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辩机 - xp1024.com
《大唐辩机》


第十一章 一塌糊涂

告别了孙老道,王邵就带着人马闯进了粮草大营,这边离伤兵营其实并不远,不过警戒程度就严了数倍不止。

毕竟是大军的命脉,这点无可厚非,王邵也是耐着性子跟卫兵们解释,谁知卫兵愣是不买帐,非看到官印才敢放行。

元芳怒道:“你是谁的手下,居然敢对上官无礼。”

“军机重地向来如此,不管何人,要进来必须按军规处理。”卫兵也是理直气壮道。

远远里面走来一群巡逻队,为首的是一位银甲校尉,见大营前有百来号人堵着,就过来了。

“这不是王医官吗?”校尉老远就向王邵招呼。

王邵则是一愣,上下打量一眼,心说自己好像并不认识他啊!

许是那校尉看出了王邵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前几日本校尉在官道巡逻,正巧遇见六扇门大当头,然后与她一起救的王医官,那时王医官陷入昏迷不知也是理所当然。”

敢情是这么回事,王邵哦了一声然后抱拳道:“多谢这位校尉出手相助,若不然王邵就成道旁无人问津的枯骨了。”

“本校席君买,比王医官痴长几岁,若是王医官不弃,叫声席校尉即可。”席君买此时是仁勇校尉,正九品上,说起来比王邵的医官还大,说话自然很随意。

“席君买……”王邵眼中一亮,这位可是被历史埋没的名将啊,最牛逼的战绩是在贞观十五年,仅凭手下一百二十人就平定了吐谷浑之内乱,当时席君买仅是一个果毅都尉,也就是从五品下,不过,这也是他唯一在历史上留下的一笔,后来就没有提到了。

“收做小弟!”王邵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样对自己说,这种潜力股不提早投资简直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王邵笑道:“席校尉,其实我来粮草营也就是提前熟悉熟悉环境,今日大总管刚发话,升我为这营里的参军,不过这官印还未下发……”

正说着话,一匹快马过来了,上头骑士下来就举着一个官印高声问道:“听说王医官在此,不知何人?”

百位六扇门兄弟很自然风开了道路,好让王邵回身通过。

王邵迎了上去,笑道:“我就是!”

骑士将东西一交,抱拳道:“见过王参军,小人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谢啦!”辞别来人,王邵托着官印又回来了。

那两个门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头大汗,这是得罪上官了,以后可没好果子吃,见王邵过来连忙陪笑道:“原来真是参军大人,小人有眼不识,小人……”

王邵拍着两人的肩膀道:“你们尽忠职守皆是好样的,以后继续保持,呵呵。”王邵笑着进去了。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啊,没有责怪反而受表扬了,于是两人更加精神抖擞尽职尽责,心说:“老子连参军都敢拦下了,以后看谁敢乱闯。”

这牛逼估计能够他们吹一辈子的了。

话说王邵进了粮草大营,席君买也被他临时抓了过来,现在他已经成了席君买上官,席君买自然不会不同意,这粮草营他熟路,便带着王邵绕了一圈。

不过王邵越看越皱眉,一路只是摇头不语。

等一圈下来席君买终是忍不住问道:“王参军,你看如何?”

王邵给得评语很直接:“依我看,一塌糊涂!”

这评语把席君买雷的不轻,他原本还有些小得意,因为好几处被他改进过。

王邵见席君买欲言又止,便一指伸出,点着粮库道:“运来的粮食随意堆在一旁,即便粮库放不下也不应该如此暴露在军营中,敌人若是偷营,粮草必然是首当其冲,这不明摆着招敌吗?吐谷浑只要一把火就能叫我们全玩完!”

席君买尴尬道:“不会的,军营防守严密,定不会叫吐谷浑人有可乘之机。”

“既然提到了那我也说说这营里的布局,你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得是做什么?”

席君买顿觉王邵这话荒唐,一脸你别瞎指挥的模样,冷声道:“自然是保卫粮草安全。”

王邵开始满嘴跑火车了:“哦,你还知道这是粮草大营军机重地啊,你干脆插面旗子告诉人家这里是粮草营得了,防守的这么严谨,斥候一瞧必然会断定此处不是中军大帐就是粮草大营,而恰恰这两个地方就是大军的要害,你就这么轻易暴露出来了?防守自然要防,不过要外松内紧,哪有像你这般如临大敌的。”

“呃……”席君买无言以对,这改进还错了,而且听王邵这么一讲,还是大错特错那种,席君买满脸羞愧之色。

“还有,火头军日日生火起炊烟,这也很容易暴露目标,我们不能将他们集中一起,更不能将他们设在粮草营周边,虽然来回运吃食会麻烦一些,但是免去了被一锅端的危险。”

席君买激动道:“王参军果然厉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是针针见血,句句切中要害,席君买服了,不知这大营该怎么改,还请王参军示下。”

王邵很满意席君买的态度,收复小弟第一步完成。

“呵呵,别急,回去看防守图再说!”王邵拍了拍席君买的肩旁。

席君买一拍额头,疾走几步,指着不远处的军帐不好意思道:“瞧我这记性,王参军赶紧入帐咱们慢慢研究,请!”

这一讨论就是一个时辰,等王邵从席君买营帐出来,身边一直跟着的元芳佩服道:“王大人真是神了,刚我都听呆了。”

王邵笑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老祖宗们早就将这些写进了兵书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元芳忽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大人你没看那席校尉的眼神,当真跟见了佛祖一般,刚才我就没见他闭上嘴过。”

“席君买是一员猛将,这些东西他自然不熟,若论打仗,我可不如他,咱也是动动嘴皮子而已,没这么夸张。”

“走,随我去看看火头军,顺便讨口汤喝。”

“嘿嘿,您不说我还不觉得,您这一说反倒饿了。”

“行了,别耍宝了。”

不一会儿,王邵来到了火头营驻地,此时已经到了埋锅造饭的时候,沸腾的开水直冒白气,大厨们正拿着桶装的碎肉往大锅里倒。

唐朝行军打仗的干粮主流其实依旧还是粟米,从秦开始流传下来的行军干粮,不但保质期长大九年之久,还能同时用来喂马,这种粟米干粮会定期分配给各个军营,每位将士一领就是十天的量。

之所以开火,完全是因为除了填饱肚子的军粮之外,士兵们还需要副食来维持营养,譬如面前正在煮的肉汤,还有肉干、野菜等等,最关键的还是为了摄取食盐。

“大哥,请给我打一碗!”王邵一如士兵们一样排着队,等轮到他的时候才开口道。

厨子看也没看就这么机械地舀了一碗给他,然后喊道:“下一位!”

王邵没走,而是端着肉汤喝了一口,味道有些淡,还有一丝醋味,便皱眉抬头道:“为何是酸的?”

厨子没好气道:“你是新来的吧?醋布下锅,自然有点酸味,行了,赶紧走开,别挡着道。”

王邵满头疑惑挪开了身子,等元芳端着汤过来,便问道:“元芳,那厨子说的醋布是什么?”

吸溜,元芳先喝了一口,然后道:“醋布就是醋布啊,找块布浸泡在醋和食盐里,打仗的时候就随身带着,吃饭时加进去一起煮,不就省事许多。”

“那为何与我平日吃的味道不一样?”

元芳一愣,恍然大悟道:“难怪大当头一见我就把我准备的精盐给搜刮走了,一定是她给你开了小灶,哎哟,我的心呐……”说着拍着心口装着哇凉哇凉的模样。

王邵反问道:“我刚巡营时不是还看见几百担食盐啊,为何放着不用却用醋布?”

不远处一个老兵插嘴道:“那些是全军的食盐,用来制醋布的,直接拿来吃恐怕没两月就所剩无几了,小兄弟你别想了,能有醋布就已经很不错了,党项、羌人还抢着要呢。”

第十二章 干粮袋

王邵向来认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脱离了军医变成了后勤管理层,那自然是要把手头的事情管理好,即便他现在躺下了,睡前也在想问题。

第一点就是营防问题,就像自己跟席君买说过的一样,营防要外松内紧,不能一味的突出,好在席君买帮了大忙,这点暂时可以放心交给他。

第二点就是粮食问题,粮仓放不下也不能一直堆在外头任风吹雨打的,即便用布盖起来也不能保证不会发霉变质,特别是眼看快入三月了,春天一来气温回暖什么蛇虫鼠蚁都该跑出来了,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王邵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叫道:“对啊,干粮袋!”

王邵这一咋呼,倒把元芳给招来了,元芳抄着横刀就闯了进来,嘴上喊道:“保护大人,上!”

一溜烟闯进来四五十人,把王邵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王邵鼻子都气歪了,你们这是来保护我的?我看是来杀我的吧!

王邵惨嚎一声,怒道:“都给我滚出去!”

妈的,差点没被这群六扇门的流氓给压死,你说保护就保护吧,非得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王邵捂着鼻子一脸郁闷。

也不知谁刚谁谁起床护驾,连袜子都没套,被压在下面,差点没把王邵给熏死。

“大人,您没事吧!”元芳送走了来人,一脸紧张的过来询问。

“我能说有事嘛,下次别叫这么多人进来,这儿地方小,差点没将我挤死,以后分班!”王邵白了元芳一眼。

元芳委屈道:“大人,已经分了两班了,上半夜下半夜各五十人!”

“那就分十班!”王邵恼羞成怒道。

“呃……好的。”元芳看着面色不善的王邵,陪笑道:“既然大人没事,那元芳这就回去了。”

“等等,你来的正好,我问问哈,六扇门的兄弟女红怎么样?”

“女……女……女红?”元芳一脸见鬼之色,走路也差点摔着了。

“对啊,就是针线活如何?”

元芳摇头道:“大男人会什么女红啊,大人别开玩笑了。”

王邵指了指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笑容道:“怎么,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元芳点点头。

王邵脸瞬间严肃了,认真道:“去,叫上今天过来的五十人,给我抗几百匹粗布来,还有记得取针线。”

“大人,您这是要做新衣裳啊?”元芳奇怪道。

“做什么新衣裳,我是做粮袋。”

“粮袋?”元芳满脑子问号。

“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别废话,赶紧去。”

“好,我这就下去吩咐。”

就这样,一连三日,粮草营里的官兵看见六扇门的人都会哈哈大笑,当然,这里面没有恶意。

而六扇门的人也是很自觉的埋头赶路,从来不敢抬头,因为这三天他们干的都是女子的针线活,说出去丢人呐。

一百人此时整整齐齐坐在地上抓耳挠腮着,深怕给王邵点到名字,而他们身前整整齐齐放着十几条袋子,元芳也是苦着脸道:“大人,您没瞧见,我们都快成为全军的笑柄了,能不能不干了?”

王邵背着手来回检阅着他们的成果,还成,起码都不会漏,于是笑道:“怎么,嫌丢人?”

“怎么能说丢人?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元芳诉苦道。

“一会儿就知道你们做的事有多伟大了,这不丢人了,你们应该感到自豪才是。”王邵站在众人面前说道。

六扇门诸人皆撇嘴,表示不信。

王邵笑呵呵得拿起一条布袋,然后吩咐元芳道:“去,搬一担粟米过来。”

元芳一点头,没过一会儿就扛着一袋粟米过来了。

解开米袋,王邵直接将袋子套了进去,随后一条装实的米袋子就出现了。

王邵将那米袋丢在元芳身上,笑道:“教过你怎么绑了,快穿上。”

元芳手忙脚乱接过米袋,然后依言穿戴好,刚想说话王邵又丢了一条过来,元芳再次接住穿上。

“转一圈看看。”王邵笑盈盈的看着他。

“不是,大人,我怎么看自己像是一个窑姐啊,这还带亮相的。”

“别废话,照着做!”

“哈哈哈……”下面的弟兄们笑翻了,元芳不说还好,这一说特别形象,这羞答答的男模特一点没有自觉性。

“好了,大家静一静,这就是你们三天三夜的成果,平时行军打仗也是有米袋子的,不过通常我们挂在腰间,这样携带一来很不方便,二来作战时可能会影响动作,各位都是好手,在战场上失了半招会有什么后果想来不用我再解释了,那就等于交出了半条命,对不对?”

“对!”百来号人齐齐回答。

“那好,如今我们再来看你们的当头元芳。”王邵推了愣神的元芳一把催促道:“赶紧演武一番。”

“是,大人。”

元芳二话不说拔刀就演,一套刀法行云流水舞得是虎虎生风,弟兄们看得也是爆喝连连,鼓起了掌声。

“要不要我再来一套最新自创的刀法,此刀法吾将其命名为疾风十三式!”

“来一个,来一个!”下面的人起哄道。

“行了行了,还嘚瑟了你!”王邵果断一脚飞出踹在了元芳屁股上。

“感觉怎么样?”王邵见他消停了,问道。

“啥感觉?”元芳一愣。

“我……我问你穿上它感觉如何?”王邵差点要骂人了,这家伙一嘚瑟居然把正事就给忘了。

“哦哦哦……利索,不影响行动,绝对好东西!”元芳半天才回过神来,比划着大拇指道。

“好就成,别小看这两个米袋子,它们一袋省着吃就能吃十天,比之现在使用的三日粮袋效果要好的多,而元芳身上交叉挂了两袋,那就意味着能支撑十五日以上的运动作战,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皆是摇头。

王邵笑道:“意味着现在你们背起这两袋干粮就能杀到吐谷浑老巢,还不用补给!”

“咝……”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做的布袋子居然是如此犀利的神器。

“立功了!”忽然六扇门里一个帅小伙激动的吼了一声。

王邵点点头道:“是的,你们立功了,不过光这些还不够,要满足大军起码要上万条,所以我打算推广全军,而你们的任务就是手把手教那群笑话过咱们的大头兵针线活,怎么样,替你们出气了吧。”

“参军威武!”

又是三日,粮草营上上下下学女红的事终于给传开了,从执戟郎嘴里听到这消息的李靖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当场给喷出来,摔着筷子吼道:“快,给老夫将王邵那小子带过来,老夫要亲手抽他二十军棍。”

一同用餐的李大亮却乐了,捋着胡子笑道:“呵呵,听说这小子救人用针线缝,没想到调到军营里依然玩起了绣花,可真有意思。”

李靖怒道:“绣绣绣,他这么爱绣怎么不切了小的去宫里当太监,老夫让他绣一辈子,这眼下打仗呢,待抓他过来老夫倒要问问,这小子在搞什么幺蛾子!”

没一炷香工夫,王邵被监军押来了,不过身上绑着两个米袋子。

李靖刚想骂人忽然看见他胸前之物,便问道:“小子,我来问你,这是何物?”

