涟涟,小兕子咬着手指头口水滴答,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崇拜。

苦逼只有韩跃,不但要给这一家子讲故事,还要兼职给人家做饭。他一边唾沫横飞说着西游记,手中却不断翻飞揉着面团,今夜他要做陕西注明的油泼面给皇帝尝尝。

便在这时,忽然土堡外有人高声求见,却是百骑司战士在打扫战场是发现异样,急忙派了个人来禀报。

“陛下,我等收敛百姓和暴徒的尸首,发现竟无王凌云之身影,此事大有蹊跷,估计此人并未身死,还请陛下定夺。”

“什么?”李世民还没发言,韩跃先一下站了起来,手中面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脸色都阴了下来。

炮弹直接轰中胸膛,你现在跟我说王凌云,那杂碎是神仙不成?

第九十二章 皇帝的手腕

自韩跃开始配制藿香正气水,王凌云阴狠毒辣的攻势一波接一波,豆豆受辱,程处默被坑,派人刺杀,污蔑告状,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下来,两人之间的仇恨早已不共戴天。

尤其王凌云率众屠村之事,已然点燃了韩跃胸膛怒火,此人不死,恨意难平。为了弄死这个杂碎,他甚至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着皇帝开炮,原本以为王凌云难以幸免,谁知竟又出现波折。

百骑司战士没有发现王凌云尸体,那便意味着这人没死……

他虽然身中大炮轰击,但是那只是实心弹,绝对不会把人炸成碎片。就算摔落山崖下去,以小荒山的高度也摔不成尸骨无存。

难道这杂碎真是神仙不成?这样都不死。

韩跃脸色阴沉,他不甘心问那战士道:“你们确定所有地方都找寻过吗?比如山下小溪,田地沟渠,也许王凌云滚落到那种地方了。”

那战士很有眼力劲,他虽然明知韩跃只是个县男,但是能陪皇帝一家大半夜聊天的县男可不多,这人一脸恭敬小心翼翼道:“泾阳侯大可放心,我们百骑司做事谨慎,已将山上山下全都搜了个遍,小人甚至一路搜到了渭水河边,并不曾见到王凌云尸体。”

砰——

韩跃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原本以为弄死了王凌云,现在人家是踪影不见,他阴着脸沉思半晌,咬牙道:“我亲自去找……”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你去就能找到了吗?就算能找到你想过后果没有?”李世民喝令一声,突然抬腿出脚将韩跃踢倒在地,指着他鼻子训斥道:“头脑冲动,何时才能长大?那王凌云身中炮弹而不死,必然身具诡异武功,你便真能找到他又怎样,白白让他一剑刺死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你比朕的百骑司更能耐不成?”李世民剑眉一竖,呵斥道:“给朕老实在家里待着,此事你不用管了,朕自有打算,必不让你田家庄百姓枉死。”

皇帝都这么说了,韩跃还能怎样,他垂头丧气走到一边抓起个面团使劲揉搓,仿佛要将全身力气都挥霍出去。

长孙缓缓走了过来,她忽然抬起葱白玉手,对着韩跃脑门屈指一弹,这个脑瓜崩清脆生疼,韩跃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怒气渐渐压抑下去。

长孙柔声道:“你这小毛头儿也是傻,平日里看你还有三分精明,怎么一旦遇事就冲动成这样?这可不是好事,你得好好改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帮他把屁股上的灰尘拍掉。

皇后敢碰他屁股,虽然是出于好心,韩跃仍然弄了个大红脸,他七扭八扭躲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好在小兕子救他出了苦海。

小公主还惦记着齐天大圣的故事,她挥舞着小手摇摇晃晃跑过来,一把抱住韩跃大腿,仰着小脸问道:“大哥哥,那个猴子最后怎么样了,他被压在五指山下痛苦吗?”

“痛苦吗?”韩跃喃喃一声,弯腰抱起小兕子,低声道:“他很痛苦,不过这是他的使命,逃也逃不了的……”

“为什么?”小兕子有些不懂,不过她更牵挂故事,转眼就把担心猴子的事忘掉,扯着韩跃祈求道:“大哥哥你继续讲一讲好不好,兕子还要听西游记。”

“好啊!那我就继续给兕子讲……”韩跃柔声答应,面对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没人能狠心拒绝她的要求。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温馨,这幅场景若是放在普通农家,那也不过是哥哥再给妹妹将故事哄她而已。但是放在皇家却不同,别忘了,兕子虽小,却是公主。

谁敢让公主开口称呼大哥哥?而且皇帝和皇后竟然还不出口阻拦?

地上跪着的那个百骑司战士心中剧震,眼前这幅场景太过诡异,他生怕自己脸上流露出异样,连忙将脑袋狠狠垂下去。

“看到什么都给朕忘了!”李世民忽然出声,意味深长道:“今后若有任何传闻,小心你项上头颅!”

百骑司战士连忙道:“陛下放心,臣是个瞎子聋子。”这人无论谈吐语言还是心思见地都很不凡,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若是田二狗在此也许会认出来,这个百骑司战士正是当初在长安西市帮忙救人的热心茶客,名字好像叫做李冲。

李世民接着又道:“你也算是我皇族李氏偏支,朕知你向有雄图大志,所以才刻意将你留在身边,那刘庄封行事不当人子,以后这百骑司首领你来做吧。”这就算是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了。

李冲连忙叩头,哽咽道:“臣谢陛下嗯。”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莫名。

皇族之中也有穷困者,这李冲便是如此,他父亲原本是个打柴的樵夫,其实已经跟李渊家族出了五服,但又勉强有那么一点关系挂着,只因李家父子坐了江山,李冲父亲凭着那一点宗族关系也被划为皇族支脉,虽然是皇族,却只有一点微薄俸禄,所以家境并不富裕。

这李冲少有壮志,一心想做个马上将军,可惜穷文富武,他老爹太穷根本供不起他练武,最后还是李世民简拔于他,将其安排到了百骑司。他自己也争气,奋力习武,忠心耿耿,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从一个小兵一跃而成百骑司首领,这个是正六品的官职。

虽然皇帝一句话就能封人,但是李冲心底却隐隐有些明白,这或者也是因为今夜他凑巧见到皇帝一家和泾阳县男其乐融融的场面,陛下不想杀他灭口,所以便用封赏收他。

不过李冲对此丝毫没有抵触,甚至心中全是感激,自古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满天下高手多了,也没见陛下随便就封他们个五品官职,说起来自己还是借了泾阳县男的运气。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悄悄将这份感激藏在了心底。“他年我若随风起,必谢阁下今日情……”

皇帝挥手之间帮韩跃拉了个人情,然而老装逼犯对此却丝毫不知,他正一边给小兕子讲着故事,一边又开始揉搓面团。

夜已经很深,皇帝一家到现在还没吃饭,油泼面再不做出来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像话。

第九十二章 今夜有大雨,凌云雨中逃

八月天气,已是初秋。

一般到了这个季节,南方或者有秋雨,北方却罕有降水来临。

但是今夜不同!

前半还是夜月朗星疏,漫天灿烂星光,一条银河高挂,确实是个晴朗好夜空。后半夜却突转急变,浓重铅云自东南而起,层层密布盖亚当空,一轮明月被遮住,漫天星光变惨然,忽然狂风骤起,大雨转眼磅礴。

明月与繁星不见,夜色转瞬漆黑。天地之间雷鸣电闪,浓重的雨幕将山河遮掩,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洗刷。

暴雨如注,大河怒嚎,在这种狂风骤雨的天气中,田家庄外渭水畔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此人衣衫全是鲜血,胸前有明显的焦糊迹象,他面色惨白,左臂折断,一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狰狞,再也没有往日潇洒悠然的气质。

正是王凌云。

他真的活了下来!

原来王凌云自幼习武,七岁那年偶然学得一项异术,乃是战国时期鸡鸣狗盗之辈留下的缩骨功。此术本没有什么大用,而且练习之时痛苦异常,若非他生性隐忍几乎也不能坚持。想不到今夜却救了他的命。

当时那一炮轰击,有着巨大惯性的实心炮弹裹挟着无边动能冲来,杀伤力何等威猛。他先以剑格挡,然而毫无用途,当炮弹砸中他胸膛的一瞬间时,那种灼热和剧痛差点摧毁了他的意志。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身体却下意识使出了缩骨功,不想竟能保留一命。

自古至今江湖卖艺者就有胸口碎大石之术,石头置于胸膛,然后以大锤击之,巨石碎而胸无恙,其实就和他今夜在炮弹中逃命一个道理。

若是搁在后世物理学家口中,这种情形便能解释为压力与压强的转换,软硬两种物质同时受到冲击,必然会有一个缓冲传递的过程,期间便会把巨力削弱卸开。但是这个道理王凌云不知,况且他也不是毫发无损。

红衣大炮的实心弹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还是近距离命中,王凌云虽然身具缩骨功,但也只能保证他没被砸死,卸力之时却把肋骨震断了一根。

今夜之败,实乃生平第一次,然而这第一次却直接将他打入了深渊。大理寺那次失败还有回缓,这一次却是一败涂地,输掉了所有身家。

“咳咳咳……”他手捂胸口剧烈猛咳起来,前半夜为了躲避搜查,他忍着伤痛趴在渭水中整整两个时辰,夜间水凉,寒气侵袭,更加剧了內腑之伤。

“韩跃小儿,今夜之仇我王凌云必不与你甘休,只要有机会,我要你的命,啊啊啊!”他痛苦的咆哮,几乎要被仇恨之火焚烧,纵然大雨倾盆,依然浇不灭他的愤恨。

远处隐隐又有盔甲叮当声,百骑司战士受皇帝严命,纵然暴雨如注仍然在四处搜寻。王凌云瞳孔一缩,悄悄将身子俯倒下去,再次沉入了水中。

现在他身受重伤,肋骨都断了一根,虽然能以内力撑住,但却失去了厮杀的能力。若是被这些百骑司抓住他,下场可想而知。

百骑司不愧是皇帝亲军,在这样暴风骤雨的天气里他们也搜索的很尽心,人人顶风冒雨四处查看,有几个战士甚至还跑到河边用枪捅了半天。

王凌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强忍胸口钻心之痛,不断告诫自己要坚持,坚持,只有留得一命,才能找韩跃报仇。

这次战士们停留的时间特别漫长,直到王凌云几乎憋气不住之时,众人才在一个小队长的带领下缓缓离去,他们并非偷懒,而是要去另一处继续搜寻。

皇帝淡淡一句话,百骑司精英却忠诚如斯,当真不愧是天子亲军……

……

王凌云喘着粗气从河中爬出来,他浑身湿漉,天地间又暴雨不停,以他武功强横之体魄,此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心知自己受伤严重,再这么拖下去必然要遭。当下再也不敢耽搁,在雨夜中确定一番方向,咬紧牙关快速向长安飞驰。

堂堂凌云公子屠人烧村,事情还被皇帝亲见,此事明日一早必然轰动帝都。到了那时,抓他的公文定会贴满长安,所以他只有一晚上时间可用。确切的说,只有后半夜。

大雨渐渐有收停之势,他心中焦躁,强行以真气压住伤势,脚下快步如飞,毫不考虑体力消耗。

从田家庄到长安足足二十里地,若是平时怎么也得一个时辰,但他拼力赶路,竟然只用了大半时间便至。

趁着雨势没有停止,驻守的将士还在偷懒,他强忍伤势攀爬越过城墙,一路闪避巡街武侯,终于到了太原王氏在长安的大宅。

他不敢走正门而入,只从后院翻墙。这时他的伤势已经有些压制不住,那根断裂的肋骨虽然被他强行接上,但是一夜狂奔又再裂开,当他终于跑进自己的密室之时,只来的急喊一声‘姐姐救我’,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浑身已经再无一丝力气。

密室中有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容貌绝美,比之罗静儿和唐瑶更胜一筹,唯一遗憾的是体态纤柔,眉宇之间隐隐有病气缠绕,偶尔还会轻咳几声。

这女子正是王凌云的姐姐,名叫王凌雪。

此时虽是深夜五更,但她竟然还未曾入睡,正手捧一卷古书看的入迷。王凌云直冲密室进来噗通倒在地上,几乎将她吓了一跳。

“阿姐,我输了……”王凌云就那么躺在地上,胸口的伤势让他丧失了所有体力,真气衰退,肋骨断裂处再也无法压制,差点刺穿了他的五脏。

王凌雪一把扔掉古书,慌慌上前扶起他,急切道:“小弟,你这是怎么了?”

“身受重伤,肋骨断了一根!”王凌云一脸愤恨,猛然剧烈咳嗽,口角溢出鲜血。

“怎么会这样?”王凌雪一手帮他擦血,另一只手却按在他左胸下方,指掌一推一送,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竟然把断裂的肋骨接上。

王凌云惨笑道:“我从小反对你习武,想不到今夜却要你来帮我接骨……”

“傻弟弟,你也是担心阿姐身体,莫要自责。”王凌雪轻轻将他扶起来,皱着眉头道:“你我姐弟二人师承鱼老宗师,他所传之术何等了得,这天下年轻一辈几乎不可能有你对手,到底谁把你打成这样?莫非你遇到了罗静儿?”

“咳咳咳……”王凌云猛咳几声,一脸惨然道:“若是输给她也就算了,至少我还能甘心,也不会感觉耻辱。”

王凌雪聪慧绝顶,闻言顿时听出异常,下意识道:“不是败给罗静儿,那是老一辈人物出手吗?不对不对,他们人到中年气血开始消退,声名虽隆战力却减,除了尉迟敬德没人还能保持巅峰……”她说到这里,小手忍不住掩住嘴巴,吃惊道:“难道你惹了尉迟老黑?”

“姐姐莫要乱猜了!”王凌云一脸黯然,王凌雪帮他把肋骨接上,他气力稍微有所恢复,眼中渐渐射出刻骨仇火。

他恨恨道:“我败输之人乃是韩跃,确切的说,是他手里的一尊大炮。”

“一尊大炮?那是什么东西,暗器么……”

王凌雪微微有些发呆,听不懂弟弟在说什么。

“阿姐,我不能再长安待了,你速速帮我疗伤,明日天亮之前我必须出城离去。”

王凌雪又是一怔,忍不住问道:“去哪?”

“突厥!”王凌云眼中凶光一闪,恶狠狠说道。

第九十四章 世间人,善恶一念间

“你去突厥做甚?”王凌雪下意识发问,随即俏脸一抽,忽然震惊道:“难道事情真的已经不可收拾?”她冰雪聪明,王凌云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她已听出了无数讯息,登时焦急起来。

“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王凌云斜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喃喃道:“明明一切都算计到了,为何却输的如此之惨,那韩跃狗贼为什么这般好命……”他气息有些不均,猛烈咳嗽几声,又是一口污血喷出。

王凌雪急忙帮他抚胸顺气,口中却轻声问道:“你今夜到底做了何事,竟然会沮丧若斯?那韩跃就算败你一次,但他只是一个县男,有何威能逼你远走。”

王凌云摇头不答,他仰躺床边望着屋顶,脸带黯然,眼中却渐渐射出愤恨之色。

王凌雪见他如此,心中升起一股不妙之感,她目光如水,忽然轻轻推了一下王凌云,柔声道:“小弟,要不姐姐去求一求那韩跃,今日你已经大败亏输,而且伤的如此凄惨。若是姐姐出面去求他,说不定就会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王凌云眼中一亮,感觉有些心动,不过他辗转一想,随即便苦笑起来,摇头道:“没用的,今次之事太过严重,说是塌天大祸也不为过,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到底怎么回事?”王凌雪焦急起来,板着脸喝道:“吞吞吐吐还像不像男儿,你还是不是王氏子孙!”

“王氏子孙?”王凌云不屑一笑,道:“我从来没有觉得王家有什么了不起,千年世家,腐朽而已,这个肮脏家族带给咱们的痛苦还不够吗?若我将来还能复起,第一个就要毁了它。”他满脸恨意,竟似比痛恨韩跃还要更深几分。

王凌雪幽幽一叹,伸手轻抚他额头,黯然道:“小弟,你还是放不下。仇恨只会让人痛苦……”

“哼!”王凌云鼻间重重一声,脸上的恨意丝毫不减。

王凌雪见他如此,心中没来由一阵心疼,她蹙着眉头黯然半晌,忽然凄凉一笑,幽幽道:“离开也好,也许别有一番生机,这座大宅像个坟墓,没有亲情欢笑,人人勾心斗角,小弟你确实活得太累了一点。”

她缓缓起身开始帮王凌云收拾衣物,竟是不再追问小弟到底为何要逃。

王凌云却忽然开口冲着她道:“阿姐,你也得走!”

“我?”王凌雪手中一停,她眉头轻蹙,感觉有些不解。

“不错!”王凌云郑重点头,缓缓道:“这次我大败亏输,估计明日一早就要事发,到时家族必会将我从族谱除名,没有我的嫡子身份护住你,那些老混蛋肯定要寻你麻烦。”

“那也没什么大碍呀!”王凌雪柔柔一笑,淡然道:“姐姐是个天生短命之人,吃苦也好,享乐也罢,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不行!”王凌云咆哮起来,他剧烈咳嗽几声,按住胸口愤怒道:“我见不得你受苦,那些老混蛋想拿你去联姻,除非我死了。”他怒气牵动伤势,整个人变得很是萎靡,然而脸色却前所未有坚定。

“小弟,你这又何苦!”

王凌云双眼溢出泪水,忽然哽咽道:“家中只有你我是至亲,从小你被病痛折磨,却强忍着一直帮我。阿姐,我怎能看着你受罪,你必须走,你必须走啊……”

世间再恶之人心中也有柔软之处,王凌云此话可谓真情流露,纯粹是他由衷而发。王凌雪大是感动,她目中也闪出泪花,上前一把搂住小弟脑袋,柔声安慰道:“好好好姐姐答应你,明日一早咱们就离开王家。一起去突厥闯天下。”

王凌云却再次摇头:“不行,你不能去那里。北地严寒,你身体太弱,去那里你挨不过一个冬天。”

他仰天沉思,脸上神情变幻,似乎在心中已经为姐姐确定了去处,然而又依依不舍,纠结不愿说出来。

“怎么了,小弟?”王凌雪何等熟悉于他,王凌云脸色才有异样,她立时便察觉出来。不过她却误会了,以为小弟只是在担心自己身体,连忙柔声道:“你放心呀,阿姐虽然先天有疾,那也只是寿命短而已,鱼老宗师所授绝学何等厉害,姐姐命数没到尽头之前,北地风寒可吹不死我。”

“不行的!北地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王凌云脸色怅然,他心中天人交战半天,终于阿姐的幸福占了上风,忽然轻轻道:“有一个人,或者可保你一生。”

“谁呀?”王凌雪微微一怔,他见小弟起色慢慢平复,有心缓和他心结,故意打趣道:“听着语气,莫非小弟给阿姐找了夫君?”

王凌云闭口不答。

“你不会真有这想法吧?”王凌雪剪瞳若水,轻轻闪动几下。

王凌云却不接他话茬,他脸色惆怅中带着坚定,忽然仰首上望,喃喃道:“还记得幼时拜在鱼师门下,听他纵论天下奇事,言称有一些人生来具有大气运,无论身处若何,总能遇难成祥,那时我本以为这个人是我……”他这一番话说得无头无脑,偏偏王凌雪却似懂了,柔声道:“小弟,你说的是韩跃?”

“不错!”王凌云猛一点头,缓缓道:“此人看似油滑无赖,然而行事极有章法。虽然少时名声不佳,但却在短短数月内崛起,我原本也以为他只是凭着一股小聪敏才如此,现在看来却是小觑了他。”他脸上神情纠结,说不出是苦笑还是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天生气运,遇难成祥,我几次与他交手,总是在大占上风之时无端溃败。嘿,这等诡异之事若我还不能感悟,那也白白浪费了鱼师的教诲。”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和他争了。”王凌雪手抚他额头,柔声道:“你还记得不久前阿姐的话么?我去嫁给他,化解你们的仇怨。到时有他相助,你必然能一展雄心抱负。”

“不可能!”王凌云再次昂首,语气渐渐冰冷起来:“我王凌云一生不弱于人,纵使不能名传千古,那就遗臭万年。对韩跃的仇恨,此生难消,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他忽然低头,目光直直盯着王凌雪,仿佛要将姐姐的音容笑貌全部记在心中,寒声道:“阿姐,你要保重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猛然一把推开王凌雪,一只手按住胸口伤处,另一只手却在密室中墙壁轻拍几下,但听喀喀喀一阵闷响,地面上渐渐出现一条暗道。他纵身一跃跳进暗道,只听脚步如风,很快便远去。

“阿姐,我去了!若我将来能杀回中原灭了韩跃,咱们再做姐弟。若我输了,你要想办法嫁给韩跃,那时我纵然变成孤魂野鬼,也会祝福你们幸福。”

声音渐去渐远,慢慢变得阴冷。

这是一个真正的枭雄,他心狠手辣仿佛毒蛇,一旦确立目标纵死也要咬仇人一口。但是他心中也有柔软的地方,他肯为姐姐着想,甚至还愿意让姐姐嫁给他最恨的韩跃。只因对方身具气运,能保他姐姐一生命数。

世间之人,大奸大恶,大贤大德,有时候真是说不清。

密室昏暗,暗道黝黑,不时有冷风透出,王凌雪俏脸垂泪,缓缓跪坐在旁边。她比任何人都熟悉王凌云的性格,所以才不会开口劝说,只是无限凄苦中发出一声幽幽,喃喃道:“小弟,走好!”

愿你到突厥,永不再回来。

第九十五章 皇帝吃面,战士吃肉

山东的饺子山西的碳,陕北的娘们,山西的面。若论面食,陕西人自认第二的话,没人敢认第一。

韩跃的油泼面终于做好了,皇帝一家也饿了。

油泼面这东西有好几种做法,但是味道最美的还是宽面条那种。宽面条俗称裤腰带,讲究的是一根面条能盛一碗,用开水猛煮,在碗底垫菜,出锅之后直接热油那么一泼,滋啦啦冒着蒸汽,喷香扑鼻,口水横溢。

吃法也有讲究,用筷子轻轻一挑,嘴巴狠狠一吸,不怕热的人一口就能干下去半根。

不过韩跃技术不行,面条扯断了好几次,他也就欺负皇帝一家不懂行,仰着脸装逼道:“别说我没提前告诉你们啊,这玩意吃起来收不住嘴,到时谁要是撑着了可别找我麻烦。”

这话说的就是欠揍,李世民剑眉一挑,脚下又有踢人迹象。长孙同样五指伸开,一双凤目盯着韩跃,似乎总在他耳朵处转悠。

韩跃顿时脖子一缩。

好吧!这两口子都有暴利倾向,动不动就想抽人,他连忙讪讪道:“呵呵,刚才就是个玩笑,意在活跃饭前气氛,大家吃面,吃面……”

李世民这才哼了一声,左手端起大碗,右手拿着筷子,先是挑起面条仔细打量半天,然后才轻轻张口慢慢咀嚼。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皇帝呢,做任何事都得先品评一番,就是说的话有些不让人待见:“嗯,吃起来有些劲道,勉强算是合格。唯一可惜面条太宽,显然手法不行,若是换了朕宫中的御厨来做,必然还能细上几分。臭小子就是不学好,一顿饭也做的不伦不类,以后注意着点……”

“你可拉倒吧。”韩跃心中一阵腹诽,气的面皮发鼓,几乎想把大碗直接扣到李世民脑袋上。

还勉强合格?勉强合格你为什么接着夹第二筷子,就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跟几年没吃过东西似得,认识的人知道你是皇帝,不认识的还以为这是哪里来个叫花子呢。

回头再看看长孙,吃相更差,韩跃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作为镇压后宫领衔群妃的皇后,您不该雍容典雅仪态大方吗?这一手端碗一手挑面稀里哗啦的架势比老爷们还粗犷,李世民还没吃完呢,您这一碗怎么先见底了。

吃完还要喝面汤,又吃又喝也就罢了,完事还不夸一句好话,反而捂着小嘴一脸嫌弃道:“这面条也就吃个新鲜,其实味道并不怎么好!”

“不好你别打饱嗝啊!”韩跃悄悄翻了个白眼,气的脑瓜子都疼。“一整碗都下去了,皇帝都没你饭量大,这还叫味道不好……”虽然不敢直言反驳,但是心底却腹诽几句还是可以的。

他也算可怜,忙忙活活大半夜终于做了油泼面,结果皇帝皇后吃完就发表差评,旁边杨妃也跟着补刀。说的话还气人,韩跃都不想搭理她,只听她道:“长孙姐姐说的是呢,这面条太宽太长,吃起来真是费劲,尤其佐料里的红碎碎也不知是何物调制,吃下去后嘴巴好像着火了一般,泾阳县男以后可不能这样使坏哦,小心长孙姐姐再揪你耳朵。”

这娘们就是在挑拨离间,小手捂嘴咯咯轻笑,一张秀美绝伦的脸蛋上艳丽红润,不用说也是被油泼辣子给辣的,活该。

韩跃算是看出来,这一家三口就没个好路数,吃完喝完不谢你不说,还要在你心口窝捅上一刀。也就对方占着个地位至高,要是换成普通人韩跃早大耳瓜子抽上去了。

评价来评价去,还是人家兕子乖巧,小丫头虽然才三岁,但是已经不愿意大人给她喂饭,自己趴在一个大碗边吃的满头大汗很是香甜。

身为厨师没人不喜欢这种食客,你看人家小女娃儿这架势是有多喜欢你做的饭,筷子都不用,直接用小手抓。不管面条蔬菜什么都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还用亮晶晶大眼睛看你,嘴里甜甜道:“谢歇大果蝈,香香真号吃……”虽然语句不通顺,但是语气很真诚,那种奶声奶气的乖巧感谢谁听了不感觉舒服?

韩跃终于非常开心的笑了,他俯下身子轻轻帮兕子擦汗,眼中不由自主便带着些疼爱。

果蝈就果蝈吧,总之是夸赞,小丫头才三岁多年纪,乳牙都没换完你指望她能有什么表达?

他举止温柔用心照顾兕子吃饭,却没发现李世民和长孙却悄悄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轻轻点了点头。

此子,可教也……

……

百骑司战士终于没能搜到王凌云,李冲再次来到山顶汇报,语气中隐隐带着自责。他心底有些遗憾,第一次主持百骑司事务却没能完成任务,也不知会不会影响皇帝对他的感官。

好在李世民只是随意挥了挥手,淡淡道:“此事朕先放一放吧。夜已五更,外面又下着大雨,将士们想必又困又乏,你去安排大家宿营吧。”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韩跃,忽然喝问道:“臭小子,你那地瓜可还有存货?”

“有啊!”韩跃答应一声,有些疑惑道:“陛下提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还用问吗?”李世民呵斥一声,抬腿就是一脚,喝道:“还不赶紧弄一些出来给战士们吃,没个眼力劲……”

“哦哦哦!”韩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拱手告辞,和李冲一起出门去弄地瓜。

五更天正是人最困倦之时,再加上雨下不停,山顶夜风有些寒冷。虽然如此,但那上千战士却毫无怨言,只是在各自小队长带领下缩在土堡屋檐下,不断用手挤着衣衫上的雨水。

本来土堡旁边是有一大排低矮房屋的,虽然简陋了一点,不过用来遮风挡雨却完全能行。只可惜百骑司战士们令行禁止,在没有得到皇帝命令以前,他们宁愿蹲在屋檐下忍受冷风也不肯进去,简直是秋毫无犯的典型。

韩跃心中有些感动,这些战士固然是为了守卫李世民,但今夜他们顶风冒雨四处搜寻王凌云,这可就是全心全意在帮他了。

雨还在下,不过渐渐有停歇之势,那些躲雨的百骑司战士们见到韩跃和李冲过来,人人轻轻拱了拱手,脸上竟无一点怨言。

“泾阳侯!”李冲忽然凑到韩跃身边,低声道:“我们武夫饿一顿冷一顿算不上什么,虽然陛下让你以地瓜给战士做食,但我听闻那地瓜乃是高产良种,多种一分便能多活一个百姓。咱们还是别吃了吧。”

“不吃了!”韩跃缓缓点头,他语气有些异样,忽然深吸一口气,道:“地瓜算什么东西,不过让人填饱肚子而已。今夜,我要请大家吃肉……”

“吃肉?”

李冲微微一呆,他目光在山顶扫视半天,却没有发现哪里储存着肉食。“莫非泾阳侯要让山下百姓现宰猪羊送上来?”

他却不知韩跃其实是想利用系统,高养分行军肉块的系统售价可不贵,一点积分就能兑换十几斤。

战士们顶风冒寒,不久之后还要迎接渭水之战,是时候给他们加一点肉食了。

今天先让他们试吃,明天我就去找皇帝,只要兑换一张行军肉秘方,以后大唐的军粮生意可就归我了。

还有红衣大炮,渭水之战到临之前,我要卖给皇帝二十门……

第九十六章 战士们悄悄谈韩跃

一场大雨冲刷世间,天色将亮未亮之时,雨势终于停止了。

所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几颗大星悄悄从乌云中出现,天边一轮明月缓缓隐去,东方却还没有露出鱼肚白,星月朦胧,雨后风轻,小荒山上别有一番景色。

山顶广场上架着四口大锅,锅底下燃烧着熊熊篝火,锅中水花渐起,慢慢有热气冒出。

战士们围坐在大锅四周,说是想要烤火烘干衣服,其实眼睛却都盯着大锅旁的一堆肉山。

没错,一堆肉山,足足三四百斤。

行军肉,听名字就是用于做军粮的肉食,做法先是把大块生肉煮熟,然后再分割成半斤左右的小方块,以各种增补气血的中草药泡制,最后用盐水浸泡盏茶许,风干,用油纸包好。

这玩意别说唐朝了,就连后世都没有,乃是韩跃查询系统之时偶然发现的东西。此物乃是某个异世界才有的军粮,青莲系统能兑换诸天万界之物,弄点行军肉当然不在话下。

韩跃也没有傻到当着众人面从系统中兑换,他只是谎称此物乃专心研制的军粮,因为配方还不算太完善,所以一直锁在土堡第四层中。反正李世民一家参观土堡时也只到过前三层,所以这个谎言不会被拆穿。

行军肉很香,虽然已经风干,但是仍有一股肉类独有的味道,好多战士都馋的悄悄留着口水,望向韩跃的目光都有所不同。

“泾阳侯硬是要的,竟然请大家吃肉。”

大唐初立,国库并不充盈,当兵的平时能有顿饱饭就算不错了,哪里会给你肉食吃?百骑司还强一些,因为是皇帝亲军,所以偶尔会加点肉食打打牙祭,不过大多数时候吃的也还是糙饼子。

就这情况待遇,还大群人削减脑袋往百骑司里钻。

为什么呢?因为天子亲军啊,饭碗稳定啊。大唐其他军队都是府兵制,平日不打仗的时候朝廷不供养战士,想吃饭你自己回家种地去。

这个时代种庄稼那产量真是低,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最终收获也不过混个半饱,一旦赶上个灾荒之年,饿死人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尽管百骑司伙食不怎么样,但是战士们还是毫无怨言,无他,常年管饭也……

在这个时代能天天吃上饼子,已经算是不错的生活了。如果有肉,那简直不要太美。

现在韩跃请吃肉,战士们怎能不欢喜。

篝火熊熊,大锅里烧的水开始沸腾,韩跃喊过来几个食邑少年,每人分发了一大包佐料,让他们开始煮胡椒汤。

胡椒御寒,有股天然辛辣之味,百骑司一个中年模样的战士抽了抽鼻子,小心翼翼问食邑少年道:“小哥,这东西呛的很,为啥要放到锅里煮,等会水还能喝吗?”

“你懂什么?”少年斜了他一眼,骄傲道:“这可是胡辣汤,侯爷独创的秘法,一碗喝下去,浑身都透着舒爽。”

“胡辣汤?”战士眼睛一亮,他悄悄吞了吞口水,下意识道:“很辣吗?”

“也不是特别辣,因为不舍得放太多。”这食邑少年也是个二把刀,他压根就不知道胡椒就算放再多也不会增加辣度,强行吹嘘道:“胡椒可是香料,据说千金难买一两,只有那些豪门大户才能享用的起。哼,他们能买得起胡椒又怎样,胡辣汤他们可不会做,整个大唐没人懂这秘方,只有我家侯爷才会。”

“那是那是!”战士一脸敬佩,竖着大拇指赞道:“少年奇才嘛,虽然才和我家娃娃差不多的年龄,但是人家已经封侯爷了。啧啧啧,真是了不起。我怎么就没有生出这种奇才,回家就揍娘们去……”

“打老婆?”食邑少年一脸嫌弃,嗤笑道:“我家侯爷可是神人弟子,你就算把自家媳妇打死,也生不出侯爷这样的奇才。”

“唉!”中年战士懊恼一声,使劲跺了跺脚,也不知是遗憾生不出少年奇才,还是打算回家去揍娘们。

“大叔,别叹气了,咱们没那个命。”旁边一个年轻战士拉了他一把,此人有几分见识,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您没见连皇帝陛下都夜宿这里,拉着泾阳侯爷说了大半夜的话,还有皇后,还有杨妃,甚至还带着小公主一起。大叔啊,您在百骑司也算老人了,可是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奇事?”

中年战士微微一怔,皱着眉头回忆半晌,最终确定道:“的确没见过。”

“这不就对了!”年轻战士一拍大腿,连带神秘道:“你想想,陛下可是从来不在宫外留宿,今夜却破天荒住在这里,是贪图小荒山风景好吗?是喜欢微服出巡吗?都不是,满朝文武那么多国公大臣,我可没见谁家有这待遇?所以说啊,泾阳侯爷圣眷很隆哇……”

“那是那是!”中年战士咽了口唾沫,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年轻战士看他一眼,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小声道:“您方才张口就说自己生不出少年奇才,这话我听了都差点产生误会,还以为你是暗指要给人家当爹呢。大叔,祸从口出,咱们都是普通兵卒,真要惹了泾阳侯爷,嘿……”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中年战士却脸色发白,他悄悄咽了口唾沫,讪讪道:“不会吧。”

“当然不会了!”韩跃的声音忽然响起,他推开几个围着的战士直接走过来,微笑道:“我又不是穷凶极恶的坏蛋,哪能因为别人说几句话就动怒?”他看了一眼中年战士,见他脸上有些畏畏缩缩,温和道:“这位大叔看着面善,倒真有几分长辈慈厚模样,方才您夸我那些话小子可都是听到了,心里很是开心呐。”

“呵呵呵!”中年战士咧嘴憨厚一笑,紧张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土堡处有人说话,听声音之熟悉,赫然正是李世民。“臭小子这番做派还有几分正行,不枉朕苦心教导一番。”

原来皇帝也没睡,披着一件长袍施施然走出土堡,见他出现,战士们呼啦啦跪倒一地,李世民轻轻挥了挥手,淡淡道:“都起来吧,列位将士整夜没歇息,朕心里很是难安,忍不住下来看看。”

邀买人心,绝对的邀买人心,偏偏一大票战士听了这话后个个面色通红,仿佛吃了大力丸一般激动,韩跃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里很是不爽。

我这才刚刚想要装一回逼,您立马就跑出来抢风头,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李世民却不管他心中作何感想,一路龙行虎步直接走到大锅旁边,他目光一扫锅边的行军肉,忽然眼睛一亮,冲着韩跃喝道:“此是何物?臭小子赶紧滚过来,给朕好好说说。”

“好好说说?”韩跃眼睛同样一亮,连忙满脸堆起笑容,谄媚道:“陛下要听介绍,小子知无不言……”

皇帝对行军肉产生兴趣,怎能不让他满载而归?

今夜云淡风轻,山顶雨后气爽,嘿嘿嘿,趁着李世民心情正好,这军粮供应合同看来是没跑了。

第九十七章 忽悠皇帝买军粮

“陛下您看,这东西叫做行军肉,纯天然制品,不含任何添加剂,完全是用精肉腌制风干而成,里面添加了六种滋补元气的药材,嘿,这东西每天吃上一口,保证男人虎背熊腰。”

韩跃随手拆开一包行军肉,举到李世民面前开始滔滔不绝。

谈生意讲究两个前提,要么你产品质量够硬,要么你嘴巴会说。这两个前提只要满足其中之一,那么谈生意大多数都能成功。

幸运的是,这两样韩跃全都占,他嘴皮子很溜,行军肉质量也好。

不幸的是,他挑选的买家是皇帝。

跟强权者做买卖,如果你能把他伺候高兴了,那么恭喜你,人家手里随便**都能让你吃饱喝足。

如果把人惹毛了……

呵呵呵,少年,自求多福吧,逼着你签霸王条款都算轻的。

李世民就是这种容易发飙的货,韩跃明明没有犯错,他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呵斥道:“有这好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臭小子没安好心,当真欠收拾。看来朕必须把你抓回宫里关上几个月,让皇后好生教诲一番……”

“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啊?”韩跃一脸懵逼,哥们这正准备谈谈军粮合同的事呢,你扯到教育人上面做啥,还把皇后拉出来吓唬我,真当你家老婆是镇宅神兽啊?小爷每次故意让她教训是给你们面子,如果非要惹急了咱,这天下有的是好地方可去。

地球大的很,唐朝才占几分?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系统在手上攥着,我就算去不毛之地也发展的起来,到时候自己做个土皇帝不要太爽,省得在你们这里受罪。

他心中这样想着,脸上不免就带了一点不耐烦,哪知李世民却仿佛未见,忽然转口道:“你说这东西真能滋补气血?”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行军肉轻轻闻嗅,脸上沉吟一番,淡淡道:“说说吧,你想卖什么价?”

“嗯哼?”这转折有点快啊,韩跃差点跟不上皇帝节奏,刚刚还横挑鼻子竖挑眼呢,这怎么突然又转了回来。小爷我是该生气呢,还是该继续谈生意呢?

他脸上纠结半天,想要做一次挥袖而去的猛士,让皇帝知道知道自己不是想训就训的人物。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有两个,要么李世民仰天哈哈一笑,竖着大拇指赞一句:真猛士也。要么就是李世民赫然翻脸,大手一挥狂暴怒喝:来人啊,把这小子给朕拿下。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考虑到人家有上千战士撑腰,估计很容易会选第二方案。李世民这人又喜欢翻脸,一旦发起火来连自己亲哥哥都杀,乖乖隆滴咚,现在惹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没办法啊,腰杆子不硬,暂时就只能装孙子……

……

既然不敢做真的猛士,那就先老老实实做个假小人吧。生意还得继续谈,想办法把皇帝哄高兴了,有钱赚才不算吃亏。

他想到这里眼珠子一转,脸上瞬间又笑成一朵花,忽悠皇帝道:“陛下您且听我详细说来。”他再次拿起一块行军肉,慢慢剥开外面油纸,一脸夸张道:“这东西真的是以上好药物腌制而成,不但能滋补气血,而且能强壮骨骼,以之为军粮,可培育无敌战士!”

“无敌战士?”李世民眼睛猛然一亮。

“嘿嘿,动心了!”韩跃心中一阵得意,这时候必须趁热打铁,有多大牛逼就吹多大牛逼,争取把皇帝忽悠的头昏脑涨就算成功。

他大言不惭接着道:“您也知道我前不久曾创出藿香正气水,实不相瞒,小子其实对滋补药理一道有很深的研究。我精心研制出来的滋补军粮,陛下应该心中有谱吧!”

“不错!”李世民缓缓点头,下意识道:“你这小子虽然混账油滑,不过那藿香正气水的配置堪称奇绝,这行军肉若果也是采用秘药腌制,想来效果也不会太差。”

“当然不会太差啊!”韩跃夸张的叫了一声,双手拍的胸口砰砰做响,一脸正义凛然道:“小子敢向您保证,此物一旦作为军粮配给,战士们的体质会迅速增强,嘿,突厥人为什么厉害,就是因为他们天天吃肉,陛下如若也供养一支这样的军队,人数不用太多,只需几万人便可横扫天下。”

“横扫天下,啊哈哈,好得很!”李世民果然大喜,做皇帝的都这臭毛病,没有一个不想开疆拓土的。韩跃很坏,他这话简直骚到了李世民心中最痒的地方。

“小子开价吧!”李世民猛然一挥手,大气道:“只要你有能力满足供应,朕准备采买五千人份的军粮,每月按时定额配给玄甲军,先打造一只虎狼队伍,然后再徐图发展,终有一日,我大唐必然要屹立世间之巅。”

“陛下果然真英雄也。”韩跃不要脸的称赞一声,心中却暗暗好笑:大唐屹立世界之巅,我看是您想屹立吧。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了,否则生意很容易谈崩。

他眼珠转了一转,顺着皇帝口气接着道:“陛下,五千人有些太少了,所谓两国交锋谁称霸,手握强兵是赢家。小子建议您直接翻上一翻,采买一万人份。”

“一万人份?”李世民脸上有些犹豫,他是英明之君,对军务之事了如指掌,供养五千精兵和一万精兵的花费可不是翻一番这么简单。

韩跃瞅他脸色便知他心疼钱财,毕竟大唐现在也不富裕,据说国库一年收入才几百万,而且还到处花钱。不过这事他早已想好了对策,嘿嘿一笑道:“陛下若是担心钱财方面,咱们其实可以进行按揭……”

“按揭?”李世民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章程?”

“就是您先给小子一笔首付款,比如军粮总价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按月支付,只需每月加一点很少的利息,您就能提前拿走全部的货物。”

“还有这种说道?”李世民很是惊奇,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那个利息怎么算的?”

“利息少的很,少的很。”韩跃连忙接口,故意说得云山雾罩道:“这按揭方式小子也是刚刚捉摸出来,利息有一个专门的公式可以计算,到时陛下让户部派几个帐房先生过来就行,我会告诉他们该怎么计算。”

利息这事可不能告诉皇帝实底,后世买过房子的人都知道,按揭利息每个月看起来不高,但是累加起来可比本金高多了。若是让皇帝知道这其中道道,以他的性格恐怕立马就会谈崩。

李世民沉吟半天,他其实也有些犹豫,一边是大额军费支出,一边却是横扫天下的梦想。千古名君也是人,也有犯傻的时候,他心中天人交战半天,终于还是开疆拓土的念头占了上风,猛然点头道:“好,就采买一万人军粮,按揭方式还款。不过,首付不能一半,朕只给三分之一,剩下的款项全部分期……”

“好嘞!”韩跃连忙答应一声,差点兴奋的大叫。“我滴妈呀,皇帝啊皇帝,你连分期这种词都能捉摸出来,怎么就不懂得首付越少利息越高呢?”

合该小爷我发大财!

第九十八章 给皇帝算一笔帐

唐朝时期什么生意最赚钱?

是倒卖黄金吗?

是贩卖私盐吗?

都不是!

如果要让韩跃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大唐朝最赚钱的生意,绝对是军需采办。

李世民亲口答应的事,用通俗一点的话说那就叫一口唾沫一个钉,如果非要弄点文采斐然的也行,君无戏言嘛!

自古皇帝都要脸,李世民这人尤其爱面子,既然说要采办一万人的军粮,那他就绝不会削减成八千,哪怕这军粮的价格稍微高了点,连他这个大唐皇帝都有点吃不住劲。

“你说什么?一块行军肉要二十大钱?”李世民虎目圆睁,脸皮不停抽搐。

他真是没想到眼前这臭小子下嘴这么狠,张口就喊了一个天价。一块行军肉二十大钱,他要供养一万人军队,就算三天配给一次,每人每次只给一块肉,那也要二十万钱。

二十万钱按照吊八百的方式换算,那可就是二千五百贯。这还只是三天的花销。

一个月有三十天,若要保证供应不断足足得耗费两万五千贯巨财,这笔数字就算皇帝也有些心惊。

一个月两万五千贯,一年是多少?整整三十万贯啊!李世民虽然不是数学家,但是这等简单的账目还难不住他,当他计算出来三十万贯的数字之时,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小子能不能便宜点,这价格有些离谱,按照你这开价计算的话,朕把国库掏空都买不起行军肉。你也知道国库之财来源于税负,我大唐百姓可不容易啊……”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自古皇帝大多擅长这个套路。

“不行不行!您可别开玩笑了,一块肉二十钱已经算是跳楼价,如果再降低的话小子可就要亏本……”谈生意就得有来有往,皇帝已经开始压价,韩跃自然要把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降价之事不到万不得已可不能答应,一旦松口损失的都是钱呐。

“真的不行?”李世民虎目一瞪。

“嘿,吓唬谁啊!”韩跃心底嘿嘿偷笑:“你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咱也不怕,谈生意没有杀头一说。”他知道皇帝是在吓他。

果然李世民不再威逼,但是语气却有些恼怒,指着他鼻子训斥道:“做生意讲究的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这小子却是属王八的,咬住人就不松口。”

“我曹,千古名君就这素质?”韩跃有些傻眼,他实在没想到皇帝竟然也会骂人,小爷这还没结婚呢就说我是王八。

奶奶个熊,韩跃有些不淡定了,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你大哥和你老爹的妃子偷情,你又睡了你大哥的娘们,满天下做乌龟戴绿帽的人谁能比得过你李家。

混混讲究的就是睚眦必报,虽然他不敢当着李世民开骂,但是在心底怒喷可是谁也管不着他。

心中喷的正爽,猛听李世民忽然又道:“臭小子朕实话告诉你吧,要想供应军粮你就老老实实降价,哼哼,若是欺负朕不懂得民生漫天要价,此间得失你自己把握……”

韩跃顿时翻了个白眼。

他实在没想到李世民竟是个谈生意的高手,先打感情牌,再进行施压,软硬两招同时进行,等闲之人还真扛不住。

但是韩跃能扛得住,因为他吃定了皇帝采买行军肉的决心。

既然是刚需,那么价格就不能降。

当然了,跟皇帝谈生意你不能硬顶,想要达到目的必须迂回而行。

他板着手指头开始给李世民叫苦:“陛下啊,您只认为行军肉价格高,可您想过其中的制作成本没有?一块干肉足足半斤,那么鲜肉至少得一斤半才成,咱们就按最低价格一斤肉五文钱计算,那也得接近十个钱,这个成本可是不低。还有泡制的药材投入,此物必须采用六种滋补气血的中药,缺少任何一味都没有效果,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咱们也按照五文计算,这就已经十五钱了……”

“那你也还有五文钱利润。”李世民眉毛一竖,他心中默算一番,勃然作色道:“一块行军肉你赚五文,一年下来就接近九千贯,臭小子太也心黑。”

“哪能啊陛下!”韩跃撞起了叫天屈,苦着脸道:“我名下暂时没有大型养牧场所,所有的牲口都得出去采买,小子为人又很忠厚,给下人们发的工钱高于别家,这又是一笔额外的开支……”

他七绕八绕,把各种成本不断往大了说,李世民虽然雄才大略,但是对这些小细节毕竟不是特别熟悉,终于慢慢开始相信。

“如此说来,这行军肉你赚的倒真不算太多。”

“是啊是啊!”韩跃点头如小鸡吃米,昧着良心道:“一块肉大约也就半文钱的利润,小子之所以想要做这个供应,一是贪图军粮量大,二是借以反补百姓,做生意总是要雇人的嘛,雇人就要给他们工钱,有了钱百姓们的日子就会慢慢好过。”

李世民缓缓点头,脸色渐渐有些欣慰,他看了一眼韩跃,淡淡道:“听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这笔钱该掏。”

“自然该掏!”韩跃说上了瘾,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计算起来,道:“陛下您想想啊,这事其实您很占便宜,百姓们有了钱就会消费,无论是给孩子买以前舍不得买的吃食,还是给婆娘买以前舍不得买的衣裳,总之经济渐渐就会繁荣。咱们大唐商税很高,大概是十抽一的样子,这就代表着陛下您每支出一块行军肉二十文,就能回收两文钱的税收……”

他这里故意设了个圈套,实际上账目是不能这么算,好在李世民也不是专业人员,只觉得这小子说的很是在理,一边听一边不断点头。

韩跃心中嘿嘿直乐,他眼见李世民终于被绕晕,趁热打铁终于说出了最具有杀伤力的话:

“陛下啊,价钱就这么定了吧。虽然一年三十万贯看起来头疼,但是您不是想要按揭么,首付三成才多少钱?九万贯而已。”他看了一眼李世民,嬉笑道:“这个数字可是完全不多,国库肯定能负担的起吧。”

“负担的起!九万贯首付就算朕的内府都能拿出来,这军粮采办之事倒是完全可行……”李世民沉吟半天,终于重重点了点头,郑重道:“就这么定了!”

“嘿嘿嘿嘿!”韩跃心中一阵得意。

他可是没有告诉皇帝,三十万贯只是本金,每个月可是要还利息的。

第九十九章 李世民的教诲

按揭这玩意还有个专业名词,现代叫分期付款,古代叫做驴打滚,不管现代的称呼还是古代的叫法,其实都在暗指按揭利息过高。

一万人的军粮采购总价是三十万贯,去掉九万贯首付之后,李世民需要分期二十一万,如果按照三年还清年息计算的话,光是利息就得接近两万。

这还只是第一年的采购!

李世民想要拥有强军,就必须长时间给军队供应肉食,这就意味着第二年第三年甚至八年十年,他都不连续采买行军肉。

他按揭一次军粮必须每年还清,但是每一年却要进行一次新的采买,这样年年增加按揭,利息自然会不断加码。不用持续太久,只需要连续供应军粮五年,韩跃光是利息都能赚上几十万……

这还只是利息方面的利润,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行军肉这个买卖实在是暴利,它的成本压根就没有韩跃夸张的那么多,李世民完全是被他给忽悠了。

韩跃早已经想好了,他先在山下建立一个养殖场,然后就到处收生猪,大唐时期的勋贵们不吃猪肉,所以生猪的价格十分廉价,几乎是到了给钱就卖的地步。

上次田家庄做杀猪宴之时买的那头肥猪阿花,因是看着养猪的田小花可怜才给了五文钱一斤的价格,实际上生猪三文钱一斤就能买到。不但能买到,而且老百姓还会上赶着卖,完事还得到处帮韩跃宣扬名声,言称泾阳侯爷心地善良。

大唐时期百姓们养猪都很实在,饲料这玩意是绝对没有的,顶多也就是喂食一点糟糠。事实上古代的家猪基本上都是放养,大多数都是农户家的小孩子去照料,比如田小花就每天去割猪草喂猪。

吃草的猪生长很慢,也正因为生长缓慢,所以猪肉很是劲道,只要烹饪得当味道会特别的香。偏偏大唐这时期有钱人不吃猪肉,老百姓养猪销量并不好,往往一头猪要养个两三年才能遇到买家。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来,导致家家户户都有生猪,而且个个养的膘肥体壮滚瓜溜圆,随便抓一头上秤都得五六百斤。

这又为韩跃减轻了负担,生猪货源充足,根本不担心收购不到。

按照一头生猪五百斤计算,毛猪三文钱一斤,总价还不到一千五百文。

但是利润有多高呢?

五百斤的毛猪宰杀后可得猪肉四百余斤,一斤半鲜肉可制作一块行军肉,那么一头猪大概能制作行军肉两百七十份,每份售价二十大钱,一头猪就是五千四百文。

猪下水还可以拿来做成卤煮销售,正好可以抵消人工开支和药材成本,这样算下来的话,韩跃一头生猪的纯利润足足达到了五百贯……

这还只是一头猪的利润,十头呢,百头呢,一千头呢?要知道现在可是冷兵器时代,供养军队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想要拥有强兵就必须不断供给肉食,只有吃肉的战士才有力气。

李世民雄才大略,他绝不会只建立一支精兵就收手,光是玄甲军就有五万人,如果再加上左右武卫,足足有二十万兵马。

一万人份的军粮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皇帝完全是用来试水而已,一旦给他发现此军粮有提升战力之功效,就算掏空国库他也会买。

手握强兵才有天下,没有人能劝得住帝王。

到那时,韩跃也要跟着起飞了,一万人军粮他就能赚几十万贯,如果十万人呢,二十万人?

只要这笔生意掌握在手,满大唐谁敢和他比富?

韩跃笑的满脸想一朵小花,眼前仿佛有一座铜钱堆砌的山,晃的人两眼都在发花……

……

李世民最见不得他这副贱样,抬腿便给了他一脚,喝斥道:“给朕把嘴角的哈喇子擦一擦,再敢如此恶心人,小心腿给你打折。”

“呵呵!”韩跃连忙抬袖擦嘴,一脸讪讪道:“臣只是在为陛下贺,想到日后大唐横扫天下,陛下马踏阴山,封狼居胥,东灭高丽,扫平吐蕃……”他为了掩盖自己刚才的傻眼,嘴里的阿谀之词不要钱一般喷出,反正都是后世看电视剧学来的,只要是皇帝没人不喜欢听。

李世民果然脸上一阵神往,他随着韩跃所说之词幻想,眼前仿佛真的显现出一副御马奔腾的场景,天子剑所指,无人可当披靡,一时踌躇满志,忍不住感慨道:“率领大唐横扫天下,朕会有那么一天的。”

“自然会有那一天!陛下千古名君,雄才大略不输秦皇汉武,咱们大唐在您手上必然会开创一番盛世。小子再次为陛下贺,也为天下百姓贺……”韩跃一脸忠君爱国,心头却在偷偷发笑。大唐横扫天下可是史书上明确记载的东西,盛唐贞观之治何等了得,李世民这一生绝对会波澜壮阔。

不过这话暂时不能跟皇帝说,否则肯定会被抓去切成小白鼠,他只能把这份记载当成自己的预见,一边擦着嘴角口水一边不要脸道:“陛下也知道小子曾在梦中得到神人相授,一日之间从浑噩到开窍,不但精通格物文采风流,而且还对天下大事走向有一份独特预见。实话跟您说吧,臣刚才正是因为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预见未来,赫然见到咱们大唐万般强盛,兵锋所指,天下无敌。小子因为太过忠君爱国,所以心中才会激动难耐,流些口水也在所难免,呵呵,激动嘛,不能自持……”

“收起你的吹嘘吧!”李世民斜了他一眼,嗤笑道:“真以为朕是个昏君,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糊弄?臭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耍心眼,你比袁天罡、东渡佛那些老狐狸可差多了,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呃……”韩跃登时噎住,眼见李世民一脸意味深长的轻笑,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妙之感,小心翼翼道:“陛下此言何意,小子生性愚钝,竟然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行了!”李世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淡淡道:“听明白也好听不明白也好,朕只告诫你这一次。臭小子你记住了,日后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混混!不要跟人家却学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沟通上天预见未来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信不信被道门、佛门那些疯子听到之后来寻你麻烦,到时朕都不一定能护得住你!那些人可都是宗教疯子……”

“宗教疯子?”韩跃下意识缩了缩脑袋,想到后世那些动不动就浑身绑上炸弹的傻逼,顿时感觉皇帝的告诫很对。

(十二点还有一章,睡得晚的兄弟可以等一下。)

第一百章 陛下您别说了,我害怕

宗教这玩意不是一般人可以沾的,大唐时期正是佛教和道家争锋最烈之时,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但手段却极其残忍。信仰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出招不见血,死的人却比沙场还多。

“臭小子害怕了?”李世民见他面色变幻,忍不住嘲笑起来,道:“朕还当你无所畏惧呢。也好,懂得害怕,就不会去沾这些东西。只要你能够坚守本心,朕保你一世富贵又如何。”

“陛下……”韩跃抓了抓脑门,他总觉得李世民这话意有所指,踟躇半天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小心翼翼试探道:“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那军粮的价格……”

“军粮的价格很高!”李世民直接戳穿,不过脸上却没有任何生气,反而淡淡道:“朕从一开始就知道军粮价格很高,你会从中赚取很大的暴利!但是高又如何?那是朕赏你的,你安心拿着就是,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说到这里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韩跃,有些含糊道:“只要你听话,不去想着要一些不该要的东西,朕就算把整个国库的钱都给你又如何?”

“什么?”韩跃一脸懵逼,刚才皇帝声音太小,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整个国库的钱都给我?

这算哪门子玩笑?

我又不是你儿子,犯不着对我这么好吧。甚至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你儿子又怎样,如果没记错的话李承乾都快十岁了,虽然这个太子日后会被废掉,但是长孙不还有好几个亲生的娃吗?

“说我神神叨叨,我看是你有些神神叨叨。”韩跃心中百般迷惑,总觉得李世民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头。

整个国库的钱都给你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除了一国之太子,谁能有这个资格?这话要是给人听了传言出去,经过有心之人的添加改造,甚至能演变成谋朝篡位的流言,到时自己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话引子虽然是李世民说的,但要真是有流言传扬之时,人家可未必会为他撑腰啊。自古皇权无小事,如果流言影响太大,李世民甚至能亲自举起屠刀,玄武门杀兄杀弟的人物,可不会在乎自己冤不冤枉,人家优先考虑的肯定是自家江山。

他满脸纠结疑惑,仿佛日了一只哈士奇般难受。思来想去半天,最后只能归结为李世民是口误了。

心里这样想着,顿时感觉轻松不少,他偷眼打量李世民,果然见得皇帝脸色轻变,似乎也意识刚才说错了话。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韩跃觉得该换个话题,再这样下去皇帝固然不会好受,但是真正心惊胆战却是他。

“陛下啊!既然军粮的事情谈定了,您看咱们是不是立个字据啥的?虽然君无戏言,但这毕竟还涉及国库嘛,就算有您点头,将来拨款的可是户部,听闻长孙无忌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他会拔的!”李世民脱口而出,下意识道:“无忌对别人或许刻薄,但是对你肯定不会,臭小子大可放心,军粮买卖不会有任何阻拦。”

“呃,好吧……”韩跃讪讪一笑,本打算转移话题,不曾想皇帝又开始口误,什么叫对我肯定不会?小爷又不是长孙无忌的儿子,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不行了,李世民今晚有些不对劲,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肯定倒霉,韩跃心中一横,为了完全转移话题,终于放出了最大绝招……

……

“陛下,臣要跟你谈谈突厥之事!”

“突厥之事?”李世民果然很在乎这个,他目中精光一闪,看着韩跃道:“臭小子连朝堂都没有上过,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你懂么?”虽然是反问句,但是语气却全无疑惑之感,分明是想听听意见。

韩跃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如今天下,虽然大唐土地最多,但是突厥幅员最广,如果把他们的草原和大唐的土地相比较,人家差不多比咱们大一倍还多。中原固然地大物博,北地也不是贫瘠之地,只不过人家的富裕在牛羊,而我大唐的富裕在粮食。农耕与游牧,我们本质上是两种文明,文明之间若是不能相互融合,那么就只有你死我活的战争……”

这种观点乃是后世之人提出,在唐朝时代压根没有出现过,李世民听得有些惊讶,他目光在韩跃脸上打量一番,语气忽然变得凝重,道:“说下去。”

“陛下要听,那臣便说!”韩跃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道:“不过有些话可能会比较刺耳,若是冒犯之处还请赎罪。”

“无妨!”李世民挥了挥手,淡淡道:“朕不是那种因言加罪之人。”他目光仍旧打量着韩跃,再次道:“说下去。”

两次开口要听,这就是真正上心了。韩跃拱了拱手,他整理一番思绪,继续与李世民分说。

“而今天下各国,我大唐才立国不久,突厥却早已完成了统一。中原遭受了三十年战乱之苦,北地却一直在休养生息。不说别的,单就兵马军力对比,突厥人有骑兵无数,号称百万控弦之士,虎视鹰扬,可以算天下第一。”

李世民缓缓点头。他是马上皇帝,心中有极大抱负,自然对突厥情况甚是关注,自从他登基以来,连续派出数十次斥候深入北地,可以说对突厥之事了若指掌。

韩跃接着又道:“游牧民族虽然强盛,但是他们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逐水草而居,以牛羊为食。一旦遭遇天灾变化,必遭受极大打击,因为他们不事生产,除了牛羊几乎没有任何物资储备……”

“不错!”李世民再次点头,深有体会道:“突厥牛羊成千上万,一场暴风雪可能会冻死八成,若论对天地自然之依赖程度,他们比我中原百姓更甚。这也是为什么每到寒冬将至,突厥必然会纵兵掠夺的原因。”

“他们是在转嫁风险!”韩跃一言概括,嬉笑道:“抢夺别人财物,保证自家存活,这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李世民颔首赞同,缓缓道:“若肉而强食,突厥人从来都是如此。”他看了一言韩跃,忽然道:“其实不止突厥人如此,我大唐也存在这种情况。前隋末年,天下大乱,群雄佣兵而起,肆意抢夺隋朝的财物土地,当时天下共有十八路反王,各个都是绝世枭雄,他们不但抢夺隋朝财物,相互之间也抢夺。今天你抢我,明天我抢你。谁抢的多一点,谁的实力便强一些,弱肉而强食,不只是突厥人才有……”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似乎有些事情不便多说,但是他又很想告诉韩跃,如此思之再三,脸上神情变幻,最终一咬牙,低声道:“臭小子你记住,做人一定要心狠手辣。朕为什么能当皇帝,那就是因为朕够狠。隋末之时,朕随着父皇征战天下,抢遍十八路反王的地盘,所以我李家能得天下。后来占了江山,朕还要抢,抢天下兵权,抢太子之位,不抢,就没有今天的李世民。”

韩跃吓了一跳,冷汗直接就冒了出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帝竟然会突然给他说这个。

帝王之术啊,这该是一个普通小县男能听的吗?韩跃几乎都吓尿了!

偏偏李世民还在继续,只听他接着又道:“世间道理万千,弱肉而强食可算是经久未衰之道。臭小子你记住了,要想成就极大伟业,有时候你就必须得心狠。”

“陛下……”韩跃直接打断他,连说话都有些发抖,战战兢兢道:“咱们还是讨论突厥之事吧。您跟我说的这些,我害怕!”

“害怕?”李世民眉毛轻轻一挑,他看了一眼韩跃,眼见这小子浑身发抖,这才停住不说。

只是夜色昏暗之中,他似乎悄悄舒了一口气。

因为天色未亮,韩跃也没有看清楚。

第一零一章 坚清壁野之策

“陛下,臣还是直说了吧!”韩跃决定单刀直入,今晚的李世民有些异常,说话模棱两可,让人胆战心惊。乍一听像是在谆谆告诫,细一想却感觉极为惶恐,自古皇权多血腥,韩跃可不愿意栽在这上面。

若不是因为渭水之盟就要到来,打死他也不会跟李世民探讨这个。

然而不讨论不行啊,如果没记错的话渭水之盟好像是八月二十四日,这是史书记载的大唐与突厥之日。但是在这个结盟日之前,突厥其实早已在唐朝的土地上肆虐了整整半个月。

按照这个方式往前倒推的话,八月二十四号减去半个月的十五天,突厥人应该是八月九号出兵。

今天却已经是八月三号,也就是说距离突厥出兵草原的时刻仅仅还剩下六天。

六天后,百万控弦之士就要马踏中原,战火燃起,烧杀抢掠,无数百姓在铁蹄下身死,几百个村庄荡然无存。这是中原百姓之殇,史书上只记载过李世民雄才大略逼迫突厥结盟,有谁深究过当时死了多少百姓。

田家庄刚刚死伤了许多村民,韩跃这一夜间其实心里是恨悲痛自责的,但是他又强颜欢笑,他追着皇帝要军粮生意,只为了能有个长久产业可以反补村民,他嬉笑谄媚躬身塌腰,也不过是想从李世民这里拿到更多的好处。

他是个混混,他胸无大志,但是他想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突厥人就要来了,这是当今天下第一强横势力,此时大唐还抵敌不住。他心里有些急,决定冒一回风险给李世民个提示。

当然冒险也要有个度,如果让他暴露穿越者身份那是万万不能,只要确保了这个前提,一切都可以有技巧的进行。

“陛下,臣就跟你直说了吧!”韩跃再次开口,他眼珠轻轻转动,脸上摆出一副神秘架势,低声道:“虽然您告诫我不要学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是臣还是要向陛下坦言,我真的懂一些异术。比如易经,陛下您应该知道易经,此术通读之后可观天地变化,预测占卜很有几分准确的……”

“嗯?”李世民眼睛微微一闪,他知道韩跃是个聪明的小子,既然是聪明人,那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自己已经告诫过他不要再沾染佛道宗教,偏偏他还是追着自己要说玄奇之事,这其中必然大有缘故了。

自古明君大多纳谏,李世明更是其中佼佼者,他看了一眼韩跃,眼见这小子一脸郑重神色,终于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说说,到底有何事让你如此上心,几次三番想要告诉朕。”

“陛下!”韩跃也不客气,他直接走上前一把拉住李世民的手,引着皇帝走到山峰边缘,指着北方天空道:“陛下您看,那北方的天空大星昏暗,星宇之间煞气充盈,此天象主北地有寒雪暴风,星光晦暗如此,大草原上的暴风雪很可能已经开始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指着头顶天空道:“您再看中天银河,明显有龙光冲射牛斗之墟,贪狼与破军星齐放光明,此天象主天下有刀兵兴起,战火将燃。”

其实韩跃哪里懂得什么观天星象,这番话完全是后世电视剧看多了学的,偏偏李世民竟然很吃这一套,因为他早就接到百骑司暗碟密报,言称北地风雪今年提前到来,突厥人有蠢蠢欲动迹象。

韩跃虽然是在糊弄,但是却贴合了现实,李世民脸上带着三分意外七分震惊,急切道:“臭小子把话说明白,你到底想要告诉朕何事,突厥人要起兵了吗?”

“正是如此!”韩跃郑重点头,一脸肃穆道:“不但是要起兵,很可能会倾巢而出,天象显示战火将席卷中原,臣听闻突厥有百万控弦之士,若非全军出动怎么可能有如此大威能。”

“天象……”李世民喃喃一声,他忍不住昂首望天,此时正是夜色将撤未撤之时,东方渐渐有鱼肚白,星光已经有隐退迹象,然而银河闪烁横空,扔能看到不少光点。

“如果突厥真的倾巢南下,朕该如何应对?”他眉头渐渐皱起,心中焦躁不安。皇帝也是人,哪怕他再怎么雄才大略,乍闻此等惊骇之事也有些失神,突厥百万控弦之士,人人马术精良骑射无双,简直有横扫天下挡者披靡之势。

而大唐呢?

如今才立国不久,玄武门又经历一场血变,那一日李世民和李建成的势力为争皇权,各领精兵在长安城外交战,一场厮杀下来死伤数万。李世民虽然赢了,但是他也元气大伤。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发展军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李世民经玄武门一役损失惨重,想要喘息过来没有三年时间根本不行。

然而现在却乍闻突厥起兵,这让他如何自持?

“陛下!”韩跃忽然一拱手,他既然透露了讯息给李世民,那就索性再多做一点:“臣有三策,虽不能保突厥退兵,但却能存续元气,陛下您要不要听?”

有这等好事李世民哪能不停,皇帝大手一挥,直接道:“速速说来!”

“上策,坚清壁野!”韩跃咳嗽一声,他嘴上慢慢说着,头脑中却仿佛开动了一架告诉运转的计算机,一边回忆着后世看过的二战电影,一边组织语言道:“这坚清壁野之策玩的就是一个狠毒,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突厥出兵不是想要抢物资吗?那咱们就一点也不留给他。陛下需下一道严旨,命人飞马奔向雁门关及陕西等地,让那里驻守的将士和县府官员组织民众向长安逃荒,临走之时烧掉自己的房子,杀死自家的牲畜,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物资,不给突厥人留下一针一线。”

“嘶!”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他是军事大家目光如炬,岂会看不出这一策的狠辣之处。况且坚清壁野之策也不是韩跃独创,其实在汉朝末年已有先例。史书《三国志·魏书·荀彧传》中就有记载,当时这个号称三国第一王佐之士的谋臣最擅长就是这招。

坚清壁野,对付敌人入侵,使人既得不到土地,又抢不到物资,一旦孤军深入,光是均需辎重就能拖死。

“中策呢!你继续说来……”李世民忽然开口,他看向韩跃的目光已有所不同,再不把他当做一个混混小儿对待了。

第一零二章 妖言祸心之策

韩跃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这第二策虽是中策,但是它却不似坚清壁野那般自伤元气,这一策主要玩的是人心,行的是狡诈……臣给这一招也起了个代号,名曰妖言祸心之策!”

“妖言祸心之策?”李世民眼中一亮。

“不错!”韩跃点了点头,他看了李世民一眼,心中组织一下语言,继续又道:“陛下您也知道,那突厥人虽然有百万雄兵,但却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拼凑而成。有句话说的好,势力一旦驳杂,理念便有不同。咱们就单说那草原信仰一道,东突厥崇拜的是狼神,西突厥信仰的是长生天。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他侃侃而谈,越说越顺溜,后世混过北京的人都知道,要论胡吹海侃纸上谈兵的本事,北京随便拉出个出租车司机都能把人侃晕。韩跃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混子,他嘴皮子可比出租司机又厉害多了。

但是李世民哪里知道这些,他只是感觉眼前这小子忽然变了个人一般,指点江山夸夸而谈,仿佛成竹在胸,又似智珠在握。他听着韩跃不断分析,虎目精光一阵爆闪,也不知为何,心中竟悄然升起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错觉。

这种情况并非离谱!

要知道韩跃虽然是在胡侃乱说,但是架不住他言之有物啊。穿越者毕竟比唐朝人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就算李世民再怎么雄才大略,他的眼光毕竟局限在唐朝。然而后世呢?信息大爆炸,各种电影电视剧层出不穷,只要随便看过一些历史剧,谁都能说几个经典的战争手段。

“这小子莫非真是天生奇才?”李世民神情变幻,他看着韩跃侃侃而谈的架势,心中忍不住感慨万千,暗赞道:“年不及弱冠,却深通百家之道,若是观音婢在此,想来又要欢喜万分。”

韩跃却没有察觉皇帝的变化,他接着又道:“草原各部除了信奉狼神和长生天以外,还有绝然不同的信仰。比如有的部族信仰羊神,有的部落信仰牛神,有的信仰水神,还有牧神,还有土神,火神等等等等,各类神祗信仰简直层出不穷,几乎人类能想到的物种,突厥人都会给它竖立一尊神。”

“确实如此!”李世民缓缓点头,赞同道:“突厥人信神成痴,几乎每一个部族都有自己的供奉。他们因为信仰不同,部落之间经常交战,而且每次都是死战不休。”他是一国之君,自然要研究潜在对手的人情风貌,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突厥的习性如何李世民了若指掌。

韩跃一拍大腿道:“陛下说到点子上啦,咱们要的就是他们死战不休。”他语气有些兴奋,搓着手嘿嘿坏笑道:“北地草原自古愚昧,不似中原有圣贤传承,据说草原五步便有一个神祗,若是细心统计怕是有几百位之多。陛下您也知道信仰相争的残酷,突厥人信仰如此杂乱,部族之间很多都有世仇,只是因为被颉利可汗强行统一,所以才勉强集聚在一起。”

他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炯炯道:“咱们只需依此特点设置阴谋,选能言善辩之辈前去草原各部,散布谣言,挑拨离间,到这家说那家的不是,到那家骂这家的族神。总之不管到谁家,都要把屎盆子往对方信仰的神祗脑袋上扣。”

“往神祗脑袋上扣?”李世民微微一呆,下意识问道:“这却是为何?”他有些跟不上韩跃的节奏了。

韩跃看他一眼,嘿嘿坏笑道:“他们不是信神么,他们哪里不是有暴风雪提前到来么?咱们正好把这个脏水往他们的神祗身上泼,自古谣言可以惑众,咱们就是要扰乱整个草原风云,要形成强大舆论攻势,让所有突厥人都错误的以为,是因为对方部族信仰了的恶神恶祗,所以才会有暴风雪提前降下来。”

李世民眼睛越来越亮,他是军事大家,这手段一点就透,他顺着韩跃思绪振奋说道:“臭小子果然好手段,哈哈哈,突厥人本就因信仰不同而有世仇,朕只需抓住这个弱点,然后下令让百骑司藏身草原各族的暗子散播谣言,就算不能让百万联军分崩离析,也可以搞得人心惶惶。战场厮杀最重士气,到时彼衰而我强,纵然他们挥百万军南下,朕也有信心和他们抗衡……”

他越说越兴奋,忍不住重重一拍韩跃,一脸欣慰道:“你这小子当真是朕的福星,虽然混账油滑,但也足智多谋,今次你所献中上二策皆有大用,朕很开心。”

“谢陛下称赞!”韩跃连忙拱了拱手,脚下却悄悄后撤几步,将肩膀抽离李世民的大手。皇帝兴奋之时可以不顾礼仪,如果他也跟着这么做,那就真的是个傻逼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他对韩跃的表现很是满意,打趣道:“想不到你臭小子也懂得礼仪,今日的太阳莫非要从西面出来吗?”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东方明明已经露出鱼肚白,偏偏他却说太阳要从西边出来,韩跃讪讪一笑,嘿嘿道:“陛下好生风趣,臣感觉十分汗颜。”

一中一青两个男人站在山巅,李世民负手而立,韩跃却将手垂在腿间,眼见着天边一抹红晕慢慢增加,鱼肚白沾染赤色,渐渐映红了一片朝霞,李世民忽然轻吸一口气,指着朝霞中即将露头的太阳说道:“少年风华,如初生之旭日,虽无光芒万丈,却似奇花初胎。朕今日见你如此神秀,心中竟生出一丝我将苍老之感。天道昭昭,轮回百转,世间奇才果然天生,朕虽高居九重王座,也不胜感慨一代新人胜旧人之说。”

这话说的又有点离谱了,李世民可以发感慨说自己不如他人,韩跃却没胆量把它当真。皇帝之言向来只能听信三分,如果全都认可的话那就离死不远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是肩并肩与李世民站在一起,他心中悄悄打了个突兀,连忙脚下后撤半步。

“陛下,其实臣的计策都是纸上谈兵,也没有您想的那般有用。比如那坚清壁野之策,咱们就要损失无数村庄。还有这妖言祸心之策,它也只能起到扰乱作用,可以作为辅助手段,但却不能赢得战争。”

“那么第三策呢?”李世民微微一笑,他目光炯炯看着韩跃,意味深长道:“你不是还有第三策未出么?说来听听,也许就能帮朕打赢这场战争。”

“第三策……”韩跃喃喃一声,他脸上纠结变幻,好半天也不敢出声。

他不能确定,自己到底该不该说。

那可是一条绝户毒计啊!

第一零三章 明杀暗害之策

昔两晋时期,五胡乱华,胡人视汉人为猪狗,称汉人为“羊”,不仅大肆杀戮,还烤而食之。

那是整个汉民族之殇,人为牲畜,肆意被宰杀,命运何其凄惨。偏偏当时的朝廷政权被世家所把持,他们为了保存自家利益,竟然狭天子以令诸侯,威逼东晋皇族放弃整个北方的土地和百姓,渡江迁徙避战不接。

王朝不为民族战,百姓何以能抗衡?

朝廷放弃了抵抗,匈奴、鲜卑等北方胡族不费一兵一卒便攻入了中原,他们肆意烧杀掠夺,致使几十万百姓惨死。

据史书记载,当时胡人所到之地尽皆屠戮,尸横片野,血色滔天。中原狼烟千里地,百姓十中不存一。

那等凄厉惨象,曾让无数仁人志士悲痛欲绝,几乎把眼中的血泪全都哭干。

造成这一切的那个家族,正是琅琊王氏一族,隶属太原王氏分支。

他们为保自家利益不损失,挟持朝廷迁徙,置天下百姓于不顾,让好好一片锦绣河山被胡人肆虐了整整十年。

整整十年啊,死伤何其惨重!

数十万百姓被屠戮,中原大地山河飘零,岂止是元气大伤可以形容……

……

然而汉民族毕竟是坚韧的,压抑与凄苦太久,仇恨已然至深。终于有英雄横空出世,他号召所有苦难同胞并肩携手,向胡人发出了不屈的怒吼。

“暴胡欺辱汉家数十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特此讨伐。犯我大汉子民者死,杀尽天下诸胡。匡复汉家基业,天下汉人皆有义务屠戮胡狗。冉闵不才,受命于天,特以此昭告天下。”

这就是有名的杀胡令,乃是汉民族最铮铮不屈的誓言。

韩跃第三计的前半部分,正是要用这杀胡令!不过此计太过狠毒,他生怕一旦说出来会影响李世民观感,如果让皇帝产生误会以为他是个阴险小人的话,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心中抉择难断,偏偏李世民却再次追问于他,做皇帝的一般都脾气不好,李世民直接呵斥道:“臭小子还在矜持什么?上策中策你已细说,为何现在突然闭口不言?莫非自认少年天才不出世,想要朕躬身求你不成?”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

韩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眼见李世民似有抬腿迹象,顿时感觉屁股上又在隐隐作痛。

“这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踢小爷屁股,奶奶滴,别人穿越过来你都是以国士相待,为什么到我这里就被当成个滚地葫芦踹着玩。小爷诅咒你早晚烂脚丫子……”

他忿忿腹诽几句,当然这话只敢在心中暗爽,真要说出来那纯粹是找抽。眼见李世民一脸我很心急的架势,估计再这么拖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他妈的,被误会就误会把,总好过直接吃眼前亏。

他想明白这点,终于把心一横在,开口道:“陛下,这第三策比较阴险狡毒,还望您慎用。”他咳嗽一声,却见李世民压根就不在乎,无奈只能接着道:“此计需要分成前后两步进行,若想同时施展,也可相辅相成。臣也给它起了个代号,叫做明杀暗害万年休……”

“明杀暗害万年休?”李世民眼泛精光,这个计策光听名称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数,他连忙道:“快快分说与朕听闻。”皇帝可不管你狠不狠毒,他只关心计策能不能起到作用。

韩跃既然决定要说,那便放开了嘴皮子开动,不过此计毕竟太毒,他也不愿意被不远处的战士们听到,他朝李世民拱了拱手,低声道:“陛下,这明杀一道很好理解,就是明着跟突厥人干。臣听闻昔日五胡乱华时期,有一位皇帝名叫冉闵,他因悲愤匈奴、突厥等族屠杀汉人,于是颁布了一道政令,号召全天下的汉人联合起来与外族宣战。”

李世民眼中再次放出异彩,他是有数明君,又是马上皇帝,听到‘冉闵’二字之时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韩跃接着又道:“臣记得那政令中有一条很是有趣,杀一人,赏两贯。嘿嘿嘿,陛下啊,这一招完全可以学习啊。咱们大唐别的不多,就是盛产游侠儿,尤其北地边陲更是绿林当道,只要您颁布一道政令,鼓励大家对抗突厥。不管是谁只要能砍死突厥人,一颗脑袋两贯钱,童叟无欺,诚信买卖。到那时何愁不能激起天下人的振奋,普通一个百姓可能打不过突厥战士,但是咱们中原人多啊,堆也堆死他们……”

他说到这里陡然一停,目光悄悄打量一下李世民,心中迟疑着要不要继续。

此计是历史上有名的绝招,李世民作为马上皇帝如何不知,他面色复杂变幻半天,忽然看了看韩跃,一字一顿道:“杀胡令。”

“嘘!”韩跃长出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暗想道:“这个名词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犯了忌讳不能怪我。”

为啥?

只因李世民身有胡人血脉,如果韩跃直言不讳说出杀胡令这种字眼,那摆明是当着和尚骂秃驴,纯粹没事找抽型的。

让皇帝自己说出来,那就没问题了!

李世民何等精明,岂能猜不透韩跃这点小花花肠子。他虽然也恶心杀胡两个字,但这小子毕竟是善意献策,只不过用的方法让他有些不爽。

皇帝要是不爽了,必然会有人倒霉。

于是,那一直没有踢出去的脚,终于还是揣在韩跃的屁股上。

“臭小子就是欠揍,想说杀胡令就直接说,何必去学那些老狐狸的弯弯绕,朕又不是无道昏君,还做不出因言施罪的事情来。以后再敢这样耍滑头,小心腿给你打折。”

这已经是今夜第几次威胁要打折腿了?所谓虱子多了不愁,韩跃反而不害怕了。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嘿嘿笑道:“陛下您是圣明之君,岂会不知道杀胡令的典故,臣只不过借花献佛而已,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此计您觉得可行吗?”

“可行!完全可行!”李世民郑重点头,感慨道:“我大唐今有兵马二十万,而突厥有控弦之士百万,二十对阵一百,实力太过悬殊。朕本担心此战艰难,但是现在好了,有你这么一策,朕便可驱动天下人为兵,哈哈哈,一个人头两贯钱,就算掏空了国库这买卖也得做……”

他看了一眼韩跃,对于第三策的下半部分更加期待,追问道:“明杀暗害万年休,如今明杀你已经说了,杀胡令朕也决定采用。那么暗害呢,又是怎么个章程?”

“这个么……”韩跃还是有些迟疑。

“速速说来!”李世民暴喝一声,威胁道:“再敢吞吞吐吐,小心腿给你打折。”

好吧,您也就会这一手,都快成口头禅了。

韩跃腹诽一句,他现在压根就不怕了,反正只要皇帝不说砍他头,那么就说明人家没生气。

不过既然李世民焦急动问,再拖下的话挨揍肯定难免。

他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一边悄悄查看皇帝脸色,一边缓缓说出了‘暗害’之策。

“暗害,就是下毒!”

第一零四章 咱们给突厥人来个断根

“下毒?”李世民微微一怔,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缓缓摇头道:“朕还以为你有何良策,原来说的只是下毒。此计不妥,不妥……”

韩跃微微一呆,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陛下说的很对,下毒之策太过狠毒,确实非君子所为。”

“朕何曾说过是因为狠毒了?”李世民斜了他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达成目的谁管它是毒计还是良策?你这臭小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不够坚决,你给朕记好了,古来成大业者莫不有一颗凶狠果决之心,曹阿瞒曾言宁让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这话说的在理,你须好生体会。”

“那陛下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此计很好,但却不容易施行。”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行军打仗是小儿过家家么?几十万上百万兵马,每当宿营要么背山要么近水,领兵大将只要不是白痴,肯定会派出无数斥候在营四周守卫,你如何接近下毒?”

“陛下,臣的意思是……”

“你什么意思都白搭!”李世民直接打断他,没好气道:“投毒之事最犯兵家之防备,突厥人虽然没什么名将,但也不会出现这种纰漏。你小子这一计有些异想天开了,还是太年轻啊。”

他说着再次看了一眼韩跃,似乎觉得自己不该打击少年的上进心,想了一想忍不住又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投毒成功,此计也起不到多大功效,要知道大军埋锅造饭和进食都是轮换进行,每批每次绝不超过万人,如果第一批吃了有毒食物,后面之人立时便能查知,你觉得他们会傻到继续进餐吗?”