王邵闭口不谈。

“嘿……放了放了放了,这小子居然还给老夫玩傲气!”李靖见王邵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自己先笑了出来。

李大亮笑着放下碗筷,问道:“王邵,大总管问你话呢,老实交代。”

松了绑,王邵笑着退下干粮袋道:“这是行军袋,也称干粮袋!”

“干粮袋?拿来让老夫瞧瞧。”干粮袋李靖当然知道,但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好奇道。

等干粮袋一入手,李靖就发觉不同了,很沉,容量不小,关键看王邵刚才背着进来一身轻松。

“这里有将近二十斤吧?”李靖翻来翻去迟疑道。

“大总管慧眼如炬,一袋十斤,两袋整好二十。”

“也就是说这里足足够二十日行军的干粮?”李靖眼睛一亮,急切道。

“正是。”

李大亮大喜,出列道:“大总管,大喜啊,有此粮袋在手,我军深入吐谷浑腹地便无后顾之忧了,杀了来回指日可待。”

李靖也是哈哈大笑,点着王邵道:“好小子,你是如何想到的?”

王邵如实回答:“不瞒大总管,其实是粮库实在堆不下粮草了,所以小子才想出这法子,让将士们提前分担些。”

“好,原来这就是你所绣的花,美哉,美哉,老夫定要将此物列装全军!”

第十三章 自找麻烦

终于来到了三月,陇右的冰雪开始融化,静谧得黄河也从冬眠中苏醒,犹如一条盘踞的黄龙开始张开五爪长啸于九州大地之上。

水源从千千万万条小溪河流渐渐汇入了黄河,而王邵矗立在一段高崖之上,正俯瞰着低声咆哮的黄河。

两道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元芳翻身下马径直来到了他的身边,高声喊道:“大人,最后一批干粮袋已经送出去了,还有,大总管召你去大帐议事!”

“知道了,不用这么大声。”王邵紧了紧袖口,虽然冰雪融化气温有所回暖,不过这山崖高处依旧是冰冷刺骨。

转身拍拍元芳的肩膀,跨上他带来的另一匹战马后,扭头即走。

元芳赶紧跟上,路上他问道:“大人,满营寻不到你,要不是有人指点还真不到你呢,话说你在这边作甚?”

“呵呵,只是想看看黄河而已。”王邵很是随意的回答着,元芳是不会了解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

果然元芳是不能理解的。

等王邵进了大帐,里面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特别是薛家兄弟,那是脸红脖子粗。

李靖见王邵进来,笑着一指末座道:“小子,坐下。”

“是。”王邵看了诸人一眼,奇怪得坐了下来。

待王邵入座后,李大亮继续对薛家兄弟训斥道:“高甄生送了你们几万头牛羊就把你们说动了?居然私自答应派兵支援他平叛,西征大军还有大总管在,轮得到你们做主吗?幸亏我发觉的快,要不然你们兄弟该如何面对大总管。”

李靖笑着摆摆手道:“李将军,算了,他们的兵不是给你拦下了嘛。”

李大亮气的坐下来,然后道:“大总管不追究不代表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你们等着我参你们吧。”

薛万彻没被大哥拉住,上来就拍着李大亮面前的案几怒道:“放屁,李大亮我告诉你,拓跋赤辞挑唆党项反叛高甄生力主平乱,兵力不够我们稍加支援难道还做错了?你能见死不救我却不能,你要参就参啊,我也参你一本枉顾同僚性命见死不救之罪。”

李大亮也是拍案而起:“他这是抗命,大总管都说了要赔礼道歉以稳定局势为重,可他倒好,不按军令还向党项各部开刀,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强盗,与土匪无异。”

李靖沉声道:“好了,都吵什么吵,坐下。”

三人看了李靖一眼,大总管都发话了,哼哼几声压下了怒气坐了下来。

“小子,你来说说这事该如何处理?”李靖看着王邵微笑道。

“我?”王邵一脸懵逼啊,这关自己什么事。

李靖继续道:“高甄生不听军令,私自出击平乱,如今反受包围,若你是我,该如何处理?”

另外三人也看向他,希望王邵能支持自己一方,所以都仰着脖子看着。

王邵沉吟道:“救是一定要救的,若我是大总管,等救了高甄生大军后立即会削了他的兵权,然后与党项各部谈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明其中厉害,毕竟叛乱的只是拓跋一部,没必要怪罪所有党项诸部,辅已重金安抚将拓跋一部孤立起来,然后整合高甄生余部再联合党项联军重创拓跋部,甚至将拓跋部灭在那里。”

李靖含笑点头,而另外三人皆一脸惊诧之色,那高甄生可是总管啊,说削就能削吗,这小子忒大胆了些。

“那你认为此次救援需要多少兵马?”李靖又问道。

“三千人足矣,多了会引起党项各部警惕,实属不智,少了则不能短时间控制高总管余部,这数刚刚好,不过……”

“不过什么,你小子别掖着藏着,一并说了。”李大亮急道。

“不过需要一位能镇住场的代总管,此人不但要能言善辩,还得懂得随机应变,且此去凶险异常,可谓九死一生,若不抱着必死的决心很难成事,这样的人难找呐……”

王邵一阵摇头晃脑,搜索了大军诸位名将皆没有什么人选。

“呵呵……”李靖笑了,外三位也是相识一笑。

气氛很诡异,王邵抬头正看见四人盯着自己,王邵冷汗就下来了,连忙摆手道:“大总管,我不行的,我真不行的!”

王邵想明白了,原来这几位在自己面前演戏呢,难怪刚进来就觉得怪怪的,这几个老家伙!王邵心中暗骂。

“呵呵……”笑声还在继续,王邵硬着头皮道:“大总管,我就纸上谈兵,没带过兵打过仗,派我去一定会搞砸的。”

“你小子能言会道狡猾如狐,我看就你了!”李大亮笑道。

薛家兄弟从怀里掏出来半个兵符和官印递到了王邵面前。

李靖敲了敲拐杖笑道:“小子,不要让老夫失望,咱们等你的好消息。”

“我……”王邵就差当场骂娘了,这纯粹是自找麻烦啊。

“嗯?”四人齐齐一瞪眼。

“参军王邵领命。”

就这样,王邵带着他的三千大军出发了,六扇门的弟兄们个个喜气洋洋,这将近一月的针线活差点把他们逼疯了,好在如今能上战场立功了,果然跟着邵哥,处处有惊喜啊!

王邵则一脸唉声叹气,元芳在一旁安慰道:“大人,您这是连升好几十级呢,为何还要叹气,该喜才是。”

王邵无语的看着元芳,撇嘴道:“喜个毛线,代总管而已,你不知道里面的风险吗?”

元芳愣道:“这还有风险?”

“废话,首先,夺了高甄生的兵权,光这点就是难如登天,他会心甘情愿将兵权交出来?我问问你,如果有人要抢你当头的位置,你干不干?”

“当然不干了,除非他有能耐打服我!”

“这不就结了!”王邵两手一摊无奈道。

“呃……”元芳挠了挠脑袋,好像确实如此,是挺难的。

王邵继续道:“削一个道总管的兵权那是多大的事,得上表朝廷的,不过这次是李大总管利用大权私下决定,若是真追究起来,这个黑锅得我来背,你懂吗?”

“哦,那不是说咱们这次过去……”

“对,一个弄不好还得跟自己人打起来,死了多少人都得算在我头上,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那咱们不去了吧!”元芳心有余悸道。

“呵呵。”王邵耸耸肩:“不去?大总管的令不遵,那叫违抗军令,砍了我的头都不为过,你敢不去?”

“这……向前一步是死,回头也是死,这可如何是好。”元芳脱下了头盔,将自己脑袋挠成了鸡窝状。

“退后是死定了,不过往前也不一定是死局,若我们能迅速掌控住高甄生余部,然后平定党项反叛,必然能功过相抵,而且还有一人会帮我们的忙。”

元芳诧异道:“何人会助我等一臂之力?”

王邵神秘一笑继而催马跃前朗声道:“哈哈,此人正是高甄生本人。”

元芳一脸懵逼,这可能吗?

只有王邵知道,历史上岷洲都督高甄生就是一位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范,他违抗李靖军令在先,后被李靖斥责,原本吃了亏也就算了,但他却怀恨在心偷偷上表朝廷诬告李靖谋逆大罪,李世民可是好不容易请李靖出山镇场子,又怎会相信小人之言,于是高甄生反倒惹怒了皇帝,得了个流放千里的下场。

这次自己过去,一定会如历史那样将高甄生给逼急了,这一本参书无疑会成为他自己的催命符,而王邵则正好能利用这个机会一统整个道的兵马,看似九死一生其实王邵已经胜券在握。

初升的太阳照在了王邵的身上,那抹淡淡的微笑,好像在放着光。

元芳看着眼前之人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好神秘……

第十四章 特训

三月初,拓跋赤辞带领所部南下与洮州(今甘肃临潭)羌人南北合击盐泽道总管高甄生,高甄生被围求援,王邵领三千众从西北大营出发日夜兼程赶往救援。

三月十二夜间,王邵率部踏上了洮州的土地,而前方探子来报五十里外发现小股羌人巡逻队,王邵立即下令安营扎寨。

大帐里,王邵、元芳、席君买三人围在地图前。

“席校尉,行军打仗你可比我熟悉,要不你先说说?”王邵见席君买看的认真,不由笑道。

不错,席君买被王邵厚着脸皮给抢来了,自己升了代总管吃香喝辣,怎么着小弟也得喝口汤吧,所以王邵直接跟李靖老爷子要了他。

李靖查了查名单后还曾狐疑得问过,李大亮笑说只是一个小校而已,李靖便大手一挥答应了。

等王邵找他的时候,席君买还如坠梦中,然后又听说王邵直接替他请了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脸上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就差给王邵跪下磕响头了。

对于知遇之恩的上官问话,席君买自然很是恭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立即开口道:“盐泽道大军有十万之众,即便被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被击溃的,如果我们人数多还可以直接压过去,可惜我们只有三千人,恐怕很难打开局面。”

元芳也是摇头道:“而且斥候都说了,外围的防守根本没有松懈下来,我们冒然进去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总管!”

“是代总管!”王邵纠正道。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嘿嘿!”元芳挠头笑道。

王邵认真看着地图,然后边比划边说道:“那我来说两句,首先咱们这次过来的都是骑兵,羌人与党项人也同样是骑兵,若是正面战场咱们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必须要迂回作战,最好能将他们引到一起。”

席君买眼中精光一闪,指着地图道:“中山道可设伏,代总管请看,中山道北有牙玛录山,南有日那玛山,西有奴那也山,东有红泉阳坡,四峰交汇唯有中山道一条路,是个绝佳的埋伏点。”

元芳被席君买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不过随后摸着下巴道:“地方是好地方,不过离敌营太近了吧,怕是只有二十里,万一党项与羌人倾巢而出我们该怎么办?”

“呵呵。”王邵笑了。

“呵呵。”席君买也笑了。

“不是,你们别顾着笑啊,我还没想明白呢。”

席君买解释道:“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吸引他们的大军过来,盐泽道的十万大军难道是摆设?这几日被围山中肯定憋屈得很,一旦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还不杀出来?只要我们守着中山道口,高甄生必然会尾随他们而至,到时候就像布袋扎口子一般,来个前后夹击!”

王邵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道:“此法虽可行,但我只怕那高甄生会见死不救啊。”

元芳扶了扶下巴,大叫道:“不……不会吧?”

席君买一脸喜色顿去换成了凝重摸着胡茬子道:“也不无可能,万一他要是不来救,那咱们反而会被困在这四座大山之中,那就危险了。”

元芳激动道:“他凭什么不来救,咱们可是替他来解围的!”

王邵苦笑道:“可也是来夺他兵权的,保不准他坐壁上观呢?”

大帐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席君买与元芳都盯着王邵,这决定就是在赌博啊,一招下错那可是满盘皆输,结果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邵沉吟了片刻,拍着案几道:“求人不如求己,中山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不管高甄生发不发兵这个围我们也一定要去解,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得把士兵训练成特种兵,顺带准备些野外求生工具。”

“特种兵是什么东西?”席君买问道。

“什么是野外求生工具?”元芳问道。

“就是特种兵野外生存工具呗。”

“啥?”席君买也学着元芳挠起了耳朵。

王邵开启嘴炮模式道:“野外求生顾名思义就是在野外顺利生存下去,在深山老林里要如何寻得水源,怎样辨别方向,如何设置陷阱捕猎,辨识可食植物,怎样搭建临时帐篷等等常识。”

王邵看了他们一眼:“而特种兵呢,除了这些基本的求生常识外,还要学会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到敌后,怎样干净利落摸掉敌军斥候队,组织力量破坏敌军补给,侦查收集情报并快速反应等等,如果学会了这些即便我们被困山中也能有应对之法,而刚才提到的求生工具,就是为了帮助咱们更好的活下去!”

元芳和席君买都听懵了,听起来很强大有木有,不过,他们不懂啊!

“可是,大人您说的这些我是闻所未闻,也不曾学过啊,还有,即便我们想学也没人教我们啊!”元芳一脸的郁闷。

王邵撇嘴道:“怎么可能没听过呢,历史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席君买奇道:“这还有历史?”

“废话,早在战国时秦国就有‘锐士’,乃军中精挑细选训练有素的步兵,《荀子》中就有过记载,而且给予了高度的评价,‘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据传闻秦之锐士可以一敌十魏武卒,当然锐士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当年大秦上将军司马错建立铁鹰锐士时,可是十万秦卒选三千,二十万新军能入铁鹰锐者只有区区一千六百人。”

“咝……”席君买与元芳倒吸了一口凉气,魏武卒他们可是知道的,战国时魏武卒可是天下最为精锐的部队,没想到还有更牛逼的存在。

“东汉末年,吕布帐下中郎将高顺建立陷阵营,号称千人军,实则仅七百余卒,每所攻击无不破者,故名‘陷阵’,还有曹操的虎豹骑、刘备的白耳军、袁绍的先登营,他们也算是吧。”

“哦……”两人跟小学生般齐齐点头,没想到王邵嘴里的特种兵历史如此悠久。

席君买忽然道:“那皇上的玄甲军也是大人说的那个特种兵喽?”

“差不多吧。”

讲了这么多问题回到原点,席君买哎了一声:“玄甲军乃大唐第一军,可咱们等不起啊,何况大人想调他们过来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你等会儿,谁说要调他们过来了?”王邵赶紧打住席君买的话。

“不是您说要他们来训练咱们当那个什么特种兵和野外生存的。”

“我说过吗?”王邵一歪脑袋看向元芳。

元芳挠了挠脑袋,弱弱道:“好像……并没有。”

“对嘛,我何时说过这话了。”

席君买愣了下然后急道:“不是,大人,若是没人教导,我们不懂啊!”