韩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世民是在担心这个。

他嘿嘿一笑,解释道:“陛下您误会了,臣所说的下毒之机可不在战争,而是在战争之后。”

“战争之后?”李世民茫然了,忍不住道:“这是何意?”

韩跃咳嗽一声,他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疑惑,反而道:“陛下您可曾在心中预测过这一场战争的结局?”

“战争的结局?”李世民再次茫然,他感觉有些跟不上韩跃的思绪。

“这和战争结局有何关联?”

“有!”韩跃郑重点头,他小心看了一眼李世民,试探道:“臣想先问一问陛下,您觉得这一场战争,咱们能赢吗?”

“这个么……”李世民面现沉思,良久才轻叹一声,有些泄气道:“突厥人毕竟势大,一旦他们尽起雄兵,咱们大唐绝对难以抗衡。就算用上你所说的坚清壁野和妖言祸心之策,那也不过是削其战力、乱其军心,效果固然巨大,但却难保输赢。”

“对啊!”韩跃一拍大腿,接着道:“陛下说的没错,想要打赢一场百万级的战役,光靠辅助计策肯定不行,恕臣斗胆直言,我认为这场战争咱们必输无疑。”

“你就直接说有何良策吧,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李世民有些恼怒,做皇帝的都有一颗雄霸之心,虽然他明知输掉战争是因为兵力不足,但是心里依然窝着一股子邪火。

韩跃嬉笑道:“陛下别急,且听臣细细道来。”他脚下悄悄后撤几步,直到离开李世民有三尺之远,这才道:“臣以为这一战咱们虽然会输,但是绝对不会输得太惨。突厥人跃马中原靠的是以战养战,而咱们的坚清壁野之策恰恰可以削减其续航战斗力,只要拖上个十几天,他们肯定会因补给不足而打退堂鼓。”

李世民点头认可,随即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谣言祸心之策啊,随着谣言的不断散播,突厥各部族之间的仇恨必然越来越重。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一支窝里斗的军队就算再怎么强横,估计战场上也很难齐心协力。那突厥可汗只要不是傻逼,自然会顾虑这个因素,这又能坚定他退兵的决心。”

他说到这里咽了口吐沫,顺便整理一下思绪,接着又道:“但是突厥人豺狼之辈,必然不甘心就这么白白撤出,所以臣猜测他们肯定会以势压人,强行向咱们大唐索要巨额财物。”

“哼!”李世民鼻尖重重一声,皇帝都有强烈的占有欲,想到属于自己的财物必须拱手给人,这让他如何不觉气氛。

偏偏韩跃却还在伤口上撒盐,继续道:“突厥人不但会索要财物,甚至还会让咱们岁供。不过这也无所谓,臣听闻陛下当年随着太上皇打天下之时,因为兵马不多势力不强,也曾向突厥人纳岁称臣,现在不过是再走一次老路罢了。”

这话说的有些戳心窝,摆明是在揭李家人的伤疤。李世民脸上红白不定,几次想要把这臭小子按倒在地暴揍一番。不过他能忍,而且又期待着韩跃还有下文,所以才强行按住怒火。

韩跃肯定有下文,不然打死他也不敢这么撩拨皇帝。

“陛下,您可知道臣这最后一策为何不叫明杀而称暗害?因为它正是要借岁供之时暗中下毒。那突厥人常年吃肉,肉食难以消化,所以他们缺茶。臣猜测他们纳供之时必会索要大量茶叶,而这正是咱们下毒的良机。”

“在茶叶里下毒?”李世民眼睛一亮,他仔细琢磨半天,有些不确定道:“此事听起来倒是可行,不过却有一个难题无法解决,我大唐百姓采收茶叶之后,多是将其制作成为茶饼。这就有问题了,茶饼不是一次用完,而是每次掰下一小块煮泡。唉,下毒之策虽好,但却只能毒死第一批喝茶人,后面就再也无用了。”

“不怕,咱们可以控制下毒的剂量!”

“控制剂量也不行。”李世民缓缓摇头,沉吟道:“一国岁供何等重要,突厥人虽然大多愚昧,但也不乏聪慧之士,他们收到茶饼之后肯定会进行检验,就算咱们减少剂量,但是有毒就是有毒,他们只要找几个人喝茶后拖上三五天,自然可以察觉茶叶不妥。”

“陛下无需担忧,臣恰巧知道有一种东西,此物并非毒药,所以不惧短期检测,但是长期服用又能严重伤害人之身体,完全可避免突厥人察觉。”

“噢?还有这等奇物?”李世民大感兴趣。”

“不错!不是毒药,却能害人。”韩跃缓缓点头,解释道:“此物本是一种矿物质,乃是臣于无意间发现,因它性质特殊,用好了很是凶猛,所以臣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锰矿!”

“锰矿?”

“对,就是锰矿!”韩跃轻吸一口气,低声道:“这玩意研磨之后呈现灰色,恰好和茶叶的颜色类似,将它加入茶砖之后,就算制作者都分辨不出来。”

“那么毒性呢?”李世民急急追问,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韩跃嘿嘿一乐,坏笑道:“不算太毒,勉强也就让人变成痴呆,陛下啊,咱们给突厥人来个断根!”

“好!”李世民一拍大腿,仰天长笑起来。他神情有些振奋,呐呐道:“有此锰矿一物,朕竟然忍不住想要输掉战争了,颉利啊颉利,你不是想要岁供吗,朕给你,朕一定给你。”

自古称臣纳岁者,还从来没人能像他这样吐气扬眉。皇帝要是爽了,必然会有人跟着沾光。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韩跃,淡淡道:“臭小子表现不错,你且走上前来,朕…要…加…封……”

一字一顿,声音虽然不大,却似震彻山巅,韩跃只觉脑海轰然一阵巨响,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卧草,不过动了动嘴皮子,这就要给好处了……”

……

确实给了好处!

爵位轻拔一级,从一等县男变成了五等县候,从今以后再也不怕有人称呼咱男爷了。

韩跃有些兴奋,他倒不怎么关注爵位的提升,主要是这个称呼让人别扭。现在好了,泾阳男升级为泾阳侯,虽然只改了一个字,但这可是十足真金。所谓沙场何所惧,唯求万户侯,爵位想升到侯爷这个层次可不容易,很多大将军百战而死,最终都不一定能封个侯爵。

偏偏李世民竟然还有些遗憾,他拍着韩跃肩膀道:“臭小子莫要嫌朕小气,封爵一事非同小可,虽然朕很想给你个国公,但是朝堂上肯定难以通过。暂时就先挂个侯爵混着吧,田地也不给赐了,免得世家那些杂毛又跳出来生事。”

这话说的有些感人,韩跃心中有些激动,连忙躬身塌腰行礼道:“陛下天恩,小子感激万分。”

李世民哈哈一笑,挥手道:“感激不感激的朕也不是特别在乎,只要你过得好就行,能为富家子,莫到朝堂来。官职什么的你就别打算了,朕这一辈子只给你爵位,实缺那是万万不会给的,这事你心里还要提前留个谱,免得将来长大了责怪朕心狠……”

韩跃连忙摇头,嬉笑道:“臣虽然性子油滑,但是脾气却有些臭,尤其说话也不着调,很多时候得罪了人都不自知。陛下不愿意让臣当官,正好打消了臣的顾虑,免得将来上朝惹人烦,平白树下无数敌人。”

“树敌人?”李世民嗤笑一声,淡淡道:“树敌人又如何,有朕和皇后给你撑腰,你就算把天捅破又何妨。朕不愿意让你入朝为官乃是别有原因,你这臭小子不要瞎想,以后行事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无需太多担心,谁敢惹你,直接硬干。打不赢,喊朕……”

打不赢,喊朕!这话简直就是一面免死金牌啊。

韩跃两眼泛光,他忽然想到,好像太原王氏的后宅还没炸呢。

第一零五章 如果臣气运加身呢?

老话说的好,别人投之以桃,我必报之以李。皇帝已经表示了他的诚心,如果韩跃再藏着掖着的话,那他自己都感觉对不起良心。

混混这个词眼虽然不好听,但是很多时候却讲义气。

“陛下!”他轻轻拱了拱手,郑重道:“那锰矿一事便让臣来解决吧,您若交给工部去办,可能会耽误了大事。”

“耽误大事?这却为何?”李世民不解道。

“无它,唯熟悉也!”韩跃解释道:“锰矿这东西是臣最先发现的,整个大唐再无第二人知它功效,由臣来施行此事最是靠谱。若是让工部去办,不但要花费时间去教会他们寻矿,而且还容易泄漏风声。行事不密,必生事端。”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世民,发现皇帝有打断他的迹象,连忙加快语速道:“况且下毒一事太过绝户,两国交战固然要各出机锋,但是肯定难逃史书骂名,陛下您要做千古仁君,这个黑锅就让臣来背吧……”

“你来背?”

“不错,我来背。”韩跃点头,笑嘻嘻道:“反正臣只是个混混,卖妻买玉的名声早已臭大街了,再添一笔劣迹也没什么,臣不在乎。”

“我在乎……”

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入耳清脆好听,但却隐含怒意。韩跃微微一呆,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却见长孙怒气冲冲走了过来,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手法娴熟,力道干脆,韩跃登时感觉疼痛钻心。

“娘娘饶命,再扯就掉啦!”

长孙铁青着脸道:“本宫就是要拧死你这臭小子,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去学人家做大丈夫?那千古骂名也是你能背的么?”说话之间越发气愤,揪着他耳朵又使劲拧了半圈。

韩跃疼的脸都歪了,大声叫道:“娘娘,我和陛下谈的是国家大事,妇人不得干政。”

“哎哟!小小屁孩好大口气,就你这混混德行还谈论国家大事,我呸!”一口口水直接喷到脸上。

李世民笑的满脸抽搐,不但不加阻拦,反而煽风点火道:“观音婢再使点力,这臭小子傻的很,今天正好给他长长记性。”

这是为什么么啊?

刚才说话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脸了。

不但长孙无故打人,李世民也跟着幸灾乐祸,莫非这两口子真有暴利倾向,混合双打很好玩吗?

韩跃满脸憋屈,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错了,明明是好心想帮皇帝背锅,怎么长孙突然跳出来发威?

耳听长孙愤怒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骂名太多有损阴德,严重了甚至能消折寿命?你替陛下去背骂名,你背的动吗?”

“还有这讲究?”韩跃有些傻眼。

“当然有!”李世民微笑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自古圣贤有云,天道昭昭,不欺暗室,大概的意思便是告诫人们行事需得光明磊落,又比如那有德行的猎户,就算快要饿死了也不会在夜间捕抓鸟类,因为鸟在晚上是睁眼瞎,抓它们属于暗算无常,这些都是要折人阳寿的!”

韩跃渐渐有些明白,却又不是完全明白,他搔了搔脑门道:“那娘娘更不该发这么大火啊。臣是替陛下去担罪名,娘娘应该鼓励才对。”他说着自觉十分委屈,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可怜兮兮向李世民说道:“陛下您看,臣耳朵都给拧肿了。”

“活该!”李世民哼了一声,耻笑道:“你不懂量力而行,皇后教训你很对。实话说了吧,刚才要不是皇后出来拧你耳朵,朕早就动手揍你这傻瓜了。”

“为啥啊?”

“因为你不够资格,只会白白送命。”李世民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他见这小子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忍不住指点道:“那突厥虽然地广人稀,但是也有几百万人口,若是战场争锋各凭本事,那么死再多人都没问题。可咱们用的却是下毒……暗害如此多人命,你想想这得是多大的恶行?将会招致多大的骂名?”

“骂名就骂名被,难道还真能折我阳寿不成?我看陛下您和娘娘纯粹就是迷信……”

“呸!”长孙直接又是一口口水吐他脸上,气鼓鼓道:“你这臭小子无知无畏,你真以为骂名是那么好背的?”

“是啊,臣以前经常被人骂,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是因为骂你的人少!”李世民哼了一声,好心解释道:“古语有云,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几千个人对着一个庙宇骂,神像就会崩塌。百姓如果全都对朝廷不满,天地就会生出大灾。人心意志很微妙,力量也很强大,一个人两个人或者还看不出什么,一旦人数成千上万,那么意志的力量凝聚起来甚至可以影响天地自然,这也是为什么每当改朝换代之时,天地都会生出大灾难的原因。”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韩跃道:“这种说法涉及天地大密,任何史书上都不会记载,世间也从来不曾有流传,只有得到天下的皇帝才明白,而任何一个朝代的当权者都会限制这个秘密的传播。唯有各国皇族才懂,大家心照不宣。”

韩跃目瞪口呆,这说法太也玄奇了,简直和他穿越之事有的一拼。

耳听李世民又道:“皇后为什么会发火,那是因为她气你不懂事,同时也是疼爱你。你也不想想,一旦突厥人几百万人受毒所害,他们所产生的怨念会是何等巨大?下毒放火历来为人所不齿,虽然你是为了大唐,但是仍会招来骂名。突厥人的怨念和天下人的辱骂这两大重压真要落在你身上,臭小子别说折寿了,你能活到十八岁都算有福。”

“那咋办?”韩跃有些傻眼,不甘心道:“毒不下了?”

“毒还是要下!”李世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突厥衰落,这等好事朕怎能放弃?”

“可是您又说怨念和骂名……”

“自然是让陛下去背!”李世民还没张嘴,长孙却先开口了。这话听的韩跃一个愣神,整个人差点都傻了。不是说长孙是有名的贤后么?怎么看起来不像啊。明知巨大怨念和骂名会折寿,还让自己丈夫去承担,这貌似有些说不过去吧。

他心中暗自怀疑,脸上不由就流露出几分。

李世民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韩跃心中所想,他轻哼一声,忽然抬腿便是一脚,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臭小子还没想明白吗?朕是天下人王,身具王朝气运。自古开国之帝哪个不是满手血腥,你看有谁因此折寿了?”

“还有这等讲究?”

“废话!”李世民轻喝一声,道:“当年赤壁之战,东吴和蜀国联盟定下毒计,一场大火烧死几十万人,那放火和下毒没什么两样,都属于天怒人怨之手段。死去的战士们怨气冲天,导致诸葛亮和周瑜都不得善终,但是孙权和刘备却屁事没有,这就是人王气运在保护。”

“听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韩跃缓缓点头,诸葛亮自从火烧赤壁后身体就一直走下坡路,最后病死五丈原,周瑜更惨,年纪轻轻就没了。

长孙在一旁没好气道:“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韩跃再次点头。

“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做你的混混,以后这种事少搀合。”长孙温声相劝。

韩跃却摇了摇头。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目光炯炯看着李世民和长孙,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娘娘,如果臣也有气运呢?”

“你也有?那怎么可能……”

这一回,轮到李世民和长孙傻眼了。

第一零六章 你这小子好大福分

秋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如。青山只会明今古,绿水自有恶人磨。

气运这个东西听起来很是高大上,现代人很是不理解,总觉得这是神神叨叨的迷信。但是这个东西的的确确存在,乃是古老中国最宝贵的学问。它不是玄幻,而是宇宙轮转之密。什么是气运,简单点说就是运气,运气好的人,干什么都一帆风顺,运气差的人,喝凉水都会塞牙。

比如古代大将出征,必要拜天地四方,现代人以为这是求个吉利,古人却知道它有独特的奥秘在其中。圣贤有云,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大将军出征向天地求运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再比如大家都熟悉的老流氓程咬金,这家伙一辈子顺风顺水,打得仗比任何人都多,但是无论胜仗败仗,他却从来就没有性命之忧。

为什么呢?民间传说这家伙有土德气运庇护,所以只要脚踏大地,他就不会战死,因为土德气运会源源不断保佑他。有一回程咬金被敌人抓住,挂在旗杆上晒了三天三夜,敌军都以为他死了,结果有个蚂蚁含了一点土爬到旗杆上送给程咬金,竟然保留了一命。

但是这老流氓最终怎么死的呢?他死在铁山!古代有大将犯地名之说,虽然铁山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土,但是它的名字却叫铁,所以程咬金在此处没有气运保护,以八十三岁高龄出征,战争赢了,他因兴奋长笑而跌落马下,竟然摔死了。

这就是运气衰落的表现。

气运,虚无而缥缈,但却真是存在,时刻左右着天地自然,宇宙人生。

现在韩跃却说他身具气运,李世民和长孙如何不能吃惊。

“臭小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气运反噬遭到果报……”李世民面带怒色,长孙也很紧张,双手十指乱动,分明又有揪他耳朵的迹象。

这两口子显然是在担心韩跃。

自古至今,唯有皇家才是真正信奉气运之说的人,因为他们真的懂。

气运反噬真的存在。春秋时期的孔子是圣人,他身具教化天下之气运,有一回夜宿土地庙,曾弯腰礼拜神像,结果神像立时碎裂,因为土地公当不起圣人一拜,气运反噬之下连神位都被剥夺。

长孙气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终于还是一把揪住了韩跃耳朵,责骂道:“我叫你吹嘘,我叫你吹嘘,身具气运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你还想不想好了,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韩跃被她揪的哇哇大叫,偏偏李世民在一旁虎视眈眈,给他个胆子也不敢反击,只能不断讨饶道:“娘娘饶命,臣说的都是事实,我真有气运在身。”

“你还敢说!我打死你……”长孙柳眉倒竖,气的几乎要昏厥过去,她使劲拧着韩跃耳朵,眼见这小子疼的脸都抽搐变形,然而却还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气运,她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心中没来由一痛,泪水汹涌而出。

倒是李世民看出了端倪,伸手拦住长孙道:“观音婢先别着急,这小子生性油滑,绝不会为了一个谎言而硬挺,他被你揍成这样还在坚持,朕倒忽然有些信了。”

长孙微微一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去看李世民,却见丈夫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蕴含深意不言自明。

韩跃趁她发愣之机一甩脑袋,将耳朵抽离长孙控制,眼泪汪汪道:“娘娘,臣这耳朵要是再被您揪上几回,不用气运反噬臣就能疼死。”

长孙却不管他喊冤,冷着脸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身具气运呗!”韩跃一边揉着耳朵,一边慢慢后退,瞥见长孙又有发飙迹象,这才连忙道:“臣真不是吹嘘,这事是一个老神仙跟我说的。”

“老神仙?”长孙微微一怔,随即俏脸变色,怒斥道:“又在胡说,世间哪里有神仙。我打死你说谎的这小猴子……”

“娘娘且慢动手,您误会啦!”韩跃缩着脖子连连后退,嘴中大声解释道:“臣说的神仙是形容这人很深奥,很奇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意思。并非您理解的那种飞天遁地的神仙……”

他担惊受怕解释半天,长孙面色才稍微好看,不过仍然追着问道:“那人到底怎么说的?他说你就听吗?不会是江湖骗子吧?”她一连三次发问,明显很是担心,韩跃看她这般在乎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责怪她老拧自己耳朵,无奈叹息一声,开始编造谎言。

是的,编造谎言!

编一个能解决他突然变换了性格,从一个卖妻买玉的人渣,变成能够发明水车、蚊香和大炮之奇才的谎言。

其实这个谎言他早就想编了,只是一直在思考利弊,所以才一直拖着。

但是现在不能再拖了。

他以后还要弄出更多的东西,蚊香、烈酒之类还好说,大炮也能想办法婉转,毕竟只是落后的红衣大炮,但是系统只有这些吗?

如果再弄出更猛的东西,到时他该怎么解释?

一个农户出身的小儿,突然变成了通天彻地的奇才,这种诡异之事任谁不会怀疑?

所以,这个谎言必须得编,而且首先要骗过皇帝和皇后。只这两口子认可了,他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陛下!娘娘!”韩跃忽然拱了拱手,他状似回忆道:“说起来这事很是离奇,简直超出正常人的理解,所以臣才会称呼那人为老神仙。陛下,娘娘,想必您二人都曾知道,臣在几月之前还是个人渣,无赖,活脱该死的无良儿……”

“谁说的?”长孙忽然开口打断他,有些气愤道:“谁敢说你是人渣的,本宫这就去打死他……你只是从小受苦缺少教导,所以才稍微有一点点劣迹,这算不得什么大错,况且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不准再这么说,听到没有……”

“卧槽!”韩跃直接傻眼。这什么情况?只不过形容一下前身而已,我自己都没有生气,您这一脸苦大仇深是要闹哪样?还稍微有一点点劣迹,卖妻买玉这种恶心事要是小劣迹的话,那大劣迹岂不是要拔鸟日天?

他满脸纠结,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说。好在李世民在旁边解了围,淡淡道:“观音婢切莫生气,先听这臭小子说话,朕现在越来越好奇,那一夜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皇帝阻拦,长孙这才放过韩跃,话题再次继续。

“臣以前混混无良,就在四个月之前的那个晚上,因为想要买一块玉而媳妇不给钱,所以将豆豆暴揍一顿,抢了她藏钱的瓦罐连夜出门,结果却在路上遇到强人,被一棍子打晕在臭水沟里……”

这段故事是他最初编造的谎言,如今满长安基本都知道,李世民缓缓点头,长孙则是满脸疼爱,不过两口子这一次倒没有打断他,示意韩跃继续往下说。

“那夜臣在臭水沟边醒来,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疼欲裂,兼且衣衫沾了臭水,闻之让人呕吐。臣爬出水沟仰躺地上,感觉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对着夜空大口喘息。”

这一段是他穿越而来的真实场景,当时确实就是这么凄惨,李世民听了脸色有些变化,长孙却早已满眼泪花。

“孩子,真是苦了你啊……”女人果然都是水做的,总是听不得这些凄凄惨惨的东西,皇后也不行。

韩跃却不敢去招惹她,免得又被打断,他继续道:“臣还记得当时情景,夜风微动,星空浩然,天上挂着一轮好大的明月。就在臣躺在地上喘息之时,忽然感觉眼前一晃,竟然有个人出现在臣身边,他弯腰附身看着臣。因为贴得太近,臣头顶的月光都被他遮住。”

长孙啊了一声,虽然明知韩跃现在好好的,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没伤害你吧。”

韩跃仍旧不理她,生怕被皇后带歪话题,接着编造谎言道:“这个人相貌好生奇特,生了一个大脑袋,面容苍老,目光却炯炯有神,他盯着臣看了半晌,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一把抓起臣的手臂乱摸半天,越摸越欢喜,当时臣都吓尿了,以为遇见个变态老头,结果却听他开心的大叫:好得很,好得很,老夫活了整整一百岁,终于在临死之前找到了传人,贼老天,这一次看你还怎么赢我。”

谎言编到这里再也编不下去了,毕竟是凭空想象,语言上难免有些疏漏,韩跃停下不说,目光悄悄打量李世民和长孙,想要看看这两口子是什么反应。

结果这一看,却发现了奇怪之处。

李世民双眼放光,长孙满脸激动,夫妻两个竟然有种磕了药想要嗨起来的架势,着实让韩跃有些疑惑。

“小跃,你是说…你是说……”长孙说话都有些不顺畅,语气显得很是忐忑,仿佛很是欢喜,又怕韩跃是在骗她。

李世民则干脆的很,直接一般抓住韩跃,大声问道:“臭小子,你刚才说那人生了个大脑袋,还自称活了一百岁?”

“是啊,难道有什么不对?”韩跃硬着头皮回答,没办法,谎言已经编了,现在改口那可就是欺君。他小心翼翼去看李世民,哪知皇帝突然哈哈狂笑,指着他鼻子道:“你这臭小子当真天大的福分,啊哈哈哈,朕甚开心……”

“咦,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谎言也能骗你们相信?皇帝应该不傻啊。”

韩跃茫然了!

第一零七章 让我天下无敌?

“臭小子快点说!”李世民轻喝一声,韩跃打了个哆嗦,还以为谎言被拆穿了,哪知长孙也在一旁急切追问道:“对对对,快点说,那老神仙还对你做了什么?”

“咦!这话口吻有些不对啊,貌似不是谎言被揭穿的情况,反而像是相信了一般。皇后开口就说老神仙,不久前她还说世上没有神仙的……”

混混眼珠子转了几转,他悄悄观察一下李世民和长孙,却见两人面色异常,既有期待,又有担心。期待似乎是期待此事为真,担心却是担心韩跃在胡扯。

这种情况明显透露出讯息,他若是再不懂得把握,那就真是白瞎混混之名了。

打蛇随棍上嘛,谁不会?

反正是要吹牛逼,那就索性往死了吹,忘记是哪个家伙曾经说过的,谎言如果撒的太大,人们反而不敢去怀疑,韩跃忽然感觉自己把握住了什么。

很好,小爷我要开吹了!

“陛下,娘娘,那老头……”

“不要叫老头!”长孙轻喝一声,板着脸训斥道:“要叫老神仙。”

“是是是,老神仙!”韩跃连连点头,心说反正我是要吹牛逼,您这么支持正好帮我铺垫气势,岂能不从善如流。

他想到这里心中暗喜,感觉皇后实在太配合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心,头脑也跟着灵活起来,编起谎话都不带打当儿的。

“那老神仙摸完臣的手臂,又抓着臣的脚掌乱摸,期间还不停念念叨叨,说什么臂如猿、脚半尺之类的话,臣给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破口大骂,结果他只是不断大笑,竟然不带半点生气。”

“然后呢?”李世民急切问道:“他不是要收你为徒吗,到底收了没有?”

“收了啊!”韩跃十分配合,故意装作不爽道:“臣本来是不想的,只是为了避免被他乱摸,同时也是看他苍老可怜,于是就顺着他的性子拜了师。”

“拜师之后呢?”李世民再次发问,这一次脸上已不是急切能形容,明显就是狂热。

韩跃心里偷笑,嘴上却继续道:“拜师后自然是教我东西!嘿,陛下您是不知道,臣这位师父还真有几分本事,也不知他从哪里忽然弄出十几根银针,趁着臣不注意一阵乱插,脑袋上三根,双臂双脚各自六根,还有胸口背部等处,总之臣差点被他插成个刺猬。”

“你说…你说他拿银针插你……”长孙激动的双手都在发颤。

“对啊!插了十几根!”韩跃点了点头,故意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些银针足足有两寸长,然而插进臣身体竟然一点不痛。当最后一根银针也插完之后,臣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脑袋里却很是冰凉。这时候老家伙又突然塞给我一个雪白的药丸子,足足鸡蛋那么大,入口既化,很是好吃。”

长孙眼放异彩,双手忍不住抓住李世民,紧张道:“陛下,陛下……”

李世民其实也激动,但却强忍下来,他轻轻拍着长孙手背,温声道:“观音婢别急,且听这小子继续说。”

韩跃还能怎么说,牛逼都吹到这个地步了,不用打草稿也能接着往下编,后世武侠里大把这种桥段,无非就是突然遇到个奇人的情节,随便回忆一个都够糊弄皇帝和皇后。大唐双龙传里面有邪帝舍利可以给人灌功力,小爷咱就编个有人给我传授知识又何妨?

他继续道:“臣那一夜经历简直算是玄奇,浑身插满银针,嘴里还被喂了个大药丸子。本来以为他是要折磨我,后来才发现不对。自从银针入体,臣便觉得头脑越来越冰凉,等到药丸入口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空前清灵。这时候,老神仙忽然开始在我身边不断讲话,说的都是从未听闻之事。他语速很快,各种知识,无数异闻,偏偏臣脑子特别清晰,竟然一字不落全都记下。不但记下,而且融会贯通,仿佛天生就会一般……”

李世民终于一声长叹,脸上神情纠结,似乎患得患失,又似万分欣慰。

长孙却很是紧张,她抓着丈夫的手臂使劲捏着,既期待又担忧道:“陛下,是不是他,小跃的师傅是不是他……”

李世民轻轻拍打她手背,感慨道:“观音婢啊,你纯粹就是瞎担心。你也不想想,除了那位,谁能让一个屁都不懂的臭小子在一夜之间开窍?世间奇人不少,大贤却只有一个。”

皇帝说到这里忽然哈哈一笑,他猛地抬脚踢了一下韩跃,道:“你这臭小子真是好福分,难怪会说自己身具气运。”

韩跃却有些心惊,他不是傻子,皇帝和长孙这般反应,分明是错以为他拜了某个奇人为师,这事可得先弄清楚了,如果那人是皇帝和长孙熟悉之人,弄不好谎言会被拆穿。

“陛下……”他小心翼翼看了看李世民,试探道:“臣说的这人,您知道?”

“知道!”李世民点了点头。

韩跃心里一抽,有些忐忑道:“您见过?”

“唉!”李世民轻轻一叹,脸色很是遗憾。

韩跃却放心了。

嘿嘿,原来只是听说!

耳听李世民又道:“如此说来,你自称身具气运一事也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了。嗯,老神仙学究天人洞察世事,他既然这么说,想来是不会错了。”

长孙却忽然道:“小跃,这个事情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讲了。以后不管是谁怀疑你懂这么多,你就以天生奇才来答复,谁要还敢追问,你就让陛下来解决。”

“这是为何?”韩跃有些疑惑。

长孙却不告诉他,只是再次叮嘱道:“无需多问,切记此事便好。”

“那好吧!”韩跃抓了抓脑门,他只是个小混混,今夜编这么一大套谎言已经心力交瘁,实在没有心思再去考虑其它。眼见天色已经大亮,皇帝和皇后都有些倦容,他小心翼翼道:“不知陛下和娘娘是否要回宫,还是在我这里再休息一日。”

李世民沉吟一下,淡淡道:“就不歇息了,昨夜事情太多。那王凌云竟敢袭村屠民,朕正好要找找世家的麻烦,此事还需今早准备。”

这就是要走的意思了,韩跃连忙拱了拱手,事实上他也不想让皇帝多留,真要出现什么意外他可抗之不住。

倒是长孙有些依依不舍,几次欲言又止,神情纠结万分,最后终于忍之不住,一把拉住韩跃的手小声问道:“你那师傅传你东西,可有武功一道?”

“这个么……”韩跃想了一想,貌似系统里有这玩意,他见长孙脸色异常,于是顺着她口气道:“有啊,而且是很厉害的武功。”

“那就好!”长孙长出一口气,无比郑重道:“小跃,你要好好练习,争取天下无敌。”

“啊?”韩跃登时发呆。

让我天下无敌,这是要干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你们都看清楚,我叫韩跃!(二次修改发布)

天色已大亮,一轮大日冲破万里云涛,浩浩金光万道,驱散世间阴霾。

皇帝一家终于还是走了,来时悄无声息,走时明火执仗。上千名百骑司战士头前开道,人人穿上了铮亮的明光铠,威风凛凛,军锋烈烈。又有帝王车架来接,天子之撵,宝马驱之,于是满长安都知道了皇帝在出巡。

为什么要摆这么大阵仗?用李世民的话说,朕就是要给你撑撑场子,让那些魑魅魍魉之徒都知道,你泾阳侯韩跃圣眷隆厚,谁想动你先得掂量三分。

所谓天子出行,震动四方,李世民这等摆明车马的支持,甚至连很少动用的帝王车架都弄了出来,不但如此,长孙的皇后车架和杨妃的正妃车架也同时出宫来接。

一帝一后一妃,三架马车在兵马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出发,从田家庄到长安一路二十里,来回不断有眼线来回奔波,有朝廷的,有勋贵的,有文官的,有武将的,然而派出眼线最多的还是世家。

太原王氏后宅,王圭面色有些发青,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密室,地面上洞口黑漆漆的暗道,忽然长叹一声,黯淡道:狡兔三窟兮,弃家何惶惶?山雨欲来兮,乌云压城……

……

韩跃只是陪着李世民一家下了山,但却没有按照礼仪恭送半里。皇帝不让,他自己也不想。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田家庄一夜遭袭,百姓无辜身死,十几座民居被烧毁,很多房屋都坍塌。王凌云造下罪孽抽身远遁,却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让韩跃头疼。

最终伤亡人数统计出来了,田家庄死了四十七口人,外村百姓六十二口,这个数字让人很是痛心,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悲伤。

田大叔垂着一只脱臼的右臂,正在指挥村民们归拢尸体,旁边是村混子田二狗,这小子到时浑身油皮没破,不过神情却有些萎靡。他俩人看见韩跃过来,脸色都有些黯然,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韩跃挥挥手打断:

“田大叔,二狗子,你俩现在就组织村民,选一些身强体壮的汉子到各村送信。自古人死为大,又言入土为安,昨夜死了这么多人,咱们庄子上的人是为我挡灾,外村百姓也是受我所累,他们的身后事我韩跃不能不过问。”

“好,我俩现在就去办!”田大叔郑重点头,田二狗却在一旁欲言又止。韩跃斜了他一眼,沉声道:“有话就直接说,不要老是畏畏缩缩。你总是如此,何时才能独挡一方?”

“是是是!”田二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妹夫,你真要担负这么多人的身后事吗?这可是上百口死人,一旦您放出这个风声,不说办理丧葬要花一大笔钱,光是这些人的亲戚就够人头疼。咱们关中人虽然忠厚,但是各村也不乏有几个坏种,若是被那钟人讹上……”

“讹上便讹上!”韩跃浓眉一挺,冲田二狗喝道:“你若老是这等鼠肚鸡肠,从此再也别跟着我做事。”

田二狗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道:“我也是为您担忧啊。”这一次,他可不没敢在称呼妹夫。

韩跃自然知道他是好心,否则早就发飙了,不过他老感觉心里有股子邪火,看谁都觉得不爽。尤其这一路行来,田家庄街头巷尾到处是暗红的血迹,昨夜大雨磅礴,竟未将血迹冲刷干净,可见当时屠杀之惨烈。

他低声一叹,看着田二狗道:“百姓所求者,不过衣食。这些无辜身死的外村人都是来赶集的,他们大多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都指望他,结果现在死了,你让他们以后怎么生活?”

田二狗讪讪低笑,他可是个精明人,一见韩跃心情不爽立马躬身蹋腰,什么话老实听着就是。

韩跃烦躁的挥了挥手,道:“速速去吧,争取各村个庄都通知到了,一个也不要疏漏。”

田二狗和田大叔连忙答应一声,两人急急离开,各自召集一帮村民开始送信……

……

“田家庄遭强人袭击了,死了很多人!”

随着田家庄送信人的出发,消息很快便传动四方。

这是真正的噩耗!

有妇女哭昏在门口,有老人吓得手足冰凉,也有半大小子跟着大人嚎啕大哭。

天塌了!

这是很多收到消息的百姓第一反应。甚至有几个庄子的人因为特别贫穷,很多家庭都是没有隔日粮,就靠着当家汉子赶集做点小生意挣钱度日,如今乍闻噩耗,只惊的手足冰凉。

无数人开始往田家庄赶去!

第一百零九章 不论男女,三十文一天!

这一句誓言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百姓们悲伤的情绪稍稍有些平复。

“少年侯爷,我们听你的!”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声音有些苍老,应该是个年长之人。

“不错,咱们听韩家侯爷的!”又有一人随声应和,大声道:“侯爷说得对,天塌不了,发生这种惨事谁也不愿意碰上,这事不能怪韩家侯爷,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强人。虽然侯爷愿意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咱们关中人有血性,不讹人,只要大家还能动,自己就能挣一口饭吃。大伙儿都看看,韩家侯爷也不容易,若是几百人的衣食住行都担在他身上,他得有多累?”

“说的对,说的对,咱们关中人有血性,能靠自己就靠自己……”

这就是自尊!

百姓们的心情其实是悲痛的,他们刚刚丧失亲人,这是何等打击?然而古人又很敦厚,纵算贫穷凄苦,却懂得自强不息,没有人愿意向命运低头。

不少人都在拼命压抑悲伤,但是也有很多人还在低泣,这部分人大多都是妇女。女人的感情毕竟脆弱,她们突然失去家中顶梁柱,一时半会很难然从悲伤中脱离出来。

韩跃的心情却越发沉重。他眼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看见许多人在强忍悲痛,相互之间不断打气鼓舞,那种自强不息的坚韧,那种不向命运低头的坚强,差点让他感动落泪。

他甚至能感受到百姓们对他的信任。虽然自己只是发了个誓言,但是百姓的眼睛里却全无一丝怀疑,满满的都是相信。他可是连任何实质性的行动都没有开始啊!

韩跃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塞,仿佛有种莫名的东西不吐不快,这既是一种极端的感动,也是一种莫大的责任。它充盈于自己的心田,给自己以无限的力量,鞭策自己努力前行。

“相邻们……”他再次开口,大声高喝道:“我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虽然你们愿意自力更生,但我韩跃绝不会就此撒手,誓言已经发出,天地共同见证,我一定会让大家的生活好转起来!”

人群中有些老人在缓缓点头,这些长者虽然只是普通百姓,但是他们经历了人生的风霜雪雨,岁月是一笔宝贵的经验财富,让他们看人看事一眼可知真假。韩跃的表现他们看在眼里,明在心中。

敦厚百姓们不会听你的虚情假意,他们对人对事,感受的是心。

“韩家侯爷……”一个妇女忽然开口,她语气中带有浓浓的悲伤和凄惶,眼中却闪烁着莫名的期盼与渴望,她望着韩跃小心翼翼道:“侯爷,您能不能开开恩,让我留在您家里做事,孩子太小,我需要挣一份钱财养活他。”这妇女一边说着一边把头使劲低了下去,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很不合理,有些强逼韩跃的意味。

她甚至还小声的解释了一句:“韩家侯爷,我什么苦都能吃,干活也有力气。如果您能留下我,我肯定会使尽全身力气好好做事,绝对不会让您感觉不值。”她小心解释着,慢慢又把头抬起来去看韩跃,目光依旧小心翼翼,带着强烈的渴望和祈求再次问道:“侯爷,能行么?”

“能行么?”韩跃喃喃一句,只觉得心里猛然一抽,忍不住大声道:“如何不行?肯定能行!只要你肯来,我韩跃绝不会推辞……”这个妇女他有些印象,似乎是家里男人和儿子一起来丧命,她刚到田家庄认领尸首之时哭的最凶。按说同时失去两个至亲,打击何等巨大,然而现在她却强压悲痛,张口想要讨一份差事来做。

这不是冷血,也不是无情,而是一种强烈的母性大爱。丈夫和大儿子死了,家里失去了顶梁柱,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小儿要养育,所以她强压悲痛,开口向韩跃祈求。

女人,为母则强,这种母性的坚韧极其强大,没有什么可以压垮她们。

韩跃只觉得眼睛一阵发涩,似乎有晶莹的泪水不经意流出,他使劲擦了一把,目光柔和的看向这个妇女,对方脸带菜色,头发也有些枯黄,显然是因为家境贫穷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在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嘴巴放在妇女的**上不断吸吮,吃的很是香甜。

“大嫂,你放心,留下做事完全可以!”韩跃柔声答应她,他尽力把自己的声音放低,生怕惊扰了对方怀里的小孩。

这妇女听得他同意,眼睛里的色彩顿时活泛起来,只要有活可做,她就能凭借自己的力气挣一口吃喝,自己的孩子就能够顺利养育。

人之希望,莫过于对生活重燃信心。

韩跃忽然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

他目光在妇女身上停留一下,接着又望向更多的妇女,眼见很多人都是神情凄惶,却又在凄惶中带着一丝坚韧。他猛地挥舞起手臂,将百姓们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然后大声道:“各位相邻,刚才这位大嫂的要求给了我很大启发。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先前只想着凭借自己的财力帮助大家,现在想来这么做是不对的。若想意识无缺,必须群策群力,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扫视,继续又道:“大家都知道,我是朝廷封赐的侯爷,是有皇命在身的人。”这话其实是个善意的谎言,李世民虽然封了他爵位,但却明确表示此生不会让他做官,然而现在韩跃顾不得了,古代百姓对朝廷之人有种莫名的盲从,韩跃必须借这个势。

他接着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不久之前我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食物,已经被咱们大唐的陛下确定为军粮供应。这种军粮很是了得,陛下给出了很大的订单。不但给了订单,而且是常年供应。我正欲招收大量雇工,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来做事……”

百姓们有些茫然,似乎也有欣喜。他们虽然听不懂订单之类的话,但是却能明白雇工意味着什么。

韩跃趁机又道:“大家放心,我韩跃雇人做事一向大方,今次又是要雇佣生产军粮之人。这活不累,还能学技术,我准备开出三十文钱一天的价钱,不论男女都可前来,不知大家同不同意?”

三十文?一天?而且还不论男女

百姓们的眼睛慢慢亮了,尤其是那些凄惶无助的妇女,神情更显激动。

大唐立国十年,还从来没听说谁家雇人能给这么高的价钱。这几乎已经不是在雇人,而是在行善。

刚刚失去亲人,曙光突然乍现。生活,真的又看到了希望。

第110章 谁肯真正看待平民?

韩跃用承诺给了百姓希望,他的老熟人王凌云却已踏入了北方。

大唐和突厥不同,人性孕育光辉,虽遭遇惨祸,却暗藏生机。中原百姓在韩跃的带领下相帮互助,突厥草原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有歌曰: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诗人眼中的草原,充满了唯美的北地风情,然而文学毕竟只是虚幻,现实终究有所不同。

仿佛有阴风从地狱吹起,苍茫的草原一夜变样。草木被寒霜冻煞,冷风似刮骨钢刀。

大雪突至!

这雪来的如此迅猛,形成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白毛风,遮天蔽日,肆虐疯狂。那无孔不入的寒风仿佛来自九幽,它直接吹透牧民们身上的皮袄,许多人都被冻的脸色发青。

牧羊女游游同样如此!

她的羊皮袄很是破旧,上面落满了大小不一的补丁,虽然针脚细密,但是毕竟缝补太多,很多地方都不能阻挡寒风的进入。

她穿的是一双草鞋,这是游游亲手编织的,她手工很好,草鞋编的十分漂亮,可惜再漂亮的草鞋也不能保暖,没有羊皮靴阻挡严寒,游游的脚趾头已经冻僵硬了。

虽然衣衫如此单薄,但是游游却仍然停留在风雪之中。她使劲跺着小脚,双手不停的扒开积雪,然后用类似镰刀一样的器具使劲割草。

这个活计她已经干了整整三天,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直到晚上夜色漆黑再也看不清事物。在她身后有上百个草垛子,几乎每隔二十步便有一个,每个草垛子大约有上百斤牧草,整整齐齐码放在那里。

游游并不是单身一人,和她一起干活的还有很多妇女牧民,只不过因为游游是个少女,而且又长的很是美丽,所以在风雪中才显得有些突兀。

她的娇躯瘦小,不似普通突厥女人那般壮硕,但是游游割的牧草可一点不比她们少。若是搞一个排名的话,她甚至能得到第一。

旁边一个中年女人就很佩服游游的能力,她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草垛子,对比一下游游和自己的劳动成果,羡慕道:“游游你可真厉害,这才割草三天,你已经收获了那么多草垛子,难怪大家都说游游最能干。”

游游听着她的夸赞,勉强抬头一笑,手上却丝毫不停。

其实她早已又累又饿,只是凭着一股毅力在坚持。别人干活都会流汗,唯独她却感觉快要冻僵,连割草的动作都很是机械。没办法,太饿了,一整天只吃了半块肉干,身体里完全没有力气。

她随手抓起一蓬积雪,咬牙塞进嘴中,冰冷的雪水顺着喉咙淌进胃里,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弯腰又继续割草。

“游游,你歇一歇吧!”中年妇女有些担心,她一把抓住游游的手劝道:“你已经割了那么多牧草,吃的东西又那么少,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好游游听话,赶紧回你的毡房歇一歇,我们大人都没你这么拼命,走,我送你回去……”说着手上使力,就要拉着游游回家。

“不行的阿瑶!”游游拼命摇头,她一张小脸都被寒风冻的发青,然而却倔强的咬着嘴唇,眼含泪花说道:“今年的暴风雪太早了,白毛风吹起,牛羊都不能放牧,我们赤贫人靠着给贵族老爷放牧生活,一日不干活,一日就没有粮食。我的老阿父昨晚为了节省粮食,前天晚上偷偷走到了风雪中冻死,昨晚我发现阿姆也有这种打算,她想把粮食省下来给弟弟吃。”游游说到这里,眼睛里的泪水更加汹涌,寒风呼啸而过,滚热的泪珠转瞬变得冰凉,她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挂了许多晶莹珍珠。

中年妇女阿瑶黯然叹息,她见游游哭的伤心,生怕泪水挂在脸上被寒风冻住,于是用袖子使劲帮游游擦拭,同时温柔劝道:“游游别伤心了,这是我们赤贫人的命。每当冬天到来,总有许多老人为了孩子自愿走进风雪之中,你的老阿父只是回归了天狼神的怀抱。”

“不!”游游痛苦的摇头,她缩在阿瑶怀里哭泣道:“他是冻饿死的,游游听你说过故事,冻死饿死的赤贫人没资格去见天狼神,呜呜呜,阿瑶,我的老阿父肯定在地底下受罪。”

阿瑶又是一声叹息,她轻轻擦拭着游游的泪水,却没发现自己的泪水正悄悄流出。游游很可怜,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就在昨天晚上,她那瘸了一条腿的丈夫偷偷走进了风雪之中,临走之前,将家里唯一的肉块塞到了她的怀里,同时还给她身上小心盖上了一张旧羊皮。

那张羊皮,是丈夫当初随着大汗打仗受伤后的补偿,本来应该给两张,却被部族的贵人克扣去一份。

游游忽然挣脱了阿瑶的怀抱,冲着她道:“阿瑶,咱们再坚持一晚吧。部族的贵人为了储存足够的牧草,特意给咱们订下了一百斤牧草两块肉干的奖励,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只要我们努力干活,就能换得足够的粮食,那样我的阿姆和弟弟不会饿死,你的孩子也能熬过这个冬天。”

阿瑶点了点头,她回首看了看身后的草垛子,发现游游那边很多,自己这边却稀少,她有些黯然道:“可惜我左手被部族的贵人们打坏过,不然也能像你这样割上一百多个草垛子,可以换到两百多份肉干,唉,等我把牧草上缴以后,我也该偷偷离开毡房了……”

游游吓了一跳,连忙道:“阿瑶你不要傻,你的孩子那么小,如果你也像我阿父那般走进风雪中冻死,你孩子没人照顾还是会死的。”她说到这里似乎感觉这个劝解还不够有力,又郑重追加一句道:“就算你用牧草给他换了粮食,没有人照顾他也会死,他太小了。”

“唉!”阿瑶悲伤的叹息一声,她在风雪中回望部族那边的聚集地,眼中泪花涌动,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阿儿。

游游咬了咬嘴唇,她心地善良,最见不得阿瑶这种可怜。她小脸上神情纠结,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勉强微笑道:“阿瑶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只要割足我自己的份额,我会帮你的……”

她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拉着阿瑶一指身后的草垛子,道:“你看,我已经割了上百个草垛子,快要凑足过冬的份额了。我很快就能帮你!”

阿瑶目光一怔,她望着游游冻的发青的小脸,只觉心中十分感动,忍不住一把将游游搂在了怀中,喃喃道:“好游游,你真是草原上最善良的人。谢谢你,我们一起努力,割出足够的牧草……”

“嗯!”游游重重点头,冲她甜甜一笑。

两个赤贫的女人相互打气,正欲开工干活,忽然感到脚下地面在颤动,紧接着便听到风雪中有蹄声传来。

蹄声很急促,密集如雨点,在寒风雪夜中轰隆隆传来,由远而近,仿佛一眨眼就到了眼前。

仿佛一道洪流,不会有任何拐弯,无数骑兵纵马狂奔,直直的向着前方驰骋。

铁蹄疯狂,刹那间碾过大地,将无数牧草垛子踢飞。

“不……”游游大叫一声,几乎是下意识想去阻拦骑兵,嘴中不停哭喊道:“我的牧草,我的牧草,你们不要踢飞我的牧草。”

她小脸惨白,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眼中泪水喷涌而出。

然而骑兵全然不顾一个牧羊女的哭求,成千上万的战马不断踏过,游游那苦心割来的牧草很快被踏烂在雪中。

游游泪水模糊,隐约看见一个身披大氅的突厥男人从她身边经过,忽然随手掏出一块肉干,桀骜笑道:“小牧羊女,颉利可汗要南征中原,健儿们为了快速行军,只能踏坏你的牧草,你再重新割取吧!”

此人这般说着,将那块肉干施舍一般扔到游游脚下,然后头也不回策马狂奔,只留着游游痴痴呆呆坐在雪中,嘴里犹自傻傻喊叫:“我的牧草,我的牧草……”

风雪之中,隐隐传来那个人的笑声,似乎是在向游游说话,又似乎是在向别的赤贫人解释:“你们应该感谢颉利可汗,等到大汗南征归来,抢夺无数财富分给你们赤贫人,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

蹄声隆隆,他这个声音转瞬即逝,仿佛从来没有响起。

“大汗南征?抢财物分给赤贫人?”游游喃喃自语,就那么痴痴呆呆坐着,丝毫不顾及雪地的寒冷,如此过了良久,她忽然疯狂大叫起来:“你骗人,你们是在骗人,你们踏烂了我的牧草,你们都在骗人……”

她疯疯癫癫大叫,眼中忽然射出饿狼一般的光彩,夜色之中,森寒发亮,仿佛要撕咬嗜人。

“颉利,你不配做草原的大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风雪滚滚,蹄声隆隆,然而却怎么也压不住一个小小牧羊女凄厉的叫声。

自古当权者,有谁真心想过平民的感受?

第111章 不能名垂千古,那就遗臭万年

寒风呼啸,大雪飞扬,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游游坐在雪地上悲愤大喊,耳听着那些骑兵渐渐远去,这是一只足有两万人的精英先锋军,他们顶风冒雪狂奔,长长的队伍头尾不能相见,仿佛一条巨大的黑蛇在雪地上蜿蜒。

突厥骑兵天下无双,一旦纵马狂奔几乎能日行数百里,此时虽是大雪之夜,然而他们的速度并不受太多影响,只短短几个时辰已经接近中原。

前方就是雁门关,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领军的突厥将领猛然一收马蹄,随机对着传令骑兵喝道:“传令下去,全军驻足歇息,让勇士们养精蓄锐,半个时辰后立即攻城。”他说完此话之后看也不看传令兵一眼,自己当先翻身下马,将身上披着的羊皮大氅铺在地上,随手掏出一块干肉撕咬起来。

自古沙场生与死,敌我双方一旦杀红了眼,没有谁敢保证自己能存活。此时大战临前,空气极为紧张,这将领虽然自持武勇超人,然而也要小心将养精神。

再厉害的猛士也是人,尤其是在临战之前,每多储存一份力气便多一份生机,此人奋力撕咬着肉块,仰头喝下一口烈酒,不断调节自己的体能。

他这是最正确的做法,偏偏旁边却有人嘲讽出声,嗤笑道:“忽博尔赤,你已经胆小如此了吗?不过征战一个弱小的唐朝,你竟然也要做战前准备,简直比草原上最胆小的黄羊还要可笑,我阿达真是羞于你为伍!”

伴随着话音,只见一个雄壮的突厥青年缓缓策马走来,他并没有翻身下马,而是顺手解下背上的大弓,随手扯了一个满月弦,然后‘嘣’的一下松开,他双目盯住地下坐着的大汉,战意熊熊,一脸挑衅之色。

这青年正是阿达,地上的大汉则是忽博尔赤,两人同时出身突厥野狼部族,乃是青年一辈有名的高手,并肩号称草原双鹰。

突厥人崇拜武勇,但也并非不注重领兵之人的战术。此次颉利南征中原,先头派出了最精英的骑兵,因为忽博尔赤勇冠三军,而且性格沉着稳重,所以颉利便命他为主将。青年阿达虽然武力与忽博尔赤并驾齐驱,但是心性方面却有所欠缺,自古王者无蠢人,颉利可汗既然能够一统草原大漠,自然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他岂会看不出阿达在领军一道比不过忽博尔赤。

这事谁都明白,唯独阿达心中不服,他一路之上也不知挑衅过忽博尔赤几次了。这家伙最近武力进境很快,已经有赶超忽博尔赤的势头,所谓少年轻狂得势不饶人,尤其他又一直愤恨忽博尔赤,常年压抑造成的心性扭曲,让他忍不住在大战前便挑衅起来。

可惜忽博尔赤连话也不搭理一声,仍旧奋力撕咬着肉干,不时喝下一口烈酒,大雪之中,他呼出的热气遇冷凝结,远远看去好像在喷吐白雾一般。

他这般冷静避让,却更加惹恼了阿达,青年心性狭隘,感觉自己又受了侮辱,他脸上赤红变幻,半天终于忍耐不住,开口喝骂道:“忽博尔赤,你是哑巴吗?你不是一直叫嚣着等我挑战么,来来来,趁着现在南征机会,你我先战上一战。我要让所有突厥人都知道,我阿达才是草原第一高手,你忽博尔赤没有资格与我并肩,你只是个胆小鬼……”

他说到这里猛然一拉硬弓,空弦对着忽博尔赤嗡嗡作响,这个姿势乃是草原上最侮辱人的做法,大概的意思就是我看不起你,和你交战我空弦就行,根本不屑用箭。

草原之上一旦摆出这个挑战姿势,那几乎就是不死不休之争,阿达敢这么做完全是自认为武力进境已经赶上了忽博尔赤,常年压抑终于有了翻身希望,说话做事来便少了三分谨慎,多了七分肆意。

忽博尔赤重重往地上一拍,指掌用力之大,崩起无数积雪,他胸膛起伏不断,脸色憋的发青,缓缓站了起来。

阿达嘿的一声,他策马轻轻后退一步,先将硬弓挂到背上,然后抽出腰间弯刀,冲着忽博尔赤嘲笑道:“终于忍不住了吗?来吧,今夜不分生死,但我要将你的荣耀全部打翻。”

他摆出战斗姿态,双腿紧夹马腹,浑身肌肉隆起,刹那间将精气神提升到了最佳。

“阿达……”忽博尔赤重重哼了一声,愤怒道:“如果时间允许,我真想一下拧断你的脑袋。”

“是么?那你来啊!”阿达扬天打个哈哈,继续挑衅道:“还等什么,跃上你的马,抽出你的刀,让我看看你这个胆小鬼到底有多大本领。”

他已摆出如此侮辱姿态,等闲之人是忍受不住的,偏偏忽博尔赤却长长吐出一口热气,他翻身跃上马背,看也不看阿达一眼,反而对着旁边的传令兵大喝一声道:“时辰已到,传令下去,全军出击。若是天亮之前能拿下雁门关,我允许大家掠夺一日。”

“嗷呼!忽博尔赤威武!”那传令兵高叫一声,突厥人天性贪婪,听到能够自由掠夺一日,顿时兴奋的满脸通红,他策马转身飞驰,不断将命令传播下去。

全军沸腾,战意腾腾而起,目标直指雁门关。

忽博尔赤缓缓将大氅披好,然后缓缓抽出玩刀,就在阿达以为他要应战之时,忽博尔赤却突然一夹马腹,刹那间人马和一,速度如飞,宛如一道闪电,他的方向分明不是迎上阿达,而是对着南方冲去。

那里正是雁门关……

……

雁门关,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无数人曾为这座城池浴血搏杀,打生打死,鲜血染红了大地,白骨铸造过京观。

这里既是大唐的门户,也是突厥南下的近途。

其实不止大唐时期如此,纵观历朝历代,每次异族入侵,必然要攻打雁门关。

拿下雁门,便能长驱直入,拿不下雁门,便要绕过重重群山。异族不善后勤,作战必须取捷径,就算雁门关再怎么易守难攻,他们也得硬着头皮猛攻。

中原王朝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几乎每个朝代都会在雁门关部署重兵,并且连年加固城防,渐成固若金汤之势。

可惜的是,再怎么固若金汤的坚城依然还是要靠人防守,若是守城的将领出了问题,随便一个命令下去,城防便减弱七分。

雁门关守将是太原王氏的出身!

更加确切的说,他是王凌云的人,他从三年前便被王凌云控制着生死,每一个命令都必须遵从。

而今夜,从未出过长安的王凌云突然出现在他府中,王凌云并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吩咐了他一件事。

“以大雪为借口,让将士们回营安歇,城头值守之人只留一队……”

雁门关将领震惊失色,他想要反驳一声,抬头却看见王凌云脸上淡淡的笑。这个笑容是那么温和,然而却整整折磨了他三年,这让他顿时想到三年来生不如死的痛苦,忍不住浑身都抽搐起来。

名族英雄毕竟是少数,面对自己生死和民族安危,此人终于没能鼓起反抗的勇气,他乖乖听从了王凌云的命令,甚至还亲自去做了撤军的监督。

于是,这一夜的雁门关,城防几乎形同虚设。

王凌云是目送着雁门关将领从府中离去的,他缓缓走出房门,负手立于大雪之中,脸色时而茫然,时而清澈,心中天人交战无数,最终却变成了阴狠。

“既然不能名垂千古,那边遗臭万年……”

他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望着风雪之中的城墙,淡淡发出了一声感叹。

第112章 瑶瑶在侯爷家

不能名传千古,那就遗臭万年,王凌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很痛苦,但这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要做枭雄,而枭雄从来都不会甘于平庸。

三国时期曹阿瞒曾说过一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此语王凌云深以为然,枭雄就要有枭雄的残忍,为了完成心中抱负纵使亲人也可杀,区区骂名又能怎样?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袭村屠民的恶人,逃离大唐,流亡北地。而他在所做之事估计早已经在长安流传开来,从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下变为穷凶极恶的杀人狂,这种巨大的转变让人惊愕,王凌云能够想象出长安百姓的震惊和愤慨。

辱骂肯定是逃不了的……

既然注定要背上一身骂名,那又何妨将骂名变的更大?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王凌云完全不在乎这些。

今夜他就是要打开大唐的门户,用雁门关这座兵家必争之地向突厥人示好,只要拿下这座雄关,他便能顺利跻身突厥,从而在这场战争中攫取巨大的利益。

他还记得两日前投靠颉利时的场景!

那一日他昂然立在大汗牙帐之中,侃侃而谈,视周围手举利刃的护卫于无物。他用自己的机谋和谈吐说服了颉利,并向对方献上了平南三策,招招狠辣,策策凶残,完全是用大唐百姓的生死做踏脚石。当时的颉利满脸震惊,随后便扬天长啸,大笑道:“得凌云公子为谋士,我突厥便如猛虎生出了双翼,天下尽入囊中矣,啊哈哈哈,设宴,摆酒,本汗要与凌云公子共谋一醉……”

于是一夜豪饮。

颉利在狂笑,王凌云在微笑。

一如他往日那般优雅淡然。

牙帐中燃着粗壮的牛油巨烛,熊熊烛火将帐中照的亮如白昼,然而却怎么也照不出他隐藏在淡雅轻笑之下的那一丝阴冷。

他心中早已有了万千勾划,包括如何取信颉利,慢慢跻身上层,最终寻找机会干掉颉利然后自己来做草原的王。

只要百万空弦之士在手,天下谁敢轻攫其锋?李世民都得乖乖看他脸色……

为了这个巨大的抱负,就算搭上全大唐的百姓又何妨?

“我只是个枭雄,我的眼里只有我自己!”他这样喃喃自语,仿佛是在打气,又似是在逃避,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后悔,随即便被阴冷掩盖。

他站在风雪之中向南而往,目光似乎穿越了万水千山,眼前轻轻浮现出一张俏脸。

“阿姐!对不起……”他眼中闪过一缕痛苦,有泪水轻轻滑落下来。

出卖民族,叛国投敌,如果李世民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恐怕第一个迁怒的人就是他姐姐。

皇帝举起屠刀,姐姐香消玉殒,这是一个必然会出现的结局,也是王凌云心中最大的痛楚。

但是,他依然还是做出了选择!

“待我站稳脚跟,必屠李家为你报仇,阿姐,原谅我……”他泪水汹涌,只觉得心中无限疼痛,仿佛有人用丝线栓在他的心口窝上不断拉扯,一抽一抽的疼。

大雪纷扬,似要将天地掩盖,他就这么孑然立在风雪之中,忽然扬天一声悲啸,痛苦大叫道:“阿姐,原来我!”

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他的泪水已干,脸色渐渐变得像一个厉鬼。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凌云。

有的只是,魔……

……

雁门雄壮天下秀,易守难攻数百年,自古至今雁门关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代王朝不断加固城防,这里早已经成了扼守中原的最强门户。

今夜有风雪,寒风冻死人,值守的士兵们正犯愁晚上如何御寒,忽然喜从天降,上面传下命令让大家回营安歇,这等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士兵们欢呼雀跃着撤离了城墙。

天气这么冷,几乎滴水成冰,如果不是因为当差谁愿意缩在风雪中?现在好了,当官的专门下令让大家休息,就算出了问题那也怪不得别人。

士兵们三三两两讨论着回营,点燃了火盆,吃一块干粮,然后钻入温暖无比的被窝,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唐大石没有离开城墙,因为他属于值守队!

虽然王凌云想要消减城防,但他不会将事情做得太过露骨,雁门关几乎算是天下第一兵城,常年打仗不断,士兵们经验丰富,如果连个巡视城墙的值守队都不留,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一旦被士兵们发现异常,那可就得不偿失。

所以,王凌云没有让雁门将领撤下值守队。

此时大唐刚刚立国不久,军事编制大部分还是照搬隋朝,一城之防守必须配备巡城值守,日间两支,夜间四支。值守队一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每支编制百人,负责来回巡视城墙,以便随时发现不妥。

唐大石足足当了三十年兵,几乎从前隋时期就驻守雁门关,一生经历战阵何止数百,他不是将领,却很得士兵们尊重,虽然熬了三十年还是个兵卒,但是在值守队却一言九鼎。

今夜风雪很大,唐大石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他带着值守队足足在城头巡视了两个时辰,直到看见大家都饥寒交迫困倦难耐,这才低叹一声下令歇息,众人顺着城墙回到了值守队临时落脚的小屋。

小屋中燃着熊熊的火盆,进门便觉一股热浪袭人,吹的人浑身都很舒坦。一个年轻战士使劲跺着脚,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轻笑对唐大石道:“大叔,我看您就是太小心了,这么大的风雪,滴水就能成冰,整个城墙都被冻得滑溜溜一片,猿猴都无法攀登,何况是人?傻子才会在这种天气下攻城……”

“总是要小心些为好!”唐大石憨厚一笑,伸手帮这个战士拍打身上的雪花,郑重告诫道:“大叔我当了三十年兵,见过了太多的战阵。自古沙场无小事,为了赢一场战争,打仗双方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趁着大雪之夜偷袭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年轻战士嘿了一声,他也知道唐大石说的在理,只不过年轻人脸皮子薄,一时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他眼珠转了一转,顾左右而言它道:“大叔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城已经巡视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您还是讲讲其它的事吧,比如说说你家的唐瑶妹子,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达到长安,有没有书信传来……”

“这个还真有哩!”唐大石憨厚一笑,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仿佛宝贝一般捧在手里,乐呵呵道:“你们看,这就是瑶瑶不久前托人捎过来的书信,她现在过得很好,在一个侯爷家里做事!”

“侯爷?”年轻战士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大叔,您不是让唐瑶妹子去投奔老友么,怎么现在却到了一个侯爷家?”

唐大石呵呵笑道:“是啊,我本是想让瑶瑶去投奔一个老朋友,他二十多年前曾和我同袍,现如今听说在长安也算富户。你们也知道雁门关不太平,突厥人动不动就入侵攻城,所以每年快到冬天的时候,都有担心打仗的百姓离开这里去逃荒,前一阵子我让瑶瑶带着她弟弟离开,就是打算让她去长安投奔老友,谁知在半路上却被一个侯爷给截住了,专门领到家里安排住下,给吃给喝,人可好了!”

唐大石忠厚老实,说话没有什么冠冕语言,一句‘人可好了’听起来普通,然而话语中却隐藏着浓重的感激,显然对自己女儿的现状很是满意。

那个青年战士却有些生气,他脸上青红不断,半天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大叔您就这么放心啊。当官的可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还是个侯爷,也不知道年纪有多大了,他为什么会收留唐瑶妹子,我看根本就不安好心,贪图唐瑶妹子的美色。”

“不是的,不是的!”唐大石使劲摇手,专门把信件抽出来给大家伙看,嘴里辩解道:“瑶瑶在信上说了,那个侯爷是个少年,比她都还要小上一岁,偏偏为人很是善良,他对待庄子上的每一个百姓都很好。”

“那也可能是伪装的!”青年战士赌气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醋意接着道:“一个少年就能封侯爷,说不定就是沾了祖辈的光,自己没有一丁点本事。这种人好像有个名号来着,叫什么纨绔子弟,一听就不是好路数。”

唐大石呵呵轻笑,小心翼翼将信件收回,并不反驳青年战士的话。

旁边却有一人嘿嘿笑道:“刘墩子这是吃醋啦,可惜哟,你从小喜欢唐老哥的闺女,偏偏那丫头不喜欢你,现在听闻瑶瑶落脚在侯爷家,你是不是感觉争不过人家啊?”

“我只是担心她被人骗!”青年战士刘墩子奋力辩解,忿忿道:“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这次恐怕你猜错咯!”那人哈哈大笑,他看了一眼刘墩子,意味深长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侯爷不但为人很好,而且还是少年奇才,整个长安都知晓他的名头。听说连皇帝陛下都很喜欢他……”

皇帝陛下都很喜欢他?

刘墩子紧紧皱起眉头,心中泛起阵阵无力。他看一看说话这人,再望望旁边乐呵呵的唐大石,不知为何只觉得很是憋闷,一股说不清的火气蹭蹭而生,忽然恼怒道:“我出去巡城,看看城门有没有关好!”

说话之间,转身便走,小屋房门被他猛力一甩,发出‘咣当’一声闷响。

屋外,雪更大了!

第113章 颉利可汗,小爷等着你!

刘墩子跑出小屋一路狂奔,跌跌撞撞顺着城墙通道下去。

此时已是深夜,夜冷风寒,大雪纷飞,城墙通道全被厚厚积雪盖住。刘墩子疯狂奔跑,忽然脚下打滑,整个人猛地跌倒,骨碌碌从城墙台阶上滚落。他脑门不小心蹭上一块青砖,顿时血流如注。

刘墩子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发现手上沾着鲜血,然而他却丝毫不感觉疼痛,只是觉得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几乎要将他燃烧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他疯狂大叫,一拳砸在地上,力道之大,溅起无数积雪。“唐大石,你这该死的老家伙,为什么不肯把女儿嫁给我。”他愤怒大骂,一下一下猛砸地面,双手都砸的鲜血淋淋,然而他却恍若未知。

他喘息如牛,双目之中喷射着浓浓的恨意,眼前大雪飘扬,他冲着天空大吼大叫:“唐瑶你这个贱人,我从小就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我?”

寒风呼啸,将一个青年的愤恨吹起,狂吼的声音在夜空激荡……

……

刘墩子失魂落魄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攥着拳头,漫无目的在城墙边行走。

大雪不断降落,很快将他的肩头染白,一阵冷风吹过,他激灵灵打个寒颤,头脑渐渐清醒,感觉很是寒冷。

他正欲转身回去,便在这时,忽然感觉脚下地面隐隐在颤动,耳边呼呼的寒风之中似乎也夹杂着某种声音。

“这是……”刘墩子转身的动作一停,侧耳细听半天,渐渐听清了风中传来的响动。

“这是蹄声!”他瞳孔轻轻一缩。

是的,蹄声,骑兵的马蹄声。

刘墩子虽然年轻,但却是个老兵,他从军的时间足有五年,完全能分辨出蹄声和风声的区别。

耳听着城墙外面蹄声隆隆,传播速度很快,仿佛声音才一响起,眨眼便到了近前。刘墩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霍然变得紧张起来。

蹄声很密集,声势如雷暴,这是一支急行军,而且队伍极为庞大。如此深夜,突然有骑兵出现,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猛地转身,想要大喊发出警示,然而下一刻,他却鬼使神差的又闭上了嘴。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远处值守队的小屋传出一抹灯光,照在刘墩子的脸上,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

他忽然想起了唐瑶。

然后又想到了那个号称少年奇才的侯爷。

于是,刚刚被压在心底的恨意突然又涌了上来。

“如果大唐都不在了,你还能做侯爷么?”他喃喃自语一声,脸上阴晴变换不断,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喊,催促他道:“快去打开城门,快去打开城门,让突厥人攻进来灭了大唐这个朝廷。只要唐朝灭亡,那个侯爷就会变成普通人,你就能和他争夺唐瑶了。”

“唐瑶,我的唐瑶……”他眼前浮现出一张秀美绝伦的少女脸庞,仿佛冲着他在笑,又仿佛要远离。他大叫一声,哈哈狂笑道:“唐瑶,你等着,我就要得到你了。啊哈哈哈,我要放进突厥人灭了整个大唐,杀了那个侯爷……”

他大笑大叫,整个人如同受到了魔鬼的诱惑一般,忽然抬脚飞奔,直直跑城门之下。

没有任何迟疑,不带一丝犹豫,他一刀便砍断了吊桥的绳索。耳听着外面吊桥轰然砸下的巨响,他狂笑数声,一把将刀子扔到旁边,伸出双手奋力开始转动城门的绞盘。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一个因爱生恨的小人物竟然改变了历史……

……

长安西北五十里,此处仍旧是渭水之畔,周围却有不少小山,夜色漆黑,山影绰绰,韩跃正领着几百人在埋伏。

“侯爷,咱们在这里又挖沟又刨树的,能成吗?”一个中年汉子抡着铁铲,他一边奋力挖掘山石,一边小心翼翼询问韩跃。此人干活很卖力气,不过脸上却带着些拘谨和愁容,一看就是常年受生活所迫的贫寒人,性格懦弱,对什么事都没有信心。

韩跃可没空搭理中年汉子,他正和韩笑两人忙的满头大汗,不停调校着几尊红衣大炮。

那中年汉子其实也就是随便问问,眼见韩跃不回答,他也只是憨厚一笑,抡起铁锨又开始干活。

倒是旁边有人说话了,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长久不曾出现的程处默。这货自从跟着韩跃在赌坊大杀四方之后,就对结义兄弟有着盲目的信心,他抬脚踹了一下中年汉子,虎着脸道:“我看你纯粹是找抽,你也不看看我兄弟是什么人,响当当的少年奇才,他既然说在这里能埋伏到突厥人那就一定能埋伏到,再敢瞎问乱想丢我程家庄子的脸,小心腿给你打折了。”

“是,是,是!”中年汉子呵呵一笑,他也不躲避程处默的脚,生生挨了一下,这才搓着大手道歉道:“小公爷您说的对,韩家侯爷今次开恩,肯带着两个庄子的百姓发财,小人确实不该怀疑他老人家。”

“知道就行!”程处默翻了翻眼皮,大咧咧道:“也就我兄弟心善,体贴你们这些下苦人可怜,所以才会趁着这次陛下颁布的杀胡令带领大家发财,哼,以后日子起来了可不要忘记我兄弟的好。否则小爷还是会把你腿打折……”

“那是不敢,那是不敢!”中年汉子连连搓手,他脸上纠结半天,忍不住又小心翼翼问道:“小公爷,那什么杀胡令是真的吗?只要能杀突厥人,一个脑袋就给两贯钱,朝廷会不会骗我们。”

“我看你就是欠揍!”程处默眉毛一竖,喝骂道:“活该你穷死,陛下的旨意也敢怀疑,老老实实挖你的土去吧。”

中年汉子打了个哆嗦,他是程家庄子上的人,眼见小公爷发火,顿时吓得不敢问了。

程处默哼了一声,他斜斜撇了中年汉子一眼,随机便不再管对方,转身去看韩跃调校大炮。

这货也是无耻,他在中年汉子面前吆三喝五,一对上韩跃顿时塌腰弯身,腆着脸谄媚笑道:“好兄弟,大炮调试好了没,哥哥都急死了。”

韩跃正忙得满头大汗,闻言没好气道:“急死了你过来帮忙啊,整整十门大炮,每一门都得调校角度,我昨天在家里给你们讲授技巧,结果你埋头大睡,现在却又来催我。”

“嘿嘿!”程处默尴尬一笑,他也学着刚才那中年汉子般搓着大手,讪讪道:“哥哥我不是笨么,一听那什么数学公式就头疼,又是左三又是右七的,绕来绕去听的我脑袋疼。”

“那你力气总有吧!”韩跃忿忿看他一眼,喝道:“不会调试角度,过来帮忙推跑车总可以吧。大家都在做事,就你一人跟个幽魂似的来回乱窜,乱窜能窜出军功吗?过来帮忙,把炮口对着大路……”

“没问题,哥哥有得是力气!”程处默答应一声,欢欢喜喜板住一口大炮,嘴中大喝一声,两膀同时用力,这货确实也是猛,三个人才能推动的跑车,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挪动方向。一边搬还一边卖弄,问韩跃道:“兄弟,你看哥哥力气如何,可还威武雄壮乎。”

“不怎么雄壮,一炮就能轰成渣渣,不信咱们试试!”韩跃嗤之以鼻。

程处默顿时翻了个白眼。

让他以身试炮,他才没那么傻。

“兄弟咱们可说好了,等到突厥人出现,第一炮必须让我来开,嘿嘿嘿,陛下亲封的威武大将军炮,想想就觉得兴奋。”程处默继续瞎咧咧。

韩跃没有理会他,反而将目光投射向北方,虽然夜色漆黑不能见物,他却总感觉自己看到了火光冲天,恍惚之间,似乎有无数突厥骑兵正跃马中原,一路杀出了雁门关。

“唉!”他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今夜,也不知有多少百姓已丧命在异族之手。

他缓缓抚摸着红衣大炮,感受着钢铁炮身上传来的冰凉,心思也跟着变得冷厉。

匹夫可以报仇者,唯以血还血,以杀止杀。

颉利可汗,小爷等着你!

第114章 热武器狂人程处默

十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炮孔黝黑狰狞,炮身油光发亮,这可是划时代的产物,明代才会出现的大炮却给提前到了唐朝,红衣大炮的作战效果暂且不论,光是重达千斤的炮身就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底气和自信。

但是韩跃却知道大炮打骑兵效果并不理想,这玩意毕竟只是落后的土炮,实心炮弹依靠的是巨大贯冲力杀伤敌人,落地之后一炮一个坑,炸点却不会很大。简单总结来说,红衣大炮适合守城,用来打骑兵却不行。

骑兵的机动性太强了,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突厥人,几乎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马术娴熟,天下无双,只要大炮的实心弹不能直接命中其身,他们完全可以凭借灵活的马术躲避。

想要用大炮击败一支骑兵,除非全部采用爆裂开花弹。

但是爆裂开花弹的造价太贵了!

这玩意在青莲系统中的兑换价格高达二十缕气运一枚,而且每多兑换十枚价格还会翻上一番,这样坑爹的设定主要是为了限制划时代产物过多出现,然而却坑哭了韩跃。

他潜心发展这么久,也不过才积攒了一千多气运,光是兑换红衣大炮就差点倾家荡产,哪里还有闲钱兑换炮弹?

韩跃真的穷了,穷到空有系统在手,却只能望着一大票高热武器发呆的地步。好在系统还算讲良心,他兑换大炮之时每门奉送了一枚爆裂开花弹,否则韩跃真要骂娘。

十门大炮,只有十枚开花弹,其余全是生铁蛋子铸造的实心弹,黑压压的摆放成一座小山。这样的火力若是去攻打一个山贼窝子那完全足够,但是放在大规模作战中却有点不够看。不是杀伤力不行,而是敌人太多。

所以,还得想点其他办法。

韩跃选择了地雷!

土法制造的地雷……

地雷这东西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要有火药,谁都能制造。

尤其是土法地雷要求更是简单,先是找个石头凿空内部,然后填充火药,最后再添加一点点拉弦触发引燃的炸药,一个土制地雷瞬间完成。

如果心里阴暗一点的人,还可以在石头内部填充一些碎石子铁片片之类的东西,嘿嘿嘿,这么做的原因估计大伙都明白,地雷一旦爆炸,那可真是漫天开花,效果怎一个爽字了得。

古人想要制造地雷,唯一的难关是火药,其次是缺乏这方面的创新意识,偏偏这两点疑难在韩跃面前都不叫事,他虽然不懂得制造火药,但是他有系统,只不过花五十缕气运就兑换了配方,无非硝石与木炭之物的配比而已,只要掌握了完全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那么简单。

至于创新意识这问题,韩跃需要吗?

后世有一部电影叫做地雷战,那里面出现的各种土法地雷简直是脑洞大开,随便回忆几样就够韩跃吃大半辈子。

程处默反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货蹲在一门大炮旁边,双手捧着一个脑袋大小的地雷嘿嘿坏笑道:“兄弟,你看哥哥这个无敌爆炸雷,可还雄壮乎?”

韩跃撇了他一眼,没言语。

没办法,被气的。

他前天晚上总共教授程处默两种知识,一是红衣大炮的调校和开炮,二是如何制造地雷,程处默对于大炮调校完全没感觉,却单单对土法地雷情有独钟。也不知这货是常年被老程揍得心理变态还是天生心理阴暗,他才一学会土法地雷,立即便脑洞大开,短短两天时间竟然研究出了好几种恶心的雷种。

比如他手上现在捧着的无敌爆炸雷,不但个头比村民们制造的地雷大了足足三圈,而且炸药也往死里填充,用量已经不能用充足来形容了。

还有填充物,百姓们做地雷填充的是石子,程处默有钱挥霍,他全部给换成了锋利的铁蒺藜,除了铁蒺藜,还有飞刀,袖箭,铁砂,绣花针……

韩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目光落在程处默的无敌爆炸雷,总觉得它的主人不是个好鸟。

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好好一个地雷愣是弄成个大杂烩,偏偏程处默还很坏,这么多填充物的地雷已经丧尽天良了,他每一样东西还都萃了毒。这年头鹤顶红和砒霜可不便宜,程处默却狠心买了十斤,而且全部用上。如此毫无人性的地雷,韩跃也只能说一声我曹。

无敌爆炸雷,程处默足足做个一百个,全都是不管造价多高,只求杀伤巨大的狠玩意。这种做法也就程家人玩得起,韩跃手下的村民可没这个财力。

“好兄弟,你快点说说嘛,哥哥这个地雷可还雄壮乎?”程处默还在不依不饶,扯着韩跃要求给个评价。

这货从小生活在老程阴影之下,很少有机会自己完成一样壮举,这次制造出了地雷,当真是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

韩跃瞥了他一眼,眼见这家伙满脸都是期待,实在不忍心讽刺他的腹黑,于是伸手一竖大拇指,赞道:“很好,无敌爆炸雷,天下无双!”

“哈哈哈!”程处默夸张的大笑起来,忽然双腿猛蹬地面,狠狠耍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整个脸上都是兴奋之色。

看见结义兄弟如此开心,韩跃心中也有些轻松,他受程处默情绪感染,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意。

便在这时,程处默忽然又凑了上来,这货先是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神秘道:“兄弟你知道么,昨天晚上哥哥一夜没睡,又发明了一种地雷,嘿嘿嘿嘿,这种地雷可了不得。”

“又发明一种?”韩跃有些发呆,发明这个词眼还是他教会程处默的,不过他现在对这个不感兴趣,反而被程处默的脑洞引起了好奇,忍不住道:“这次又是什么怪东西,不会还是无敌爆炸雷吧!”

“哈!”程处默得意一笑,骄傲道:“可比无敌爆炸雷厉害多了!”他看了一眼韩跃,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嘿嘿坏笑道:“你教的那些地雷都要埋在地下,如果敌人不经过上面便没用了。哥哥发明的这个就不用,只要拉弦扔出去,眨眼便能爆炸,嘿嘿嘿,厉害吧!”

“我曹!”韩跃彻底傻眼了!

这哪里还是地雷,这分明是土法手榴弹的翻版啊。

程处默仿佛天生对热武器敏感,韩跃只教了他地雷,他却造出了手榴弹,为了防止爆炸后威力不足,这货竟然还用锯子把手榴弹表面开出了很多深沟,这完全是后世香瓜手雷的做法,韩跃不服都不行。

他看一眼得意洋洋的程处默,再看一眼对方手中生铁做成的手雷,真的很想小心问一句:程哥,你也是穿越来的吗。来之前是不是在叙利亚混过,电话号码是多少?

摊上这么一个货,出手就是无敌爆炸雷和手榴弹,也不知道突厥人会被炸到怎么哭。

韩跃突然对即将到来的场面很是期待。

突厥人,你们可快点来吧,我兄弟的手榴弹已经饥渴难耐了,不炸你们都不行!

第115章 小人物的壮举

韩跃在等待突厥人的到来,突厥人正好杀进了雁门关。

不管多么雄伟的坚城,一旦内部出现了缝隙,很容易便被攻下。雁门关也是如此,吊桥被人放下,城门被人打开,突厥人甚至没有浪费一兵一卒就杀了进来。

当是时,刘墩子站在城门口疯狂大笑,满脑子都是追求唐瑶的幻想。可惜突厥人并不感激他献城开门,一个骑兵策马奔驰而来,手中弯刀高高扬起狠狠落下,直接砍中刘墩子的脖颈。

但听噗嗤一声闷响,一蓬鲜血喷涌而出。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墩子临死犹在狂笑,却不曾想自己一颗大好头颅被人凶残斩落,热血四溅,脑袋飞起,然后重重砸在地上。

“啊哈哈,第一个人头,我的!”突厥骑兵举刀狂笑,他在飞速奔驰的马背上一个弯腰,抄起雪地上刘墩子的头颅往腰间一挂,随即双腿一夹马腹狂奔入城。

有了第一个骑兵入城,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突厥人生性好武,骨子里自有一股凶残,他们眼见第一个骑兵斩到了人头,顿时人人被激起凶性,无数骑兵狂吼着冲向城门。

“杀!”忽博尔赤策马直冲过来,他抽出弯刀举到头顶,对着刚刚闻讯赶来的值守队发出一声大喝。

作为领兵之将,他原本以为今夜攻城会是一场恶战,毕竟雁门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而且风雪又将城墙冻得发滑,更加易守难攻。哪曾想城门竟然自己打开,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了进去,这种诡异的情况实在是闻也未闻。

然而他现在已经顾不得思考原由,拿下眼前这座雄关才是最重要之事。他是领兵大将,这支队伍又是突厥先锋军,颉利可汗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打下雁门关。

“儿郎们,冲进去!”忽博尔赤再次高喝,手上弯刀凶狠一击,瞬间带走了一个唐朝士兵的性命。

他是军事大家,深知骑兵不能巷战,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高速机动性冲击敌人。他一边斩杀值守队士兵,一边狂声大吼道:“儿郎们,不要停留,全力策动你们的战马,将眼前的一切全都踏在马蹄下,只要打下这座城,所有东西随便抢……”

“嗷呼!嗷呼!”无数突厥骑兵大声高呼,双脚猛夹马腹,顺着城门大道疯狂向里面冲击。

可怜今夜的雁门关只留了四个值守队警戒,忽博尔赤这支先锋军却足足有三万人,如此敌我悬殊对比,值守队哪里能抵抗得住。他们连第一波冲击都没有顶住便被打散,瞬间仿佛落入渔网的小鱼,任凭突厥骑兵肆意斩杀。

唐大石他们这一支值守队正在小屋中烤火,众人原本想着暖和一会儿就出门继续巡视城墙,哪知忽然听到城门口杀声震天,顿时人人脸色巨变。

唐大石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他年纪虽然有些大了,然而身体仍然很是灵活,只一个跨步便奔到小屋门口,顺着屋门缝隙向外观察。

入眼所见,倒抽一口冷气。

旁边一个中年汉子低声道:“唐老哥,怎么回事,莫非有人攻城?”

唐大石重重点头,咬牙道:“是突厥人,而且全是骑兵”。

“那怎么办?我听他们的喊声好似就在近前,难道他们已经打开了城门?”中年汉子一脸焦急,人慌无志,他下意识便抽出了大刀。

唐大石一把将他按住,沉痛道:“来不及了,突厥骑兵已经冲进了城门,咱们迎上去也是个死。”

“怎么会这样?”中年汉子面色急转,忍不住道:“城门那么厚重,外面还有吊桥,他们难道飞进来的不成。”他忽然眼光一闪,大声道:“是刘墩子,这小子刚才说要去巡视城门的,一定是他打开了城门,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糊涂。”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唐大石低喝一声,他双目中闪过一丝决然,忽然快步奔走到小屋墙角,那里摆放着两个盛水的大瓮,他伸手撕下衣衫一角,放在水里使劲浸泡几下。屋中众人看得都有些迷糊,那中年汉子十分不解道:“老唐大哥,你这是要做啥?”

“不做啥,我要去烧了粮仓!”唐大石面色泛冷,他猛然抽出水瓮中的衣衫,然后对着地上的火盆边缘一绕一裹,浸水的布条可以隔热,却有一股水汽不断滋啦冒出,唐大石也顾不得烫手,他一把端起了通红的火盆。

“兄弟们!”他目光一扫值守队众人,沉声道:“突厥人已经杀了进来,雁门关怕是守不住了。我现在就去烧了粮仓,你们谁敢给我开路!”

“我去,我去!”值守队都是老兵,深知一旦被突厥人占据了粮仓的危害性,那中年汉子猛然抽出大刀,狠狠喷出一口热气,狞笑道:“奶奶的,临死之前怎么也要砍几个突厥杂碎才够本。唐老哥,你放心抱着火盆往前冲,兄弟们给你开路。”

唐大石一语不发,只是重重点了点头,他飞起一脚直接踢开房门,一头扎进了风雪肆虐的城中巷道。

“兄弟们都跟上,保护唐老哥!”中年汉子低喝一声,提着大刀护卫在唐大石身边,值守队众人也不答话,却用行动表明了他们坚决,人人拿着武器跟随而来。

夜色漆黑,风雪呼啸,远处是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多的突厥骑兵冲进了城门。这一支不到二十人的值守队顶风冒雪前行,前路漆黑,恍如地狱,唐大石双手努力捧着火盆,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照亮。

中年汉子边走边笑道:“他奶奶的,当兵十三年,天天为了一口饭拼死拼活,每当发粮饷之时,甚至为了半块饼子就对放粮官拱手塌腰,想不到今夜竟要亲手烧掉一城粮仓,这辈子真是值了。”

前方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突厥人也不是傻子,一进城先奔粮仓而来,此时已经有几十个骑兵占据了巷道的出口。

唐大石一语不发,只是拿眼睛扫了扫中年汉子。大家都是经年老兵,有时候交流只需要一个眼神,中年汉子直接举起大刀,哈哈笑道:“兄弟们,前面就是粮仓了,只要烧了它就能拖住突厥狗南下的脚步。想想咱们的亲人吧,各家各户都有儿女逃荒去了长安,咱们得给他们争点时间。”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缓缓扫视众人,深吸一口气道:“阻路的突厥狗足有五十个,咱们只有二十人,兄弟们敢不敢去拼死……”

锵啷啷,一阵抽刀之声。战士们不说话,却用行动表达了他们的选择。

“好得很!”中年汉子一声大笑,对着唐大石说了一句:“老哥,端好火盆,看兄弟们给你杀出一条血路!”他话音未落,手中大刀一举,毫不迟疑的冲了出去。

“杀!”众人一声大喝,瞬间迎上了敌人。

巷战,骑兵不占优势,但是突厥一方人多。

然而值守队没有一个人选择退缩!

仗义每多狗屠辈,战士视死忽如归,小人物心中就不能有家国吗?小人物才是真正的爱国!

唐大石手捧火盆,浸水的衣服早已被炙烤的滋滋冒气,可是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烫手,只是将目光轻轻望向南方,眼前似乎显现出一张可爱的俏脸!

“瑶瑶,跟着那个侯爷,好好过日子。阿爹去了……”

下一刻,他抱着火盆义无反顾的冲出了巷道,身中两箭一刀,脚下丝毫不停。人在临死之前迸发的力气真是巨大,他浑身流着鲜血,却腾出一只手来持刀猛砍,只一下便砸开了粮仓大门的锁链。

他扔掉大刀,踢开仓门,冲进粮仓疯狂大笑,他一手端着火盆,一手直接伸进去抓出熊熊燃烧的火炭,奋力向着码放整齐的粮袋上挥洒。

手被烧烂了,他似乎一点没感觉疼,耳听着突厥人怒吼着不断想要冲过来救火,却被自己的同袍拼命挡住,唐大石扬天大笑,猛然将火盆用力一下,狂吼道:“老子当了三十年兵,今夜,值了。”

一支利箭呼啸破空,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第116章 这些汉人是真正的勇士

老唐死的壮烈,他值了,真的值了。突厥整整两万人马,打下的只是一座空城。火盆里的木炭燃烧很旺,很快就将整个仓库引燃,在这个风雪交加的漆黑夜晚,只见雁门关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喷出着热浪,仿佛要将天地都照成白昼。

更多的突厥骑兵疯狂冲过来,然而值守队二十人却用身体组成了一道肉墙,狠狠扼守住粮仓的大门。

他们很多人已经死了,却在临死前奋力扑倒在门口,十几具尸体叠罗汉一般堵在那里,粮仓门户并不算太大,一时竟被这些尸体堵的进出不能。

中年汉子是最后一个战死的,他身中四箭三刀,鲜血几乎流干。当他回首看向粮仓之时,发现唐大石已经将里面完全点燃,干燥的粮食遇火猛烧,再加上今夜风雪很大,当真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再也没有什么能扑灭粮仓的大火。

“唐老哥,烧的好啊!”他大叫一声,奋力举刀砍死一个突厥人,感觉浑身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清晰的看见一个突厥士兵飞扑上来,也清晰的感到对方弯刀掠过他脖颈。他没有躲闪,只是奋起最后一丝余力猛然抱住对方,用身体推着对方一起滚入了烈火之中。

那突厥士兵拼命想要挣扎,然而却被中年汉子死死抱住,熊熊烈火很快将两人吞噬,中年汉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在烈火中疯狂大笑,仰天怒吼道:“我汉家男儿从来不惧生死,这里是我们的中原,这里是列祖列宗留给我们的土地,你们这些突厥狗想要入侵,我们唯有死战而已,啊哈哈哈,痛快……”

轰隆隆!一声巨响!燃烧的粮仓猛然倒塌,压过了中年汉子的声音,将一切都掩盖下去。

不远之处一道身影疯狂策马而来,马上的突厥将领骑术神俊,然而他再怎么加快速度也于事无补,眼见着粮仓在熊熊火光中燃烧,不断有巨大的木梁轰塌坠落,这个突厥将领愤怒地咆哮一声,手中弯刀疯狂乱砍,竟将身边几个突厥士兵一下砍伤。

“该死,你们为什么不阻拦?唐狗只有几十人,为什么放任他们烧了粮仓。”此人正是号称草原双鹰之一的阿达,他是颉利可汗亲封的先锋军副官,虽然跟忽博尔赤不和,但那只是私念,作为将领他也想赢得战争。

现在雁门关打下了,但是只是一座空城,缺了粮食补给他们如何以战养战?

无数士兵缓缓垂下头去,他们不敢去看阿达喷火的目光,人人都感觉面色赤红。方才粮仓一战,瘦弱的唐人只有不到二十人,然而他们却足足有上百骑兵,最终的战局竟然是没能阻住唐人烧粮,这让生性骄傲的突厥人如何能抬得起头。

虽然巷战不利于骑兵发挥,但这毕竟不能成为借口,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战争只有这两个结果。

没有雁门关这座军城的粮食补给,以他们突厥人的家底想要继续进军中原,后勤补给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不远处忽然响起沉闷的马蹄“哒哒”声,忽博尔赤骑着战马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他没有去看阿达,也没有去看突厥骑兵,他的目光投射向粮仓门口堆叠的值守队战士尸体,忽然举起手中弯刀,重重在自己胸膛敲击一下。

这是草原上很高的礼仪,一般都是对最尊敬的人使用,然而现在忽博尔赤却把这个尊敬先给了值守队牺牲的士兵。

阿达暴怒道:“忽博尔赤,你做什么?”他愤然指着值守队众战士的尸体大喝道:“这些该死的唐狗烧了粮仓,你却向他们施以敬礼,你还是不是天狼神的子孙。”

忽博尔赤看也不看阿达一眼,他行礼完毕直接策马转身,马蹄声‘哒哒’响起,很快便消失在巷道出口。雁门关已经打下,他作为领兵将领还有许多事要做,粮仓已经烧了,再怎么纠结也是无用。

不过他人虽离去,却有一个命令留了下来,声音虽然低沉,却渐渐响彻在众多突厥骑兵心里:

“这些汉人都是真正的勇士,勿要动他们的尸体。你们若是不懂得尊重这种民族武勇,我草原一族永远都赢不了战争。”

马蹄哒哒,忽博尔赤的声音渐去渐远,几个突厥士兵面面相觑,忽然一起举起弯刀,对着粮仓门口值守队战士的尸体重重敲击胸口。

“你们傻了不成?”阿达大为愤怒,他狂吼一声,怒骂道:“忽博尔赤是个疯子,你们也跟着发傻,这是民族之间的战争,怎容得我们尊敬对手?你们不想着如何去杀人掠夺,却在这里敬重对手,真是该死,可笑。”

他猛然一挥马鞭,狠狠抽中一个正对着值守队尸体行礼的突厥士兵,喝令道:“收起你的礼仪,跨上你的战马,跟着我去杀人,掠夺!这里是汉人的雁门关,不是我突厥人的大草原,在这里我们需要的是把弯刀砍向对手,而不是敲击自己的胸膛,瘦弱的唐人不配……”

他说到这里目光凶狠一扫众人,冷冷道:“若是再被我发现谁如此,小心一刀砍了他。全都给我翻身上马,好好去搜查这座城池。汉人虽然烧了粮仓,但是百姓家中肯定还有存粮,你们去全部抢过来,若有阻拦一律格杀。”

突厥士兵轰然领命,眼下毕竟是战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众人纷纷骑上战马,呼啸一声,跟着阿达去杀人抢粮。

无边雪夜寒风怒,冲天大火耀四方。可怜英雄无名死,悠悠千载谁之殇。

雁门关落入了突厥人之手,城中百姓被屠杀一空,所有粮食被抢夺归集起来,充作了这支先锋军的军粮。

次日清晨,北方响起乌沉的牛角号声,颉利可汗率大军踏进雁门关,正式揭开了入侵中原的大幕。

王凌云终于站到了颉利可汗的身边,他面带着云淡风轻一般的笑意,仿佛世间最温柔典雅的佳公子,他在颉利耳边轻声低语,说的却全是破家灭门绝户毒计。颉利哈哈狂笑,王凌云面色淡然。

当天下午,数十万大军奔出雁门关,颉利可汗仍旧以忽博尔赤为先锋,以阿达为副官,命令二人带领三万骑兵继续出击。

这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反抗,突厥骑兵摧枯拉朽一般横推好几个小城,几乎日行百里,不几日便临近了长安。

可惜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抢到什么粮食,李世民采用了韩跃所献坚清壁野之策,早已严令沿途村庄烧掉了一切,再加上杀胡令的颁布,突厥人越近长安遇到的反抗就越激烈。

很多亡命徒为了钱财不要命一般死冲军队,又有仗剑嚎歌的游侠儿出没山林,突厥人提前千年感受了游击战的魅力。

这一日,突厥人终于到了韩跃设伏的山谷。

第117章 给我狠狠的打

设伏的山谷并不大,而且地势也很一般,但是韩跃偏偏就选在了这里。

为什么?

无它,唯求突厥人肯进来!

韩跃深知越是险地敌人越小心,有时候甚至会派出好几波斥候探路,而这个小山谷临近大道,四周山头不高,前后一马平川,这种地势一般不会让人太过谨慎。

虽然还是会派出斥候探路,但是肯定不会那么小心。

韩跃要的就是他们不小心。

他要打的是热武器对战冷兵器,要那么险峻的地势干什么?这条山谷的道路上埋满了地雷,半山腰上还竖着十门红衣大炮,只要突厥人能够进入山谷,事情便算成功了一半。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突厥人果然派出了斥候,不过人数并不多,只有十几个骑兵。这一队骑兵草草检视一圈,发现此地虽是山谷,然而谷中道路平坦,两边山丘矮平,显然不是那种易守难攻的地势。

他们虽然是斥候,但是这种地方实在难以让人打起精神留意查看。

“回去吧,此地安然无事,可以顺畅通行!”斥候小队的首领呼喝一声,十几个骑兵调转马头狂奔而回,不一刻便将所探情况汇报给了领军大将。

突厥先锋仍旧是忽博尔赤,副官还是青年阿达,他两人一向不合,但是这几日矛盾尤其激烈。阿达几乎是时时刻刻都在找忽博尔赤麻烦,此时听了斥候的汇报直接嘲讽道:“忽博尔赤,我真不明白大汗为什么一定要用你为主官,前面的山丘又矮又低,而且中间的道路也很平坦,就这种地势你竟然还要派出斥候探路,啊哈哈哈,汉人就算再白痴也不会在此设伏吧……你简直比草原上最胆小的雪狐还要可笑。”

副官胆敢嘲讽主将,这种事如果搁在大唐早被拉下去砍了。但是在这边突厥不行,他们军队都是各个部落凑起来的,打仗之时在一起,结束之后各回家,这种里聚少离多的兵制直接决定了同袍之间没有多少情谊。再加上很多部落之间矛盾重重,更加恶化了军队的松散,很多时候突厥人作战靠的是勇武,领兵大将的军令可有可无。

军令不严,副官嘲讽主将的情况便也无从惩罚,忽博尔赤虽然被阿达气的面色涨红,但他仍以大局为重,指着前面山谷冷冷道:“行军打仗万事以小心为上,这山谷虽然说不上险峻,但也算是两山夹一峰的地势,如果有汉人在山头埋伏滚木礌石,我等进入之后也会有所损伤。”

“哈哈!笑死我啦!”阿达大声耻笑,同样指着山谷道:“就那样低矮的山丘,几乎和平地没什么两样,滚木礌石能滚动下来吗?忽博尔赤,不要再为你的胆小找借口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寒,冲着忽博尔赤冷冷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带队前行,此地距离长安不过百里之遥,颉利可汗曾说过,谁若第一个攻进长安便封谁为突厥第一猛士,这个名号你或者没胆子去想,但我阿达一定要去争,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草原上的雄鹰,而你忽博尔赤只是个胆小鬼……”

“放肆!”忽博尔赤大喝一声,他虽然性格隐忍,但是骨子里毕竟有突厥人的冲动,阿达几次三番挑衅终于激起了他的怒火,他愤怒咆哮道:“你是雄鹰难道我便不是么?你想要争第一猛士的名头,好得很,我也要争……”

人在冲动之时很难冷静下来,忽博尔赤面色通红,终于下达命令对身边的骑兵道:“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穿过山谷,直击长安。”

“嗷呼!”那骑兵狼嚎一声,突厥人崇尚野性,听到攻击的字眼便兴奋难耐。

半刻之后,忽博尔赤的命令通传全军,这一支人数达到三万的突厥骑兵全体加速,马蹄踏地尘土飞扬,直冲冲杀进了山谷……

……

“你他奶奶的,终于进来了!”韩跃蹲在对面山丘上脖子都看歪了,旁边程处默两眼放光,嘴里发出一阵嘿嘿嘿的低笑。

“兄弟,打不打?”这货兴奋得双手都在发抖,他头上戴着一顶铁盔,身上却背着一个大筐,手里拿的也不是斧头,反而各自抓着一颗手榴弹。

这等不伦不类的装束哪里有一点国公府长子的气质,倒是像极了后世中东一带的恐怖分子。尤其双眼还放射着狂热光彩,身上背着的大筐里全是手榴弹,董存瑞炸碉堡的时候都没他这么狂。

“兄弟,打不打啊!”程处默再次发问,狂热的几乎都快要炸了。

韩跃轻轻摇头,他匍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头观察,压低声音道:“不急,把敌人放进来再打!”

程处默愣了一愣,瞥见结拜兄弟一脸严肃,他想了一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想包圆?兄弟你够狠的啊,咱们不是说好了搞一票就跑么,下面可是有好几万骑兵……”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韩跃眼中寒光一闪,恶狠狠吐出一口热气,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咱们有十门大炮,下面全是地雷,我就不信炸不死他们。”

“你不行也不行!”程处默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他虽然像个狂热分子,但却没有韩跃的胆量,听到要包圆下面这支队伍,直接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兵马一旦上万可不是闹着玩的,地雷才能炸死多少?大炮才能轰死多少,一旦给突厥人反应过来,咱兄弟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

“他们没机会了!”韩跃哼了一声,他目光微微一闪,忽然指着周围的山丘道:“你看看那些地方,到处都藏着想要拿赏钱的绿林好汉,这些亡命徒最喜欢打顺风仗,只要咱们炸乱突厥人的队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

“是嘛?”程处默微微一呆,忍不住抬头去看四周山丘,有些不自信道:“我怎么没发现有人。”

“等你发现黄花菜都凉了!”韩跃瞥了他一眼,正待再嘲笑几句,忽然发现下面突厥队伍已经全部进入了雷区,他连忙按下开玩笑的心思,转头询问道:“各炮位,准备好了吗!”

他身后就是红衣大炮的摆放点,整整十门大炮一字排开,韩笑小丫头穿着一身紧身小铠甲,英姿飒爽回答道:“报告长官,一号炮位,填充完毕。”

“二号炮位,填充完毕。”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油滑的青年声音,赫然正是田二狗。

“三号炮位,填充完毕。”这个声音憨厚,一听就是田大叔。

“四号炮位,填充完毕……”

“五号炮位……”

“六号炮位……”

一个一个炮手各自回复,当第十个声音响起之时,韩跃眼中森光一闪,他将手臂高高举起,猛然使劲落下,大声道:“点燃引线,瞄准骑兵,给我狠狠的打!”

给我狠狠的打!他话音未落,十门大炮一起点燃,火炮的引线燃烧时间基本相同,眨眼之间便燃到了炮膛。

轰!

十发炮弹几乎同时出膛,那种震天动地的巨响,仿佛要将天地轰塌。

韩跃的目光紧紧看向山下,他为了给突厥人来一下狠的,第一轮大炮用的全是爆裂开花弹。

能炸死多少,就看落点如何了!

第118章 地雷爆炸,遍地开花

炮弹出膛之后速度极快,仿佛眨眼之间,已经到达山下。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脚下大地都在震颤,山谷之中硝烟弥漫,十发炮弹直接命中目标,炸的山石碎裂,人仰马翻。

“完美!”韩跃大叫一声。

暴烈开花弹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枚炮弹都填充了足足五公斤炸药,这种炮弹的威力何等极大,几乎不逊色后世的火炮炮弹,一枚就能轰塌一座小楼。十枚炮弹同时爆炸,威力更是呈几何倍数叠加,巨大的爆炸冲击波横扫开来,仿佛在山谷中卷起了狂暴的龙卷风。

红衣大炮终于在大唐时代显露出热武器狰狞的威力。

冷兵器时代的军队都讲究扎堆行进,因为古代打仗靠的是人,身边队友越多越安全,所谓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同袍聚集在一起才不容易被冲散,战斗力也会叠加变强。突厥人虽然是骑兵,但也紧守这个战场法则,可惜他们今天遇到的是热武器。

十发炮弹落点完美,直接在队伍中间爆炸,一下便炸死了上千人。

光爆炸就炸死了上千人,等于一炮一百多条命,这还只是爆炸本身造成的杀伤,实际死亡数字绝对不止这些。

看过战争片的人都知道,炮弹爆炸时有三大杀伤,第一是直接命中炸死,这一波威力最猛,被炸者直接嗝屁。

其二是爆炸冲击波。这玩意威力也猛,掀飞人马撞上山石,受创者一般五脏出血骨折断裂,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最后就是弹片飞出去的杀伤,这是爆炸最后一波,但是范围很广。距离远的可能只是擦破点皮,距离近的就倒霉了,弹片呼啸飞舞挨着即死擦着即亡,杀伤力一点也不逊色炮弹直接炸死的人数。

“他奶奶的,这暴烈开花弹果然够劲,钱真是没有白花。”韩跃站在山丘上粗粗一扫山下,他虽然不能精确统计突厥人的伤亡,但是感觉三四千人总是有的。

三四千人,几乎是这支突厥奇兵十分之一的兵力,这还只是大炮第一波发威,韩笑小丫头已经带着村民开始了第二次装填,虽然后面都是实心弹,但是杀伤力已然可观。

再来十几轮齐射,搞死一千人绝对不成问题。

热武器发威,终于在冷兵器时代显露出它狰狞的威力,煌煌天威亦不过如此。

但见山谷之中突厥骑兵人仰马翻,爆炸引起的剧烈轰鸣声惊厥了战马,无数奇兵慌张乱窜,忽博尔赤不停大喝镇压,然而丝毫起不到效果。

“哈哈哈,乱了好,乱了你们就接着去死吧!”韩跃仰天大笑,忽然恶狠狠下令道:“地雷组,拉弦!”

这又是一道要人命的命令。

土法地雷没有踩踏引爆装置,必须拉弦才能爆炸,虽然这种地雷很是落后,但是爆炸威力可一点不俗!

无数村民早已等的焦躁,他们人手攥着一根绳子就等韩跃发话,此时终于听到了切盼的声音,大家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只听一个中年汉子哈哈狂笑道:“兄弟们一起拉弦,炸死这帮突厥杂碎。”

“好得很,一起拉!”几百个村民同时出声,一起拉响了地雷。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面炸裂,山石崩塌,突厥战马本就被大炮惊扰的四处乱窜,这一下正好遍地开花,但见山谷中火光四溅,无数骑兵被炸的尸骨横飞,鲜血几乎将大地染红。

硝烟弥漫,锁盖山谷,爆炸形成的冲击波不断横扫,几乎将下面变成了一处鬼蜮。

韩跃带人足足埋下了两千枚地雷!

这一下全部引爆,几乎将整个山谷炸塌,突厥人的伤亡几乎不用统计,三万人能站着的不到一半,足足有上万人被直接炸死,剩下的也个个带伤。

平均下来,一枚地雷几乎杀伤了接近五个突厥人,这还因为对方是骑兵的缘故,如果是步兵,死亡人数还会更大。

爆炸之时,阿达的战马正好踏中一枚地雷。也活该他倒霉,这枚地雷乃是威力很大,乃是狂热分子程处默亲手制作的无敌爆炸雷,普通地雷填充的碎石头,无敌爆炸雷填充的却是铁蒺藜,飞刀,袖箭,铁砂,绣花针……

当是时,无敌爆炸雷轰然爆炸,阿达坐下战马直接被炸的血肉横飞,他自己凭着一身高强武功临危弹起,本以为可以躲过一劫,然而下一刻他傻眼了。漫天的铁蒺藜,飞刀和袖箭,上有铁砂横飞,下有绣花针四溅。他奋力挥舞弯刀格挡,几乎舞得密不透风,忽然感觉腰间一麻,低头看去,才发现那里插着十几根绣花针。

程处默很坏,这些绣花针上可都淬了毒,而且用的还是砒霜。

“该死的汉人,我要杀了你们!”阿达仰天咆哮,只感觉腰间剧痛攻心,明明只是被钢针扎中,给他的感觉却像是被大刀砍上一般。

敌人还没看见,自己身受重伤,这种境遇让阿达几乎发狂,他一手挥舞弯刀一手拿着硬弓,不断大声咆哮怒骂。忽然奋力一跃,向着韩跃所在的山丘狂奔,他发现了埋伏的村民,发疯想要跑去杀死。

“你他奶奶的,这还有不知死活的!”程处默嘿嘿一笑,他身上背着个大筐正不断向山下扔手榴弹,忽然看见阿达拼命冲了上来。程家人性子都野,这货直接把大筐一扔,随手从地上抄起斧头,嗷嗷叫着迎上了阿达。

阿达武功很高,否则也不能号称草原双鹰之一。程处默同样很猛,别看这货平日里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其实他可是深得老程三板斧真传的国公府长子。俩人直接短兵相接,只听轰轰隆隆一阵巨响,眨眼间已经交手数十下。

阿达的弯刀诡异刁钻,程处默的斧头势大力沉,两人都是青年,武力都很出众,不过打到后来程处默渐渐便占了上风。非是他强了一筹,主要是阿达腰上有伤,淬了毒的钢针不断将砒霜感染血肉,再加上突厥人失去战马战力便损失大半,终于给程处默瞅见一丝机会,猛然用斧头磕飞弯刀,顺势一脚狠踹直接把阿达踢翻。

“突厥杂碎,给小爷去死吧!”他得势不饶人,手中巨斧凌空砸下,想要直接剁下阿达的脑袋。

第119章 这是天神的雷霆

“程哥等等,留他一命!”韩跃忽然出声阻拦,程处默闻言一呆,斧头由劈改砸,咔嚓一声砸中阿达胸口,直接打断了几根肋骨。

阿达一口鲜血猛喷,虽然疼的直翻白眼,但却没有昏死过去。

韩跃飞跑过来,他目光在阿达脸上扫视一眼,发现阿达额头上涂抹着三条血刻,脖子上也纹着一头青狼,这是突厥猛士才有的装扮。韩跃大喜过望,直接一挥手道:“给我绑了。”

两个村民从壕沟里跳出来,拿绳子将阿达狠狠捆住。其中一人不解道:“侯爷,杀胡令不是说一个脑袋两贯钱吗?莫非抓活的还能多卖不成?”

韩跃淡淡一笑,道:“此人头上三道血刻,脖子上纹有巨狼,这种装束只有突厥猛士才有,剁他脑袋去换两贯钱太可惜了,侯爷我留他有大用。”

“哦!”两个村民似懂非懂,反正只要少年侯爷说的那就肯定对,他们扛着捆成粽子一般的阿达又回到了壕沟。

这时候,十门红衣大炮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装填,韩笑清脆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乖巧问道:“侯爷,还要开炮吗?”

“开啊!”韩跃右手猛然一挥,指着山下道:“继续炸,那帮杂碎人人带伤,战马也多半被炸死了,正好可以让实心弹发威。”他看了一眼韩笑,忽然道:“记住每次齐射照着一个地方打,扫平一个地方再换目标,争取把大炮杀伤力发挥到极致。”

“侯爷放心,必然不会让您失望。”韩笑冲他甜甜一笑,忽然想起什么来似得,猛然吐了吐香舌,举起小手放在太阳穴旁边行礼道:“人家刚才说错话了,应该是遵命,请长官放心。”模样精灵可爱,又不失英姿飒爽,壕沟内几个青年看的直咽唾沫。

“去吧!”韩跃再次一挥手,耳听着韩笑贴身的小铠甲叮当作响,他目光忍不住落在小丫头挺翘的屁股上,同样觉得心痒难搔。

“嘿嘿嘿,兄弟,我就服你!”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毛脸,不用说也是程处默,这货一脸淫荡表情,压低声音坏笑道:“家里一个田豆豆,军中一个罗静儿,打理庄子有唐瑶,出门带着小韩笑,兄弟啊,哥哥就服你……”

“不要乱说!”韩跃推了他一把,目光越过程处默看向山谷,淡淡道:“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突厥人在组织反击,如果给他们攻上山丘,就凭咱们手下这些村民可抵挡不住。”

“不怕!”程处默拍了拍胸脯,他一手拿着斧头,一手又将大筐背起来,得意道:“哥哥弹药充足,他们来多少都是白搭。”说话之间,伸手从筐里拿出一个土制手榴弹,拉掉引线狠狠往下面一扔,但听轰然一声爆响,几个想冲上山丘的突厥人顿时被炸飞。

“真他妈带劲!”程处默舔了舔舌头,接着又拿出一个手榴弹道:“我说的没错吧,来多少炸死多少,兄弟你不用担心。”

韩跃缓缓摇头,他可不像程处默这般乐观,下面这一支突厥骑兵虽然被打残了,但是活着的仍旧不算少数,这可不是好现象。

如果对方领兵大将是个狠人,肯定会组织手下拼命攻山,一旦给突厥人冲上来,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是一场屠杀。

偏偏他的担心成了现实!

这支突厥先锋军的将领正是忽博尔赤,此人勇武不输阿达,性子却异常沉稳,他不像阿达那般单枪匹马猛冲,反而不断喝令残存的手下攻山。

突厥人性格残暴,骨子里有着亡命和嗜血,很快忽博尔赤便组织了两只千人队,向着韩跃和村民们埋伏的地方不断发起冲锋。

山丘并不高,很对地方甚至有些平坦,这两支千人队不要命一般猛攻,尤其领头的几百人并未受伤,所以推进的速度很快。

程处默虽然奋力投掷手榴弹,但是仍旧压不住对方的势头。这货脸色渐渐也不那么乐观,终于最后一个手榴弹也扔光,他双手一攥斧头,大骂道:“他奶奶的,看老子下去剁了这些杂碎。”

他抬脚便要往下冲,却被韩跃一把拉住,怒喝道:“你下去找死吗?”他使劲一推程处默,两人直接跳进壕沟,这时已经有不少突厥人冲到了五十步的距离,很多人开始搭弓放箭。

壕沟上方不断有箭支在飞,而且越来越密集,渐渐有封锁这个埋伏之地的迹象。

韩跃心中有些急躁,他对着炮台区大喝道:“韩笑,迅速调校大炮角度,对着前面那几百人齐射一波!”

“遵命长官!”韩笑声音再次响起,清脆宛如铃铛,听得人心一振:“炮弹已经装填完毕,是否现在开炮!”

“开炮,开炮,现在就开炮!”韩跃大吼出声,重重一拳砸在地上,怒叫道:“给我狠狠的打,炸死这帮杂碎!”

轰隆隆!

十门大炮再次炸响,震天动地,火舌吞吐。实心炮弹近距离命中,对面突厥人又是扎堆攻山,顿时有上百人被砸落下去。

“赶紧快速装填,给我再来一波!”韩跃大吼大叫,那边负责装填大炮的村民也知道事态紧急,十几个人冒着突厥人的弓矢拼命装填,有三个百姓直接被射死,另外几人也身中数箭。

“开炮,开炮,接着给我炸!”韩跃眼睛都红了,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几乎是在嘶吼着怒喊道:“炸,炸,炸,给我狠狠的炸!”

大炮轰鸣,再次咆哮。又是一轮齐射,又有上百个突厥人被炸飞,下面的攻势终于被压住了。

突厥人再勇武也还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怕死。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见过热武器,红衣大炮声势之隆,宛如煌煌天威,尤其是连续齐射,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般,越来越多的突厥人开始感觉害怕。

当大炮最后一次齐射之时,终于有士兵承受不住,开始疯狂往山下逃窜。

“这是天神的雷霆,这是魔鬼的咆哮,我们赢不了,逃命啊……”伴随着这个士兵的叫喊,更多的突厥人开始掉头。战场之上恐惧是会传染的,一旦出现溃逃瞬间便会扩散,纵然军神在世也无法扭转。

忽博尔赤大声怒喝,他甚至挥刀砍死了几个逃命的同族,然而却阻止不了更多人拼命逃窜。

战场之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仰天一声长叹,知道再也没有机会组织反攻。

非但如此,他现在还需要担心对方的追杀。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即将到来的事实,他身为领兵之将深知打仗靠的就是士气,士气一旦上来,几个人也敢追着上百人打。

忽博尔赤已经隐隐看见四周山丘上不断有汉人跳跃而出,正在围杀自己溃逃的同族。

“天亡我也!”他猛然举起弯刀,决心死战在此。

第120章 某家河北刘黑石

忽博尔赤并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并非唐朝的正规军,而是为了杀胡令赏钱。

这些人只喜欢打顺风仗,如果他策马逃离人家肯定不会追,可惜他选择了留下,很快陷入了重围。

蚂蚁多了可以咬死大象,虽然他勇武超群,但是亡命徒也不是普通人,甚至有几个绿林悍匪的武功并不输给他多少。

一场厮杀,他砍死了十几个亡命徒,自己也浑身浴血,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

山丘之上,韩跃一屁股坐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气。

终于赢了,但是这过程太也激烈,战场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抬头看了看炮区,发现十门红衣大炮的炮口都被变得通红,由于连续不间断开炮,炮管已经滚烫扭曲,几乎处于半报废状态。

如果突厥人再硬撑一会,输得可就是他这一方。

“侯爷,那些人在割突厥死尸的脑袋,他们这是要抢咱们的赏钱。”几个村民跳出壕沟,其中一人双手指着山下的战场大声报告,杀胡令一个突厥人两贯钱,这些村民眼见战果被人掠夺,眼睛几乎都喷出火来。

这种情况早在韩跃意料之中!

绿林人物如果不趁火打劫那还叫绿林人物吗?瓦岗寨那种英雄豪杰早已成了国公大将,现在大唐绿林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亡命徒。

不过他也不怕,这些人求的是财,暂时不会害命。杀胡令是李世民颁布的,想要拿赏钱就必须去找朝廷,而自己恰恰有着侯爷的身份。

嗯,旁边还有个国公府长子程处默。

有他二人在此,一旦亮明身份,那些亡命徒绝对不会翻脸。况且这一场仗足足干死了两万突厥人,这么多脑袋绿林人吃不下,韩跃这边的村民也吃不下,既然如此,那就共同瓜分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村民也下山去收割财富,果然那些绿林人物并不阻拦。

其实韩跃错估了自己现在的威势,刚才的埋伏战又是大炮又是地雷,一场仗打的震天动地,煌煌天威亦不过如此。他不去找别人麻烦那些亡命徒已经偷笑了,谁会来找他炸刺……

……

下午时分,突厥人的脑袋整整装满了八辆大车,血腥气浓重的几乎化不开。几个村民欢天喜地跑过来让他验收,韩跃捏着鼻子远远看了一眼,随即一脚踢翻了几个村民。

让老子验收?

滚你的蛋吧!

割脑袋换钱纯粹是为了让你们发财,老子要想赚钱有的是办法,他强忍着恶心挥了挥手,让人赶紧把车拉走。

回长安,换赏钱。

村民们分成两队,一队护卫着装满脑袋的大车,另一队推着十门红衣大炮。几百个村民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神情气质很是昂扬,道路两旁的绿林人物远远看着,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打劫。

一个黑脸大汉咽了口吐沫,羡慕道:“几百个手无寸铁百姓,一场仗却干死了两万骑兵,赏钱大半辈子都吃不完,真是让人羡慕。”

“羡慕也白搭,谁叫你没人家那个命呢!”旁边一人叹了口气,他悄悄一指韩跃,低声道:“看见没,那人就是闻名长安的少年奇才,短短不到半年,从一介白身封为侯爷。制蚊香,造水车,发明藿香正气水,研制行军肉,哪一样都是开古今之未有?这些老百姓命好生在了他的庄子上,想不发财都难。”

“这么厉害?”那黑脸大汉一脸懵逼,他是个常年躲在深山的人物,对于这些事尚未听闻,抓了抓脑门道:“他只是个少年娃娃啊,搞出这么多东西会不会是作假?”

“作假?你假一个我看看……”旁边那人嗤之以鼻,哼哼道:“水车就竖立在田家庄外的渭水河畔,蚊香和藿香正气水卖的满长安都是,还有那行军肉,据说已经被大唐皇帝采买为玄甲军的军粮。我有一个早年的好兄弟如今在户部当差,前不久我偷偷去长安与他一聚,听他说起那军粮供应一事。乖乖不得了,整整一万份行军肉,一年就得花费三十万贯,听说皇帝都很头疼,要用一种什么按揭的方式才能完成支付。嘿,连皇帝都要欠这少年侯爷的钱,你还认为他的事迹是在作假吗?”

嘶——

黑脸大汉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道:“三十万贯,俺滴个老娘!”他双眼有些发直,憨憨道:“这少年侯爷赚了如此大一票,为啥还要跟咱们抢杀胡令的赏钱!”

“人家那是要照顾百姓,他自己可看不上这点小钱!”旁边那人翻了个白眼,忽然压低声音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这杀胡令就是他献给皇帝的计策。一个人头两贯钱,满天下的绿林好汉都能跟着发财,咱们非但不能埋怨人家,反而要感念人家的好。”

“竟然是这样!”黑脸大汉有些惊讶,再回头去看韩跃时,忽然对这个身材挺拔的俊秀少年多了许多好感。

旁边那人道:“别看了,咱们身上都有黑底子,没资格投奔人家。唉,若是能追随这等人物,将来定会一飞冲天,可惜咱们当初选错了路。既然上山落草为寇,那就失去了回头的可能,现在后悔也是白搭……”言语之间颇多唏嘘,连割突厥人脑袋都有些提不起兴致了。

黑脸大汉大摇其头,咧嘴憨笑道:“那可不一定!”他目光渐渐变得热烈,忽然低声道:“俺听说以前瓦岗寨的群雄也是草寇,结果后来都变成了国公大臣?俺虽然投身绿林,手上可没有染过百姓鲜血,若是诚心去投靠说不定就能被收留。”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吧!”旁边那人拱了拱手,有些不甘心道:“我是不行了,早年杀人如麻,为了钱财干过不少坏事,如今想要回头已经晚了,唉!”他黯然一声叹息,情绪有些低落,拎着几个突厥人脑袋自顾离去。

黑脸汉子同样对他拱了拱手,随后转身回头,忽然冲着韩跃高声叫道:“主公且慢走,某家河北刘黑石来投,还请收留!”

这声音中气十足,犹如平地炸响了一个旱雷,许多绿林人物寻声而望,看到是黑脸汉子在发喊,顿时失笑出声。

“这黑厮又要拜主公了,被人拒绝那么多次仍旧死性不改?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少年奇才又是什么人物,满大唐的世家贵族都不愿意收留他,泾阳侯岂会为了他这种莽夫自找麻烦……”

韩跃同样呆了一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自己。

他眼见一条威武大汉狂奔而来,那脸黑的简直比锅底还厉害,嘴里还一直嚷嚷着‘某家刘黑石来投’,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长的很黑一般。韩跃噗嗤大乐,忍不住道:“刘黑石,这名字还真是恰如其分。”

他正欲迎上前说话,旁边程处默却目光一闪,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好兄弟你可听清楚了,这个汉子名叫刘黑石,是河北的人……”

“河北的人?”韩跃微微一怔,他看了一眼程处默,隐约有些明白结义兄弟的意思。

第121章 别人不容你,我容你!

昔有河北刘黑闼,与窦建德自幼为友,并称河北双雄。此人先加入瓦岗军,后依附窦建德,以骁勇多谋著称。

当年天下争霸,共有十八路反王逐鹿中原。后来李家父子坐了江山,李渊此人心胸并不开阔,不懂得施恩怀柔,反而记恨当初和他争夺天下的众多英雄。他先杀辅公佑,再杀杜伏威,当时窦建德自感不是唐朝对手,于是归隐老家安心做一个种地卖菜的农户,却仍旧被李渊下令抓出来杀死。

窦建德无辜被杀,刘黑闼愤而起兵,他召集窦建德旧部,一路横推猛攻,很快打下了整个河北。

刘黑闼这人很猛,当时李渊派出了三路大军围剿他,第一路领兵大将就是著名的淮安王李神通,副将是幽州总管罗艺,此二人都是唐朝猛将,结果却被刘黑闼直接干败,手下三万士兵几乎一个不留。

第二路军的领兵大将是李世绩,响当当的凌烟阁名将,够厉害了吧,一样被刘黑闼打得找不着北,脑袋都差点被剁了。

第三路军的领兵大将是薛万钧、薛万彻兄弟,这俩也是大唐猛将,但是待遇更惨,直接被生擒活捉扒光裤子挂在旗杆上晒了三天,成为当时最大的笑柄。

三路大军全被刘黑闼干掉,大唐死伤的兵马足足有八万人。李渊恨之入骨,于是抽空一国兵力,派出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出征。这一场仗打下来真是惨,刘黑闼虽然战败身死,但他临死却杀了大唐好几员猛将,而后又拖着足足十万人给他陪葬。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洺水之战,白马银枪俏罗成就死在这一场战役之中。

当是时,整个河北被杀的十室九空,大唐也几乎分崩离析,若论李渊生平最恨的人是谁,当以刘黑闼居于首位。

这个想要投奔韩跃的刘黑石,就是刘黑闼的亲弟弟。因他脑子不好使,当初被刘黑闼留在家中并未参军。

虽然刘黑石并没有参加反唐战役,但是仍旧被人记恨,李渊传令天下捉拿于他,逼得这汉子躲到山中足足五年,由于常年不和人沟通,脑袋越发憨直了。

山中生活很苦,他又不愿意打劫百姓,渴了就饮山泉,饿了就去猎杀野物。虽然衣食能够满足,然而人毕竟是群居动物,越是憨直的人越渴望社会生活。

刘黑石曾多次出山想要找一个世家投奔,结果那些世家要么想把他变为死士,要么想把他献给李渊。可怜刘黑石吃了数不清的亏犹自初衷不改,只盼望着能有人收留于他,给他庇护,让他能够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一次,他找上了韩跃。

但是韩跃旁边有程处默阻拦!

刘黑石终于奔到了近前,直接推金山倒玉柱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叫道:“主公,某家刘黑石,河北人士,善使大锤,还求收留。”

这是一个有些憨傻的汉子,虽然身高接近九尺,脸上却带有孩童般的真诚。

“主公,俺在山中藏了五年,渴了就喝点山泉水,饿了就打野充饥,想吃盐不敢出山买,想喝酒怕被人抓。俺好可怜啊,俺从来没有杀过人,为啥大家都不容俺?”

“都不容你……”韩跃喃喃一声,不知为何竟被这句话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恍惚记起了自己没穿越之前的事,那时他还不是个混混,只因在孤儿院长大,世人看他便带着一种异样的眼光。他出去找工作,人家就担心他会游手好闲,他去摆地摊卖东西,结果城管天天来抓,他想去当保安,结果物业公司怀疑他想做家贼偷东西。

他一心想要上进,然而社会却逼得他活不下去,最后自暴自弃终于成了一个混天撩日的混子。

“非我不愿笑,只因生活苦。但有一丝希望在,谁肯弯腰做硕鼠?”他低叹一声,目光落在刘黑石黝黑的脸庞上,这样一个威武轩昂的大汉,眼中却流露出孩童般的渴望和期盼,韩跃忽然发一声笑,大叫道:“别人不容你,我容你,留下来吧。若有捕快来骚扰,本侯爷替你扛着……”

嘶——

周围的绿林人士一片哗然。

这少年侯爷好大的魄力,刘黑石可是李渊点名要抓的人,虽然现在李世民当家,但是李渊仍旧是太上皇,收留刘黑石简直就是在打皇家的脸啊。

“兄弟,别冲动,这人收了是个大麻烦!”程处默伸手一拉韩跃,压低声音道:“当年刘黑闼起兵谋反,一战拖死了大唐十几万兵马,太上皇恨他入骨。这刘黑石虽然不曾参与,但他毕竟是刘黑闼的弟弟。你收留于他太上皇恐怕会暴怒……”

“暴怒又如何?”韩跃大吼一声,铁青着脸道:“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总得活着,难道就因为他有仇恨,就得逼得无辜者隐遁山林?有权势也不能这样。”

他这一番暴喝乃是有感而发,看似是在说刘黑石,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穿越之前那年餐风露宿,只因为出身孤儿院,就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这件事实在是心中最大的痛处。

程处默叹息一声,忽然放开拉扯韩跃的手。

“兄弟,如果日后朝廷追问起来,你就说收留这汉子我是老爹的主意,反正太上皇早已恨死了我老爹,再背一点黑锅也无妨。切记,不要说是你自己的主意……”他拍了拍韩跃的肩头,满脸都是郑重之色。

韩跃心中很是感动,做兄弟的就是这样,犯错之前拼命拦你的只是朋友,犯错之后敢帮你扛雷的才是兄弟。

难言的情谊,莫逆于心。

唯有刘黑石不懂这些,仍旧跪在地上满脸渴盼的抬头望着。

“看什么看?”韩跃眉毛一竖,喝道:“留下来就得干活,没看见那边百姓拉车吃力吗,赶紧过去搭一把手。”

“好嘞!”刘黑石咧嘴大笑,轰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憨厚道:“俺可有的是力气,自己一个人就能拉动大车。”

他迈开大步,噗通噗通跑到一辆车前替换下百姓,仰天一声大吼,双臂肌肉高高隆起,脖子上青筋虬结,真的独力拉动起来。

“好汉子,果然威武!”四周村民直竖大拇指,眼睛里全是敬佩之色。

古人最羡慕有力气的壮汉,这刘黑石身高足足九尺,搁在后世也是打篮球中锋的人才,昔日楚霸王项羽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说,唐朝也有李元霸恨地无环的美溢,刘黑石单从气势上来讲绝对不输于这两个英雄。

“兄弟!”程处默忽然笑了起来,指着拉扯的刘黑石道:“这人脑袋憨直,用好了倒是一个典韦般的好护卫,哥哥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你了?先是李风华,再是刘黑石,你这家底可渐渐变得丰厚了……”

“典韦?”韩跃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让他过得好一点!”

此一句话,别人或者不懂,韩跃却知道自己是有感而发。

再不想看见被命运折磨的人!

第122章 兵部衙前趣事多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落日的余晖将晚霞涂抹成金红色,长安城里通往兵部衙门的大街上忽然出现了八辆大车,车上载满了突厥人的脑袋,血腥之气四散开来,逼的行人纷纷退步。

一个逛街的小媳妇正挎着个篮子买菜,忽然看到这几车人头,顿时吓得惊呼一声,竹篮子噗通摔在地上,几捆青菜散落四方。

“天啦,这是哪里来的凶匪杀死这么多人,大家快去报官!”小媳妇吓得俏脸发白,哆哆嗦嗦爬到一个茶摊旁边扯着人尖叫。

“不要瞎说!”那个被他拉住的茶客嘿了一声,笑道:“你仔细看看车上装的脑袋都是什么人,鹰钩鼻子凹陷眼,明显不是咱们大唐人。嗯嗯嗯,我知道了,陛下颁布杀胡令号召大家抗击异族入侵,一个脑袋两贯钱,这是人家杀了突厥人来领赏钱的。”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旁边一个巡街的武侯微微点头,笑道:“一个人头两贯钱,陛下天恩开出了如此巨大的赏钱,咱要不是因为巡街也早出城去杀突厥狗了。啧啧啧,整整八辆大车人头,这得换多少赏钱啊……”

田家庄和程家庄子上的百姓昂首挺胸护卫在大车两旁,他们其实也被血腥气弄得直欲作呕,然而个个却咬牙忍住,脸上挂着骄傲之色,鼻孔几乎都仰到天上去了。

一仗打死了两万突厥人,而且还是最精锐的先锋骑兵,这是荣耀,莫大的荣耀。

耳听街边有人道:“我知道这些百姓是哪个地方的人了,你们看那个青年,是不是前些日子到处卖藿香正气水的田二狗。他旁边那个汉子名叫田柱子,不久前带着村民到处收屎尿的就是他。”

“咦,听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也知道这些村民是哪个地方的啦,他们都是城外田家庄的百姓,是跟着少年奇才混饭吃的人。”

“什么叫混饭吃?人家现在都发财了好不好?听说那个侯爷十分善待下人,雇人干活给的工钱特别丰厚。他庄子上现有两大间藿香正气水作坊,两大间蚊香作坊,好像还有个秘密的高度酒作坊,不过一直有程家国公派人把守,因为高度酒据说是神仙才能喝到宝酒,少年奇才在梦中得神人相授秘方,准备制造了在大唐贩卖。”

“高度酒?好喝不?”那个巡街的武侯悄悄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目前为止还没见有地方卖,不过这高度酒既然出自少年奇才之手,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先是蚊香,再是藿香正气水,前不久陛下采买了行军肉作军粮,现在又弄出了高度酒。啧啧,这个侯爷真是了不得,生生用一己之力把个烂泥般的村子发展起来了。”旁边一个老茶客手捋胡须,叹息羡慕道:“田家庄的百姓命好啊,老夫若不是年龄大了,真想搬到那里去住。”

“老哥想搬去住?可以啊,听闻泾阳侯在庄子上盖了许多青砖小院,一律粉刷着洁白的墙漆,对外可售可租,如果能去他庄子上开办产业还能免一年的租金。老哥你在长安不是有两间布匹铺子么,挪一间去那边就是了。”

“此话倒是有理,不过田家庄距离长安足足二十里,去那边开布匹铺子怕是生意不会太好!”

“哈哈,老哥你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说话那人哈哈大笑,忽然伸手一指大街上的八辆大车,意味深长道:“田家庄百姓拉来这么多突厥人头,你算算他们能换多少赏钱?别说买点布匹做衣裳,丝帛人家都买得起。”

老茶客微微一呆,目光落在田家庄百姓护卫的八辆大车上,失笑出声道:“果然是人老了就容易犯糊涂,这么明显的道理老夫竟然没有想明白。我现在就回去招呼人手,一定要把铺子开到田家庄去……”

他茶也不喝了,直接起身离开。年纪虽然有些大,腿脚竟然很利索,不一会工夫就走了个没影,可见心中多么急切。

话说田家庄百姓一路拉着大车,耳中全是沸沸扬扬的议论声,这条通往兵部的街道并不算太长,八辆大车一字排开不断行进,很快就到了兵部衙门的地头。

杀胡令是李世民专门下旨颁布的法令,而且还涉及两个民族的战争对局,兵部对这事十分上心,专门在衙门口摆下了十几条长案负责兑换赏钱。

自从六天前杀胡令颁布,不时便有游侠儿或者绿林人物乔装打扮前来,一般都是拎着两三个突厥人脑袋换钱。兵部明知这些人身上都有案底,但却装作完全不知,不但热心接待奉上赏钱,而且还要鼓励对方再去多杀几个。

朝廷早有严令,凡能杀胡者皆为民族英雄,就算身有案底战争期间也一概不究。

于是,越来越多的草寇绿林加入进来。

兵部衙门虽然设下十几张兑换台子,然而也扛不住络绎不绝的兑换人群,二十个帐房先生在登记造册,上百个衙役在搬钱,忙忙碌碌嘈嘈杂杂。这等繁忙景象知道的明白是在兑换杀胡令赏金,不知道还以为是到了菜市场呢。

还没走近,便听一人扯着嗓子高声大叫,得意道:“众位看到没,老子干掉的这个突厥狗可不一般,额头上刻着一道血痕,两腮也有秃鹫印,这是精锐战士的象征。老子为了杀他足足在突厥宿营之处蹲守了一整夜,瞅准这家伙外出撒尿才得手。当时老子就趴在草丛里,这日狗哈的掏出家伙就尿,正好被老子手起刀落,一刀削下了他的老二……”

旁边一个黄脸汉子不爽了,翻着眼皮嘲讽道:“姓祝的,你好赖也是三山五岳有名的好汉,动不动就剁人老二你寒掺不寒掺?一个突厥精英士兵也值得吹嘘。大家看看我的战绩,额头两道刻痕的突厥狗,放在颉利大军之中也是个偏将的人物。”这人得意洋洋举起手中的突厥人脑袋,众人拿眼一看,发现果然是个额头刻有两道血痕的突厥猛士,这等人物在突厥军中已算将领,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护卫众多,想要刺杀难之又难。

那老祝被人抢了风头,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不过他对这人也很熟悉,立马揭穿反击道:“呸,你那战绩也有脸拿出来说。大伙儿别听他糊弄,这家伙之所以能干掉突厥偏将,完全是趁人家不注意去偷袭。当时突厥偏将正蹲在地上出恭,却被这家伙连续三枪捅了后庭。乖乖隆地咚,三下出屎,为了赏钱脸都不要了。幸亏突厥人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被你捅了,今后你匪号岂不是要换成三下出水了。”

“那也比你剁鸟快刀手好听!”黄脸汉子勃然大怒,双手叉腰气咻咻道:“三下出水怎么了,说明大爷家伙硬。”

绿林人物就是绿林人物,肚子里没有几两货,张口就是屎尿大鸟之类的词汇。旁边几个账房先生听得直眼晕,那些兵部大佬倒是嘿嘿直乐,他们当初大多也是瓦岗军出身,嘴上的功夫不比老祝和那个三下出水差多少。

整个兵部衙门前到处是这种吵嚷声,韩跃献给李世民的这一计杀胡令果然够狠,将三山五岳的牛鬼蛇神都引了出来。

不过这些绿林好汉和游侠儿都是单兵作战,一般弄死两个突厥人就急冲冲跑来换钱,像田家庄这般战绩辉煌的可没有几个。

当那八辆载满人头的大车缓缓出现之时,整个兵部衙门忽然鸦雀无声。

“嘶,这是谁家势力,如此了得?”

那个老祝倒抽一口冷气,站在他旁边的三下出水也脑袋发蒙,哥儿俩对视一下,都觉得双眼有些犯晕。

整整八车人头,这是包圆了一队骑兵还是咋地?

第123章 韩跃的情话

百姓们拉着大车去兑换赏钱,韩跃却回到了田家庄。小荒山上的土堡已经建设完毕,他一路登山而上,发现山顶竟然有人在等他。

罗静儿!

少女一身戎装,她左手倒提长枪,右手抱着头盔,宛如一杆标枪立在那里。

山风呼啸,吹得她秀发飞扬,夕阳如画,美人如虹,罗静儿一双妙目仿佛黑夜中的明珠漆亮晶莹,里面好似蕴含了一汪水。

“你怎么在这里?”

韩跃很是意外,如今突厥大兵压境,少女应该待在军中才对。大唐军中早有严令,无论将领还是士兵在战时都不得离营,违令者军棍四十,打死打残不论。

韩跃有些担忧,李世民铁腕治军,可不会管触犯军令的是不是女人,罗静儿如果犯在皇帝手里一样要挨揍。

四十军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罗静儿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淡然道:“你不用担心,陛下自领中军驻扎在渭水之畔,我现在属于左路军斥候队,任务就是四下游走探查军情。你这小荒山可以登高望远,正好适合我观察突厥人的动向。”

“斥候军,来观察突厥人动向?”韩跃先是一呆,随即轻轻一笑,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少女虽然如此解释,然而他却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小荒山高度不足百米,而且远离主战场,在这里登高望远能看到什么?除非突厥大军打到山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敌情。

她其实是在担忧他!

果然罗静儿轻蹙着眉头,有些不悦道:“我四天前就来了,却一直没见到你。听豆豆说你带着几百村民去伏击突厥人,是也不是?”

“不错,我确实去伏击了突厥人!”韩跃缓缓点头,呵呵笑道:“陛下颁布杀胡令,一个突厥脑袋两贯钱,我带人去凑凑热闹。”

“你很缺钱吗?”罗静儿娇喝一声,面色薄怒道:“突厥人生性凶残,战场上更是刀兵无眼,你又不懂武功,为了钱连命也不要了吗?杀胡令才能得几个赏钱,你好好经营自己的产业岂不更好。”

这等口吻颇有几分恨之深责之切的味道,像极了担忧丈夫在外涉险的小妻子,韩跃先是一呆,随即嘿嘿一声坏笑,心中很是得意。

“乖乖,这是开始疼我了啊!”他心中自得,脸上不由自主便流露出来。

罗静儿俏脸一红,她双目宛如蕴含了一汪清水,躲闪着不敢看韩跃的眼睛,嘴中强辩道:“你莫要乱想,我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不想你出事,我还要借助你振兴罗家,和男女之情无关。”

这话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少女没有觉察,韩跃当然也就装作没听出来,连连点头道:“是及是及,要借助我振兴罗家嘛,关心一点也不是坏事……”

罗静儿忽然一叹,她看了一眼韩跃,有些落寞道:“我听说陛下和娘娘很是喜欢你,前不久亲自驾临小荒山,不但夜宿于此,而且还升了你的爵!”她说到这里再次轻叹,幽幽道:“我认识你之时你还是个口花花的坏蛋,想不到短短几个月时间过去,你已经是侯爷了,而我……”

“想那么多干嘛?平白自寻烦恼!”韩跃插嘴打断她,淡淡道:“侯爷又怎么了?我还不是照样口花花,真要严格论起来,你罗家可是军事世家,祖上就出过王爷,你父亲也追封了国公……”

“可是我罗家的爵位被夺了!”罗静儿有些激动,少女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提起罗家,一提就似变了个人,执拗道:“错是我犯下的,陛下却将父亲的爵位剥夺,一点也不顾念当初父亲为他出生入死,难道皇家真的无情?”

“皇家何时有过情了!”韩跃淡然一笑,道:“不过此事我倒认为陛下做得对,你父亲已经不在了,纵有追封也只是虚名,他剥夺了你父亲国公爵位其实是在堵世家的嘴。不夺你父亲的爵难道处理你不成?你当初犯下的错误可不小,私自出兵,全军覆没,真要严格论起来砍头都够了,陛下虽然夺了你罗家的爵,但我认为他是在保你。”

“他宠信你,你当然替他说话!”罗静儿有些恼怒,手中长枪重重一顿,高耸的胸脯不断起伏,显然很是气愤。

韩跃道:“看看,这就开始不讲理了!”他弯腰摘下一根野草,顺手放在嘴角叼着,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对罗静儿道:“咱俩最初也算不打不相识,我恨你骑马撞我,你恨我满嘴油滑,后来待在一起久了,渐渐感觉相处也不是太难。前不久你告辞前去军中,我竟有些不舍,每每夜深人静睡不着时,眼前不经意便跳出了你的音容笑貌,总是担心你在军中会不会出事,会不会被人欺负,吃的好不好,睡得可安详。”

这情话说的厉害,虽然句句平白,但是温情脉脉。

罗静儿先是一呆,随即俏脸飞速爬满红霞,她自由疯狂习武,于感情一事从未接触。后来年龄渐长,虽然生的秀美绝伦,然而因为武功太高,长安的纨绔子弟还真没人敢撩拨。生来十八岁,竟是一次情话也未听过,韩跃这一翻开口直说的她两腮泛红,胸口鹿撞,感觉耳朵边上一阵阵火烧。

“你这人,竟会说些胡话……”她勉强瞪了一眼韩跃,瞥见对方脸带温柔笑意,登时觉得浑身一阵发软,嘤咛一声,急慌慌转过头不敢看韩跃。

“丫头,我说这些话只想表明一件事,你在我心中很重要,以后再也不要讲什么我替陛下说话这种事了。如果哪一天你再犯了事,需要我在陛下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扔下自己的侯爵,选择保住你。”

“那不行!”罗静儿俏脸一寒,急急道:“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爵,你以为侯爵很容易得到么,万万不可轻言放弃。”她看了一眼韩跃,红着脸强忍羞涩道:“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但是千万别放弃爵位,我们…我们都要好好的过下去……”

“当然要好好的过!”韩跃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吧,罗家只不过被夺了爵位而已,又不是被朝廷一棍子打死,只要我找机会帮你立上几件大功,这个国公爵位很快就能恢复。”

“立功?”罗静儿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丧气道:“你指的是这次突厥入侵么?没用的,我现在被划到了斥候军中,只能探察敌情,却不能上阵杀敌,哪里有功劳给我们立?”

“那可未必哦!”韩跃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岂不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探查敌情怎么了?若是能给陛下提供关于战争局势的精准分析,这个功劳可未必小了。”

“战争局势的精准分析?那是什么……”

韩跃哈哈一笑,忽然瞅着罗静儿自信道:“丫头,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突厥人虽然大军入侵,大唐也厉兵秣马,但是这一场仗双方根本打不起来。”



第124章 咱们来打个赌

“这场仗打不起来?怎么可能?突厥大兵压境,据斥候探报颉利的中军已距离长安不到百里,你却跟我们说战争打不起来……小子莫要信口雌黄,徒惹大家笑话。”

渭水河畔,李世民的中军大帐依河而立,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帐中燃起熊熊的火烛,十几员大将正围在一张案子不断讨论军情,另一侧则是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文臣,李世民站在案子的上首方向,韩跃带着罗静儿静立在下方。

质疑韩跃的是一个文臣,此人颔下三缕长须,生了一张忠臣国字脸,然而大奸似忠,韩跃分明看到他的目光在不断闪烁。罗静儿悄悄在韩跃耳边提醒道:“他是范阳卢氏的族长卢隐之,你当初在云瑶赌坊赢了他家十万贯钱,这家伙肯定恨你入骨……”

“原来是老熟人!”韩跃点了点头,暗暗留心。

耳听卢隐之继续又道:“黄口小儿太也无知,那颉利可汗乃是突厥霸主,五年前一统草原,早已垂涎中原许久。今次他发兵百万入关,你却说战争打不起来。哼,几十上百万大军马踏中原,不为打仗难道是保护颉利游山玩水不成。”

他旁边站着太原王氏的族长王圭,这老家伙一脸笑眯眯道:“听闻泾阳男向喜口出惊天之言,以为这样就能引人注目,殊不知世间祸事大多从口而出,唉,真是令人可惜可叹。以前乱说也就罢了,大家只当是个小儿在卖弄无知,虽然恶俗粗鄙,但却无伤大雅,老夫听了也就一笑了之。但是今次不同,涉及国家大事泾阳男仍旧口放狂言,此举往小了说是欺君,往大了说是误国,老臣以为陛下当治泾阳男之罪,以儆效尤。”这话够恶毒,摆明是想把韩跃往死里整。

李世民心中一阵暴怒,虎目凶光一闪,看着王圭轻轻抖了抖眉毛。

韩跃哈哈一笑,道:“王老大人不愧是有名的口舌杀人之辈,一番狡诈之言带歪众人思绪,连我这个当事人听了都觉得自己罪该万死。不过在下有几件事不明,想要问一问王老大人,不知您可敢回答否。”

王圭手捋胡须,一脸笑眯眯道:“但问无妨。”

“两个问题!”韩跃同样一脸笑眯眯,伸出两个手指头问道:“首先,在下虽然年未及冠,但也是爹生父母养的男儿,王老大人你一口一个小儿称呼我凭得是什么,若我所知未错的话,小儿这个词眼可属于脏言恶语,向来为奉守礼仪的君子所不齿。古语有云老而不死是为贼,按说到了您这个年龄应该懂得礼仪,为何却张口直呼我小儿?王老大人,敬人者人自敬之,若是以后再让我听见小儿这种词眼从你嘴里说出,在下脾气不好,唯有一句去艹你麻痹奉上!”

这话可够脏的,直接撕破脸皮要干人家的老娘,王圭气的手足发抖,正欲开口说话,韩跃却忽然一声厉喝,大声道:“你先给小爷闭嘴,我还有第二个问题没问。我乃陛下亲封的县侯,朝廷有过备案,宗人府赐下帛书,你却一口一个泾阳男蔑称,老贼,你是诚心想要辱我,还是目中没有朝廷?”他厉言大喝,怒目圆睁,虽是个翩翩少年,但却有一股昂扬战意。况且此事本就是他占理,身有正气,天地也可问责,心怀魍魉,目光不敢视人。

王圭脸色赤红变幻,明明气的眼疵欲裂,偏偏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最终只能怒哼一声,道:“死缠烂打,胡搅蛮缠。老夫不予你理会……”

“你不予理会,小爷可不能让你!”韩跃再次暴喝,目光中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厉声高叫道:“今日正好有陛下当面,你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别人怕你太原王氏我可不怕,千年世家又如何,说得好听点叫做传承流长,说的难听点就是荒冢枯骨。敢惹毛了小爷,照样拉十门大炮炸你全家……”

“你!”王圭气的须发皆张,手指颤颤发抖指着韩跃,想要说句话斥责,喉咙里却被一口气堵住。

“别拿你的鸟爪子乱指乱点,小爷脾气不好,这次敬你是个快死的老贼就算了,下次再敢这样直接给你掰断喂狗。不过我家的大黄很挑食,估计你会嫌弃你的爪子太脏不愿意吃。”

噗——

王圭一口鲜血喷出,急怒攻心,硬生生被气的昏死过去。

“啧啧!”韩跃嘿了一声,淡笑道:“这就晕了,还号称口舌杀人的毒蛇呢,吵架本领连我庄子上的娘们都不如,差评……”

他咋了咂嘴巴,好久没有这么火力全开喷人,一时竟有些意犹未尽。

李世民挥了挥手,唤过两个侍卫将气昏的老王圭搬下去,皇帝目光一闪,指着韩跃笑骂道:“臭小子真是好胆,当着朕的面也敢骂街。哼,你也就占着年龄还小不归朕管束,不过此事朕记住了,回头定要告知皇后,看她怎么收拾你。”

这话明显就是偏向了,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长辈最对子侄的亲昵,本来大帐中几个世家之人正欲参劾韩跃,闻听皇帝这么一说,顿时又缩了回去。

范阳卢氏的族长卢隐之心中不服,不过他也不敢硬顶皇帝,李世民摆明不想追究韩跃气昏王圭的事,卢隐之目光微闪,再次重拾先前的话题。

“泾阳侯不是要说战局之事么,既然发下惊天之言,总得有始有终才行。你倒是说说那突厥人明明已经大军压境,为什么战争却打不起来。如果言之有物也就罢了,若是仗着陛下宠信在军中大放厥词,哼,老夫忠君爱国,便是拼了陛下责罚也要参你妖言惑众。”

这家伙够阴,故意把‘军中’二字咬得很重,显然还是想抓住韩跃不放,李世民面上闪过一丝怒意,心中隐隐有杀意升腾。

“隐之啊,你我也曾年轻过,小娃娃偶有失言,何必如此抓着不放呢?过了,过了啊,若是哪天你家孩子也犯点错,呵呵……!”大帐中忽然响起一声淡笑,这话看似是在劝解卢隐之,细听分明是在警告,李世民心中杀意一隐,面上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说话之人不是别个,正是户部尚书长孙无忌,别看这老头面如书生,骨子里可是出了名的狠辣,有他出面阻拦,卢隐之一时也不敢放肆。

偏偏这个时候韩跃却说话了,他大声道:“突厥几十万兵马又如何,赵国公无需袒护,陛下也不需担心,臣既然敢说此仗打不起来必然有十分的把握。诸位若是不服,不妨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好啊!”卢隐之蹭一下跳出来,笑道:“这个赌,我范阳卢氏接了。”

他正愁抓不到机会,想不到韩跃自己跳了出来,而且话还说得绝,让皇帝和长孙无忌都没法袒护。

“这小子还是年轻啊,顺风顺水贯了,这次定要你死在赌约中!”卢隐之兴奋的手指都在发颤,目光不断扫视世家中人,示意大家都出来应赌将这件事砸实。

很快,又有几家站了出来。

第125章 总有不开眼的要找死(第一更爆)

又是一场惊天豪赌!

世家众人磨刀霍霍,韩跃也觉得胸有成竹。王圭老头不在,卢隐之跳出来道:“既然要赌就赌大一点,此事涉及国家朝廷,泾阳侯须得以爵位做注,若是你输了便要削爵。”

韩跃哈哈一笑,道:“好得很!不过赌局总得有来有往,我这侯爵之位虽然不高,但也是拿功劳换来的。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爵,你们拿什么来跟我对赌?若是赌注不般配可不行。”

“我们押土地!”卢隐之自认稳赢不输,笑意岑岑道:“自古有云,封疆裂土觅封侯,土地是和爵位同等之物,泾阳侯以为如何?”

“赌了!”韩跃手臂一挥,淡淡道:“我封县男之时朝廷赏了三百亩地,封侯爷时陛下又追封了五百,加起来统共八百亩爵田。只要你们每一家也拿出八百亩地契,咱们这个赌局便算成了。”

“好!”卢隐之急于坐实赌局,他也不去深思这样做其实韩跃大占便宜。韩跃输了只是输掉侯爵,赢了可就要赢好几家的土地。

不过卢隐之毕竟是豪门大族的族长,生平最擅长的就是阴谋诡计,他与众世家商量一番,很快确立了赌注土地所在的位置。韩跃侧耳一听好悬没昏过去,这些狗杂碎确实每家拿出了八百亩土地,不过全都在偏远的北方,不但和突厥接壤甚至还在雁门关外。

“诸位果然不愧为碎骨吃髓的世家,这种赌注也有脸拿出来。”韩跃嘲讽一句,他脸上故意装出气愤之色,怒道:“土地距离太远,价值远远不如中原,我要求加到一千亩弥补损失!”

“可以!”卢隐之哼了一声,他笃信韩跃会输,反正突厥人已经大军压境,颉利可汗磨刀霍霍,这一场仗怎么可能打不起来。

房玄龄是大唐首辅,老头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道:“来来来,口说无凭,落字为证,泾阳侯你在纸上写自愿以爵位做赌,各位世家同仁也需把土地位置亩数注明。”

韩跃点了点头,上前干净利落写好赌约,他回头看了一眼李世民,嬉笑道:“劳烦陛下您给做个见证啊,臣虽然和世家众人立了赌约,不过这些人可都有赖账的毛病,这张纸怕是没什么约束力。”

李世民一笑,淡然道:“若你赢了,朕帮你收债!”

这便是力挺了,卢隐之和世家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其实他们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皇帝之所以没阻拦韩跃开赌,那是因为爵位在他眼中不值钱。就算韩跃输了又如何,皇帝分分钟就能找借口给封回来。

“朕看你们终日猎雁,今日就要被啄眼,这次定要让你们吃个哑巴亏。”李世民心中微哼,他已经想好了,如果韩跃输了被削爵,他立马就翻脸追封,想必到时世家的脸色会很是精彩。

不过他的得意没持续太久,下一刻就见世家中有人跳出来叫嚣道:“臣以为泾阳侯仅仅以爵位做赌不妥,今次赌约毕竟涉及太大,泾阳侯扬言战争打不起来,然而突厥人已经兵临城下,若是他的错误判断被陛下采用,一个不好就要祸国殃民。臣以为泾阳侯应该以性命做赌,若是他输了当打下死牢,临秋问斩……”

这人自觉言之有物,洋洋得意顾盼生雄。卢隐之一脸错愕,其他世家中人也满脸懵逼,最后发现跳出来这人竟是赵郡李氏的李博然,以前一直在地方上为官,最近才被世家一齐发力调到了朝堂,想不到初来就闹了笑话。

卢隐之很想拉着他苦笑一句:兄弟醒醒吧,杀一个侯爷这事我们也想,但你这方法不对啊。为臣者当揣摩上意,虽说天下是皇族与世家共治,但是毕竟人家皇帝才是老大,你也不看看陛下对泾阳侯多么偏袒?直言杀人这种话你也敢说,真当世家能逼迫皇帝吗?大家都是在相互妥协而已,撕破了脸对谁都不好。

可惜卢隐之这番话只是在心里说说,那边李博然犹自不断口放狂言,催促韩跃立下赌约以命相赌。

李世民脸色渐渐发青,心头有一股邪火慢慢升起,他目光炯炯望着李博然,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脑袋不顺眼,咬牙暗忖道:“很好,想动我的娃,朕先摘了你的脑袋。”

长孙无忌同样脸色很不好看,这家伙狡诈腹黑,他悄悄走到李博然身后,趁对方不注意猛然就是一脚,直接踹了李博然一个狗啃屎。

当着皇帝面打人,长孙无忌却仿佛浑不在意,他忽然张口打了个哈欠,眼睛半眯半醒对众人道:“咦,老夫怎么走到大帐中央了,坏了坏了,肯定是梦游症又犯了。唉,人一旦上了年纪又容易犯困,刚才站着竟然睡着了。”

“你可拉倒吧!”卢隐之等人一齐翻了个白眼,长孙无忌今年五十岁都不到,文臣之中属他最为龙精虎猛,说他上了年纪容易犯困纯粹是瞎扯。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人家长孙无忌够无耻啊,他将李博然踢到之后脚就没有抬起来,一直狠狠踩着对方的手指头。直到听见咔嚓几声脆响,长孙无忌才眼睛一睁,仿佛刚刚发现李博然一般,奇怪问道:“咦,地上躺着的是博然兄吧,你也犯困吗?这里可是中军大帐,陛下正在聚众议事你竟睡着了。唉,这也难怪,你才从地方上过来,不懂什么叫做君前失仪,这可是该死的大罪……”

他说话淡然,却将一个‘死’字咬得极重,李世民虎目一闪,借机暴怒道:“大胆,中军大帐也敢昏睡,拉下去,砍了!”

一队虎狼甲士轰然而来,拖起还在迷糊中的李博然就往外走,卢隐之等人面色剧变,想要开口阻拦,却被一个精明之人悄然拉住,低声道:“这不是在朝堂,是在军中,陛下用的是军令。”

卢隐之微微一怔,随即长叹出声,知道李博然的命救不回来了。

李世民若在朝堂上下令杀人那属于皇命,皇命可以进谏,但是军令不成,军令如山,言出必践,就算命令错了人也得杀。

长孙无忌不愧是李世民最贴心的臣子,他只不过出来略略小计,皇帝立马就摘掉了一颗碍眼的脑袋。

武将那边有人轻轻一拉程咬金,压低声音道:“长孙无忌这老狐狸今天有些不对劲啊,你看他这副架势分明是在护犊子,那泾阳侯不是你干儿子么,啥时候和这老狐狸有了交情?”

程咬金嘿了一声,他看了一眼这个武将,忽然抬手攥拳狠狠就是一下,直接揍了对方一个乌眼青,老程一边打一边还骂骂咧咧,道:“吃饱了撑着吗?谁让你来聒噪!”

长孙无忌袒护韩跃这种事也是你能问的,牵出皇家之事怎么办?都是跟着陛下多少年的老人了,怎么脑子还是不会转弯,让狗吃了不成?

老程对这个同袍的政治嗅觉嗤之以鼻。

第126章 皇帝又杀了一人(第二更爆)

干掉了李博然,没有人再碍皇帝的眼,世家众人虽然心痛,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卢隐之深恐夜长梦多,直接率领众人将赌约写好,五姓七家除了和太原李氏没有参合,共有六家和韩跃对赌。

应韩跃要求,每家各出一千亩地,加起来就是足足六千亩,这可是天大一笔财富。

赌约已立,房玄龄亲自将纸张收起,老头笑眯眯道:“今次赌局可算惊天,一方用侯爵做注,一方押了六千亩良田。虽然目前看来世家一方赢面略大,但是老夫心中倒是期望泾阳侯能赢。不为别的只为能少一场战争,百姓不受祸乱之苦,我大唐也可争取喘息之机。”

卢隐之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房玄龄是大唐首辅,六部文臣之首的气场可不是闹着玩,世家不怕武将怕文臣,因为文臣掌握喉舌,惹急了什么手段都用得出。

赵郡李氏的族长李博云越众而出,他对着房玄龄拱了拱手,淡淡道:“房相悲怜天人,心中所思所想着实让我等佩服。不过世事无常向来不能满足人之喜好,我世家也有良心,也不希望战争,但是希望不能改变现实,突厥人毕竟来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看向韩跃道:“泾阳侯,如今赌约已经立了。你发下惊天之语,言称突厥人不会入侵,现在我等侧耳恭听,不知你有何言论以教我……”此人说话之间便给韩跃设置了一个陷阱,他族中的李博然刚被李世民砍了,若论在场众人谁最仇恨韩跃,自然是这赵郡李氏的无疑。

可惜韩跃不是傻瓜,压根就不上他当,淡笑道:“我可没说突厥人不会入侵,我说的是这场仗打不起来。这位老大人好阴沉的心机,随手就给人下套,在下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李博云哼了一声,沉着脸不再说话。

刚才他故意歪曲韩跃所说,言称突厥人不会入侵,但是突厥大军已经到了长安百里之内,如果韩跃不予反驳,他就可以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进而曲解赌约条纹让韩跃输掉。

长孙无忌忽然出声对韩跃道:“小子不要在和人斗嘴,我们这些人久经朝堂考验,个个都是不要脸的老狐狸,你便有理也和他说不清。陛下正等着你进言,你专心诉说战局之事便可,谁若再敢用手段陷害你,老夫第一个跟他过过手。”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力挺,长孙无忌身居户部尚书之位,同时还是皇帝的大舅哥,有他出面做出警告,世家众人果然不再说话。

李博云面色微变,他曾经吃过长孙无忌的亏,闻言一脸悻悻走了回去,对韩跃的愤恨更浓重了几分。

韩跃现在可没心情顾及李博云,他拱手对李世民施了一礼,然后又看了看大帐中众人,淡淡道:“陛下,臣之所以敢说这一场仗打不起来原因有三,非是少年轻狂大放厥词,而是根据罗将军探查到的局势分析而出。”

“唔!听你如此一说,这里面还有静儿的功劳喽?”李世民目光炯炯看着他,一脸耐人寻味的笑意。

长孙无忌微捋胡须,目光轻轻打量着罗静儿,一边看一边缓缓点头。

程咬金则是哈哈大笑,扯着身旁的秦琼道:“二哥你看,这小子就是个情种,将来肯定疼媳妇,不如早点寻个时间就让静儿嫁了吧。”

“滚你的蛋!”秦琼一脚将他踢开,狠狠盯了一眼韩跃,心头有些不满。

做舅舅的都希望外甥女能嫁个好人,韩跃在他心目中是个油滑坏小子,皇帝打趣也就罢了,程咬金也敢火上浇油?

还想提亲,老夫揍不死你。

韩跃咳嗽一声,他本意是想把功劳推给罗静儿,哪知被皇帝一打趣再加老程胡搅蛮缠,顿时有些控制不住。

不过事已至此,唯能挺着头皮硬撑,他直视李世民道:“不错,确实要记罗将军大功,若非她探查到突厥大军的动静,我也做不出精确的战局分析。”

“泾阳侯现在表功言之过早了吧,你还是先说说战局之事,若是真能让我等心服口服,并且局势也确实如你分析的那般走向,到时再提功劳也不迟!”世家众人忍耐不住,再次有人出声。

“好,我便让你心服口服!”韩跃微微轻笑,他整理一下思绪,淡淡道:“我说战争打不起来原因有三,其一是突厥人孤军深入后勤不足,大型战役一般旷日持久,如果颉利真要打,我们拖都能拖死他。”

“哼,突厥人都是骑兵,对后勤依赖不似我大唐严重,而且他们向来是以战养战,你这推论不足为凭。”

“那是以前!”韩跃笑了一声,他看了看提出异议的人,发现竟然是武将那边的,脸上微微一怔,随即对他解释道:“以前突厥入侵中原能够以战养战,但是今次他们想也别想。前不久我向陛下敬献坚清壁野之策,咱们大唐百姓早已烧掉村庄搬走了粮食,从雁门关到长安这一路整整数百里,突厥人根本抢不到多少物资。罗静儿将军已经探明,颉利军中只有五日存粮,紧够他们回途所用。”

“可是他们依然在向长安逼近,并没有撤军的迹象。”

韩跃嗤笑出声,一脸淡然道:“恶狗出门,总要讨点好处才会回去的,就看陛下舍不舍得。”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朕如何不舍?那颉利也算一时之雄,他千里迢迢来我长安,这路费朕总是要出一点的。”

便在这时,忽然世家中跳出一人,满脸铁青怒指韩跃道:“原来坚清壁野之策是你献给陛下的,泾阳侯,我世家与你有何仇,竟然如此害人。”

这人是太原李氏的出身,他回首冲着李世民告状道:“陛下啊,臣要参泾阳侯居心叵测设计害人,他一计坚清壁野没起到多大效果,却害苦了我等世家。那些百姓都是赤贫之人,他们的房子烧与不烧有什么关系,留下让突厥人抢就是了。如果有他们阻挡,突厥人也不至于抢夺我世家。”

他愤怒看着韩跃,转头又对李世民嚎哭:“可怜我太原李氏传承几百年,只因为泾阳侯的坚清壁野之策太过狠毒,那突厥人抢不到粮食,颉利亲率大军突袭了我李氏太原族地,屠刀高高举起,人头飞扬落下,满族被杀上千口,粮食被抢几万担。臣恨啊,请陛下治泾阳侯之罪,以慰我族横死亲人。”

李世民面色铁青,怒火蹭蹭直冒,指着他大喝道:“你还有脸说?朕下令坚清壁野乃是战时之命,从雁门关到长安都要执行。我大唐百姓何等穷困,家中几乎没有隔夜之粮,他们尚且能忍痛烧掉房屋背井离乡,偏偏你们这些巨富之家不舍得抛弃。你还敢参泾阳侯害人,朕先要治你们为突厥人提供军粮之罪,来人啊,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两队虎狼甲士蜂拥进来,一脚踢翻这人,拖死狗一般拎了出去。不久便听闻外面一声惨叫,刀斧加身,人头落地无疑。

这已是今晚杀的第二个人,李世民犹自面色铁青暴怒不止,世家众人噤若寒蝉,一时再没有人敢出来说话。

“泾阳侯你接着说!”李世民一声大喝,怒气生生道:“朕看还有谁敢聒噪,一律拉出去砍头。”

身在军中,皇命变作军令,李世民好久没有享受这种无人敢劝谏的爽快之感,一时意气风发,看韩跃越发顺眼。

韩跃轻咳一声,缓缓开始说第二个原因!