“嘿嘿……”王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两人随即看向了王邵,看王邵那嘚瑟的模样,莫非他懂?对啊,要不然对这东西哪里会这么有研究,没错,就是邵哥你了,准没跑了!

“略懂,略懂!”王邵难得低调了把。

席君买那是两眼放光,跟看到小媳妇在河边洗澡似的,抓着王邵的手就是不放啊,一个劲的嚷嚷:“大人,求教啊,求教啊!”

王邵鸡皮疙瘩就下来了,哥不捡肥皂啊,喊什么“求交”,诚心恶心人是吧。

“坐好,都坐好,离我远点!”王邵赶紧逃出魔掌,并严厉警告准备伺机而动的元芳同志。

好在唐朝将士好忽悠,王邵怎么教他们就怎么学,反正也没人会提出异议。

三天里王邵就教给了他们一些基本的野外生存知识,众将士看王邵的眼神都变了,很崇拜。

就如同王邵忽悠他们的那样,等学会了他传授的那些训练之法,以后他们就是堪比玄甲军的精锐了,甚至能代替玄甲军成为大唐第一军,试问何人不激动,何人不卖力,连元芳都偷偷在小本本上记录着,估摸着想把这练兵之法带到六扇门去。

第十五章 忐忑的长乐

长安,三月初,王邵擅杀医师牵出的军备贪墨案才刚刚消停,太上皇李渊的身子就瞬间恶化,如今双腿以不能下地。

孙思邈临行前就说了,太上皇气数已尽回天乏术,所以李世民能做的,也只是带着皇后天天去太上皇寝宫请安尽尽孝道。

李渊心情好时会偶尔赏个脸,心情差时绝对是无情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倒是长乐高阳等那些小辈李渊却乐意天天见上一面。

李世民跟长孙无垢商量着让小辈多去陪陪李渊,所以长乐也搬回了宫里。

这天,长乐正在寝宫抚琴,高阳公主却匆匆闯了进来,撅着小嘴一脸不爽的模样。

长乐见到这位淘气的皇妹,便是微微一笑:“高阳,是谁惹你生气了?姐姐替你教训他。”

高阳鼓着包子脸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父皇,姐姐你快替我教训他。”

长乐捂嘴轻笑:“怎么了这是,父皇又哪里惹着妹妹了。”

高阳公主眼珠子一转,然后抄起胡凳就搬到了长乐身边,拢着小手贴着长乐耳朵悄声道:“皇姐,我跟你说,那你答应我不准告诉别人行不行。”

“这个自然。”长乐耳朵发痒,连忙将高阳按回了胡凳上,认真道。

“今天刘侍卫当值,他打听到了辩机哥哥的事情,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什么消息?哎呀!”长乐手腕一缩,白玉般的手指居然被琴弦割开一道口子,一抹嫣红的血珠滚了出来。

高阳捂着嘴吓了一跳,然后蹦下胡凳满屋子乱转,嘴上不停念叨着:“丝巾、手帕、手绢……”那急得,小脸五官都挤在一起了。

长乐噗嗤一乐连忙对高阳道:“皇妹,别转了,你都将我转糊涂了,多大的事,这不好了嘛。”

话毕,长乐将玉指含进了口中,然后笑望着回来的高阳。

高阳见长乐自己已经处理了,便拍着小胸脯再次回到凳子上,不过随即将小脑袋一歪,一双大眼睛直直盯着长乐,上下打量半晌,渐渐露出了狐疑之色。

长乐被她盯着心虚连忙道:“高阳,你这般看我作甚,为何这般奇怪……”说着说着自己没了底气,脸上闪过一抹嫣红,后面的话低得犹如蚊蝇飞过之声。

高阳眼珠子上下乱窜,最后一拍手道:“啊哦,我明白了。”

长乐羞得抬不起头来,嘴上颤声道:“你……你明白……明白什么了。”

高阳自以为发现了真相,得意一笑:“我明白啊,姐姐一定也收过辩机哥哥的礼物对不对?那竹蜻蜓我可有很多呢,哼哼,红的、绿的、紫的、蓝的,总之很多很多呢。”

高阳掰着手指炫耀着,长乐则捂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

高阳欢快得踢着双腿道:“看在你是我皇姐的份上,我可以送你……十个,不,还是五个好了,这些都是辩机哥哥送我的,一般人我可不给。”

长乐微微摇头抿嘴一笑:“呵,高阳妹妹喜欢送多少就算多少好了,对了,你方才说刘侍卫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快告诉皇姐吧。”

高阳咬着手指努力回想道:“好像说辩机哥哥升官了,已经不是医官了,当了个参军什么的,而且也没在西南大营了,被李靖爷爷调去西北大营了。”

“真的,那太好了。”长乐一脸喜色,双手合十似乎再还愿似的。

等她念叨结束,又拉起高阳的手问道:“妹妹,那他最近做了什么大事吗,若只是升迁这种小事,怕是不会上报朝廷吧。”

“是的,听说盐泽道的高总管没听李爷爷的话,私自去打羌人了,但李靖爷爷好像很生气,上表战报里面狠狠参了他一本。”

长乐微微皱眉,然后道:“那与他有什么关系?”

高阳笑道:“当然有关系了,参归参,救还是要救的,高总管大军被困,辩机哥哥带着三千人赶去救了。”

长乐听迷糊了,想了想才道:“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参军不能领这么多兵马吧。”

高阳撅着小嘴晃了晃脑袋,郁闷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辩机很厉害就是了。”

长乐心中咯噔一下,忽然察觉到了不对,立马紧紧抓着高阳的手,连声音都高了八度,急道:“你是说王邵只带了三千兵马去解盐泽道之围?”

高阳一拍手道:“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长乐脸阴了下来:“这是谁的主意?”

“啊?”高阳愣了一下,然后觉得皇姐的手抓的又急又紧,委屈道:“皇姐,你抓疼我了。”

“啊……对不起,我刚才想事情去了,对了,高阳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吗?有没有打听过。”

“没有啊,要不我叫刘侍卫过来,皇姐有什么要问的当面问他呗。”

“也好,那就麻烦高阳妹妹走一趟了。”

“好哒,那皇姐我先去了,晚膳后再过来找你玩儿。”高阳提着襦裙行了一礼欢欢喜喜的走了,而长乐则是捂着心口一脸担忧。

不多时,刘青过来了,长乐见面就问:“刘侍卫,今日在殿前当差,可有王公子的消息?”

刘青一脸懵逼,原本就想不通他为何被长乐公主叫过来,因为不知长乐口中的王公子是何人,于是老实问道:“公主,您说的王公子是……”

“哦,王邵。”

刘青一脸恍然大悟,然后喜道:“呵呵,原来公主也认识王贤弟啊,他如今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在军中一月不到连升好几级呢,就连我这做兄长的都羡慕不已。”

“本宫问你,是何人出主意让王邵担此重任的?”

刘青道:“是侯君集候总管啊,他的表书中可是对王贤弟褒奖的很,您想啊,王贤弟不仅救了程国公后人和三四千大唐将士的性命,又破了军备贪墨一案,候总管认为如此人才当得重用,当然,李大总管也是很看好王贤弟的才能,日后王贤弟定然前途无量啊。”

“侯君集!”长乐咬了咬贝齿将这三个字念得极重,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杀意。

刘青刚才得笑脸也渐渐严肃起来了,看着公主的脸色小心翼翼问:“公主,可有不妥之处?”

长乐呃了一声抬头间瞬间换了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敷衍道:“就是随口一问,没事你便退下吧。”

“是,小人告退。”刘青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退了出来,走了三步,又回头看了看长乐公主,见毫无异常,于是晃着脑袋走了,难道刚才自己看错了?

屋里的长乐纤纤玉手在琴弦上拨弄着,从高到底又从低到高,不是在弹琴,而是她思考时无意识的动作,自言自语道:“侯君集这是要捧杀王公子么,王公子你一定要谨记我的话啊。”

无意间长乐看到了自己手指那道流血的小伤口,忽然她站了起来,喊道:“来人,前头带路,本宫去拜见太上皇!”

……

李渊此时已经坐在了木椅之上,因为不方便行动,所以麻将就成了他打发时间的最好玩具。

对面三人分别是天下第一夫妻档外加太子。

李渊双手捂着海底牌,打开后哈哈笑道:“嘿嘿,你们这一家子,还想联合起来讹老夫的钱财,海底捞月,哈哈哈……来来来,都交钱!”李渊将牌一摊,大四喜加海底捞月,妥妥赚了一大笔。

“哎,都让朕瞧瞧,你们是啥牌啊,这么长时间没胡都。”李渊一边收钱一边笑道。

李世民尴尬一笑连忙盖住牌道:“父皇连大四喜都胡出来了,朕的牌不看也罢,总之是手气不佳,呵呵。”

“臣妾的牌也同样糟糕,还是不污父皇的眼睛了。”皇后也盖上了。

“高明,你的呢?”

皇太子看看老爹再看看老娘,赶紧也盖牌苦笑道:“皇爷爷,我的也胡您这张。”

“哈哈哈,这叫先到先得!”李渊开怀大笑,丝毫没有病态。

只有边上伺候的贵公公才知道,那三家都是清一色,李渊打了几十张筒条万,点的炮都快能攒成炮仗了,只是原本就来哄老爷子开心的,没人敢胡罢了。

第十六章 弃马越山

红泉阳坡地势不算陡峭,如果是带马翻山那是难如登天,再加上洮州地貌属于侵蚀构造的高原丘陵山地其实骑兵并不是最适合的,王邵果断下令弃马,留下体力最差的百人原地驻扎管理马匹后,就带着三千人轻装上阵,开始一路渗透进了洮州。

三月十七日,晨。

头戴草帽全身覆盖枯叶树枝脸上还抹着黄土的王邵出现在了红泉阳坡顶,身后稀稀疏疏的动静从未停歇过。

王邵四处观望了一阵,伏着身子再次回身来到崖边,伸出手向底下招呼道:“咻,没有敌情,都上来吧!”

呼啦一声,崖壁上翻上来好几十人,然后陆续的有人被已经登上山的同伴拉了上来。

元芳解下系在腰间的麻绳笑着过来了:“嘿嘿,大人,没想到我们这么轻松就上来,你教我们的法子真的太好使了。”

王邵却没有一丝喜色而是凝望着对面的山峰道:“看样子对面也有聪明人,你看那边!”

元芳顺着王邵的指点手搭凉棚举目远眺眼前的那日玛山,此时隐隐约约能看到鲜艳的三角帐篷在半山腰整齐排列着。

“是羌人!”元芳还未开口,背后就传来了席君买的声音,随后席君买也跟两人站在了一起。

“看帐篷的数量规模不小啊,怕有个上千多人吧。”元芳收回了手,嘴上应道。

“地图!”王邵一摊手就有人给他送了过来,三人蹲下身子聚在一起,王邵拿着木炭削成的碳笔画圈道:“这几座山的海拔几乎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到达预定位置还需要花费二天的时间,席君买你辛苦些立即动身前往原定计划的奴那也山,若拿下就直接放狼烟,我们就知道了,一千人够不够?”

“够了!”席君买重重点头。

“剩下的人跟我来,对面的钉子一定要拔掉,而且还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得拔掉,在布局好口袋之前我们不能暴露,元芳,叫兄弟们都机灵点。”

“是。”元芳赶紧点头应是。

“对了,席校尉!”王邵一边收着地图一边叫住了席君买。

准备转身欲走的他连忙又回身过来恭敬道:“代总管请吩咐。”

“既然他们的人在对面有布防,奴那也山也应该会有大军布防,你小心点,若人数实在过大就先别轻举妄动,等我们拿下对面后自然会去支援你,万事小心!”王邵轻轻拍了拍两下他的肩膀。

“请代总管放心!”席君买右臂敲了敲铠甲行礼道。

“去吧。”

等席君买带着一千人往西侧下山而去后,王邵则带着元芳和他的二千军士直接朝南进发。

山间荆棘丛生道路不通,王邵手里握着柴刀与元芳并行,他们俩在前头披荆斩棘为队伍开道,一路小灾小难不断,不是被树枝挂破了皮就是不小心踩到刺藤之类,但两个人都默默的忍受着,即便再痛也不能暴露队伍,为此他们嘴上还死死咬着一段一指长的木头,后面的军士也是人人如此。

当夕阳下沉只剩余晖之时,王邵的两千人马已经爬到了山那日玛山的山阴处,即羌人营帐的背后。

只见王邵犹如山猿一般麻利的从一棵高树上下来,然后拍着灰尘招呼元芳道:“元芳,传令下去原地修整三个时辰,今日不建临时帐篷,咱们一入子夜就突袭敌营。”

“是。”

元芳回身交代了一番后又爬了过来,望着若影若现的羌人军营笑道:“他们这是要举行篝火宴会吗,派了好几批士兵在周遭砍伐树木。”

王邵嘴上露出一丝奸笑:“所以才叫你们养足精神,晚上咱们去吓唬吓唬他们。”

元芳一愣:“真的只是吓唬吗?”

“你说呢?”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伏着身子慢慢倒退了回去。

今夜来的太慢,也许是王邵一直注意的关系,所以才觉得时间过得比平时慢上数倍。

“元芳,什么时辰了?”

元芳一脸的无奈,撇嘴道:“大人,这是你第一百零七次问时辰了,能不能饶了小人,等时辰到了我会通知大人的。”

王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我有问这么多遍吗?”

元芳翻着白眼,你说呢?

那日玛山腰处火光亮如白昼,一大群羌人士兵围着篝火载歌载舞,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个人都挺着肚子,一脸满足。

有靠在木栅栏旁打屁聊天的,有打着哈欠还拖着沉重脚步巡逻的,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已经进入梦乡的,那打鼾声隔着老远也能听见。

王邵眼皮子也有打架的趋势,他可是盯了一整晚上,都觉得自己盯出针眼了。

忽然,王邵的腿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就见元芳爬了上来。

元芳没说话,只是向他使了眼色然后重重点头就又退回去了。

王邵一个激灵困意瞬间一扫而空,最后望了羌人大营一眼就默默退了下来。

坡后,下来的王邵立即将军中大小军官聚集了起来,嘱咐道:“这次行动尽量不要出声,元芳,行动一开始你就带五百人直接摸掉他们的岗哨,然后杀进他们的士兵营……”

王邵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而后继续道:“我带五百弟兄直接从正面突杀进去,剩下的由你们带队组织从四周逐步压缩,务求将这批羌人一网打尽。”

“是。”十几人低声应了一声。

“开始行动!”王邵手一挥,这群人就一哄而散。

羌人浑然不觉死神的镰刀已经展露了锋芒,渐渐向他们喉咙逼近。

……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啊!”一个女子惊慌的扑倒在地上,又是拳打又是脚踢,但依旧不能阻止恶汉将其压在身下。

一股子羊膻味扑面而来,女子浑身颤抖,一想到自己待会儿将面临什么遭遇,不由悲从中来,她望向了缩在大帐一角与她同病相怜的几位女子,看到她们那麻木的眼神就已经绝望了。

“救命!”女子咬破了嘴唇,手指插尽了土壤之中,狠狠抓了一把,一瞬间十指间都是鲜血淋漓。

“哈哈哈……”淫荡的笑声回荡在大帐之内,男人抄起酒一碗饮尽便将碗狠狠的甩在了地上,缩在一角的女人们皆抖了一抖。

“汉人的女子我最是喜欢……我最喜欢看到你们那种绝望的眼神,让我有种征服的快感,草原上的勇士就该训最烈的马,玩最烈的女人,哈哈哈!”那汉子操着一口很不得道的汉语,但还是能听清楚在说什么。

“你们这群畜生,不是人,是魔鬼,你们不得好死!”女子拉着仅剩的半片肚兜歇斯底里得骂着。

“哈哈哈,是吗?”汉子一边解着裤带一边嚣张的狂笑道。

“是啊,不得好死!”一个极力压抑愤怒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哪个不长眼的在答话?那汉子愣神回头间只见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而后捂着喉咙退了三步。

待看清楚来人,他的瞳孔猛然变大,是唐军,虽然他披着杂草,但那铠甲就是唐军制式铠甲,化成灰他都认识。

“啊,啊……啊!”他想喊,但此时他才发现喉咙已经被来人一刀割破,唯有微弱的啊啊声带着气管擦破空气的蜂鸣声,他的脸瞬间白了起来,渐渐变成了恐惧。

元芳没有给对手停歇的机会,跨前一步后反手又给了他一刀,那刀从头顶而下直落到腰。

“啪”一声,那羌人跪在了地上凸着双眼歪了下去。

他身前的女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直接扑到了尸体上一顿猛咬,两只耳朵瞬间被掉了,女子起身呸了一口道:“便宜你这畜生了!”

元芳看的是目瞪口呆,等女子望着他跪下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帐内的一件毛毯盖在了她身上,又忘了一眼从角落里出来的女人们,沉声道:“我是唐军,奉命来带你们回家!”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水闸,众女相拥在起一抱头大哭,宣泄着多日的恐惧与羞辱。

而其他营帐内,同样的事情正一遍遍发生着。

王邵见元芳他们摸了岗哨,杀进了后营,于是立马把出横刀高吼一声:“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弟兄们,给我杀,一个不留!”

身后兄弟们一听,代总管威武啊,这话喊的简直热血沸腾。

纷纷有样学样高喊:“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杀杀杀!”直接冲进了羌人大营。

“不好,敌袭,唐军杀来了!”

第十七章 席君买立功

抹黑爬山是不明智的,席君买这会儿正扎营在奴那也山半山腰上,他们这一千人可是足足没歇过片刻,好不容易停下来,对面的王邵却闹出大动静了,这山连山,喊杀声都带着回荡的。

席君买一脸的黑线,也不知谁在出发前千叮万嘱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这会儿自己倒先打破了,明摆着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在这里都能听到王邵嘴里的喊杀声。

“校尉,这……”一个副官放下了手中的干粮,立马来到了席君买身边。

席君买却抬手打断道:“不妨事,他们暴露就暴露了,这山里反正也没见敌人的踪影。”

“哦。”副官点点头,继续拿起干粮啃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团黑影拨开茂密的树丛窜了出来,席君买立即起身同时佩刀出鞘。

“校尉,是我!”来人慌忙自报家门。

见是斥候席君买便舒了一口气将横刀插回了腰间,问道:“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

“报告校尉,山顶真有羌人,因为天太黑不好确定人数,原本我们是没发现的,许是对面代总管他们动手了,惊动了上面的人,现在正摸着黑准备下来呢。”

副校正色道:“校尉,咱们打还是不打?”

席君买心中斟酌,突袭却是能获得效果,只要山上的人没超过自己一倍,铁定是自己这边赢面大。

想到这,席君买果决道:“打,赶紧把兄弟们都叫起来,对了,都将弓箭准备好,副校,你带二百人在下山毕经之路两翼埋伏,绝对不能放跑一个。”

“是。”副官领命去了。

“其余的人先跟我来!”席君买带着大队往下山的山道摸了过去。

山对面喊杀声越来越小,奴那也山上的羌人却越来越急,最后上官干脆下了命令,支起火把赶路。

一条长龙从山顶蜿蜒而下,行色匆匆得很,不时队伍中会发出几声呵斥之声,大概是催促队伍加快行军。

埋伏在道旁的席君买却是举着手没有放下,而他的手里是一支竹哨,除了他以外唐军将士们个个蹲在路边张弓搭箭,只等校尉一声令下。

“咻咻咻……”等羌人行军过半,席君买立即吹响了竹哨,刺耳的哨声立刻从杂乱的脚步声中跳了出来。

羌人首领暴呵一声,便提着弯刀四下张望起来。

“哆哆哆!”可惜他等来的不是竹哨再起之声,而是箭矢擦过树叶钉在树干上的声音。

首领疑惑间,已有几十人中箭,惨叫着倒地而亡。

“不好,是敌袭!”

等首领明白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三轮箭矢过后站着的不足一半,而且此时席君买已经举着雪亮的横刀率先越了出来。

“杀!”

“杀羌人!”八百将士犹如猛虎下山,紧紧跟在席君买身后向道上的羌人发起进攻。

一时间,山道上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喊杀声更是此起彼伏。

山道上羌人先被突袭已然是阵脚大乱,再加上席君买率队冲阵英勇无比,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羌人更是失了战心,再加上这黑灯瞎火无人纸唐军底细,以为是大军包上山来纷纷齐械投降。

两千羌军被席君买半道强袭,溃逃一半,杀了五百,剩下皆成了俘虏。

待席君买从俘虏口中得知具体数目后,立刻当机立断道:“溃逃的太多,必须下山支援副校,咱们快走!”

一小兵指着那群俘虏道:“校尉,那这些人。”

席君买看了看跪在地上犹如羔羊般温驯的羌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丢下一个杀字便带着部队下去了。

“噗!”五百颗人头落地,脑袋一路滚下了山坡,居然比席君买的队部下去的还快。

“副校,你看!”

此时守道口的副将正在拼死血战,席君买叫他们守住口子那即便是死绝了也得守下去,随着小兵的指点,副校见一颗颗羌人的人头滚落下来便是眼睛一亮,大喊道:“兄弟们,校尉杀下来了,再坚持一炷香,只进不退!”

“杀,只进不退!”仅剩的一百人咆哮着,嘶吼着,宛如暴龙。

羌人首领露出恐惧之色,这后有追兵也就算了,可眼前两百人居然愣是顶住了自己将近千人的下山队伍,关键还拖住了整整半个时辰,简直不可思议。

“兄弟们,席君买来也!”席君买带队杀出,直击羌人尾部。

羌人首领前后两望,差点软在了地上,生死大恐怖让他声嘶力竭得吼道:“快,杀出去,突围!”

“矢阵,给我冲杀!”副官大喝道,随即面色一紧,所谓的突围一定会在自己这边,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有一人在,也一定要守住口子。

看着如潮般涌来的羌人大军,那仅剩的百人面色凝重,却无半点惧色,横刀在手大步迈前发起了反冲锋。

“杀!”副官带头跑了几步,奈何此时体力已经不支,居然直接跪了下来。

他横刀当拐,奋力直起了身子。

抬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刚才喊杀冲下来的羌人居然直接丢掉兵器扭身往山上跑去,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仿佛他们见到鬼怪在自己身后似的。

一个有力的臂膀将他扶住了,副官扭头一看,笑了:“王……总管!”

王邵搀着副校,笑道:“哈哈,没错,当然是我来了!”话毕面色转冷对着羌人狼狈的背影大手一挥道:“弟兄们,杀上去,一个不留!”

王邵的大军喊杀着越过两人,越过那仅存的不到一百的英雄们。

他们也与副官一样,当场无力地跪了,横刀随意一丢,仰天呐喊:“啊……我们赢了!”

是的,赢了,羌人上下合击被包了饺子,全灭,剩下的就只是打扫战场的垃圾时间了。

“大人!”席君买腋下夹着红得发黑的头盔兴冲冲得赶了过来。

“干的好!”王邵上去就是一锤子,然后一个熊抱,拍着席君买的后背也是兴奋道:“打的漂亮,回去后我给众兄弟请功!”

经过盘点,这一仗王邵领三千人马全歼三千羌敌,吃下了相当于自身等同数量的部队,而自身仅仅阵亡一百三十六人,战损比高达1:22,这哪里是胜仗,简直是大大的胜仗,堪称奇迹之战。

不仅如此,同时王邵也缴获了羌人遗留下来的无数辎重,箭矢、羊奶、肉干,还有近千匹良驹,将士们终于可以吃上一顿全肉宴了。

一切尘埃落定,王邵无力的靠在树上,拨弄着篝火,身边坐着席君买与元芳,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王邵的表情。

“呜哦……”王邵捂着嘴,跟两人挥挥手又跑到树后去吐了。

元芳哈哈大笑拍着颇为无奈的席君买几下。

“给钱!”

元芳伸着手在席君买面前上下比划着,而席君买则垂头丧气得从铁护腕夹层里掏出一个宛如纽扣大小的银币老老实实得交予元芳手上

席君买尴尬道:“元芳兄,谈钱多伤感情啊。”

元芳将钱收进钱袋子里,拍拍胸口笑道:“我跟你说,王大人曾说过一句话,谈感情伤钱,至理名言啊,元芳尚未娶妻,就当席大哥赞助小弟一二呗。”

“说的我好像娶了似的,不行,继续来,我这次猜双,依旧一两银子!”席君买很不爽道。

“你们很过分啊,这都拿来赌!”王邵扶着树出来了。

“嘿嘿……”两人相视而笑。

“咳咳,这仗还救了十几位无家可归的女子,你们若是饥渴了,尽管去勾搭,出息!”王邵抚着喉咙清了清嗓子道。

第十八章 元芳的春天

还别说,那十几位被解救出来的女人个顶个长相非常可以,若将李丽质看成一百分的话,那她们多数也能排在七十五到八十之间。

特别是元芳亲手救回来的那位姑娘,皮肤白皙唇红齿白一双勾人夺魄的丹凤眼尤为醒目,算得上九十分以上的大美女了,队伍里的年青将士见了她都脸红的那种。

王邵、席君买也听元芳说过后营的情况,对这样一位刚烈的女子佩服不已。

即便现在穿着粗衣一如农家妇,也依旧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风范,气质这东西,就是由里到外透出来的。

这边王邵刚一提到她们,远远就见那些女人结着队过来了,手里提着些野菜、鸟蛋什么的,满满一箩筐。

王邵与席君买是正对着来人,元芳坐在他们对面,自然是背对着,王邵见那位带头的小姐姐直奔这边来,就猜测个八九不离十,故意轻轻给了席君买一手肘大声道:“元芳啊,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啊,听说那位姑娘长得挺美的不是吗?”

席君买被王邵一提醒抬头又见来人,也是回过神来,向王邵一挑眉毛表示理解。

乐呵呵的跟王邵演起了双簧,接道:“是啊是啊,就没发生点什么?”

元芳倒是一愣,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嘴上道:“发生点什么?呃……没有,绝对没有。”

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是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时那位美女若隐若现的娇躯,心中也是不由一阵激荡。

“真……的吗?”王邵翘着嘴角,一脸的不相信。

席君买想笑却努力忍着,不自觉捂起了嘴瓮声瓮气道:“元芳兄,冒昧问一句,当时杀进去的时候,可是见了姑娘身段,究竟如何个好法?”

席君买这是在给元芳上套呢,元芳身后那位女子早已放慢了脚步,似乎正聆听着他们谈话。

男人嘛,一提到女人就如打了鸡血似的,元芳脑子都没过,直接脱口而出:“那身材,好的没话说,前凸后翘保准多生娃的主,还有那脸蛋,要是我媳妇有她八成这辈子就满足喽。”

“哈哈哈!”王邵憋不住了,刚吐完肚子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儿是笑抽了,直接倒在地上打滚呢。

席君买也是捶胸顿足伸着手指狂笑不已。

元芳见两人跟发了羊癫疯一般大笑,才意识到上套了,于是老脸一红,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笑个屁,男未婚女未嫁的,想想也不行啊,想想还犯法了不成,再说了我元芳自认长得还行,条件也算过得去,你们就说般不般配吧!”

他这么一说,对面两人笑得更欢了。

“自古美人爱流氓,这个可以有!”王邵嘴都快笑歪了,继续添柴道。

“那是……等会儿,邵哥你这话不对,不是美人爱英雄吗?”元芳一阵摇头晃脑,然后回过味来。

“对对对,是美人爱英雄。”席君买一个劲的点头。

“嗯哼!”元芳身后的女子实在听不下去,若不出声阻止,还指不定他们说出什么来呢,于是一声轻咳打断。

元芳一回头,整个脸瞬间就垮了,那表情就跟见到山妖似的,全身定住只有嘴角一抽一抽的:“苏……苏小姐!?”

“噗哈哈……哎哟……”两人幸灾乐祸继续大笑。

且看那苏小姐满脸通红手脚扭捏,羞得想钻进地缝里了似的,见元芳如此尴尬的表情心中不由如打翻了五味瓶着实不是滋味,想也没想狠狠瞪了他一眼,摔了篮子掩面就走。

看着篮子里跳出的某物,元芳好奇的拿了起来,那是用粉红手绢紧紧包着的两个煮鸡蛋。

一瞬间,元芳急了,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等着,我元芳跟你们没完!”元芳伸手一指两人气急败坏道。

王邵大乐,提醒道:“还不快追!”

元芳一拍脑门,这时候还算什么账,转身拔腿就追,一边急喊:“苏姑娘,误会,你听我解释!”

两人等元芳离开良久之后,才渐渐收起心情。

王邵换了一脸严肃,掏出地图对席君买道:“如今我们已经成功拿下了这四座山,不过,这仅仅是第一步。”

王邵重重一戳地图上标识的中山道,说:“在太阳下山前,我们得在中山道建起一道防线,这边羌人与主力失联后必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给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席君买也是认真点头道:“好在这边敌人已经肃清干净,能抢一日是一日,不过……”

“不过什么?”王邵见席君买摸着下巴一脸纠结的样子问道。

“没有铆钉固定,即便建起木寨也不一定牢靠。”

王邵看着席君买笑了:“呵呵,我说过要建寨吗?”