第127章 生子当如泾阳侯(第三更爆)

“陛下,第二个制约颉利不敢打这场仗的因素是人心。您和诸位将军都是军事大家,应该知道同等军力之下打仗靠的是士气,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军队一旦气势如虹,几百人也敢追着上万人打。当年陛下以三千五百玄甲军大破窦建德十万精兵,就是因为您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军队士气起来了,所以才能大胜。”

此事是李世民生平得意之举,皇帝哈哈大笑,眉飞色舞道:“小子这话说的有理,朕当初率兵冲阵,确有几分不成功便死的决心。啊哈哈哈,当然也是将士们奋勇杀敌,所以才能一战定鼎河北。”

旁边一员大将皱着眉头道:“陛下当初用的是斩首之术,依仗玄甲军都是骑兵而窦建德全是步卒,所以才能直冲对方军阵大获全胜。但是今次有所不同,突厥人不但全是骑兵,而且军力也远超咱们。我大唐能调动的兵马只有四万,颉利大军却号称百万,就算他是炸称,真实数字也有二十万骑。敌我双方兵力如此悬殊,已经不能用士气来左右胜负,陛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这人好大的胆量,李世民正是爽头上他也敢泼冷水,韩跃对军中大将多半不熟,罗静儿悄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是英国公李勣,官封并州行军大总管。”

“原来是他,难怪敢跟皇帝炸刺!”韩跃轻轻点头,心中有所留意。这家伙可是个十足的猛人,无论是历史记载还是演义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生平征战无数,乃是大唐开疆拓土的重要功臣。隋唐十八条好汉,有些人很能打,但是脑子不够使,这李勣却是个能文能武的帅才,大唐军中唯一能和李靖相提并论的人物。

他正暗暗留意李勣,不想对方也找上了他,但见李勣一双虎目闪着精光,直接问他道:“泾阳侯,老夫不知你为何笃定突厥人会撤兵,也不知你为何坚信战争打不起来,如果只是前面这些分析那不够……后勤也罢,士气也罢,这些都不是左右战局的重要因素。若我是领兵大将,一旦兵力远超对手,我拼命也要死战一次,因为一次就能打垮敌人。”

这是真正的军事大家,不但深谋远虑,而且懂得换位思考。韩跃对他心生敬佩,不过他也是不服输的性格,微笑道:“英国公所言有理,但是您且放心,除非那颉利可汗是疯子,否则他绝不会拼命死战。”

“唔,这却为何?”李勣目光炯炯,一脸探询之色。

“因为突厥和我们的文明不同!”韩跃看他一眼,淡笑道:“中原是农耕民族,自古就奉行中央集权政策,皇帝虽不说一言九鼎,却能保证军令上传下达。我大唐尤其如此,陛下算是开国之君,将士们也公忠体国,如此上下一心,几万兵马宛如一人,战力不能以数字论断。”

李勣缓缓点头,道:“此言倒也有理,你继续说,突厥人又是哪一种情形?”

“突厥是游牧文明,以部族而居,追逐水草而定,战时聚一起,战后各分散。这样的生活习性注定了他们没有凝聚力,不但没有凝聚力,很多部族之间甚至还有血海深仇。”

“那又如何?”李勣目光微闪,质疑道:“你也说了突厥人是战后才分散,现在毕竟是战时。老夫曾与突厥人交过手,深知其种族性好勇武,作战起来悍不畏死,就算他们凝聚力不如我大唐,但是人家兵力足战力强,这场仗我们输面仍然很大。”

他就事论事,绝非故意找韩跃麻烦,所提意见全是具有针对性之言,好在韩跃早已成竹在胸,微笑道:“这个问题在下已思虑多时,想来想去还是把它归类为无碍。英国公应该也知道,前不久陛下派遣无数密谍深入草原,散入各个部落挑拨离间。突厥人笃信神佛,我们便从神佛入手,谣言已散布七八日之久,若我猜测不错的话,如今突厥大军之中恐怕已是乱象丛生。各个部族的战士相互敌视,一会我踩你下脚,一会你打我一拳,虽然有颉利压着不至于拔刀相向,但是火药味肯定十足。”

“火药味,那是什么?”李勣微微皱眉,先前韩跃所说的农耕文明、游牧文明这些词眼他还能猜出意思,这个火药味的词汇在唐朝可是绝对没有,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知何意。

韩跃哈哈一笑,道:“火药味这个词是我新创的,您也知道我刚刚造出了一种利器,被陛下亲自命名为威武大将军炮。那大炮为何猛若雷霆?就是因为填充了火药才会爆炸,在下如此解释,不知英国公可是懂了?”

“老夫明白了!”李勣缓缓点头,温声道:“你这是形容突厥人相互之间有强烈的敌意和剧烈的冲突,就像火药随时会爆炸一样,对也不对?”

“正是如此!”韩跃耸了耸肩,笑着问道:“英国公现在还担忧突厥人有心作战吗?那颉利能压制住军中乱像已算手腕不凡,想驱策部将为他卖命打仗,哈,我估计他自己都没有这个信心。”

李勣终于展颜而笑,忽然伸手一指韩跃,转头对李世民意味深长道:“陛下,昔年三国乱战,有曹阿瞒曾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感慨,此语名传千古,向来为人所推崇。臣观泾阳侯言行举止,当可算上是年轻俊彦。所谓少年奇才天生神秀,这样的孩子程知节可没资格做他干爹,陛下何不效仿三国曹阿瞒,也发一句‘生子当如泾阳侯’之感慨如何?”

这竟是要劝李世民过继韩跃为子。世家众人面面相觑,赵郡李氏的族长李博云大声反对道:“不可不可,自古皇权多乱事,如今太子陛下已经渐渐长大,若是陛下再收一农户出身的小儿为子,先不说自坏家门,就说他封赐该如何定?泾阳侯马上就要及冠,太子却不到十四,亲子弱继子强,这是亡国之举,臣纵死也不会认同。”

“那你就去死!”皇帝还没有说话,程咬金直接跳出来,对着李博云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陛下收不收子也是你能左右的?真当自己脖子很硬,信不信老程现在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老程很精明,虽然李勣提议让他不再做韩跃的干爹,但是程处默可是跟韩跃结拜了兄弟,一旦皇帝过继韩跃为子,这份香火之情可了不得。就算他程咬金死了,日后程处默也有韩跃这个皇族继续照顾。

什么是过继?过继和收义子不同,义子可以随便收,但是继子却是能直接写进族谱的大事,待遇和嫡子毫无二样。如果李世民过继韩跃为子,李承乾在族谱上就只能排第二,韩跃才是响当当的嫡长子。

嫡长子,那可是有机会传国啊。

老程心头一阵火热,他和长孙无忌乃是李世民绝对心腹,别人或者不知道韩跃的身世,但是老程心知肚明。当年那一场隐秘直令长孙皇后悲痛欲绝,当时老程的媳妇就陪在皇后身边。

“这件事老夫说什么也要促成!陛下纠结难断,世家又来阻拦,看来俺老程又要施展一番霹雳手段了。”混世魔王眼中炯炯,他看着世家众人阴森一笑,目光落在李博云身上,忽然便下定了狠心。

“要借你项上魁首一用了。”

好久不曾杀人尔,今夜又将砍人头,为了程家的子孙后代着想,老程从来都不怕做恶棍。

他直接举起了宣花大斧,杀气腾腾,一脸狰狞!

第128章 臣用大炮支持您(第四更爆)

当着皇帝的面杀人,这事程咬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初在瓦岗寨干过,在征战河北时干过,在玄武门事变中也干过。

每一次老程举起斧头,李世民都持默许态度。但是这一次不同,皇帝忽然雷霆暴怒,厉声大喝道:“程知节,你敢在朕的中军大营放肆,莫非想死不成!”

“陛下?”程咬金有些傻眼,举着斧头直愣愣立在那里,半天才迟疑道:“这该死的李博然阻拦您收子,老程砍了他有何错。”

对面李博然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他是五大世家的族长没错,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怕死。满朝文武都知道程咬金号称皇帝的杀人刀,当老程举起利斧之时,李博然一度以为这是李世民的意思。

“还好陛下及时出声喝止,如果再晚一下,说不定自己脑袋就要搬家。”李博然满脸都是汗,人在临死之前才懂得生命宝贵。他忽然想明白了,李世民收不收子关他何事?皇族乱了更好,世家正好从中谋利。

“陛下,臣刚才一时糊涂才出言反对您的家事,现在想想着实不对,臣撤回刚才的进谏,泾阳侯少年奇才天生神秀,陛下可以过继之。”

这竟是完全调转了方向,从拼命阻拦到鼎力支持。世家众人都是脸上一呆,多数人心中暗骂无耻,唯有卢隐之等人隐隐明白他的用心。

程咬金哈哈大笑,道:“这就对嘛,陛下过继泾阳侯是喜事,皇族得一奇才,朝廷多个栋梁。李老头你要早这么说俺老程何须动斧头,啊哈哈哈陛下现在没事了,反对的人已经改嘴,收子一事可以进行。”

李世民挥了挥手,道:“此事朕尚未起意,容吾好好想想。”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韩跃,忽然意味深长问道:“小子,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心中可愿意否?”

你心中可愿意否?

韩跃微微一怔,皇帝这话问的让人难以回答。想说臣不愿意吧,李世民喜欢恼羞成怒。若说臣很愿意呢,谁肯给人当儿子?

他心中纠结万分,脸上不由自主便带了一丝迟疑。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他一眼便看穿韩跃的情绪,皇帝微微一叹,淡淡道:“朕明白了。”

罗静儿有些担心,她悄悄拉了一下韩跃,低声道:“你不是还有第三个战局因素没说么,陛下还要等着听呢。”

少女聪慧,她这是暗示韩跃赶紧转移话题。自古伴君如伴虎,别看李世民表现地很喜爱韩跃,惹毛了他未必就不会翻脸。

韩跃同样深知此理,连忙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小心翼翼道:“陛下,那制约突厥的第三因素还说不说?”

“讲!”李世民手臂一挥,涉及军国大事,他一向都是从善如流。

“第三个因素很简单,就是我大唐的全民战争……”韩跃也不耽搁,为防再出意外直接加快语速,吐字如机枪一般急急道:“自陛下颁布杀胡令以来,三山五岳的草寇纷纷下山,仗剑行迹的游侠儿一路向北,百姓们举起了镐头,稚子辈拿出了弹弓。敌进我退,敌疲我打,人民的战争如汪洋大海,一波一波从未停息。他们从雁门关到长安一路设伏,抽冷子就给敌军一下,抽冷子就给敌军一下……虽然杀敌不多,但却让突厥人不胜其烦。白日艰苦行军,夜晚战战兢兢,生怕宿营之时就被偷袭,我估计颉利可汗早已心力交瘁。”

他这一番话长篇大论,里面借用了后世某位巨人的战争哲学,尤其人民战争如汪洋大海这种新颖的说法,直让众人听了都是眼前一亮,李世民深深陷入沉思。

“百姓之力如此巨大,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矣……”这位霸主受韩跃引导,竟然提前说出了他的千古名句。

韩跃轻轻咽了口唾沫,他可不管自己不经意间就煽动了蝴蝶翅膀,组织语言继续做总结陈词般的论断,道:“陛下,综上所述,臣以为突厥人早有退兵之心,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

“需要一个台阶?”李世民微微一怔,忽然意味深长一笑,问道:“不知是何等的台阶?”

“赔偿,岁供,和突厥人签署盟约。”

这是他和李世民早已商量好的,唯有赔偿岁供,才能借机下毒。

不过签署盟约一事倒是首次提出,李世民皱眉道:“突厥势大,我军势小,签署盟约恐怕会不平等。”

“没有错!”韩跃点头认同,道:“弱国无外交,强权出真理,臣以为谈判之时突厥人必会以势压人,狮子大开口向我朝索要无法承受之巨额物资。”

“那该如何解决呢?”

韩跃微微一笑,道:“陛下可亲率兵马至渭水便桥,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惧突厥人临时反悔进攻。然后再效仿三国之时炸兵之法,于渭水之畔的树林中广设旌旗,以马尾绑树枝扬起飞尘,造成我朝伏有重兵之势。”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咬牙又道:“臣可将全部家底贡献,于渭水之畔立下红衣大炮支持您。待到谈判之时,陛下只需向天挥手言称借雷,臣便令大炮齐发炸河,造成滚滚天威之像。那突厥人笃信神否,不久前被臣用大炮一举歼灭两万先锋,想来如今天神雷霆的威名以传播开来,有大炮做震慑不怕颉利不服……”

“哈哈哈,好得很!”李世民仰天一声大笑,虎目雄光闪闪,道:“我大唐天人所佑,如此周密部署何愁突厥人不尽入彀中?朕便亲率大军去会一会那颉利可汗,看看这一统草原的霸主到底是何人物。”

旁边李勣微笑道:“此举虽然兵行险着,但是泾阳侯奇谋鬼策,臣在心中一番推断,发现竟有九分成功可能。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唐弥消一场刀兵,争得喘息之机。”

“吾之后背,可放心留于泾阳侯矣!”李世民哈哈长笑,忽然发出大有深意的感叹。

他看了一眼韩跃,越看越觉得喜爱,连带着对韩跃身边的罗静儿也爱屋及乌,温声笑道:“此事若是能成,罗将军因探查敌情供泾阳侯分析,堪可居首功之位,朕必不吝封赐。”

这是要卖韩跃人情了,李世民明知这小子是为了女人,就故意将功劳加给罗静儿。他开口称呼泾阳侯、罗将军,这便等于正式的君王口谕。那些世家想了一想,没人冒头出来挑刺。

“终于成了!”韩跃和罗静儿悄悄对视一眼,少女脸色激动,眼中泪花闪烁,为了罗家重拾往日荣耀,她早已肩负了太多太多。

一切之事,且待明天,渭水之盟!

第129章 韩跃骑驴而来(第五更爆)

次日,八月三十,天阴,宜出行,禁祭祀。有大风从西北而来,卷起渭河千堆雪,惊涛拍岸,奔流湍急。

渭水之北,有巨大的牛角号吹响,声传十里,乌沉悠扬,突厥铁蹄一路推进。颉利可汗胯下一匹骏马,旁边一骑身穿士子服,正是面如冠玉的王凌云。

渭水之南,有力士奋勇敲响振军鼓,轰隆如雷,催人奋进。李世民面如静水,他一骑轻尘,身后跟着一万杀气腾腾的玄甲军,再后面是三万整装待发的步卒。

刀兵如峰,旌旗招展,天地一片肃杀之色。

北风呼呼的刮,天空乌云盖顶,两个民族数十万战士缓缓推进,终于都看到了对方,隔着一条大河遥遥相望。

“要开始了!”韩跃立在渭水之南的树林中,他心中有几分感慨,也有几分忐忑。自从穿越唐朝而来,这还是第一次亲历战争场面。

渭水之盟,但愿史书记载的没错!

昨日一夜鱼龙舞,他在中军大帐舌战世家,虽然明知历史走向如何,真正亲历仍感压迫。

韩跃伸手入怀掏出一副粗制的望远镜,这东西是他自己做的,镜片从系统中兑换,组装却是亲自动手。没办法,兑换成品太贵,他为了发展红衣大炮早已掏空家底,如今系统中一缕气运存货也无。

粗制望远镜的效果很不好,面前能看清半里之内的人脸,他将望远镜放在眼前,紧紧盯着渭水之畔的动向。

但见那大河之上有一桥飞架南北,此桥通体以白石所筑,宛如巨龙立在水中。李世民一骑绝尘,身后只跟着高士廉、房玄龄等六人,竟是一个武将未用。对面颉利似乎在仰天大笑,同样挥手喝令手下停步,他也带了六骑上桥。

当世两个大国,双方君王便在一座桥上相见。

北风呼呼的刮,隐隐将一些声音传送到河边,韩跃极力倾听,断断续续听到一点。

李世民在大声咆哮,指责颉利背信弃义。历史上也确实如此,李渊在晋阳之时,为了防止突厥进攻晋阳,曾经结好突厥。甚至还与突厥上代可汗盟誓,突厥人向大唐借兵,大唐则给突厥人岁供。

“颉利,尔枉顾盟约乎?”李世民大喝,指着天空道:“当年家父骑兵,曾与突厥结盟交好,约定我大唐与草原世代为兄弟。尔何胆?竟侵中原!”

颉利哈哈大笑,狂傲道:“我草原贫瘠不产粮食,今年寒冬严酷,部族缺衣少食,唯能向大唐取也……”

李世民怒声喝道:“不问自取,莫非以为我手中屠刀不利?”

颉利双目凶光一闪,大叫道:“我突厥亦有百万雄兵。”

这看似是要谈崩了!偏偏房玄龄等人翻翻眼皮毫不紧张,对面突厥的几个谋士也无担心之色。

做皇帝的都会装,无论李世民的厉喝还是颉利的狂傲,那都是给手下普通士兵看的,真要是打仗可不会动嘴皮子,早就真刀真枪干起来了。

突厥几十万兵马没有进攻,大唐的守将也没有拔刀相向,两家的帝王都上桥相见了,这就注定了战争打不起来。

既然不开打,那就得和谈。这种事是谋士的职责,两个皇帝装完了逼各自住口,相互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剩下的就看谋士们如何较劲。

王凌云缓缓策马上前,淡淡道:“我突厥出兵百万,人马粮草耗费无数,若要退兵,大唐需赔偿军粮一百万担,帛三十万匹,此外还要茶饼、盐铁、奴隶……”

房玄龄手捋长须,笑眯眯道:“曾闻王氏有子名凌云,十二岁诗传天下,老夫每每训诫家子都已你为根据,可惜老夫错了,我没想到凌云公子竟是背族之人,若吾孩儿效仿于你,我房家列祖列宗都不会原谅老夫……你生在大唐,骨子里流淌着汉人的血液,想不到举起屠刀却比异族还狠。一百万担粮食,三十万匹帛,还要茶饼、盐铁、奴隶?王家小儿,你好大的胃口。”

王凌云面色淡然,他看着房玄龄半天,忽然展颜一笑,道:“历史车轮滚滚,前人总该给后人让路,房相年龄已大,脑筋也有些糊涂,何不换个年轻人来谈?”

房玄龄呵呵轻笑,意有所指道:“老夫年长,所以脾性温和,若是换个青年俊彦过来,恐怕凌云公子抵敌不住啊。”

他这话大有深意,唐朝一方的谋士都嘿嘿坏笑起来。高士廉道:“老夫听闻凌云公子以前眼高于顶,但却很是吃了泾阳侯几次亏,你想换个年轻人来谈,莫非是想找场子不成?”

王凌云面色一寒,冷冷道:“韩跃呢,让他出来,你们这些人老朽无知,不配与我交锋。”

这话说的够狂妄,偏偏谈判就是要用这种气势压人,那边颉利可汗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凌云公子乃是天下奇才,尔等汉人老迈之臣确实不够看。”

李世民立马针锋相对,微笑道:“可汗此言当真贻笑大方矣,天下奇才这名号也是乱说,如果你的凌云谋士也算奇才,那吾麾下还有更奇之人。”他嘲讽数句,忽然回头大声高喝:“泾阳侯给朕出来,让颉利可汗见识见识我大唐的风流人物,免得他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神秀,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生奇才。”

大风呼啸,将李世民的声音远远送达,韩跃翻了翻眼皮,无奈将望远镜往怀里一塞,他旁边一个将领双臂用力一举,将他送上了一匹毛驴。

为什么是毛驴?

韩跃不会骑马啊!

这一日真是万众瞩目,大河涛涛,北风凛冽,但见一个俊秀少年骑着一匹毛驴,施施然从渭水河畔的树林中走出。

驴蹄嘚嘚轻响,走得不紧不慢,两岸人马数十万目光凝聚而来,但见风吹起少年的衣襟,黑色长发飘扬舞动。他不是武人战将,却有一份昂扬之采。

程咬金远远看着,忽然咧嘴一声大笑,赞扬道:“不愧是天生神秀,这骑着毛驴也能走出大将的风采,俺老程真是佩服,以后也给自家孩儿配上一匹。”

“你给我闭嘴!”旁边秦琼铁青着脸,外甥女罗静儿一脸担忧,眼中都几乎喊着泪水,他这做舅舅的虽然看韩跃不顺眼,爱屋及乌之下也跟着担心。

八月三十日,有少年从渭水骑驴,置身刀兵数十万,飒然而行。

历史大势不可改,小势出现了一点异常。

一个穿越而来的混混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从此开启大唐的风华绝代之路。

第130章 逼迫颉利上钩(今日第一爆)

渭水长桥建于前隋末年,乃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桥,只因它能给行人提供便利,所以当地百姓给它起名叫做便桥。

这座便桥虽然只是个乡间小桥,但是今日过后它注定要留名青史了。

怎能不留名青史?

一座石桥,聚集了当世两大帝王,身边各领这六个名臣谋士,桥两侧还聚集着几十万兵马……

韩跃依旧走的不疾不徐,确切说是他坐下毛驴走的不疾不徐。这毛驴也算有性格,两岸兵马杀气腾腾,桥上大人物望眼欲穿,然而无论韩跃怎么努力抽打,这驴依旧懒洋洋的迈着蹄子,宛如大爷逛街一般慢慢走上了桥。

李世民怔怔半天,忽然失笑出声,远远指着韩跃道:“这臭小子以为是来赶集吗?两国谈判何等严肃之事,他骑着一头毛驴前来,我大唐就算再缺马也不至于如此!”

旁边房玄龄捋着长须呵呵微笑,道:“臣倒觉得泾阳侯奇人必有奇事,自古文臣武将何等之多,有谁会想到骑一头毛驴也能这般出彩?陛下您且看,泾阳侯行走之间面如止水,视两岸数十万兵马为无物。如此沉稳性格,几有大将之风,以后谁再敢说泾阳侯是个油滑少年,老臣第一个不相信。”

颉利双目炯炯有神,猛然发出一声爆笑,对李世民道:“这便是你说的少年奇才?本汗怎么看他像个傻子!还有还有,他胯下所骑是何种战马,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中原毛驴?啊哈哈哈,贻笑大方矣……”

王凌云面色淡然道:“大汗说的没错,此人行事向来不登大雅之堂,尤其喜欢故作离奇引人注目。凌云曾几次与他相争,深知他手段何等下作,原以为他现在有所长进,想不到还是老样子。”

他尽力贬低韩跃,恰巧韩跃也施施然到来,闻言微微一笑,道:“老样子好啊!所谓一招鲜吃遍天,任你机锋百变,我自不动如山。凌云公子说我手段下作,好像你的手段也不怎么出彩吧。”

韩跃说到这里,看见王凌云张口欲要反驳,他目光猛然一冷,大喝道:“田家庄一夜偷袭你杀我多少百姓,将屠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同胞,豺狼都没有你凶残,你也有资格说我手段下作?我呸……”

他如此嘲讽,王凌云只是微微一笑,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架势,淡淡道:“故友相见,泾阳侯还是如此贪占口舌之利啊。”

“过奖!”韩跃拍了拍毛驴,同样淡淡道:“你也还是那般不知死活。”

王凌云轻哼一声,脸色渐渐阴沉下去。韩跃可不怕他,施施然道:“想翻脸?可惜你不行。若我所记没错这已是咱们第三次见面,初次在大理寺你闹个灰头土脸,二次在小荒山你逃亡如丧家之犬,今天是第三次,信不信我仍然让你大败而归。”

“多说无益,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王凌云一甩袍袖,冷然道:“如今我已加入突厥,两国相争各为其主,咱们来谈一谈赔款的事情。”

“赔款?没有……”韩跃直接挥挥手,一脸不耐烦道:“明明是突厥入侵中原,凭什么我们赔款,你脑袋被我的坐骑踢了不成?”

“我脑袋清醒的很!”王凌云轻哼一声,接着道:“至于为什么让你们赔款,此事还需要解释吗?入侵又如何?兵力强就是道理,国力衰就得进贡,此千古不破之至理。我突厥有百万控弦之士,举手投足便可夷灭唐朝。若想保住中原不被铁蹄踏破,大唐就得老老实实赔款。”

“不吹牛逼你能死啊!整个大草原加起来才有多少人,还百万控弦之士,你指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泾阳侯是铁了心要胡搅蛮缠?”

“不敢,我只是要让你明白,别拉着虎皮做大旗。想要何谈就拿出诚意,想要打仗大唐接着。兵力强怎么了?昔年五胡乱华几乎把中原杀成了白地,我汉人照样挺起胸膛咬牙反抗。结果如何你也知道,赫赫一时的五胡被灭了三个,而我汉族仍然源远流长。”

谈判就是这样,你说你的理,我争我的风。遇到谈不拢之时,便需要佐以军事威慑了。

王凌云忽然扭头对颉利道:“大汗,唐朝并无诚心,我提议停止谈判,咱们直接灭了中原。”

“好!本汗正心有不耐,这便下令进攻。”颉利猛然举起大手,遥遥对着渭水北侧一挥。

呜呜呜!

巨大的牛角号顿时响起,几十万突厥人嗷嗷怒喝,骑兵缓缓推进,做出攻击姿态。

韩跃哈哈一笑,大声道:“想打?好得很啊……”

他也转头向李世民提议道:“陛下,臣听闻皇帝乃是天子,手掌怒火雷霆之威。而今异族欲犯中原,还请陛下以神器震慑之。”

这事是昨夜商量好的,李世民如何不懂他的意思,仰天长笑道:“正要让颉利可汗见识一番。”皇帝也将手臂高高举起,对着渭水南侧猛然一挥。

轰隆隆!

炮声炸响震天动地,十门红衣大炮一轮齐射,炮弹穿越呼啸的北风砸进渭河,炸起惊涛骇浪,水柱高有三尺。

颉利面色轻变,王凌云脸上也不好看,韩跃神态悠然淡淡问道:“凌云公子,颉利可汗,我朝陛下的雷霆之威可雄壮乎?”

雷霆之威可雄壮乎?这个威胁可不小。颉利忽然开口,直接越过王凌云降低了价码。“粮食五十万担,丝帛十五万匹,此外盐铁和茶砖绝对不能少,这是我突厥的底线。”他心急了,此语等于是自毁长城,王凌云一脸惊愕,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

偏偏韩跃还不同意,直接把颉利的要求打个对折再对折。他缓缓道:“粮食十万担,丝帛换成布匹,盐铁想也别想,茶砖倒是可以多给一些,这是我大唐的底线。”

“不行!”颉利勃然大怒,韩跃这杀价太狠,简直比拦腰切还黑。突厥出动数十万兵马,如果只带回十万担粮食,这个寒冬草原将会有很多人饿死。

古代一担也称一石,重量大约是现在的100斤,十万担粮食换算起来也就五千吨,数字看似很大,但是别忘了突厥有多少人,这点粮食根本经不起消耗。

“小儿,本汗再降一次,二十万担粮食,你敢少一点本汗立马翻脸。”颉利大声咆哮,脖子上青筋暴起,仿佛一头愤怒的恶狼。

可惜韩跃眼皮都不翻一下,仍旧坚持他的开价,淡淡道:“粮十万担一点也不能多,可汗要战便战,暴跳如雷想要吓唬谁?”

颉利厉声高叫:“小儿找死,你欺本汗屠刀不利乎?”

“可汗好笑,真以为天下以你为尊?”韩跃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于下风。

这等争吵比之菜农争夺蝇头小利还有不如,颉利一让再让,韩跃紧咬牙关,眼见着草原霸主暴跳如雷,高士廉悄悄一拉房玄龄,低声道:“真有种啊,老夫活了五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跟突厥可汗这么放肆。”

房玄龄呵呵一笑,同样低声道:“老夫也是大开眼界。”

大唐这边的名臣窃窃私语,突厥那边的谋士脸色铁青,耳听着颉利可汗愤怒咆哮,其间夹杂着一个少年悠然淡淡的声音。如此争吵半天,颉利终于不耐,怒吼道:“粮十万担,丝帛也可换成布匹,但是我突厥需要茶砖,你们必须年年岁供。”

“成交!”韩跃猛一点头,展颜轻笑道:“可汗早点让步多好,白白浪费无数口舌。您要茶砖可以,我大唐正好盛产这个。不过此物也不能白给,咱们得开通互市,突厥用马匹牛羊交换茶砖。若您同意,盐铁也是可行的……”

“啊哈哈哈,这还有意外收获!”颉利仰天大笑,突厥人不事生产,开通互市对他有利,他怎么也想不到韩跃竟会主动提出此等要求。

“这小儿莫非犯傻不成?”颉利心中暗暗得意。

韩跃也在心底暗哼,他看了一眼颉利,同样觉得对方是个傻逼。

等你懂得什么叫倾销,什么又叫做羊吃人,你就后悔今日之事了……

游牧民族很难消灭,想要玩死他们,就得用殖民经济!当年英国殖民印度,西方搞死清朝,用的全都是殖民经济这个手段。鸦片韩跃不会去用,但是羊吃人这一招绝对够狠,一旦互市开启,整个草原慢慢就会变成大唐的附庸。

到时候,世上哪里还有突厥?

他意味深长看着颉利,微微就是一笑!

第131章 臣要三年灭突厥(今日第二爆)

历史大势不可改,小势可改。这一日是八月三十,是史书上记载签署渭水之盟的日子。现实同样如此,确实是今天签约,只不过盟约内容有了不小的变化。

谈判已定,李世民和颉利杀白马向天盟誓,宣称大唐和突厥世代为兄弟,当然这都是屁话,说给普通士兵听的……

……

渭水之盟终于成了!

突厥人同意退兵,而大唐则赔偿给对方十万担粮食和十五万匹粗布,两样物资分三次支付,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月。

此次盟约,只有粮食和布匹无偿给予,茶砖和盐铁则须突厥人用马匹牛羊来换,双方约定在雁门关之外选一地开通互市。

这个盟约比历史上那个可是占尽了便宜。

颉利铁青着脸看了一眼韩跃,目光中喷射着熊熊火焰,要将这个让他吃了大亏的少年永远记住。

“可汗别看了!”韩跃淡淡一笑,仿佛没有看到颉利喷火的目光,悠然道:“草原距此地山高水长,如今日头已经不早,您还是快点上路吧。”

他这话大有深意,摆明是咒对方早死,颉利怒吼一声,忽然仰天大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今日之恨本汗记下了。”

他猛然一甩马鞭,大喝一声‘走’,王凌云等人紧随其后,策马扬鞭蹄声响起,很快下了渭水便桥。

待到人影将逝之时,王凌云忽然在马上回头而望,递给了韩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泾阳侯,这一次我可不是输给了你,若是突厥由我当家,怎容你今日风光?”他面容猛然一冷,手中马鞭重重一挥,紧紧跟上了颉利。

“嘿嘿,竟然敢在身边养条毒蛇,我看颉利这草原霸主的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吃枣药丸啊……”韩跃一脸坏笑,抬手遥遥对着王凌云一挥,放声高叫道:“哥们儿,你要给力一点啊!”

他这话云山雾罩,‘给力’这个词除了后世人谁也不懂,大唐这边的谋士面面相觑,李世民忽然道:“突厥已退,我等也即刻回营,朕有大事要说。”

他看了一眼韩跃,猛然狠抽马鞭,胯下战马嘶鸣两声,一骑绝尘而去。

不知为何,皇帝的脸色竟然很不好看。房玄龄和高士廉等人对视一眼,各自策马下了便桥,临走都没有和韩跃搭话。

韩跃坐在毛驴上微微一笑,他知道李世民为何生气,也知道房玄龄等人为何躲避。不过那又如何?自己已展开惊天布局,剩下的就是向皇帝解释而已。

“憨货!咱们也走……”他猛然一拍毛驴,可惜这坐骑反应很慢,老半天才‘昂’了一声,迈着八爷步慢悠悠下桥。

李世民的中军大帐就设在渭水之畔,距离此桥大概有五里之遥,如果骑马肯定转眼便到,若是骑驴的话……

那就要看坐骑有没有驴脾气了。

韩跃整整用了半个时辰,才骑着驴回到大帐,这个速度比他走路都快不了多少。当他到达之时,发现大帐中已经站满了文臣武将,正好听到一个世家出身的官员在向皇帝进谏。

韩跃侧耳一听,原来是在弹劾他!

“陛下,臣要参泾阳侯目无君上,私自篡改盟约条款。我等昨夜明明商定了只赔偿突厥人粮食丝帛等物,他却趁谈判之机加上了开通互市一条。臣以为泾阳侯此举很是异常,往小了说是篡改君命,往大了说甚至是祸国殃民。突厥人一向缺乏盐铁,他开通互市分明是想给予支持,此举居心叵测,臣请陛下降旨将泾阳侯打入天牢严刑拷打,逼问他到底是何用心……”

“逼问之后呢?”李世民面色有些不好看,目光冷冷看着这个大臣。他生韩跃气归生气,却不容许别人恶意中伤,此人在他心中已经划为了该死一类。

皇帝已经恼了,偏偏这个大臣没有觉察,他顺着李世民的询问回答道:“若是逼问出泾阳侯确有异心,自然是要开刀问斩,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好得很!”李世民一声大喝,他挥挥手示意这大臣下去,淡淡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了。”

“陛下!”那大臣还要张口,李世民猛然怒眼一睁,暴喝道:“朕让你下去,耳朵聋了吗!”

大臣打了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一边。

韩跃在账外微微一笑,忽然高声叫道:“臣泾阳侯韩跃前来,还请陛下宣见!”

“进来!”李世民一声轻喝。

两个值守的金吾卫抄起大帐布帘,韩跃轻轻整理一下衣衫,迈步走了进去。

李世民的脸色很不好!

做皇帝的都这样,权力欲望太强,总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今日渭水之盟谈判韩跃私自加上互市一条,这让李世民很恼怒。但是当时他又不能开口阻拦,因为谈判要的就是一鼓作气压倒对手,如果自家人在后面抽梯子,谈判如何能够成功。

他既然让韩跃主谈,那就得权利支持力挺,就算谈错了也得坚持下去。

只是李世民没想到这小子胆量这么大,竟然敢擅自更改提前商量好的条款。那互市也是能随便开通的吗?突厥人本就强横无比,中原一直用盐铁控制才勉强和他们打个平手,现在好了,签约开通互市,以后突厥人再也不缺盐铁,实力肯定突飞猛进。

“臭小子滚过来,跟朕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要开通互市,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小心腿给你打折……”

帐中众人脸上一呆,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小子犯了如此大的错,自作主张,擅该君命,这样的罪名拉出去五马分尸都够了。结果陛下竟然只是轻飘飘一句腿给打折,圣眷也太浓重了吧。

韩跃知道皇帝心中肯定窝着一团火,不过他自认此事并未做错,行礼解释道:“陛下,臣之所以在谈判时加上开通互市这一条,乃是为了我汉人百年千年的安定着想,只要此事成功,突厥从此无忧矣。”

“唔?听你这么一说,朕非但不该治你之罪,反而要奖励你有功了?”

“是功是过陛下一听便知,如果臣真的错了,您可以使劲打嘛!”韩跃嘻嘻轻笑,刻意表现出一个少年略带调皮的性格。

他已经察觉出来,皇帝似乎对自己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爱,每当他装作稚嫩之时,皇帝总会对他变得温和。

这一次仍然还是如此,李世民脸上怒气悄然一敛,挥手道:“好,朕便听听你到底有何道理,说吧!”

韩跃心中嘿嘿一声偷笑,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不过他脸上可不会表现出来。

既然要劝说皇帝,那就得发惊天之言,他略略一思考,直接开口道:“陛下,开通边关互市,可令突厥一改乾坤。如果此事由臣来主导,我有信心在三年内灭掉突厥,将整个草原纳入大唐的版图。”

嘶——

大帐中一片抽冷气之声!

突厥何等强大,草原何等宽广,这少年失心疯不成?三年灭突厥,他也真敢说。

李世民目光爆闪,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自信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种这小子能够成功的错觉。

三年灭突厥,真的可能吗?

皇帝忽然很是期待。

第132章 给突厥盐铁又如何?(今日第三爆)

无论是秦皇汉武,还是三国魏吴,北方游牧民族一直是中原人的心腹大患。秦始皇雄才大略也要修筑长城,汉武帝虽然有霍去病封狼居胥,但也始终没有平定北方。

秦汉两朝是何等强国,秦始皇一统天下,汉武帝虽远必诛。但这两位雄才大略的皇帝也只是勉强和游牧民族打个平手,后来的三国两晋等朝代就白搭了,一直仰人鼻息,始终被异族摁着脑袋随便打。

尤其五胡乱华时代,中原几乎被杀成白地,山河破碎,千里无人,几十万百姓的头骨被人拿去修筑了炫耀武勇的京观。

北方狼族,早已成了所有汉人心中的痛。

不是不想打,实在是人家太强横。特别是隋末一代,突厥人忽然从草原上崛起,其战力远超前辈匈奴,几次入侵中原来去如风,汉民族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这样强大的一个民族,韩跃却说他要三年灭之。若是换一个普通皇帝立马就要把他拉出去砍头,偏偏李世民是个雄才大略之人,他心中同样有远大的抱负,韩跃所言直接引起了他的共鸣。

“小子,说说你的想法!”他伸手招了一招,示意韩跃到他身边说话,同时继续问道:“明明开通互市会让突厥人实力变强,为何你却有此信心三年灭之?朕知虽然年龄尚小,但却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好好跟朕讲讲,也让诸位臣工听个明白。”

李世民这般说着,忽然伸手拉过来两把椅子,他自己大马金刀坐了一把,顺手一指另一把,鼓励道:“坐下说!”

满大帐群臣都是一呆,韩跃也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的两腿都在发颤。

要知道现在可是军中正规议事,格局丝毫不差于清晨早朝,这等严肃场景皇帝却弄了两把椅子让他坐下,而且那椅子的摆放方式还不分上下尊卑……这是想干啥?故意下套然后找茬砍我脑袋么?

韩跃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笑道:“臣还是站着说吧,站着好,说话带劲,也容易组织语言。”

李世民目光炯炯盯着他,直到盯得韩跃浑身都感觉不自在之时,皇帝才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臭小子的胆量还不行啊,以后需要好好操练操练,争取一直有擅该君命的霸气,朕还真是有些期待这个呢。”

韩跃脑门冷汗直冒,这话打死他也不敢搭茬。

李世民见他不还口,突然嘿了一声,挥挥手淡然道:“不想坐就站着吧,朕不吓唬你了,开始你的奏对!”

韩跃长吁一口气,这才明白李世民原来是在吓唬自己,原因不说自明,绝对是在发泄他私开突厥互市之事。

偏偏这事还不得不解释,想要达到圈养整个草原这个伟大目标,没有李世民鼎力相助那就是痴人说梦。

“陛下!”韩跃轻轻拱手施礼,他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缓缓开口道:“自古中原严控北方盐铁,以之来限制游牧民族的发展,这个办法看似是有用,其实是在给自己埋下祸端!”

“咦,这却是为何?”李世民还没有说话,大帐中却响起一个声音,好奇道:“草原民族缺盐缺铁,所以我中原才会严控此二物流入,此法自秦汉之时便一直施行,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开放。若是按照泾阳侯所说,历朝历代那么多先贤难道都是错误的吗?”

这人倒不是刻意针对韩跃,而是就事论事提出质疑。韩跃扭头看他一眼,微笑道:“这位大人且听我分析,并非先贤们错了,而是此一时彼一时。咱们为什么要限制盐铁等物流入草原,说白了是一种经济扼杀手段。缺了盐,游牧民族便不能大规模发展人口,缺了铁,他们便不能铸造杀人之兵。”

“既然如此如此,泾阳侯为何还要开互市?明知突厥人有了盐有了铁实力会飞速发展,仍然还要跟对方签署这种盟约,老夫听闻当时谈判你已占了上风,完全没必要自毁长城啊……”

韩跃笑了起来,道:“我怎么会自毁长城?老大人这个帽子可不能乱扣啊,若是惹得陛下怀疑,说不定便把我拉出去砍了。”

李世民冲那大臣挥挥手,道:“克明兄暂且不要打乱他,让这小子把所有话说完你再来论断。”

原来这大臣正是唐初名相杜如晦,字克明,其人深谋远虑,有运筹帷幄之能,与房玄龄并称为‘房谋杜断’,乃是李世民的左右臂膀。

有李世民出来阻拦,杜如晦便不在多说,不过脸上仍旧带着浓重忧虑,深恐皇帝被三年灭草原的目标蒙蔽本心。

韩跃也想不到提出质疑的竟然是这尊大神,他穿越之前看隋唐演义电视剧,最崇拜的便是杜杜如晦。他轻咳一声,对着杜如晦道:“老大人还请细听,在下这就将开通互市的利弊告知。”

“泾阳侯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韩跃轻一点头,继续先前话题道:“开通互市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让突厥人实力产生变化,因为咱们只会供给他们铁锅等物,不会傻到把碳钢也卖给人家。这样就算他们想打造兵器也会很艰难,必须先融了铁锅,然后才能重新锻造。但是突厥炼铁之术不行,一年给他十万口铁锅,他能融掉一万口都算不错了。”

“一万口铁锅也能打不少弯刀,泾阳侯还需切记!”杜如晦虽说洗耳恭听,仍然忍不住插了一嘴。

“不怕!”韩跃大气的一挥手,淡淡道:“就算他们有融掉一万口铁锅的能力,肯定也舍不得真去融掉。据在下所知,那突厥人奇缺铁锅等物,很多部族甚至几十人共用一个锅子烧饭。第一年咱们供给的铁锅他们当宝贝都来不及,哪里会拿出来融掉?”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杜如晦,一脸自信道:“若是突厥贵族胆敢逼迫各部族贡献铁锅,信不信立马就能引发草原暴动。这件事别说是颉利不敢做,就是他们的长生天和狼神下凡一样也要干瞪眼。古语曾言法不责众,陛下也说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个道理放到草原同样合适。”

“倒也算是一种新奇论断!”杜如晦缓缓点头,忽然又问道:“那么盐呢?”

“盐就更没问题了。”韩跃哈哈一笑,打趣道:“此物乃是民生物资,就算能让突厥扩大人口又如何,三年时间他们能生几个娃?一千,两千,便算它一百万个又怎样?三岁的娃娃除了穿开裆裤还能干什么,杜大人总不会害怕他们能骑马入侵中原吧。”

杜如晦失笑出声,道:“泾阳侯风趣,老夫虽然年迈,可以不会害怕三岁的小孩。”

“这不就结了!”韩跃仰天打个哈哈,忽然面色一冷,淡淡道:“互市三年盐铁,突厥肯定发展不起来。但是我却可借这三年时间做下无数事,等到他们发现之时,覆灭已经不远矣……”

“唔,泾阳侯究竟要用三年时间做何事,竟然如此有信心?”

“经济战争!”韩跃一字一顿,眼中闪过一缕杀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殖民经济的狠辣,这是从根本上掌控一个民族的最佳手段。

第133章 咱们的帐,该清了!(今日第四爆)

殖民经济有多狠?看看后世西方资本主义的大掠夺史就可以知道。当年小小一个弹丸之地英国,用倾销干掉了印度,用鸦片废掉了清廷,用大工业商品横扫了全球。

最强盛之时,舰队所到之地皆是日不落帝国的领土。殖民经济在大航海时代都是如此之猛,放在还处在农耕游牧的唐代将会如何?

韩跃将目光盯向了突厥,他早就想试试了!

“陛下,咱们与突厥人盟约有定,以两块茶砖换一只羊,以三口铁锅换一匹马,此举大大有利。只要开通互市我们三年便能倾销百万,到时大唐牛羊也有了,战马也有了,反观突厥却消耗了家底,牧民也对我朝形成了经济依赖,到时陛下发兵攻之,一举可下草原。”

韩跃其实还有一件事没有明说,那就是茶砖下毒之策。此事是他和李世民早已商定的计谋,锰矿长期服用能够让人变得痴呆,到时必然更削突厥战力。不过这事只有他和皇帝两人知晓,因为计策过于狠毒,所以韩跃隐下不提。

虽然他隐下不提,但是不代表皇帝就会忘记,事实上李世民比他更热衷下毒之事。再加上韩跃一番开通互市利弊之言,李世民终于觉得此事能成,他双眼放射出熊熊光彩,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

越是雄才大略之人对开疆拓土越是上心,北地草原何其之广,千百年来有谁征服?秦始皇吗,汉武帝吗,都不是!若他李世民能完成这个壮举,将巍巍草原纳入大唐版图,仅此一功便能名传百世。

“互市一策,可行!”皇帝重重一挥手,一掌拍在大帐中央的桌案上,大声喝道:“取地图来!”

一名侍卫匆匆将地图拿出,小心翼翼在桌案上铺开,李世民从椅子上轰然站起,伸手对大帐中的文臣武将轻轻一招,道:“众卿都上前看看,咱们该在何处划定互市为妥。”

这便是要落实韩跃的提议了,武将一方感觉无所谓,反正这些弯弯绕绕他们也不懂,陛下让过去就过去。无非是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按照兵家那一套给出几个建议。

文臣一方则分成两派,一派是李世民的亲信房玄龄等重臣,这些人皆是一脸肃重站在桌子前,准备好生挑选互市之地。另一派就是无姓七家豪门之人了,这些家伙有些磨磨蹭蹭,摆明想要出工不出力。

韩跃忽然轻笑出声,对李世民道:“陛下,臣倒认为互市之处不用太过细心挑选。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纵观历朝历代皆无互市之举措,既然是白手起家,就算选一处不毛之地也无所谓。反正咱们只是借它玩一把经济战争,又不是要跟突厥人真刀真枪硬干,无需考虑地势地情……”

李世民微微一怔,他知道这小子说话从来不是无的放矢,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认为选在哪里合适?”

韩跃嘿嘿坏笑,他冲李世民搞怪地眨眨眼,伸手一指旁边的房玄龄道:“房相怀中不是揣着一纸赌约么,那上面可是有六千土地属于臣了,不如就拿它来做互市之所如何?”

李世民先是一呆,随即哑然失笑,他还以为韩跃有什么好提议,原来这小子是在惦记他的赌约,拐着弯儿提示自己帮他催债。

“你这臭小子有话就不能直说,非要这般含含糊糊不成?错非朕还记着此事,换一个人恐怕都听不明白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后再敢这样耍滑头,立马拉你去后宫让皇后好好收拾。”

皇帝这话看似是在斥责,不如说是在笑骂,这等口吻任何朝臣都享受不到,甚至连太子皇子们都没这待遇。无姓七家都不是傻子,众人面面相觑半天,齐齐在心中叫了一声‘苦也’。

有皇帝亲自催债,这赌约打死也不能赖账。整整六千亩土地啊,虽然处在雁门关之外,那也得三四十贯钱一亩,加起来可就是二三十万贯的巨资。

世家豪门再有钱,财富也是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尤其土地这种东西也不知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想不到就因为轻飘飘一纸赌约,从此改头换面姓韩了。

“早知道就不赌了!”范阳卢氏的族长卢隐之黯然一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突厥几十万大军压境,竟会来一场何谈收官,那颉利不是号称一统草原的枭雄霸主么,怎么做事比小孩子还要儿戏。

“早知道就不赌了,唉……”他再次呐呐一声,宛如村中笨妇一般碎碎念。

“你还有脸说!”赵郡李氏的族长李博云一脸铁青,望着卢隐之双目喷火,那种神情仿佛要吃人一般。

今次五姓七家与韩跃交锋,就属他李氏损失最惨重。不但搭上了一千亩土地,自家的族弟李博然也被皇帝杀了。

要知道培养一个能进朝堂的重臣何等不易,先要以家族之力支持他在地方上做出成绩,然后再联合其他世家一起提议,每联合一家都要付出一份财富,结果还没等族弟在朝堂上帮家族争取利益,就因为得罪韩跃被皇帝给砍了。

究其原因,最初都怪卢隐之串联大家和韩跃对赌,如果没有赌博之事,他的族弟也不会跳出来挑衅那小子。

李世民可不会管世家之间狗咬狗,历朝历代皇族莫不想削弱世家,李博云和卢隐之吵闹,他乐得在旁边看笑话。非但如此,皇帝还火上浇油,伸手取过房玄龄递上来的赌约笑道:“啧啧,征战三千地,才封万户侯。六千亩土地若是以爵田来论的话,至少要开国国公才能有这待遇……你们也真是大方,一场赌约就拱手送人,连朕都有些羡慕泾阳侯的收获喽。”

皇帝也腹黑,这话说的简直比伤口上撒盐还狠,借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给了世家众人一万点暴击。

卢隐之等人一脸苍白,看着那纸赌约在皇帝手中缓缓展开,人人都觉得心中疼痛难舍。

难舍也不行,谁叫你们输了。

韩跃够坏,他配合李世民的举动接了赌约,故作小儿得志模样道:“各位大人,咱们的帐,该清了……”

回家拿你们的地契去吧。

第134章 皇后专坑李世民!

“地契?还是关外的?陛下您好狠的心,他今年才多大,您就将他发配到边关之地去,臣妾不同意。”长孙怀里抱着正在酣睡的小兕子,一张俏脸微带怒气,白眼生生,吼得李世民很不自在。

轰轰烈烈的渭水之盟三日前就已落下帷幕,中军大帐在当天撤营,李世民也在当天御驾回了宫。

皇帝这几天一直记挂着帮韩跃讨债,终于在今日早朝借机大发雷霆,让五姓七家乖乖把地契送上。李世民拿了地契很有些兴奋,他一生征战南北,瓦岗寨上招群雄,河北一战屠十万,玄武门中更是杀得血流成河,无数大事临身他都不曾变过颜色,反而帮一个小子收了笔债务让他很是开心。

可怜皇帝下了朝一路兴冲冲直奔后宫,原本想要和长孙分享一下喜悦,结果却被皇后喷了一脸!

“臣妾不同意!”长孙铁青着脸把酣睡的小兕子递给旁边宫女,挥挥手示意对方抱出去。等到宫女身影刚刚离门,她立即对着李世民大叫大闹起来。“陛下,臣妾苦苦等了十五年,想跃儿想得几乎肝肠寸断。每每深夜惊醒,总是泪湿枕边,担心他会不会在乱世中被人杀了,会不会已经流落街头,会不会三餐不饱……”

皇后一边说着,不自觉便眼中含泪,忽然伸手一指身旁的宫殿柱子,怒声道:“陛下,若您真要发配跃儿,臣妾今日便撞死在这里。”她一生温良典雅,几乎事事顺着丈夫心意,然而这一次却发飙了,像一头护犊的母狮子对着皇帝大吼大叫。

皇帝简直哭笑不得,都说女人胡搅蛮缠,他一直以为长孙绝不会如此,想不到今日也见识了。偏生还没法动气,得耐着性子给皇后解释。

“观音婢,朕可没有发配他。这些地契是那小子自己赢的,你总认为他还是个孩子,却不知这个孩子比无数大人都强。不但手段刁钻,而且胆量很大,谁若敢小瞧于他,转眼就要吃大亏。五姓七家何等庞大的门阀,他却敢从虎口里夺食,硬生生弄了人家六千亩土地。”

“六千亩地又如何?”长孙依旧有些小情绪,生气道:“您广有四海,随便赏他点都不止这些,何必让他冒着风险去得罪世家。”

“别人给的,哪及自己赚的有意义?”李世民淡淡一笑,对长孙道:“你不懂男人的抱负,朕却渐渐摸清了这小子的脾性。嘿,简直和朕年轻时一模一样。当初朕征战天下开疆拓土,整个大唐有一半是朕打下的,结果却被封秦王。李建成只因生的比朕早,坐享其成便封了太子。但是他拿到了吗?别人给的始终不稳,男人想要什么东西就得亲手去取,这才不枉纵横一世活此一声。”

长孙陷入沉思,她也知道李世民说的有道理,偏生就是心中不舍,落寞道:“难道就这般放他离开我么,臣妾足足等了十五年……”

“孩子们总会长大的!雏鸟不经过摔打,如何能够变成雄鹰?你是想他日后翱翔天空,还是想栓在自己身边做个废物,溺爱出纨绔啊。”

“跃儿可不是纨绔!”长孙白了一眼丈夫,虎着脸道:“纨绔臣妾也见过,满长安多的是,比如大兄家的冲儿,程知节家的处默,李孝恭家的崇义。整日章台走马,经常夜宿青楼,跃儿可不是这样,他才十五岁,已经闻名长安,制蚊香造水车,发明藿香正气水,研制军粮行军肉,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于国于民皆有大利,哪家的纨绔能比得上他。”

“对对对,你说的对,你的跃儿是天底下聪明的孩子,就算三皇五帝小时候也比不上他,这总行了吧。”李世民打趣一声,微笑道:“真是母亲眼中没有痴笨的儿,那小子也就占个小聪明而已,让你一吹都快成神了。”

长孙噗嗤一笑,拿白眼翻了一下丈夫,执拗道:“反正臣妾就觉得他最好。陛下啊,您真要让他去关外发展么?不过一个突厥互市而已,朝中那么多的文臣武将,随便派一个人去坐镇不成么?”

皇后说来说去依旧还是不舍,她悄悄打量一眼宫殿,忽然压低声音道:“现下也没有外人,只余我夫妻二人说话,您也知道那孩子算起来是老大,臣妾生出这么一个神秀的孩子,还指望着他照顾下面那些小的呢。昨日东宫侍女就禀告过我,说是承乾最近有些不太对劲,言行举止有向歪出发展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让他去教育承乾吗?”李世民目光微微闪动,随即摇头道:“不妥不妥,朕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此事该如何处理。让他去东宫做什么,若是出了事怎么办?还是让他去关外好些……”

“那对他也太不公平了!”长孙有些忿忿不平,幽幽道:“身为嫡长子,从小却受尽悲苦,臣妾都没有喂他吃过一次奶。现在好不容易见面了,您却还要他活在黑暗中,这太不公平了。”

李世民微微一叹,低声道:“这世间又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呢?”

“可是关外山高水长,臣妾听闻那里生活很苦,尤其还与突厥接壤,他去那里会不会有危险。”

“这你倒可以放心,那小子到哪里都不是吃亏的主。说来你可能还不知道,三日前他在我中军大帐中舌战世家,渭水之畔更是独力与突厥谈判。那时两岸有几十万大军隔江对立,大战气氛一触即发,可是这小子却骑着一头毛驴晃悠悠上桥,那份气定神闲,朕当初像他这么大都做不到。”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出的孩子!”长孙得意一笑,她正欲再夸赞几句,忽然反应过来丈夫方才所说,猛然俏脸一变,怒道:“您刚才说他骑驴?”

“是啊!骑驴,还是一头白毛老驴,脾气特别的慢,怎么抽打都走不快!”李世民想起当时场景,忍不住哑然失笑。

长孙一脸气愤,大怒道:“那怎么能行?臣妾的孩子怎么能骑驴,让杨妃她们知道了非要笑死。陛下,此事您得帮臣妾解决。”

李世民有些不懂,忍不住道:“观音婢何意,不妨直接说说。”

“也不算什么大事,臣妾就是觉得跃儿骑驴太过寒酸。堂堂皇家嫡长子,虽然身份隐在黑暗中,但是臣妾这做母亲的越发心疼。陛下,当年元霸四弟的师傅不是赠您一匹绝世宝马么,反正您现在也不用行军打仗,送给跃儿骑吧。”

“好啊!”李世民一心要哄长孙,下意识便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皇后这是剜了他的心头肉,仰天大呼一声道:“观音婢害我,朕的拳毛騧啊。”

长孙得意的笑了。

当年天下群雄四起,李元霸的神秘师傅赠送李世民一匹绝世战马,此马名曰拳毛騧,据说有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之能。最神骏的还不是脚力,而是这马能够护主,武德四年李世民与窦建德河北一战,胯下骑着拳毛騧直冲敌营,这匹马不但狂奔如风,而且还会自己尥蹶子踢人,凡所中者无不胸骨碎裂立时殒命。

这样一匹宝马,长孙早就盯上了。

第135章 我离开时,谁肯追随?

李世民夫妇在皇宫里讨论韩跃的事,百姓们也在田家庄议论纷纷。

“咱家侯爷要走了……”不知是谁站在大街上叫喊了一声,如今已经没人再称呼韩跃为韩家小三,总是亲昵的喊他咱家侯爷,这个昵称不是田家庄百姓的专属,周边很多庄子都是这般称呼。

咱家侯爷,很质朴的一句话,骨子里却透着一种亲近和喜爱。老百姓就是这样,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喜欢谁。

这大半年来,韩跃为百姓们做了多少好事?蚊香产业让满村妇女有了活干,小娃娃都能割艾草赚钱。藿香正气水一路从长安卖到了江南,最近甚至有西域的客商来采购,大漠夏天比中原更热,藿香正气水在那里已经不能用畅销形容。

再到后来为了建高度酒作坊,程家国公大力投资,一下就买了田家庄百姓好多亩田地,给的钱财特别丰厚。虽然高度酒一直没有面世,但是酒窖中早已埋下了整整五千坛,听侯爷说越是埋的时间长越值钱,田家庄百姓恨不得埋一百年才好。

最近又弄出了行军肉,不但田家庄百姓跟着发财,方圆五十里的庄子都跟着受益,以前逢年过节才能卖掉的家猪再也不愁销路,只要长到三五百斤,立马就可以拉到作坊上卖掉。

作坊管事的田大叔为人忠厚,收猪一向不压秤星,给的价钱也很丰厚。听说侯爷还专门弄出了一个名词,叫做什么来回路费报销,凡是来庄子上卖猪的农户,除了猪钱现场付清,还会根据路程远近额外再给一些钱财,最低十文,最高听说有拿到一贯的。

若是卖猪的时候带着家中小孩前来,偶尔碰到侯爷在作坊上闲逛,他总会弯下腰摸摸自家小孩的脑袋,微笑的问道:“几岁了,有没有读书,你家里的猪长这么肥,是不是你经常割草喂啊,小家伙很懂事哟……”

天啦,侯爷多么尊贵的人,咱家的小孩身上有多脏,他却一点不嫌弃。不但弯腰抚摸小孩脑袋,还会随手掏一些铜钱赏赐。这个钱有时候是几文,有时候是几贯,不管多少都不准大人回家讨要,属于小孩子自己的财富,要让他们攒了去读书,不论男孩女孩都读,女孩甚至给的赏钱更多一些。

听说侯爷一向不喜欢装钱,但是他每次到庄子上闲逛之时,都会让豆豆娘子提醒他带钱,就是为了遇见小孩给赏赐。

不回忆不知道,一回忆吓一跳,十里八乡哪一个庄子没受过恩惠,田家庄烂泥一般的地方日渐繁华,周围庄子也慢慢开始富裕,这都是托了侯爷的福啊。

这么一个好侯爷忽然要走了,很多百姓一时呆住,感觉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一个卖茶叶蛋的妇女拉住那个喊话的人问道:“大兄弟,你刚才说的是真话吗?侯爷真要走?为什么啊……”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十分希望这人摇头告诉她说这是假的。

这个妇女叫刘氏,前不久田家庄被王凌云偷袭,她的丈夫和大儿子都死在了那夜之中,家中只留下了她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原本以为天都塌了,当时曾哭求韩跃留下她在庄子上做事,先被安排在作坊上当女工制作行军肉,后来侯爷看她心灵手巧,并且家里孩子太小不能整天上工。侯爷心善,偷偷教给了她一个秘方制作茶叶蛋,老天爷,第一天就挣了两百文,刘氏当时都吓傻了。

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活不下去,孩子也能顺利养活成才。刘氏感觉侯爷简直是她的在世父母,她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原本想着自己身子还算不错,有一天晚上趁侯爷出门闲逛,想要拉侯爷去林子里伺候他一下,结果侯爷吓得落荒而逃,刘氏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不贪图女人身子的贵人。

第二天,就有官媒上门,说是受侯爷之命前来说媒,给她寻了一个特别能干的汉子。

是真能干,白天在藿香正气水作坊上做工,因为卖力气手速快,已经被侯爷提升为生产小组组长。晚上回到家也不歇息,帮她煮大半夜茶叶蛋。然后嗷嚎一嗓子把她扔上床,昏天昏地弄得她浑身舒服。

女人活着图个啥?不就是有吃有喝能把孩子养大,床上也有汉子滋润么。

被她拉着问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田家庄有名的青年田二狗,这小子是田豆豆的亲堂兄,原本是个无赖混子,现在也渐渐成了百姓眼中的大人物。他看了一眼刘氏,微笑道:“这不是要拉我妹夫去树林的刘家嫂子么,怎么你还想着这事啊。小弟也还没结婚,不如你找咱吧。”

“呸!”刘氏喷了他一脸,结了婚的妇女可不怕荤话,道:“就你也想撩拨老娘,想得美,俺现在已经有人家了。以后除了自家汉子能碰,谁也不行。”

田二狗嘿嘿坏笑,若有所指道:“那要是我妹夫想碰呢?”

刘氏微微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脸红,眼前恍惚出现一张俊秀少年的脸庞,她呆了一呆,忽然意识到田二狗是在调笑自己,顿时反击道:“若是咱家侯爷想要,我随时都能给他。侯爷是多么珍贵的人,我主动分开大腿都愿意,但是你田二狗不配,想碰老娘除非你投胎转世做我儿子。”

农村结了婚的妇女就是这般带劲,田二狗直接被噎得翻个白眼,悻悻然不敢再撩拨。

刘氏见他偃旗息鼓,这才又道:“你刚才说咱家侯爷要走是真的吗?到哪里去?”

“关外,突厥……”田二狗有些奄奄提不起兴致,垂头丧气道:“朝廷要在关外和突厥人开设互市,我妹夫忠君爱国,自请前去坐镇。唉,真不知道他咋想的,放着家中花花绿绿的生活不知道享受,非要跑去那种苦寒之地受罪。听说上命很急,朝廷只给了十天时间做准备。我刚才之所以在大街上喊,就是要告诉大家提前准备,以后不用来田家庄做买卖了,我妹夫真要走了!”

咣当——

一声脆响!

刘氏手中端着的瓷盆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几十个茶叶蛋咕噜噜在大街上乱滚,然而却没有一个百姓有心思去捡。

原来咱家侯爷真的要走了!

刘氏一脸黯然,她多么希望田二狗是在骗她的。可是却也知道这只能是痴心妄想,对方毕竟是韩家侯爷的妻堂兄,这种大事他肯定不会瞎说。

恍惚之间,她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个俊秀青年的脸庞,这张脸她一辈子都记在心里。若不是他,自己也许早已流落街头,若不是他,她的孩子或许早就饥饿而死。

一个卖茶的汉子忽然将茶摊猛然掀翻,大叫道:“日狗哈的,离了侯爷咱们能干啥?没有侯爷发展庄子,俺田老三还在土地里刨食吃,哪能在家门口悠闲卖茶,一天就挣上百文,三个孩子都能送到私学上念书。俺决定了,砸了这摊子跟侯爷走,这辈子俺只认定他,侯爷去哪俺去哪,别说是去边关之地,就是到天边俺也不皱一下眉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许多百姓忽然眼中一亮。

第136章 十万百姓闹长安

“对啊,咱家侯爷要走又如何,大家跟着一起去不就行了。”刘氏仿佛瞬间恢复了精气神,她伸手轻撩发丝,对卖茶的田老三笑道:“有侯爷翻天覆地的手段,就算去了关外不毛之地,不用多久也能变得繁华。”

她也顾不得地上散落的茶叶蛋,急匆匆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还道:“我现在就回家收拾,还要通知娘家人也一起。只要跟着侯爷,去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女人虽然是个村妇,但她的决断竟然比男人还强。许多百姓还只是心中意动之时,她已经急于回去打点行囊了。非但如此甚至还想到了要通知娘家人。

那个开茶摊的田老三也反应过来,失声笑道:“我还在这里砸什么摊子,赶紧回家收拾东西才对,顺便也要通知几个亲戚,大家一起跟着侯爷才好。”

对,跟着咱家侯爷一起走,只要侯爷在,到哪里都有饭吃。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们不听你忽悠,也不信你欺骗,他们分辨事情对错用的是心。

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跟谁!

刘氏不是第一个,田老三也不是最后一个。只因田二狗在大街上喊了一嗓子,无数百姓直接撂下了摊子,本村的直接回家打理行囊,外庄的赶紧往回奔走。侯爷只有十天时间准备,若是赶不上他离开的时机,肯定要后悔一辈子。

这一日,风云涌动,震动了整个长安。

泾阳侯韩跃要走的消息宛如狂风席卷,通过百姓口口相传不断散播,越传越远,越传越远。

第二日,三千百姓奔赴万年县衙,要求开具移居户引,他们要跟着泾阳侯走。

第三日,一万百姓蜂拥而来,县衙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此之众,负责田户移居的衙役累死也忙不过来,许多百姓便席地而坐,在衙门口排起了长龙。

第四日,不止万年县开始出现移民风潮,长安县也百姓扎堆。白天办理不完,百姓们就要求县衙晚上赶工,甚至自发抬来桌子摆在县衙门口,点起灯笼火把,照的黑夜如昼,负责办理移居户引的衙役不用回家,自有百姓给带来各种吃食,困了就在桌子边眯上一会。

待到第五日,移民风潮终于发展到极致,竟有不下十万人要开具户引,这样大的数字别说是两个县衙人手不够,便是整个长安所有部门的办事员都抽调来也不成。偏偏唐代并没有限制百姓移居的法令,两个县衙想要推辞都没有借口。

面对这种情形,万年县令也唯有仰天一声长叹,一边催促衙役加快速度办理,一边飞赴皇宫上报。

能不上报吗?涉及十万人移居,整个关陇之地才多少人口,。泾阳侯这一走不打紧,竟然有如此多百姓要追随,这是何等巨大的影响力。历史古往今来移民潮,似乎只有帝王才有这般本领。

刘备也只驱动五千百姓相随,曹操屯田之初也才两万民夫,泾阳侯一介少年,短短半年竟有十万百姓认可,这等震撼壮举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了。

风云涌动,震惊长安。

民心自古就是最宝贵之物,无数门阀翘首以盼,五姓七家咬牙切齿,若是这等影响力属于他们的该有多好,那个小子年龄都还未及冠,他凭的什么?

有人羡慕,有人不爽,有人深思。

然而这一切都当不住百姓的热切,涉及十万人之事,没有人敢跳出来摆弄阴谋诡计,羡慕也罢,不爽也罢,都只能远远在一旁看着。

曾经少年性嘻哈,行为浪荡人欲杀。忽然潜龙随风起,一日抽空长安家。

真的是抽空长安家,大唐立国之初,整个长安周边也不过才百万户。韩跃这一番要走,直接有十万百姓自愿相随,等于十户减一家,虽说抽空是个夸张说法,但也让长安两大属县的县令头疼不已。

但是他们不敢阻拦,也无法弹劾找韩跃麻烦!

开通互市已确立为国策,为此事皇帝最近已杀了不少人,况且人家泾阳侯也没有鼓动别人追随,完全是百姓自发的行动。

只能上报,让皇帝定夺……

……

“你说什么,十万人要离长安?”李世民也是同样震惊,昨天上报的数字还是一万,今天就变成了十万,这个暴增速度连皇帝都有些眼晕,怔怔半天才忍不住道:“朕真是没有想到,那小子竟有这般本事。”

此时并不是朝会时间,他接到的也是万年县和长安县密报奏折。那个负责递送奏折的密谍乃是百骑司之人,他同样很是震撼,低声道:“陛下,十万人这个数字只多不少,如今那万年县和长安县俩个衙门已经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县令焦头烂额,急需陛下定夺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李世民陷入沉思,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便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在帘子后面道:“放百姓走,十万人也好,二十万人也好,只要他们愿意跟着泾阳侯,一律放他们走。”

说话之间,长孙缓缓从宫闱里走出,她先是向李世民行了一礼,随后接着道:“陛下,如今不是朝会时间,这里也是臣妾的寝宫,既然您在这里接听了密报,臣妾就有进言的资格。”

长孙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她一生只躲在后宫相夫教子,从来不曾干预朝政。但是今天,她为孩子破了规矩。

李世民面上阴沉不定,他是千古有名的雄才大略帝王,从来都是公私分的很清楚。一边是十万百姓抽离长安的阵痛,一边长孙皇后为了孩子破规矩力挺,这一次公与私真是委实让他难以决断。

“陛下!”长孙皇后再次开口,一脸坚定道:“那孩子从没得到过父母任何的赐予,臣妾深痛他的可怜,若您不同意他带百姓走,臣妾便随着他走。”

不同意他带百姓走,臣妾便随着他走……这话已经很有几分露骨的意味,地上跪着的那个百骑司暗谍浑身都在打哆嗦,偏偏他的反应却刺激了李世民,皇帝终于下定了决断。

“也罢!”李世民猛然一咬牙,挥手道:“你去告诉长安、万年两县令,让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凡是愿意追随泾阳侯离去之人一律不用办理移居户引,待到关外建立互市衙门再行后补。”

那个暗谍长吁一口气,连遵命都来不及说一声,急慌慌的便逃离了寝宫,今日所见之时,他一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

李世民冲着长孙道:“先是朕的宝马拳毛騧,后是给他十万百姓,观音婢这次可满意了。”

皇后温柔一笑,忽然上前抱住丈夫的臂膀,轻声道:“臣妾该死,溺爱孩子。不过他受了十五年的苦,我只是想让他在离开时之时感到母亲的一些温暖。陛下啊,咱们当年那般做事,欠这个孩子实在太多太多了。”

李世民微微一怔,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长孙,他转头看向皇后寝宫门口的一株秋海棠,意味深长道:“你这个愿望会达成的,朕答应你,等他临走之时必要让他万众瞩目,意气风发……”

我的嫡长子,我怎能不疼?

第137章 朕要让他做关外王

李世民为何说让韩跃临走之时万众瞩目,原因很简单,他答应了长孙让韩跃带十万人走。

这其实是一种默许的放任,允许韩跃发展自己的势力。

为什么?

因为唐朝的军事制度是府兵制。

府兵在平时是耕种土地的农民,在农闲之时集中训练,在战时从军打仗。而且参战之时武器和马匹朝廷完全不给,必须府兵自己准备。

府兵一般采取十丁抽一的方式,在战时最高可以达到三户一兵。这个募兵的方式非常牛逼,等于大唐随时能拥有人口基数十分之一的军队,而朝廷的付出却很少,只需要在设立训练府兵的折冲府便可。

此次关外开通互市,必然要进扎驻军,这个募兵的权利会给谁?毫无疑问是韩跃。

这也是李世民一开始不同意的原因。

十万百姓,即使采用十丁抽一的方式募兵,那也能得到府兵一万。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大,但是唐朝的玄甲军才多少人?三万而已!

李世民深知韩跃的能力,赚钱像喝凉水一样简单,各种奇怪武器随便制造,一旦给他这些府兵,他肯定会武装到牙齿。

再加上这小子负责突厥互市,绝对能换取大量战马,到时可就是一万精锐骑兵。

这等实力说是封疆大吏都不为过,手握一万骑兵,权势何等之重,韩跃的身份又特殊,偏偏李世民却封了李承乾为太子。一旦将来韩跃知晓了当年之事,他会不会率兵入关和弟弟争皇位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世民为了皇位可以杀兄逼父,但他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兵戎相见。

若不是长孙强硬坚持,李世民坚决不会同意十万百姓离开。

长孙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抱着丈夫胳膊幽幽道:“陛下,臣妾感谢您的大度,我向您保证,这一生只任性一次。况且跃儿是那样听话,他肯定不会做出咱们担忧的那种事情。”

“朕就怕权利让他迷醉啊!”李世民轻叹出声,他脸上神情变幻,有些感慨道:“当年朕和建成的感情也很好,幼时同吃同睡,一刻也不分离。朕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乱跑,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被人欺负了他会去和人拼命,朕犯错了总是他出面抗!”

他说到这里忽然苦笑出声,拍着长孙的手掌喃喃道:“可惜如此深厚的兄弟情谊也挡不住权利迷醉,建成不欲受人掣肘,朕也不服他传国为君。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大,手中又都有兵马大权,渐渐便成水火之势,最终……唉!”

李世民没有往下说,但是长孙却知道丈夫下面的话肯定是玄武门事变。皇后俏脸惨白花容失色,她紧紧抓住李世民的胳膊大声道:“不会的,陛下,臣妾的孩子一定不会的。”

“男人的心,你不懂!”李世民悠悠一叹,他目光望着寝宫门口那株秋海棠,九月芬芳尽,唯有此花开,一阵清风吹过,几片海棠叶子飘摇落了下来。皇帝忽然脸色一肃,强笑道:“算了,既然已经答应了你,那就让此事放任自流吧。朕还能活个二三十年,有我在位震慑,或许不会出现那种情形。”

长孙缓缓把头趴到他怀里,双目不知不觉蕴含了泪水,她幽幽道:“若臣妾是普通农家妇人该有多好……”

“哈!”李世民仰天一笑,温柔拍打着她道:“怎么可能?你当初既然选择嫁给了朕,注定这一生富贵荣华。孩子的事情别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男人就得自己去拼。朕已经想明白了,若是将来那小子真的挥军入关,如果承乾争不过他,就老老实实把位子让出来。那小子心地还算善良,他不会杀了承乾的。”

“臣妾也相信跃儿不会!”长孙仿佛小猫一般趴在他怀中,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担忧道:“陛下,您说跃儿去关外能站住脚么?那里与草原接壤,突厥人可都是虎狼之辈。”

“所以朕才要说让他临走之时万众瞩目啊!”李世民微微一笑,搂着长孙道:“朕已经决定了,此次臭小子出关,我不但给他十万百姓,还要另派三千玄甲军随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以后这三千铁甲精兵就归他了。”

“陛下!”长孙大为感动。她从十六岁认识李世民,深知丈夫的心胸与抱负,当初为了创立玄甲铁骑他付出多少艰险?十几年也才发展到三万人,结果一挥手就给了韩跃十分之一。

三千玄甲铁骑,比五万步卒战力还大。最重要的还不是战力,而是李世民完全放权。长孙刚才听得很清楚,丈夫用的字眼是“归他”,这是要给大儿子私兵啊。

唐朝之制,王爷成年后必须前往封地,一般会封给大都督的虚衔,只允许募兵五百。

“原来陛下也是很疼跃儿的……”长孙柔柔一笑,伸手帮丈夫整了整衣领。

这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从少女之时便是这样。李世民心中微微一荡,他望着长孙秀美绝伦的俏脸,虽然已是三十人妇,然而岁月却不曾带走她一缕风华。皇帝忽然嘿嘿坏笑,一把将长孙拦腰抱起,大踏步便往床榻奔去。

“陛下!”长孙浑身都在发软,两人夫妻十几年,她自然知道丈夫是要干什么坏事,羞怯轻叫道:“现在可是白天,一会儿小兕子还要喂奶。”

“朕这个当爹的先喝一口吧。”

“陛下,真的不行!”长孙死命捶打,道:“刚刚还在谈论跃儿,您这一转眼就要做坏事,世上哪有这样当爹的?”

李世民一脸急切,或者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皇帝喘着粗气道:“你大儿子马上就要化作大鹏随风起了,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来讨论,还是先干正事再说?”

长孙却依旧不依,玉白双手使劲按住丈夫胸膛,疑惑问道:“您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大鹏?什么随风起?”

李世民哈了一声,道:“封疆于关外,少年镇天山!从此坐看中原风云,逍遥北地超然物外,什么朝堂纷争都找不到他,这等待遇哪个皇子能享受?有朕鼎力支持,他注定要成关外的王,这还不算大鹏随风起吗?”

“您要让他成为关外的王?”长孙微微一呆,脸色很是惊讶。

“对,关外的王!”李世民重重点头,他趁着皇后发呆忽然一笑,道:“你儿子都要成关外的王了,就让王他爹好好爽快一下吧!嘿嘿嘿,观音婢,朕来了。”

一个饿虎扑食,猛然将长孙按倒在床榻。

不愧是关外王他爹,劲头真是凶猛异常,只不过才施展三下,长孙皇后就娇啼起来。

第138章 泾阳侯的事,不用商议!

一夜云雨红烛摇,李二和长孙氏做了不可诉说的大事,寝宫之外隐隐传来钟鸣之声,天色渐渐放亮了。

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喜欢装逼的,李世民一脸严肃问道:“观音婢,昨夜朕雄风大展,可虎狼乎?”

长孙双手抓住被角,凤目微闭恍如梦中,喃喃道:“臣妾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啊哈哈!”李世民仰天长笑,大步出门而去。“今日虽是五更晚朝,但是大臣们肯定已经到了。朕这去和他们好好掰掰腕子,涉及十万百姓出关的大事,朝堂上肯定要有一番吵闹。”

“陛下!”长孙忽然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不顾半个身子白生生裸露,一脸坚定道:“此事关乎跃儿出关之行,谁敢阻拦您就杀谁。”

“朕正有此意!”李世民回头而望,正好看见皇后袒露的胸脯,他咽了口唾沫,赶紧快步离开。

再不走,就舍不得走了……

……

太极宫外,金水桥边,前来上朝的大臣们早已到了,因为殿门未开,大家便靠着桥柱子等候。

程咬金一脸宿醉模样,打着哈欠连天,口中酒气半丈外就能闻到。在他旁边站着的是范阳卢氏族长卢隐之,文人雅致最受不得这个,掩着鼻子怒道:“卢国公,你能不能站远一点?”

“怎么着,你不服啊?”程咬金牛眼一瞪,大咧咧道:“金水桥就这么大你让老子往哪里站?什么臭毛病,身边还不允许站人,不许站人可以啊,你去造反当皇帝……”

卢隐之气的脸色铁青,指着他道:“卢国公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小心等会上朝被御史弹劾。”

“哈!”老程仰天打个哈哈,混世魔王可不是被吓大的,御史弹劾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经常的事,他抠了抠鼻孔,趁着卢隐之气得发抖正欲找御史来理论此事,猛然从后面飞起便是一脚,嘴中大叫道:“去你娘的蛋。”

噗通一声——

卢隐之被踢了个狗啃屎,武将脚劲何等之大,这一下直接摔出好几步远。也活该他倒霉,那里正好也站着一员武将,此人名曰牛进达,上朝也喜欢穿盔甲,脚下蹬着一双牛皮战靴,靴尖用铁皮包住。

卢隐之的脑门直接和牛进达的靴子来了个亲密接触,那靴尖铁皮可比他脑袋硬,一下便给卢隐之开了瓢,顿时血流如注。

“啊哈哈!”老程放声大笑,咧嘴道:“这是踩了多少狗屎才有的运气,满朝文武就老牛一个人穿战靴,你偏偏就往他靴子上撞。世家之人果然不同凡响,俺老程今天见识了。”

卢隐之疼得呲牙裂,捂着脑门怒叫道:“卢国公,老夫必不与你甘休,咱们朝堂上见。”

“怕你不成?实话告诉你,自从你六天前招惹了我儿处默的结拜兄弟韩跃,俺老程早就想找机会狠狠揍你一顿了,刚才那一脚算是轻的,有种下朝之后别走,咱们到宫门口单挑。”程咬金哼了一声,双手抱着膀子翻个白眼,完全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

这话说的太不要脸,卢隐之乃是一介文人,他有什么能耐和程咬金单挑?旁边几个世家出身的武将一脸愤怒,正欲上前和老程厮打,忽听太极殿内钟声敲响,宫殿大门吱呀而开。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上朝时辰已经到了。

众文臣武将连忙整理一下衣衫,按照次序慢慢进了大殿。有那和卢隐之交好的大臣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拖着嗷嗷痛叫的卢隐之一起也走了进去。

文臣在左,武将在右,卢隐之满脸愤恨盯着程咬金,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老程牛眼一瞪,大声喝叫道:“以后长个心眼,遇见泾阳侯躲着走,要让老夫听说你敢招惹他,信不信老夫还揍你。”

这是铁了心不讲理也要给韩跃找场子,卢隐之只觉得满腹委屈。当日在渭水中军大帐他可没占一点便宜,不但赵郡李氏的李博然被皇帝砍了,五姓七家还各自输了一千亩土地。吃了如此大的亏,自己还要被程咬金揍,这天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

殿后忽然有声响传来,众臣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各自脸色都是一肃,就连老程都闭上了骂人的嘴。

这几天皇帝的火气一直很大,昨天砍了两个,前天砍了三个,也不知道今天会是怎样一个情形。

李世民龙行虎步而来!

他如今正是风霜鼎盛之年,虽然昨夜与皇后一夜云雨,但是脸色未见任何困倦。皇帝一路走上龙椅坐下,也不等殿中值守的太监喊一声“陛下至”,直接道:“今日朕不听你们奏事,朕有一事要告诉你们……”

大臣未奏,皇帝先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殿中重臣面面相觑,房玄龄出班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臣等洗耳恭听!”

李世民也不含糊,开口便道:“昨日傍晚之时,朕接到长安、万年两县急报,说是意欲出关的百姓已有十万之众。因为人数太多,两个衙门根本无法办理移居户引,朕特许百姓出关一律不办户引,待到泾阳侯于关外建立互市衙门之后再行登记。十万人,全让他带走……”

一语震惊殿中人,到处是嘶嘶的抽气之声。

十万百姓意味着什么?

陛下为何会有如此决断?

那泾阳侯到底给皇家吃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获得如此浓厚的圣眷?

有资格参加早朝的都是重臣,人人都知道十万百姓出关的意义。自从渭水之盟以后,大家都已明白互市乃是掠夺草原财富的地方,这等肥缺本已让人眼红羡慕,只不过此事最早由韩跃提出,所以也没有人再去争取。

但是十万百姓就不同了,这是一笔天大资源,不管谁弄到手中都会实力暴涨。

一个大臣直接跳出来道:“陛下,臣以为不妥!”他急匆匆冲皇帝施了一礼,大声道:“自古封疆大吏,从未有而立之前者担任。那泾阳侯不过一介少年,他有何德何能,也配牧守十万百姓?”

李世民眼皮都不翻一下,淡淡道:“他独力谈判渭水,事前献上利国三策,事中舌战突厥,事后签署盟约。几乎以一己之力弥消战乱,为我大唐应得喘息时间。此等功绩,你能行否?”

那大臣戛然而止,一时找不到话说。

卢隐之手捂额头大叫道:“陛下,就算泾阳侯有些功绩,但也不能给他十万百姓啊。关外鞭长莫及,又和突厥接壤,若是泾阳侯生出异心该咋办。”

“朕相信他!”李世民还是眼皮也不翻一下,轻哼道:“实话告诉你们,朕不但要给他十万百姓,而且还要给他三千玄甲铁骑。这三千精兵不搞半块虎符那一套,所有兵权都交给他执掌。”

嘶——

大殿中再次响起一片抽气之声,众多文臣武将面面相觑,人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十万百姓,三千铁骑,陛下这是要做什么?扶持一个少年在关外建国吗?

就连房玄龄等人都觉得不妥,几个忠正老臣对视一眼,正欲携手出班奏议,哪知李世民忽然大手一挥,淡淡道:“有异议以后再提,朕今日不是来跟你们商议的,朕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

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

这话不但说的霸气,而且意思也很明白,那就是: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泾阳侯的事,不用商议。

第139章 虽九死兮,其尤未悔!

长安城外,田家庄!