“呃……不建寨?”席君买一脸惊愕,随后犹豫道:“中山道左右旁山,道路说宽不宽,但说窄也不窄啊,若不建寨防守恐怕受不住来犯的大军。”

“看看这个!”王邵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这是他越山前就偷偷画出来的。

席君买接过羊皮认真看了一遍,再看王邵的眼神充满了激动之色,抖着嘴皮子道:“这是,抛石机!”

抛石机,自古以来的大杀器,早在春秋《范蠡兵法》就有记载‘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

三国时,曹军利用可移动式抛石机,即“霹雳车”,击毁袁军战车战船无数,官渡一战名声大噪。

所以历来君王很重视这种大型战略武器的发开与改进,其中包括李世民,唐朝时抛石机样式已经多达两位数,有十数种之多,但大多都是运用在城防之上,席君买也是有幸见识过的,所以只一眼就看出了王邵递给他的图纸画的是什么。

“对,不过我更愿意叫它为扭力抛石机!”

“扭力?”席君买指着图纸道:“难道是代总管指的是中间那一条条粗绳?”

王邵点头笑道:“不错,虽然都是抛石机,但原理有些不一样,就比如咱们大唐的抛石机,前头不都是有配重的吗?”

“对,这样来来回回快些,其实军中好些匠人把它称为回回炮!”

王邵一点自己的图纸道:“可它却不同,利用的是绳索扭曲后反弹之力,是一种弹力杠杆,这是来自大秦国的抛石机,优点嘛……体型小耗材少,自然攻击距离也会有所缩短,不过我想二百来步开外绝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在唐朝,罗马帝国被称为大秦,王邵这样解释席君买也能听个半懂。

席君买放下图纸,恍然大悟道:“代总管想拿这些扭力抛石机防守?”

王邵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邪笑:“呵呵,的确如此,建寨工程浩大,耗时也很久,我不敢赌,万一建到一半羌人来袭,抢着破坏城寨我们便毫无应对之策,所以咱们不能这般老实,咱们用骗的。”

席君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用骗的?这城寨还能用骗的?一脸你别欺负我读书少好不好的模样。

王邵显然猜到了席君买的心理话,继续道:“来前我特意让你们带的东西没丢吧?”

“没有,大人叮嘱的事情怎么可能忘,都带着呢。”

“这就好,等午时咱们就动身下山,伐木,挖坑!”说着王邵起身拍了拍席君买的肩旁。

“不是……大人你……”

“容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好休息!”王邵神秘一笑,直接背着手走了,他也熬不住要去补觉了。

第十九章 情场似战场

外界的风平浪静与中山道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三天里,王邵命人挖起了纵深长达二百步的堑壕,切成了三大段,人在里头蹲下身子就能将身形隐藏起来。

而第一道堑壕之后竖着一座假城寨,如何假法?就跟拍电影一样,它就是道具背景,正面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座严实的城寨,其实从侧面看就露馅了。

用十几根大木头支在地上,只要支柱一撤,城寨就会轰然倒地。

席君买跟在王邵后头,一直用看妖孽一样的目光看着王邵背影,这法子也没谁敢想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造那玩意干嘛,这东西只是看着唬人,真打起来根本没用。”

“真能唬人?”王邵反而满意的点头反问。

“只能唬人!”

“哈哈哈,这就够了。”王邵赶前两步,拍着那些支柱道:“咱们底子薄,如今不到三千人,若让人得知咱们的老底,那就玩完了。”

席君买指着假城寨道:“那这东西就能掩盖咱们的老底。”

“对,我来问你,一夜间筑城需要多少人?”

席君买摸着下巴道:“若要在一夜之间筑起封锁中山道的木城寨,恐怕需要二到三万人,还是马不停蹄的那种。”

王邵忽然想起了丰臣秀吉的墨俣城,在岛国历史上也是堪称奇迹的一场战役,不过那种乡下村长掐架的战斗跟唐朝动辄几十万大军根本没法比,大唐的一个临时木城寨就能抵它一个相当气派的城了。

别以为“猴子”真的能一夜筑成,他那所谓的一夜只是将城寨部件巧妙的拼接在一起罢了,前期工作可花了一番大工夫的,即便这样两千忍者还得干上一天一夜,更何况是王邵眼前这种能封锁百米宽道口的木寨,正如席君买所言,没有几万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而王邵建造假城寨的目的就是要欺骗羌人或者党项联军,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身后有几万大军驻扎,这样,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目的自然是为了拖时间,能不打王邵才不会傻到自己往人家刀口上送,他又不是二哈。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叫手下们挖了三天的战壕,一天一道,到了晚上就开始组装王邵图纸里的抛石机,如今三天过去了,正好整出四十架。

原本进度可没那么快的,这里得益于那些被王邵请入地下长眠的三千羌人,他们物资里有着大量的绳索、兽筋、锻铁等材料,这让王邵省了不少时间,若不是一堆人盯着,王邵还真想替他们烧炷香感谢一下,这是多么伟大的精神,简直是燃烧自己照亮大唐啊,点个赞先!

也不知道王邵这种禽兽的想法被那些孤魂野鬼得知后会有什么反应,估计夜夜飘上来掐他脖子是准没跑了。

王邵靠在假木寨上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席君买想了想便觉得这法子可行,同时心中感慨,难怪王邵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代总管,而自己还是个苦逼的校尉,这兵法上说的虚虚实实已经被王邵玩坏了。

两人正说着话,元芳带着一脸愁容走了过来,这三天他嘛事没干就光顾着哄女孩子了,结果呢,看脸就知道效果不咋滴。

两人见他唉声叹气低着头过来,没来由的就觉好笑。

王邵笑嘻嘻得锤了他胸口一下,调戏道:“哥们咋的啦,被煮拉?”

元芳一抬头,嚯,这丫得简直成颓废哥了,瞬间老了十几岁。

席君买也吓了一跳,连忙搭着他问道:“元芳,你……”

“嗨……别提了,我的光辉形象啊,全没了。”

“哈哈哈!”王邵与席君买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哎哎哎,你们别笑了嘿,这事情闹得,都怪你们,我跟你们说,要是我打光棍你们谁也跑不了,再笑我可翻脸了啊!以后别叫我瞧见,否则见一对我拆一对!”元芳恼羞成怒道。

王邵一边感叹唐人的爱情观当真纯洁,一边嘴上笑道:“呵呵,怎么,堂堂六扇门当头兼邵武校尉元芳连一个小女子都摆不平吗?”

元芳没好气道:“邵哥,我叫你哥了还不行嘛,这又不是上阵杀敌,来一个我砍一个,来两个我砍一双,对娘们,真心没法子应对。”

“要不要教你几招?”王邵瞥了一眼正在给官兵送野菜汤的女人们笑道。

元芳一愣,上下打量王邵道:“不是,这个你也会?邵哥,你别蒙我啊,你不是和尚吗?”

“这跟是不是和尚有关系吗?你没吃过猪肉还不能看猪跑了呀?”王邵一脸郁闷。

“……”元芳语塞,大哥,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居然无言反驳。

席君买也是趣人,凑热闹道:“大人,您就说说呗,叫兄弟们长长见识。”

王邵一脸看我表演,同时开启嘴炮模式道:“这泡妞……”

“等会儿,邵哥,啥叫泡妞。”元芳赶紧提问道。

“把妹!”王邵没好气道,没见哥要跑火车了嘛,还敢拦着。

“呢个……”

“哎呀,就是追女子。”

“哦!”元芳与席君买齐齐点头。

王邵嘴一撇,跟唐人说话真他娘的费劲,然后继续道:“追女孩子就跟行军打仗一样,要讲究策略,策略你们懂吗?”

席君买道:“懂,就是用计策。”

“对喽!”王邵噼啪打了个指响。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

席君买眼前一亮,摇头晃脑道:“大人此句出自孙子兵法。”

王邵微微点头继续道:“这泡妞犹如两军对垒,我估摸着孙子就是此道高手。”

啊咧~

元芳与席君买相视一眼,懵逼啊,这也能扯一起,敢情奉为军神的孙子不是兵圣,而是情圣啊!邵哥,你别逗我们了行不行,谁信啊!

两人的表情已经赤果果出卖了他们的内心,王邵道:“你们听我分析嘛,元芳的情况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何况你还是那苏小姐的救命恩人呢,只要三计就能搞定。”

元芳抓耳挠腮道:“邵哥,求教啊,求教!”

王邵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也跟席君买一个德性,话都不说全的,这不是让人误会本少是弯的吗。

“打住,你听好了,这三计分别为苦肉计、反客为主、欲情故纵。”

席君买不知何时掏出小本本在记笔记,元芳则反复念叨了几次依旧一脸不得要领。

王邵笑道:“原本也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元芳大哥真对那苏姑娘有好感,那就好办了,做兄弟的绝对支持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元芳傻傻笑了几声,歪头就问:“可邵哥说的那三计我真想不明白,还得再点拨一二啊。”

席君买却咬着笔头道:“我懂了,苦肉计,顾名思义,大人是想让你弄的狼狈点再去赔礼道歉,绑个绷带一身是伤再去见那苏姑娘,没准那苏姑娘一心软就将气消了,大人,是不是这样?”

王邵点点头,果然是潜力股,名将的脑子就是灵光。

“对啊!”元芳一拍脑门,话说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那绑吧,咱们从哪儿而开始绑!”

元芳一句话,把席君买与王邵雷得不轻,皆是一头黑线,这仗还没打呢,哪给你弄一身伤去,得,这么急,你自个滚山坡吧!

元芳说完自己也乐了,连忙又问道:“那反客为主和欲情故纵呢?”

席君买继续道:“反客为主就是将被动化为主动,等苏小姐解了气,你就多多向她献献殷勤,至于这欲擒故纵呢,大人,还是你来说吧。”

王邵笑道:“一味的将人捧着也不好,张弛有度,这欲擒故纵的意思就是叫你适可而止,别跟一个奴才似的,叫女人看轻了你,有时放一放再提起来效果更好,譬如圣上当年渭水之盟,明明是要和,但却二话不说先打一场再谈。”

“原来如此。”席君买若有所得,这都是兵法奥义啊,唰唰唰赶紧记上,即便不能用在战场上,将来娶媳妇也用的到呀。

而元芳已经惊为天人了,邵哥一定是妖孽投胎的!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怕被王邵打死。

第二十章 大战将启

傍晚,派出去的斥候军曹带队过来了,同时还押过来了疑似探子的四人,三个是羌人,还有一个是党项人。

斥候军曹一指那群人禀告道:“代总管,我们在十里外侦查时碰上的,他们坚持说自己是猎户,小人也拿不定注意,就统统押过来了,请代总管定夺。”

王邵正巡营呢,见斥候军曹直接找了过来便来到了四人面前,元芳会羌语,所以也跟着过来了。

“元芳,你问问他们这兵荒马乱的为何还要出来打猎?”

元芳点点头,将王邵的话翻译了一遍,随后又与两个羌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完事后才对王邵道:“他们说过冬时家里的食物就已经吃完了,为了活下去才来这边碰碰运气。”

王邵看了他们一眼,第一印象就是瘦如干柴,全身上下没有军人的气质,道有猎户的粗犷和野性,不由也信了七分,便挥手道:“既然是当地的猎户,那就将他们放了吧。”

另一个羌人听到两个同胞可以离开也十分激动,嚷嚷着说了一堆,王邵歪头看向元芳,元芳立即回道:“这个羌人也说是来打猎的。”

王邵嘿嘿一笑,然后指着他的装备道:“你打猎带这种装备?上好马刀、精良的长弓、还有一匹健硕的战马!”

元芳同步翻译,话没说完那羌人就急忙辩解起来,说是自己在死人堆里捡的,因为是精良的武器所以打算收着,等到了市集再去换点东西。

王邵见他说话时还时不时撇了他们身后的木寨好几眼,心下就立即认定这人便是羌人的斥候,于是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然后随手抽出军曹的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喝道:“还不说实话,明明听得懂大唐话,你还跟我装糊涂,说,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马!?”

元芳赶紧拉住王邵道:“邵哥,您别激动,再说了您说了什么他又听不懂。”

王邵冷笑:“听不懂吗?那为何我话音一落他就急着开口解释,元芳你还没发现吗,刚才放出去的两人都是看着你竖着耳朵听,那才叫真不懂,只有他还有心思观察我们的木寨,试问生死攸关之时谁还有心情去观察四周,恐怕只有长年从事斥候的人才会注意这些,这叫职业习惯,是融到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的。”

王邵用刀面轻轻拍着那斥候的脸戏谑道:“本大人说的对不对啊,羌人的斥候兄弟!”

见自己身份被点破,羌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就用别扭的大唐语破口大骂:“大唐狗,你们死定了,以为抓了我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们,我的弟兄已经返回禀告族长了,你们就等着承受羌人的怒火吧,来啊,杀我啊,很快你们会下来陪我的。”

这话说的很嚣张,不过王邵却笑了,这说明他猜对了,元芳则是傻眼了,敢情这位真是敌人的斥候啊。

元芳也怒了,闪电般出了一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胸口,连压着他的军曹都拉不住,直接被踹飞出三米远。

“啊!”羌人斥候被踹翻在地,满口鲜血。

这下轮到王邵拉元芳了,就刚那一脚,王邵也是心惊,连忙拦住还要上去暴揍的元芳,劝道:“元芳,别冲动,这人我有大用,别弄死了。”

元芳本是出于好心,谁知反被人利用,能不怒吗?见斥候趟地上依旧带着那种嘲讽的眼神,他就压不住火气,身子被王邵拦下了但嘴上可没闲着:“他娘的,我弄死你信不信!”

王邵赶紧命令军曹将那羌人斥候拖下去好生看管,而后硬拉着元芳来到党项人面前,直接问道:“党项人,哪个部的?”

元芳要干翻译工作,所以也忍了下来,同步翻译了一遍。

党项人默不作声,元芳阴沉着脸道:“听见没有,问你话呢?”

王邵却摆手道:“元芳,不用问了,将他放了。”

“这……”元芳也是一愣。

元芳还愣在那边,军曹已经将他给松绑了。

党项人获得自由,不自觉的抬起头来,愣愣看着王邵,一脸的疑惑。

王邵蹲了下来笑道:“回去告诉拓跋赤辞,吐浑谷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大唐这次过来是来灭国的,不是来炫耀武力的,让拓跋赤辞好好想想,他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陪着吐谷浑消失在这片土地上,另一条就是归顺大唐,在这土地上建立一番他自己的伟业。”

王邵说着将党项斥候扶了起来,拍着他胳膊道:“呵呵,二选一,拓跋赤辞是聪明人,大唐也会给他时间考虑的,不过越早决定获得的好处就越多,你将我的话带给他。”

党项人说话了:“你真的放我走,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唐的意思?”

“元芳,你跟他说说我是谁!”王邵起身道。

元芳赶紧向党项斥候介绍:“听好了,这位就是盐泽道总管,王邵王总管,是专程过来处理党项、羌人叛乱之事的,他的话绝对有效。”

党项斥候重重点头,然后学着汉人抱拳道:“虽然是敌人,但还是要谢一声,回去就将大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带到。”

“来人,请他出营!”

“是,大人!”

等军曹将人带出去后,王邵转身笑看着元芳道:“好了,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疑问,要不现在就问,不然接下去可没工夫听你唠叨了。”

元芳还真有一肚子问题,听王邵主动提起便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大人为何要放了他?”

“如你所见,就是让他带个信而已,别忘了咱们过来的目的是要快速稳定大后方,让西北西南两大营无后顾之忧,打胜仗固然是好,但不是咱们的初衷,你懂吗?”

“哦……”

“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能达到政治目的的战争才有意义,我们来并不是为了打胜仗而打仗。”

“我好想明白了。”元芳婆娑着下巴猛然点头。

王邵见元芳想通了,便搂着他肩膀笑道:“呵呵,还有啊,放了他也好给拓跋赤辞埋个权利的种子,拓跋赤辞与吐谷浑伏允关系非浅不假,但也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紧密而不可分割,拓跋赤辞是受吐谷浑蛊惑一时昏了头才站出来当大唐的靶子,一但大总管在正面战场打了几个大胜仗之后,我想,他应该会冷静下来,等他权衡利弊之后,我的话必然会被他记起来。”

“高,高明啊!”元芳竖起拇指,不过随后他又想不通了。

“邵哥,你就这么肯定咱们会赢,莫非你能掐会算?”

王邵望着地平线喃喃道:“会赢的,这不是能掐会算,而是信仰,你将来会懂的。”

信仰什么的都是扯淡,历史就是这样的,王邵可不愿多费口舌去解释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当然,王邵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这只蝴蝶有没有这么大力量能做到拍飞历史的滚滚车轮,若真成巨蝶了,王邵就得哭死在茅房里。

王邵得话给元芳感触颇深,也是感叹道:“是啊,因为我们是唐人啊!”

“好了,若我猜的不错,明日就要迎接客人了,得加紧休息了!”王邵推了故作深沉的元芳一下,这小子根本不是玩深沉的料,王邵看着别扭。

“嘿嘿,好的!”元芳是摩拳擦掌,心里却想着大战后该怎么个惨法能让苏姑娘同情。

今夜,将士们都很沉默,因为大家都知道大战要来了,这几日辛苦挖坑填土砍树,做了这么多准备,也是时候经受考验了。

第二十一章 决死中山道(一)

今晨下起了小雨,绵绵不绝叫人看不清远处的事物。

依旧有些寒冷的雨点早早就打醒了蹲在中山道壕沟里的将士们,王邵正披着蓑衣在有些泥泞的沟道上原地踏步,似乎这样就能抖掉身上无尽的雨水一般。

道口外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薄雾,而雾气之中隐隐传来了万马奔腾的轰鸣之声,这是羌人的大部队正在道口外集结的喧闹。

席君买顺着道钻了出来,轻轻拍着王邵的肩膀低声道:“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了。”

说完抬头抹了一把脸咒骂道:“这该死的天气!”

王邵这才停止不自觉地踏步,反而长舒了一口气,也是抹了一把早已被雨水浸透的脸淡淡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雨水让我们难熬,也不见得叫他们得了便宜,那雾气正好掩盖了咱们的木寨,等他们贴近必定会信以为真。”

席君买也是一愣,笑着点了点头。

王邵回头道:“吩咐下去,都别轻举妄动,一切听令行事。”

“是!”席君买带着几个手下又回去了。

一个时辰后,万马嘶鸣之声越来越清晰,中山道的大唐将士们一脸肃容,皆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弓,而另一手死死按住插满箭矢的箭筒。

“轰隆”一声,头顶的乌云里一道闪电从天际间直劈而下,犹如一条蛰伏许久的光龙冲天而起,随后那炸裂之声好似战鼓齐鸣敲击在大地上,连大地也为之一颤。

薄雾中一道黑影率先窜了出来,仿佛是破开雨帘的一把裁剪刀,瞬息之间,那突兀的黑影不再突兀,因为黑影连成了一条线,如墨浪般向中山道打来。

王邵猛的跳上了战壕堤上抽出横刀吼道:“弓箭预备!”

王邵话音一落,身后的战壕密密麻麻冒出了人头,皆是张弓搭箭以六十度仰望天空,手中的长弓被他们高高的举着,即便雨点很不友好的招呼着他们的脸,也不曾让他们动容半分。

“再近点,再近点!”王邵就这样矗立在战壕之上,高举横刀。

黑浪冲破了薄雾,越来越近,而他们手上的动作已经能被看的清晰,一边御马疾驰一边开始抽弓搭箭。

王邵听着箭矢擦过耳边的风声,猛然暴喝:“放!”

唰唰唰,弓弦颤声不绝于耳,随后王邵身后腾起一片银光直冲天际,混入了那渐渐下落的雨点之中。

羌人也看到了,只是他们想不通,地平线上明明仅站着一人为何会有万箭齐发的场面。

“加速!杀光这些唐人!”羌人一名王耍了刀花直指五百步开外的王邵吼道。

“驾!”

黑浪提速了,马蹄声瞬息间加快了节奏。

然而正在提速的他们立马遭到了抛射箭雨的袭击。

“唏律律”战马之上有人捂着胸口中箭倒地。

“是箭矢,赶快举盾!”

羌人骑兵纷纷拿起了木盾举在头顶之上,迎着寒雨与箭雨继续向中山道扑来。

王邵没有躲,而是继续发着命令:“再射!”

第二道战壕里的人立即将弦脱手,第二波箭雨紧跟着第一波就出去了,然后是第三道。

三波箭雨追星赶月连绵不绝,羌人前几排的骑兵纷纷倒地,连带着对后面的来人造成了一点的阻碍,马蹄声变得杂乱起来。

“王,箭雨太急了!”

“怕什么,前进,冲进去就好!”

“杀!”羌人很无畏得迎着箭雨继续杀了过来,即使身边倒下几个很快也会有后来者前来补位。

羌人手举木盾抽出了弯刀,眼看只剩两百来步,一如以往的战斗一样,只要冲杀进去,最后胜利依旧是他们的,羌人的脸上皆露出了残暴的喜悦!

此刻王邵果断转身跳进了战壕,从怀里掏出了竹哨用尽全力吹了起来,第一道的战士们也纷纷拿出哨声吹了起来,手上也不停着。

“什么声音!”羌人的首领马速一顿,这种声音他发誓绝对没有听到过,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首领立即问道。

不过这话可没人回答他,因为羌人们已经看到了不远的大唐木城寨,只要杀进去摧毁它,就是胜利,而木寨距离他们仅仅只有三百步而已,催马狂奔几乎瞬息而至,试问,谁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大功?

山崖边,远方侧耳倾听,得到那刺耳的竹哨声后,就慌忙跑到了抛石车阵地吼道:“信号来了,大家准备!”

“是!”

绞盘的咔咔声充斥着整个阵地,不消十息,在抛石机边上操刀的人员就高喊起来:“一号准备完毕!”

“二号准备完毕。”

“四十号准备完毕!”

元芳立即道:“放!”

嗡嗡嗡

四十颗石弹越过元芳的头顶在山崖上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二十来斤的巨石直直往下边的第一道阵地砸去。

“炮击,快隐蔽!”王邵放下竹哨吼了一嗓子后就原地扑倒。

大唐将士有样学样,纷纷贴着战壕扑倒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就在第一道防线十五步之近的距离炸开,几乎是贴着王邵抱头的脑袋上炸裂一般,王邵都能听到那呼呼的风声。

“啊!”一声惨叫就在王邵附近响起,随后是战马倒地,羌人惨嚎之声。

王邵不敢乱动,因为这只是第一颗。

“砰砰砰”紧接着这些大石如陨石般坠落在地面之上,同时带起半人高的烂泥,烂泥夹杂着碎石四处飞溅,马上的羌人纷纷坠马倒地。

王邵仿佛被丢到了现代战争,好像对面有一挺机关枪在向他们扫射似的,身边到处是碎石打进战壕的啾啾声。

他在战壕里匍匐着,缓慢挪动身子,在这积水的沟壑中穿行,一下子就成为了泥人。

第一道防线被舍弃了,将士们都像王邵一般如泥人般爬到了第二道防线。

这时才敢站起来探头观望第一道防线的情景。

第一道防线上羌人倒在地上哀嚎遍野,碎石打穿了他们手脚,运气差得当场被砸成了肉饼,鲜血的红,骨骼的白,脑浆的黄,交织在了一起,场面如森罗炼狱一般。

抛石机并没有停止,羌人的骑兵在第一道防线丢下了近千人之后,就开始缓慢撤退了。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的本能就会对其充满恐惧,虽然真正的杀伤性并不大,但石弹的震慑效果却大出王邵的预料。

一刻钟后,抛石停歇,大概是收集的石弹已经抛射一空。

“魔鬼,他们是魔鬼,跑,撤退!”羌人首领肝胆俱裂,挥舞着马鞭不停地下着撤退命令。

见羌人不顾同伴死活一心只想撤退,王邵当机立断抽刀杀了上去:“夺回阵地,杀!”

马匹惊惧四窜,纷纷抛下主人向后逃跑,而那些主人却被无情的留在了第一道防线上,一个个泥人冲出了,手执横刀犹如催命的牛头马面无情的收割着受伤的羌人。

在雨水冲刷下,泥人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唐军!

等最后一个羌人恐惧着迎来那一刀后,王邵将他的头颅抛在空中放声大笑:“哈哈哈,大唐!万胜!”

将士们高举横刀在雨水中呐喊:“万胜!”

此刻,雨水渐渐停歇了下来,乌云不知何时已被吹散了,草原上洒下了一片金光,那是阳光穿透云层间隙射下来的光芒。

仿佛老天爷十分眷顾王邵,其中有一束光正打在王邵头顶,他满身是血擎着横刀像一座战神的雕像,周身散发着金光。

将士们看他的眼神好似充满了膜拜。

装逼不过三秒,回头王邵就软了下来,扔掉横刀扶着席君买就大吐特吐了起来。

战士们面面相觑,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神邸降临都是错觉,随即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毕竟大伙儿都知道,这位代总管今年才满十六。

第二十二章 决死中山道(二)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王邵知道,席君买也知道,凭着连绵不绝的箭雨和抛石机的重大贡献,他们成功打退了第一波,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波,原因无它,羌人太多了。

天气转晴,可见度也高了,听下来的元芳回报,道外的羌人足有五万之众,抛弃一千骑兵做一次试探性攻击似乎也影响不到大局。

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道羌人送上门的开胃菜,正餐还在后头。

王邵也不敢松懈,除了叫弟兄们打扫战场回收箭矢以外还下令加固防线,那些死去的羌人战马也成了大唐将士们的美餐,只是众人的胃口似乎不是很好。

这边王邵养精蓄锐之时,对面的羌人大帐已吵得不可开交。

“放屁,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带队上去,我可是刚从那边下来,这密集的箭矢没有几万唐军我将头割给你,还有那巨石,明显就是大唐用来守城的抛石机!”刚下来的羌人首领与另一个部族首领争吵这。

“野利幕齐,你放尊重点,我们不是在讨论对策嘛。”

野利幕齐抖了抖血袍吼道:“讨论什么,唐军都杀过来了,要我说如今就两条路,要么联合拓跋赤辞合力将高甄生给灭了,回头再来对付这边的唐军,要么就先把他们的援军打退,再去对付高甄生,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还讨论个屁!”

另一个部族首领拍着案几说道:“好了,都冷静一下,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并不知道这股唐军是怎么过来的,还有人数是多少,若冒然集中在一起恐怕两头都难成事。”

野利幕齐起身道:“你们前怕狼后怕虎,我看你们的胆子比草原上的兔子还小,若不采取行动,等两边唐军一汇合,我们定然跑不掉,你们不会是打着跟大唐谈和的主意吧。”

“野利幕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胆小?我们谈和?”

“不是吗?咱们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讨个说法,高甄生没对你们部族痛下杀手,你们自然可是说着风凉话,而我的部族灭了一大半,这仇不报我野利幕齐如何向族人交代。”

“野利幕齐,冷静,冷静!”

“冷静个屁,用不着你们掺和,这股唐军我部灭定了。”

几个首领齐齐一叹,都表示赞助些士兵给他。

野利幕齐这才由怒转笑道:“呵呵,这就对了,咱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

“大人,他们来了!”一个军曹慌慌张张得跳回了战壕,向手搭凉棚的王邵禀告道。

“看到了……你去叫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另外去通知元校尉准备。”

“是!”

一旁的席君买不解道:“这次怎么来的是步兵?”

王邵笑道:“呵呵,来步兵不好吗?他们这次肯定是来拔寨的。”

席君买忽然一笑指着身后的假木寨道:“大人是说……”

王邵立即道:“象征性抵抗下后撤到第二防线上去,他们要烧寨就让他们烧,不过一定不能放跑他们。”

“是,我这就下去安排!”席君买攥着拳头一脸兴奋的走了。

大战再次开始,羌人历经了箭雨抛石的双重摧残后能杀到第一防线的人其实已经不多,不过这些羌人身上带着火种,不与唐军纠缠,而是直奔木寨杀去。

“砰”一颗火油罐子砸在了木寨上,木寨瞬间火起,浓烟狂冒,羌人则得意的回头,一脸无惧得迎着唐军的横刀满足的倒下去了,这样的场面比比皆是。

席君买带着队来回在第一道防线穿插,一边收割人头一面吼着要防住木寨,这让羌人更加卖力的向木寨冲杀而去。

战事从午后杀到天黑,三千羌人仅剩的百余人也被唐军围杀,但不远处的羌人阵地爆发出一声声喝彩,因为唐军的木寨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去,那冲天的火光即便在十里之外都看得真切。

王邵灰头土脸的过来,拉着席君买道:“怎么样?”

席君买立即道:“木寨是完了,不过这三千羌人没一个跑掉。”

王邵拍拍胸口:“这就好,现在已经天黑了,他们也不敢过来,咱们抓紧时间休息,明天看好戏!”

席君买突然乐了:“我一想到他们明天的表情,一定会相当精彩。”

王邵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带弟兄们抓紧休息,我去找元芳来办此事,这家伙什么都没出力,叫他干干苦活也是应该的。”

“好!”席君买也不矫情,奋战了几个时辰说不累那是假的,不过这样的战争还真是轻松,羌人毫无组织的冲到木寨底下,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席君买只要手起刀落就好。

往往还是两三个唐军斩杀一人,无形中唐军的伤亡也降到了最低。

不过打仗终是人打的,灭了三千羌人不假,这边也失去了不少人,足足牺牲了四百来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待王邵过来找元芳时,元芳正在命人搬运巨石,见是王邵上来,便吩咐了几句一路小跑过来:“邵哥!”