韩跃站在小荒山顶的广场上,心中很有几分感慨。

世事总是无常,每每出人意料,就在十天之前,他还满腹心思在发展田家庄,然而怎么也想不到一朝渭水风云至,苦心发展了大半年的庄子就要放弃。

“我这算不算是练级成功,马上要离开新手村换大地图了呢?”韩跃自嘲一笑,慢悠悠走到山崖边,遥望着山下宁静的村庄。

鸡鸣犬吠,田舍纵横,望之让人赏心悦目。

曾几何时,这个渭水河畔的小庄子何等凄惨,简直是烂泥一样的地方。门巷唯苔藓,谁言不称贫,家家户户都是树枝搭建的小院,柴门比狗洞大不了多少,远近闻名的穷。

是他,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把这里发展起来,看似风平浪静,期间却经历了多少辛酸。

他还记得穿越来的第一夜,和小豆豆两人借着月光去割艾草,做蚊香累的腰都抬不起来,前事仿佛昨天,然而已经远去。

就要去关外了,忽然竟有些不舍。

山下那个庄子,就像他亲手养育的一个小女儿,心里总是无限疼爱。

“相公,东西都收拾好了,按照你的意思,只带了些衣服。”小豆豆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韩跃慢慢转头,发现丫头穿着一身粗布月白衫,上身照着一件对襟小坎肩。她肩头背着一个小包袱,额头有些细密的香汗。

“家里的钱呢?有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去做?”韩跃伸手帮豆豆把小包袱拿过来,顺理成章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钱也都从库房里拿出来了,由李风华和刘黑石亲自带人押送,他们天还没亮就已出发,现在约莫已经到了长安呢。”

小豆豆甜甜一笑,忽然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问道:“相公,这么多钱都去换粮食真的好么?那可是整整十七万贯,咱们苦苦积累大半年才攒下这点家业。”

“关外不毛之地,钱财暂时没有用途,带着十几万铜钱有个屁用。再说了,那么多百姓们要跟我走,这一路从长安到关外山高水长,虽然会餐风露宿,但是可不能饿死一人。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心没了就完了。”

韩跃伸手捏了捏小豆豆脸蛋,微笑道:“你知道相公本事的,只要有人在,咱们不愁赚不到钱。来来来,妮,给爷笑一个。”

豆豆俏脸微红,明媚的双目宛如蕴含了一汪秋水,羞涩道:“相公你坏死了!静儿姐姐马上就出出来了,让她看见多不好。”

“嘿嘿嘿!”韩跃一声坏笑,压低声音道:“小娘子言下之意,是否在暗示我只要别人看不见就可以任意施为了?”

嘤咛!豆豆一声娇啼,小丫头年龄渐渐长大,已经明白男女间的那点事,她捂着脸蹲下去,羞怯生生娇憨道:“相公你坏死了。”

韩跃得意一笑,正欲再打趣几句,忽然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他顿时脸色一收,装作严肃道:“蹲在地上干什么,关外虽然路远,你也不能撒娇不去,赶紧给我起来准备上路。”

这个转变着实够大,从油滑小坏蛋瞬变刚正大家长,偏偏身后一声轻哼,有个女子嘲讽道:“别装了,刚才我都听见了。”

罗静儿一身戎装,所穿正是韩跃送她的流云金丝锁子甲,少女曲线曼妙,偏偏手提一把长枪,这枪可是万年星木制成的冷月凤鸣枪,扎一下能出三个血窟窿。韩跃打了个哆嗦,讪讪笑道:“静儿也收拾好啦,走走走,开路……”

他一溜烟抬脚,急匆匆便跑下了山。

罗静儿噗嗤一声,伸手拉起蹲着的小豆豆,轻责道:“你就总是惯着他。一天不给他吃豆腐就不自在是吧,这家伙坏的很,他可不会管你羞涩不羞涩。”

小豆豆十分忸怩,道:“相公就要离开这里,我见他心情不好,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冲上来给他调戏?”罗静儿捏了捏她脸蛋,嘻嘻道:“小鬼头,这般懂得疼人,真是我见犹怜。”

豆豆娇憨一笑,道:“姐姐你不是也很疼他,相公小事上怕你,但是遇到大事你一直很顺从他啊。”

“哼!”罗静儿俏脸一寒,伸手轻拍豆豆屁股一下,强辩道:“我会顺从他?想也别想。你以后也得注意了,他可坏的很,专门欺负老实人。”

“他是我相公!”小豆豆俏脸微红,声若蚊蝇道:“田大婶说过,媳妇总要被相公欺负的。”

“那也得等你长大一些,现在身子骨都还没长开你就想这些,不要命了。”罗静儿没好气一笑,捏着豆豆小脸吓唬她道:“男人都坏的很,你要想他一辈子疼你,就别让他轻易得手,以后他再敢欺负你你就反抗,别一直顺着他性子来,免得惯坏他臭毛病……”

小豆豆有些惊然,下意识道:“是么?姐姐怎么知道的,你也就比我大四岁不到呀。”

罗静儿脸色一僵,望着小豆豆娇憨模样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跟小丫头说其实这事我也不懂,是前几天专门去请教了舅妈才学会。

秦琼夫人名叫张紫嫣,乃是隋朝靠山王杨林坐下大将张宣之女,此女虽然名字秀气,却是天生神力武功高强,曾经和李元霸都打个平手。治家风格也狠,别人家都是男的说了算,在秦琼家是张紫嫣说了算,一辈子把黄脸汉子收拾的服服帖帖。

由于韩跃即将远去关外,秦琼担忧外甥女跟着受气,专门把罗静儿叫到家中让老婆好好传授一番。他受了自家娘们一辈子气,深知这女人一肚子调教夫君的手段,只需外甥女学会几招,必然能把泾阳侯那臭小子搞定。

可惜秦琼忽视了一件事,他一辈子忠厚老实,外甥女性格竟也有几分相似,虽然从张紫嫣那里学会不少手段,日弄会不会使用还真是难说。

“走吧!”罗静儿忽然一拉小豆豆,道:“那家伙已经跑下山好半天了,百姓们也都在庄子上等着,此去关外路途遥远,还是早早动身才好。”

“嗯!”小豆豆轻轻点头,挽着罗静儿胳膊一起下山。

两女快步疾走,不多时便到了山下,小豆豆忽然停了一下脚步,目光远眺一条小河边的某个草屋,小脸上显露出几丝依依不舍的别情。

那间屋子是她生活了很久的地方,相公早年混账,她在那茅屋中也不知哭过多少次。后来相公变了个人,那间小屋又给了她无数欢笑。

现在就要走了,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生都要跟着男人走。

“不知道何时,还能再回来看一眼!”小丫头轻轻一叹,情绪异常复杂。

何时再回来看一眼?

罗静儿一呆,忍不住轻揽一下她,低声道:“会的,会的!你要相信那个家伙,等咱们跟他回来之时,必然又是另一番风光……”

田家庄中早已有无数百姓在等待,人头黑压压一片,场面很是宏大,然而并不嘈杂。

韩跃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忽然感觉一阵意气风发,他猛然挥动时右手,用力向下一落,大叫道:“兄弟姐妹们,咱们动身!”

“动身!”上万百姓大声齐喝,声震天地,搅动风云。

从今日起,跟着咱家侯爷一闯塞外风霜。虽九死兮,其尤未悔。

人人面色带着坚定!

第140章 你离去时,谁在哭泣!

古语有云,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十万百姓是个什么概念,排队行走都要摆成三里长龙。

迁徙大军从田家庄开始出发,一路上不断还有新的百姓加入进来,越走队伍越庞大,等到队伍走到长安西门之外时,十万百姓几乎已经聚齐。

这是何等壮阔的一副景象!

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男人挑着担子,女人背着行囊,吃奶的娃在怀里酣睡,小屁孩们在队伍中欢呼乱跑,十万迁徙,震动长安。

这样一支巨大队伍到来,怎能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世家派出的探子来了,站在长安西门探头探脑眺望,不时飞马回去禀报这里的情景。

勋贵府上的管家们来了,大多押送着一车厚礼。勋贵是个特殊群体,韩跃也是勋贵,虽然大家平时没什么交情,但是这一次他出关人人还是会意思一下。礼物都很丰厚,上至狐皮大衣,下至人参草药,各家都装满了一大车,换算成钱财也得几百贯。

武将们亲自来了,程咬金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韩跃的结义兄弟程处默,旁边秦琼一骑绝尘,此外还有许多韩跃不认识的将领。

渭水之盟中,韩跃兵不血刃败退突厥,这些武将虽然没有捞到仗大,但在心中却对这少年很是敬佩。况且他今日出关乃是风发之举,有皇帝亲受的十万百姓相随,不用几年就是封疆大吏,现在来送送他也能提早结下一份人情。

“啊哈哈哈,泾阳侯且慢走!”老程第一个飞马赶到,这货手里领着一个粗瓷大坛子翻身下马,猛然一掌排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老程道:“老夫与你合作高度酒生意许久,却因你提议酒要埋一年才能上市,所以一直馋的酒虫乱滚。今日你出关远行,老夫便命人挖了出来,咱爷儿俩好好喝上一坛。”

“一坛……”韩跃满脸发黑,望着老程手里的粗瓷大坛,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这坛子足有两个西瓜那么大,装满酒至少十斤,高度酒又不是三勒浆那种没劲头的水酒,这要真是全部喝完今天非醉死不可。

可惜他的担心纯粹白费,遇到老程这种不讲理的谁也白搭,这货拍开酒坛泥封之后,自己先提起来仰头便是一口猛灌,烈酒入喉,老程直接打了个哆嗦。感觉喉咙里仿佛有一团火飞速冲进胃里,浑身都透着一股舒畅。

“驴日的,怪不得你小子把这酒吹上了天,真他娘带劲!”老程哈哈一笑,单手把坛子一递,大叫道:“来,饮上一口,此去关外山高水长,伯父为你送行!”

这不喝都不行了,虽然老程不着调,但是他毕竟长辈,人家都已经先喝为敬,韩跃硬着头皮也要干上一口。

没说的,喝!

他仰头便是一口猛灌!

烈酒入喉,宛如火烧,不知为何,心中便有一股激情涌动。

“好娃子!”老程开怀大笑,忽然转头对程处默喝道:“愣着干什么,你兄弟今日出关,过来陪他喝一口!白磕头了吗?”

这话说的有理,所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在古代一旦结义那就和亲兄弟没有任何区别,老程让程处默敬酒,韩跃不得不喝。

于是,又是一大口猛灌!

小豆豆一脸担心,忍不住便要开口阻拦,旁边罗静儿悄悄伸手一扯,压低声音道:“别过去,这是男人的事!”

程处默烈酒入喉,忽然眼中流泪,大声道:“兄弟,一路走好,有时间哥哥就去看你,塞外风霜很猛,你身上没有武功,平时出门注意多穿衣服。”

这是结义兄长的叮嘱,韩跃心中一阵感动,默默点了点头。便是旁边罗静儿和小豆豆也得给人致谢,一起说道:“谢谢兄长惯坏,我们去关外后一定照顾好他。”

古代兄长位置很高,程处默和韩跃虽然是结拜,但兄长便是兄长,兄为父,老爹要是不在了他甚至能帮韩跃决定婚事。

秦琼忽然大踏步走过来,这个黄脸汉子生性忠厚,话不多,但是句句透着暖意:“小子,若是在外面吃了亏就言语一声,老夫一生征战天下,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中双锏仍可再战。”

他是罗静儿的亲娘舅,比老程更有资格称呼韩跃为小子,不过秦琼一向不喜欢韩跃,说出此话多半还是爱屋及乌。

罗静儿眼中不觉便留下泪水。韩跃出关,她又何尝不是远离亲人。古代娘舅如父,少女心中心乱如麻。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有蹄声传来,轰隆震天,如雷炸响。一队玄甲铁骑急速而来,领头一员年轻将领浑身铠甲,他人还未到,已然大喝出声,道:“泾阳侯何在?”

韩跃跨步而出,静静看着来人。

那将领飞马急停,猛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地,高声道:“末将尉迟宝林,奉陛下亲令,提三千虎狼玄甲军来投,侯爷可要点兵?”

原来是尉迟敬德的大儿子尉迟宝林。

此人是年轻一辈有数名将,武功甚至不在其父之下。当年尉迟敬德离家投军,他妻子梅秀英正怀身孕,尉迟敬德将孩子起名宝林,并且留下自己雌雄双鞭中的一根,刻上“尉迟宝林”作为父子相认的凭据。后来梅秀英被北国白良关总兵刘国桢所掳,梅秀英为了保护腹中孩儿,忍辱答应嫁给刘国桢,尉迟宝林出生后,便成为刘国桢的儿子,取名刘宝林。李世民率领唐军扫北,派尉迟敬德为先锋进攻白良关,打伤刘国桢,刘宝林要为“父亲”报仇,和尉迟敬德大战三天不分胜败。梅秀英得知往日夫君来到,将刘宝林的身世告诉了他。刘宝林在阵前亮出刻着“尉迟宝林”的鞭来,双鞭相会父子相认。

这一段往事在场的众将领都知道,对于尉迟宝林能和他老爹大战三天三夜的勇武也十分敬佩,想不到陛下竟然把他派给了韩跃,老程哈哈大笑,意味深长道:“泾阳侯果然深得圣眷,日后切不可辜负陛下之心……”

三千玄甲兵放手给人,这是多么大的恩宠。韩跃轻叹一声,亲自扶起尉迟宝林道:“你且率兵马去压阵,这一路还需多加辛苦,好好护卫百姓出关。”

“末将万死不辞!”尉迟宝林双手一拱,随后翻身上马,带着三千铁骑轰隆隆奔到百姓后方压阵。

勋贵来了,将领来了,三千铁骑也来了。韩跃本以为今日送别到此就要结束,正欲挥手与众人话别,忽然又有马蹄声传来。

这次却是一队百骑司战士飞奔而来,中间护卫着一个宫中太监,人还没道,早已高声喝道:“陛下有口谕……”

口谕?

韩跃微微一怔,连忙摆正脸色严肃以待。

百骑众人很快到达,那太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道:“宣陛下口谕:小子,一路走好,想朕了,就回来看看!塞外虽广阔,长安才是家……”

哗——

满场震惊!

自古至今,何曾有皇帝以这种口吻下达口谕?这完全不像旨意,倒像是一个长辈再送别子侄。

如果说皇帝的口谕已经让众人震惊的话,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就匪夷所思了。

只见又有几匹快马飞奔而至,骑马之人竟是几个英姿飒爽的女武士。领头一人大约二十多岁,身上穿着紧身宫女服。

这一队女兵达后直接翻身下马,领头的女武士从背后取出一个绸缎包裹,对韩跃大声道:“皇后娘娘有懿旨,泾阳侯幼失母爱,十五年来孤苦伶仃,本宫为一国皇后,所有未成年勋贵都是我的孩儿,今日跃儿出关,本宫亲手缝制衣衫一件,愿塞外寒霜虽苦,此衣衫可温暖我儿……”

皇后终于还是出手了,借用一国皇后有管理少年贵族的权利打了个擦边球,堂而皇之的喊出了“我儿”这个字眼。

皇后是有资格称呼任何贵族未成年孩子为我儿的,此事到没人提出异议,只是都震惊莫名。

原来泾阳侯不但圣眷隆厚,深宫之中也有人罩着啊。皇后亲手缝制的衣裳,似乎除了小兕子李明达公主还没人能享受的到。

韩跃一时感动莫名!

皇帝口谕和皇后懿旨都到了,今日送别估计也到了尾声。他又等了一会,发现再没有新的人出现,终于冲着众人一挥手,微笑道:“诸位,今次一别,他日再会了。”

他伸手从女武士那里接过包裹,感受着上面仍然留着的暗香,忽然想起一首古诗来,忍不住大声念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此诗一出,满场寂静,韩跃猛然一挥手,大叫道:“臣泾阳侯,谢陛下天恩,谢皇后慈爱,今日在此发誓,定要在塞外为大唐守好门户,突厥人虽猛,我三年必灭之……”

豪言即出,别无他话,韩跃再次冲相送众人施了一礼,随即翻身跃上毛驴,喝道:“百姓们,出关!”

少年神秀,意气风发,迁徙大军缓缓启动,远远绕开长安西门,一路向北行去。

谁也不知道,在长安西门口停着的一辆普通马车中,皇帝和皇后就在其中坐着。

长孙趴在车窗处遥遥相送,望着那个十五岁少年渐去渐远的身影,两行清泪不知不觉便流淌下来。

“孩子,一路好走,你不要怪陛下和母后,只要将来事态允许,终有一天娘会认下你的!”

李世民低叹一声,轻轻把长孙搂在怀里,他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那个少年走了!

你离去时,谁在哭泣……

第141章 这一路走的真是艰辛!

王昌龄曾经有一首诗,里面有四句话这样写道: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这首诗韩跃一度很喜欢,现在却想为它加上两句,那就是:塞外风霜寒此路,劝君别做雁门行……

这一次出关他享受了无数荣耀,原本以为此去不过是建立互市与突厥人干一波就行,哪知还没到地头,光是赶路就把人累够呛。

从长安到雁门关就一千六百里,再加上出关之后四百里,总共加起来两千里路。这个路程如果放在后世坐飞机当天就能到,在唐朝快马加鞭的话也不用一个月。但要是徒步行走的话,至少要走三个月。

怪不得古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今天韩跃终于见识了。原来一次出门,有可能就是一两年不见。若是路上再出个什么事,很可能离别就变成了死别。

韩跃他们走的更苦,这可是十万人啊,很多百姓都是拖家带口,古代道路又不好,每天也就走三十里地。

这个大迁徙很有些游牧民族一路走一路生活的味道,韩跃等人每天早上出发,中午埋锅造饭,下午再走一段,然后就赶紧得找地方扎营。

不扎营不行,百姓们不是军队,受不了连续长途赶路之苦。尤其迁徙大军之中还有孩子,很多都水土不服病倒了。

韩跃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他出关之时曾发下宏愿,这一路不让任何百姓饿死,想不到粮食带足了,却忽略了疾病这个困扰。

这个时代出门远行一旦生病,很可能就会客死他乡。

为了照顾小孩子的身体,只能再次减缓赶路的速度,离开长安时每天三十里,现在每天只走二十里便停歇。

这一日傍晚,迁徙大军终于踏入了山西地界,由于天气不好,韩跃早早便下令扎营。

田大叔现在负责后勤补给,每天带人赶着大车来回给百姓们送粮食,也幸好粮食带的足,这一路上百姓们没有任何人挨饿。这在整个唐初时期几乎是个奇迹,韩跃用他一己之力提供了十万百姓的口粮。

宿营选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由于不久前突厥入关侵略,李世民采用韩跃的计谋坚清壁野,导致百姓们纷纷烧掉村庄,从雁门关到长安一路上基本没什么地方可以投宿。

就算有,这时代哪个村庄能容纳十万人?

营地中渐渐有炊烟升起!

韩跃采用的办法是各家自主做饭,由他提供口粮,这样能节省很多人力物力,老百姓也觉得有充分自由。

大家都宿营了,韩跃却不敢歇息,他跟小豆豆和罗静儿打了声招呼,自己跨着毛驴四处巡视。

四处都是饭香,篝火噼啪作响。一种安详的气氛在营地中缓缓流荡,这个时代老百姓们很忠厚,认定了谁那就铁了心跟他走,这一路虽然餐风露宿,却没有任何人存在怨言,就算家中有小孩病了哭了,那也是自己想办法去哄,从来不曾去抱怨迁徙。

韩跃慢慢走到一家帐篷门口,昨天他就来过一次,这家有个五岁的小女娃先天体弱,才离长安不久就病倒了,现在也没有好转过来。

他下了毛驴,正欲往帐篷里走,忽然听到里面有哭泣声传出,似乎是这家的女人在和丈夫吵闹。

“你这个窝囊废,小妞妞都烧成这样了,咱们为什么不能去找人帮忙?昨天咱家侯爷来看妞妞的时候就说了,一旦她发烧立即就去汇报,你为什么不去?你到底还是不是妞妞的爹,天呐,没良心的……”这女人一边哭一边骂,期间似乎还夹杂着厮打,显然是和男人闹了起来。

耳听一个忠厚声音道:“咱家侯爷多少大事等着他处理?十多万人都要他操心,咱们能忍就忍一下啊。妞妞发烧我就不心疼吗?但是侯爷昨天就给了退烧药,说是这个什么布洛芬非常管用,只要妞妞烧起来就给她吃,肯定能管用。”

“那你知道吃多少吗?”女人声音十分愤慨,尖叫道:“你又不是咱家侯爷,你懂个啥?如果给妞妞喂药喂多了咋办。咱家侯爷可是说了,这是虎狼之药,能不吃就不吃,就算吃也要控制剂量,你知道剂量吗?”

做母亲的总是比父亲更在乎儿女,韩跃轻叹一声,抄起帐篷帘子走了进去。

入眼所见,地上铺着一床破被子,小妞妞正躺在被子上咳嗽,那女人跪在女儿身边擦眼抹泪,男的则蹲在一旁唉声叹气。

“都别吵了,赶紧烧点开水,我来给妞妞喂药!”韩跃过去踢了那男人一脚,喝道:“好你个刘老三,我昨天就告诉过你,妞妞发烧赶紧找我,你当时耳朵塞了驴毛吗?你家媳妇骂你活该……”

刘老三憨厚一笑,虽然被韩跃狠狠踢了两脚,他却完全不在意这个,搓着大手道:“俺这就去烧水,侯爷您看看妞妞,她想你想的老是哭。”

“是吗?”韩跃心中微微一疼,缓缓蹲坐到被子旁边,伸手抚摸着小女孩的额头,柔声道:“妞妞,感觉难受吗?”

“刚才还难受,侯爷大哥哥一来,妞妞就不难受了!”小女孩很乖,冲着他甜甜一笑。

“哈哈,原来妞妞见到我就不难受了啊,那很好,以后我天天来看妞妞怎么样?”韩跃轻轻刮了刮小女孩鼻子,宠溺道:“你啊,就是个鬼灵精,是不是又想听故事了。”

“嗯嗯嗯!”妞妞小脑袋直点,眼睛里闪着异常渴望的神采,娇憨道:“妞妞要听大猴猴。”

大猴猴不是旁人,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这故事韩跃以前给小兕子讲过,现在又拿起来哄妞妞。

便在这时,刘老三已经烧好了开水,用一个瓷碗端着小心翼翼过来,一边走一边不断吹碗里的热气,希望水温变凉方便喂药。这汉子其实很疼女儿,只是不善于表达,韩跃瞥了他一眼,伸手把瓷碗接了过来,道:“我来吧,你们也赶了一天的路,赶紧去烧火做饭,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吃。”

刘老三忙不迭点头,一把拉起媳妇道:“赶紧弄饭,咱家侯爷来照顾妞妞,可不敢让他饿着。”

两口子一阵手忙脚乱,男人烧火,女人做饭,不时还望这边张望一眼,看韩跃时面带感激,看女儿是眼中疼爱。

韩跃端着碗吹了老半天,等到水温差不多的时候,这才柔声对小女孩道:“妞妞,来,咱们先把药吃了,吃完药听我给你讲大猴猴。”

小女孩甜甜一笑,乖巧的张开嘴巴,韩跃取了一片布洛芬轻轻送过去,用温水给她喂下。

这布洛芬是系统产物,乃是后世有名的退烧药,不过不能多吃,只在发烧严重时才能用一点。

“侯爷大哥哥,我吃完啦!”妞妞一双小眼闪闪发光,韩跃微微一笑,自然明白小女孩渴盼的是什么。他轻柔的拍打着妞妞,用低沉声音开始讲故事。

没多久,小女孩药力上来,发出酣畅的熟睡声。

韩跃用手试了试她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

妞妞的父母对视一眼,刘老三小心翼翼走过来,搓着大手低声问道:“侯爷,妞妞睡着了啊?还是您厉害,比我们当父母的都会哄孩子。”

韩跃看他一眼,轻挥手道:“你们先去盛饭,我再观察一下妞妞的情况就过来吃。”

刘老三连连点头,他小心帮女儿盖了盖被子,出门开始准备饭菜。

“这样不行啊!”韩跃捏着下巴喃喃自语,暗自沉吟道:“光吃退烧药只是治标不治本,这娃娃先天就弱,如果拖得久了恐怕要感染肺炎,看来那东西必须得用了。”

什么东西?

自然是后世西医的点滴注射疗法,只因韩跃害怕拿出来太惊世骇俗,所以一直没敢兑换。

但是现在,他只能咬牙拿出来了。

至于来历怎么解释,就让那个一直教他的梦中神仙师傅背锅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42章 泾阳侯的神仙师傅又出现了

韩跃是说干就干的性子,既然决定要弄西药点滴,那就一下也不耽搁,当天傍晚他在妞妞家吃完晚饭,回到自己帐篷就打开了系统。

这系统他很少使用,不是不想用,实在是太贵了。耗费的还不是钱财,非得要用气运才行。

“一缕气运十瓶盐水,嗯,不贵,看看药物什么价格!”韩跃先点开的是氯化钠注射液,这玩意是打点滴的必需品,任何药物都得用它辅助注射。

“注射类消炎药,一缕气运一支?这个有点贵,不过系统一向如此,只要是超越时代的产物全部提价十倍,但是消炎药属于抗生素,点滴治疗也一般也得使用,这个必须买啊。”韩跃有点肉痛,不过想到百姓中有不少小孩子都生病了,一咬牙买了两百支。

“注射类柴胡,布洛芬,十缕气运一支?这价钱黑,系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狠,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韩跃铁青着脸,再次咬牙点选了按钮,同样买了两百支。

一番交易,好不容易积攒的气运再次清空,帐篷里多了两个大箱子。

韩跃低叹一声,意识缓缓退出系统,虽然心中肉痛,但却觉得很值。

“钱财乃身外之物,气运也是这样。系统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建立一个大大的封地,到时候气运多的花不完,想兑换什么就兑换什么。”他咬牙发狠,将两个大箱子放好之后,从中取了注射盐水和各种药物,出了帐篷便朝妞妞家赶去。

那小女孩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但愿这时代的人身体里没有耐药性,几瓶点滴就能见好。

至于用药剂量这个好办,妞妞就是普通的感冒长期不好,系统兑换的各种药物都有严格的剂量说明,只需要按着上面的说法注射便可。

这一夜,注定要改写一点历史。从韩跃兑换系统药物的那一刻起,伤寒再也不算困厄世人的疾病……

……

次日清晨,妞妞家传来嚎啕大哭,刘老三这个堂堂七尺汉子哭的连小娃娃都不如,女儿的病折磨了他如此多天,昨夜终于见好了。

感冒在古代可不是小病,很多人就是死在这上面,尤其妞妞这小女孩先天身体就弱,更是有七八分可能会夭折。

但是昨夜韩跃三瓶点滴下去,先是退烧,接着消炎,最后治本。

这时代的人身体里果然没有耐药性,妞妞那么严重的感冒,甚至肺部都有感染迹象,结果这三瓶点滴还没打完,小女孩竟然轻松的发出了欢笑。

“侯爷,您的大恩大德俺刘老三这辈子绝不会忘记!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您吩咐一声,就是刀山火海俺也不皱一下眉头。”

韩跃挥了挥手,他昨晚一夜没睡。一直看护着妞妞打针,一是怕用药出错,二是怕小女孩体质太弱,现在终于好了,他得赶紧去睡个回笼觉,等到一会太阳升起还要组织迁徙大军赶路。

“你去找田大叔,就说我说的,让他给你发一点小米熬粥。妞妞现在最好不要吃硬饭,先吃点稀粥养护几天再说。”

他再次挥了挥手,感觉实在顶不住困意,咬牙坚持上了毛驴,一路浑浑噩噩到了自己帐篷,进门倒头便睡。

小豆豆悄悄进来,小心给他盖上了一件虎皮大衣。这是某个勋贵世家在韩跃出关时送的,原本想着到关外再穿,现在正好当被子。

天气渐渐冷了,一不小心就会着凉,所有人都可以病,但是韩跃不能病。小豆豆盖好大衣之后蹑手蹑脚出门,外面罗静儿正在收拾行囊,见她出来便问道:“怎么样?睡了没有?”

“相公躺下便鼾声震天,他以前睡觉从来不打呼噜的!”

“这是累的!”罗静儿目光微动,忽然道:“等会我去通知尉迟宝林,今天动身大家推迟一个时辰,让他多睡一会是一会。”

少女面冷心热,平时虽然对韩跃不假颜色,遇到事情却很是在乎。小豆豆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去熬一点稀粥,等相公起来喝了暖胃。”

“记得切一块行军肉!”罗静儿叮嘱一声,道:“这肉食不好咬,你切碎了放到稀粥里面一起熬。男人要多吃肉才有好身体,他却总是不舍得吃,说是这玩意制作不易,要留给玄甲军和生病的百姓吃。哼,若是他自己垮了,这些人跟着出关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过骏马翻身而上,轻声道:“去煮饭吧,我通知了尉迟宝林后就回来帮你。”

话音未落,双脚轻夹马腹,坐下骏马四蹄缓缓抬起,竟然不是飞奔冲刺,而是慢悠悠离开帐篷。

这马好生通人性,似乎知道帐篷里有人在休息,蹄子落地很轻,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

绝世宝马,拳毛騧!

此马是李世民的心头肉,来历异常神秘,乃是李元霸的师傅所赠,被长孙使手段坑来送给儿子。结果韩跃纯粹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练了好几天马术也不会骑。

其实也不是不会骑,就是他受不了奔马的冲刺和颠簸,最后一咬牙便不练了,将皇帝座驾送给了罗静儿,他自己仍旧骑着那匹白毛老驴。

当时李世民知道他的宝马被一个少女得了,气的心疼了好几天。不过天子一言九鼎,东西送出去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再加上长孙在一旁劝解,说是那罗静儿始终要嫁给跃儿的,儿媳妇也算自己人,拳毛騧给她骑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罗静儿骑着宝马去通知尉迟宝林,前段距离走的很慢,等待远离韩跃的帐篷之后,拳毛騧竟然不用她催打,自己猛然嘶鸣一声,四蹄翻腾,刹那间提速,风驰电掣一般窜了出去。

果然是绝世宝马。

许多老百姓正在吃早饭,罗静儿策马奔驰一路奔向迁徙营地后方,那里驻扎着三千铁甲军保护营地。

她刚刚到了军营,正准备翻身下马,忽然听到里面有人扯着脖子大叫道:“老子说的句句是实话,泾阳侯的神仙师傅又出现了,给了他专治重病的神药。只要去讨来一些,小六子转眼就能活蹦乱跳……”

神仙师傅,给了神药?

罗静儿微微一呆,脸上泛起一丝轻笑。

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昨晚韩跃帐篷中根本没有人来,那些药肯定又是他自己配置的,因为怕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又假托给了他的师傅。

“这家伙总是如此小心,大家明明知道你天生奇才,偏偏非要装出一副我所有手段都是神仙教的模样,真是坏透了。”罗静儿心中暗气,想着回去后该如何狠狠教训韩跃一番。

她却不知道,泾阳侯神仙师傅送来神药的消息,此时早已像风一般在百姓中传播开了。

咱家侯爷可是神仙的徒弟!

百姓们这样得意的想。

第143章 风雪之夜,游游出逃

大雪飘扬,天寒地冻,草原之上终于刮起狂暴的白毛风。

天空乌沉乌沉,狂风肆虐咆哮,牧羊女游游拼命裹紧衣服,努力在雪地中奔行。她是两天前从部落里逃出来的,已经在暴雪寒风中整整逃亡两天。

部族中的贵人想要占有她,结果却只愿意给两张羊皮做聘礼,游游十分不愿意。那个贵人比他整整大了二十岁,不但身体不够雄壮,而且脚上还有残疾,听说是跟着大汗去征服中原的时候,结果被一个天神下凡的汉人用雷霆给炸坏掉的。

“天神下凡的汉人!”游游在心里呐呐一声,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冻僵,但她仍然咬牙拼命坚持。

“只要逃到那里,我就能活下来,游游是那么能干……”

不久之前颉利可汗退兵中原,带回了很多粮食,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消息。

汉人即将和草原开通互市,地点就在雁门关之外,到时候所有突厥人都可以赶着牛羊去换取盐铁茶砖,甚至连香喷喷的饼子都可以换到,从此之后草原牧民再不会有饥饿之苦。

这个消息让游游看到了希望!

她的老阿姆已经不在了,因为大汗要去征服中原,骑兵赶路之时踏坏了游游苦苦割下的牧草,导致她一点肉干也没有换到。老阿姆悄悄在一个风雪夜出了帐篷,等到被人发现之时身体都僵硬了。

弟弟也死了,部族贵人想强占她的时候,九岁的弟弟拿着弯刀捅了贵人大腿,结果被贵人抓起来拧断了脖子。

游游能够有出逃机会,是弟弟用命换来的。

她恨死了贵人,恨死颉利,连带着对自己也恨上了。

两个月前,曾有一个神秘突厥老人找上她,说是她骨骼清奇,乃是整个大草原气运所钟之人,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神秘突厥老人想要带她去天山,她却惦记着老阿父阿姆和弟弟,现在想想真是该死,若是她当初跟着走了,也许就能学会一身本事,就有能力给亲人报仇。

现在后悔晚了!

茫茫风雪大草原,距离天山足足有几百里之遥,她怀里只有不到十块肉干,根本就撑不到那里。

唯有向南走,只要再坚持一天就是汉人的雁门关,听说那里虽然被颉利洗劫,但是仍然有人烟存在。她可以先在那里给人做工,然后慢慢等汉人来开设互市,到时就可以找份长久的雇工赚一口吃喝。

前面忽然出现一个背风的小山坳,游游心中一喜,忍不住加快步伐往哪里跑。

她早已冻得受不住了,也幸亏自己从小就体质出奇,若是换个人在暴风雪中生活两天,估计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有背风的地方,她就能挖开积雪掏出枯草,然后点上一堆火取暖。若是运气好的话,这种背风小山坳的积雪下面甚至还能找到牛粪,那东西比枯草耐燃,一整晚都能让她暖和。

……

韩跃的迁徙大军已经整整跋涉了三个月,自从弄出西药点滴之后,队伍中的伤寒感冒再也无法困扰大家,迁徙速度终于有所加快。

十天之前他们到达雁门关,在城中修养两日之后,韩跃推辞了新雁门关守将的殷切挽留,率领百姓再次往北挺近。

开设互市的地点距离雁门关还有四百里,现在已是寒冬来临,必须尽快到达目的地。

“侯爷,今日风雪太急,是否提前扎营安歇?”尉迟宝林纵马而来,今日风雪确实太大了,百姓们都是关陇出身,对于严寒不似突厥人那么能抗,很多人的手脚都被冻伤。

韩跃停下毛驴仰头看了看天,问尉迟宝林道:“还有多久可到达目的地?”

尉迟宝林伸手掏出一卷丝帛,展开便是粗劣绘制的行军地图,他仔细观察半天,略带不确定道:“按地图所示,此处已距离雁门关足有四百里,不过末将方才纵马向前奔出十里地,并未发现侯爷您所说的关外村。到处都是皑皑积雪,也无法确定脚下是不是您所赢取的那六千亩土地。”

“那先扎营吧!”韩跃挥手下令,想了一想又道:“你的地图太过粗劣,这几日我推算行军路程,发现咱们实际才走了三百八十里不到,那关外村距离雁门关是四百一十里路。你策马奔出十里肯定看不到目标,至少要三四十里才有可能。”

尉迟宝林微微一怔,伸手将地图塞进怀中,大声道:“那末将现在就去,虽然眼下暴雪纷纷不利赶路,但是末将快马加鞭的话,两个时辰能还是跑一个来回。”

“不用了!”韩跃抬手阻止,淡淡道:“颉利入侵中原之时一路烧杀,那关外村又处在突厥人入关第一站,估计早已被屠戮一空,你便是去了也见不到人,顶多就能看到一个断壁残垣的破村落。”

“那……”尉迟宝林还有些迟疑。

韩跃微微一笑,道:“先扎营,二十四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让百姓们好好休息,玄甲军分批值守,大家养精蓄锐睡个好觉,明日一早动身,争取当天到达地方。”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对尉迟宝林道:“你那地图太过粗糙,充作民用尚可将就,若是作为军事地图恐怕不行,待我今晚休息之时画一幅精致的给你。”

“谢侯爷!”尉迟宝林大喜,这时代地图都很粗劣,他手中的其实已经算整个唐朝最好之物,乃是临出发前皇后娘娘派人偷偷送来,想不到在泾阳侯口中就成了粗糙之物。

皇家收藏的地图都是粗糙之物,那么侯爷要画的精致地图会是咋样?尉迟宝林很期待。

古代大将行军最重地势,若有一份精致地图在手,自然能先于敌人掌握战局山川地理,尉迟宝林还年轻,他渴望建立天大功勋,而武将的功勋只能在战场上夺取。

他心头火热,不用韩跃催促,自己便打马狂奔,一路带着玄甲军安排百姓们扎营去了。

韩跃目送他身影离去,随即仰首看天,发现大雪没有丝毫停下迹象,今夜恐怕又是一个难熬的天。

互市之地就要到了,经过这整整三个月跋涉,所有人都已经心力交瘁,眼看成功就在眼前,这最后一刻他绝对不能松懈。

“你们两个先弄帐篷,我到四下走走看看。”韩跃冲着罗静儿和小豆豆招呼一声,也不管两个女人听没听清楚,他一催胯下毛驴,踏着积雪望百姓队伍走去。

小豆豆黯然道:“相公这几天晚上一直没睡好,我听见他好几次夜里不断翻身。”

“那是他心里有事,压力太大了!”罗静儿轻轻一叹,伸出白嫩如玉的手掌,接下了一片漂亮的雪花。

第144章 红翎飞骑从北来

巍巍长安,滔滔渭水,一座雄城矗立关陇大地,宛如一头安静的雄狮。

今日有风雪,长安皑皑白。寒冬腊月人早睡,百姓们天还没黑就早早上了床。

长安北门,守城的士兵正推动着厚重城门准备关闭,忽然一骑绝尘而来,马蹄踏的积雪飞扬,速度如同一支利箭。

“先别关城门,那是八百里加急快马,速速让开使其通行!”守门的士兵小队长很有几分见识,他见那飞来之骑背上插着根红翎,顿时知道这是军中快马传书之人。

士兵们连忙让开两侧,那红翎骑士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快马飞速穿过城门,一路直朝皇宫方向奔去。

“从北地来的?”守门小队长目光闪动,皱着眉头暗暗沉思道:“莫非突厥人又在叩边?不应该啊,盟约刚刚签立不久,岂能说翻脸就翻脸……”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压低声音道:“也许不是突厥人的事情呢,队长您可不要忘了,泾阳侯出关可是足足有三个月了!”

此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小队长眉头一展,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按照时间推断,泾阳侯迁徙大军估计也快到地方了。唉,但愿侯爷能够顺利建起互市。”

“肯定顺利啊!”年轻士兵坚定出声,一脸崇拜道:“咱家侯爷可是神仙子弟,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他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接着又道:“队长您还不知道,这一次侯爷出关我们全村老少一齐动员,俺老爹老娘还有小弟小妹都着跟去啦。大家都说只要跟着咱家侯爷走,到哪里都不会饿肚子。等到互市建立起来所有人都会发大财,突厥人则会吃大亏……”

“那你怎么没跟去?”小队长心意岑岑。

年轻士兵脸色一抽,烦闷道:“我倒霉,今年府兵役期未到,不然也能跟着侯爷走了!”

小队长哈哈大笑,拍着他肩膀道:“老子也是如此,我还以为就我一人倒霉呢,原来还有难兄难弟。”

一番交谈,小队长和年轻士兵的同袍友谊迅速升温,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一边谈论着韩跃的事迹,一边发力推动城门,耳听轰隆隆一阵闷响,巨大的城门严丝合缝。

……

静谧长安,风雪飘落,长街不见行人,唯有钟声回荡。

这是皇宫里传出来的钟声,每隔一个时辰敲响一次。钟声悠扬低沉,在雪夜中传播很远,告诉众人时间又消逝了一辰。

如此大的风雪夜,即便是宫中贵人也都提早安歇,各宫少有声息,唯独皇后的立正殿还透着灯光。

长孙还没有睡,因为李世民刚来。

皇后怀里抱着兕子,小丫头今晚也不知怎么了,精神十分亢奋,非要她母后给讲故事不行。

“讲故事……”长孙眉色悠悠,脸上显出一缕惆怅。“母后可不会讲故事,若是你大哥哥在的话,肯定能给小兕子讲一个好听的。乖宝贝,天色已经不早了,趴在母后怀里快睡吧。”

兕子摇头不已,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扭得跟麻花一样,撅着嘴巴道:“不嘛不嘛,兕子就要听故事。”

小女孩一旦撒娇粘人,一般没有人能扛得住,长孙苦笑一声,捏着兕子小脸道:“好好好,听故事,听故事,让你父皇给你讲总行了吧!”说着把闺女望李世民怀里一送,打趣道:“陛下,看您的了!”

李世民正拿着一卷古竹简看得入神,这是不久前地方上敬献的春秋古卷,读之让人爱不释手。他本打算挑灯一夜读完,哪知皇后突然塞过来个小鬼精灵,李世民无奈翻个白眼,放下竹简将闺女稳稳抱住。

“父皇……”小兕子很乖巧,特别懂得撒娇讨人喜欢,她在李世民怀里使劲往上窜,使劲往上窜,终于两只肉嘟嘟小手够到了父亲的脖子,小女孩得意的眉开眼笑,揽着李世民脖颈撒娇道:“兕子要听故事!”

“好好好,兕子要听故事啊!”李世民哈哈一笑,略带得意道:“那就让父皇给你讲一个三千铁甲破十万的故事,怎么样?”

“不要听不要听!”兕子小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嘟着小嘴气呼呼道:“兕子要听大猴猴!”

呃!

李世民登时噎住,西游记的故事他可不会讲,以前也就听韩跃说过几回。

本打算让那小子写下来印刷成书,却不曾想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压根就没有时间再顾及书籍之事。

皇后在旁边噗嗤一笑,道:“陛下,您现在可知道差距在哪里了吧?连个小女孩都哄不好……”

“唉!”李世民一声轻叹,望着小兕子可怜兮兮的眼睛,感觉头皮都在发麻,恼羞成怒道:“都怪那臭小子,你说他做什么不好,偏要编出一个西游记来吊人胃口。还齐天大圣孙悟空,有猴子变成的齐天大圣吗?猴子秦岭里到处都是,朕每年都去狩猎,这种动物见了人就跑,哪有孙悟空那种英雄气概。”

“所以跃儿才是独一无二的嘛!”皇后浅笑出声,悠悠道:“一个大猴猴都能让人听得牵肠挂肚,别说小兕子喜欢听,就是臣妾也特别挂念呢。还有杨妃,都使人过来问询好几回了,说是很想听一听大猴猴的后事,问泾阳侯有没有书信传来。”

李世民无奈摇头,气哼哼道:“也不知那臭小子哪里好,让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惦记他。朕估摸着他现在已经快到地方了,等到他安顿之后传书前来,朕回信让他把故事写一写就是了。”

长孙眉头轻蹙,有些担忧道:“臣妾听闻北地严寒,今年风雪尤其猛烈,跃儿身上没有武功,真怕他扛不住这样的天气。”

“扛不住也要扛!”李世民脸色很不好看,恨恨道:“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给朕走完。”

皇后低叹一声,凤目看向窗外。今夜风雪罩长安,关陇之地尚且如此,也不知关外又会是怎样一个寒冬。

她心中很是牵挂。

便在这时,忽听寝宫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随即有人低声禀告道:“陛下,有红翎快骑从北地而来,正在宫门口候着。”

李世民轰一声站起来,由于动作太猛,差点把小兕子吓着。他顺手把闺女递给皇后,大踏步走出寝宫,喝令道:“速速传他进来,朕到甘露殿等他。”

那禀报之人答应一声,一路奔跑着离开。

李世民正欲前往甘露殿,后面长孙抱着小兕子站在门口低喊一声,急切道:“陛下,若是有跃儿消息,还请早早过来告知臣妾。”

“朕心中明白,观音婢且稍作等候,朕转瞬便回!”

李世民不待话说完,一头便扎进了风雪之中。

皇帝其实也很着急韩跃的消息。

第145章 当年那个神秘组织

红翎急使确实带来了韩跃的消息,迁徙大军已至关外四百里处,扎营之地正好与突厥接壤。由于天寒地冻,暂时只能带领百姓铲除积雪,建立互市还得等几天再说。

韩跃传书而来是在求皇帝帮忙,他所带粮食一路消耗很大,目前只剩三成不到,希望朝廷紧急运拨一批过去救急,钱财可按市价多加两成计算。

“这臭小子着实该揍,还没和突厥人做买卖,先跟朕谈起了生意!”李世民笑骂一声,能听到韩跃安然无恙的消息,他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那跪地等候的红翎急使恭敬道:“陛下勿怪,泾阳侯也是给逼得没办法了,十万百姓全靠他一己之力支撑,眼下关外又是暴雪肆虐天气,根本无法播种庄稼。他带的粮食还能坚持两个月,如果朝廷不运拨一批过去救急,两个月后十万人都要挨饿。”

嘶——

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他是打天下的皇帝,深知百姓饿肚子是何等大事,急忙问道:“如今迁徙大军情绪如何,可有暴动迹象?”

“毫无迹象!”红翎急使一脸敬佩,接着道:“陛下您可能不知道,泾阳侯威信很高,百姓们简直把他当神仙供着。”他说到这里目光闪动一下,迟疑半天,忽然咬牙又道:“尤其是泾阳侯制造出点滴仙药之后,他的声望简直快要撑破天了,无论他说什么话下什么令,百姓们莫不蜂拥而从。如此一言九鼎之威能,恕臣斗胆直言,恐怕便是陛下您都未必能达到。”

“哈哈哈!”李世民开怀畅笑,并不因红翎急使说话太露骨而生气,反而一脸喜色道:“这小子总算有了些进步。”

他挥了挥手,淡淡道:“你且下去领赏,顺便好好歇息一夜,明日立即动身回去。朕要你十五日之后必须赶到北地,告诉那小子,朝廷立即就调拨粮草给他送过去,至于钱财方面不用提价,那他安顿之后拿行军肉的受益来顶。”

“遵命!”红翎急使高声领命,随即带着喜色出门而去。陛下既然让他急着赶回,等会领赏必然丰厚,真不枉一路顶风冒雪疾驰。

李世民直到红翎急使身影不见,忽然对着甘露殿阴影之处拍了拍手,只听一阵脚步想起,阴暗处悄悄出现一人。

“陛下唤我有有何吩咐?”

李世民目光炯炯,淡淡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偏偏那人却瞬间回答,低声道:“臣等五百人化作走卒贩夫整整在中原大地追踪了数年,渐渐发现不少蛛丝马迹。我朝立国渐渐稳固,当年那个组织的喘息空间越来越小,总有一天臣会把他们找出来。”

“朕要的不是总有一天,而是尽快!”李世民冷哼一声,面上悄然闪过一缕杀机,森然道:“逼得朕有孩儿不能认,忍痛将他放逐到北地去遭受风霜,这个仇恨只能用那些人的鲜血来清洗。”

“陛下切勿急躁。那组织善于暗杀,况且还聚拢了当世有数的几位高手,眼下紫阳真人又行踪飘忽,您可不能为了报仇打草惊蛇,此事还得徐徐图之。”

李世民缓缓点头,忽然道:“你最近武功进展如何,可有信心与那大魔头一战?”

阴影中人默然不语。

皇帝顿时低叹一声,神情索然道:“朕明白了,你们只负责搜查便好,一切等紫阳真人现世再说。”

那人在暗处施了一礼,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李世民长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怒火使劲压制下去。他伸手把红翎急使传来的书信塞进怀中,走出甘露殿一路向立正殿急行而去。

皇后还等着听韩跃的消息,他得赶紧过去告诉一声。

天地间的风雪越发大了,将李世民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其中。身为一国皇帝处处受到掣肘,甚至连大儿子都无法相认,这等惨事似乎连上天也看不过眼,所以要降下风雪为他掩盖惆怅。

一夜狂风舞,积雪满长安……

……

长安还只是大雪,关外已经是暴雪。

天气如此之差,百姓们想干活都不行,只能躲在帐篷里面烤火。

韩跃骑着白毛老驴冒雪而回,他现在每天都要到营地中巡视两次,生怕有人冻死饿死。

“相公,赶紧喝一碗胡辣汤去去寒气!”

小豆豆早就在帐篷里等候了,一见韩跃进来立马便迎上前,先是小心帮他拍打身上积雪,随即便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

帐篷里不止小豆豆在,韩跃所有的班底都在。比如初期跟随他的田大叔田大婶,混子青年田二狗,还有收粪青年田柱子。

这些人都是田家庄百姓,虽然出身普通,但是跟着韩跃久了渐渐也能独当一面。

后期加入的都是猛人,罗静儿自然不用提,堪称年轻一代第一高手。除此之外还有暗二李风华,河北刘黑闼的傻弟弟刘黑石,再一个就是刚刚加入的青年猛将尉迟敬德。

“百姓们怎么样了?”罗静儿开口询问,见到韩跃一口喝下胡辣汤,少女顺手帮小豆豆把碗接了过来。

“还行!”韩跃一边跺脚一边哈气,轻笑道:“除了几个夯货不听命令非要去铲雪,结果把耳朵和手脚冻伤例外,其他人都能安心躲在帐篷里等待雪停。”

“这雪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罗静儿眉头微皱,担忧道:“我在突厥草原待过,深知北地风雪如何漫长,三日之内天气很难放晴。”

韩跃哈了一声,满不在乎道:“三日不行那就等四日,四日不行那就等五日。我还就不信了,这贼老天它能耗得过咱……”

“话不能这么说!”罗静儿俏生生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咱们毕竟身负任务而来,这里早一日建起互市,中原便早一日收获牛羊,百姓们也能渐渐过上好日子。”

韩跃嗯了一声,他目光缓缓一扫众人,轻笑道:“我召集你们过来正要说此事。大家都知道这互市地点是以我所赢的土地为中心建立,原本这里是个村庄,但却被突厥人扫平了,所以咱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重建房舍,老让百姓们住在帐篷里可不行。”

尉迟敬德皱着眉头道:“此地一马平川无山无石,甚至连个树林都没有,咱们哪里去找建房的材料?总不能所有物料都从中原运过来吧,那样耗费的钱财可就太大了。”

“呵呵!”韩跃淡笑出声,眉飞色舞道:“岂能从中原往这里运?你真当本侯爷是土豪不成?实话告诉你吧,我要用的办法是烧砖……。”

烧砖?

众人都是微微一怔。

第146章 百姓不要钱,要贡献积分

烧砖在古代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因为火力达不到,窑口的风冷设计也不合理,所以古代烧制出来的砖头都是青砖。

这种青砖倒是比后世的红砖耐用,经历千年风霜仍能保持原貌,乃是古人智慧的一项结晶。可惜烧制起来耗时费力,造价有些高昂,古人建房子的时候宁愿开凿石头都不愿意烧砖。

所谓秦砖汉瓦,烧砖在秦朝之时就已出现,却限于工艺复杂难于推广,至少在唐代是没法大面积使用的。

现在韩跃却提议烧砖,帐篷里众人都有些意外。

尉迟宝林愣了愣神,下意识道:“烧砖倒是可行,只不过此举太过耗时费力,而且懂这个技术的匠人又太少。据末将所知,我大唐所有烧窑产业都掌控在赵郡李氏手中,懂烧造的匠人也多半跟着他家混饭吃,侯爷您和赵郡李氏的关系可是有些…有些……”

他期期艾艾半天,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咱们不用求他!”韩跃猛然一挥手,微笑道:“不过烧砖而已,这工艺本侯爷比任何人都清楚。况且我要烧的也不是青砖那种麻烦玩意,咱要烧的是红砖,工艺简单造价低,用来建房屋最为合适。”

“红砖?那是什么东西?”尉迟宝林微微一怔,帐篷里众人也面面相觑。

韩跃道:“红砖也要用窑口烧造,不过烧制起来简单,对黏土的要求不高,也不像青砖那样害得学习制坯,随便哪个百姓学上几天都能掌握。”

田豆豆忽然扯了扯他衣袖,有些担忧道:“相公,烧窑需要木柴吧。这里一望无际全是草原,周围两百里没有什么树林子,咱们到哪里砍柴烧窑啊?”

小丫头自幼勤俭持家,她或者没有什么大见识,但是所提意见却直指中心。烧窑就得用柴火,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一切都是空谈。

众人都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难道要去关内采购木炭?”尉迟宝林搔了搔脑门,随即苦笑摇头,道:“那花费可就大了。”

韩跃淡淡一笑,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发现大家都是在埋头苦思,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柴火之事无需担心,本侯已成竹在胸。”

他目光炯炯,抄开帐篷门帘向外一指,悠然道:“距离此处西南五十里,有一座黑石山谷,当地百姓称之为天火谷。因为此谷每到夏天便有黑烟升腾,偶尔还发出燃烧火光,百姓们以为这是天降神火,其实那谷里燃烧的东西是煤炭。”

韩跃说的没错,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唐代属于关外,但是搁在后世那就是山西北部。山西什么最多?自然是煤炭,而且很多还都是露天优质煤。

古代老百姓对煤炭了解不多,除了当地之人偶然发现其燃烧特性,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这才是最好的燃料。

有了煤,而且是露天煤,别说是开窑烧砖,烧水泥都有可能。

韩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坐拥露天煤矿,麾下十万百姓,如果再搞不出一点名堂来,那真是白瞎了大好人生。

万事已具备,唯独欠东风!现在,只需要等待雪停……

……

大雪又纷纷扬扬下了两天,待到第三日清晨之时,终于开始减弱变小。

无数老百姓开始走出帐篷,有铁锨的用铁锨,没铁锨的就用木棍,十万老少齐动手,七八岁的小屁孩也上阵,大家热火朝天开始清理积雪。

想要建设家园,先得把地面整理干净。这两天百姓们都听说了,侯爷发下大宏愿,要在这里建立一座巨大的互市城镇,所有房屋一律由侯爷出资,大家只需要跟着干活就行。

这是多么好的侯爷啊。

虽然天气很冷,北风刺骨冻人,但却没有一个百姓打退堂鼓。

地上积雪足足有四尺后,轩昂大汉一脚踏进去都要到大腿根,再强壮的男人也要激灵灵打个寒颤。

忽然一匹骏马踏雪而来,马上骑士不断高声呼喊,大叫道:“侯爷要建立烧砖之窑,现在广为征集匠人,凡有烧造经验者皆可报名,没有烧造经验愿意学习的也行。此项活计待遇丰厚,一旦入选每天至少五个贡献积分……”

骑士一路喊一路奔,许多正在铲雪的百姓闻之一怔,脸上不约而同显出热切之色。

“五个贡献积分,不少啊!”

这贡献积分是韩跃独创之物,以他自己的信誉和家财做保障,凡百姓在建设互市之中有所贡献,都会根据贡献大小给予积分。这积分是硬通货,比大唐的铜钱还要硬,一个积分最少可以换五枚大钱。

如此高的兑换比率,偏偏没有一个百姓们愿意换取,不管是谁得到贡献积分都会当做宝贝一样收着。

为什么?

因为积分不止能换钱,它最重要的功能换宝物。比如侯爷弄出来的神仙药,放在晶莹如同水晶一般的宝瓶之中,无论什么伤病只要一瓶下去,第二天立马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神仙药兑换价格高达一百积分一瓶,但却没有一人感觉昂贵,反而认为这个售价有些低了。

除了神仙药,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比如前几天老孙头因为救了一个外出玩雪的孩子,按照功勋获得了五十积分。老孙头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一口小酒,结果他只拿出了两积分就从侯爷库房里换到一坛好酒,那酒一打开就香气扑鼻,简直是天上神仙喝的美酒。

还有李二愣子,因为在大雪天猎到一头黄羊上缴,这行径属于弥补迁徙大军粮食不足,按照功勋贡献表的规定他能得到两个积分。李二愣子用两积分从侯爷库房中换了一把神弩,这弩可真厉害,只要提前上好绞盘,不用自己使力就能射出三十丈远。李二愣子现在也不参加铲雪了,天天就到北边去狩猎黄羊,收获之丰厚让人十分眼馋。

贡献积分,已经成了百姓们心中最渴望的东西,现在大家出工出力很少讨要铜钱,铜钱能干什么?拿到关内或者有用,但是在这里不流行。

铜钱再好,能从侯爷库房里换宝贝吗?

……

妞妞的母亲忽然一推她男人,低声道:“当家的,你以前不是在李家窑口上干过几年么?现在侯爷要招人做窑匠,你要去的话不但能报侯爷救妞妞之恩,还能赚到大量贡献积分。这雪别铲了,赶紧去报名,我刚才看见你弟弟拔腿就跑,他可比你想得明白……”

妞妞的父亲正是憨厚男子刘老三,他一把扔下手中木棍,咧嘴笑道:“俺也是这个想法哩。以前在李家窑口上俺可是有名的大匠头,每次青砖出窑都得俺亲自把关,这次侯爷招收烧窑匠人,俺刘老三肯定能当个领班。”

“那还不快去!”妞妞母亲双眼放光,使劲推着汉子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老娘不求你能当上领班,只要你能入选就行。一天赚取五个积分,这是多好的工作?妞妞早就想要侯爷独创的泾阳侯童话集,还是带彩色画面的那种,你赚了积分赶紧去换。”

“好哩!”刘老三答应一声,踏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拼命快走,他也担心去晚了报不上名。

刘老三只是迁徙大军中的一个缩影。

十万百姓何等众多,自古民间藏龙卧虎,那骑兵只不过在营地里来回奔走喊了几回,竟然有两三百个窑匠脱身而出,顺带还来了上千个有志烧窑的青年报名学习。

这数字让韩跃都是一愣,接近一千五百人的烧窑大军,建二十口砖窑都够了,莫非以后又要多一门贩卖红砖的产业不成?

他目光微微闪动,站在雪地里眺望南方,忽然感觉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来钱之路。

自古青砖太贵,唯有朝廷筑城或者豪门盖房才用得起,若是他的廉价红砖推广开来,会不会能改写一点古代的建筑历史?

建筑业,那才是最暴利的产业啊!

第147章 还有更好的东西让你们烧

砖窑选在互市之地五里外开建,建窑这活看似十分高大上,真正开工却一点也不难。

只要掌握了技巧,建砖窑甚至比盖房子更简单。

唯一难解决的是烟囱问题,要知道后世常见的砖窑光是烟囱就得三四十米高,这在没有塔吊没有脚手架的唐代有点困难。

韩跃几乎翻遍了系统出售的各种图纸,最后终于被他找到一种能够不用烟囱也能烧砖的办法。

循环窑!

这种窑口外观类似一排长长的碉堡,高度只有五米不到,但是长度足有两百丈。循环窑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循环烧砖,它可以建设二十个窑洞,每个窑洞都可以单独点火。

单独点火就是一窑一窑的烧,每个窑口烧完后熄火进入冷却期,完全不影响其它窑口继续烧造。

循环窑比立窑更省燃料,乃是后世流水线作业的直接体现,这玩意在整个唐朝可是闻所未闻,许多有过烧窑经验的百姓简直把韩跃惊为天人。

“咱家侯爷就是厉害,这么神奇的法子也能想出来。听听,循环窑,光是名字就透着一股新奇……”

“那是,要不怎么是侯爷呢!”旁边一个汉子眉飞色舞,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了么。侯爷库房里又添加新宝贝了,看守库房的田大叔说那叫什么工兵铲,只需要两个积分就能换取,我准备去弄一把使用。”

“工兵铲?是侯爷新打造的东西吗?厉害不厉害?”刘老三正在清理建窑之地的积雪,闻言忍不住询问出声。

那汉子看他一眼,嘿嘿道:“何止厉害,简直削铁如泥啊。咱家侯爷做什么东西都舍得下料,这工兵铲通体以精钢打造,比军队里用的陌刀还坚硬。昨天我听说尉迟将军不服,用他那把陛下所赐的宝刀和工兵铲对砍,结果咱家侯爷的工兵铲毫发无伤,尉迟将军的宝刀却被磕出了一个豁口,心疼的他一整天都阴沉着脸,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

嘶——

刘老三倒抽一口冷气,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铁锹,忽然一把仍在地下,大声道:“驴日的,这积分不攒了,俺先去换一把工兵铲使使。只要工具好,干活就能出成绩,不怕以后赚不到积分。”

他这话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百姓们都知道韩跃有许多独创的制度,比如贡献积分,比如计件收益。侯爷雇人做工不像其他世家那样按天计算,而是按照工作产出计算,这大大调动了雇工的积极性。没有人会磨磨蹭蹭,每个人都在拼命卖力气。

比如这建窑一事,首先就需要清理积雪挖取黏土,先用黏土制造土砖建一个简陋小窑,再用这个小窑烧出来的砖去建造大窑。这个工作过程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虽然韩跃给大家开出了五个积分的报酬,但这只是基本工资。

窑工们都想多劳多得,因为每挖取一车黏土他们就能多得一个积分,这时候工具就显得尤为重要。

刘老三想要去换工兵铲,其他人也有这心思,几百个工匠忽然吆喝一声,大叫道:“同去同去!两积分一把工兵铲,只需多挖几车黏土就能回本,这个价格简直太便宜了。”

确实便宜,两积分一把工兵铲,却能把尉迟将军的宝刀给磕出口子。要知道那宝刀可是当朝陛下所赐之物,价值肯定特别高昂,窑工们虽然不会算细账,但是他们会对比啊。咱家侯爷的工兵铲连宝刀都能砍坏,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积分卖的便宜。

这些天大家拼命干活,人人手里都攒了不少积分,两积分换一把好工具还真不觉得肉痛。

就在众窑工吵吵嚷嚷准备去换工兵铲之时,忽然一个眼尖的家伙高声叫道:“你们快看,那边有人赶着大车过来。领头的人骑着一头白毛老驴,好像是咱家侯爷。”

“咱家侯爷来了?”众人都是一惊,刘老三踮起脚尖极目远眺,果然见到半里之外出现几辆大车,正在铺满积雪的道路上艰难跋涉。

车队前方,一个少年骑着毛驴袖着双手,不是韩跃又是谁。

“还真是咱家侯爷!”刘老三一声大喊,对众人道:“大家赶紧过去帮忙,侯爷带着车队过来,不是给咱们送粮食就是送酒水,可不敢让他在路上冻着。”

窑工们嗷嗷一嗓子,撒开脚丫子开始飞奔,很快便迎上了韩跃的车队。

跑到近前才发现,原来侯爷的车队一共有五辆,前面一车装满了柴米油盐,后面第二车全是油纸包好的行军肉。中间第三车最馋人,竟然装着整整二十大坛高度酒。

这酒是出关之时侯爷从高度酒作坊上带过来的,听说是因为侯爷担心北地严寒百姓受不住苦,所以专门舍弃了十辆拉粮食的大车,把粮食换成了烈酒。

关外暴雪肆虐,侯爷却从不舍得喝一口酒暖暖身体,想不到今天竟给大家拉来一大车。

许多窑工眼中都有泪花闪动。

刘老三却把目光投向了最后两辆大车,才看了一眼便心中狂喜,指着大车颤声道:“这莫非就是工兵铲?”

经他这一提醒,又有几个人转头去看后面大车,入眼便见车上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柄柄奇特的精钢铁铲。那铲柄涂着赤红颜色,那铲尖泛着油亮乌光,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工具。

韩跃微笑道:“我知道大家都在惦记此物,所以便让人拉了两车过来。这一次建设窑口的任务十分紧迫,工兵铲不但能加快施工进度,而且还可以节省大家的体能,你们每人过去领取一柄吧。”他说到这里忽然眨了眨眼睛,略带风趣道:“今次算是我这个土豪免费支援大家,以后再想领取就得拿积分来换哦,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那不行!”刘老三一脸郑重道:“侯爷您的宝贝也是自己掏腰包打造,两个积分大家都能拿出来,这工兵铲俺们决不能白要。”

“就是就是,有这玩意在手挖一车黏土也就半天功夫,到时还愁赚不到积分么。侯爷的心意咱们领了,但是免费发放可不行。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汉子,想要宝贝就自己挣,坚决不能白占您便宜。”

韩跃哈哈一笑,挥手止住众人说话,打趣道:“那就等你们以后都发了大财再还我吧。”

他目光一扫远处,发现建窑之处积雪已经清理了大概,接着道:“很好,你们的进度很快,若是按照这个速度持续下去,第一口窑十日后就能点火,到时本侯爷肯定要陪大家好好喝一杯。不过你们也知道我酒量不行,谁要是敢灌我酒可别怪我翻脸啊……”

众人都是憨厚大笑,刘老三抓了抓脑门,忽然凑过来道:“侯爷,我见您招的窑工足有四百人,再加上一千多学徒,这个队伍可是有些庞大啊。初期为了建设互市可以这么搞,建完互市可咋办呢?俺们可不舍得扔下这挣积分的好活。”

“此事你不用担心。”韩跃看他一眼,淡淡笑道:“本侯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欲在这关外建立一座巨大的城市,不但远超中原,而且震慑北地。一千多人每天才能烧多少砖,这工作你们恐怕得干上个十年八年。”

建巨大的城市,烧十年八年的砖?众窑工面面相觑,刘老三咧嘴大笑道:“俺就知道侯爷您是大手笔,从此以后再也不怕没活可干哩。俺这辈子啥都不会,就会烧一口好窑。侯爷您放心吧,只要有俺刘老三在,保证每一次出窑都是好砖。”

韩跃哈哈大笑,指着他意味深长道:“光会烧砖可不行!本侯已经想好了,等到互市建起雏形之后,你们这些工匠头头都得去学习进修,我有几样更好的东西需要你们烧……”

还有更好的东西要烧?那是什么?

刘老三等人心中十分好奇,宛如猫抓一般瘙痒。

韩跃一脸神秘,他现在可不会说出水泥、玻璃、白瓷等字眼,这可都代表着巨大的钱财啊。

第148章 爱情是相濡以沫,爱情是分食肉粥

慰劳了烧窑的刘老三等人,又给大家吃下一颗大大的定心丸,韩跃让人把五辆大车的物资全部卸下,当天下午就急匆匆往营地那边赶。

互市建立之初,简直千头万绪,虽然百姓们干活的情绪很高昂,但是却完全没有规划性,任何一个步骤都离不开他。

韩跃这几天真想把自己劈成十几份使用。

大雪已经停了三天,经过十万百姓昼夜不停的奋战,现在地面已经看不到多少积雪。韩跃回来之时大家正在用饭,整个互市工地上架着无数口大锅,负责做饭的厨子直接取积雪在锅中融化,然后将一袋袋粮食用刀劈开,对着大锅便倒了进去。

大锅饭从来都不能讲究干净,否则做饭之人累死也忙不过来。好在这时代的百姓们都淳朴,有东西吃就算不错了,没人会提出怨言。

小豆豆正端着一个大碗吃的香甜,丫头嫩白生生的额头是全是细密汗水,她虽然是韩跃的童养媳,但却从来不肯拖人后腿,这几日清理积雪她干活比许多百姓都下力气。

韩跃翻身从毛驴上下来,感觉自己肚皮也在打鼓,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小豆豆已放下大碗急急迎了过来,先是帮韩跃接过毛驴缰绳,随即甜甜笑道:“相公,我用小锅帮你煮了一碗浓粥,里面切了整整两块行军肉,你等会先用热水洗一把脸,我栓好老白就给你盛饭。”

老白就是韩跃的坐骑白毛驴,是豆豆亲自给它起的名号,小丫头虽然渐渐长大,然而心性仍然天真烂漫。

韩跃眉头一皱,目光向着刚刚豆豆吃饭的地方一扫,发现小丫头那个碗里只是普通稀粥,顿时有些不悦道:“怎么又去吃大锅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光吃稀粥可不成。”

“百姓们也吃这个的呀!”小头头吐了吐舌头,调皮道:“有些小孩子还不如我年纪大呢,还不是照样跟着父母在工地上吃大锅饭。”

“你还敢顶嘴!”韩跃眼睛一瞪,拉着小丫头直接走进帐篷,二话不说挥手便是几巴掌。豆豆如遭雷击,捂着小屁股嘤咛一声,俏丽的小脸瞬间爬满红霞。

“去拿两个碗,把你熬的肉粥盛过来伺候本侯爷一起吃。若是敢磨磨蹭蹭,小心家法不容情……”

豆豆‘哦’了一声,有些不情不愿挪动脚步,好半天也没走出帐篷。她偷偷拿眼观察韩跃,发现相公脸色虽然绷紧,但生气肯定是装的,顿时胆气一壮,咯咯浅笑道:“好相公,您就让豆豆去吃稀粥嘛。咱们带的粮食只够坚持三个月,能省一点是一点。”

“就你那小肚皮能吃几斤粮食?”韩跃没好气一笑,他知道这丫头是在担心断粮,不过这是男人应该操心的事,你一个小丫头天天提心吊胆干什么?

“勿要多说,爷饿了,赶紧盛饭。”韩跃急匆匆挥手,他是真饿了。

这次豆豆没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出门,然后又一路小跑着进门,唯一不同的是出去时两手空空,进来后手上端着一碗肉粥。

这丫头始终没有听韩跃的,因为肉粥她只熬了一碗,压根就没打算自己也跟着吃。

韩跃无奈翻个白眼,亲自起身去拿了个空碗进来,然后将肉粥一分为二,淡淡道:“如果你想饿死我,以后尽可以只熬一碗粥。相公虽然不是什么大本事的人,但是养活个媳妇儿还是有自信的,现在什么也别说,乖乖陪我吃饭。”

小豆豆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端碗之时,明亮的双目似有水光荡漾。

真正的爱情,压根不需要甜言蜜语,只需要一碗饭分成两份,如此简单。

肉粥煮的很香,虽然只有半碗,但是韩跃却觉得肚子被填的很充实。原因无它,小豆豆舍得放肉啊。她自己不舍得吃喝,对待韩跃那是绝无二话,如果这丫头要是会飞天遁地的话,她甚至敢把月亮上的桂花树砍下来给韩跃做桂花糕吃。

一碗浓浓肉粥下肚,韩跃感觉迅速恢复体力,他起身伸个懒腰,顺手捏了一下小豆豆的俏脸,嘿嘿道:“在家里别乱跑,我出去走走,这几天可把爷憋坏了。”

小豆豆‘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韩跃话里有话,急忙道:“相公你要去哪里?你可不能去招惹静儿姐姐,她会打你的……”

“你想哪里去了?”韩跃没好气翻个白眼,道:“我是要去北面草原上逛逛,一来饭后消食,二来也能静下心来想事情。”

小豆豆这才放心,连忙帮韩跃取过狐皮大衣,柔声道:“那您可快点回来啊,眼看天色就要黑了,听静儿姐姐说北边有狼。”

“知道了,我就在工地北边转一圈,不会走远!”韩跃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出门上了毛驴,一路悠然向北。

……

浩瀚草原,一望无际,皑皑白雪压枯草,咆哮狂风刺骨寒。牧羊女游游双眼有些浑浊不清,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中走着。

她现在已经处于半浑噩状态,只是凭着一股子毅力在支撑。

“快了,快了,距离汉人的地方已经不远了!”游游使劲用手裹了裹衣服,仰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太阳已经落山。她脸色一阵紧张,咬牙开始加快速度。

如果在天色黑下来之后还没有找到人家,她知道自己抗不过明天。因为她带的肉干两天前就已经吃光了,现在完全是靠着吃积雪和草根在坚持。

她的草鞋有一只也踏烂了,现在完全是光着脚丫在雪地里跋涉。原本她以为自己身体好不怕冷,却在今天早上发现小脚趾有些发黑,用手使劲捏也感觉不到疼。游游知道这不是好现象,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整整在雪原中奔逃了七日七夜,一共只吃了十来块肉干,现在游游已经是耗尽了所有的体能,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走出去。

冬天的夜来临很快,仿佛太阳才刚落山,天地已一片漆黑。刺骨的白毛风又开始咆哮,如同刀子一般猛烈的切割着人脸。

游游只觉体力在飞速下降,她开始发足狂奔,寄希望于能够在力气消失之前遇到人家,然而深一脚浅一脚的厚厚积雪磨灭了她的信心。当入夜一个时辰之后,她终于再无力气奔走。

“阿姆,我就要死了吗?游游走不出草原啦,我马上也要到地狱了!”她喃喃一声,缓缓栽倒在雪地上。

两颗晶莹泪珠悄然出现在她眼角,这个倔强的突厥牧羊女在昏迷之前都不肯服输,她心痛的只是自己没能走出草原。

远处忽然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游游倒在雪地上勉强睁眼,依稀看到一匹似马非马的坐骑正走过来。

第149章 神秘老人出现了

风雪之中出现的正是韩跃,他这几日压力太大,不知为何就是想出去走走,结果骑着老驴一路向北,直到天黑都没有返回。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他迷路了!

茫茫雪原何等浩瀚,一望无际全是皑皑积雪,连个确定方向的坐标都没有。他几次调转方向回头,结果却发现路径总是不对。

“老子不会冻死在这雪地里吧!”韩跃一声苦笑,草原何其广阔,真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他这弱不禁风的体格不用天亮就得交代在这里。

或许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世间无数巧合发生,就在他心中渐渐焦躁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噗通之声。

借着雪色去看,似乎有人栽倒在地上。

“不会吧?这荒郊野外茫茫大雪的地方也会有人……”韩跃翻身下了老白驴几步跑过去,这才发现是个突厥少女晕倒在地上。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气,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破烂的羊皮袄,接着又注意到对方赤裸的右脚。

小脚白嫩如玉,望之令人生怜,偏偏有一根脚趾颜色发黑。

韩跃急忙蹲了下去。

探手一试,很糟糕,这女人额头发烫。再揭开眼皮一看,乖乖,瞳孔都要散了。古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个活生生的少女垂垂欲死,任谁也没心思去管顾种族之分。

“先救人再说!”

韩跃下意识便要联系脑海中的系统,准备先弄一针营养液给这少女注射。

哪知他还没有动手,忽听远处雪地里传来‘咯’一声轻响,随即感觉脑后恶风不善,恍惚间似有一股巨力击中后背。

韩跃只觉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整个人顿时昏了过去。

若是他还清醒的话,他肯定会震惊发现,原来那击中他后背将他打昏的东西竟是一只破烂的草鞋。

……

夜色漆黑白毛风,卷起雪花咆哮声。

但见一道身影急速踏雪而来,似乎脚尖只是在雪地上轻点了几下,转眼间便到了近前。

这是一个枯瘦的突厥老头,有着突厥人特有的鹰钩鼻子,他一双眼睛狭长细小,开合之际隐带精光。

他走到韩跃昏倒之处后先是捡起了那只破烂草鞋,随即将鞋轻轻给同样昏迷的牧羊女套在脚上,眼中忽然杀机一闪,对着韩跃缓缓提起了右手。

手掌如刀,指甲似刃,这一击真要是猛拍下去,韩跃连个翻白眼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过界了……”

就在突厥老人手掌即将拍落的瞬间,雪原上忽然响起了一声悠悠的叹息,声音缥缈空灵,四处不见人影,然而这个声音却实实在在存在。

“乎隆尔,你这一掌要是敢拍下去,信不信老夫让你突厥一族再也看不到未来!”

伴随着这个声音,但见茫茫风雪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这人面色高古,脸上的皱纹密布如褶子一般,乍看仿佛有百岁高龄,然而步履却比年轻人还利索。

最让人惊叹的是这老人脑袋特别大,整整比普通人大了一圈。如此大的脑袋再配上他胖墩墩的身体,望之令人有种莫名的喜感。

偏偏突厥老人乎隆尔没有笑,他猛然撤手回头,整个身躯紧紧绷直,宛如一匹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恶狼。

大脑袋老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目光先是扫了扫地上的韩跃,接着又看了看韩跃旁边的白毛老驴,忽然用手猛拍一下驴屁股,笑眯眯道:“好一头畜生,生而为驴,却总是梦想成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狗屁出身……”

他这话说大有深意,分明是在暗骂突厥老人。乎隆尔目光森然一闪,厉喝道:“大脑袋,你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老夫虽然武功逊你一筹,但也是突厥护族之师,容不得你如此侮辱。”

“护族之师?”大脑袋老人仰天打个哈哈,悠悠道:“你再敢疯狗一样大喊大叫,别说是护族之师,信不信老夫立马让你变成死尸。”

乎隆尔桀桀厉笑,寒声道:“如此说来,你今夜是铁了心要插手?好得很……不过我劝你不要忘了,当世三大护族之人,我和高句丽那人可是同门出身,若我二人联合起来对付你,你便有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夫也要饮恨。”

“哎哟,你可千万别吓唬老夫,我好害怕!”大脑袋老人一脸笑眯眯,他嘴上说着害怕,分明却是不在乎。

乎隆尔脸上青红不断,几次想要动手出击,最终还是按捺下去。

“老规矩!”他忽然怒喝一声,低吼道:“你的人你带走,我的人我带走。大族相争各凭气运,老夫等着你中原被我突厥灭国的那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弯腰去抱地上的牧羊女,大脑袋老人却忽然嘿嘿一笑,淡淡道:“你还是放下这女娃娃为好,这一次咱们可不能按照规矩来。”

“嗯?”突厥老人微微一怔,目光闪过一丝阴沉,冷冷道:“这却为何?”

“因为你过界了啊!”大脑袋老人淡淡道:“自三皇五帝以来,天下各族皆有守护之人,我中原是隐士一门,你北地是雪山祖地,西域是一群没有毛的老秃头,东边是一群会玩好刀的傻货。大家一代一代传承,各自遵守着夏商之时就有的约定,护族者只能坐看风云起,不到灭族之时不能插手尘世间。这一次你出手想动我们汉人的娃,那就是犯了忌讳过了界。”

“过界又如何?”乎隆尔目光闪动,忿忿道:“不过一个古代约定,却让老夫几十年不能任性而为。时代在发展,这种狗屁约定就该取消。”

“取消?好啊……”大脑袋老人微微一笑,忽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要真想取消也行,老夫现在就北上突厥祖地,灭了你们那个叫颉利的小鬼再说。”

乎隆尔大怒,勃然作色道:“休要恐吓,你能刺杀我突厥可汗,难道老夫便不能去刺杀你们的皇帝?”

“所以说嘛,大家还是袖手旁观,谁也不要乱搞小动作。”大脑袋老人再次变得笑眯眯,指着地上的牧羊女道:“今次是你犯了忌讳,所以这女娃娃你不能带走,得乖乖给老夫留下来。”

“不可能!”乎隆尔大声咆哮,怒道:“此女乃是我大草原气运所钟之人,你竟然要留下她,哼哼,想也别想。”

“那就是没得谈了!”大脑袋老人悠悠一叹,语气依旧轻飘飘,四周的气氛却骤然一紧。乎隆尔下意识后退两步,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奇形怪状的弯刀。

大脑袋老人翻了翻眼皮,淡淡道:“收起你的兵器,老夫真要想揍你的话,你拿着兵器和不拿兵器没有任何区别。”

“你待怎样?”乎隆尔干瘦的双手紧紧握住弯刀,手掌虽然枯瘦,上面却有一根根青筋暴起,显然他心中极为不平静。

大脑袋老人忽然嘿了一声,坏笑道:“老夫已经三十年没有杀过人了,今晚也不想破这个规矩。记得我幼时故乡流行一种猜拳法门,名字叫做石头剪子布,三局两胜,童叟无欺,不如你陪我玩上两手。”

“打死老夫也不陪你玩……”乎隆尔仰天悲愤大吼,暴怒道:“石头剪子布,石头剪子布,当年你就是用这个狗屁办法害我输了三招,结果发下誓言整整三十年不准进入中原,今天你还要来,老夫死都不会上你这个恶当。”

大脑袋老头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门,赧然道:“哎呀呀,原来三十年前咱们玩过这个游戏,人一老就容易犯迷糊,我竟然给忘记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乎隆尔,忽然提议道:“既然你不愿猜拳,又没胆量跟我硬拼,不如咱们各让一步。你不用带走这女娃,我也不带走这小子。日后发展如何全凭他们自己,你看怎样。”

“这……”乎隆尔有些迟疑不决。

大脑袋老人嘿嘿一笑,循序善诱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如果坚持带这女娃儿走,老夫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出手宰了你。虽然如今我年纪大了比较好说话,但你也知道我年轻之时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好!”乎隆尔忽然一收弯刀,冷冷道:“那便依你提议而行。老夫留下游游不带走,你也不能暗中调教这个男娃娃。”

他目光一扫地上的牧羊女,突然探手入怀掏出一卷羊皮,冷哼道:“老夫敬你是三大高士之首,想必不会偷看我留给游游的秘籍。大脑袋你要记住今晚的话,若是让我知道你暗中插手世间事,老夫虽然打不过你,但是老夫刺杀你中原皇帝却有把握。”

他将羊皮卷轻轻放到游游怀中,接着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昏迷的韩跃,几次想要出手拍死这小子,但是最终也没有勇气实施。

他鼻中怒哼一声,突然脚下猛点地面,整个人宛如一只迅捷的猎鹰,转眼间弹出老远。

夜色漆黑,狂风咆哮,大脑袋老人一直盯着乎隆尔身影消失,这才嘿嘿坏笑一声,有些得意道:“老夫又忽悠了这个傻逼一回……”

第150章 游游的心中有事情

突厥老人乎隆尔走了,神秘大脑袋老人也飘然远去,天地间狂风呼啸,仿佛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色漆黑,寒风刺骨,韩跃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悠悠醒来之时,隐隐感觉有个湿热的东西在添自己的脸。

他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是自己的坐骑老白!

“你醒啦?汉人……”旁边忽然响起一个清丽的声音,韩跃下意识一呆,连忙翻身而起,入眼便看见一个突厥少女双手抱着膝盖,正使劲靠在老白的肚皮上取暖。

“咦?你竟然比我先醒了?”韩跃有些好奇,他使劲伸手摸了摸后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这越发让他感到惊奇。

如果记得没错,自己应该是遭受了袭击才导致昏迷,现在不但轻松转醒,后背竟然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莫非昏迷之前那一幕只是错觉,并非有人袭击自己,而是被冻的出现了幻觉。”他捏着下巴暗暗沉吟起来,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事情透着诡异。

耳听身旁的突厥少女忽然又道:“汉人,你有吃的东西么?游游好饿……”

韩跃微微一怔,双手摸了摸胸口正欲说话,却听突厥少女赧然道:“你怀里的肉干被我吃掉啦,游游刚才太饿了,现在也还饿。”

“吃掉了你还问有没有?”韩跃哭笑不得,他见少女冻得瑟瑟发抖,一时心中有些发软,挥手便将自己的狐皮大衣脱下来,递过去道:“披上吧,我看你冻得不轻。”

“我不要!”游游摆了摆手,强笑道:“老爷爷临走之前说了,你醒来后很可能会脱大衣给我穿,但是他让我别接。他说你身体素质比我差,如果大衣给我的话你会冻死。”

“老爷爷?”韩跃闻言呆住,他狐疑的四下乱瞅,入眼是茫茫雪原,除了他和突厥少女外加一头白毛老驴,这天寒地冻的哪还有人影。

游游自然知道他在找什么,低声解释道:“你不用看啦,老爷爷早就走了,把我们救活以后他就走了!”

“他救了我们?”韩跃缓缓回头,目光瞥向少女,果然发现她那只赤裸的脚上绑着一块清布,看模样好似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卦襟。

游游轻轻把脚往后一抽,小声道:“游游的脚趾头没事,老爷爷给我抹了一种药,说是过几天就能好。”

“你叫游游?”韩跃这才想起来问少女名字,见到对方点头,他接着又问道:“这冰天雪地的你一个人做什么?你的族人呢?和他们失散了?”

他一连三次发问,游游面色一紧,忽然攥着拳头道:“我是从部族里逃出来的,贵人杀死了我弟弟,还要占有我为妻,游游将来一定会报仇。”

“竟然是这种老套的戏码!”韩跃悄悄翻了个白眼,他见游游脸带愤怒,一时也不好表现的太漠然,只能接着问道:“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我要去汉人的地方去做工!”游游一脸坚定,握着小拳头道:“我非常能干,可以打牧草,也会做奶茶,放羊也是一把好手。”

韩跃哭笑不得,打住她道:“你说的这些本事在汉人地界上可用不到,我们汉人生活靠种田,放牧那是你们突厥人的事。”

“那我就去互市!”游游忽然改口,接着道:“我听部族里都在说,汉人要在草原边上开设互市,以后我们突厥人会赶来大批的牛羊马匹换取盐铁茶砖,游游懂得鉴定马匹好坏,肯定会有汉人雇佣我的。”

“你倒是自信的很!”韩跃笑了起来,大有深意道:“不过算你运气好,所谓自助之人天助之,我认为你一定会成功的。”

游游郑重点头,坚定道:“我会成功的。”

“走吧!”韩跃不欲再多说话,毕竟对方是个突厥人,他虽然不至于拔刀相向,但也不会心有所喜。

眼下天寒地冻,可不是良好的说话场所,他翻身骑到老白身上,随后看了一眼游游,淡淡道:“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

游游毫不迟疑,她直接跃上毛驴,坐在韩跃后面低声道:“老爷爷说了,你会带我走。”

又是老爷爷!

韩跃满腹好奇,忍不住转头问道:“听你这一口一个老爷爷,似乎很是敬佩他啊,那老爷爷长什么样?”

游游笑道:“老爷爷就是老爷爷啊!年纪很大很老,比我们部族里最老的老人还老。”

“这话等于没说,跟绕口令似的!”韩跃翻了个白眼。

耳听游游接着又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那就是老爷爷的脑袋特别大。”少女一手抓着韩跃衣服,一手对着自己比划道:“比游游的脑袋足足大了一圈!”

韩跃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大脑袋?

很老的老人?

这个形象似乎有些熟悉啊!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他编瞎话哄骗李世民两口子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大脑袋老人的形象。当时他就感觉皇帝和长孙的神情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想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

“大脑袋,神秘人……”他呐呐自语出声,心中一阵苦笑。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草原上的寒风尤其冷冽,毛驴老白驮着两人艰难在雪原上跋涉,也幸亏它是一头有耐力的驴,竟然能担负起两个成人的负重。

韩跃忽然回头道:“你一路从草原跑到这里,肯定有分辨方向的办法吧。”

游游点了点头!

韩跃大喜,连忙道:“那你快给我指一指到底哪里是南方?只要咱们能走出这片雪原,我保证你能在汉人的互市里找到雇主。”

“真的吗?”游游一脸惊喜,扯着他衣服紧张道:“你可不要骗游游,我以后会变成很厉害的人,如果你骗我的话,游游会打你……”

牧羊少女天真烂漫,为了增加自己威胁的力度,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道:“你可看清楚了,我有很厉害的宝典,连老爷爷都说我根骨很好,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韩跃下意识瞥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卷古旧的羊皮,颜色黄中泛黑,显然是保存了很久的事物。

游游笑道:“你不用看啦,老爷爷说这是突厥武功,压根不适合你习练。”

韩跃嗤之以鼻,不屑道:“武功?哼……”

系统中的秘籍多了,五花八门什么玩意都有,你见咱什么时候兑换出来修炼了?

冷兵器有个屁用,热武器才是潮流。等我以后发展出了火枪队,三排燧发枪轮番齐射,管它什么盖世高人,照样给你打成筛子。

吃苦练武,真当哥们傻?

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示意游游将羊皮卷收好,两人一驴在风雪中缓缓跋涉,这一次有少女指点方向,很快便出了草原。

远处有火把排成长龙,三千铁骑全部出动,正在一路呼喊一路向北寻找。

不止三千铁骑,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群众。

韩跃深夜不回,所有人都感到紧张,但见一匹宝马领头狂奔,马上少女正是罗静儿。

她才一看见韩跃,顿时欢喜异常,转头对后面人道:“泾阳侯在这里,大家都不用心了。”

伴随着她的喊叫,后面响起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韩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一览无遗。

游游的脸上露出一抹惊奇!韩跃并没有发现,她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

突厥老人乎隆尔留给游游的羊皮秘籍中不止记载了武功,还写了其它许多东西。可惜大脑袋老人自持身份没有翻看,韩跃不屑一顾也不曾留心。

自古至今各族都有护族传承,怎能不在秘籍中记载一些隐秘?

游游抓着韩跃的衣服,目光穿过韩跃看向迎接而来的人群,她脸上神情变幻,一忽儿紧张一忽儿凶狠,仿佛心中有很多事情难以决断。

唯一不变的,或者只剩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

第151章 游游是不会放弃的

百姓们拥簇着韩跃回营,只要有侯爷在,大家就感觉有了主心骨。有些人目光注意到韩跃背后的游游,脸上悄然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嘿嘿,咱们侯爷还是年轻啊,想玩风流之事何必躲到草原去,这大半夜天寒地冻的,要是有个好歹可咋办。”

“就是嘛,完全可以在帐篷里搞,大丈夫就应该三妻四妾。”

旁边一人目光闪烁,压低声音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豆豆大娘子不同意,所以咱家侯爷才跑出去偷腥?”

“放你娘的狗屁,豆豆夫人那般贤惠,她才不会阻拦侯爷这个。我猜就是咱家侯爷自己心里痒了,你没看那突厥少女长得多漂亮?啧啧,以前总听人家说突厥女人长得如何如何难看,为什么咱家侯爷一出手就弄个天仙回来……”

“那是咱家侯爷有本事,我猜他今晚可能去了突厥可汗的大营,把颉利那狗贼的妃子给抢了回来,否则普通突厥女人哪有这么漂亮?”

百姓们兴高采烈的议论着,越说越离谱,游游在大家口中先是普通突厥女人,慢慢就遍成了可汗妃子,到了后来更可笑,竟然说游游很可能是天仙下凡……有百姓提出异议说突厥有天仙吗?那人就拍着胸口一脸肯定的说,因为咱家侯爷的缘故,所以突厥那边也有了天仙。

这简直就是无脑的追捧,搁在后世就算脑残粉也达不到这等地步。罗静儿听着百姓的议论,一张俏脸铁青泛寒,转头狠狠剜了韩跃一眼。

女人哪有不嫉妒的?她可不像小豆豆那般大度。以前能容忍小豆豆分享韩跃,那是因为她自己是后来者,而且自认容貌也比豆豆出色。现在这个可不行。这突厥女人虽然衣衫破旧,脸蛋也被寒风冻得发青,但是她的容貌竟然比自己还胜一筹。

罗静儿心中悄然升起一缕危机感。

少女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除了会领兵打仗以外,针织女红之类完全比不上小豆豆,现在又出现个容貌压她一头的突厥女人,她感觉自己很不自信。

“不行,此事说什么也得问个清楚!”罗静儿目光微动,忍不住便去看韩跃身后的游游。偏偏游游也不知咋想的,竟然冲她递过来一个甜甜的笑。罗静儿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怒火蹭蹭窜出,猛然一抽马鞭,策马疾驰而去。

她连问都懒得问了,只想赶紧回到营地,找小豆豆好好说一说心中的气愤。

韩跃直愣愣的看着罗静儿飞马离去,脸上一阵疑惑之色,百思不得其解。他背后游游偷偷低笑,原本抓着他衣襟的小手,忽然改成了抱住他的腰。

突厥人本就生性豪爽,对男女之事也不似汉人那般扭捏。草原上一向崇拜英雄,经常出现好几个女人争抢一个壮硕汉子的事情。游游当初为了帮家人换取彩礼就敢诱惑阿达,现在略施展手段就气跑了罗静儿。

这无关阴谋诡计,也不是心机阴沉,事实上游游性格很有些天真烂漫,只不过突厥人历来如此,女人施手段抢男人乃是天生就会的技能。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遇见的这个男人很是不凡。他只不过是在黑夜里到雪原上走了一走,结果就有如此多的百姓出来寻他,这样兴师动众的大阵仗游游还是首次遭遇,她猜测自己遇到的男人肯定是个大英雄。

游游从小就梦想着嫁给英雄,现在终于遇见了目标,以她突厥女人的天性怎能不好好抓住?

想到这里,她悄悄伸手入怀,紧紧攥住了那张古旧的羊皮卷。

“最厉害的英雄只会享用最出色的女人,游游一定要好好练习羊皮卷上的功夫,这样才能把他永远留在身边。”

她偷偷看了一眼韩跃,俏脸上全是坚韧的神情。

可惜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又艰巨的任务,游游还不知道韩跃并非那种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他不但不会一见钟情,甚至还有些讨厌游游。

世事就是如此离奇,韩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看到游游的时候就心中不喜。这种不喜简直毫无来由,比之很久前他被罗静儿用马撞伤后那种恶感还大。

“你把手给我放开,害怕跌下去抓住衣襟就行,不要抱住我的腰。”他忽然伸手一拨,用力推开了游游环抱在他腰上的小手。

游游微微一怔,她能听出韩跃语气里的烦闷,不过仍旧鼓起勇气道:“我冷!想抱着你取暖。”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手又凑了过来,先是试探一下,随即紧紧又抱住了韩跃的腰。

“冷就忍一会,马上到地方了!”韩跃皱了皱眉头,想要再次伸手拨开游游,忽然感觉少女浑身打个哆嗦,他心中一叹,轻哼道:“让你披我的大衣你不披,现在知道冷了……”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却没有推开游游的手。

牧羊女偷偷吐了吐舌头,俏脸上一阵得意。

旁边几个百姓看得好笑,相互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其中一人低声嘿笑道:“看见没,咱家侯爷就是厉害,这么美如天仙的女人都得倒贴。我估计颉利那狗贼知道了绝对会气死。”

“活该!突厥可汗又怎样,咱家侯爷睡他的女人那是看得起他!”

百姓们还是坚持认为这美丽少女是颉利的妃子。

一路无话,互市营地很快到达,小豆豆早已在帐篷处等候,韩跃整晚不回她比任何人都担心,眼角犹自挂着泪痕,小脸都已经哭花了。

要不是田大叔等人拼命阻拦,小丫头绝对是第一个出门寻找的人。此时见了韩跃回来,她一路飞跑上来,双手紧紧抱住韩跃大腿‘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相公,你吓死我了,豆豆好担心你!”

如果要论这世上谁最在乎韩跃,自然是小丫头无疑,自幼就是童养媳,一路风雨同舟走到今天。贫穷也罢,富贵也罢,豆豆从来没有半句怨言。相公就是她的天,只要相公在,一切都安好。

这才是最纯正的感情,不含有任何杂质在里边。

韩跃翻身下马,他也不顾四周都是人在看着,一把将小豆豆揽在怀里柔声道:“相公只不过是随便走走,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赶紧把眼泪擦擦,都哭成小花猫了。”

小豆豆抽噎道:“怎么是随便走走?静儿姐姐说了,那草原上可是有好多恶狼,人家都吓死了。”

韩跃哈哈大笑,搂着她安慰道:“相公可不怕狼,你知道我很厉害的。如果有狼遇见我,那肯定是它倒霉。”

豆豆微微点头,她对自家相公有着盲目的自信,不过依然不依道:“就算饿狼害不到相公,草原上的寒风也会冻坏你的。相公,你以后不要再吓唬我好不好。”

韩跃轻叹一声,轻轻捏了捏豆豆的脸。

此时已是深夜,百姓们劳师动众去寻他,明天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韩跃不欲大家太累,挥挥手道:“本侯爷已经回来了,各自都散了吧,回去后该睡觉睡觉,该值夜值夜。明天开工干活谁要是敢用今晚找我的事当借口偷懒,小心本侯爷把他腿给打断!”

众人轰然一笑,老百姓就是这样,你越跟他不生分,他越觉得你亲切。众人听了韩跃的话乖乖离开,不时还回头看上一两眼,嘴里发出啧啧的羡慕声。

“看看咱家侯爷,出去一趟就弄个突厥妃子回来,真是厉害……”

议论声减去渐远,罗静儿脸色很不好看,唐瑶抱着弟弟也有些吃味。

唯有小豆豆满不在乎,反而对着游游甜甜一笑,嫣然道:“这位姐姐,夜里天气冷,你赶紧从老白身上下来啊,咱们到帐篷里烤烤火。”

望着她那清澈透人的眼睛,连游游都觉得有些自渐形秽。

“这个汉人女孩明明不如我漂亮,游游为什么会害怕她?”牧羊女轻轻咬了咬嘴唇,缓缓从毛驴背上滑了下来。

小豆豆正要上前拉住她胳膊,韩跃却忽然一甩手阻拦道:“她不能住进你们的帐篷,让田大婶随意安排一下便可。”

此语一出,豆豆微微呆住,罗静儿心中一轻,唐瑶脸上悄悄露出一丝喜色。

除了豆豆这傻丫头,哪个女人愿意和人分享男人?

游游在心里轻轻一叹,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韩跃越是如此,越是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她一双妙目如水,不断在韩跃身上打量,心中暗暗下决心道:“汉人,游游是不会放弃的!”

第152章 互市行商,三十倍暴利

翌日清晨,天高云淡,东方一轮红日破空而升,洒下浩浩金光,将茫茫雪地照得晶莹沁人。韩跃起了个大早,喝完豆豆端过来的肉粥,随即便披着大衣出了帐篷。

营地里到处都是炊烟,不少百姓已经吃完了早饭,很多人已经自发的在等待开工干活。

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重中之重的建设房屋,百姓们心中都燃烧着一团火。

农耕民族自古向往安定,不管漂泊到哪里都希望能好好扎根,只要有一丝能力,肯定会盖屋建房,哪怕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也行、

至于说住帐篷?那只是暂时过渡,谁会把帐篷一直当做家?野蛮的突厥人才这样做。

咱家侯爷可是说了,我们汉人要住的是房,而且还是漂亮的砖瓦房,比长安城的贵人们住的房子都宽敞整洁。

韩跃骑着毛驴老白缓缓在营地中走着,一路不时有百姓跟他打招呼,望着那一张张热切中带着迫切的脸,韩跃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感慨。

他知道大家在等什么!

若不是这几日他拼命压着,恐怕已经有人忍不住要用黏土盖屋,现在积雪终于清理干净,百姓们火热的情绪再也按捺不住。

“是时候开工了!”

韩跃心底闪过这个念头。

互市占地约有一万八千亩,其中六千亩属于韩跃自己独有,另外一万两千亩是李世民通过朝堂划拨给他。如此大宗土地,一切从头开始,想要建设必须好好规划才行。

这事韩跃其实很不擅长,但没吃过猪肉他见过猪跑啊,后世到处都是商业小区,高端的低端的廉价的什么类型都有,随便照抄人家的规划就行。

一万八千亩土地,他准备建设三大区域。

首先是住宅区的规划,十万百姓何等庞大的人口,若是不能在建设之初就安顿好住所,日后必然是个头疼的大问题。韩跃已经想好了,直接拿出来一万亩土地用作民居,等于十个百姓平分一亩土地,这个待遇可比后世很多精品小区还高。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十个百姓顶多也就两家人,这个时代各家百姓都是人口众多,一家五口只是平均,很多人家里都是七八口。

一亩地,两家人,换算成后世的计算方法那就是每家三百三十平米,比一般的联排别墅都大。

韩跃要盖的是四合院,而且还是两层楼的四合院!有红砖在手,再烧制一些土法水泥,建设两层小楼的难度并不高。

四合院一个院子可以住四家人,占地能够达到两亩,不但空间宽敞,也能增进邻里感情。

“不知日后朝堂大佬来我这互市之时,会不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韩跃在心底暗暗得意,甚至幻想到李世民会来,当时定要看看皇帝脸上什么表情。

规划了四合院居民区,第二项就是商业区。

互市的主要用途毕竟是和突厥人做生意,甚至以后还会和西域人做生意,和辽东人做生意。要想做的久,就得看的远,这个商业区坚决不能马虎。

韩跃决定把他自己的那六千亩全用来建设商业区。

首先规划三个大型市场,一个牛羊牲口市,一个粮食茶砖市,最后一个是盐铁专营市。

三个市场隔街相望,每市建设一座税收服务衙门,安排自己的人手在里面掌控。韩跃以侯爷之身坐镇关外,他有权自己设立属官,只要不超过六品谁都无法阻拦。

有了居住区,有了商业区,最后还有一个区域必须建,那就是军营。

手握重兵者,才能事事安然,韩跃想要将心中的蓝图变成现实,那就不得不发展出一支精兵。不但是为了震慑草原西域,也是为了震慑世家大族。

他已经吃够了被人任意摆布的亏。

是时候一展獠牙了!

……

时间恍如流水,一晃就是仨月,中原大地渐渐复苏,草原上的积雪也在融化。这一日,雁门关忽然出现一队长长的车马,他们在城内稍作停留,随后立即拔营北上,一路朝着互市之地进发。

“牛老大,这都走了整整一个半月啦,怎么还没见到互市的影子?咱们可是跟你来发财的,可不想跑到这荒凉的北地吃土。”

“急什么?”车队领头的人哼了一声,笑骂道:“你个驴日的李六子,当初哭爹喊娘求着老子报名的是你,现在还没到地头你就开始打退堂鼓了?想回头没人拦着你,车队少一个人竞争大家开心还来不及呢。若不是老子当初欠你爹一份人情,你以为我会带你来发这个大财。实话告诉你,此处距离泾阳侯的互市顶多也就两百里路,再走五天便可到达。”

“再有五天就能到达?”李六子眼睛一亮,他涎着脸凑到牛老大身边,讪笑问道:“牛叔,咱们到互市真能发财么?俺这一趟可是把全副身家都押上了,千万可别亏个底朝天……”

牛老大回头看了看李六子那辆车,笑道:“放心吧,就你这一车铁锅拉倒互市上去,老子保证眨眼就能被突厥人抢光。我上一趟来的时候是一口铁锅三只羊,三口铁锅就能换一匹马,你小子就等着发财吧。”

嘶——

李六子倒抽一口冷气,旁边几人也一脸震惊,一个红脸汉子结结巴巴道:“牛老大,你这话是真是假,可不要给大家开玩笑。”他拉的货物也是一车铁锅。

牛老大冷哼一声,淡淡道:“老子这话没有一两水分。实话告诉你们吧,上一次朝廷发动商户去互市经商,老子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亏本,结果就拉了半车粮食十几口铁锅,还没进互市的门就被突厥人哄抢精光。刚开始我用铁锅换牛羊,后来发现牛羊不够暴利,我立马改口说非马匹不换,结果突厥人还是疯了一样哄抢。就那半车货物,我的财富翻了整整三十翻。后悔啊,如果当时我能狠心多拉一些货物,现在不说有万贯身家,至少也是长安有名的富户了。唉……”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满脸都是悔恨之色。车队众人面面相觑,对互市的向往又热切了几分。

车队一路向北,很快又是五个昼夜,就在众人都有些疲惫不堪之时,牛老大忽然狂笑一声,指着北方大叫道:“啊哈哈哈,大家快看,那里就是泾阳侯的互市。”

众人都是一惊,顺着牛老大的手指看去,赫然见到茫茫地平线上出现一处所在。那里人头攒动,无数百姓正在建设家园,虽然相隔很远,但是已能看到不少漂亮的房屋耸立,全都是高有两丈的二层小楼。

李六子颤声道:“我的个老娘,都说关外荒凉,这哪里有一点荒凉的模样?长安也不如这里繁华吧……”

牛老大目光爆闪,他也十分震惊,喃喃道:“泾阳侯真是仙人手段,俺上一次来的时候,百姓们都还住着帐篷。这才短短三个月过去,互市已经快要成型了,乖乖不得了,难怪都说他是少年奇才。”

说话之间,忽然见得远处尘土飞扬,一队精装铁骑轰隆隆而来,领头的将士一扫众人,随后把目光投向后面的牛车,哈哈笑道:“诸位行商一路辛苦,某家玄甲军偏将李风华,奉侯爷之命前来护卫大家进入互市。”

牛老大微微一怔,好奇道:“这位将军,俺三月前来过一次,互市好像并无护卫商队进入互市一说啊。”

李风华哈哈一笑,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互市太过繁华,每天都有几千上万人等着哄抢货物。如果不派兵护送大家,你们连互市的大门都进不去……”

牛老大等人心中狂喜,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爆闪的精光。

几千上万人等着哄抢货物?咱们这一趟恐怕要发啊。

第153章 别让他忘记长安才是家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一首春夜喜雨细腻沁人,此诗描写的虽然是成都,然而用在长安城同样贴切。小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春雨贵如油,将长安帝都冲刷的清新干净。

街面虽然有些泥泞,行人脸上却透着开心,四处都有桃花吐蕊,轻风送来淡香,今年春天来得很晚,但是毕竟到了,这是老百姓最渴望的播种季节。

皇宫中,立政殿。

殿门口摆放着一张躺椅,李世民眼睛半眯半睁,脸上显得十分惬意。躺椅旁边还有两张胡櫈,左边凳子上坐着长孙,右边凳子上坐着杨妃。

三岁的小兕子正趴在杨妃腿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漆黑明亮,好奇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是伸出小手想去试探雨滴,可惜每次都被杨妃轻轻把手挡回来。

躺椅和胡櫈后面的地面上还坐着三四个小屁孩,最大的也就十来岁,小的还穿着开裆裤。

这几个小屁孩都是皇子,李世民的种果然很不省心,小屁孩们不停大呼小叫吵闹,好像是在争夺某种奇特的玩具。宫女们在一旁小心翼翼侍候着,生怕哪个皇子哭了闹了惹得陛下烦心。

大人在看外面景色,小孩在里面打闹嬉戏,好一幅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

原来今天是朝廷休沐之期,李世民不用上朝,一时来了兴致便到皇后寝宫赏雨。想不到一来就发现了好宝贝……

“陛下!”长孙手里捏着一个刚刚削好的雪梨,一边往李世民嘴边递一边不悦道:“您就会欺负臣妾,这躺椅臣妾都还没躺过几次呢,您一来就给霸占了。一国雄主用躺椅,却让我们两个弱女子坐胡櫈,此事要是传出去您也不怕百姓笑话。”

“朕怕啥?”李世民微微睁眼,一脸惬意道:“咱是男人,睡自己媳妇的床都乃天经地义之事,何况一张躺椅乎?”

“可这躺椅是跃……是泾阳侯送给臣妾的……”长孙差点脱口而出‘跃儿’二字,忽然想到杨妃就在身边,连忙停住改口。不过依旧使劲推了李世民几下,抱怨道:“陛下您快下来,让臣妾躺会!”

“不下来!”李世民直摇脑袋,为了防止皇后抢躺椅,他甚至把刚刚睁开的眼睛都眯上了,装作困倦道:“朕昨日批阅奏折一夜,现在正好睡个回笼觉,你们谁都不要打搅我。”

这算是铁了心也要耍无赖了,皇帝如果厚起脸皮想要占用一样东西,天底下还真没人能抢得过他。长孙恨恨的拧了李世民胳膊一把,虎着脸对杨妃道:“妹子你也不帮忙说句话,就知道在一旁偷着乐。”

杨妃噗嗤出声,她一边小心阻挡兕子伸手触探雨滴,一边咯咯笑道:“姐姐您都管不了,妹子哪有能力劝说陛下?要怪就怪泾阳侯太坏了,他肯定知道这躺椅送到宫里后会引起疯抢,偏偏就只让人捎回来一只……说来也不怕陛下和姐姐笑话,昨天我到姐姐这里请安的时候就想试一试这躺椅了,只因看到姐姐躺在上面一脸享受,所以才强忍住没有开口请求。咯咯,要我说陛下当初就该狠狠踢一踢泾阳侯的屁股,省得他总是如此使坏。”

“话可不能这么说!”长孙不乐意了,争辩道:“从关外到长安这一路可远得很,商队往来不便,光是拉粮食运物资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空余的车马帮皇家捎东西?这一张躺椅占的空间可不小呢。”

杨妃咯咯浅笑,捂着小嘴道:“左右都是姐姐有理。”

长孙也是噗嗤一乐,忽然想起什么来似得,招手让一个宫女过来道:“去把泾阳侯寄来的西游记拿给杨妃,免得她整天惦记。”

那宫女答应一声,一溜小跑到长孙寝宫的凤塌边去拿书,杨妃惊喜道:“呀!西游记,是全本吗?”

“怎么可能是全本?”长孙微微一笑,有些得意道:“那孩子现在可是够忙,几乎抽不出时间写东西。这次寄来的只有五十章,说是以后会随写随寄,还让本宫弄一个什么连载,他想看看有没有人催更……”

杨妃皱眉道:“才五十章,那可不够看啊!”她有些犯愁道:“也怪妹子多嘴,前不久恪儿要听故事,妹子就把西游记的给他说了。结果这臭小子天天吵着要听下文,妹子头都大了。”

长孙手抚额头,无语道:“本宫还不是一样?兕子天天要听大猴猴,你看看,这又来精神了!”说着一指小兕子,杨妃低头去看,果然见到兕子正口水滴答咬着小指头,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光彩。

“母后,兕子要听大猴猴!”小女孩奶声奶气的渴求道。

长孙噗嗤一笑,对杨妃道:“你看吧,又开始了!”

便在这时,李世民忽然睁开眼道:“把那小子寄的诗词拿来朕看看。春夜喜雨,这小子早就预料到最近几天长安会下雨吗?”

“春日自然多雨,这有什么稀奇的。”长孙责怪的看了一眼李世民,有些不依道:“最近道门正满世界乱喊有星君下凡,佛家也放言他们有高僧转世,陛下这话要是传到那些人耳中,怕是又要给泾阳侯惹麻烦,预见下雨这种事您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淡淡道:“无妨,这天下始终还是李家的。”

长孙无奈,再次招收让宫女过来,吩咐道:“去把泾阳侯的书信拿来,陛下要看上面的诗句。”

那宫女一溜小跑,不多时取了书信回转,李世民抽出纸张细看一边,啧啧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臭小子倒是有几分文采……”

何止有文采,这一首春夜喜雨乃是诗圣杜甫的传世名作,描写春雨何等贴切细腻,韩跃抄袭剽窃专找名人之作,看得李世民不断点头。

皇后眉飞色舞道:“臣妾最喜欢的是第二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孩子得是多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才能将一场春雨写得如此生动!”

“再夸他就要上天了!”李世民哼了一声,心中不知为何竟然微微有些醋意,以前皇后只会夸他,现在却张口闭口都在说那个臭小子的事,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他忽然缓缓从躺椅上起身,站在殿门口望着外面淅沥的小雨,带有深意道:“中原已是春雨到,关外狂风犹带寒,观音婢若是闲来无事不妨多给那臭小子做些衣物,顺便再写一封教导训斥的书信,免得他在外面野惯了,忘记长安才是家。”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54章 满朝文武,一同出关

皇帝亲自开口让妃子给一个臣下做衣服,这在历朝历代都少有听闻。

偏偏长孙深知丈夫之心,微笑点头道:“臣妾正有此意呢,前几日还托兄长帮我购置了一匹上佳的绸缎,寻思着给泾阳侯做一件贴身的内衫。天可怜见,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疼爱,臣妾身为一国皇后,照顾未成年勋贵正是臣妾的责任……”

杨妃在一旁目光闪动,浅笑插口道:“巧了!陛下这么一提,臣妾忽然想起来我宫中也有一匹压箱底的好料子,不如这几日就和长孙姐姐一起动手,也帮泾阳侯缝制一身衣服如何。”

李世民点了点头,挥手道:“此乃后宫家事,你们姐妹商量即可。不过这事需得抓紧,朕最近可能要到北地一趟,到时正好帮你们把衣物捎过去。”

“您要去北地?”长孙惊呼一声,杨妃也是眉头轻蹙。

皇帝等闲不能出国都,出去就是有大事,长孙小心翼翼问道:“陛下,不知您此去北地所谓何事?难道又有战事要起了吗?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臣妾毕竟是您发妻,对于您之安危还是有责任过问的。”

杨妃也是一脸紧张,想要开口询问,又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你们无须担心,这一次朕出去可不是行军打仗,前几日接到百骑司上报,说是关外互市建设速度很快,虽然还没有完全落成,但是已吸引了无数突厥人前去。那汇报之人几乎把互市的繁华吹嘘到天上,惹得朕心痒难搔好奇异常。这互市始终是朕心中的一块病,不去看看怎么能行?”

“原来是这样!”长孙长舒一口气,忽然凤目闪烁异彩,大声道:“那臣妾也要去。泾阳侯建设互市也是臣妾心中一块病,不去看看怎么能行。”

她完全模仿李世民说话,弄得皇帝一个愣神,正欲劝长孙打消念头,哪知旁边竟又响起一个声音,弱弱的道:“陛下,臣妾常闻塞外风光秀美,人家也很想去看看。”

说话之人,正是一脸渴望的杨妃。

李世民呆呆半响,眼见皇后和杨妃都是一副您若不答应今晚就在床上弄死您的凶恶架势,他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皇后和妃子逼宫还不算,小兕子也过来插上一刀,奶气生生道:“父皇父皇,兕子也想大哥哥了,人家也跟去好不好!”

这丫头的可爱祈求简直是十万点暴击!

李世民脸色变幻半天,心中忽然便有了决断,他仰天一声大笑,对长孙和杨妃道:“好,都去都去。朕决定了,此次出关不但带上你们二人,所有皇子公子都要跟着去见识见识。”

长孙一脸惊喜,杨妃一声欢呼,小兕子伸开肉嘟嘟的双手一下扑到李世民怀里,狠狠亲了皇帝一口,甜甜道:“父皇最好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忍不住捏了捏小兕子的脸蛋,道:“你个鬼灵精!”

寝宫里几个争抢玩具的小屁孩大呼小叫,他们也很期待到关外去耍一耍。

皇帝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更改,这一次李世民带着全家老少齐上阵,摆明是要组团去刷韩跃的副本。

也不知道韩跃知道后会是怎样一副感想。

……

李世民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既然决定出关巡游,那就一刻也不能耽搁。

不过皇帝出巡毕竟是大事,不但要调动兵马护卫,而且还要安排人手坐镇长安。若是往常想要在朝堂上通过此事,恐怕没有半个月争吵是解不了。偏偏这一次很是顺畅,李世民不过微微透出个话音,就有一大帮人跳出来论证出关可行。

尤其以武将和世家最为急切。

武将们的心思很简单,就是因为长期捞不到仗打在家里憋得难受,李世民如果出关巡游他们自然要随队保护,到时正好出去放放风。

世家目的就比较隐晦了,关外互市虽然没有完全建成,但是长安的商队已经来回跑了两趟。利润最少的翻了三十翻,利润多的甚至一口锅换到一匹战马,这样的暴利如何不让世家眼红?

世家门阀的实力确实庞大,但也意味着张嘴吃饭的人多。不说五姓七家这等豪门,便是普通的小世家都有上千口人,没有资财如何供养族人。

这是一群真正的恶狼,从来不介意财富会不会沾血,关外互市一天比一天火爆,他们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

原本还找不到借口插手互市,现在李世民突然提出要去关外走走,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哪里能够放弃,直接跳出来力挺皇帝。

房玄龄等老臣虽然担忧国事,但是毕竟无法与世家众多官员抗衡,尤其李世民这人又深有主见,他想做的事没几个人能反驳。

出关一事,就这么顺顺利利的通过了!

李世民做什么都是大手笔,竟然不留人手坐镇长安,要求满朝文武一同前往关外。

“此次出关,一为巡视边塞,二为探查互市,众卿当勠力同心,若有国事需要处理,可一路走一路商讨进行。”这是皇帝的原话,李世民确实雄才大略,此举等于是把整个朝廷搬空,在出关的路上建立移动中央机构。

四月一日,天晴朗,利出行,讳祭祀。

长安西门忽然一声炮响,但见两队玄甲精骑轰隆奔出,这是开路先锋军,足足有五千人。

后面是一万精锐步卒,主要负责护卫皇帝的车架和皇后的凤撵,此外还有妃嫔皇子们的车马。

皇家车队之后,又有几十辆马车组成车队,这些都是大唐的文官,有王圭那样的世家之人,也有房玄龄这样的首辅宰相。

武将们全都骑马,个个兴奋的不行。其中尤以程咬金这货最为猖狂,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哈哈大笑,道:“各位哥哥都听好了,此次出关你们可得顺着俺老程。啊哈哈哈,那泾阳侯可是咱家犬子的结义弟弟,俺老程算是半个主人。谁要是招惹了咱,当心给他小鞋穿。”

“无耻之徒!”秦琼怒骂一声,黄脸汉子忠厚,最看不得程妖精这副嘴脸,猛然一抽马鞭远远跑到前面。

旁边几个武将也是开口笑骂,纷纷指责老程无耻,可惜混世魔王毫不在乎,反而得意洋洋哈哈狂笑,惹得长孙等后妃都抄开车帘向外观看。

程处默臊眉耷眼的骑着一匹马跟在后面,他耳听着老爹和众武将张口直娘贼闭口干死你的骂仗,正欲张嘴劝说一句,忽然感觉眼前一黑,接着鼻中闻到一股恶臭,脑门‘啪’一声脆响,也不知是哪个叔伯和他爹吵架发火,竟然脱了靴子愤怒扔出。

没砸到老程,却被程处默顶了缸。

“你们一个一个都给小爷等着!”程处默铁青着脸暗暗发狠,咬牙切齿道:“等到了关外互市,非让我兄弟想办法整死你们不可……”

满朝文武关外行,这口臭靴子砸脸的恶气程处默铁了心也要出!他对自家的结义兄弟可是信心十足,只要韩跃肯出手帮他,这些将军一个也别想好。

巡游车队出了长安一路向北,速度不算很快,但是处处畅通。这一路迤逦而行,悠忽就是三个月过去……

也幸亏李世民带着满朝文武一同上路,虽然出巡长达三月,国事竟然丝毫没有耽搁。

这一日,车队终于到达了雁门关!

再往前走,可就是关外了……

第155章 原来皇家才是最猛的

此次李世民出关可不止带了文臣武将!

关外互市的名声已经渐渐响起,自从第一支商队从互市返回之后,整个长安的百姓早就把互市当成了茶余饭后第一话题。

那是一片黄金之地!

突厥人做生意特别憨傻!

拉一车粮食去能换回几百头牛羊!

传言愈演愈烈,刚开始还能保持在利润三四十翻,到后来就演变到去一趟立马成为巨富。

谁不想发财?谁喜欢安贫乐道?对于互市的暴利传说,长安百姓的眼睛早就红了。若不是苦于身单力薄路上多有盗匪,恐怕早有无数人蜂拥而去。

这一次皇帝趁着出关,百姓们终于看到了良机!有皇帝的军队保护着,哪个不开眼的盗匪敢出来打劫?

此时不去更待何时,长安城几乎都被搬空!

有钱的商家独力采购货物,穷苦的百姓则是拼命东借西借。实在不行大家就拼车,你家买三袋粮食,他家购置一口铁锅,这样七拼八凑装满一辆牛车,抱着发财的雄心紧紧跟上皇帝车队。

房玄龄曾经悄悄使人去探查了一番,得到的回报把这个大唐首辅都惊得倒抽一口冷气。百姓们组成的商队足足有五百辆牛车,货物之丰令人咋舌,不但又粮食、草药、铁锅等物,茶砖、食盐、布匹也有很多。

百姓们顶多也就弄些粮食铁锅去卖,敢玩茶砖、食盐的可就厉害了,后面无不有着世家或者权贵的影子。

房玄龄忧心忡忡,盐铁茶向来是朝廷严控之物,现在竟然冠冕堂皇的拉出关外行商,他忍不住便将此事汇报给李世民,原本以后皇帝会大发雷霆,哪知李世民只不过轻轻一挥手,淡淡道:“此事朕已尽知,房乔无需担心。”

皇帝可不会告诉他,其实这一趟关外行商,长孙的内务府才是真正的盐茶大头。

房玄龄倒也精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连忙退回自家的马车,想要和同行而来的房夫人商量一下,决定写信飞马回长安,让家里留守的老人也置办几车货物追送过来。

可惜大唐首辅注定要被打脸了!

“老爷,这事要是等您想起来再办的话,咱们房家早就喝西北风去了!”房夫人号称大唐第一悍妇,对老房说话从来是嗓门极高,她语带得意道:“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一次陛下出关臣妾也是做足了准备,不但动用了库房所有的积攒,还去解了一些印子钱,光是粗盐我就让下人购买了五车!”

嘶——

老房倒抽一口冷气,颤声道:“你竟然敢染指食盐?不要命了吗?”

“怕什么!”房夫人翻个白眼,忽然压低声音道:“不止咱们房家,杜家,牛家,上官家,哪一家不是掏空了家底拼命购置货物。难道他们都不要命了?老爷啊,这一次陛下摆明是默许大家发财,您若还是抱着旧念头可不行。妾身知道您忠君爱国,可是咱也得给孩儿们积攒一些家业不是?”

“此事容老夫好好想想!”房玄龄一声轻叹,沉吟道:“那泾阳侯建立互市乃是利国利民之举,原本是想掠夺突厥财富补充我朝,现在却演变成满朝大臣中饱私囊。老夫身为六部首辅,总觉得愧对陛下。”

房夫人嗤笑一声,忽然拿手一点房玄龄脑门,道:“要臣妾说老爷您就是死脑筋,什么叫做中饱私囊?您也不仔细看看后面那些商队,除了百姓的零散拼凑货物,再去掉朝臣世家的部分物资,剩下三百辆大车是谁的?”

房玄龄微微发怔,一脸若有所思。

房夫人轻哼道:“那可是整整三百车茶砖盐铁,满朝文武谁有这等实力?是太原王氏吗?是赵郡李氏吗?都不是……”

“你是说?”房玄龄何等精明,之前不知道那是因为没留心,现在经过房夫人一提点他立马就猜到了答案。

整整三百辆大车,货物还全都是朝廷严控的茶砖盐铁,这等手笔除了长孙执掌的内务府,整个唐朝再也没人有这份实力。

老房一声长叹,忽然意味深长道:“泾阳侯真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啊。区区一介少年,关外不毛之地,当初他离开长安之时老夫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想不到这才短短半年,竟然白手起家再创辉煌,这一次可比他制蚊香造水车不同,满朝文武都要仰他鼻息了。”

房夫人目光炯炯,忽然压低声音神秘道:“老爷,妾身听闻程知节家的那个傻小子和泾阳侯结拜为兄弟,您说咱是不是也找个机会促成一下,让自家孩儿和泾阳侯亲近亲近。”

房玄龄轻捻胡须沉思半晌,缓缓摇头道:“此事恐怕不易,遗直性子木讷,遗爱年龄太小。况且朝中格局不稳,世家一直盯着泾阳侯,待老夫观察观察再说。”

房夫人点了点头,她虽然精明家事,但毕竟是个妇道女人,若论目光长远还是得看老房。

大唐首辅在马车中和夫人商量事情,外面的百姓也在讨论此次行商。这一次随皇帝出关,很多人都是押上全部家底,虽然早听说互市繁华遍地财富,但那毕竟只是传闻,大家或多或少都还有些不自信。

一个赶车的汉子就是这种表现,出关三月,一路上他也不知道问了身边人几回,今天又忍不住开了口。

“我说李六子,突厥人真有你说的那般憨傻么?一口铁锅换三只羊,俺怎么总觉的这事有些离谱。”

李六子就是上次跟着牛老大出关的那个年轻人,那一次他拉了三十口铁锅,财富整整翻了三十倍都不止。

他瞥了一眼问话的汉子,嗤笑道:“我说老根大哥,你这都是第几次问咱了?一百次?两百次?你不嫌烦,俺都烦了!”

汉子老根搓搓大手,咧嘴笑道:“咱这不是担心么。兄弟你也知道我家境不好,婆娘常年有病不能下地干活,两个娃子也还没有长起来。唉,真怕这一趟行商会亏掉……”

李六子笑道:“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也不想想那互市是谁建立的,人家泾阳侯那可是神仙子弟,只要是他的手笔,哪一件不是对咱老百姓有大益。”

“那倒是,那倒是!”老根连连点头,忽然双手合十道:“但愿老天保佑,能让俺老根这一趟发财!”

“不是老天保佑,是泾阳侯保佑!”李六子嘿了一声,一脸崇拜道:“没有泾阳侯建立互市,咱们发个屁财?俺已经想好了,这一趟行商完毕之后,咱回长安就请人刻一个侯爷的雕像放在家里供上。有侯爷保佑,必定发财。”

“俺也刻,俺也刻!”老根把胸脯拍的砰砰乱响,大声道:“只要侯爷能保证发财,俺一天三日给他上香。”

李六子哈哈笑了!周围的百姓也哈哈笑了!

谁也不知道,伴随着他们的讨论,天地之中有一股莫名的气息悄然而生。这股莫名气息神秘异常,它从百姓的心头发出,一路窜上云层直往北方,最后落到了韩跃脑海里的系统之中。

气运!

天地之间自有运转之规律,得一人之崇拜是普通,得百人之崇拜初闻名,得千人万人崇拜之时,那就是强大的人道气运了!

第156章 忽悠颉利,王凌云真不是好鸟

皇家车队,百姓商队,再加上护卫的军队,这一次李世民出关巡游,人数不比韩跃当初那十万人少。

庞大的队伍出了雁门关之后一路向北,车辚辚马萧萧,悠忽又是七八日过去,距离互市已经不足十里路程。

李世民负手站在车撵之上,目光极目远眺,天高地阔,云淡风轻。这是他的锦绣江山,有了那臭小子的互市坐镇于此,纵算边关之地也尽在掌握之中。

一股豪气荡胸而生。

皇帝在眺望北方,颉利却在谈论南方。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凑巧,当世两大帝皇又一次在同一天把目光投向了同一个地点——互市!

渭水之盟以后,颉利的大帐便向南移居设在了定襄一代,此处在后世也属于山西,距离韩跃的互市所在不到两百里路。是若快马奔袭的话,一日一夜可以两个来回。

他依旧满腹雄心,想要随时征服中原。

然而现在却有个绊脚石横在了路上,原本他还没放在眼里,最近却感觉这颗绊脚石越来越硬,再不踢开的话以后都不用踢开了。

自古枭雄个个性情狠毒,最不喜欢卧榻之边有人酣睡,这一日颉利在大帐中召开议事会议,准备听一听众人有何意见。

不听还好,一听满肚子气。应招而来的突厥贵族竟然交口称赞韩跃互市,你说一句我部族换了多少铁锅,他说一句我部族换了多少粮食,人人眉飞色舞大谈生意经,全然没有草原狼族掠夺为美的凶性。

暴怒的颉利差点便想拔刀砍了这些贵族。突厥人失去了狼性,那还怎么纵横大漠草原?

幸好大帐之中还有明理之人,王凌云忽然跳出来支持他。

“尊敬的颉利可汗,各位部族首领,鄙人有一言如鲠在喉,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王凌云目光炯炯,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负手昂然而立。

汗帐中没几个贵族愿意搭理他,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其中一个贵族手里拎着半条烤羊腿,一边用小刀削着一边冷哼道:“不想讲就别讲,你也就是嘴上功夫了得,肚子里没有一点货色。哼,上一次还给大汗敬献什么平南三策,说得那般天花乱坠,结果如何?屁用也不顶……”

王凌云微微一笑,他看了一眼说话的突厥贵族,不但不予不反驳,反而冲这人点头示意,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涵养。

颉利哈哈一笑,道:“凌云公子腹有乾坤,上一次平南三策错不在他,一切责任都在本汗。来来来,大家把酒樽举起痛饮一杯,顺便听一听凌云公子有何奇策。”

可汗敬酒,众贵族倒也不能推辞,人人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王凌云负手立在中间,忽然开口道:“诸位只知开怀痛饮,就不怕死在眼前吗?”

这话说的有些危言耸听,大帐中的突厥贵族都是一愣,颉利目光闪烁道:“凌云公子此言有何深意?”

王凌云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深意,就是感觉突厥灭族不元矣!”他看了一眼颉利,随即又一扫众人,也不等众人开口质询,接着又道:“诸位都是草原豪杰,应当听过卧榻之侧不容人酣睡之说,为何却放任汉人的互市飞速增长呢?”

“因为互市物资繁多,可为我族提供生活必须品。”一个突厥贵族站起身来,冷冷道:“以前族人想要盐铁等物可没地方去换,现在有了汉人的互市,咱们只需赶着牛羊去走一趟就行。无论食盐茶砖还是铁锅粮食,只要愿意换什么都能换到。”

“为什么要换呢?”王凌云反问一声,悠然道:“突厥人是狼啊,狼想要东西不应该去抢夺吗?为什么要用辛苦放牧的牛羊去换呢……”

那突厥贵族微微一怔,好半天才道:“互市交换物资乃是渭水盟约所定,大汗与中原皇帝杀白马指天盟誓,咱们如何还能去抢?”

“哈哈哈!”王凌云一声狂笑,大叫道:“真是笑话!不过一纸盟约,杀了一匹白毛老马,竟然将几百万草原狼族的凶性都束缚住了。此语当真是世上第一讽刺之言。”

颉利目光炯炯,忽然插口道:“那依照凌云的意思,我突厥一族该怎么做呢?”

“抢!”王凌云眼中一冷,恶狠狠道:“互市繁华,物资充裕,大汗可率精兵突袭之。凌云曾经记得您说过一句话,汉人者,突厥之附庸也,凌云虽然身为汉人,却十分崇拜可汗此语。那互市是汉人苦心发展的物资集散之地,咱们只要每隔几个月便纵兵掠夺一次,何愁抢不到海量物资?”

颉利心头火热,表面却装作顾忌之色,皱眉道:“此举岂非撕毁盟约乎?本汗乃是草原雄鹰,不欲令人耻笑尔。”

王凌云轻哼一声,冷冷道:“谁会知道?谁能知道?草原骑兵来去如风,大汗您麾下的本部精锐尤其迅猛,只需采取突袭之策狂冲互市,到时只抢物资不杀人,必然能抢个盆满钹满。”

颉利不断点头,忽然又问道:“为何只抢物资不杀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自然是为了圈养收割啊!”王凌云微微一笑,悠然道:“大汗总不会想着抢一次就收手吧!那互市发展势头迅猛,已然有席卷整个草原并影响西域的雏形,如此聚财之地怎能一次就抢光?咱们要做的不是杀鸡取卵,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收割。这样才能保证财富源源不断,到时大汗要钱有钱要兵有兵,何愁不能雄霸天下乎?”

“啊哈哈哈!”颉利仰天狂笑,猛然从大帐中站立起来,大声道:“本汗得凌云公子一人,可当十万雄兵也。”他眼中喷射着热切异彩,目光灼灼望着大帐中的贵族道:“互市繁华本汗早已心向往之。明日太阳升起之时,吾将亲率麾下两万精骑突袭之,尔等皆交口称赞那互市繁华,本汗偏偏要抢一个给你们看看……”

汗帐众人面面相觑,听颉利这意思,大汗这次去抢互市只带本部兵马,他分明是要吃独食。

王凌云望着仰天狂笑的颉利,眼中悄然闪过一缕杀机,只因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被人发现。

“笑吧!笑吧!等你本部兵马一次一次减少之时,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你真以为那韩跃是好抢的?”

王凌云根本没安好心!

他早就盯上了颉利的地位,这一次出谋划策看似为了颉利,其根本目的却是为了削弱颉利的兵马。

草原势力都是各个部族拼凑而起,颉利之所以能够成为大汗,那是因为他的部族最大,拥有两万最精锐的骑兵。

王凌云要想干掉颉利,首先就得灭掉颉利手中的两万精骑。他自己虽然手无寸兵,但却可以借助韩跃的力量。

没有人比王凌云更懂得韩跃的凶猛,不说他手中的大炮之威,便是李世民交给韩跃的那三千玄甲铁骑就够颉利好好喝一壶。

突厥人虽然是马上民族,但是李世民建立的玄甲骑兵却比突厥奇兵更猛,不但骑士全身披挂铠甲,就连战马都有甲胄,如果一挑一对战玄甲骑兵绝对完爆颉利的精骑。

三千对两万,看似颉利大占上风,然而世事无绝对,王凌云十分不看好颉利此行。

“此去虽不能让你全军覆没,至少也会吃一个大亏。”王凌云目光闪烁,嘴角悄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他这一手堪称一石二鸟之毒计。若是颉利成功,那么吃亏的就是韩跃。若是韩跃抗住了抢夺,那就代表着颉利会失败。

不管韩跃吃亏还是颉利失败,于他王凌云来说都有好处。计谋一点一点设下,他坚信自己能够成功。

当日夜晚,颉利集聚本部兵马,喝令架起篝火杀牛宰羊,让战士们全都饱餐一顿。

战前之餐最是丰厚,这些骑兵个个吃的满嘴流油,然后颉利又下令兵马不得解散,直接在篝火边养精蓄锐。

日出之时,他要出兵。

……

李世民的皇家车队还在推进,忽然前方传来隆隆铁蹄之声,只见一个骑士飞马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叫道:“报陛下,前方五里,已见互市。”

伴随着他的狂喊,庞大的车队顿时躁动起来。整整三个月跋涉,关外互市终于到了。

这骑兵仍在狂奔,终于接近了皇帝的车架,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陛下,关外互市已到,据此不到五里之遥,泾阳侯闻听您御驾亲临,正率三千玄甲铁骑来迎。”

李世民缓缓走出车撵,站在车架上淡淡问道:“他就只带了三千玄甲兵出迎吗?”

那骑兵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止三千兵,后面还跟着七八万百姓。只因泾阳侯惊闻陛下前来,所以来不及准备恭迎之事,只能由他先打前站,那些百姓在后方。”

李世民微微一笑,忽然冲着长孙的凤撵道:“皇后可听见么,这臭小子终于懂点礼仪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愣头青。”

皇后车撵中悠悠传出一声低叹,每当孩子长大之时,做父母的心头总会莫名失落。

第157章 韩跃盯上了世家商队

自古皇帝出巡都是天大之事,按照规定不管到哪个地方都得让人出迎五里,越是公侯勋贵越需要遵守此法。

但是李世民显然不欲给韩跃机会,皇帝直接一挥手道:“车队不要停留,继续向前行进,朕要好好吓一吓那个臭小子!”

天大地大,皇帝老子的话最大,旁边几个礼部的官员翻了个白眼,将正在准备的礼仪悄悄收好,庞大的车队缓缓又开动起来。

然而毕竟韩跃已经开始出迎,他虽然不会骑马,但却刻意搭罗静儿的便车,少女马术精良,比之玄甲精骑都不遑多让,载着韩跃狂奔如风,眨眼便是三里多地。

这时候李世民的车队才刚刚走出一里。

“陛下,泾阳侯到了!”驾车的御夫低声禀告,李世民眉头一挑,抄开车帘向北一望,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不为别的,只因罗静儿骑得那匹宝马拳毛騧,此马是皇帝的心头之肉,原本是被长孙硬逼着送给韩跃当坐骑,却被韩跃转手又送给了罗静儿,此事李世民见一回就生气一回。

偏偏韩跃还不知死活,他坐在罗静儿身后搂着少女的纤腰,也不知道提前下马,就那么一路施施然奔到皇帝车架之前,这才跳下来行礼道:“臣泾阳侯迎接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这礼仪倒也说得上中规中矩,李世民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你确实来迟了!骑着朕的拳毛騧才出迎三里,真是白瞎了这匹绝世良驹。”

皇帝心中还是有气,见面不续君臣之情,张口竟然先说一匹坐骑。

韩跃满脸痴呆,罗静儿面现飞霞,伸手狠狠拧了一下韩跃大腿。

忽听旁边车架中噗嗤一声低笑,长孙的声音缓缓传出,悠悠道:“陛下啊,臣妾可是早就盼望进入互市涨涨见识了,怎么车队忽然停了?”

皇后毕竟是女人,心肠不似男子硬朗,她明知丈夫只是吓唬一下韩跃,绝不会因为一匹马拿这臭小子怎么样。不过她心中仍然不舍得孩子吃亏,忍不住便出口打岔。

李世民轻哼一声,冲韩跃招手道:“既然皇后说情,这次便先饶了你,过来给朕带路。”说着,拍了拍御座旁边的空位。

韩跃登时打了个哆嗦。

让他到御驾上面和皇帝并肩而坐?

天下谁能有这个胆量?

想死不成……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李世民,讪讪笑道:“臣就不上去了,在您车架旁边跟着便可。陛下您一路辛劳,咱们还是赶紧动身去互市,早一会到达也能早一会歇息。”

“随你吧!”李世民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行。

韩跃悄悄碰了碰罗静儿,少女双腿一夹马腹,缓缓跟在车架旁边。

此处距离互市只有三里多路,车队虽然行走缓慢,但是毕竟一直前进,互市那庞大的建筑群渐渐在众人眼中变得清晰。

皇帝震惊,群臣震惊,抄着帘子往外偷偷观看的皇后和妃子们也震惊。

好一个庞大的互市!

占地足足两万亩,建筑一眼望不到头,此时百姓们迎接的队伍也已到达,正在道路两旁垂手恭候。数万人屏气凝神,越发衬托的互市雄伟。

李世民忍不住从车架上站立起来!

“小子,那边浓烟滚滚之处,是何所在?”皇帝目光炯炯,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地方问询。

韩跃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随即微笑答道:“陛下,那里是负责烧造砖瓦的窑区,一共有三十个窑口,日产砖瓦十五万块!”

嘶——

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生怕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道:“十五万块?臭小子你确定不是信口雌黄?工部最大的鸿安窑拥有匠户上万人,日产青砖也不过三万块,你这窑口竟然是工部的五倍之多?”

“陛下您说的那是青砖!”韩跃笑了起来,解释道:“臣这窑口烧造的是红砖,不但烧造过程简单,而且凉却速度很快。青砖出窑之后必须让有经验的大匠浇水冷却,否则就会碎裂不成形。臣这红砖却不用,停火之后自然冷却即可。”

这涉及到了专业知识,李世民听得似懂非懂,直接问道:“朕只想知道,这红砖和青砖相比哪个更好?”

韩跃笑道:“这没法比!若是论耐久度的话,自然是青砖更胜一筹,历经千年风霜不改颜色。若是单论建筑强度的话,红砖却又比青砖更硬。但是它不能持久,顶多一百年就会风化。”

李世民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红砖适合民用,因为百姓们的住房不用讲究长远,一百年足够居住三代。青砖则适合国用,无论筑城还是建墙都得考虑十代人以上。”

“正是如此!”韩跃点了点头,感觉这个话题可以停止了,嘿嘿笑道:“臣还打算将红砖卖遍整个大唐呢,有陛下您一句适合民用,以后想不发财都难。”

李世民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守着互市这个黄金地,竟然还惦记中原百姓的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自然是干大事啊!”韩跃微微一笑,模棱两可道:“钱财只有流通才能代表财富,可惜百姓们不懂得这个道理,经常几代人辛苦攒钱埋在地下。臣就是要把他们的钱都赚过来,然后再投资出去,如此不断循环往复,我大唐的经济才会越来越强横。”

“恐怕是你越来越富有吧!”李世民轻哼一声,指着韩跃鼻子道:“臭小子才多大,脑子里竟然全是弯弯绕,幸亏此话是说给朕听,要是被皇后听去说不定就被你骗了。”

君臣二人一路交谈,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互市门口。李世民抬眼而望,但见一条宽有三十丈的大街贯穿互市,街道两旁全是红砖青瓦的二层小楼,那等整齐划一鳞次栉比,便是长安帝都也比之不上。

“臭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出关不到半年竟将互市建成了大半,虽然还有些格局不稳,但已露出峥嵘迹象,勉强能入朕的眼了。”

李世民半是夸赞半是批评的说了一句,猛然在车撵上一挥手,喝道:“继续前行,朕要好好看一看这互市。”

车轮滚滚,缓缓进入互市大门。韩跃坐在罗静儿马上微微窃笑,皇帝想要看看互市,此举正中他下怀。

有几样事物,也该正式露面了!让李世民观看只是一个方面,韩跃真正的目的是诱惑世家。

他早已发现了不少打着世家印戳的商队车马,那上面拉的货物简直让他垂涎三尺。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送到嘴边的肥肉如果不吞,那也太对不起自己在关外受苦了。

第158章 火枪队,给我出来

铁蹄铮铮,快马如风。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透出之际,浩瀚的草原上忽然响起乌沉的号角声。

“儿郎们,出发!”颉利猛然拔出弯刀仰天大喝,双腿一夹马腹,刹那间冲刺出去。

马蹄飞扬,宛如利箭,劲风吹拂脸庞,披风高高扬起。此时的颉利年龄不过三十五岁,他仍然是草原第一雄鹰。

“嗷乎,嗷乎!”颉利麾下的突厥骑兵嗷嗷狂叫,人人猛抽马鞭,紧紧跟上了他们的大汗。

两万精锐骑兵眨眼间冲出大营,宛如一道钢铁洪流在狂奔,马蹄踏得青草飞溅,东方旭日渐渐高升,颉利纵马飞驰在阳光之下,只觉得一阵意气风发。

他是一统草原的可汗,他麾下有引以为豪的两万精兵,都说突厥铁骑天下无双,他这两万骑兵则是无双中的无双。

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小部落的族长,掌握的牧场不过三箭之地,族中的人口也仅有一千。但是他满腹雄心,以千人族众起家,组建了一支百人精骑。此后一路东征西讨,不断吞并融合其它部族,终于成为了草原的王。

“汉人有个皇帝刘邦出身市井,楚霸王敢指着秦始皇的车架发誓取而代之,大丈夫当如是,要做就做人上人!”这是当年他起兵之时,一个神秘突厥老人告诉他的话。

颉利照着做了,结果他成功了!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只要敢想敢干,任何事都可能成功。

他现在想的就是去抢汉人的互市!

自半年前渭水之战签署盟约,颉利便隐隐察觉到他的声望有所下降,草原各部最初之时责怪他撤军,渐渐便有流言说他已被天狼神放弃。

这让颉利很是担忧!

突厥不似中原,中央集权不高,以前他能控制草原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兵强马壮,二是他掌控物资。

现在他兵马还是最强的,但是物资已经无法掌控。

一切都怪互市,那汉人小子够狠,用海量的盐铁茶砖冲击草原。现在各部各族再也不想拎着脑袋去发动掠夺战争,他们只要驱赶着牛羊到互市上走一圈,想要什么东西都能换到。

突厥人的狼性在消失!

颉利疯狂的抽了一下马鞭,眼中射出森然的杀意!此次出兵互市,即为掳掠财富也为警醒族人,突厥要想过得好,就得靠抢夺!

旭日缓缓攀升,洒下金光万道。两万骑兵疯狂奔驰,宛如一股飓风扫过草原,马蹄踏起牧草,好似青色的狼烟。

王凌云负手卓立,他目送颉利的军队飞速离去,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你是一头猛虎,对面是一块硬石,不知道这次去互市你能带回来多少人!”他眼中得意一闪,感觉这种站在幕后推动一切的做法很不错。

“原来我适合身处暗中!”王凌云喃喃一句,忽然自嘲的笑了几声,脸色慢慢阴沉下去。

谁不想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当年那个被他评价为烂泥一样的韩跃,现在已是万众瞩目的角色了。

恨啊!

……

颉利的骑兵不愧精锐部队,短短两个时辰便狂奔上百里。此处已是草原的边缘,再往前就是汉界

他驻马遥遥眺望,但见远处有青烟袅袅,一处庞大的建筑群矗立南方,阳光之下,砖瓦生辉。有无数突厥牧人正驱赶着牛羊进入其中,也有无数牧人带着盐铁茶砖等物从那里走出来。

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这才是日上三竿之时,互市竟然已如此繁华。

颉利眼中闪过一缕贪婪,拔出腰间弯刀大喝道:“儿郎们,前面就是互市,汉人积弱如羔羊,大家纵情掠夺吧!”

他身后的骑兵早已不耐,闻言嗷嗷狂叫出声,人人一抽战马,轰隆隆提速狂奔。那互市距此不过只有一里之地,以他们的冲刺速度几乎转眼就可到达,这些突厥骑兵仿佛看见了大笔财物在向自己招手。

互市这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鼓声。

韩跃垂手立在互市大门口,他目光炯炯看着远处狂奔而来的骑兵,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陛下您看,那颉利真的来了,这次打赌臣已经赢了……”韩跃转头拱手,对着不远处的李世民恭敬施了一礼。

李世民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冷哼道:“想不到王凌云倒是做了件好事!”

韩跃嘿了一声,悠然道:“可惜他做这事完全是为了自己,压根不是怜悯我汉家百姓。”

“不管如何他总是通风报信了,这个赌算朕输,再不会追究你把拳毛騧送给罗静儿的事情。”李世民再次哼了一声,忽然策马前行,对韩跃道:“小子,这颉利的骑兵乃是天下有名精锐,不如让朕帮你抵敌一番如何?”皇帝目光中喷射着熊熊战意,连他座下的战马都在不断用蹄子刨土。

韩跃微笑道:“陛下您远来是客,臣怎能让您御驾亲征。那颉利的骑兵虽然精锐,但是臣手中也不是没有玄甲铁骑,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李世民厉声喝道:“军阵之事岂容马虎?朕只赐给你三千玄甲兵,颉利却足足有两万骑,小子安敢信口雌黄乎?”

皇帝突然发火,韩跃自然不能再嬉笑对待,连忙解释道:“陛下您请放心!等颉利冲过来的时候,臣保证他的骑兵绝对不足两万。”

他说到这里再不及多说,突然对着两侧房屋大喝道:“地雷队,拉弦……”

原来又是地雷!

昨夜忽有神秘信使至,送上王凌云书信一封,信中言之凿凿,说是颉利将会突袭互市。

民族叛徒的话能听吗?

当时皇帝和大臣们都觉得这是个笑话,唯独韩跃却认为大有可能。他连夜带人在互市北门埋下了上千颗地雷,想不到果然派上了大用途。

轰隆隆——

地雷拉弦,巨响震天,无数泥土被掀翻,漫天弹片在飞舞。颉利两万大军急速狂奔,正好一头扎进了地雷阵。

骑兵速度虽快,但却无法躲避爆炸,只这一波地雷横扫,就有上千骑兵被炸死炸飞。

“不好,有埋伏……”一个突厥骑兵惊恐大叫,慌张道:“天神雷霆,这是汉人的天神雷霆!”

颉利策马狂奔而至,手中弯刀猛然举起,一刀便削下了这个骑兵的脑袋。他厉声大喝道:“怕什么?这只是汉人的某种战器,并非天神之雷霆,儿郎们给我冲过去。”

爆炸声此起彼伏,不断还有骑兵被炸飞,颉利乃是一世之雄,深知这等情形下唯有猛冲。他亲自持刀压阵,不断暴喝道:“冲,给本汗冲。汉人互市就在眼前,谁若敢后退,本汗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可惜他能吼住骑兵,却吼不住战马。

地雷爆炸之声何等剧烈,虽然炸死炸伤的骑兵不多,但却惊厥了无数战马。这些惊慌的战马驮着骑兵疯狂乱窜,完全无法阻止有效冲击。

只这一个地雷阵,就将颉利的战力削减了大半,足足有上万骑兵的战马掉头狂奔,任凭主人如何抽打都无法止住。

当爆炸结束之后,颉利剩下的兵力不足万骑。

“冲!”枭雄就是枭雄,颉利明知战事不利,却敢奋勇向前,他再次一挥弯刀,狂吼道:“汉人的战器已经爆炸干净,儿郎们给我冲过去,狠狠的杀……”

他现在怒火冲顶,早已忘了只抢夺不杀人的打算,现在只想狠狠屠了这座互市。

韩跃面色淡然的举着粗制望远镜,虽然颉利距他还有三四百步之远,但是韩跃却能清晰看到这个草原霸主在马上狂吼的表情。

“来吧颉利,你继续冲,千万别让我失望……”

韩跃喃喃一声,忽然右手重重一挥,对着两侧的房屋大喝道:“火枪队,给我出来!”

咣当两声巨响,房屋大门直接被踢开。

整整三百个士兵蜂拥而出,人人手中端着一把火枪,整齐的站在了互市大门之前。



第159章 这黑大个子让给朕如何?

三百火枪手,人人一支燧发枪,这就是韩跃的底气。

“众枪手听令!”他一声轻喝,手指前方一脸镇定,大声道:“按照秘密训练的方式排成三排,都给我瞪大眼睛瞄准目标,射马不射人,开枪……”

砰砰砰!

他话音未落,枪声已如雨点般响起。这一队火枪手韩跃整整训练了两个月,人人都有着数百次射击经验,就算不用命令也知道如何作战。

燧发枪是系统里换的,售价超级昂贵,高达一百缕气运一支。三百条火枪就是三万气运,差点掏空了韩跃的库存。

自从互市开建,系统已升级到第三级,不过仍然恪守着严格的兑换法则,越是超越时代之物越高昂,但是韩跃仍然咬牙换了。

火枪队整整三百人,正好划分为三个百人队,采用三轮齐射方式作战。

第一支百人队射击后退下装填弹药,第二支百人队立即补上射击,等到第三支百人队射击完毕的时候,正好第一支百人队装弹完毕。

这就是后世有名的三段射,可以保证射击源源不断,这种战术再配上燧发枪的凶猛火力,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屠杀。

颉利的军队刚刚冲进五十步,当头便迎来一阵弹雨。这弹雨一波一波密集不断,先是几十匹战马倒下,接着是数百匹战马倒下,再后来是成千成千的往下倒。

宛如有人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战马倒地越来越多,火枪打死的不到一千,后面被绊倒却足足五倍。

韩跃的命令,射马不射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三百火枪手对阵一万骑兵,结局竟然是骑兵还没冲到跟前已经有五六千战马倒地。李世民和观战的武将面面相觑,人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武将咋咋呼呼道:“泾阳侯,这是何等战器?如此犀利乎……”

韩跃哪有时间回答他,此时颉利能站着的骑兵不足五千,而且人人心头惶惶,韩跃虽不是领兵大将,但也知道机不可失,他仰天一声暴喝,终于喊出了玄甲骑兵。

“给我冲,三千对五千,让突厥人好好看一看,咱们汉人的铁骑才是天下第一!”

伴随着他的暴喝,早已等待多时的玄甲骑兵轰然开动。

尉迟宝林掌中一杆丈八蛇矛,腰悬竹节钢鞭,李风华手提一口精钢开山刀,背上挎着一张五石强弓。两人一马当先疯狂冲刺,都想在皇帝和韩跃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尉迟敬德嘿嘿道:“列位且仔细观看,俺那孩儿武勇更胜从前,此次必能拿个头功!当世年青一代,俺家宝林应属第一。”

众多观战武将齐翻白眼,程咬金忽然一巴掌拍在程处默后脑勺上,大骂道:“还傻愣着看个鸟,出去打仗啊!”

程处默被他揍得呲牙咧嘴,手提斧头正欲出去,猛听旁边一声清叱,忽见一匹快马凌空跃起,唏律律仰天嘶鸣,轰隆隆冲了出去。

马上之人纤细苗条,奔驰之间却尽显英姿飒爽。这人正是罗静儿,她身穿流云金丝锁子甲,手中提着万年星木制成的冷月风鸣枪,就连姣好面容都被坚硬的水晶面甲覆盖,胯下则是李世民的绝世宝马拳毛騧。

如此装备精良,当世不做第二人想。少女本身的武功又极其高强,一路直接冲进突厥军中,手中长枪如龙,洒下星光点点,转眼间便挑飞十几个骑兵。

秦琼手撵胡须连带得意,对着尉迟敬德眉飞色舞道:“吾家静儿才是第一!”全天下做长辈的都觉得自家孩儿才是最棒之人,秦琼这个忠厚的黄脸汉子也逃不过这个怪圈。

尉迟敬德黑着脸不说话!

他儿子虽然武勇过人,但若跟罗静儿相比仍然差了一筹。

便在这时,忽然听得旁边响起一声狂笑,有人大吼道:“主公,且看俺刘黑石冲阵,帮您宰了突厥小儿。”

话音未落,但见一条威武大汉从人群中跳出,手提两把厚重大锤,嗷嗷着向突厥人冲去。

这刘黑石脑子有点不好使,武勇却比尉迟宝林和李风华加起来还猛,他也不用骑马,一路狂奔着冲向突厥骑兵,手中大锤抡动如风,只一击便砸死了迎面的骑兵,顺带着连战马都被砸倒在地。

他仰天狂吼一声,浑身溅满突厥人的鲜血,嗷嗷着冲进敌军之中。

大锤如风,一锤一个,全都是连人带马砸到在地,虽然相隔足有三百步远,然而突厥骑兵和战马的骨头碎裂之声却不断传来。

刘黑石不断狂笑,宛如从地底下归来的魔神,两只大锤上下翻飞,手下全无一合之将。他砸死人也就罢了,连战马都是一锤子撂倒,这种天生神力让众武将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真虎狼英豪也!”李世民远远看着,轻轻赞了一声。

他是马上皇帝,生平最喜爱勇猛之将,此时见了刘黑石的天生神力,心中顿时有了打算。

“臭小子,这黑大个子让给朕如何?留在你手里有些屈才了……”

韩跃登时一愣,那边还正打着仗呢,皇帝就开始挖墙脚?他发展这么久也就收了李风华和刘黑石两个手下,想不到首次出战就被李世民看上了。

想拒绝吧,皇帝目光炯炯一脸热切,估计拒绝了绝无好果子吃。

想答应吧,这刘黑石却是一个典韦似的好护卫,谁不喜欢身边有个铁塔汉子保护?

韩跃眼珠子猛转,踮起脚尖使劲向后面张望,没打仗之前还看到长孙和杨妃等人在不远处闲逛互市,怎么突然就不见人影了。

“臭小子不用乱看,皇后早带着兕子她们去了杂货市场,你这鬼打算今天注定不灵!”李世民冷哼一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想答应便答应,不想答应便不答应。好好男儿做事却婆婆妈妈,就算皇后在这里朕也不会让她给你撑腰……”

这算是直接揭穿打脸了,皇帝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韩跃讪讪一笑,道:“臣实在是不好抉择啊。答应了您俺心疼,不答应您俺挨揍,左右不讨好啊!”

李世民愣了一愣,咬牙恨恨道:“你个没出息的货,何时才能有男儿雄心!”

韩跃被皇帝喷了一脸口水,正欲想办法辩解几句,忽然发现对面突厥人有些异动,他大叫一声道:“不好,那颉利要跑!”

颉利确实要跑!

越是枭雄越拿得起放得下!

此时突厥骑兵还有五千之众,人数上并不弱于玄甲铁骑。再加上刚刚被地雷爆炸惊走的骑兵们正源源不断赶来,突厥一方其实还有很大优势。

但是颉利依然决定退了。

一场输赢而已,又不是不得不打之局,互市一方摆明早有准备,颉利绝不会傻到再拼命硬冲。

因为,他隐约看到了李世民!

汉人皇帝竟然在互市之中,这个意外发现让他十分震惊。再联想到此次突袭竟然被互市设伏,他心中忽然便升起一种不妙之感。

自古枭雄最注重内部安定,家中出了问题,颉利哪里还有心思再攻打互市,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赶回去弄个明白。

是王凌云通敌?

还是突厥贵族告密?

如果是前者还好,左右不过一个叛逃中原的士子,在草原上犹如无根之萍,他颉利想怎么拿捏都行。

如果是后者就麻烦了!

颉利紧紧皱着眉头,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一统草原靠的是武力,并非所有部族都心服于他,若真是有突厥贵族想要联合汉人害自己,那他就更需要保住手中的精兵。

有了兵权,才有王权,此乃千古不破之理。

突厥骑兵突然撤退,玄甲骑兵自然猛追。韩跃却突然爆吼一声,冲着罗静儿等人大喝道:“不要追了,放颉利可汗走!”

众人都是一呆,李世民脸色猛然阴沉下去,厉喝问道:“泾阳侯,你这是何意?”

竟然连一向昵称的臭小子都闭口不提,可见皇帝心中如何暴怒。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60章 主公,要不咱们反了吧

韩跃心中咯噔一声,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讳,眼见李世民脸色铁青,他连忙解释道:“陛下稍安勿躁,且听臣细细道来……”

“朕不听!”皇帝雷霆暴怒,厉喝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那颉利突然撤军正好追机,朕没心思听你细说。”

李世民猛然一提坐骑缰绳,转身喝叫道:“众将随朕一同出击,留下颉利那厮!”

程咬金等人轰然应诺,人人掣出武器,便要率队冲出。

“陛下!”韩跃真的急了,他也顾不得君臣礼仪,猛然扑到李世民马前,张开双手阻拦道:“陛下,不能追啊!”

唏律律!

李世民的坐骑前蹄腾空,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竟敢跳出拦架,幸亏他骑术精良及时控住战马,否则的话但这一下就能把韩跃撞飞。

“臭小子安敢欺我,当朕手中屠刀不利乎。”李世民厉声大喝,暴怒之下突然抽出天子佩剑,想也不想直接便刺了过去。

“陛下!”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长孙杨妃等人听说这边打了胜仗,抱着小兕子急匆匆赶来观战。哪知胜仗还没看见,迎头便见到李世民挥剑要砍韩跃。

长孙睚呲欲裂,花容失色道:“陛下,您怎能动这孩子?你杀了臣妾吧……”说是迟,那是快,她一把将小兕子塞到杨妃怀中,整个人发疯一般冲了上来。

皇后虽然不会武功,但在这一刻却仿佛变了个人,就好似后世某个母亲为了救下从高楼跌落的孩子,隔着韩跃还有五六步远她竟瞬间冲到跟前。

一下把韩跃护在了怀里。

李世民本是暴怒之下出剑,哪里会想到皇后突然冲了出来?他的天子佩剑何等锋利,只听刺啦啦一声轻响,长孙的衣襟直接被剑刃划开,后背出现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一剑乃是从下往上撩刺而击,剑锋划破长孙后背之后犹然不停,顺势继续往上掠过,正好切到了韩跃的脸颊。

韩跃一声闷哼,感觉脸上热辣辣一疼,似乎有种粘湿的液体流下腮边。

长孙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便去捂按韩跃受伤的脸庞,对自己后背上的伤势竟然没有感觉。

“观音婢……”李世民吓得脸都白了,手中长剑铛啷啷落地,整个人直接从马背上跃下,几步窜到长孙和韩跃身边。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长孙一声尖叫,浑身发抖道:“求你不要过来!”她后背全是鲜血,然而却感不到一点疼痛,她使劲用手抱住韩跃,不断大叫道:“陛下,臣妾求求您不要杀这孩子,他已经够苦了……”

满朝文武都在悄悄后退,百骑司众人蜂拥而上,小心翼翼将皇帝皇后和韩跃围成一圈。

程处默原本还担心韩跃脸上的伤势,正准备上前看看结义兄弟怎么样了,结果直接被老程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疼的他呲牙咧嘴眼泪汪汪。

“不要命了?”老程一脸铁青,压低声音低吼一声。程处默还是有些犯傻,下意识道:“咋了老爹,俺就是想看看俺兄弟伤的重不重,他脸上都是血,陛下出手真是没个轻重。”

这小子,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形势,反而有点抱怨李世民砍他结义兄弟。

老程差点被气笑了,他精明了一辈子,想不到竟会生出程处默这样的混货。皇帝家事也是你能上去过问的,你才几斤几两啊?没看见满朝文武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就连韩跃老仇人太原王氏的族长王圭都悄悄溜了。

眼下这等情形,谁留下来谁倒霉,长孙受伤外加韩跃受伤,李世民不定会暴怒成什么样子,这个时候不跑绝对是傻子。

老程也不及跟程处默解释,直接大手一伸抓住程处默脖颈,拎小鸡一般提着便走,几步就蹿了个没影。

百骑司众人肩并肩围成一圈,全都是脸向外背朝内,各自伸出双手堵住耳朵,生怕自己听到什么皇家隐秘。这时街面上早已没有了人影,互市外面的玄甲骑兵也停止追击,罗静儿等人小心翼翼远远站着,没有一个人敢走过来看看。

李世民脸色苍白的看着长孙,几次想上前都被长孙尖叫阻拦,皇后现在恍如一头慌张的小鹿,任何异动都会让她惊厥。

她的后背还在流血!

李世民那一剑乃是暴怒之下刺出,虽然在紧急关头收回了三分力道,但是毕竟长孙冲过来太突然,皇帝压根来来不及改变剑势。

长孙后背被划破了半尺多长一道口子,剑锋入肉足有半个小手指肚那么深。

“孩子,你不用害怕,只要你不离开娘的怀抱,谁也不能欺负你……”长孙的精神有些恍惚,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韩跃脸庞,眼睛里全是滚滚热泪。

韩跃彻底蒙圈,他知道长孙一直很喜爱自己,却没想到会喜爱到这种程度。皇帝挥剑之时何等凌厉,那一刻韩跃几乎以为自己不死也得残废,想不到长孙竟会冲出来替他挡剑。

“跃儿,跃儿……”长孙的神情越发恍惚,她嘴中不断呓语,双手抚摸着韩跃流血的脸腮,眼中全是浓浓的疼爱。

李世民忽然一声长叹,压低声音道:“小子,皇后伤势不轻,刚才又受了惊吓,咱们需得安抚她才行。你先顺着她的口吻答话,必要之时不妨喊她一声娘亲,稳住皇后精神朕才有机会帮她止血。”

“这……”韩跃有些迟疑,李世民让他喊长孙娘亲,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

韩跃虽是后世穿越之人,但也知道皇家之事等闲不能轻沾,如果现在开口喊长孙为娘亲,日后被人追究起来该咋办?

冒充皇族之子,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世民何等精明,一眼便看出韩跃的忧虑。皇帝再次叹息一声,目光闪烁道:“朕跟你实话说了吧。当年朕和观音婢曾有一个儿子早早夭折,算起来年龄和你也差不了多少。皇后之所以特别喜爱你,是因为她把你当成了那个孩子,今日让你喊皇后为娘亲乃是朕的命令,你无须顾虑谁会找你麻烦。礼部不敢,宗人府也不敢……”

李世民终于还是撒了谎,运用春秋笔法将长孙的异常表现掩盖下去。

皇帝的话韩跃自然不会怀疑,反而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他感觉终于找到了皇后一直袒护自己的原因。

“陛下放心!”他悄悄向李世民使了个颜色,小声小气道:“臣有办法让皇后娘娘配合。”

李世民大喜,连忙道:“那你快点,观音婢的后背一直在流血,这伤势可不能再拖了。”

两人对话之声极轻,长孙恍惚之间哪能听清,韩跃忽然大叫一声,装出很痛苦的表情道:“好疼啊,我的脸好疼啊。娘娘,快点找人给我包扎伤口。”

对待神情恍惚之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安抚,而是刺激。

长孙果然大惊!她一脸紧张的抱住韩跃,像哄小孩一般哄韩跃道:“跃儿不要怕,有娘亲保护你,我这就找人给你包扎伤口。”

母爱实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长孙后背伤势何等之重,然而她完全没有感觉。但是韩跃才喊叫一声,她立马就紧张到不能自已。

李世民趁机上前,柔声道:“观音婢,你快点告诉这个孩子,朕也会帮你一起保护他!”

“对对对,跃儿你听见没有,陛下也会保护你。”长孙一把抓住李世民,急切道:“陛下,快点找太医过来,跃儿脸上在流血。”

“好,观音婢别急,太医马上就要到了。来,你先放开跃儿,让他松一口气。”李世民继续温柔低语,声音越来越低,不断道:“放心吧,太医已经到了,你的跃儿已经没事了。观音婢你自己也太累了,躺在朕怀里睡一会吧!”

韩跃连忙在一旁配合,装作欢喜道:“哎呀娘亲,我的脸好了。”

这就像后世的催眠术,皇帝和韩跃联手给皇后构建了一个虚拟场景,精神恍惚的长孙顿时坠入彀中。

“跃儿没事了吗?”她喃喃一声,感觉心头一阵轻松,这时才感到背后传来剧烈刺痛,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李世民一把将她抱住。

“臭小子给朕等着,等皇后脱离了危险,朕必不与你干休。”皇帝厉喝一声,抱着昏迷的长孙大踏步离去。

韩跃目瞪口呆立在当地,忽然仰天大叫一声苦也。

皇帝的话果然一个字也不能听,说好事后不追究,翻脸就能不认人。听他那暴怒的口吻,也不知会是怎样一个秋后算账。

直到此时,互市外的众人才缓缓进来。罗静儿一脸担忧,小心翼翼帮韩跃包扎伤口。刘黑石却怒吼一声,猛然将大锤砸在地上,大叫道:“主公,那皇帝老儿太也不讲理,不如您带着兄弟们反了吧。反正互市是咱们的地盘,兄弟们正好拥护您来当皇帝……”

“你可拉倒吧,还嫌弃不够乱的!”韩跃翻了个白眼,狠狠踢了刘黑石一脚。

第161章 没有这孩子臣妾会死

长孙伤的很重,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染红,两个太医手忙脚乱半天,其中一人忽然面色惨白跪倒在地,大呼道:“陛下饶命啊!”

这便是无法救治的意思了!