“都准备好了吗?”王邵看了一眼抛石机那边,发现石料越来越小了,不由皱眉道。

元芳也看了那边一眼,回答道:“准备妥当了,不过山上的巨石也不多了,这样下去最多三天咱们就无石可投了。”

王邵撇嘴道:“其实咱们的弓矢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已经拖了两天,想来高甄生也应该意识到了,现在就看他的脑子灵不灵光了。”

元芳苦笑道:“大人,我是说万一……您有没有后手?”

王邵明白元芳想说什么,立马打断道:“若真有万一,那我也只能孤注一掷了,是生是死交由上天决定,你身手好,想来杀出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这有一封信,一旦高甄生见死不救,那你就是我的后手,同时也是全军的希望!”

王邵重重掐了掐元芳的肩膀,然后将那封信交到了他手上。

“不准拒绝,你是六扇门的人,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元芳郑重的贴身藏好,然后点头道:“我明白了,一定不负邵哥所托。”

也许气氛过于严肃,王邵打着哈哈笑道:“别这么严肃,今日木寨既然被羌人烧了,那明日他们必然倾巢而出,只要明日那道坎我们迈过去了,就能获得喘息的时间,事情还没坏到这一步。”

“嗯。”元芳点头。

“对了,差点忘了,你们这边活干完就下去吧,把准备的东西连夜支起来。”

元芳咧着嘴乐道:“明天那群羌人肯定以为自己眼花了,哈哈哈,想想就觉得好笑。”

“走,下山!”

王邵连夜命人支起了木寨,依旧是假的,这次支在了第二道防线之后,不是不想支在前头,因为那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碎石和羌人的尸体填满了。

第二天一大早,马蹄声就叫醒了众人,羌人正在集结所有部队,骑兵步兵联合分成了好几个方阵,在中山道前摆开了架势。

只是他们不敢在前进一步,因为昨日倒塌的木寨居然完好无损得竖立在中山道口之上,彷如昨日那片火海是梦幻,是梦中才出现的情景。

“砰!”野利幕齐在大帐中发着脾气,指着所有头领谩骂道:“废物,连看个人都不会吗,这一晚上唐军又建了木寨,你们都瞎吗?怎么没人通知我。”

一首领撇嘴道:“昨日咱们都在庆功,谁会注意他们。”

野利幕齐瞪了他一眼,但反驳的话他没脸说出口,昨夜就属他喝得最多。

其实众首领都在腹诽。

“要不是你好大喜功疏于防范,唐军哪这么快就建起了木寨,你以为派三千人烧了木寨就赢了?”

当然这些话他们没敢说,毕竟野利幕齐的头衔是联军首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中山道唐军绝对不在少数,有可能还是大军,因为小股部队绝对是不可能在一夜筑起城寨的。

第二十三章 决死中山道(三)

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意识到了这点,更何况是羌人各部族的头领,所以看似一触即发的大战变的很是诡异。

王邵乐的一整日都捧着肚子,这群羌人还真被唬住了,如今拼得就是耐心和胆量了,如果羌人胆子大一点不顾后果扑上来,王邵这支部队必死无疑。

“该动用那枚棋子了!”王邵喃喃自语道。

身边的席君买一愣,连忙问道:“棋子?”

“就是咱们扣下来的羌人探子,这几日怎么样?”

“哦,他呀,嘴倒是硬,打了个半死也没招。”

“呵呵,现在招不招意义不大了,人都在咱们前头聚着呢。”

“那杀了?”席君买做了个抹喉的动作。

王邵赶紧拉住他笑道:“呵呵,可别,他就是我嘴里的棋子。”

席君买想不通,一脸的疑惑,王邵拉过他悄悄说了一通,只见席君买越来越兴奋,连连点头,最后直接开口道:“好计策,这要是成功了,能拖上不止十天半个月。”

王邵脸上没有喜色,只是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希望高甄生没叫我失望。”

……

盐泽道总管高甄生的大帐,高甄生一脸不快,面对这一碗清汤寡水怒从中来,直接掀翻了米汤吼道:“今日为何只有米汤!”

厨子连忙给跪下了,磕头道:“高总管,大军被围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了,这几日连掳来的牛羊也都吃完了,怕是过几日连米汤都喝不上了。”

高甄生语塞,毫无生气的将厨子赶出了大帐,来回踱步半晌自言自语道:“李靖这老不死的究竟想怎样,居然见死不救,不行,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抖了抖衣袖,高甄生便伏在案上动起了笔墨,一封自认为声情并茂的参书就在他手下诞生了,非但如此,高甄生越写越激动,想着自己以往的功勋再与自己的境遇一比较,那是恶从心来,居然直接起污蔑李靖想要造反,各种理由列了整整数十条后,这才满意得拿了起来。

正有些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忽然执戟校尉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见高甄生便是一跪抱拳高声禀告道:“总管,大喜事,围困咱们的羌人大军移动了,只有不到万人守着口子。”

高甄生大喜,一拍案几起身道:“此言当真!?”

“句句当真,前头斥候军传来的消息,不下三道,似乎羌人真的撤了。”

高甄生一摸胡子,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李靖派人来救他了,不过低头一看自己的杰作,还是一咬牙,赶紧封装了起来,找过执戟校尉道:“这封信交给你,带上百人队伍给老夫拼死传回朝堂,这是十万火急的军情。”

校尉一愣,总管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难道现在不应该整顿兵马准备突围吗?为何要送军情去长安?

脑子是这么想,但他是一个小校,绝对不会问这么多,当场就接过信封领命下去了。

等送出信,高甄生才拿着佩刀钻出了大帐,看着有些萎靡不振的将士们吼道:“真是天助我也,准备突围!”

高甄生忙着整顿兵马从羌人防守最薄弱的口子进行突围,而这边羌人大营也在整顿,时不时有大群羌人在中山道前调动,但中山道里的唐军却对他们视而不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居然还在羌人大军的眼皮子底下生火造饭谈笑风生。

这种意外的表现自然第一时间就传进了羌人中军大帐。

野利幕齐恶狠狠道:“欺人太甚,唐军人多是吧,咱们人难道少了,诸位,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我咽不下这口气!”

一首领劝解道:“野利大首领,这事情得从长计议,这股唐军处处透着诡异,照理说假如他们有大量的士兵应该杀出来才是,为何就窝在这边。”

另一个首领嘲笑道:“你懂什么,那是唐人的奸计,绝对是想引我们过去送死,唐人不是有句话,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嘛,前几次试探已经说明那边有不下四五万的唐军,我们若冒然行动一定会大亏的。”

“有理!”许多首领点头表示赞同。

野利幕齐却道:“有个屁道理,羌人还没怕过唐军,他们……”

正说着话,一个羌兵冲了进来,报告道:“诸位头领,我们的探子逃回来了。”

“探子?”头领不明所以,只有野利幕齐知道他口中的探子是何人,脸上一喜,立即道:“快,将野利部的英雄带过来。”

众头领也是伸长着脖子,心里也想瞧瞧是什么人能在野利首领口中成为英雄。

不多时,一个大腿中箭满身皮开肉绽的血人被两士兵拖了进来。

“日达木基!”野利幕齐上前两步就将探子搀扶了起来,一脸关心道:“你怎么逃出来了。”

那探子摇摇头,拉着野利幕齐道:“首领,听我说,我逃出来时听到唐军私底下交谈,他们人数虽然有五万之多,可是粮草已经差不多吃光了,只要围住他们五六天,他们必然自败,我……”

“日达木基,你没事吧。”

“没……”探子倒了。

“快,一定救活他!”野利幕齐虽然担心探子的安危,但脸上的愁容却没有了,露着一脸狂喜。

待士兵扛着探子出去后,他搓着手来到了自己位置上,笑道:“哈哈哈,我想通了,难怪唐军一直按兵不动,难怪他们要故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生火造饭,原来他们是想掩盖粮草不足的事实,想与我们速战速决?哼哼,我偏不如你们所愿。”

“困死他们!”

“对,围而不打,等他们粮草殆尽必然不攻自破。”

“野利首领说的对!”

好嘛,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终于定下了方针,决定困死中山道的唐军。

中山道大营,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皆是一脸的笑意,特别是元芳,还学着当时放跑探子样子,捂着头道:“哎哟,犯人跑了!”

席君买也配合嚷道:“不能放了他,他一定会报告羌人我们粮草不足的情况。”

继而副校也凑热闹道:“哎呀,快放箭,要是他们困而不打,咱们就暴露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把放跑羌人探子的过程学得活灵活现。

王邵一脸笑意,这几个活宝,演戏还演上瘾了,抬头一看,苏姑娘正带着一群女子过来,便轻客一声道:“咳咳,元芳注意了。”

席君买一回头,见了来人,立马推了元芳一把,道:“赶紧的,好好把握。”

元芳也回头看了,见苏姑娘过来,立马哎哟一声倒在了席君买怀里,席君买嘴角抽了抽,大哥,要不要这么夸张。

苏姑娘见元芳忽然倒了,一通小碎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怎么了?”

王邵很配合得轻叹一声:“恐怕是旧伤复发了。”

苏姑娘不由分说从席君买怀里抢过人,有些怪罪了看了他们一眼:“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还让他乱走动,真是……”

众人一脸尴尬,其实心中暗乐。

“没事的,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元芳适时清醒了过来,抬着手阻止苏姑娘接下来的话。

“你还说,都快包成粽子了,也不安分,走,我扶你过去歇息。”

软软身子靠了过来,元芳吃力得挪着双腿,背着苏姑娘却在向众人比拇指。

“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王邵见他们走远,忽然笑骂了一句。

“哈哈哈。”众人大笑不止。

帐篷里元芳被苏姑娘放了下来,毕竟是女子,搬动一个大男人很是吃力,就这几十步便吐气如兰了。

“我……”元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欺骗。

“别说话,好好躺着。”

苏姑娘给他盖上毯子便要走,元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你……放手……”苏姑娘脸上一红,挣扎了半天没脱出来。

“对不起,那日的话我不是有意的……”

苏姑娘小手就盖住了元芳的嘴,然后摇头道:“我知道,也没怪你,如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赶紧先躺下。”

元芳跳了起来,高兴道:“这么说你原谅我了?”

苏姑娘一阵慌乱,生怕他这般动作会将伤口崩裂,急忙按着他道:“是是是,小心伤口。”

“嗨!”元芳心花怒放,顿觉身上的绷带别扭,立马拆了起来。

苏姑娘愣愣的看着他,然后不确定道:“你……”

“假的,就一点皮肉伤!”

苏姑娘急忙抬起他的手臂,指着碗口大的伤口喃喃道:“假……的?”

元芳不敢隐瞒,连忙擦去了血渍,果然下面的皮肤完好无损,嘴上道:“假的!”

苏姑娘哭笑不得,摸着他的假伤口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害人家白担心一场,随后羞怒之心涌了上来,锤了他肩膀一下骂道:“元芳,你这个大骗子!”

这随意一锤不巧还真锤到了元芳的伤口,立马龇牙咧嘴道:“疼疼疼,苏姑娘,这个是真的!”

果然,绷带瞬间被染红了一片,苏姑娘却笑了,风情万种的白了元芳一眼,然后道:“活该!”手上却没停着,立马解开了绷带重新给他包扎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决死中山道(四)

这几日得益于王邵拖延计划实施的成功,迎来了短暂的喘息。

王邵与席君买他们俩却遭受了无尽的花式虐狗,元芳与那位苏姑娘迅速升温,好的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就差支起帐篷滚床单了。

元芳美滋滋得带着媳妇在军营里炫耀,殊不知那是妥妥得拉仇恨,人见人厌那是肯定的,谁叫那些人吃不到葡萄呗。

不过万事也有个意外,元芳开了好头,剩下的那些女子瞬间成了香饽饽,好些个将士伤没好就开始到小姑娘们帐篷外瞎转悠,献献殷勤,卖卖苦肉计,别说,还真成了几对。

花式虐狗的队伍在增加,王邵知道后也只是抽抽嘴角,毫无办法。

席君买现在都不敢使活元芳干活,一旦被苏姑娘发现了,便会将他叨叨得体无完肤抱头鼠窜为止,而元芳则是一脸我媳妇说的对,没心没肺得笑着。

弄得席君买无比郁闷,常常遇见王邵就要提几句,估计他也只能倒倒苦水以泄心头之恨了。

而王邵也只是苦笑,大手一挥,索性给那些情侣特殊待遇,都赶到后勤去,图个眼不见为净。

如此过了三天,至第四天时,探子来报高甄生的大军已经成功突围,而且正在向羌人大营的背后移动。

这个消息使人振奋,王邵也一脸的激动,还兴奋得下令大伙回去打包好行囊,准备随时杀出去,配合高甄生大军来个里应外合。

不过,一等就是三天,高甄生的大军除了与羌人对峙之外,毫无动作。

这让王邵他们犹如头顶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

王邵不得不开起了军议来讨论接下去的应对之法。

众人围坐一圈,王邵一摊手无奈道:“都说说吧,看来别指望高甄生会过来救援了。”

王邵这边话一落,席君买就唰地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得骂道:“高甄生,妈了个巴子!(他妈欠抽)”

王邵一听乐了,席君买平时还是挺稳重的,这会儿估计真是被逼急了,向来不怎么爆粗口的他连东北老家骂人的口头禅都暴出来了。

元芳却冷静道:“大人,要不咱们派人过去跟高甄生接触一下?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也不一定。”

席君买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高甄生若不知道我们在这边他为何又会过来,无非是像大人说的坐壁上观,希望我们出去与羌人拼个你死我活后再收渔翁之利,这样一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功补过,除此之外还能得个平定羌族的大功劳。”

听席君买这么一分析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低声骂道:“呸,小人行径!”

王邵抬抬手安抚了他们,转头问元芳道:“如今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程度,元芳,咱们的行军粮还能坚持几日?”

元芳和他媳妇最近都打理后勤,所以王邵才会问他。

元芳如实回答:“最多还能坚持三天!”

王邵心下计较,最后咬牙道:“等不了三天了,元芳,你带上六扇门的兄弟护送那些妇孺先行离开。”

元芳一脸激动,起身道:“不,我留下!”

王邵直接给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吼道:“留个屁,你忘了我交代的事情了吗?”