李世民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眼中带着恐惧,目光落在长孙后背之上,眼见另一个太医还在努力止血,然而药物才敷上去转眼就被冲开,流血压根就制止不住。

“观音婢,观音婢!”皇帝真的怕了,虎目中蕴含着滚滚热泪。他和长孙乃是少年夫妻,一路风雨同舟走到今天,情谊比山高比海深。皇帝是世间最孤独的人,唯有皇后才能给他一点温暖,想不到今天却被他一剑刺伤。

长孙的身体本就羸弱,如此流血不止神仙也难救,另一个太医仰天长叹,他也缓缓跪到了地上。

便在这时,忽然一个宫女大叫道:“陛下,奴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今日陪着娘娘游逛互市之时曾听百姓们议论过,说是泾阳侯手里有救命神药,不管什么病症都能治疗。”

“神药?泾阳侯……”李世民微微一呆,随即暴喝道:“那还不赶快去喊他,让那臭小子滚过来。”

他重重一拳砸在墙壁上,手背顿时溢出刺红的鲜血。

那宫女吓得俏脸苍白,一路小跑着便要出门,忽然门口人影一闪,恰好和她撞了个对面。

原来韩跃已经飞奔而来。

长孙后背的剑伤那般大,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救治。

“陛下,臣……”

“滚过来!”李世民直接怒吼一声,指着韩跃道:“朕现在没心思听你啰嗦,你给我先救好皇后再说。”

韩跃点了点头,既然皇帝发了话,他自然不会再迂腐行礼,背着药箱子几步便冲到了长孙床前。

注射针,麻醉药,缝合线,止血钳,一样一样东西不断掏出来,全都是这个时代闻所未闻之物。李世民目光渐渐发亮,他从这些奇怪的工具中看到了希望。

“小子,你有几分把握?需要朕做什么?”

韩跃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看了看床边的一根立柱,恭声道:“陛下帮臣把这瓶药物挂上去,等会要给娘娘输液。”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瓶注射液递给李世民。

“这莫非就是神药……”皇帝低头打量着输液瓶,发现此物晶莹剔透如水晶,里面装满了清澈无色的液体。他下意识问了一声,随即便按照韩跃的要求把瓶子高高挂起来。

这时候韩跃已经弄好了缝合针线。

“陛下,皇后娘娘的伤口太大,若用普通手法根本止不住血。臣现在要给娘娘打一支麻醉针,然后用针线缝合伤处……”

“你说什么?用针线缝人的伤处?”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很是怀疑。

韩跃郑重点头,一脸坚定道:“不缝难以止血。”

李世民眉头紧皱,这时代可没有西医缝合一说,再大的伤口都是包扎后听天由命。不过他乃决断之人,眼见长孙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边的太医却束手无策,李世民猛然咬牙道:“那就缝吧,只要能救皇后性命,朕准许你任意施为。”

韩跃点了点头,他一边将麻醉针刺入长孙后背,一边小心翼翼解释道:“娘娘的后背可能会留下疤痕,此事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李世民挥了挥手,意有所指道:“就算朕会怪你,皇后也不会怪你的……”

韩跃再次点头,将麻药缓缓推注到伤口之中。

他并不会医术,这一套动作完全是依照后世记忆施展,眼见麻药已经打完。他忽然深吸一口气,伸手拿起了缝合伤口的针。

“不能抖,不能慌,要稳住。”他不断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开始下针。

第一针下去,长孙轻哼一声,李世民打了个哆嗦。

用针缝肉,此事简直闻所未闻,那两个太医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只觉得额头冷汗直冒,心中却又期盼泾阳侯能够成功。

世间之事最难的就是第一步,韩跃硬着头皮缝了第一针之后,心中的恐惧渐渐便开始消散。

接下来的缝合越来越顺利,长孙的伤口不断在合拢,流血的迹象不断在减弱,终于最后一针缝合完毕,韩跃大叫一声‘成了’,整个人直接虚脱在地。

“真的成了!”李世民惊喜欲狂,两个太医倒抽一口冷气。他俩瞧瞧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的震惊,心中暗呼道:“如此严重的伤势也能止住血,这缝合之术简直是神仙手段。”

韩跃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指着床边一瓶消炎药道:“陛下,劳烦您把这个药物涂抹在娘娘受伤之处,等臣缓过劲之后就帮娘娘注射吊瓶。刚才给娘娘缝针,臣差点晕血……”

“没出息的货!”李世民冷哼出声,他瞥了一眼韩跃,随即拿起那瓶消炎药,郑重问道:“抹药有没有特殊手法,有没有禁忌需要留意?”

“都没有。”韩跃苦笑一声,喘着粗气道:“直接抹上就行。”

李世民这才拔开瓶塞,小心开始抹药。

长孙的鼻尖气息平稳,睫毛忽然抖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才韩跃给她注射的只是普通麻药,不是那种能令人昏睡的全身麻醉。此时缝好伤口,麻药却未褪去,长孙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朝着李世民温柔一笑。

“陛下,是泾阳侯救了臣妾么?您一定要好好奖励他啊,没有这个孩子臣妾可能会死的……”

李世民轻哼一声,他岂会不知道长孙的意思。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明面上是请求他奖励韩跃,隐含的意思却是在要挟。

没有这个孩子臣妾可能会死,此话即可以理解为没有韩跃出手相救皇后会死,也可以理解为皇帝如果治韩跃的罪皇后就去自杀。中国语言博大精深,两个太医自然猜测皇后的意思是前者,李世民却知道长孙绝对在要挟。

“观音婢啊,你就袒护吧!早晚有一天把这小子宠到天上去……”李世民附下身子趴在长孙耳边,压低声音道:“慈母多败儿,朕看你将来怎么收场,可不要养出个纨绔子弟来。”

“跃儿不会的!”长孙柔柔轻笑,忽然倦意涌来,闭眼沉沉睡去。

李世民缓缓直起腰,目光落在韩跃身上,招手道:“随朕出来,朕要和你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谈什么?

韩跃一脸狐疑,跟着皇帝走出房间。

第162章 想吃桃子我随便摘

房间外,院子中,李世民负手立在一株桃树下。

这是一株野毛桃,人间四月芳菲尽,树上已经挂满了手指肚大小的野桃。轻风吹过,枝叶沙沙,李世民忽然伸手摘下一颗毛桃,放在指尖慢慢捏碎。

“小子,朕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皇帝仰头看着桃树,他脸色不是很好,冷冷道:“但朕必须弄明白一件事,你为何阻止大军追杀颉利?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很少有敌军惊慌撤退一说,这是何等千载难逢的良机,你却白白将它葬送……”

韩跃深吸一口气,他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反而若有所指问道:“陛下,您是想杀颉利,还是想灭突厥?”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轻哼道:“有什么区别?颉利是草原霸主,杀了他,草原就灭了!擒贼先擒王,此千古不破之理……”

韩跃缓缓摇头,反驳道:“未必如此!”

“唔?那朕到要听听怎么个未必如此?”李世民慢慢转回头,目光中带着探寻之色。

韩跃看了一眼皇帝,忽然伸手指着面前桃树道:“陛下您看,如果把这颗桃树比作草原的话,那么突厥各部就是树上的桃子,它们密密麻麻散布错落,颉利充其量也就是一颗个头较大毛桃。”

李世民呆了一呆,目光落在眼前桃树之上,淡淡道:“你这个比喻有些新奇,不过倒也贴切。继续往下说,朕听着……”

韩跃伸手从树下摘起一个毛桃,放在掌中狠狠一拍,毛桃顿时被砸烂。他扔掉桃子再次指着桃树,哂笑道:“陛下您看,就算咱们砸了颉利这颗桃,树上还有很多的桃,不用多久又会有大个头的冒出来。”

“那朕就再摘,再砸!”李世民冷哼一声。

韩跃摇头笑道:“太累了,冒头就摘,摘了这次有下次,摘了今年有明年,何时是个尽头。”

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韩跃,微笑道:“那么你来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臣有两个办法!”韩跃忽然伸出两个手指头,淡淡道:“第一个办法,拿刀砍了这棵树。”

“砍了这树?”李世民眼中一亮。

“对,砍了这树!”韩跃眼中一狠,冷冷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第一个办法玩的就是斩草除根,要想灭亡突厥必须得用犁庭扫穴之势横扫草原,将几百万突厥人全部杀光。一个也不能留……”

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

他一向认为自己够狠,却想不到韩跃比他还狠。不但狠,分析还贴切,听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啧啧,臭小子好俊的文采。

耳听韩跃接着又道:“不过砍树这种事劳神费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个不好甚至连柴刀都会折断,臣以为对付突厥可以采用第二个办法。”

“第二个办法?那是什么……”李世民越发有兴致。

韩跃嘿了一声,忽然一指四周院墙,然后又指了指眼前的桃树,坏笑道:“自然是把桃树移植到自己家里,这样不但不用担心桃子掉下来伤人,以后什么想吃桃子都可以随便摘。”

“移植到自己家里?”李世民喃喃一声,脸上显出沉思之色,缓缓道:“此事可不容易,草原浩瀚无边,幅员比我大唐还要辽阔。自古至今多少能人志士想要平定草原,然而千百年来却从无一人成功。”他看了一眼韩跃,接着道:“秦始皇那般雄才大略都得修筑长城,汉武帝号称犯我大汉者者虽远必诛,其实也只是派遣霍去病打了一场突袭战,虽然封狼居胥,但那是局部战争。想要控制草原,此事殊为不易。”

韩跃笑道:“陛下难道忘了咱们建立互市的初衷?如今臣的经济战已经渐渐显出成效,从初时一个月销售千口铁锅百袋粮食,到现在日销上万茶砖千担盐铁。突厥牧民越来越依赖互市,现在他们缺物资再也不愿意骑马去抢,而是想着驱赶牛羊到互市上就能换。”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郑重道:“臣正在不断消除突厥人的狼性,陛下再给臣两年时间,臣必能完成此事。”

李世民有些忧虑道:“你的策略很好,可是朕害怕中原扛不住啊。现在互市一天就要倾销上万物资,日后肯定还要增加。我大唐立国不久,百姓们并不富裕,如果一直这么倾销下去。咱们的财富岂不是要被草原掏空。”

“怎么会!”韩跃大叫一声,笑道:“商业越发达,实业越兴旺。陛下这个担心纯粹是杞人忧天,您可以找人问一问,自从互市开设以来,百姓们是不是越来越穷了?”

“这正是朕弄不明白之处!明明我朝的物资再大量向草原涌入,为何百姓们却不见一点穷困,不但不见穷空,反而越来越富裕了。”他看了一眼韩跃,有些好奇道:“此事你给朕好好说说,商业这个词朕能听懂,那实业指的是什么?”

“实业就是生产,陛下可以把它理解为百姓种田收割庄稼,理解为铁匠打铁制造铁锅,也可以理解为茶农种茶采收茶砖。总之这个实业是非常微妙的行业,越是刺激它就越繁荣,越是限制它就越小萧条。”

韩跃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他生怕言多必失,连忙结束话题道:“所以陛下您完全不用担心我朝物资会被草原掏空,它们买的越多咱们越富裕,臣巴不得互市日销能过十万呢。如果连西域人和高丽人也来买那才叫好,臣会连它们的桃树也挖到家里来。”

“哈哈哈!”李世民一声大笑,指着韩跃道:“你这小子心胸倒大,不但要吞下草原,还要囊括辽东和西域,好好好,朕等着你成功的那一天。”

韩跃嘿了一声,皇帝这话似乎又有隐含之意,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小子,有些话打死他也不会乱接。

不但不能接,还得想把发转移话题。韩跃眼珠子转了一转,装作不成熟般嬉笑道:“陛下,您现在不会再生气了吧。臣可都解释清楚了,咱拦您是为了大局……”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苦笑出声。

“臭小子,这一次是朕错啦!”

第163章 我想迷惑韩跃,皇帝为何动心?

皇帝看了一眼韩跃,脸色有些不自然道:“你也不要忌恨朕,先前你跳出来阻拦追击颉利,又没把原因解释清楚。朕这前半生纵横天下,唯独被突厥人压制一头。眼见就能干掉颉利,却被人无端端阻拦,此事要是换你身上会不会暴怒?”

这算是皇帝的道歉了,想让李世民低头认错可不容易。

韩跃有些受宠若惊,他正欲开口致谢,李世民却轻轻摆了摆手,忽然道:“跟朕说说,你那什么神仙药如何来的?可不要拿梦中神仙那一套来糊弄朕,百姓们见识浅薄能听你乱讲,朕可不会……”

韩跃心里咯噔一声!

此事确实是个漏洞。

……

……

那吊水瓶子乃是从系统兑换的产物,唐朝可没有玻璃,就算有那也不叫玻璃,叫西域琉璃。

由于烧造技术不过关,这时代的西域琉璃含有很多杂质,绝不是吊水瓶子那种晶莹剔透的感觉。

李世民也算见过天下宝物的人,却被一个吊水瓶惊艳到极点。以他做皇帝的眼光来看,不提瓶中神药的功效光是瓶子就价值万金。

他记得很清楚,韩跃出关的时候并没有携带此物。

“陛下,这个神药么……”韩跃抓了抓脑门,苦笑道:“臣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

“那就慢慢说!”李世民微微一笑,他伸手从树上摘下一颗毛桃把玩,悠悠然道:“现在皇后已脱离了危险,朕有的是时间听你解释。不过臭小子你可要想清楚,历朝历代欺君都是杀头大罪。好了你说吧,朕就提示这些。”

这还说个屁啊!韩跃悄悄翻了个白眼,你都说了欺君是杀头大罪,我再胡编乱造的话岂不是自找没趣?

“陛下,那个神药是……”

“那个神药是神仙老爷爷给的!”韩跃才刚刚张口,院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李世民微微一怔,韩跃脸色发呆,君臣二人一同看向门口,却发现有个突厥少女站在那里。

正是牧羊女游游!

她最近过得很不好,韩跃把她救回来之后就没再搭理过她,罗静儿和唐瑶则担心她会在感情上横刀插足。唯一善良的小豆豆想要帮她一把,却又被田大婶偷偷摸摸给劝住。

游游逃出草原之前就是个赤贫人,逃亡之后更是身无长物。再加上她出身突厥,互市上的汉人都不愿意雇佣她,所以游游一直过得很清苦。

白天她就在互市上乱逛,帮前来换取物资的牧民打下手赚点吃喝。晚上就去砖窑那边讨生活,游游的歌声非常出色,那些窑工们劳累一天后最喜欢坐下来喝口酒,这时候游游就会上前给人唱歌,从窑工的手里讨一点赏钱。

她过得很苦,但没人敢动她。游游毕竟是韩跃从草原上带回来的,虽然很多窑工都惊艳她的美色,但却只敢在心中想一想。

直到李世民御驾出关,游游的苦日子才熬到头!

长孙对韩跃的事情最为上心,她听说有个突厥牧羊女和韩跃纠缠不清,立即便让人把游游喊了过来。

不见还好,一见就喜欢上了。

游游长得有多美?连罗静儿都自认不如!她可是大草原气运所钟之人,美貌简直冠绝整个时代。

长孙抱着看儿媳的心思越看越喜爱,直接便把游游留在了身边。也幸亏长孙把她留在了身边,所以游游才有机会帮一回韩跃!

“汉人皇帝,那个药是神仙老爷爷给的!”游游站在院门口半遮半掩,她先是看了一眼韩跃,然后才道:“因为神仙爷爷不准我们乱说,所以他无法向您回答。”

“你是何人?”李世民眉头微挑,眼睛隐隐有些发亮,他被牧羊女的美色惊艳了住了。

游游悄悄后撤几步,把自己藏在了院门口的墙边,李世民炯炯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

不过牧羊女天生聪慧,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她站在墙后伸出一个手指头,指着韩跃道:“汉人皇帝,我是他的女人,你不要抢我!”

李世民一呆,转头看了看韩跃。

韩跃顿时在心中骂了句‘卧草’,不过人家游游毕竟是帮他解围,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这个,前不久臣在草原遇上她…咳…咳…”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李世民轻轻吸了一口气,略带不舍的看了看门口。刚才游游虽然半遮半掩,但那惊鸿一瞥实在惊艳。

“臭小子倒是好福气!”皇帝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遐思,他虽然有些好色,但还不至于和小辈抢女人,尤其还是抢韩跃的女人。

此事如果被长孙知道,后宫还不得炸了?

李世民心中打了哆嗦,赶紧把不好的想法赶出脑海,继续问韩跃道:“那老神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你师父出现了。”

“陛下猜的没错,正是臣的师父!”一个谎言要用一万个谎言来掩盖,李世民始终抓着此事不放,韩跃只能咬牙硬挺,吹嘘道:“他老人家也是担心臣会吃亏,毕竟互市就建在边关之地,很容易被突厥人偷袭。师父知道我不会武功,所以才送来一批药物,防止我出现意外后救治不及。”

“这倒也是!”李世民缓缓点头,沉思道:“若说天下有谁能造出救命神药,自然是他无疑。可惜紫阳真人行踪不定,朕这次又是缘铿一面。”

缘铿才好啊,否则我这西洋镜还不得立刻拆穿。韩跃悄悄吸了一口气,目光望向院子门口,却见墙后的人影已经不见,聪明的游游早就跑了。

“以后是不是该对她好一点!”韩跃轻轻一叹,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现出一张秀美绝伦的俏脸,他原本以为是豆豆或者罗静儿,哪知却是牧羊女游游。

他神情有些恍惚,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李世民忽然凑过来道:“小子,你和这突厥丫头的事情,皇后知道了么?”

呃——

韩跃猛然惊醒,下意识看了看李世民,却发现皇帝一脸异样神情,眼中带着浓浓的八卦之色。

“娘娘她……”韩跃沉吟起来,好半天才不确定道:“应该知道了吧!”

李世民嘿嘿一阵低笑,忽然重重拍了拍韩跃肩头,压低声音道:“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朕早就等不及了。”

啊——

韩跃惊讶出声,望着李世民一脸发呆,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要不要小孩关你屁事,这也是一国皇帝该操心的事情吗?

他在心中悄悄说了句“卧草”。

好久不说脏话了,感觉竟有些神清气爽,不过这脏话只敢在暗地里爽,嘴上那是万万不能说的。

不但不能说,脸上还得堆出笑容,这样才好转移皇帝的话题。

“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得进去看看娘娘。那救命之药虽然神奇,但却有一些微弱的副作用,臣总是有些不放心。”

李世民果然对长孙很在意,连忙喝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朕进去查看。如果皇后出了问题朕必不与你干休。”

“你可拉倒吧!”韩跃心中腹诽一声,这都几次不与我干休了?堂堂一代帝王就会一句威胁人的话,你不嫌烦咱都嫌烦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脚下不免便慢了几步,李世民眉毛一竖怒哼一声,抓起他衣领子直接拖进了屋。

若论天下谁最在乎长孙的安危,李世民绝对是最紧张的一个。少年夫妻,孤独帝王,唯有长孙才能给他一点温暖。

皇帝和韩跃都没有注意,其实游游一直没有远离院门口,当两人匆匆进屋之后,牧羊女的身影缓缓又显露出来。

“奇怪,怎么会这样?”游游皱着眉头,她低头看着手上的古旧羊皮卷,喃喃道:“这上面记载的天魔勾魂有些不对啊,我明明对着韩跃施展,怎么汉人皇帝突然动心……”

她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院中,随即悄悄又退了下去。

第164章 积分刮起大风波

韩跃的药物很管用!长孙所受剑伤那般厉害,结果几瓶消炎药下去,伤口一日比一日见好。

这时代人的身体里真是没有任何耐药性,只不过用了半个月时间,长孙竟然完全康复。

当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街上之时,整个互市都炸锅了。

老百姓早就知道泾阳侯都神药,但是跟随李世民出关的文武大臣们不知道啊。长孙受伤是何等大事,无论世家勋贵还是普通朝臣,哪一家不是天天盯着?

忽然传出来皇后被泾阳侯用神药救了,才半个月时间就已经完全康复,现在正抱着晋阳公主在互市上逛街。

无数有心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神药!

据说这神药是泾阳侯的神秘师傅所赠,数量应该很多,因为泾阳侯经常用他救治百姓。

据说那小子还弄了一个宝库,里面不止有神药,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有些是他自己做的,有些可能是他师傅送的。

这宝库里的东西还能用积分换取……

“去打听清楚,那积分到底如何才能弄到,老夫年事已高,需得兑换一点神药保命。”这是某个世家的族长在给家丁做指示。

“什么?积分不卖?只能通过贡献获得?吾乃堂堂国朝勋贵,总不能亲自去泾阳侯的窑口上搬砖吧,本侯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天黑之前给我弄到一百积分,咱要拿积分去换一件盔甲当做传家宝。如果弄不到积分,本侯爷不想再见到你们……”这是某个勋贵在训斥下人。

“张口弄不到闭口弄不到,老子要你们有何用?程咬金那老匹夫已经在我面前炫耀三天了,日落之前你们要是再弄不到积分,老子一个一个全给你们扫地出门,他奶奶的!”这显然是一个武将,脾气很是不好。

神药气风云,积分乱人心,互市街面上忽然刮起了一阵收购积分的狂风。

但凡是跟着韩跃出关的百姓,都可能被人给盯上,无数神色匆匆的家丁下人不断在互市上乱窜,人人手握巨资,只求收购积分。

只要听说有人肯卖,顿时一窝蜂冲上前去,经常把想卖积分的百姓吓得大小便失禁。

这等诡异情形绝对有人在暗暗推动。

是谁呢?

自然是韩跃!

……

长孙在游逛互市,她身边陪着杨妃等人,此外还跟着很多有身份的女性。

房玄龄的夫人和长孙关系很好,凑到她身边嬉笑道:“娘娘,您这一康复可不得了,直接搅动互市风云,泾阳侯赚了个盆满钵满。好些世家大族都掏空了腰包,朝臣勋贵们也跟着发疯,这一趟关外行商算是白来了,大家赚的那点钱还不够给泾阳侯塞牙缝呢。”

“你说的积分一事吧!”长孙咯咯浅笑,有些得意道:“本宫可没让大家去疯抢,完全是你们自己愿意。怎么着,莫非你也花钱去收购积分了?”

房夫人叹了一声,无奈道:“不收购怎么行。泾阳侯的私库里全是宝贝,偏偏只认积分不认钱。您也知道我家老爷嗜书如命,妾身足足花了五百贯去收积分,勉强才帮老家伙兑换一部竹简古书。”

“五百贯?”长孙有些吃惊,追问道:“什么古书这么值钱?”

“好像叫尚书……”房夫人有些不确定,皱着眉头回忆道:“我家老爷拿到之后如获至宝,嘴里念念叨叨说什么此书乃是孔子未删过的版本,他足足寻找了三十年,想不到会在泾阳侯手里。”

“原来是孤本!”长孙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就不算贵了。本宫曾听大儒说过,那尚书又名上古之书,里面记载了夏商以前的很多典故,涉及尧舜禹汤,可推三坟五典。你虽然花了五百贯巨财,但是房丞相肯定不会觉得心痛。”

房夫人失笑出声,道:“谁说不是呢,我家老爷正如娘娘所说的那样,手捧尚书仰天大笑,压根就没心疼钱。”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停,小心看了一眼长孙,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娘,妾身听说泾阳侯孝敬了您不少积分,不知您愿不愿意售卖一些。”

长孙有些得意起来,眉飞色舞道:“你消息很灵通啊,本宫确实有点积分,一时也花不出去。”

“那您是愿意转手了?”房夫人一脸惊喜,旁边几个贵妇也连忙挤了过来,个个目光热切的盯着长孙。

就连杨妃都很是动心,轻轻一扯长孙衣袖,低声求道:“姐姐,您可得给妹子留一点。泾阳侯的私库现在只认积分不认人,听说连陛下去要东西都吃了闭门羹,那小家伙的胆量可真够大。”

长孙笑道:“本宫倒觉得他很对,制度既然建立了就得照章遵守,任何人都不能予以破坏。”

“那他怎么送您积分?这不是带头破坏么……”

“这就是那孩子做事让人心暖的地方喽!”长孙咯咯轻笑,目光环视众贵妇,淡淡道:“他送本宫的积分可不是私自印制,乃是用他自己的互市功勋换取而来。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孩子总共发行了一百万积分票据,每一张都有特殊编号。除了这一百万积分票据,短时间他不会再印制,说是为了防止什么通货膨胀。”

房夫人陪笑道:“那是那是,泾阳侯少年奇才,做事一向很有章法。”她很精明,知道当着皇后的面夸奖韩跃肯定没错,果然长孙一脸得意,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漂亮的票据,微笑道:“本宫存货也不是很多,只有这两千积分能够转手,你们可不能让我吃亏。”

“两千积分?”众贵妇大声惊呼,杨妃一脸羡慕道:“姐姐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这积分现在已经炒到十贯钱一分,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想不到泾阳侯竟然送了您这么多!”

长孙享受着众人的崇拜,感觉简直比她当初册封皇后还威风。

两千积分,狼多肉少,很快就被众多贵妇哄抢而光。要不怎么说女人不能逛街呢,这群贵妇拿到积分后一阵大呼小叫,兴奋的比那农村老娘们都不如,一个两个全都提着裙子大步快跑,目标自然是韩跃的宝贝私库。

看那架势,不用天黑就能把积分祸祸个精光。

长孙在后面远远看着,嘴角悄然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第165章 泾阳侯之名,价值五百万贯

积分现在已经炒到了十贯钱一分的天价,长孙的两千积分转眼就变成了两万贯巨资,虽然贵妇们没有支付先前,但是谁敢赖皇后的帐?

杨妃有些羡慕,低声道:“姐姐,您这出来逛一趟街,小私库三年都花不完啊。泾阳侯那孩子也真是,妹子好歹也是四大正妃之一,他也不知道送我一点积分,人家都馋死了……”

刚才她负责帮长孙记账,看着那些贵妇人你一百贯她一千贯的疯狂抢购,真恨不得长孙那些积分是她的。

如今才是贞观元年,大唐国库并不丰裕,宫中妃子手里闲钱也不多,但是花销却很大。

女人谁不想打扮的漂亮一点?李世民妃子那么多,想要皇帝多多留宿,光靠天生姿色可不行。三分妆容,七分打扮,后宫的小姑娘一茬一茬冒出,杨妃可不想被人挤下去。

后宫有采办处,每月都会按级别给嫔妃们配发绫罗绸缎胭脂水粉,但那是统一采购之物,靠这些普通之物如何能脱颖而出?

有闲钱的妃子都是自己采买精品。

除了打扮,打赏下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皇宫幽深,盛产阴谋诡计,杨妃虽然不会去害人,但她也要防止别人害自己。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想要人卖命光靠正妃的名头可不行,需要用钱经营一批贴心的宫女太监,这样才能时刻帮她盯着宫中的风吹草动。

长孙统领整个后宫,杨妃的心思她自然明白,打趣道:“别人哭穷我还相信,妹子你可是身家丰厚之人,萧老族长按月给你送去五百贯,整个后宫就属你的小私库最有钱。”

杨妃苦笑道:“五百贯哪里够用,妹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三,韶华渐去,再也压不住宫中那些小姑娘了。”

长孙噗嗤一声,指着杨妃笑骂道:“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二十三岁也算韶华渐去?我看是风华正茂才对……”

她和杨妃感情不错,两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正妃,身上地位差距不算太大,所以也能说一两句玩笑话。

杨妃不依不饶道:“姐姐我不管啦,泾阳侯那么听您话,您帮我讨一点积分行不行。”

长孙失笑出声,无奈道:“真是受不了你!”她左右看了一看,忽然从袖口中又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票据,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留了五百积分自用,可以分你一百。”

“呀!”杨妃满脸惊喜,轻叫道:“原来姐姐还有私货。”

长孙得意道:“那是,本宫也想去兑换一些稀奇之物,怎么能把积分都转手给人。”

“您还需要兑换啊!看上什么好宝贝直接开口要不就成了,泾阳侯那孩子可是最听您的话。”

长孙缓缓摇头,低声道:“话不能这么说,他建立私库兑换制度本就不容易,本宫如果带头破坏的话他还怎么坚持?越是亲近之人越得自重!”

杨妃若有所思,轻叹道:“这或者就是妹子和您的差距吧。”

长孙笑了起来,道:“咱们也别尽说闲话了,今日早晨陛下被泾阳侯拉着去了互市西区,说是有一家什么超级购物商场要在中午开业剪彩。这孩子总是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产业,不过听他介绍说那超级购物商场好像很不错,咱们姐妹也去逛逛。”

“超级购物商场?”杨妃眼睛一亮,女人就没有不喜欢逛街的,她一把挽住长孙的手急切道:“姐姐怎么不早说,快带妹妹去见识一下!”

……

……

开设超级购物商场乃是韩跃的又一战略布局,这几日他先是推动积分兑换狂潮,满朝文武世家贵族为了换取积分,不得不高价向互市百姓抢购。

银钱流动起来才算财富,当海量的资金涌向百姓之后,韩跃顺势便推出超级购物市场。

日近中午,互市西区人头攒动,无数百姓拥挤在一处巨大的广场上,许多世家贵族的身影也隐现其中。

一个家丁正躬身向主子汇报,他一脸震惊道:“回禀家主,小人刚才挤过去打听了许多内幕。泾阳侯这个超级市场可了不得,占地足足三百亩,里面的货物琳琅满目,大到精钢轮轴马车,小到缝衣服的针线,只要世上有的东西商场里全都有。不但什么都有,而且货源充足,小人听泾阳侯放出话来,说是不怕任何人蜂拥抢购。他等着看抢购的人倾家荡产……”

“哼,好大的口气!”那聆听汇报的家主冷冷一笑,嗤笑道:“老夫想买辽东的千年人参,想买西域的汗血宝马,这些东西他也有吗?”

那家丁苦笑一声,满脸不自在道:“禀家主,恐怕还真有!小人回来之时,正好看见一帮花里胡哨的西域人从超级商场走出,说是和泾阳侯签了什么优先供货协定,以后西域的东西再也不愁卖……”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小心看了一眼自家家主,接着又道:“辽东人也有,好像正是一群采参客,小人当时见他们推着十几辆大车进了商场,上面装满了人参貂皮等贵重货物。出来之后兴高采烈,估计和泾阳侯相谈甚欢。”

“十几辆大车的人参貂皮?”那家主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自己有些发晕,他转头对着一个管家问道:“你给本家主推算一下,那小子开设这么一个超级商场,大概需要动用多少资金?”

管家愁眉苦脸道:“小人推算不出来!咱家的铺子在整个长安也算最大最繁华的铺子,能够同时接待两百客人,占地也才三亩。这泾阳侯的超级商场直接翻了一百翻,不说里面的货物数量,单就品种就能占一个天下第一,如果非要用钱财计算的话,小人认为没有五百万贯是拿不下来的。”

嘶——

那家主倒抽一口冷气!

五百万贯?

大唐一年的岁入才多少?

当初朝廷推广水车,户部只不过拨下八十万贯钱财,结果世家大族们就差点争抢打破了头。

现在一个购物商场,里面的货物竟然价值五百万贯,这是怎样一个震惊的消息。一介小小少年,如今尚未及冠,曾经是个卖妻买玉的人渣,哪个世家会正眼看这种烂泥一般的人物?

结果呢?

一年,人家只用了一年!

从无到有,白手起家,爵封泾阳侯,财富五百万,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啊!

家主仰天一声长叹!

……

……

那家丁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家主,低声道:“老爷,小人听说那泾阳侯开这超级商场一分钱都没花,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所有的供货商全都同意他赊账,这五百万贯完全是空手套白狼。”

这又是一下暴击,还不如直接说钱全是韩跃自己的。

空手套白狼能套到五百万,那得是何等信誉才能做到,这个世家主一口浓痰堵在嗓子眼,两眼翻白差点昏死过去。

世家之所以能够源远流长,靠的就是邀买人心名声响亮,他们经营了上千年的声誉,却不敌一个弱冠少年空手白狼,这个打击实在太过剧烈。

“名声,名声,苦也……”这个世家主呐呐自语,他忽然眼中一狠,对着众多家丁下人道:“传我的命令下去,以后不要和五姓七家的人走动来往,泾阳侯已经崛起,再也无法阻挡按压。那七家豪门不识时务,灰飞烟灭之日怕是不远矣。”

众人都是暗暗点头!

世家最大的力量就是掌握名声,以前韩跃再厉害他们也不怕,因为名声可以压死人。

现在不同了,韩跃凭借一人之名套得五百万贯财富,这等声望大有重霄凌云之势,当世任何一个世家都得退避三舍。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个世家主不断轻叹,喃喃道:“老夫只希望泾阳侯反击五姓七家之时,不会捎带上我等中小门阀。”

他一脸黯然,自己也知道这事不可能!

第166章 朕要飞天,与神仙共话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正午时分,春光秀丽,和煦的暖阳缓缓挥洒,柔和的清风宛如小溪。互市西区的广场上人头攒动,万众瞩目以待,静等商场开门。

许多百姓咧着大嘴在畅笑,这几日世家贵族疯狂收购积分,很多人都发了一笔小财,早听说侯爷要开设一个神奇的市场,正好揣着钱财购买一番。

人群之中,无数小屁孩在撒欢乱窜,从这边挤到那边,再从那边挤到这边,张牙舞爪大呼小叫,玩的那叫一个开心快乐。

他们在等着开业抢喜糖!

皓日当空,天高云淡,广场前面忽然一阵低呼,有人道:“来了来了,大家快看,走在最前面的是陛下,后面跟着咱家泾阳侯,哎呀呀不得了,还有很多国公大臣呢……”

李世民龙行虎步,韩跃施施然紧跟,再后面则是他专门邀请的一些开业嘉宾。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程咬金,尉迟敬德……但凡是朝廷能挂上号又不是世家出身的人,全被韩跃给拉了过来。

这个时代没有超级商场一说,也没有开业剪彩的典故,韩跃有心将整个活动办得震撼人心,所以准备了不少稀奇的手段。

比如,开业剪彩专门搭建的主席台,高有一丈,宽可跑马,光这一个主席台就花了两千贯。

“陛下!”韩跃手里拿着一把精巧的剪刀,小心递给李世民道:“日值正午,吉时已到,臣斗胆请您帮超级商场剪彩。”

“臭小子不思尽忠报国,整天就弄些花哨之事!”李世民笑骂一声,目光落在韩跃递过来的剪刀上,入眼金光闪闪夺目逼人,皇帝愣了一愣,倒抽一口冷气道:“黄金做的?”

韩跃微笑道:“陛下乃天子圣君,请您出面剪彩怎能用普通之物。”他一边说着,一边冲旁边招了招手,主席台后面顿时走上一群窈窕女子,人人端着一个红绸小盘,盘中各自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

“各位大臣也拿一把!”韩跃冲众人拱了拱手,解释道:“等会剪彩陛下居中,您这些三省六部的大佬分开两侧,大家一起展开剪刀,帮在下剪出一个红红火火的未来。所谓剪彩,求得就是个彩头,这个彩头鄙人留下,剪彩所用的剪刀就馈赠大家啦!”

众臣面面相觑,房玄龄捻须微笑道:“泾阳侯这开业礼仪倒是有趣,剪一次红布绸赚一把银剪刀,老夫刚刚被你坑了五百贯,这个银剪刀却之不恭。”

李世民笑骂道:“朕是金剪刀,众臣是银剪刀,臭小子好大的手笔,单这一个剪彩没有两千贯就下不来,要是让皇后知道你如此败家,小心她把你耳朵给拧成麻花。”

韩跃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陛下您肯定不会告密的对吧!这是咱们男人的事……”

李世民哼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朕自然不会告密!不过臭小子你运气不好,看看那边是谁?”皇帝说着手指一动,微微指向台下某个方向。

韩跃下意识去看,登时打了个哆嗦。

但见主席台下不远处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可不正是抱着小兕子的长孙。看她那一脸薄怒之色,估计自己肯定讨不了好。

“陛下!看在金剪刀的份上,等会您无论如何也得帮臣一把!这把剪刀足足用了九两九钱黄金,九五至尊,臣是何等敬重于您啊……”

李世民耻笑道:“别在那里装可怜,朕只答应帮你来剪彩,其它事情概不过问。皇后要揍你朕只会鼓掌,绝不会帮你求情。”

韩跃被噎得不轻,真想说一句你把金剪刀还我,不过这话说了估计李世民会翻脸,到时皇帝和皇后携手给他来一个男女混合双打,那场景之凄惨简直不敢想象。

“陛下,各位大人,吉时已至,咱们剪彩把!”他脸上勉强堆笑,自己也拿起一把银剪刀。

两个礼仪小姐拉起一根长长的红绸缎,李世民居于当中,大臣们分布两侧,耳听司仪在旁边高喊一声‘开业大吉,恭请出剪’,皇帝等人都把剪刀向前一送,红绸登时被剪成十几段。

一个黑脸汉子顺手把银剪刀揣进怀里,咧嘴嘿嘿笑道:“泾阳侯,剪彩的银剪刀送给咱们做纪念,拉红绸子的两个小妞送不送?”

韩跃脸上一呆,傻傻看向黑脸汉子,才发现竟然是大唐有名的老黑尉迟敬德。韩跃登时笑了,很好,别的大佬咱不敢惹,老黑你儿子可在咱手底下当差呢。他跳脚大叫道:“小妞没有,娘们你要不要,腰比水桶粗,脸上全麻子,正好配上你这不要脸的黑国公……”

尉迟敬德愣了一愣,旁边程咬金等人疯狂大笑,就连李世民都喷笑出声。

便在这时,主席台旁边的司仪恭声问道:“侯爷,剪彩已毕,是不是该开炮鸣礼了!”

韩跃气咻咻道:“鸣,狠狠的鸣,二十四响给我改成三十六响,本侯爷今天要轰一轰身上的晦气。”

那司仪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是韩跃的气话,自顾自走下去通知鸣礼。

大炮二十四响,寓意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炮声轰隆震天,广场上欢呼雀跃。韩跃忽然从怀里拿出一面小旗子,脸带神秘递给李世民道:“陛下,还请您挥动此旗!”

“你又弄什么古怪?”李世民狐疑的看他一眼,伸手接过小旗检视半天,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对着天空轻轻一挥。

伴随着皇帝这一挥,广场上忽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惊呼。但见几百个硕大的彩色气球缓缓升空,下面各自悬挂一张条幅,又有礼炮凭空炸响,无数礼花飘摇落下。几千个士兵突然抬着大框奔来,奋力抓起糖果向广场上抛洒。

“噢噢噢,抢喜糖喽……”小屁孩们兴奋了,追在士兵后面不断哄抢喜糖,甚至很多大人都参加进来。

李世民脸带震撼,目光直直盯住天上的彩球,颤声道:“小子,那是何物?”

韩跃还以为他问的是彩球下条幅,微笑道:“这是宣传标语,陛下您看那条,天高海阔关外地,丰衣足食谢隆恩。这可是臣亲自琢磨的句子,代表着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裕,大家都在感谢您同意开设互市。”

“朕问的不是条幅,朕问的是悬挂条幅的彩球!”李世民轻喝一声,打断韩跃道:“速速说来,那到底是何物制作?今日轻风徐徐,就是纸鸢都很难吹起,为何你那彩球能飞?”

原来是问这个!

韩跃笑了起来,解释道:“陛下,这是臣刚刚发明的一种东西,名字叫做氢气球。它能升空靠的不是大风,而是凭借空气之中的浮力。”

李世民不懂什么是空气浮力,他也不想关心什么是空气浮力。皇帝看中的是飞天一事,他猛然抓住韩跃,急切问道:“小子,此物可能载人?”

“载人?”韩跃呆了一呆,眼见皇帝目光灼灼,眼睛里全是渴盼之色,韩跃沉思半晌,有些不确定道:“想要载人的话氢气球恐怕不行,但是臣可以试着制造一种热气球,那玩意够大够猛,载人应该不在话下。”

“哈哈哈!”李世民仰天狂笑,指着天空道:“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朕自小便有飞天之梦,想不到今日终于成矣……”

他猛然收住笑声,喝令韩跃道:“小子,朕给你一月时间,定要将那热气球制作出来。吾要飞上天空,与神仙共话天下!”

“拉倒吧!”韩跃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道:“天上除了水汽哪有神仙,如果热气球控制不好飞得太高,一个不好甚至能把人冻死,咱可不想挂上一个阴谋弑君的罪名。”

可惜这话暂时不能跟皇帝明说,李世民正在兴头上,如果现在就告诉他实话,说不定立马就会翻脸。

便在这时,旁边一人忽然沉吟道:“泾阳侯,你这热气球能不能大量制作?老夫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如果咱们用热气球搭载战士上天,从敌人头顶射箭攻击,这天下还有谁能阻住我大唐的兵锋……”

韩跃顿时傻了!

这谁啊?

热气球搭载战士上天都能琢磨出来,这完全就是建设空军的构想啊!

如此战略眼光,如此神奇脑洞,韩跃真想问一问,这位哥们是不是也从后世穿越过来的。

他转眼去看说话的是谁,这才发现竟然是个熟人,当初在渭水之畔中军大帐追着自己问东问西的就是这货。此人官封行军大总管,爵封英国贞武公,隋唐一代响当当的战争鬼才,军中唯一能和李靖相提并论的神奇人物,他的名字叫李勣。

“泾阳侯,回答老夫的话!”李勣缓缓走上前来,一脸迫切道:“这热气球能不能大量制作?制成之后一次能够搭乘几人?它的飞行方向和高度可不可以人为控制?”

一连三问,句句都在点子上。

韩跃无奈一声低叹,硬着头皮回答道:“都能!”

第167章 东海龙王府,关外水晶宫

放飞气球,漫天飘彩,一番开业剪彩,气氛热闹至极。

李世民依然负手仰头,望着天空无数彩球,目光灼灼热切。一阵清风吹过,彩球飘摇远去,他眼中显出一丝流连不舍,忽然轻叹一声,缓缓收回目光。

“乘龙以御天,遨游于四海,浩然天地无穷无尽,人存于世真是渺小……”皇帝脸色不是很好,眼中却带着期许,他抬手拍了拍韩跃肩头,意味深长道:“朕已中年,你未及冠,若是哪一天我老了,你要帮朕把没走过的路走完。”

皇帝有感而发真情流露,韩跃却在心中打了突兀,他实在不愿深入这个话题,强笑道:“陛下,今日超级商场开业,剪彩只是引子,还有揭牌需得您帮忙。”

“揭牌?”李世民微微一愣,这又是一个新鲜词汇,他看了一眼韩跃,眼见这小子目光飘忽躲闪,显然是被自己刚才的话吓住了。皇帝忽然哈哈一笑,再次用手拍了拍韩跃肩头,悠然道:“虎狼者,才是真男儿也,你的胆量还需要再练。”

“再练我就得造反了!”韩跃悄悄翻个白眼,愁眉苦脸跟在李世民身后。

开业揭牌,本来只是揭一块招牌,但是韩跃却将这个项目深化扩展,搞出了一个神秘的噱头。

整个超级购物商场三百亩,分为两大院落,前面是商业销售区,后面是仓储物流区。商业区占地八十亩,约合五万个平方,搁在后世都是巨无霸级别的商业综合体。

这商场寄托了韩跃极大的希望,在建设之初就选择保密,工地四周全部用布匹围起来,除了参建人员谁也不知道里面怎样。

今日揭牌,揭的不只是商业招牌,还要将所有布匹撤去,让超级购物商场这一巨无霸显露在世人面前。

韩跃有信心,他要让整个世界震惊。

皇帝龙行虎步,众多大臣随后跟进,一行人走下高台直奔广场,缓缓站在了商场大门之前。

纱布笼罩如层峦,仰望龙蟠似虎踞,几千上万百姓翘首以盼,都在猜测那布匹后面商超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咱家侯爷也真是神秘,这超级商场建成快一个月了,到现在还用布匹笼罩住,真是急死个人……”

百姓们还只是焦急,世家们则显得焦躁,尤其那些依靠零售业为主要财源的世家,个个踮起脚尖拼命眺望,他们迫切想要看到超级市场的形貌。

“泾阳出手,屡掀风潮,唉,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年阿房宫,覆压三百亩,超级市场占地与阿房宫相同。单凭这个就能稳坐天下第一,就不知道里面的经营又会是咋样?

李世民慢慢抬手,缓缓握住了一根金红色的布条。

韩跃早就禀告过他,这金红布条连接着无数布匹,只需要轻轻一拽,就意味着商场揭牌。

届时,整座超级商场外面的布匹将会一齐落地,商场的大门也会缓缓打开。

这一刻,万众瞩目,李世民忽然有些意气风发。

“朕今日,揭此牌,与众同欢……”他仰天长喝,广场上落针可闻,皇帝的声音激荡传远,几千上万人屏气凝息。

李世民哈哈一声大笑,手上猛然使劲,奋力就是一扯。

金红色布条顿时被扯开!

轰隆隆——

二十四门大炮再次炸响,无数礼花在天空绽放,灿烂夺目,宛如星光。然而广场众人却没心思去看,都把目光紧紧盯着前面。

“开了开了,笼罩的布匹打开了!”

伴随着几声惊呼,一座巨无霸缓缓展露在世人面前。

嘶——

广场上突然响起整齐的抽气之声,几千上万人同时震撼,仿佛身在梦中。

一个百姓喃喃道:“俺滴个老娘,这是水晶宫啊……”他忽然拉住旁边一人,傻傻道:“大牛兄弟,你使劲掐俺一把,看看俺是不是在做梦。”

大牛哪还有时间顾得上他,自己都震惊的两眼发直,颤颤道:“侯爷就是侯爷,把天上神仙的宫殿都给搬下来了。”

水晶宫,真的是水晶宫!

整座超级商场占地三百亩,面临的广场一侧足有百丈宽,这一百丈是商场的前脸,通体没有一块砖石,全都是透明的玻璃幕墙。

两扇大门高有三丈,旁边立着十二根雕刻貔貅的巨柱,柱子呈半圆弧形耸立,左右皆有六根,各自拱卫着一块巨匾。

这是一幅对联,句子是韩跃提供,书写出自李世民之手。

上联是:东海龙王府,关外水晶宫。

下联是:行销天下物,皆在此门中。

横批很狂,盖世无双!

只有四个字,但却龙飞凤舞霸气逼人,不过没人敢不服,因为那是李世民根据对联之意添加上去的。

这对联平仄或许有些不对,放在文人眼里可能狗屁不通,但是人家皇帝都说了盖世无双,有种你跳出来反驳一个试试。

春日暖阳,阳光挥洒,巨大的玻璃幕墙返照日光,那种晶莹剔透夺目光辉,当真便如一座神话传说中的水晶宫。

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过后世商超之雄姿,满广场一片抽气惊叹之声。

李世民眼睛都有些发直。

不久之前,韩跃鬼鬼祟祟找他求字,说是要给超级商场制作两块匾额。天子墨宝原本不能轻赐,但是韩跃拍着胸脯下保证,说是定要让陛下之字流传千古,李世民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最终大笔一挥满足了韩跃。

原本以为这小子只是吹嘘,现在才知道他是胸有成竹。

这一座水晶宫般的超级商场,不需多久就能传扬天下,甚至连史书都会重重记载一笔。

到时候,无论是水晶宫商场,还是他李世民的题字,都将成为后人的评说。

悠悠兴亡事,后人来评说,这不就是一种流传千古么!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韩跃,目光中的期许越发浓重。

“这臭小子,朕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皇帝悠悠一叹,忽然瞥见不远处人群散开,原来是长孙和杨妃缓缓走了过来。

“皇后来得正好,今日轻风和畅,此处琳琅繁华,朕欲邀你携手同游商场水晶宫,如何?”李世民有些眉飞色舞,连说话都带了三分文青。

长孙典雅一笑,淡淡道:“陛下所请,敢不从尔。”她凤目流转,瞥了一眼垂手恭立的韩跃,忽然将怀里的小兕子一下塞给他,意味深长道:“至于这个尿裤子的小丫头,就交给他的大猴猴哥哥来照顾吧。”

李世民哈哈大笑,拉着长孙踏步进了水晶宫。后面杨妃手捂小嘴,再后面几个大臣捻须微笑,各个脸上带着幸灾乐祸。

没一个肯帮忙的!

要说还是人家小兕子最乖,搂着韩跃脖子吧唧猛亲一口,甜甜笑道:“哥哥哥哥,快给我讲一讲大猴猴,讲的好,兕子亲你给香香……”

“拉倒吧!你裤子都尿湿了,还香香!”韩跃一翻白眼,满脸垂头丧气。

看孩子,这事他不会啊!

第168章 四道血刻的突厥人

浩瀚草原,广袤无边,轻风从阴山吹起,牧歌在悠扬飘荡。

野狼族,突厥八百部族之一,控弦战士一千二,赤贫牧人两万三。这是一个实力较大的部族,在整个突厥都属于上流,再加上族中曾出现过两个勇士,号称青年一代草原双鹰,野狼族的实力更加强横。

两匹骏马忽然从远处奔袭而来,一路踏飞青草泥土,惊起悠然吃草的羊群,马上骑士意气风发,一边享受牧民们躲躲闪闪的敬畏目光,一边策马扬鞭冲进了野狼族营地。

这是一青一白两匹骏马,骑士的穿着也同样是一青一白。左边那人身穿青色战甲,右边之人则是一身白袍。

身着战甲之人威武雄壮,身高足有九尺,满脸都是粗狂的络腮胡须,白袍之人却是面相阴柔,眼中时时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这两人来的突兀,骏马直冲营地,野狼族几个战士脸上一怒,各自狂抽马鞭飞马过来,想要教训一下粗鲁无礼的客人。

然而还没奔到近前,几个战士忽然勒住了坐骑。

人人倒抽一口冷气!

猛士,竟然是拥有四道血刻的猛士……

几个战士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突厥战士最重勇武,成年之日必须参加狩猎比武大会,然后根据成绩在额头纹下血刻。

冠盖十人之勇者,一道血刻。

力压百人之勇者,两道血刻。

突厥人生性好武,能够获得两道血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普通小部族若是出现一个两道血刻的勇士,立即就能提升部落一个档次。

三道血刻更难,需得千人之中无人能敌,才能获取殊荣。一旦出现这种人物,整个部族都会腾飞。

当年野狼族的忽博尔赤和阿达横空出世,两人皆获得三道血刻,并称草原青年双鹰。野狼族趁机崛起,只用一年时间就吞并了十几个小部落,这等战绩让整个草原都为之羡慕。

三道血刻便可名传突厥,更何况是拥有四道血刻的猛士?

野狼族战士缓缓后退,他们小心翼翼观察对面两人,心中暗自猜测对方来历。其中一人低声道:“我去禀报阿赤祭祀,就说有四道血刻的猛士前来,目的暂时未知。”

他缓缓勒马后退,直到退出五六丈之后才打马转身,一路疾驰着去通风报信。

剩下的野狼族骑士一脸戒备,现在族中风雨飘摇,可容不得半点冲击。

半年之前颉利大汗发兵中原,虽然那场大战没有打起来,但是野狼族却痛失一员猛将。忽博尔赤战死,阿达单枪匹马逃回,也不知他在中原经历怎样一种打击,回来后整天阴沉着一张脸,连最喜爱的女人都不肯碰了。

野狼族战士小心翼翼,对面两个骑士却一脸轻松,左边那个青色战甲之人忽然开口,道:“天狼大兄你又骗人家,说什么你们野狼族生性勇武,还说什么你们部族里有两个青年号称草原双鹰,真是笑死人啦,你看看这些战士,胆色连绵羊也不如,咯咯咯。”

此人威武粗狂,声音却仿佛女人,说话之间动不动就用手捂嘴,铜铃般的双目媚眼横飞,几个野狼族战士脸色都有些抽搐。

身高有九尺,捏着兰花指,这是怎样一种诡异。

野狼族战士的喉咙隐隐泛酸,如果不是惊惧说话之人拥有四道血刻,他们真想拿刀砍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身穿青甲的大汉像女人,那个白袍阴柔的骑士却像男人,他身高不足七尺,声音却宛如洪钟,大喝道:“石荒,如果你再敢侮辱我的母族,小心回山后我再也不理你。”

“不要啊!”青甲大汉惊叫一声,用手轻轻捂着小嘴,可怜兮兮道:“人家不敢了,你不要抛弃我,啸天狼,啸哥哥……”

呕!

终于有一个野狼族战士忍受不住,老子管你是不是四道血刻的猛士,我先呕吐一个再说。

另外几个战士狠狠咬牙,勉强将恶心忍耐下去。

唯有一人忽然眼中发亮,大叫道:“你是啸天狼,你是被乎隆尔大祭司带走的那个啸天狼。”

他猛然跳下战马,一路奔跑过来,兴奋道:“天狼大哥,我是图也阿鲁,你还记得我吗?”

那白袍阴柔男子眉头轻皱,好半天才缓缓道:“图也阿鲁,我记得你,当年我走之时,你还不如一匹小马驹子高。”

“正是正是!”图也阿鲁越发兴奋,他直接跑到啸天狼近前,欢喜道:“天狼大哥,你这是学艺归来了吗?哈哈哈,额头四道血刻,你比忽博尔赤和阿达还要厉害。当年咱们四人同时碰上乎隆尔大祭司,却只有你一人被大祭司选中,我哭了整整一天一夜,阿达气的杀了一匹小羊羔,唯有忽博尔赤咬牙不服,叫嚷着要超过你。”

“忽博尔赤,阿达……”阴柔男子啸天狼喃喃一声,脸上渐渐流露出回忆之色。

那是十年前的往事,当时四个突厥少年友谊很深,整天在草原上奔跑打闹,生活无忧又无虑。

他们同时遇见了大祭司,却只有自己被选中带走。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四个少年挥泪洒别,想不到一晃就是十年。

“忽博尔赤呢?阿达呢?怎么见不到他们两个,莫非知道我要回来,他俩外出掠夺财物想来迎接?”

图也阿鲁一怔,脸色变得黯然。

“怎么了?”啸天狼何等眼力,瞬间便发现了不妥。

“天狼大哥,你回来的太晚了!”图也阿鲁忽然放声大哭,咬牙切齿道:“颉利可汗出兵中原,却与汉人签署了和平盟约。草原各部损伤都很小,唯独我野狼族元气大伤,忽博尔赤他,忽博尔赤他,他战死了……”

“战死了!”啸天狼身体一晃,急急问道:“阿达呢?他怎么样?”

“阿达也废了!我们撤军后过了足足三个月他才逃回来,也不知他在中原经历了何事,现在整天躲在帐房里阴沉着一张脸,武功都荒废了大半。”

“忽博尔赤死了,阿达废了,怎么会这样?”啸天狼喃喃出声。

图也阿鲁道:“我好恨啊,恨自己武功不行,恨汉人的泾阳侯。天狼大哥,你一定要杀入中原,宰了那个汉人的泾阳侯……”

“汉人,泾阳侯?”啸天狼眼中一冷,森然道:“你跟我好好说说,为什么要杀他?”

第169章 突厥也有民族叛徒

草原是绿色之土,夜晚宁静安详,天空明月高挂,宛如一盏玉盘。浩瀚繁星点点闪烁,一颗一颗仿佛璀璨的宝石。

忽然有悠扬的歌声嘹亮而起,野狼族的营地上篝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全羊的香味。

篝火大会,这是一个部族用来迎接客人最高的礼仪。

四道血刻猛士驾临,整个野狼族都很激动,仿佛已经预见了部落腾飞的未来。

突厥部落中人一般分为三个层次,最上层是贵族,中间是战士,下层是赤贫人。今次篝火大会,野狼族的首领阿赤祭祀亲自做作陪,族中的贵族和战士一个不落。

“感谢天狼神,赐我衣和食。”阿赤祭祀手举一盏牛角酒爵,大声道:“众族民与我共饮此杯,欢庆啸天狼猛士归来……”

“嗷乎,嗷乎!”野狼族众人放声高呼,贵族们拿着酒爵,战士举起羊皮酒囊,各自仰头猛灌一口。

啸天狼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同样饮下一爵烈酒,忽然感觉味道不对,他低头看向酒爵,有些意外道:“这不是马奶酒?”

“天狼说的没错!这不是马奶酒,是汉人酿造的高度酒!”阿赤祭祀笑眯眯坐在他旁边,有些得意道:“此酒价格高昂,五头犍牛才能换取一酒囊,若不是为了庆祝你归族,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啸天狼眉头微皱,沉吟道:“酒囊以羊皮缝制,容量大约五斤,五头犍牛才能换取五斤烈酒,这个价格岂止高昂。”

阿赤祭祀哈哈一笑,越发得意道:“五头犍牛还是上个月的价格,现在已经暴涨到七头犍牛啦。本祭祀目光长远,早早换取了一百酒囊高度酒,然后分批卖给其他部族,转手就赚了两百头犍牛。”

“唔?”啸天狼来了兴致,低笑问道:“哪个部族这么傻?白白让你赚取利润?”他暗暗推算一番,忽然倒抽一口冷气,接着又道:“两百头犍牛至少需要五十个赤贫人放牧三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阿赤祭祀眉飞色舞道:“但是本祭祀只不过做了一笔倒手买卖,两百头犍牛便轻松入账……”

啸天狼疑惑道:“利润如此丰厚,那些部族不会自己去找汉人换取吗?”

“天狼你有所不知,汉人互市虽然物资充足,但却有着各种兑换限制!茶砖粮食比较普通,任何人都可以前往换取,盐铁烈酒可不行,必须拿到专营牌照……”阿赤祭祀满脸笑容,忽然一拍旁边坐着的阿达,炫耀道:“此事还得感谢我的小雄鹰,若不是他和汉人的泾阳侯结成好朋友,咱们野狼族也没有资格拿到互市的烈酒经营权。”

“阿达和汉人的泾阳侯结成了朋友?”啸天狼微微一怔,他目光在阿达脸上一扫,随即转头去看图也阿鲁,厉声问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下午刚刚告诉过我,忽博尔赤就战死在泾阳侯手中,是也不是?”

“不错!”图也阿鲁猛然站立起来,大叫道:“忽博尔赤就是死在此人手上,天狼大哥,你一定要杀了他。”

“混账!”青年阿达也从地上站起来,反驳道:“我的汉人朋友不会武功,他如何杀得了忽博尔赤?”

图也阿鲁愤怒道:“他用的是天神雷霆,忽博尔赤就是死在他手中。”

阿达破口大骂,指责图也阿鲁道:“你满嘴谎言,忽博尔赤明明是被中原的绿林人物杀死,我的好朋友还曾帮他收敛尸体,专门建立了一座突厥英雄冢。那英雄冢就在中原的渭水旁边,不信咱们可以去查看……”

图也阿鲁怒哼一声,双眼喷火看着阿达。

昔日好友各执一词,啸天狼目光瞥向阿达,沉声问道:“那泾阳侯真的帮忽博尔赤建立了英雄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达解释道:“我那朋友虽然是汉人,但他最喜欢结交英雄,当时忽博尔赤力战而死,我朋友敬佩他的武勇有什么不对。”

啸天狼缓缓点头,意味深长道:“乎隆尔大祭司曾经说过,汉人身体羸弱,但却不缺乏英雄,这泾阳侯不会武功,行事却有武人之风,我倒有兴趣与他一见。”

图也阿鲁急了,厉喝道:“天狼大哥,你忘了忽博尔赤的友情吗?我请求你,杀了那个韩跃。”

阿达暴怒,大叫道:“忽博尔赤的友情是友情,我和泾阳侯的友情便不是友情么?图也阿鲁,你如果再纠缠不休,我阿达先杀了你……”

两人怒目相向,眼中一阵刀光剑影,阿赤祭祀忽然悠然一叹,笑眯眯站起来道:“图也阿鲁,你只是个一道血刻的战士,有些部族大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他是阿达的父亲,说话自然帮着自家孩子,图也阿鲁脸色愤恨,忽然怒吼一声,发足狂奔离去。

可惜他注定孤独,满场之人每一个帮他说话。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仿佛图也阿鲁只是一个外族人。

非但如此,甚至还有人嘲讽道:“这图也阿鲁明显别有用心,他曾经偷偷带人去互市换取烈酒,结果却被汉人拒之门外,从那以后他就到处散播谣言,说汉人建立互市是想害死突厥……”

“竟然是这样?”啸天狼微微一怔,他远远望着图也阿鲁发狂奔跑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低叹,对这个昔日好友感到很失望。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当所有人都在指责一个人是坏蛋的话,哪怕他是好人也会变成坏人。这个典故在中原叫做三人成虎,可惜草原上大多不知。

阿赤祭祀悄悄向那个说话的人点了点头,随即笑眯眯拉住啸天狼的手,语重心长道:“天狼啊,你莫要被小人蒙蔽了双眼,一切要看事实说话。你可以在族中随便找人问问,谁不是交口称赞汉人的互市……自从那互市建成以来,咱们部族的财富已经暴涨了三倍,就连赤贫人都失去了饥饿之忧。”

啸天狼缓缓点头,郑重道:“我会去问的!天狼族是我的母族,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

阿赤祭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不怕你去问,就怕你不问,如今整个天狼族都被财富冲昏了头脑,谁会说一句汉人的不好?

他偷偷和阿达对视一眼,父子俩人都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阿赤想的是:“如果能骗倒一个四道血刻的猛士,不知道泾阳侯会给我多少奖励?”

阿达想的是:“这个月的毒药发作期又快到了,我得赶紧给主人通风报信,让他提前谋划啸天狼。”

整个天狼族,已经被韩跃暗中掌控!只要手段用的好,再齐心的民族也能出现叛徒……

第170章 这种怪灯,臣妾见过

次日清晨,天色放晓,一阵乌沉的牛角号响起,野狼族营地缓缓走出了两只队伍。

前面的队伍是战士,他们保护着大批的牛羊牲畜,后面的队伍是赤贫人,人人驾驶着一辆空荡荡的牛车。

啸天狼和石荒脱下了战甲白袍,换上了普通牧民的装束,俩个四道血刻的突厥猛士隐藏在赤贫人中间,显然是想去互市探查事情。

队伍在草原上迤逦而行,因为驱赶着大量的牛羊马匹,他们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到达互市。

“泾阳侯,韩跃……”啸天狼喃喃一声,目光极目远眺,眼神时而凌厉,时而飘忽。

天高白云阔,青草伴花香。

武威大汉石荒忽然低声道:“天狼师弟,此次你我下山别有目的,决不能因为你母族琐事而耽搁任务。我昨夜暗中抓了一个野狼族战士严刑拷问,得知你的母族已经投靠了汉人泾阳侯,此事咱们暂且装作不知,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定便能接触那人。”他声音一改柔媚恶心,嗓音浑厚粗狂,原来先前一切都是假装的。

啸天狼轻叹一声,慢慢点了点头。

……

……

互市,水晶宫超级商场。

李世民单手挽住长孙,身后跟着一群国公大臣,大家已经游逛了两个时辰,然而却没有人感觉到劳累,反而乐此不疲越逛越有劲头。

“陛下您看看,这孩子得是多么精巧的心思,才能想出如此稀奇古怪的生意手段。”长孙脸上带着得意,不断夸赞道:“商场随便逛,物品随便拿,这种无人监督无人看管的卖货方式,让逛街之人心中无比放松,他的生意怎能不红火。”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观音婢真以为这商场无人看管?实话告诉你吧,臭小子鬼着呢。你扭头看看,那边货架附近就有两个大汉在来回走动,这俩人看似逛商场的客人,眼睛却从未盯向货品,若是朕猜测没错的话,这两个大汉就是监督之人。”

“是么?”长孙有些不信,忍不住扭头去看,果然发现那两个大汉举止有些异常。皇后有些惊讶,捂着小嘴道:“哎呀,还真是在监督,错非陛下您提醒,臣妾绝对无法察觉。”

李世民笑道:“朕也是刚刚发现。”他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接着又道:“世间万事皆有相通之理,商业也好,战场也罢,只需用心观察,总能发现不寻常之处。”

长孙典雅一笑,顺着丈夫口气恭维道:“总还是您目光如炬,臣妾就没这本事。”

李世民开怀畅笑,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好面子的,皇后这夸奖直接骚到他心中痒处,忍不住又卖弄道:“其实不止那两个大汉,朕方才仔细观察,发现几乎每隔三个货架就有人监督。臭小子做事倒是缜密,外松内紧,让朕放心。”

“臣妾也放心!”长孙温柔一笑,转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发现韩跃就在不远处跟着,耷拉着一张臭脸,怀里抱着欢呼雀跃的小兕子。皇后噗嗤一乐,悄悄拉了拉李世民衣角,压低声音道:“您回头看看那兄妹俩,是不是特别有趣?”

李世民眉头轻挑,眼角微微一撇后面的韩跃,嘿嘿笑道:“活该,臭小子生性跳脱,小兕子喜欢粘人,正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也不能完全磨光了!”长孙轻轻帮李世民整理一下衣襟,若有所指道:“男人还总得有些凶性才好。”

李世民缓缓点头,忽然感慨道:“可惜臭小子对任何人都心存戒备。朕观察他这么久,越来越有些看不透他。原本还想传他一点手段,几次试探都被他轻飘飘掩饰过去,唉,莫非朕的江山不够秀丽乎?”

皇后微微一怔,忽然脸现惊喜之色,抓着李世民衣袖道:“陛下,您是说,您是说……”

李世民轻轻拍打长孙的玉手,淡淡道:“汉家宗庙,重在传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朕虽然雄风不减当年,但也得考虑未来衰老之日。观音婢啊,这大唐江山是朕用命拼来的,我不能把它交给一个胡闹的人。”

他说到这里稍微一停,目光远远扫了一眼后面的韩跃,接着又道:“臭小子已现峥嵘之姿,承乾却日日在东宫嬉戏,朕当初匆忙立下太子,现在看来真是一大败笔。”

长孙眉头轻蹙,忍不住抱住了丈夫的臂膀。李承乾也是她亲生骨肉,孩子长歪了,做母亲的心中总是难过。她幽幽道:“古语有云,树大自直,承乾毕竟还小。”

“韩跃就很大了么?”李世民哼了一声,不悦道:“承乾已经十三岁,臭小子明年才到十八,他也只比承乾大了不到五岁。”

长孙一声叹息,紧紧抓着李世民的胳膊。自古皇家亲情淡,她这个做母亲的夹在中间,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想要左右兼顾已然不能,皇后真有些心力交瘁。

李世民生了半天闷气,发现皇后情绪有些不对,他连忙将话题一收,改口道:“观音婢,你且看那一盏奇特明灯,光芒真是刺痛人眼。”

“奇特明灯?”长孙微微一呆,虽然明知丈夫是在转移话题,仍然被他所指的东西吸引住。

原来现在天色已经近黄昏,超级商场外面还有光线,但是商场里面却渐渐昏暗。这等情形韩跃早已预料,他既然要开设天下第一商超,自然要考虑夜间经营。

光线问题,是夜间经营的头等大事。

超级商场占地足足三百亩,其中经营区占地八十亩,搁在后世也得是五万平方的巨无霸。如此大的场地若是采用灯笼火把照明,先不说防火的困难性,就是那烟熏火燎也让人无法忍受。

韩跃用的是划时代之物!

天色还未擦黑,整个商场骤然一亮,五千盏奇怪的明灯同时点亮,这些明灯不见一丝烟气缭绕,发出的光芒却是夺目逼人。

整个商超都被照的亮如白昼。

五千盏明灯齐放光辉,它们高高垂挂在商场屋顶,每一盏都用通透的玻璃罩住,灯光相互反射,将玻璃幕墙映照的越发晶莹剔透。

李世民忽然淡淡一笑,悠然道:“朕现在才弄明白,他为什么敢把商场起名为水晶宫。”

长孙却表现的有些紧张,她紧紧抱住丈夫的臂膀,小心翼翼道:“陛下,这种怪灯,臣妾当年见过……”

“嗯?”李世民眉头猛然一挑,眼中射出炯炯光辉。他虎目左右一扫,神情也变得有些异常,压低声音道:“观音婢,你说的莫非是臭小子被夺走那个夜晚?”

长孙郑重点了点头!

第171章 当年那个恶魔

超级商场人头攒动,当绚丽的灯光亮起之时,到处都是惊叹和抽气之声。李世民和长孙在窃窃私语,很多有心人也在暗暗沉思。

比如大唐首辅,房玄龄夫妇。

“日月争辉,天欲变色,今后的朝堂怕是要迎来多事之秋!”房玄龄一声低叹,他捻须仰望头顶,目光一转不转盯着那些明灯,双目看似混浊浑噩,实则深邃清澈。

房玄龄盯着灯光,房夫人同样也在注视,房玄龄的目光很深邃,她的目光则显得震惊。

“老爷,这种灯,这种灯……”房夫人紧紧抓住老房,她浑身都在打哆嗦,颤声道:“老爷您还记不记得,当年雷雨大夜,那人手里拿的就是这种灯。怪不得泾阳侯又是造蚊香又是制水车,原来他竟是那人的弟子……”

房玄龄眼中一厉,猛然攥住房夫人的双手,低声道:“勿要瞎猜,平添烦扰,世间之事多有巧合,误会最易引火上身。”

“老爷!”房夫人脸色苍白,她明知房玄龄说的很对,仍然忍不住道:“妾身不是瞎猜,那年雷雨大夜,外面杀声震天,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当时皇后娘娘还只是秦王妃,眼见就要临盆生子,妾身和程咬金的夫人慌得手忙脚乱,忽然那个恶魔冲进帐篷,挥手间便将妾身和程夫人制住。”

房夫人说到这里再次打了个哆嗦,脸上显出极为恐惧之色,发抖道:“我们眼睁睁看他用刀抛开娘娘腹部,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小男娃。老爷,当时那恶魔手里提的就是这种灯,就是这种灯。那个场景妾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妾身绝对不会认错这种灯……”

她语无伦次,说话之间不断重复,房玄龄一声轻叹,将房夫人紧紧搂在怀中。

“灯没错,人亦没错,你的猜测错了!”老房目光深邃幽怨,低声道:“陛下曾严命于我,渭北雨夜之事谁提杀谁。此事本该永远保密,然则夫人你也是受害者,当年那一场噩梦般的变故,受到伤害的不止长孙娘娘,你和程夫人也留下了暗疾……”

他看了房夫人一眼,脸色变幻不断,好半天才猛一咬牙,低声道:“今日你既然起了怀疑,老夫不得不与你细说,免得你对此事一知半解,乱猜乱说招来杀身之祸。”

房夫人连忙点头,急切道:“老爷您快说,这件事情压在妾身心里十几年,简直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老房长长一叹,目现回忆道:“当年天下大乱,隋末英雄辈出,共有十八路反王征战天下,山河破碎,风雨飘摇。中原大地本已满目荒夷,每个英雄都想赶紧结束战乱,却有一个人不这样想……”

“是他,是那个恶魔!”房夫人忍不住插口,浑身又在打哆嗦。

“不错,是他!”老房缓缓点头,他是一介文人,眼中却显出凌厉之色,愤恨道:“此人来历神秘,精通奇门异巧,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便建立了天地间最强横的一股势力。他自号潜龙,却不以争霸天下为己任,反而喜欢玩弄人心,手段尤其酷烈……”

“没有错,没有错!”房夫人不断发抖,惊恐道:“当年渭北之夜,他明明可以一举击溃陛下的兵马,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抢走了长孙娘娘的麟儿。妾身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从娘娘腹中取出那孩子之后,脸带诡异之笑阴测测说了一句话:能让千古贤后长孙氏悲伤欲绝,这事真是太有趣了……”

“哼!”房玄龄重重一哼,面带怒色道:“只为了看一看娘娘悲伤的神情,他便发兵十万雨夜偷袭,几千战士惨死,累及百姓无辜,此人的心性已经入魔。”

房夫人却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老爷,那恶魔好生深远的眼光,当时陛下还只是秦王,娘娘也只是秦王妃,但他已经预测到了陛下会,会……”

“会成为皇帝!”房玄龄帮她把没敢说的话说出来,这个大唐首辅也是脸带疑惑,沉吟道:“当时陛下虽然被封为秦王,但是李唐义军在天下根本排不上名号。老夫也猜不透此人为何那般笃定,竟然一口断言李唐能得江山,而陛下身为次子却成为皇帝。”

他忽然长吸一口气,将这个疑虑深深甩在脑后,接着道:“那潜龙祸乱天下,不止中原遭受他的玩弄,便是漠北,草原,辽东,西域,许多人间惨事都有他的影子。此人性格癫狂,行事只凭喜好。他曾为了帮一个小女孩弄口吃食,便敢赤身跳入大江抓鱼,也曾因隋炀帝一句话惹恼他,出手便害得征辽大军覆没。当时天下有志之士纷纷绝望,若非紫阳真人横空出世,这天下真不知会被他祸乱成什么样子。”

“幸亏还有紫阳真人!”房夫人用手拍着胸脯,脸带感激道:“那晚雷雨之夜,恶魔抢了娘娘麟儿不久,紫阳真人随后追至。若是没有他老人家出手相救,用一种神奇针线缝合了娘娘的腹部,恐怕娘娘早就香消玉殒。”

房玄龄缓缓点头,他忽然看了一眼自家夫人,意味深长道:“夫人应该知道,前不久皇后娘娘被陛下误伤,泾阳侯也是用了针线缝合……”

“我的老天爷!”房夫人惊呼一声,随即用手捂住自己嘴巴,眼中全是惊喜和振奋,努力压低声音道:“老爷,您的意思是说,泾阳侯不是那恶魔的弟子,反而是紫阳真人的门徒?”

“正是如此!”老房郑重点头,一脸严肃道:“此事陛下和娘娘早已尽知,满朝文武也知告诉老夫一人,先前你胡思乱想猜测泾阳侯之事,老夫生怕你给家中招祸,这才分说于你。”

“都是妾身的错,我怎么就这么傻,紫阳真人也是精通奇门异巧,有他亲自教授泾阳侯,想要制作这种灯肯定简单。”房夫人不断拍着胸口,一脸悻悻然不好意思,忽然她脸色一变,仿佛想到什么惊骇之人,扯着老房衣服低叫道:“老爷,当年紫阳真人救下娘娘之后,立即出门去追击那夺走麟儿的恶魔,泾阳侯今年正好十七岁……我的老天爷!”她猛然捂住了嘴巴。

房玄龄忽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夫人之猜测,八九不离十,此事你我夫妇在心中明白便可,切记不要传于第三人知晓。”

房夫人重重点了点头!

“难怪陛下和皇后那般喜爱泾阳侯,原来他竟然是嫡长子!”她忍不住回头而望,远远看了一眼正抱着小兕子到处乱逛的韩跃。

皇家嫡长子,紫阳之门徒,这两重身份任何一个都是沉甸甸,想不到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少年的身上。房夫人下意识抓了抓衣襟,忽然又想起不久前她跟自家老爷说过的那个提议。

“老爷,不能再等了。”她一把扯住房玄龄,压低声音道:“趁着泾阳侯的身份还没有大白天下,咱们必须想办法站到他的队伍里。您常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妾身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咱家老大性格木讷不喜与人结交,可以让老二遗爱去和泾阳侯亲近啊。”

“胡闹,遗爱今年才九岁,他如何能与泾阳侯结交。”老房大摇其头。

“拜师啊,拜泾阳侯为师!”房夫人眼放异彩,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办法可行,喜滋滋道:“妾身和娘娘有一份香火之情,只要求动娘娘开口,咱家老二必能拜在泾阳侯门下。”

“此事……”老房沉吟起来,喃喃道:“自古师徒之情不啻于父子,若是遗爱能拜他为师,站队之事倒真有几分希望。”

“妾身这就去找娘娘,今晚就促成此事!”房夫人一脸急切,急匆匆跑向了长孙那边。

原地,只留下老房在捻须沉思!

第172章 韩跃要当李恪的老子?

房玄龄夫妇暗议韩跃之事,李世民和长孙自然也离不开这个话题。

可惜韩跃对此丝毫不知,他现在头都快要炸了。

“大哥哥,那个和尚真坏,他为什么老是念紧箍咒,大猴猴好可怜啊。”小兕子扯着他的衣角不依不饶,撅着肥嘟嘟小嘴道:“你改一改,让大猴猴学会松箍咒,然后偷偷把头上的金箍弄掉,一棒子打死坏和尚!”

“弄掉金箍?还一棒子打死坏和尚……”韩跃直接傻眼,瞅着小兕子粉嘟嘟的脸蛋,实在想不明白小女孩脑袋里怎么想的。

你才三岁多好不好,这么聪明是要成精吗?

这套路如此娴熟,直接釜底抽薪,貌似后世西游论坛里的愤青们想了好多年才想到。

“大哥哥,好不好嘛,你改一改故事情节,让大猴猴打死坏和尚。”小兕子仍然不依不饶,可怜兮兮抓着他的衣角。

天大地大,哄孩子开心最大,韩跃悄悄翻了个白眼,伸手刮了刮小兕子的脸蛋,宠溺道:“好好好,大哥哥帮你改情节,让大猴猴打死坏和尚。”

“大哥哥最好了!”小兕子眉开眼笑,从他怀里猛然一窜,狠狠亲了韩跃一口。

如此可爱的小丫头,再大的不爽也会烟消云散,韩跃再次刮了刮兕子鼻尖,微笑道:“你个淘气的鬼灵精,竟然懂得打一棍子给个甜枣吃。如果那些催着我改情节的读者都像你这样的话,多大的气咱也生不起来。”

“大哥哥说什么?”兕子歪着小脑袋。

韩跃的话有些深奥,小女孩暂时无法领会,下意识便将手指头放到嘴里,一脸娇憨的咬着。

韩跃正欲解释,忽听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叫嚣道:“泾阳侯,你帮兕子妹妹改了情节,本王也要你改。”这小屁孩年龄不大,说话倒是很横,双手叉腰威胁道:“兕子妹妹让你打死和尚,我要你把和尚再救活。然后改改女儿国那一段,让大和尚留下来娶所有的女人,做女儿国的皇帝……”

韩跃嘿了一声,指着小屁孩对兕子道:“看见没,这就是我说的另一种读者。压根不管故事有没有逻辑,只要求一个爽字。”

他对小兕子是满心疼爱,对小屁孩可没那么多耐心,直接大脚一抬向前一踹,嘴中轻喊一声‘走你’。

可怜小屁孩还沉浸在威胁他改情节的意淫中,哪里会想到一个侯爷竟敢翻脸,韩跃虽然脚劲不大,小屁孩仍然跌了个狗啃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还王爷呢,踢下屁股就受不了啦?”韩跃嗤之以鼻,他顺手从货架上拿起一颗糖果,小心剥开放到兕子嘴里,回头对那小屁孩道:“赶紧起来,再哭老子还踢你。”

他晃悠悠的抬起脚,正欲再恐吓小屁孩一番,忽然耳朵钻心一疼,那种感觉熟悉异常,耳听一人怒斥道:“你是谁的老子?给本宫说清楚……”

原来不知何时,李世民等人悄悄走到了他身后。也活该韩跃倒霉,嘴上说话没个把门,小屁孩再气人也是皇子,他张口自称老子,岂不是占了皇子他娘的便宜?

偏偏此话正好被长孙听见,地上打滚的皇子虽不是她亲生,但却是杨妃的大儿子。长孙一时来气,顺手便揪住了韩跃的耳朵。

狠狠扭着,正三圈,倒三圈,那酸爽,韩跃眼泪哗哗直流。

“娘娘饶命,臣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啊!”不讨饶不行,长孙绝对能把他耳朵拧下来。

皇后一脸铁青,怒叱道:“口误口误,我看你是口无遮拦!今日本宫非得给你长长记性,免得日后惹下滔天大祸……”说话之间,手上又使劲拧了半圈。

李世民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冷哼道:“皇后狠狠责罚,敢占朕的便宜,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好家伙,火上浇油,就差没有来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韩跃疼的嘴都歪了,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邪火蹭蹭乱窜,他虽然尊重长孙,但也不能这般揪着耳朵不放,整个超级商场几千上万人,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颜面何存。

“娘娘……”他大吼一声,正欲甩头翻脸,忽然杨妃噗嗤一声,咯咯笑道:“姐姐,您送开手把,再拧下去的话真要拧坏了。”

长孙其实早就心疼了,刚才她用力太猛,差点把韩跃耳根子扯破。只因李世民只知道怂恿不知道给台阶,皇后没办法只能坚持。

现在杨妃出面,正好顺理成章,长孙手上轻轻一松,脸上却还装出生气模样,恨恨道:“今次就看在杨妃面上饶你一回,再敢有下次有你好看。”

韩跃一脸悻悻然,扭头装作没听见。他心中仍然有气,若不是杨妃及时出口,刚才说不定就要和长孙炸刺。

虽然咱说错了话,你也不能下那么重狠手吧,扭着耳根子猛扯,那种疼痛何等钻心。

小兕子乖乖趴在韩跃怀里,一改先前又跳又闹的架势。这女娃儿真是个可爱的鬼灵精,她脑袋贴在韩跃胸口,口水滴答使劲蹭了蹭,忽然两只小手搂住韩跃脖子,咯咯笑道:“大哥哥,兕子还要吃糖,好甜啊……”

瞬间,什么满腹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韩跃小心翼翼的抱住兕子,顺手在货架上翻检半天,终于给他找到一颗适合小孩子吃的奶糖,剥开糖纸轻轻送到兕子嘴里。

“不准嚼碎,慢慢含着化掉,否则你一会又要嚷嚷着讨要,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望着他如此细心照顾小孩,长孙和李世民悄悄对视一眼,眼角都流露出赞许之色。

直到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房夫人才有机会插话,她轻笑道:“娘娘不要再责罚泾阳侯啦,妾身倒觉得他性格直爽,少年人就该有些活力,若是年未及冠就表现出一副阴沉沉的样子,那才是让人惋惜。”

长孙轻哼一声,虽然心里感觉很对,嘴上犹自不依不饶道:“你也不用夸他,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整日没个正型,何时才能长大?”

韩跃抓了抓脑门,想要反驳,最终放弃。跟女人辩嘴,吃亏的永远是男人。

李世民忽然开口,直接道:“小子,朕和皇后应房夫人所请,欲将其子房遗爱送入你门下,此事你意如何!”

皇帝看似征询意见,语气却用的肯定句,韩跃微微一怔,下意识道:“房遗爱?送入我门下?啥意思?”

他一连三问,显然脑子还迷糊着,长孙噗嗤一笑,道:“送入你门下,自然是拜师,本宫欠房夫人一个人情,那房遗爱你可得用心教导。”

“您欠人情关我何事……”韩跃有些不爽,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深知自己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况且教学生多累啊,还是房遗爱那个有名的绿帽公。

可惜长孙不给他反驳机会,轻哼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房夫人那个人情,你必须帮本宫偿还,再敢犟嘴让陛下和你分说。”

这摆明是不讲理了!韩跃在心中悻悻然一声,眼见李世民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杨妃忽然妙目一转,抓住机会道:“泾阳侯方才口误,语言有辱本妃,今日既然收徒,需得将本妃的恪儿也收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拉起那个小屁孩,咯咯浅笑道:“自古师徒如父子,若是泾阳侯收下恪儿,你刚才自称他老子一事本妃可以揭过不提。”

这话有理有据,韩跃目瞪口呆。

李世民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杨妃为了自己的孩子,这次可真是豁出去了!

第173章 不要忘了,你母亲跪倒尘埃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古有云:父生之,师教之。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父亲有养育之恩,师父有教育之恩。

古人对师长尤其敬重,其地位和父亲等同。若是父亲不在了,老师甚至能决定弟子的婚嫁丧娶,权势不可谓不隆。

房遗爱可以拜韩跃为师,但是李恪绝对不行!一旦拜师之后,父子不是父子,师徒不是师徒,辈分到底该怎么算。

当爹的和儿子称兄道弟么?

“胡闹!”李世民大喝出声,他脸色铁青,双目都在喷火,指着杨妃训斥道:“李恪是王爷,韩跃是臣子,以臣子之身做皇子之傅,此事何等荒唐?杨妃,勿要恃宠而骄,再敢放肆,小心朕将你打入掖庭宫。”

掖庭宫是唐代的冷宫,乃是专门惩罚犯错妃子之地,李世民连这等话都说了出来,可见心中何等气怒。

“胡闹,胡闹,真是胡闹……”李世民大声咆哮,周围之人都打了个哆嗦。

杨妃吓得花容失色,皓齿紧咬嘴唇,妙目泪光点点。

但是,她满脸坚韧之色。

一边是皇帝的雷霆暴怒,一边是儿子的未来前程,她猛然一咬牙,大声道:“陛下,臣妾怎么是胡闹?恪儿为什么不能拜泾阳侯为师?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子没有师父,所拜之师哪一个不是臣子?”

母狼为保幼子可以和雄狮搏斗,杨妃一辈子都不曾忤逆李世民,然而今日她豁出去了。

女人就是如此,一旦成为母亲,孩子便是她生命中的唯一。

至于自己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皇帝打入冷宫,杨妃完全不在乎。

她出身隋朝皇族,虽然性情温婉,见识却十分不凡,鼓起勇气继续又道:“陛下,承乾太子可以拜师,魏王李泰可以拜师,他们的师长都是朝中之臣,我儿李恪封为蜀王,他为何就不能拜臣子为师?”

这话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击,李世民勃然作色,厉喝道:“蜀王又如何?若你还敢坚持,朕便削了李恪的王爵,再将你打入冷宫。”

杨妃惨然一笑,倔强道:“只要恪儿能拜泾阳侯为师,将来自然会有一番成就,削他王爵也值得。”她幽怨的看了一眼李世民,凄凉道:“至于臣妾之身,陛下愿意打入冷宫便打入,臣妾无怨无悔。”

这是硬顶上了。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正妃,虽然世间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但是如此高规格的可不多见。房夫人嘴角张开又合,几次想要劝架,最后皆都放弃。

她知道自己不够资格。

放眼天下,能够劝李世民和杨妃吵架者,似乎只有二人。

一个是唐高祖李渊。

一个是皇后长孙氏。

除此二人之外,任何人劝架都要挨刀。

“陛下,您消消气!”长孙终于开口了,伸手轻轻一拉李世民,柔声道:“为君圣者,当止怒。”

李世民哼了一声,甩手将长孙推开,铁青着脸道:“朕之气,无法消。”

长孙无奈一笑,转过身又去拉着杨妃,低声道:“妹子,今日是你的不对,赶紧跟陛下致歉。”

杨妃满脸泪痕,凄凉悲切道:“姐姐,妹子是前朝亡国之女,整日在深宫担惊受怕。所有皇子都有母族照看,唯独我和恪儿身单力簿。若是不能给他找一个坚强的后盾,他如何能躲过暗中刺来的刀枪。姐姐您行行好,帮我求求陛下,妹子给您跪下了。”

当朝正妃,噗通跪地,场面令人心酸。

李世民哼了一声,咬牙将头扭到别处。

杨妃跪在地上,她抱住长孙双腿,继续苦苦哀求:“姐姐,我自己过得再苦都无碍,但是恪儿不能走我的老路。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太难受,太难受啊……”

长孙长长一叹,弯腰把杨妃拉了起来。

她和杨妃情同姐妹,然而这一次却帮不上她。

怎能让李恪拜韩跃为师。

李世民和韩跃的辈分该怎么算?

父子之间称兄道弟吗?

“妹子,让你一人凄苦,总好过让大家都难堪……”长孙心中很是悲伤,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她心地善良,然而这一次,她不得不狠心。

便在这时,房夫人忽然一声轻呼,语气带着欢喜道:“陛下,娘娘,妾身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既能让蜀王顺利拜师,又可解决辈分纠葛。”

“唔?房夫人有何良策?”李世民眼睛一亮,挥手道:“速速说来,朕等着听。”

房夫人先是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四周没有闲杂之人,这才笑道:“陛下,紫阳真人乃是世外神仙,他老人家先收西府赵王为徒,再收泾阳侯韩跃为徒,赵王和泾阳侯辈分差了一代,却都能拜在紫阳真人座下。此事既有先例,何不让泾阳侯代师收徒,与蜀王殿下师兄弟相称。”

李世民目光闪烁,下意识捻须沉吟。

西府赵王不是别人,正是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也是他李世民的四弟。

房夫人这个提议用得巧妙。

按照世间的辈分来算,李元霸比韩跃高了一辈。

按照师门的辈分来算,李元霸和韩跃又是同门师兄。

“陛下!”杨妃可怜兮兮的望着李世民,一双妙目泪光闪闪,满眼都是期待之色。

李世民仰天一声长叹!

“也罢!”他轻轻挥了挥手,低声道:“自古夫妻同舟渡,百年风雨共倾心。朕今日便怜惜杨妃一场,让李恪和泾阳侯兄弟相称吧!”

杨妃喜出望外,她连谢恩都来不及说,先将李恪一把拉到身边,猛然按倒在韩跃身前,叱喝道:“恪儿,还不赶紧行礼,拜见你的师兄。”

李恪今年才十岁,虽然性格有些调皮混账,骨子里却最听杨妃的话,他乖乖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给韩跃磕了三个响头。

由于是代师收徒,这磕头不算有违礼法,李世民轻轻哼了一声,仰头装作没看见。

韩跃一手抱着小兕子,一手将李恪缓缓拉了起来。他心中有些感慨,抚摸着李恪头顶道:“今日我代师收徒,有几句话告诫于你。李恪你要谨记,虽入世外仙门,需存济世之心,哪怕你将来拥有滔天权势,也不要忘了你母亲跪倒尘埃。若没有她今日一跪,你始终只是个苦命的皇子……”

这话说得够装逼,李世民微微点头,长孙不断赞许,杨妃手捂小嘴,泪水纵横而流。

场面温馨而又感人,透着一股祥和气味。李世民脸上怒气渐渐消失,正准备训诫几句,忽听有人匆匆跑来,大叫道:“陛下不好,外面打起来了,几千上万人混战,杀得血流成河啊!”

众人都是一惊。

皇帝身在互市,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挑动几千上万人的混战?

第174章 臣有一件利器,轰死他们

“随朕出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李世民虎目一闪,龙行虎步疾行。他是开国帝王,最不怕的就是战场。

韩跃看了一眼长孙,扭头对不远处正在监督货架的几个大汉喝道:“你等好生保护娘娘,我随陛下出去看看。”

他将兕子轻轻递到长孙怀中,踢脚快步如飞,急匆匆跟上了李世民。

外面果然在混战!

广场上杀声震天,几千上万人手持各种兵器,没头没脑见人就砍。

韩跃倒抽一口冷气,瞥见地上躺着许许多多死尸,粗算也得七八百人,鲜血流成了小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气。

这是杀红眼了!

“哇呀呀,突厥小儿,西域杂碎,尔等好大贼胆,竟敢在某家主公地盘滋事,来来来,吃吾一锤。”

广场中央厮杀最烈,但见那里人浪翻飞,刘黑石手提两把大锤横冲直撞,宛如一架人形坦克,当着无不披靡。

“突厥人?西域人?”韩跃微微一怔,目光在广场上来回一扫,这才发现交战众人竟然分成三波。

鹰钩鼻子的是突厥人,碧眼卷毛的是西域人,外面包围的是玄甲铁骑。

西域人围着刘黑石砍杀,突厥人围着西域人砍杀,玄甲铁骑不管突厥人还是西域人全都杀。

李世民目光如炬,他只一眼便看清了场中的形势,嘴中一声轻笑,淡然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大场面,原来是一群跳梁小丑。”

上万人混战,在皇帝眼中只是一群跳梁小丑。韩跃忍不住撇了撇嘴,目光紧紧盯着广场中央,心里微微有些担心。

刘黑石虽然勇猛,奈何他对手太多,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至少得有两千西域人。

“无须担心,那黑厮力气尚未衰竭,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李世民一脸气定神闲,指着刘黑石赞道:“真是一条好汉,天生神力,一锤一个,除了元霸四弟,朕想不到还有谁能比他力气更大……啧啧啧臭小子快看,刚才那一锤砸死了俩个,好威猛的杀招。”

韩跃有些焦急,忍不住道:“陛下,臣之互市乃是经商之所,纵容刀兵有损声誉,此事还需早早镇压。”

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憋着没说,那就是刘黑石是我的护卫,战死了你也不会心疼。做皇帝的果然心肠够硬,别人在拼命厮杀你竟然旁观看戏。

不过这话韩跃只敢在心中抱怨,真要说出来的话恐怕李世民立马翻脸,最后倒霉的肯定还是他自己。

“陛下,不能再等了,臣这就去调遣火枪队!”韩跃见李世民一脸悠然,明显没把眼前的场面当回事,皇帝不在乎他在乎,刘黑石可是最好的护卫,千万不能栽在自家门口。

他转身欲走,李世民却忽然轻喝一声,语带惊异道:“等等,臭小子你看,那黑厮好像是想抢回一个女人……”

韩跃下意识停住脚步。

抢回一个女人?

难道是小豆豆?

他心中猛然一抽。

罗静儿武功高强,一般不会被人劫持。唐瑶整天和韩笑小丫头厮混在一起,每天不是研究火药就是制作燧发枪,她们住的地方有火枪队保护,突厥人绝对冲不过去。

唯独小豆豆最有可能,这丫头喜欢在互市上逛街,遇见穷苦人就帮忙,遇见小孩她也能玩到一起。

“放心吧,不是你家小豆豆!”李世民知道韩跃在担忧什么,出声打消了他的顾虑。皇帝忽然跃到商场门口墩子上,极目远眺广场中央,脸色显得很是诡异。

“奇怪,怎么会是她?”李世民喃喃自语,目光带着丝丝疑惑。

韩跃在下面急的抓耳挠腮,偏偏他又不会武功,商场门口的墩子根本跳不上去。

“陛下,那女人到底是谁?”韩跃急切的问了一声,生平第一次暗恨自己没学武功,否则早就跳上石墩子查看。

要知道刘黑石虽然憨傻,性格却极为忠诚,他如此拼命厮杀,肯定大有缘故。

李世民站在墩子上看他一眼,语气古怪道:“那女人你认识,朕记得她好像叫做游游。”

游游?

韩跃登时一怔!

难怪皇帝脸色古怪,当日游游曾骗李世民说她是韩跃的女人,李世民以己之心度人,以为韩跃也和他一样好色,轻易便被游游给欺骗过去。

“臭小子,朕现在对你这个相好的女人很怀疑啊!”皇帝目光炯炯,站在墩子上眺望广场,皱眉道:“那些西域人拼命冲击,完全是一副不顾自己生死的架势。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历?值得他们舍生忘死也要抢走,要抢也该是突厥人抢啊,怎么会是西域人……”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韩跃暗暗苦笑一声,他心中也很是怀疑:“游游就是个普通的突厥牧羊女,她怎么会和西域人扯上关系……”不过这话可不敢跟皇帝明说,否则那天他和游游欺骗李世民之事就会拆穿。

这事要是被拆穿,连锁着其它谎言也会戳破。别的都好糊弄,唯独救治长孙的神药来历无法解释。

系统的存在是个大秘密,韩跃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正琢磨该如何回答,猛听李世民惊呼一声,大叫道:“不好,西域人中隐藏着高手,刘黑石受伤了。好厉害的功夫,一招就打得刘黑石吐血。”

韩跃一惊,刘黑石骁勇绝伦,就是罗静儿都不敢和他硬撼,需要借助装备才能打个平手。西域中人竟然一招将他打伤,这得是何等人物?

“陛下,刘黑石伤势如何?他是不是还活着?”

李世民目不转睛盯着战场,不时倒抽一口冷气,道:“刘黑石已经倒地,那两个高手没再管他,现在正挟持着游游往外冲。”

皇帝脸上阴晴变幻,从最初的悠然自得,慢慢变成了震惊失色,喃喃道:“好厉害的武功,好残忍的招式。那些突厥人完全挡不住,朕的玄甲铁骑也挡不住。大唐一统天下十年,朕终于又见到了能够单枪匹马无视群战的人物。元霸啊,你若活着该多好……”

“陛下,臣有一件利器放在私库之中,这就拿过来轰死这两个杂碎!”韩跃眼中一狠,他说去私库只是找借口,其实是想避开李世民搞系统兑换。

高手又怎样,你能干得过火箭炮吗?十万缕积分一枚响尾蛇,不信炸不死你们。

可惜李世民拦住了他,黯然摇头道:“来不及了,那俩高手已经杀出重围,带着游游一路往互市大门飞奔。”

“那臣就去追!”韩跃咬牙切齿,胸膛一阵起伏。

“去追,你不要命了?”李世民厉喝一声,指着他鼻子骂道:“就算你有利器,对上这等高手你有没有机会施展都难说。还有,你拿什么去追,骑着你那头白毛老驴吗?”

韩跃重重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他不是心疼游游被抢走,他愤恨的是有人在他地盘上来去如风。

发展这么久,原来还是小视了天下英雄!

“干什么?你就是砸断自己的腿也于事无补!”李世民冷冷一哼,训斥道:“当初在小荒山上皇后跟你怎么说的,让你练武功你当做耳旁风。现在心爱的女人被掠走知道后悔了?”

韩跃无法解释这个误会,只能咬牙承受下去。

李世民缓缓从石墩上跳下来,负手沉思道:“朕有一事不明,刚刚广场上三方混战,那些突厥人怎么会帮助刘黑石?臭小子,莫非你还有事瞒着朕?”

韩跃搔了搔脑门,解释道:“陛下,那些突厥人应该是野狼族的战士,臣当初俘虏了他们的草原之鹰,先是将其用药物控制,再通过他利诱其父,所以……”

“所以,你在草原扎下了一根钉子!”李世民目光炯炯,点头赞许道:“由内而外,腐化侵蚀,从一个部落下手,最终扩展整个草原,这一招用的漂亮。突厥若是能够灭族,当从野狼部开始矣!”

韩跃目瞪口呆!

皇帝这评价压根不是他本意,当初他只是想扶植一个代理商,多卖点高度酒发财而已!

怎么就上升到了战争的高度?

第175章 李世民有红眼病

两个神秘高手纵掠而去,剩下的西域人就倒了大霉,野狼部配合玄甲军疯狂绞杀,很快将敌人清扫一空。

刘黑石一脸垂头丧气,他嘴边还在不停往外喷吐着血沫子,胸口有一个深深凹陷下去的掌印。不过这货也真是勇猛,虽然身负重伤,仍然战斗不止,死在他锤下的西域人足有三百。

战场绞肉机,说的就是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他提着两个大锤,一路摇摇晃晃走到商场门口,但听咚咚两声闷响,大锤轰然落地,刘黑石单膝跪地,嘶声道:“主公,俺给您丢人了,还请责罚。”

一边说着,胸膛一阵起伏,嘴里又喷出一口血沫子。

然而刘黑石却完全不在乎伤势,反而流泪大叫道:“俺没能夺回主母,愧对主公信任。但俺还不能死,请主公留俺一命,等俺养好伤就去追查,就算豁出命也要把主母救回来。”

这个场面很震撼,一个身有义士之风的壮汉,跪倒在一个少年身边。他不顾自己伤势严重,满脑子全是报效之念。随后赶来的李风华心中一叹,暗暗道:这黑厮虽然憨傻,但若论起忠义,我李风华远远不及……

他猛然将大刀往地上一插,同样单膝跪地大声道:“侯爷,某家有负所托,未能守好互市,我请命与刘黑石一起追查敌踪。”他缓缓抬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坚韧之色,指天宣誓道:“若不能将人救回,李风华自裁以谢侯爷。”

誓言掷地有声,虽不似刘黑石那般震撼,仍然让人敬佩十分。

这是韩跃手下两员大将,忠诚义气盖世无双,那些闻风来看韩跃笑话的世家面面相觑,心中既羡慕又愤恨。

这几年刘黑石到处找人投奔,每次都被世家扫地出门,若是当时收下这个黑大汉,哪里轮得到韩跃风光?

李世民忽然一声轻叹,意味深长道:“昔日孟尝君,门下三千客,纵使鸡与狗,名声一时赫。臭小子,你能收得如此家臣,朕心中替你高兴。自古能成大事者,莫不善于使用人,莫要辜负了他们的忠诚……”

韩跃眼睛有些干涩!刘黑石口吐鲜血犹自力战,战后不及疗伤,反而念念不忘要去救游游。

游游算个屁啊!

韩跃暗暗咬牙,他真想告诉刘黑石和李风华,你家侯爷和那突厥女人没有关系,用不着你们拿命去拼。

可惜这个误会不能解释,李世民就在旁边站着,一旦韩跃开口,很多谎言都要拆穿。

“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他们!”韩跃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他用力将刘黑石从地上拉起来,沉声问道:“救人之事日后再说,现在你先给本侯爷好好养伤。”

刘黑石咧开大嘴,憨直道:“主公放心,俺身体壮的很,将养几天就能好转。”他似是想要韩跃放心,猛然伸手拍击胸口,本想说句主公您看俺没事,哪知伤处一阵抽搐,口中又喷出血沫子。

李世民走上前对着刘黑石胸口一捏一按,忽然倒抽半口冷气,震惊道:“肋骨断了两根,内脏可能也被震伤,这黑厮必须立即医治……”他是马上皇帝,生平经历战阵无数,虽然不会医术,却能分辨伤势。

刘黑石大咧咧的拱了拱手,满不在乎道:“俺没事,你不要瞎说。”这家伙脑子有点不好使,除了对韩跃彬彬有礼,对皇帝都当成普通人。幸好李世民欣赏他忠义,微微一笑不以为许。

皇帝不在意,韩跃可不能不表示,佯装发怒道:“好大的胆子,陛下抚慰于你,也敢满不在乎,还不给我下去疗伤。”

可惜刘黑石压根不懂这里面的道道,犹自咧着大嘴道:“主公,俺真没事。”

“还说没事!”韩跃这次真怒了,责骂道:“肋骨断了两根也叫没事,等你死了才叫有事吗?让你养伤便养伤,哪里来的这般啰嗦。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侯爷将你赶出家门,在再回山中打猎去吧。”对待这种憨直汉子,有时候还真不能温言相商,就得骂骂咧咧的训他。

偏偏刘黑石就吃这一套,皇帝抚慰他不听,甚至还大咧咧翻了个白眼,韩跃指着他责骂,反而让这个黑大汉耷拉了脑袋。

“主公,俺这就去疗伤,您不要赶俺走!”他可怜兮兮的看着韩跃,眼见主公点了点头,顿时又欢喜起来。

回山多苦啊,嘴里能淡出个鸟来。还是跟着主公好,天天吃肉,顿顿有酒,给个神仙都不换。

“幸亏俺老黑机灵,懂得装可怜让主公心软,否则被赶出家门可就惨了!”他还觉得自己很聪明,也不等韩跃再次骂他,顺手拎起两个大锤,一路跑了个没影。

这样一个好手下,就连李世民都有些羡慕,忍不住感慨道:“生性憨直,不存心机,真乃忠义之士也。”他转眼看了看韩跃,眉头微微一挑,郑重说道:“臭小子,朕再给你两千玄甲军,将这黑厮让给朕如何?”

韩跃抓了抓脑门,忽然一拍大腿,叫道:“陛下,臣差点忘了这刘黑石伤势很重,我要去私库取一些药物给他,事情紧急,臣先去也……”

皇帝是天下之主,他的要求没人能直接推辞,古往今来无数聪明之士,有人选择尿遁,有人选择屎遁,韩跃今天用的是药遁。

我去拿药救人这总没错吧,至于皇帝的要求该不该答应,那自然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臭小子,越来越滑头!”李世民笑骂一声,望着韩跃溜之乎也,只能把挖人一事按下。

便在这时,商场门口忽然人影一闪,有人压低声音道:“陛下还需小心谨慎,据臣所知这刘黑石乃是河北刘黑闼的弟弟,太上皇当年曾严令缉拿,泾阳侯却将之守卫家将,此事不可不防。”

“是么!”李世民淡淡一声,看也不看说话之人,冷冷道:“朕想做什么事,需要你来提醒吗?”

皇帝就是皇帝,气吞天下,不服你给我憋着。

第176章 送人一钱,拿回十贯

“陛下……”那人还要再说,李世民忽然一声暴喝,大声道:“够了!”他伸手指着这人,斥责道:“李博云,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太上皇已经退位,你赵郡李氏却藕断丝连,当朕是傻子聋子不成?”

原来这人正是赵郡李氏的族长李博云,他本想趁机挑拨李世民和韩跃关系,哪知皇帝直接翻脸骂人,尤其还提及了赵郡李氏和李渊暗中来往之事。他额头冷汗涔涔,急忙辩解道:“陛下,臣和太上皇绝无勾连,都是家族中一些老昏聩不识时务,此事还请陛下明察!”

“哼!”李世民鼻中重重一哼,冷然道:“若朕不曾明察,你的脑袋早就搬家了。”皇帝目光炯炯盯着李博云,意有所指道:“你也是从龙之臣,朕本有意擢升,可你连家族之权都无法掌握,朕如何赐你一个仆射。”

仆射是什么?代领尚书省,亦职为宰相,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画饼。

李博云双眼放光,猛然咬牙道:“陛下隆恩,臣已谨记,待到此次出关结束,臣回家必施雷霆手段,将那些老迈之人一一拔除。”

“这是你的家事,不用和朕细说!”李世民淡淡一句,轻挥手道:“你退下吧,以后离泾阳侯远一点,朕不想杀你。”

这话就是把一切挑明了,李博云脸色变幻,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郑重道:“陛下放心,以后但有韩跃在,李博云退避三舍。”

他虽然是世家族长,当初却是支持李世民上位。五姓七家原本就看他不爽,如果连皇帝也厌恶他,那天下之大还真是毫无去处。

李世民再次挥了挥手,低声道:“在朕心中,有些人该死,有些人该活,到底谁该死谁该活,你回去好好琢磨一番吧。”

李博云躬身一礼,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皇帝的话,他明白!

谁该活?自然是泾阳侯!谁该死?当然是泾阳侯的敌对世家……

“又要选择站队了。”李博云心里轻叹一声。

李世民目光冷厉,一个世家族长而已,他顺手便在对方心里扎下了一根刺。天下人无有不贪,有人贪财,有人贪色,有人喜好名声,有人热衷权势。

李博云就是热衷权势的人,所里李世民挥手给了一张刻着宰相两个大字的画饼,不怕他不动心。

做皇帝的高居龙座,只需要懂得抓住人心,治大国也如烹小鲜。

李世民眉毛挑了一挑,闪身又进入商场之中。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烦心,哪及得上陪着长孙逛商场轻松。

……

……

皇帝悠闲自在去逛商场,韩跃终于能抽身干点自己的事。

他会见了一群客人,确切的说,是一群友军。

今夜西域人扰乱互市,野狼族帮助杀敌,虽然大唐和突厥不是朋友,但韩跃和阿达可是‘朋友’。

超级商场很大,占地足足三百亩,前面是商业区,后面是仓储物流区,在这个区域的核心位置,有一间韩跃的大型办公室。

一壶清茶,水汽袅袅,满屋都是淡香。

负责烹茶的是唐瑶,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开心和兴奋。韩家侯爷好久没有单独用她了,少女情怀,几许幽怨,今夜忽然被临时点将,那种窃喜怎么也按耐不住。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韩跃让她来烹茶是招待人,而不是自己品茗享受。

“若是能够独处,那该有多好!”唐瑶小心偷看一眼韩跃,脸上悄悄爬满红霞,少女风华,艳丽夺目。惹得野狼族阿达一阵呆滞,喉咙里下意识吞口唾沫。

阿赤祭祀恭恭敬敬坐在椅子上,瞥见儿子脸上神情,连忙伸手拉了他一下。阿达顿时惊醒,他惊慌的看了看韩跃,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阿赤祭祀未曾留意到儿子眼中的慌张,转头对着韩跃微笑道:“尊贵睿智的泾阳侯,愿天狼神的光芒永世照耀,感谢您的招待!”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低头轻饮一口,脸上全是陶醉和享受之色,感慨道:“多么神奇的茶叶,我们突厥人喝的茶砖和这个一比,简直像是腐烂的枯草。”

韩跃微微一笑,淡然道:“这是本侯刚刚研制的清茶,和茶砖那种煮茶不同,此茶味道清淡,常饮益寿延年。”他转头看向唐瑶,故意咳嗽一声,道:“你去找田大叔讨要一斤茶叶过来,本侯要送给最亲密的突厥朋友。”

他故意咳嗽,唐瑶如何不懂他的暗示,装作为难道:“侯爷,这清茶贵比黄金,田大叔负责掌管私库,前几天房玄龄宰相去要茶叶都吃了闭门羹,他要知道您张口就送人一斤,恐怕会大发雷霆。”

“反了他!”韩跃勃然作色,佯装发怒道:“阿达是我最好的朋友,阿赤祭祀是我最尊重的长辈,今夜野狼族为了互市浴血奋战,本侯爷怎能吝啬一点茶叶?快去取来……”

“可是侯爷,这清茶您总共研制了五斤,光是皇家就上贡三斤,如果再送给阿赤祭祀一斤,您自己都没有多少存货了。”唐瑶继续演戏,配合的真叫一个默契。

要讲玩心眼,十个突厥人也赶不上一个汉人。

阿赤祭祀虽然精明,但那只是在突厥人中精明,遇到韩跃和唐瑶联手唱戏他还真有些不够看。他缓缓放下茶杯,面带郑重的站起来,感慨道:“泾阳侯,你的胸怀比草原更辽阔,老阿赤感谢你的厚赐!”

韩跃哈哈一笑,故作豪放道:“野狼族,汉人朋友也,阿赤祭祀快坐下,咱们继续品茶。”

唐瑶浅浅低笑,柔声道:“侯爷和阿赤祭祀稍后,我去拿茶叶。”

她莲步轻移,转眼出门而去。拿茶叶只是借口,留下空间给人谈话才是正题。

韩跃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装作忽然想起某事,语带疑惑道:“阿赤祭祀,我汉人和西域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他们今夜突然在我互市掳人?还有,我听手下汇报说你们和那群西域人乃是同来互市,此事对也不对?”

阿赤连忙站起来,面带自责道:“泾阳侯勿怪,我们也是受人蒙蔽。那群西域人并非和我们同来,而是在路上碰到。老夫原本不愿他们同行,是我族啸天狼出面作保,老夫一时不察这才上当。”

“啸天狼?”韩跃眉头微皱,接着问道:“此人现在何处?他既然出面作保,恐怕别有居心。”

“唉!”阿赤祭祀长叹一声,苦笑道:“泾阳侯所言丝毫不差,一切因果,皆在啸天狼……”

他也不等韩跃追问,直接解释道:“此人出身我野狼一族,从小就被突厥大祭司带走学艺,他额头拥有四道血刻,乃是不折不扣的万人敌。前不久他突然归族,老夫本就怀疑他别有用心,原本以为他回来是想争夺族权,想不到目标竟然在互市。”

“不是互市,是游游!”韩跃缓缓摇头,目光中闪烁着奇异色彩,忽然问道:“你说这啸天狼从小被突厥大祭司带走,那他怎么又和西域人扯上关系?”

“老夫也不知道!”阿赤祭祀满脸疑惑,猜测道:“西域势力杂乱,几千人就能建国,啸天狼是四道血刻的猛士,也许他暗中收服了某个小族也未可知。”

韩跃想了一想,挥手道:“罢了,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反正我互市损失不大,咱们不去管他。”

阿赤祭祀点了点头,缓缓端起了茶杯,他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韩跃嘿嘿一笑,直接挑明道:“当然啦,今夜野狼族死了不少战士,这抚恤之资本侯必然不会少给。”他想了一想,忽然一拍大腿道:“突厥人喜欢酒,不如就你们一些高度酒吧!”

“送多少?”阿赤祭祀连忙站起来,语气隐隐有些激动,他此次前来互市正是为了高度酒。

韩跃缓缓伸出两个手指头,一字一顿道:“两…千…斤……”

嘶——

阿赤祭祀倒抽一口冷气,惊喜的直欲发狂!

高度酒价格高昂,现在已经飙升到七头犍牛换取五斤的地步,白送一千斤烈酒,那可就是两千八百头牛。

泾阳侯真是太大方了!阿赤祭祀浑身都在发颤,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儿子阿达同样也在发颤!

韩跃会白白给人东西么?

肯定不会!

送人一钱,拿回十贯,送两千斤高度酒,他要拿回什么?

李世民给的提醒,韩跃要扶植野狼族!

第177章 你们只能是生死敌人

人间芳菲尽,积雪压天山。一株青莲美,开在悬崖边。宛如谁家女,飘飘似谪仙。风华绝当代,傲视天地间……

游游在拼命奔跑,赤裸小脚,衣衫单薄,天山之巅气候很冷,然而她额角后背却全是细汗。

夜色很黑,游游几次摔倒,差点跌落山崖。

她被抓来已经五天了,白日里那些坏蛋看守很紧,晚上终于让她找到机会逃脱。

“游游加油,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回归互市。”牧羊女使劲攥了攥拳头,暗暗给自己鼓励。

山巅忽然人声鼎沸,想来应该是有人发现了游游逃脱,正在往这边追来。

“游游不要怕,你是最聪明的,一定能躲开这些坏蛋。”少女使劲深吸几口气,又开始拼命奔跑。

她的速度很快,宛如一只动作迅捷的小雪狐不断在山石冰雪间跳跃。

可惜,地形不熟,吃了大亏。

夜色之下,但见两道人影急速而来,脚下轻飘飘,踏雪似无痕。前边一人身穿白袍,后面一人浑身青甲,正是拥有四道血刻的啸天狼和石荒。

“游游圣女,夜间风寒雪冷,游逛一会儿便回去吧……!”

说话的是啸天狼,他没有揭破游游逃跑之事,反而用了‘游逛’这种字眼,显然并不想深究。

他和石荒两人身形一闪,稳稳当当拦在游游身前,右手缓缓一抬,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圣女,夜已经深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啸天狼一脸气定神闲,淡淡道:“明晨日出之时,大祭司要带您吐纳习武,若是睡得太晚,到时难免有些疲倦。”

游游大叫道:“我不回去,你们这些坏蛋凭什么把我抓来,我要下山,我要回互市。”她满脸气怒,浑然伸手抓起一团雪球,狠狠砸向两人砸去。

啸天狼动也不动,任凭雪球砸在脸上,他淡漠道:“为何总想回去呢?在这里您是圣女,身份何等高贵,回去却只能做个普通人,甚至还要给汉人端茶倒水……”

“我愿意,要你管!”游游大声反驳,小脸凶狠道:“快快让开,我会记你们一份好,如果敢把我抓回山巅,小心等我练成武功杀了你们。”

啸天狼嗤笑出声,他是拥有四道血刻的万人敌,游游的威胁暂时还吓不倒他。旁边石荒却眉头轻皱,所思所想与啸天狼截然相反。

乎隆尔大祭司说过,游游是大草原气运所钟之人,天生灵秀,根骨异于常人,哪怕她现在已经过了习武年龄,一旦踏入武学殿堂,实力便会突飞猛进。

没有人能预测她的极限在哪里,也没有人能断言她多久能成功。

啸天狼把游游的威胁当笑话,石荒却不敢把威胁当笑话,他比啸天狼入门更早,对某些隐秘知悉更多。

自古至今每逢大世降临,总有气运之人横空出世。

比如三十年前天下大乱,不但席卷草原中土,而且波及辽东西域,各国各族能人辈出,宛如雨后之春笋,压都压不住。

比如中原有隋朝十八条好汉,突厥有十二射雕手,辽东有二十四天刺。

这些还只是凡俗间的战力!

各族高端战力更猛……

草原出现了乎隆尔大祭司,辽东出现了鱼俱力大宗师,西域出现了达尔巴大喇嘛……中原最狠,一下出了两人,先有潜龙魔头,后有紫阳真人。

这五人都是身具大气运之人,无论练功还是习武,各自有如神助。比如那紫阳真人出现之时年已古稀,但他武功进展竟比少年还快,只用了三年便成为顶尖高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身具气运之人如此不凡,现在游游出言威胁要杀了他们,啸天狼把它当笑话,石荒却不得不防。

“圣女!”他满脸堆笑,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温和,小心劝阻道:“您是大草原气运所钟之人,乎隆尔大祭司对您寄予厚望,若是让他知道我俩私自放您,暴怒之下恐怕会挑断我们的手脚脚筋。”

石荒说到这里,故意装出可怜之色,哀求道:“游游圣女,可怜我和啸天狼练武十年,如果真要被挑断了手脚,以后连吃饭都要人照顾啊!”

此人相貌粗犷,为人却精明异常,他看出游游心地善良,便故意用软语相求。这一招显然很管用,牧羊女眉头轻蹙,面色不似先前那般凶狠。

石荒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道:“游游圣女,此处山风寒冷,咱们先回山巅住所吧。您已经出来两个时辰,若是冻坏身体大祭司会扒了我们的皮。”

“我不能回去!”游游虽然不再威胁,但却坚持己见,她大声道:“我必须回互市,如果我离开太久,那些女人会抢走我的男人。”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石荒,面色又变得凶狠起来。

石荒面色纠结,无奈苦笑道:“那韩跃有什么好,值得您这般挂念?圣女啊,您现在年龄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汉人最为狡诈,您可不要被他骗了。”

啸天狼有些不耐烦,虽然表面还保持恭敬,语气却变得阴沉起来,他冷冷道:“中土和草原世代为仇,你身为大草原气运之女,怎能嫁给一个汉人?我这就连夜下山宰了那个泾阳侯韩跃,免得扰乱你习武之心。”

他这话原本只是威胁,然而越说越觉得此事可行,忽然双目一闪,脚下踏雪而出,口中大叫道:“石荒师兄,劳烦你先带圣女回去,我星夜兼程赶去互市,三日之内必然回转!”

这是铁了心也要去干掉韩跃,游游吓得小脸发白,双手都在发抖。

她是牧羊女出身,从小没少听闻四道血刻猛士的传说,这啸天狼额头拥有四道血刻,一旦给他冲进互市,没人能挡得住他。

“怎么办,怎么办?”游游心中慌乱,只觉得焦躁万分。便在这时,石荒忽然目光一闪,微笑道:“圣女,若是您肯答应欠我一个人情,我可以帮你拦住啸天狼师弟。”

“欠你一个人情?”游游微微一呆,眼见啸天狼的身影飞速下山,她也来不及深思石荒的话,连忙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了!”

石荒哈哈一笑,猛然腾空而起,急速向山下追去。游游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身影,只盼着他能将啸天狼截回,神慌意乱,心乱如麻,一时竟连逃跑都忘记了。

山巅处忽然有人影一闪,突厥大祭司乎隆尔身形飘摇,脚下踏雪无痕,迅猛宛如雄鹰。

他深恐石荒和啸天狼抓不回游游,亲自追来了。

山路虽陡,乎隆尔却转瞬既至,他目光盯着游游,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淡淡道:“大草原气运所钟之女,怎能留恋一介汉人?游游你记住,再见他时,你们只能是生死敌人……”

第178章 木牛流马,飞天木鸟

韩跃负手立在互市大门之侧,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他极目远眺草原北方,视线尽头之处,有二十辆牛车正渐行渐远。

野狼族走了,这一趟他们可算是满载而归。

整整五大车高度酒,外加十五车粮食盐铁和茶砖,如此大笔物资,全都免费奉送,喜得野狼族众人嗷嗷狂叫,几乎要跪舔韩跃的靴子。

阿赤祭祀临走之时脸色很不好看!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次来互市虽然发了大财,但却把自己了搭进去。就在昨天晚上,他发现自己的儿子阿达一直在给他下药。

以前没有察觉,是因为这种药没给他停掉。

昨夜能够发现,是因为韩跃要折服他的心神……

这种名叫海什么因的毒药发作起来真是恐怖,宛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咬身体,阿赤祭祀仅仅坚持了一个钟头,便乖乖跪在了韩跃面前。

从此以后他的性命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主人。

野狼族,尽入韩跃掌握矣。

李世民同样负手而立,他目光带着一丝震惊,隐约也有一丝感慨,忽然淡淡道:“朕戎马一生,攻洛阳亲冒滚木礌石,打河北亲率骑兵冲阵,生平百战,定鼎中原,哪一仗不是杀得血流成河?朕原本以为战争靠的就是厮杀,今日却见识了另一种胜利。兵不血刃,拿下异族,泾阳侯,朕不如你也……”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韩跃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看向李世民。

皇帝没有称呼他为臭小子,而是堂而皇之喊出了他的爵名,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原因出在哪里,韩跃心知肚明。昨夜阿赤祭祀毒瘾发作,李世民就在旁边观看,皇帝是被那个场面吓着了。

“陛下还请放心,臣绝不会对汉人使用此药。”

“对异族也不行!”李世民眉头一拧,冷冷道:“朕观此药,极其歹毒,一旦药性发作,圣人也变恶鬼。”

“陛下所言,确实如此!”韩跃缓缓点头,后世为何严厉禁毒,只因这东西实在是魔鬼之物。

李世民看了看他,接着又道:“控制人心有很多办法,可以威逼,可以利诱,可以挑拨,可以离间。你生性聪慧,这些手段稍加学习便能掌握,何必要用那魔鬼之药?”

韩跃垂下头去,皇帝的话虽然有些严厉,未必就全无道理。用毒品控制人心,当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李世民忽然长长一叹,意味深长道:“臭小子你记住了,世间轮转皆有大道,一个人若是手段太过歹毒,当心天地降罪折寿啊……”

原来皇帝发火,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他。韩跃心中有些感动,郑重说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回去销毁毒品,以后再也不用了。”

李世民沉吟起来,好半天才缓缓摇头,告诫道:“你也不能全部销毁,阿赤父子身染毒瘾,你需得留下他们的份额,免得到时发作起来无法控制。”

韩跃微微一怔,苦笑道:“看来臣这大毒贩子的身份注定是逃不掉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训斥道:“这就是你做事思虑不周的缘故,以后给朕长点记性,遇事三思而后行,别脑门一热就动手。这天下大着呢,指不定哪个山沟里就窝着一个能人,正好克制于你。切记,巨蟒可以吞狮虎,却经常死在黑貂嘴下,隋炀帝占有天下,最后却被一个小人物勒死。天地之道相生相克,没有人能永远顺水顺风……”

这话简直是掏心挖肺,句句透着长辈的关怀和教诲,韩跃一边点头一边沉思,心性在飞速成长。

李世民欣慰而笑,忽然一甩袍袖,转身大步而行。

韩跃站在互市门口,目光望着李世民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以前仗着有系统在身,行事顺风顺水惯了,今日听了李世民一番告诫,他赫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小看了古人。

不远处忽然有人急匆匆而来,这人一边奔跑一边大叫道:“揭榜了揭榜了,有人揭榜了!侯爷啊,您贴在互市衙门的那张招贤榜,今天终于有人揭了。”

“咦!”韩跃惊叹出声,心中很是好奇。

那张招贤榜出自他手,上面的内容十分苛刻,自从贴上去就没人敢揭,韩跃几乎都把这事忘了,想不到今日竟有人揭。

“走,去看看!”他看了一眼前来汇报之人,随即大步流星向着互市衙门行去。

……

……

顾明威手里捧着一个茶碗,他不时转头看看门外,目光之中饱含着期待,隐隐也有一丝忐忑。

就要见到泾阳侯了,虽然他坚信自己的能力符合条件,但泾阳侯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奇才,他真怕自己胸中所学被人鄙视。

他缓缓低头,小心整理着自己的布衣。目光不经意间落到脚面,脸上一阵阵发烫。

两个鞋子都有大洞,脚趾头漏在外面,仿佛在嘲笑主人的贫穷。

可惜顾明威已经没钱买鞋,从雁南到关外,他带着妻子一路风霜乞讨,遥遥上千里路,夫妻俩没有马匹可以骑,没有牛车可以乘,完全靠着两只脚在跋涉。

鞋子磨破了十几双,未到互市,囊中已空。

家贫,妻病,几乎压塌了顾明威的腰!然而他的心中有一团火,他还有抱负未曾施展,他渴望泾阳侯能够收拢于他。

“相公!”妻子又开口了,她神色很是紧张,怯生生道:“相公,你说侯爷会不会发火?榜文招收的是奇人异事,相公你却是个死读书的书生。”

“我不是死读书,我研究的是格物之学,我能重现三国诸葛的木牛流马,我能制作公输班的飞天木鸟……”

顾明威有些生气,若不是身在互市衙门,他真想对着妻子大声咆哮。

别人笑话他死读书也就罢了,你是我风雨同舟的结发妻子,连你也不相信我么?

望着妻子蜡黄的病脸,他终于没舍得发火,温柔解释道:“相公不是死读书,相公研究的是大学问。那些腐儒嘲笑我,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明白,唯有发展格物之道,才能救苦救民……”

可惜妻子似懂未懂,眼中还是带着担忧。

连结发之妻都是如此,何况那些嘲笑他的外人?顾明威黯然一叹,喃喃道:“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一人能懂我么!”

“我懂!”

韩跃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ps:顾明威,是读者群书友雁回要求的角色,对不起兄弟,把你写成个落魄之人了!

第179章 我施恩,不图报!

招贤榜贴出去足足有半年,上面的内容确实很苛刻,韩跃在上面一共提出了两个要求。

能人所不能!

见人所未见!

这两个要求只有十个字,看似很简单,却挡住了无数的应征者。

什么是能人所不能?意思是要有一门独特专长,你会的东西没有人会。什么是见人所未见?那得是极具战略眼光,不但要智计百出,甚至还要预测天下之事。

整整半年,今日终于有人揭榜了!

韩跃仰天大笑,大踏步走进互市衙门,目前先不管来人是不是真有本事,仅凭他敢揭下榜单这股勇气,韩跃就想用他!

世间之事最难的就是第一步,有人瞻前顾后,有人咬牙前冲。瞻前顾后者未必没有本事,咬牙前冲者也未必有才华。

韩跃进门,顾明威和他妻子连忙站起来,夫妻俩都有些局促,顾明威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鞋子,使劲把脚往后面抽。

这是一个落魄的中年书生,他在努力保护自己的自尊。

韩跃目光在他鞋面一扫,随即装作没看见一般,转头又看了看顾明威的妻子,脸上明显带着久病之色。

这等情形一目了然,韩跃心中暗暗有数。

“坐吧,坐下说话!”他面带微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温和人与人之间的第一次交流很重要,韩跃不想吓到这一对谨小慎微的夫妻。

顾明威干咳一声,小心翼翼道:“敢问您是……”

“我就是韩跃,也就是你们要投奔的泾阳侯!”韩跃继续微笑,缓缓一指旁边的椅子,接着道:“坐下说,不要站着,你们拘谨,我也不自在。”

顾明威咽了口唾沫,轻轻一拉正欲坐下的妻子,陪笑道:“侯爷当面,我们哪里有坐下的资格,还是站着吧,站着好!”

他的妻子连忙点头,脸色很是自责,身体微微发抖,刚才她差点就坐下了。

这对中年夫妻实在太谨小慎微了,或许本性并非如此,应该是常年受倒生活所迫,人穷志短所以胆怯渐生。

韩跃无奈一笑,起身亲自将顾明威按到椅子上,随后又拉过了另一把椅子,把他妻子也按了下去。

顾明威的眼睛隐隐有些发涩,似乎有种亮晶晶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侯爷,我……”他哽咽不能出声,感觉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块

人家堂堂一个侯爷,却如此谦虚以待,就因为自己不敢坐下,人家就亲自起身给按到椅子上。顾明威不是傻子,他能感受到韩跃举止之间毫无做作,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行动。

这是真真切切的尊重,对自己这个落魄书生的尊重。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有享受过别人的尊重了?顾明威面带回忆之色,眼睛朦胧酸楚,他却咬牙不让自己的泪水流落下来。

男人等闲不能落泪,女人就没问题了,女人都是水做的,哪怕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的骨子里也拥有感性。

顾明威的妻子泪水纵横,双手捂脸呜呜大哭,她病弱的身躯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顺势便跪倒在韩跃面前,嚎啕道:“侯爷啊,我家相公苦啊,我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收留他,一定要给他个机会,我家相公真的是苦啊……”

她言辞凌乱,不停诉说着相公的凄苦,却对自己的贫病只字不提。这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妇女,虽然跟着顾明威受了很多年的罪,但却秉承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始终对顾明威不离不弃。

她不怪丈夫没能让她享福,她只怕自己的相公不被人认可。

怎能不担心?

相公一辈子读死书,不学圣人之言,偏偏研究格物,二十年来屡屡向世家大族投行卷,却次次都被扫地出门。

每一次投卷失败,丈夫都要黯然萧索很多天,经常在睡梦中大声疾呼,说他研究格物是为了救苦救民。

家境越来越贫寒,她拼命给人浆洗衣物赚钱,只求能让相公少一些萧索,多一些安定时间去做研究。

韩跃眼角有些酸楚,用了很大力气才把顾明威的妻子拉起来,他一脸郑重道:“大嫂你放心,只要你家相公真有才学,我韩跃保证给他一个前程。”

“有才学,我相公有才学!”顾大嫂使劲擦了擦眼泪,大声保证道:“他真的很厉害,可以用木头做出会走的牛,可以做出会飞的鸟,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她生怕韩跃不相信,急急忙忙跑到顾明威身边,拽着相公催促道:“你快点把那些图纸拿出来啊,千万别让侯爷等的发焦。”

韩跃哈哈一笑,挥手道:“不着急?有才者走遍天下,是金子总会发光。我相信你相公肯定有真才实学,此事且容以后再说。”

他看了一眼顾明威,又看了看顾大嫂,忽然微微一叹,轻声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两位踏越千山万水而来,一路风尘仆仆何等艰辛,你们能来投奔于我,这是对我韩跃的信任。按说我应该立马开始考核,但是本侯爷有个毛病,我不喜欢饿着肚子干活。现在日头已近中午,要不你们陪我去点东西?”

韩跃故意说自己有坏脾气,其实却是为了照顾对方的自尊。顾明威原本还想矜持一下,瞥眼却看见妻子瘦骨嶙峋的身躯,他眼中的滚滚热泪再也抑制,大声道:“侯爷宅心仁厚,感谢您赏赐午饭。实不相瞒,这一路我夫妻二人饥寒交迫,完全是靠着乞讨而来,我挨饿是活该,只是苦了我妻子。她本就有病在身,这几天又很少吃到东西……”

“那还等什么,赶紧跟本侯爷走啊!”韩跃哈哈一笑,大声道:“不是本侯爷跟你吹,我家娘子的手艺那可是互市闻名,我早上出门时她正在炖鸡,今天中午咱们都要大饱口福了。”

顾明威有些吃惊,期期艾艾道:“听侯爷的意思,您这是要带我们去您家吃?”

“废话,不去我家难道去地摊么?”韩跃耸了耸肩,大刺刺道:“本侯爷何等身份之人,怎能去吃那些廉价的食物,我是无肉不欢,无肴不酒啊……”

他虽然如此说,但顾明威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韩跃是在照顾他夫妻颜面。顾明威看了一眼妻子,发现妻子也在悄悄看他,两口子眼中都饱含着感动。顾明威仰天盟誓,大声道:“侯爷待人以诚,这一辈子我夫妻二人就卖给您了!”

顾大嫂在一旁郑重点头。

韩跃微微一笑,淡淡道:“我施恩,不图报!”

第180章 侯爷不打人,老子打

互市之外五里,二十口砖窑冒着隆隆黑烟,几十辆大车在犍牛的拉动下缓缓前进,车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刚出窑的红砖,有些甚至还在冒着热气。

刘老三两手都是燎泡,为了完成韩跃交代的任务,他这几天带着几十个壮汉拼命烧窑,红砖出窑不等冷却就装车,手上燎泡完全都是烫的。

“快点快点,赶车的再快一点,天黑之前咱们争取再拉一趟。”他大声呼喝,不断催促大家加快速度。

一个青年车夫转头笑道:“刘三叔用不着这么心急吧,侯爷新投建的研究院占地足足十亩,听说要弄很大一片宅子,需要几十万块红砖,咱们多拉一车少拉一车根本不影响进度。”

“怎么不影响进度?”刘老三有些不悦,气呼呼道:“那边工地上好几千号人拼命干活,这几天天色不好,很可能要有连阴雨,大家都想赶在下雨之前把地基打好,如果因为咱们红砖供应不足拖了工程,你就等着侯爷发火揍人吧。”

青年车夫哈哈一笑,完全不把刘老三的威胁放在心上,得意道:“您可别吓唬我,咱家侯爷从来不打人。”

“侯爷不打人,老子打!”刘老三哼了一声,抬脚踢了一下牛车的轱辘,骂骂咧咧道:“你个驴日的才吃了几天饱饭,咱家侯爷的事情你也敢偷懒,忘记当初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啦?”

车夫连忙摇头,辩驳道:“侯爷的事情怎会耽搁?我就是心中有些怨气,气愤有些人蒙骗侯爷。”

他看了一眼刘老三,忽然压低声音道:“刘三叔,要我说那个叫顾明威的真不是玩意,他才投奔侯爷几天啊,就敢狮子大张口要这要那。侯爷看他夫妻可怜,专门给他家安排了最好的四合院,结果这孙子却说自己要搞什么研…研…”

“研究!”旁边一个红脸汉子忽然插话,有些得意道:“是个新词,文人用的。”

“狗屁。”青年车夫骂了一句,忿忿道:“还研究呢,我看他就是欺负咱家侯爷心善,故意找借口想要独院小楼。”他悄悄咽了口唾沫,有些羡慕道:“那可是占地足足两亩的独院啊,整个互市总共也就三十栋,咱家侯爷都舍不得住一套,他凭什么啊?”

刘老三哼了一声,指着青年车夫笑骂道:“你个驴日的怂瓜蛋子,我就知道你在嫉妒。人家能用木头制造出自己走路的木牛,你能吗?”

“木牛有什么了不起?”青年车力一脸不服气,争辩道:“他那个木牛不会拉车,只能驼动两百斤粮食,用途可没有我的牛车大。”

“人家可以造出一百头木牛一千头木牛,就算一头木牛只能驼两百斤,一千头也有好几万斤了。你呢,你就算技术再好,也只能驾驭一辆牛车吧。”刘老三满脸耻笑,哼哼道:“臭小子别在这里抱怨了,咱们天生就是卖力气的命,跟人家读书人没法比。”

青年车夫一脸悻悻,尤自在那里抱怨道:“他也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以前混得还不如我呢。”

他说到这里有些得意,眉飞色舞接着又道:“我听说他是一路乞讨着来到互市的,刚来时连身正经衣服都没有,他老婆更惨,不但浑身是病,而且骨瘦如柴。侯爷请他们夫妻吃饭的时候,那个女人自己就吃掉了一只鸡,外加两块大饼子。啧啧啧,简直就是饿死鬼托生的……”

“闭上你的臭嘴!”刘老三忽然大喝一声,指着他鼻子骂道:“再敢胡咧咧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真生气了。

青年车夫打了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巴。

如今刘老三也不简单,乃是整个红砖窑口的总把头,他如果真要发火打人,青年车夫只能乖乖挨着。

那个红脸汉子开口劝解道:“三叔你消消火,我估计他也是担心侯爷被人蒙骗!”

“蒙骗蒙骗,你们能不能换个词?”刘老三怒哼一声,大声道:“咱家侯爷可是神仙子弟,谁有资格能蒙骗他?”

他伸手指着青年车夫和红脸汉子,语重心长道:“你们也不想想,那顾明威凭什么深得咱家侯爷赏识?不但要啥给啥,而且连他媳妇的病都给治好了。原因很简单,人家都能耐啊。咱家侯爷虽然是天生奇才,但是他再有本事也需要帮手啊,这个顾明威就是个好帮手。”

“好帮手就得住独院小楼?”青年车夫嘀咕一声,悻悻道:“要了小楼还不算,还忽悠侯爷投建研究院,起的名字也离谱,叫什么天工研究院?这口气简直大到没边了,小心老天爷一个雷劈死他……”

“放你娘的罗圈屁!”刘老三暴喝一声,忽然抬起粗壮的手掌,狠狠给了青年车夫一个耳光。他大声道:“天工研究院这名字是侯爷起的,你敢咒骂咱家侯爷,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一巴掌打完,顺势又是一脚,直接把青年车夫踹了下来。

“三叔你消消气,三叔你消消气!”旁边那红脸汉子连忙拉架,不断解释道:“这娃娃绝对不敢咒骂侯爷,他肯定是不知道内情。”

青年车夫飞快点头,指天画地赌咒发誓:“三叔,我真不是咒骂侯爷,我咒骂的是顾明威。”

“咒谁都不行!”刘老三铁青着脸,大声道:“侯爷将砖窑交给俺打理,俺就不能让这里出一点差错。不但要保证烧窑顺利,就连窑工之事俺也要负责。那顾明威已经被侯爷聘为研究院总工程师,连俺都得看他几分脸色。你在这里偷偷咒骂他,别人不会说你嫉妒,只会说俺没管理好手下。”

他满脸暴怒,青年被骂的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再不敢说话。

刘老三哼了一声,猛然上前又踢了他两脚,喝令道:“还不快点赶车,如果耽误了运送砖石老子立马开除你。以后你爱上哪去上哪去,窑口上不留你这样的人。”

这话比什么都管,青年车夫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乖乖开始驱赶牛车。

第181章 盖世神功,你要不要学?

一盏碧玉壶,红泥小火炉,氤氲水汽如缥缈,淡淡芬芳绕香烛。

夜间风凉如水,窗外虫鸣唧唧,李世民手里握着一卷古书,半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不时翻看一页,细读半篇文章。偶尔轻晃摇椅,神情好不自在。

出关巡游已经快半个月了,说是巡游,其实一直带在互市里没动。互市好啊,每天都有新奇见闻,白天里逛一逛街面,晚上读一读史书,此间之乐,真有些乐不思蜀。

可惜他的悠闲只持续了一小会,长孙忽然走过来做了个打断他享乐的恶人。

“陛下,今日房相又递上了好几摞折子,说是请您趁夜阅览,明早朝臣们要等着议事。”

李世民一声长叹,有些不舍的放下手中古书,躺在摇椅上揉了揉眼睛。他佯装打个哈欠,忽然伸手偷袭,狠狠在长孙的翘臀上抽了一记,得意道:“你们都能清闲,就朕日日操劳,大半夜的还来催朕批阅奏折,这一下算是惩罚。”

长孙狠狠剜了他一眼,脸颊有些发红,低声道:“陛下,孩子们都在呢,您这么做就不怕影响他们心中的形象。”

“怕啥?”李世民眼睛一瞪,晃着摇椅道:“圣人有云,食色性也,秀色可餐。你是朕的结发之妻,朕拍你一巴掌又怎样?”

旁边忽然有人噗嗤一笑,杨妃咯咯道:“陛下说的是呢,不如您也拍臣妾一巴掌,让臣妾也变成您嘴里的秀色……”她媚眼横生,宛如有波纹在荡漾,李世民心中一痒,忍不住嘿了一声。

“煮你的水去吧,都是两个孩的娘了还没个正型。”长孙过去捏了一把杨妃,虎着脸道:“陛下当着孩子的面使坏,这事你也能惯着他?这屋里可不止咱们三人,兕子和李恪都在呢。”

杨妃吃吃笑道:“姐姐怕他们做什,左右不过两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兕子才三岁,恪儿才九岁,他们看漫画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心思关心这个。”

长孙哼了一声,正欲再训斥几句,忽然看见火炉上白气升腾,她白了一眼杨妃,伸手将水壶拎了起来。

“去把茶叶拿一些过来,夜已经有些深了,陛下还有奏折要批阅,咱们姐妹在一边伺候着。”

这是正事,杨妃也不敢胡闹,连忙到柜子里取了一套茶具,和长孙小心开始泡茶。

水是深井水,茶是绿叶茶,碗是白瓷碗。

一壶热水冲泡下去,屋子里淡淡有股清香,李世民伸手接过茶盏,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叶在水中飘摇转动,绿色盈盈,赏心悦目。

“臭小子整天不干正事,就知道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他研制的清茶一出来,祖宗的煮茶之法怕是要失传啊。哼,等明儿见了他,朕非得好好训斥一番不成。”嘴里发完狠,低头就品了一口茶,唇齿留香,悠然吐出一口热气。

长孙噗嗤一声,浅笑说道:“您一边喝着他的茶,一边还想着要训他,这孩子摊上您这么个长辈也真是可怜。”

“那能怪谁?怪他自己……”李世民轻哼一声,顺手将茶碗递给长孙,恨铁不成钢道:“朕不久前才夸他敛财有道,一波贡献积分赚了三四十万,一个超级商场更是日进斗金,那赚钱的速度连朕都有些羡慕。”

皇帝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忽然猛拍一下摇椅,恨恨道:“有这赚钱本事,朕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不用担心他,哪曾想这臭小子挣钱厉害花钱更厉害。前脚收了个研究格物的落魄书生,转眼就投建一个研究院,不但占地十亩之广,还要建成三层大宅。这不是在搞建设,这简直是在败家……”

他越说越气,扭头看了一眼长孙,冷哼道:“观音婢你可能还不知道,朕让无忌推算一下,发现他这研究院至少要花费五万贯,这还只是建房,如果再配上那些稀奇古怪的设备,没有三四十万根本拿不下来。这臭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朕气的心口都疼……”

皇帝大发牢骚,明显就是红眼病犯了。

如今才是贞观元年,大唐的国库总收入也才两三百万,结果韩跃建一个研究院就要花三四十万,李世民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

杨妃咯咯轻笑,手捂小嘴低声道:“还不止呢,臣妾听他说那研究院只是一期工程,后面还要扩建第二期,第三期……最后要弄成一座涵盖格物研究、军工生产、新品研发等事物的综合性单位,甚至还会考虑开设综合学科,向全天下发布招生简章。”

李世民听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下意识问道:“这些词汇朕一个都没听过,你从哪里学来的?”

杨妃有些得意,眉飞色舞道:“今日恪儿去泾阳侯那里学习,臣妾在教室之中旁听到的。”

“胡闹!”李世民一拍摇椅,大声呵斥道:“世外之学何等珍贵,那小子同意代师收徒已经是最大让步,你如何还敢去偷学他的学问?”

皇帝突然发火,杨妃吓得一个哆嗦,长孙连忙帮她解释:“陛下您可错怪杨妃了,不止她去参与旁听,臣妾也跟着去了呢。”

“观音婢也去了?”李世民眉头微皱,他深知长孙行事稳妥,绝不会做出偷学之事,忍不住道:“说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道道?”

“也没什么道道,就是那孩子发出了邀请,让大家有空都去听他讲课,说是身为皇家之人应该博学多识。”

“博学多识?”

“对!”长孙轻轻点头,顺势将手搭在李世民肩头,一边按摩一边解释道:“他说皇子们不但要读圣人经典,也要学习新型知识,让臣妾等人参加旁听是因为大人接触事物快,可以帮助皇子们补习功课。”

李世民目光闪烁,忽然冷哼一声,不悦道:“这明显就是想偷懒,他让你们去旁听,教一遍就不用再教,臭小子果然打得好算盘。”

“他可没有逼迫任何人,愿不愿意旁听全凭自愿。”长孙轻轻拍打一下丈夫,语带自豪道:“偏偏越是如此,越是让人热衷,有好几个妃子都在讨好臣妾,甚至一些勋贵夫人也不断求见,都想带着孩子前去旁听呢。”

“这可不行!”李世民缓缓摇头,皱眉道:“世外之门的学问惊天动地,若是让太多人掌握手中,朕这天下还怎么治理。”

长孙越发自豪,得意笑道:“泾阳侯说了,他不怕!”

“他不怕,朕怕!”

李世民重重一拍摇椅,严肃道:“以后你们记住,普通学问可以旁听,一旦他传授李恪独门之学,你们必须立即退出。”

长孙呆了一呆,下意识道:“这却不好办了,陛下啊,那孩子一身所学全是独门机巧,他哪里有普通知识可以讲授?”

李世民满脸呆滞,眉头深深皱起。

长孙这话看似夸张,然而仔细一琢磨,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三皇五帝百家圣人之言,几千年来未曾改变的学识格局,难道要被一个臭小子独力打破?

李世民心中有着深深的疑虑,他左思右想半天,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事不受掌控。

长孙拎起水壶帮他续了一盏茶水,低声道:“打破了有什么不好?臣妾虽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世事总是向前。那孩子说了,圣人之言只能教化人心,富国强民还需格物。只要给他三十年世间,他会打造一个举世无敌的大唐……”

“哼,臭小子好大的口气!”李世民有些不悦,他猛然从摇椅上站立起来,淡淡道:“朕知道格物有一定的用途,但那毕竟是杂学之道,单靠一门学问就想塑造盛世辉煌,他将治理天下看得太简单了一些。”

长孙浅浅一笑,柔声道:“所以说,您还得教他一点王霸手段嘛。是不是呀?我的陛下……”

李世民登时一呆,忽然大有深意的看了看长孙,嘿嘿道:“观音婢,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朕呢,怪不得又是泡茶又是捏肩,还拉着杨妃一起给朕唱戏。果然不愧朕之皇后,挖的一手好坑,不知不觉就把朕绕了进来。”

长孙面带赧然,轻轻捶打一下丈夫。

李世民轻叹出声,有些烦躁道:“可惜观音婢你一番好心,臭小子却不识时务啊。朕几次欲传知识都被他转移话题,这小子志不在天下,心只念田园,你想要让他按着规划的路径发展,恐怕很难,很难……”

这一次,轮到长孙发呆了!

……

皇帝和皇后在为韩跃的将来犯愁,韩跃却在互市上悠闲游逛。最近一段世间事事顺利,超级商场日进斗金,水晶宫的名头不断传播,最远甚至到达了西域。

招贤榜被人揭了,顾明威虽然是个落魄书生,胸中却有真才实学。以后有他顶在前面,自己只要在后面提供图纸,很多东西都可以制造出来,再也不用担心系统暴露的问题。

一事顺,万事顺,韩跃浑身轻松,吃完晚饭后忍不住便想在互市上走走。

夜色迷离,风凉如水,他悠闲的四处乱逛,走到超级商场之时感觉下身有些尿意,赶紧找个墙角准备好好撒上一泡。

便在这时,墙头上忽地人影一闪,一个大脑袋的老头笑眯眯跳了下来。

“小家伙,老夫有盖世神功,你想不想学啊?”

第181章 一身功力,灌输给你

三更半夜突然从墙头跳下个人,这事搁在谁身上都有点害怕,韩跃下意识打个哆嗦,胯下长枪惊慌乱抖,但见一道水花四处乱溅,射得墙上地面到处都是。

大脑袋动作敏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脚下微微一晃闪身便躲开了开去。

“啧啧,顶风尿三丈,臊气直冲天,这撒尿的劲头很足,小家伙原来还是个处男。”老头一脸笑眯眯,眼睛直朝他的下三路招呼,韩跃连忙把裤子一提,总觉的老头不怀好意。

这笑容太他妈猥琐了,后世公园里经常能见到,一般都是别有用心的中年大叔,手拿棒棒糖欺骗小女孩去看金鱼。

“奶奶滴,虽然棒棒糖变成了传授武功,套路却还是换汤不换药,这恐怕是个老骗子,小爷我得留心一些。”韩跃小心翼翼退后几步,目光冲着老头上下打量。

苍老的脸庞,佝偻的身体,硕大的脑袋,猥琐的笑容……

嘶——

他忽然倒抽一口冷,隐约感觉这人有些眼熟。

不对,不是眼熟,是记忆熟。

老头相貌分明和他编造的师傅有七分相似,这到底是偶然巧合,还是人为安排?

他下意识看向四周,夜间风凉如水,街面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这种情况应该能排除恶作剧的嫌疑。

毕竟现在是唐代,高丽棒子的整容之术还没有发明,眼前这老头的尊容绝对是原装。

原装就更让韩跃害怕了,因为这意味着他编造的那个谎言再也无法掩盖,很有可能会被拆穿。

“你是神仙?还是妖怪?”韩跃踟躇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这老头出现的太过突兀,大半夜从墙头上跳下来,落地后腰不弯腿不折,地面连个响动都没有。要知道这墙可不是普通之墙,乃是超级商场的承重墙,墙头距离地面足足九米。

从这样的高度上面往下跳,别说是个人,就是一只猫都得摔个半死。

然而这大脑袋却屁事没有!

韩跃几乎怀疑自己身处的不是普通大唐,而是拥有玄幻性质的异界。他目光偷偷瞥向地面,想看一看对方脚下有没有影子。

唐朝会武功的人韩跃也见过不少,李风华一刀能劈倒古松,刘黑石一锤能砸死战马,两员大将武勇超群,但是毕竟还属于正常人范畴。

眼前这大脑袋却很不正常!

看看他的相貌苍老异常,没有一百岁也得九十九,这样的年纪按说走路都困难,一般都是乖乖躺在病床上等死,哪有力气从高墙上往下跳。

“小家伙不用害怕,老夫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更不是没有影子的恶鬼。”大脑袋一脸笑眯眯,忽然从腰间拿起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天喝了一口,嘿嘿道:“不过老夫也不是普通人,当世五大高手,老夫天下第一。”

这话说的霸气,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老头佝偻身躯不经意微挺,面容依旧是那幅面容,苍老依然还是那么苍老,然而双眼闭合之间却有精光闪烁,仿佛宇宙深邃,其间包罗万象。

恍惚之间,韩跃产生一种面对高山大海的错觉,老头明明就在他身前,他却感觉隔着千山万水,虚幻而不可琢磨。

“怎么样?这一手漂亮吧?”大脑袋忽然出声,一张老脸凑到韩跃面前,循循善诱道:“刚才老夫在你眼中是不是变得异常神奇,有种面对宇宙苍生的感觉,然后把你吓了一跳?”

“不错!小子确实吓了一跳……”韩跃抓了抓脑门,脚下悄悄后撤两步,让自己距离老头远点。

大脑袋得意一笑,嘿嘿道:“实话告诉你,这是一种专修心神的武功,最适合用来勾引漂亮女孩,也适合吓唬装逼份子,你想不想学。”

“我想不想学?”韩跃喃喃一声,他正想开口回答,忽然心底一抽,目光变得有些呆滞。“您刚才说这种武功适合吓唬装逼份子,什么是装逼份子?”

他问出此话,心中怦怦乱跳,生怕这老头会有所察觉。

幸好大脑袋没有过多深思,反而一脸萧索道:“老夫紫阳风,人称紫阳真人,那句装逼份子乃是我遥远故乡的土话,所以你可能听不懂。”

“我听不懂才怪!”韩跃心中暗角一声,然而这话打死也不能说出来,还得咬牙忍住脸上的震惊。

装逼份子,装逼份子,这种话绝不会出现在唐代,这个大脑袋紫阳真人口中所说的地方只能是后世。

难怪,他会说遥远故乡!难怪,他会一脸萧索!

这种感觉,韩跃身有体会。

他乡遇故知,心情别样复杂。

曾几何时,韩跃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往事,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生我养我之故土,永远萦绕在心间。

“真人,您离开故土多少年了?”他目光闪动,小心翼翼开始套话。

紫阳风面现回忆之色,悠悠叹息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别人都是从小离家,老夫确实不惑之年才离开故土,而今我已一百岁,来此地方整整四十年矣。”

“您那故乡远不远?我听您口气十分思念,为什么四十年都不回家。”韩跃目光闪烁,语气不自觉变得激动。

好在紫阳真人陷入回忆,并未过多留意韩跃的神情,他手捋长须神情黯然,萧索道:“老夫故乡很远,回家路途已断,这辈子注定要客死异乡了。”

韩跃心中一沉,莫名生出一种伤感。

紫阳风忽然看他一眼,笑眯眯道:“老夫原本想装成世外高人,用游戏风尘的办法收你为徒,不想被你引动故乡执念,这个世外高人再也装不下啦。”

“不不不,您是高人,在小子的眼里您就是高人。”韩跃连忙出声,这老人不但活了一百岁,而且还是他的老乡,六十岁不惑之年才穿越,穿越之后成为天下第一,老人家的经历简直是一个传奇。

紫阳风哈哈一笑,人活得越久越喜欢听小孩说话,韩跃虽然已是少年,在他眼中却和穿开裆裤的娃娃没有区别。

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随即把酒葫芦递到韩跃面前,笑呵呵道:“好徒儿,喝一口拜师酒吧,也算为我送行。”

“为您送行?”韩跃微微一怔,有些不解道:“送什么行?您要到哪里去?”

紫阳风仰头看天,忽然用手指了指浩瀚星空。

韩跃心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他踟躇半天,试探问道:“您的意思是,去天上?”

“人都要死的啊!”紫阳风悠然一笑,淡淡道:“老夫活了整整一百岁,就算在我故乡都算长寿之人。今夜月朗星繁,轻风凉爽如水,此情此景何等秀丽,正适合老夫脱去一身臭皮囊,离开这污浊尘世……”

“老人家真会说笑,我看您身体好得很,那么高的墙头直接跳下,双腿都不带打弯的。”

紫阳风嘿了一声,他也不反驳韩跃的话,忽然出手如电,轻轻在韩跃身上一拍。韩跃如遭雷击,整个身体麻木不能动弹。

“好徒儿,时间已到到了,你迟迟不肯拜师,老夫唯有用强。”他缓缓展开手掌,慢慢扣在了韩跃的天灵盖上。

一股奇异暖流悄然而生,从紫阳风的手掌直达韩跃体内。这股暖流初始很弱,渐渐便如长江大河,韩跃只觉得四肢百骸无比胀痛,暖流从天灵盖冲到腹部,再从腹部冲回天灵盖,如此反复九次,宛如潮汐奔涌,一种神奇的力量渐渐从体内滋生。

“果然不愧是大气运之人,你这根骨可比老夫强了太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紫阳风终于收回了扣在韩跃额头的手掌,他浑身汗水湿透,脸色苍白吓人,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韩跃浑身骨骼一阵爆响,体内那种神奇的力量不断变强,终于冲破了紫阳风点下的穴道,身子轻轻一晃,已然能够活动。

“好得很,好得很!”紫阳风一脸喜色,点头笑道:“老夫一身功力灌输于你,原本以为会损耗两成,想不到你竟全部吸收,好得很,好得很……”

他开怀而笑,声音渐渐有些萎靡,韩跃心头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住,急切道:“老人家你神色很不好,先别说话,赶紧坐下歇歇。”

紫阳风呵呵一声,语气衰弱道:“你说的对,老夫也该歇歇了。整整一百年,活了两辈子,我真是有些累了。”

他说到这里精神越发不振,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韩跃,喘息道:“不过我不能在这里歇,我要到天上去歇。为师家乡有个典故,当天上流星划过之时,只要对着它许下一个心愿,这个愿望就很快能够达成。”

韩跃眼角酸楚,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能感觉到老人的生机正在迅速消退。

紫阳风忽然抬起手臂,颤巍巍指着满天繁星,喃喃道:“流星啊流星,你怎么还不出现呢?老夫还等着许愿,老夫还等着回家,真想在临死之前再看看故乡的山水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目光不断在天上搜寻,然而却一颗流星也没有发现。他脸色渐渐黯然,脖颈渐渐无力,一颗硕大脑袋慢慢便低了下去。

“师傅!”韩跃嘶声大喊,这一刻他抛弃所有顾忌,猛然趴在紫阳风身边,悲切道:“师傅,您一路走好,如果将来能在天上相见,徒儿请您去吃麦当劳!”

紫阳风浑身一震,硕大的脑袋吃力挺起,双目紧紧盯住了韩跃。

有惊奇,有欣慰,有惜别,有满足。

“麦当劳,麦当劳,好一个麦当劳啊!老夫真是没有想到,你我师徒原来还是老乡,贼老天害了我一辈子,临死总算待我不薄。”他回光返照,忽然一把抓住韩跃,大声道:“好徒儿,你要小心一个人,他是……”

‘是’字没有说完,天上忽有流星划过,紫阳风双眼猛变浑浊,气息瞬间消散。

一个传奇的老人,就这么去了!

他是带着微笑走的,因为临死之前,他见到了故乡的人。

上苍满足了他的心愿。

韩跃仰天悲啸,他双手抱住紫阳风的遗体,满脸全是滚滚热泪。穿越之人何等孤独,他来唐朝不到两年已经无法忍受,老人整整穿越四十年,他心中的思乡之情该是如何难捱?

“师傅您走好,这趟回家的旅途,请您先帮徒儿探探路……”他喃喃一声,拦腰将老人的遗体抱起,一步一步慢慢在互市上走着。

天边有明月,悠悠照人间!

第183章 臣的师傅,臣给他送行

紫阳真人走了,宛如滑过夜空的流星,传奇而又璀璨。他不但把一身功力传给了韩跃,还帮韩跃解决了最大的后顾之忧。

从此以后,韩跃可以堂堂正正向世人宣布,他真有一个高人师傅,他真是紫阳真人之徒。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得到消息的李世民和长孙急匆匆而来。

互市北门之外架着一个火堆,高达一丈,宽有三人。这个火堆足足有上千根木柴,是韩跃和带着小豆豆用了一整夜时间堆积起来。

罗静儿等人想要帮忙,全都被韩跃严词拒绝。自古至今皆有披麻戴孝之说,除了他和小豆豆,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李世民夫妇赶来之时,互市门外早已聚集了很多人,有闻风而至的世家大族,也有崇拜紫阳真人的武将国公。

韩跃一袭白衣白袍,面上带着黯然萧索之色。小豆豆同样披麻戴孝,手里持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

李世民扫了一眼韩跃,随即把目光投向火堆。那上面静躺的老人面色安详,明知他已离世,却不愿相信那是事实。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一代奇人也挡不住时光之轮回,可惜,可叹……”皇帝长长叹息,他缓缓走到火堆身边,伸手轻轻一拍韩跃肩膀,沉声道:“小子,朕知你现在心情悲痛,不过仍要劝解你一句。生老病死乃是轮转大道,无论皇帝还是乞儿,大家都逃不出这个轮回。”

韩跃神情黯淡,眼神有些呆滞。

“唉!”李世民再次轻叹,双手负于背后,喃喃道:“人总有一死,看开点吧。”这话似是在劝解韩跃,又似是在劝解自己。自古帝王恋长生,然而谁又能长生。

韩跃微微苦笑,目光怔怔看着火堆,忽然仰天长叹,悠悠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他看了一眼李世民,然后又看了看小豆豆,强笑道:“点火吧,咱们一起送师傅走!”

小豆豆点了点头,她取出火折子点燃火把,便要扔到火堆之上。

“等一等!”长孙忽然开口阻拦,几步走了过来。

女人大多感性,长孙的眼中蕴含着泪珠,她夺过小豆豆手中的火把,转头对李世民道:“陛下,臣妾有话说……”

紫阳真人于她有大恩,当年渭北大雨之夜,紫阳不但将她从死神手中救起,而且连夜追击潜龙大魔头,最终夺回了自己的孩儿,并将孩子教导成世间奇才。

这样一位大恩大德之人,怎能忍心他默默无闻的逝去?

“陛下,真人乃是世外神仙,又是四弟元霸和泾阳侯俩人共同的师傅,自古师徒如父子,臣妾提议您追封老人家爵位,以国公之位下葬。”

“准!”李世民点头,郑重道:“真人于我皇家有大恩,朕决议追封他为开国国公,上柱国……”皇帝说到这里沉吟一下,忽然道:“爵名便称为济世,胸怀天下,济世为民。朕封老人家为济世公”

大唐封爵皆是以地冠名,如今李世民却要封紫阳真人济世国公,虽然封爵之权在他手上,但是礼部之人却不愿意了,一个官员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一脸义正言辞道:“陛下,大唐国公之位何等宝贵,需得开疆拓土才能封赐。这紫阳真人只不过是西府赵王和泾阳侯的师傅,臣认为他没资格追封国公,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世民,似乎觉得这个进谏还不够有力,忽然一指旁边站着的长孙,大声道:“臣还要参劾皇后,自古后宫不得乱权,长孙娘娘却在众人面前提议您追封,这是明目张胆的插手朝政。臣请陛下严厉斥责,若再有下次,当削其皇后之位……”

这么牛逼的言论大唐还是首见,连悲痛之中的韩跃都忍不住看了看他。此人不但驳回了皇帝封爵之事,而且连皇后也顺带着弹劾,也不知是天生大胆还是别有用心。

李世民很震愕,长孙在发呆,火堆旁边的群臣面面相觑,房玄龄忽然一拉魏征,低声道:“此人是你安排的?他好像是礼部官员,没有劝谏之权。”

魏征没好气道:“房相,本官虽喜进谏,但却不会犯傻。陛下追封紫阳真人爵位,此事虽不合理,但却合情。老夫吃饱了没事干才会指使人劝谏。”

他忽然压低声音嘿嘿道:“这朝中的谏仪大夫又不止本官一人,房相何不去问一问王圭,他也是谏议大夫。”

“王圭?”房玄龄微微一怔,思索道:“这老狐狸一向精明,若此事是他暗中指示,那可是生平一大败笔啊。”

魏征手捋长须,意味声长道:“房相您岂不闻,仇恨盈胸,使人蒙昧,唉,太原王氏,可惜了……”他不断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耳听那边的礼部官员还在叫嚣,不断进谏道:“陛下,国公之位坚决不能封,此事若开先河,以后小猫小狗都能跳出来讨要爵位,我大唐勋贵的颜面何在啊?”

这话说得太过歹毒,紫阳风一代奇人,在他嘴中却变成了小猫小狗,韩跃眼中厉光一闪,手掌缓缓提了起来。

既然你不会说话,那我就打到你永远不能说话……

……

他眼神凶狠,一掌便要拍下去。李世民何等机警,怎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朝廷大臣,这种事皇帝可以干,但是侯爷绝对不能干。

李世民一把按住韩跃手掌,转头对那礼部官员道:“你既敢进谏于朕,想必胸有成竹,朕来问你,若是不能追封紫阳真人国公,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皇帝这话分明设置了陷阱,可惜那官员却没能察觉,大声道:“以臣之见,这紫阳真人该怎么埋就怎么埋,该怎么葬就怎么葬,总之不能让他享受国公之礼。”

“很好!”李世民缓缓点头,忽然微笑道:“你说完了吗?说完就去死吧!”

这话听起来轻飘飘,代表的意思却是摘人脑袋,那官员脸色一怔,下意识道:“臣为什么要去死?”

“因为你妄议朝政!”皇帝没有说话,房玄龄却走了出来,这个大唐宰相先是向李世民拱手一礼,然后才向那官员解释道:“本朝立国之初,设左谏议大夫四人,正四品下。掌谏谕得失,侍从赞相。朝堂进谏之事,唯此四人有权。”

那礼部官员面色急转,脸上冷汗涔涔,他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房玄龄看也不看他一眼,接着又道:“三省六部,各行其责,劝谏之事除了谏议大夫任何人都不得插手,便是本官开口进谏也属越俎代庖,陛下有权治我一个妄议朝政之罪。”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目光有些惋惜的看着礼部官员,意味深长道:“平日我等若想劝阻陛下,只敢自称进言,绝不敢自称进谏。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你可明白了。”

礼部官员簌簌发抖,强辩道:“我也是进言,我不是进谏。房相,我不是进谏啊……”

“晚了!”房玄龄缓缓摇头,惋惜道:“你不但越俎代庖口称弹劾娘娘,而且还在陛下问你那句‘敢于进谏必胸有成竹’之时接话搭茬,这两条任何一条都能治你死罪。”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这官员惊慌失措,正欲向皇帝告罪求饶,哪知李世民忽然抽出天子之剑,一剑便削下了他的脑袋。

皇帝亲自动手杀人,这已经是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了。周围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感震惊。

李世民却一脸淡然,悠悠道:“杀一个小猫小狗般的礼官,还真是脏了朕这把天子之剑,泾阳侯你帮朕擦一擦吧。”

说话之间,缓缓把长剑递给了韩跃。

周围众臣没一个是傻子,皇帝这番语言这番动作,分明是在报复礼部官员刚刚嘲讽紫阳真人之事。

你敢说紫阳真人是小猫小狗,朕就把你当做小猫小狗一样砍杀。李世民做事从来都是这样霸道,不但霸道而且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抓住礼部官员进谏之错杀人,又将杀人之剑递给韩跃擦血,此举分明是在告诉周围诸人:朕就是在给泾阳侯撑腰,朕就是在出泾阳侯出气,有种你们再跳出来啊,跳出来朕还会杀。

没人再跳出来了,地上一滩鲜血,还有礼部官员的脑袋,脸上仍旧保留着临死之前的慌张,两只眼睛惊恐睁开,诠释着什么叫死不瞑目。

“王圭!”李世民忽然开口,悠悠然道:“朕刚杀了人,心神还有些激荡,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句子。你来帮朕好好想一想,追封紫阳真人的旨意该怎么写。”

这完全就是打脸,所谓聪明不过天子,贤德不过圣人,朝堂上的事没什么能瞒住李世民。你王圭不是暗中指示人出来劝阻追封么?朕不但不听,朕还把他杀了。不但把他杀了,还要你帮我拟旨。

天下虽说是皇族与世家共治,但是皇帝势力毕竟最强,一旦他对某件事铁了心不想妥协,那么世家就得乖乖顺从。

人群之中,王圭悄悄叹息一声,他缓缓走了出来。

“陛下,给臣半日时间,必拟褒扬之句。”

这算是向皇帝直接服软,李世民轻哼一声,挥手示意他退下。

便在这时,韩跃却忽然出声,阻拦道:“陛下不必下旨追封了,臣的师傅,臣给他送行。”

他看了一眼李世民,半是解释半是感慨道:“百年生前事,千古后人评。国公爷好,平民也罢,我师傅一代高人,他心中不会在意。”

紫阳风送葬之事,韩跃想按照后世的传统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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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古往今来,天下第三

清晨微风,烈火熊熊,紫阳真人的遗体逐渐被大火吞没,忽然东方有旭日跳出云霞,射下浩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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