“……”元芳讷讷不语。

王邵同时一扫众人,沉声道:“自踏上征途的那日起我就对自己说,我要活着回去,我不能死,不但我不能死,还要努力的护着你们活下去,但战争就是这般残酷,这般无情,不会因为我的官大就能给予特别的待遇,也不会因为你的官小而给予怜悯,机会都是一样的,所以丑话我说在前头,愿意留下跟我死磕到底的请站起来,若是不愿意留下的,请站到元芳后面去,这不丢人!”

将士们先是对了一眼,然后都缓缓站了起来,此时没人说话,但却站的笔直。

看着二千来人列队,王邵很是欣慰的点点头,朗声道:“那我们就决死在此中山道,若高甄生真不来救,咱们杀到他营帐去,我王邵给你们讨一个说法!”

“元芳!”

“在!”元芳迅速应道。

“你现在就启程吧!”

“走!”元芳抹着泪走了。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没了那群撒狗粮的人,军营里倒是清净了许多,除了警戒的士兵,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磨着刀枪,一边说着家乡的趣事儿,时不时能爆出大笑之声。

死战将至,每个人都需要发泄,原本在强调纪律的王邵也没出来制止,任他们闹腾。

席君买也是睡不着,渐渐散步到了王邵营帐门口,正犹豫进还是不进的时候,刚巧王邵掀开帐帘出来了,见是席君买,便笑着招呼他进来,两人围着四方矮几一坐,便聊了起来。

“大人,三日后便粮绝了,那时候咱们是不是就要杀出去了?”席君买低声道。

“你来的正好,我或许想到了一个馊主意,正准备跟你合计呢。”王邵笑道,丝毫没有紧张的感觉。

席君买哈哈一笑:“馊主意,大人的主意可不馊,说说看,席君买洗耳恭听。”

“早上的话虽说的漂亮,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我们就二千余人,没了堑壕和投石机的保护,一冲出去就是个死局,即便打了几场胜仗,但二千人面对四万多的羌人依然是送死,这点我想你也应该清楚。”

席君买沉默了一阵,缓缓点头。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王邵背着手站了起来,低声吟道。

“好诗!”席君买动容,击掌赞道。

“是吧,我也觉得是好诗,但光有视死如归的胆气是不行的,打仗还得靠这个!”王邵笑着转身同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等席君买反应,王邵又坐了回来:“我打算出使羌人大营!”

“不行,这太危险了,大人可是咱们的统帅,若出了意外……”席君买立即阻止道。

王邵抢白道:“会出什么意外,再说了这意外能比全军覆没吗?”

“这……应该行不通吧,我们手下可是灭了近万的羌人,他们的首领恨不得将咱们五马分尸,若真去了,无疑是送羊入虎口啊,大人请三思。”

王邵无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随即露出了诡异的邪笑:“呵呵,若是什么都不做,三日后就是咱们的忌日,若万一成事了,嘿嘿,高甄生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席君买见过那笑容,每次看见就有人要倒大霉了,第一次笑是弹指间灭了三千羌人,第二次是在中山道防守战时,眼前的第三次让席君买不寒而栗,似乎比之前两次更来得阴狠,那杀气忒是恐怖。

心里默默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跟王邵是同个阵营的,要是敌人,想想就会头皮发麻。

“那我跟大人一起去!”席君买知道说不动王邵,索性道。

“也好!”

王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案几乐不可支,笑得席君买一脸懵逼,拉着王邵问道:“大人为何发笑?”

王邵这才止住笑道:“我想起了我师傅给我取的法名,现在想来还是我家师傅厉害!”

“辩机啊,有什么不对?”席君买不明所以,似乎找不到笑点。

“辩机辩机,可不是靠一张嘴嘛,若这次我能靠一张嘴皮子忽悠下羌人岂不正印证了我的法名。”

席君买愣了半响,终于找到笑点了,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一抹眼泪道:“大人若真能靠一张嘴打败羌人,让大伙儿逃出生天,那席君买这条命就算卖给大人又何妨,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一言为定!”出乎席君买意料,王邵居然很认真的举手道。

席君买没有犹豫抬手与王邵击掌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第二十五章 决死中山道(完)

太阳堪堪升起,王邵就和席君买早早的聚头了,两人跨上从羌人那里缴获的战马便奔向羌人大营。

王邵在前头奔驰,席君买因为扛着大旗稍稍落后了些。

两人的身影很是突兀,特别在这一马平川的草原上。

老远就看见羌人的骑兵迎了出来,王邵粗略一算,来了不下两百人,还真看得自己。

席君买也在后面笑道:“呵呵,这群羌人还真胆小。”

没过一炷香,两百骑兵将王邵与席君买团团围住,一个带头的打马上来,弯刀直指王邵笑道:“哟,你们莫非是来投降的?”

王邵听他说的是汉语,便立即笑道:“投降?不不不,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这话一出口,带头的人就换了一脸怒容,刚想挥刀却给王邵身后的席君买挡了下来,席君买喝道:“我们是来使,跟你们部落统领们商议大事的,你一个小小的百骑长敢动我们,若够胆气,尽管可以试一试!”

带头的弯刀险些被席君买磕飞,心下暗自心惊来人的力气好大,自然也不敢直接动武,便抽回了弯刀与身边嘀咕了一阵后,才开口道:“既然是唐使,那就请吧!”

两百骑形影不离将两人包在里面,说是护送实则监视,他们想不明白唐军为何要派军使过来。

其实羌人大营里的首领们也想不明白,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私下揣测,消息已经提前一步传到了他们耳朵里,野利幕齐尤为激动,敲着案几笑道:“哈哈哈,他们应该是忍不住了,若我猜的不错他们是来投降的,快请他们进来,咱们一会儿好好羞辱他们一番。”

众首领也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纷纷面露喜色,乐于当这个吃瓜群众。

“唐使带到!”帐外护卫吼了一嗓子,紧跟着大帐门帘被王邵掀开了。

众首领也是有些眼力劲的,见席君买跟在王邵后头,就认定王邵是那位主话人了,不过这细看之下就越发好奇,唐朝的官儿都如此年轻吗?

王邵昂首挺胸,迈步进了大帐,环顾四周,从服饰上就可以看出在座的诸位定然是各部族的羌人头领,笑呵呵拱拱手道:“盐泽道代总管王邵见过列位。”

开门见山,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着实把诸位头领吓了一跳。

“哈哈哈,那娃娃,别以为我野利幕齐好骗,我看你不满二十,竟敢自称大唐一道总管,小心牛皮吹破了。”野利幕齐也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众首领也是附和着笑出了声,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总管?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野利幕齐拍案道:“赶紧说实话,盐泽道总管乃是高甄生,他化成灰我都识得,你一娃娃却说盐泽道是你的,你有何凭据?”

“这也不奇怪,诸位或许不知,高甄生拥兵自重不听帅令,已经谋反了!”

野利幕齐眼珠子一凸,冲了下来,毫不客气得抓着王邵就将他提了起来,吼道:“你说什么?”

席君买正欲上前解救,王邵也不恼,示意席君买别轻举妄动,而自己任由野利幕齐勒着。

果然,野利幕齐见王邵憋得脸红进气少出气多的时候,就将他给放了下来,然后冷冷道:“你快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邵整了整衣领,开启嘴炮模式了:“李靖大总管在西征时就与诸位各部首领有所交好,这点不假吧。”

“不假,不过这就是他的奸计,你们唐人不讲信用,背后捅刀子!”

王邵赶紧摇头:“不,是高甄生在背后捅刀子,不然你们羌人还会在这过的逍遥自在?”

野利幕齐不是傻子,也听出了王邵嘴里的意思,便迟疑道:“依你的意思,这里面另有隐情?”

就这样,王邵心里暗喜,随后道:“不错,我们大唐是与吐谷浑开战,羌族各部是守望相助的好战友,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大唐拉拢还诸位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那高甄生屠我们野利一部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是在狡辩!”野利幕齐喝道。

“问题就出在高甄生身上,刚才我也说了,高甄生拥兵自重不听调令,虽不是谋反但其行为已经等同谋反,所以我才会带大军来此,准备接收他的兵权,这次前来一来是为了澄清误会,二来也是劝诸位悬崖勒马重回大唐治下。”

“呵呵,悬崖勒马,来人,将这两人推出去砍了,满嘴的胡言乱语。”野利幕齐暴怒道。

几乎他的话语刚落,就冲进来十几人将王邵和席君买给按住了,然后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王邵笑而不语,只是死死盯着野利幕齐。

王邵仰天大笑:“哈哈哈,若我俩死在这里,羌族就等着为我俩陪葬吧,不信你可以赌一把……可惜啊,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原本我还想拿下高甄生的人头来祭奠枉死的野利部族人,现在嘛,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席君买,咱们上路吧!”

王邵很配合得扭身要出营帐,席君买笑了笑也紧跟其后。

见两人不畏死,野利幕齐立即阻止道:“慢着!”然后盯着王邵道:“此话当真!?”

王邵扭身扫了首领们一眼,笑道:“呵呵,我为何要欺骗诸位,诸位可以想想,若我与高甄生是一丘之貉,为何不趁此机会前后夹击你们,偏偏亲自过来?”

“你是因为粮草不足了,当我们不知吗?”一个首领喊道。

王邵却笑道:“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你们知道我军粮草不足,那不是更应该速战速决将你们围灭于此处吗?”

“呃,这个……”那出言的首领被一连串的反问打击的不行,仔细想想他说的好有道理,居然没法反驳。

见众头领露出沉思之色,王邵立马道:“事情很明显,是高甄生一意孤行所致,唐军的实力我想你们也看到了,如今西北大战一触即发,若这边再闹腾下去,就不是只是我这一军过来,而是大唐的几十万大军过来了,到时候凭借诸位手下区区几万兵马真的能挡下来吗?”

众首领交头接耳起来,野利幕齐直接代表道:“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如何让我们信服。”

王邵低头看了一眼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

“来人,松绑!”

等恢复了自由,王邵才从怀里掏出半块虎符道:“这是李靖大总管的从皇帝手中接来的虎符,见虎符便等同于见西征军大总管李老将军,我的话句句属实,我想不出三日,高甄生获罪的敕令就要下来了。”

“好!”野利幕齐拍手喝道,显然被说动了。

“不过如今有件事相当麻烦……”王邵随即皱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野利幕齐巴不得将高甄生生吞活剥了,立即道:“什么麻烦?”

“他手里的兵有些多,若直接去接收一个不好会让他狗急跳墙,所以我想请求羌族诸部,让开一条道,让大军过去。”王邵说此话的时候也是心中捏了一把汗。

“不行,野利大首领,唐人狡猾无比,万一他们趁机发难,我们该怎么办。”一首领立刻想到了最坏结果。

王邵见野利幕齐眉头紧皱,让后大声道:“既然诸位对在下的话还有所猜忌,不若这样,我们只出二千余人如何?”

“只放两千人过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

王邵跨上了战马,一路过来,两腿跟弹琵琶一般都在不停哆嗦,好在已经离开了羌人大营,现在回想起来,后怕无比。

席君买擎着大旗,一脸喜色,佩服道:“大人,您真神了。”

“神个屁啊,没见我腿还哆嗦呢,差点就吓到尿裤子了,这种事情一辈子摊上一次也够了!”王邵其实也很兴奋,总算逃出去了,还是正大光明的那种。

第二十六章 金蝉脱壳

两千四百多人已经站在了木寨之前,没有当初新兵蛋子时列队的那种挺胸昂头,而是相互搀扶着,因为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皆受了伤,绷带的痕迹随处可见,就是这样一群站的歪歪扭扭的将士,却让王邵分外尊敬,分外骄傲。

历经过战场淬炼的他们已经完成了从新兵到老兵的蜕变,少了傲慢与浮躁,多了低调与沉稳,每个人的脸上带着那种说不出坚毅、不屈,还有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气。

王邵站在这些老兵面前,也是王邵临行前的最后一次训话。

面对这样一群老兵,王邵一路回来想着的演讲词瞬间被他自己给推翻了,看着他们的眼神,王邵知道,此时不需要激昂,不需要鞭策,甚至都不需要去赞扬他们的丰功伟绩。

颤抖着嘴皮子,向这群老兵敬上一个标准的军礼才是此刻对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敬礼!”王邵嘴上高喊,同时立正右手手掌平摊,手心微微向中指微触眉梢,久久不放。

大唐将士们起先皆有些疑惑的望着王邵,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可后来,他们看懂了,王邵的动作庄重而又严肃,浑身上下散发出军人才有的那种气质,这是军礼,大唐的锤胸礼不一样,更加有气势。

几分钟后,身边的席君买有样学样,也举起了手,嘴上高呼:“敬礼!”

一炷香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回敬军礼。

王邵这才放下,激动道:“我王邵曾说过,是我把你们带过来,就要负责把你们带回去,哪怕是牺牲的弟兄,我王邵也不会落下一个,现在带上他们的骨灰,咱们回家,走!”

王邵话音一落,就来到那堆牺牲的将士骨灰坛堆前抱了两个,转身向中山道外走去。

席君买也是默默跟在王邵身后,抄起两个骨灰坛道了一声:“兄弟,咱们回家了!”转身跟了上去。

行动没有大碍的士兵们主动跑过来,也抱起几个跟着出来了。

中山道外,羌人上万骑军警惕着观察这支队伍,二千多唐军四人一排井然有序得缓缓从山中道口出来,最前头的队伍怀中抱着一个个泥坛子。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好酒,正想上去攀谈,却被唐军将士那恐怖的眼神给吓住了。

连他们胯下的战马都不安分,若不是他们拼命拉住缰绳,还指不定转身就跑。

“这就是我们的对手,几日间屠了不下上万族人的唐军!”

羌人心中发颤,才两千人的队伍居然叫他们感觉对面出来的是几十万大军一般,那杀气也太叫人胆寒了吧。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羌部首领们也在观望王邵他们,皆露出啧啧声,私底下交流着。

野利幕齐指着王邵这边苦笑道:“看到了吗,我羌族人若有这样的军队,也不会受人欺侮了,真是天佑大唐啊!”

这话说的很酸,很无奈,也是野利幕齐的心里话,若是他们的士兵能有唐军一半,何必要与王邵妥协,仅仅两千人就震慑了上万羌族骑军,若中山道里的大军皆冲杀出来,那还得了。

“是啊,我们终究不是大唐的对手。”另一个首领感叹道。

不过也有唱反调的,野利部的一个将军眼珠子乱转,出主意道:“大首领,就这样眼睁睁送他们离开?万一他们……”

啪,这人瞬间挨了野利幕齐一嘴巴子。

只听野利幕齐吼道:“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中山道里送行的战鼓声和马匹嘶鸣声吗?现在截杀唐军这两千余人,万一惹怒了里面的唐军怎么办?”

“……”那将军捂着脸不敢搭话,一脸委屈。

野利幕齐感叹一声:“哎,我知道你要给族人报仇,但是形势比人强啊,那小总管也不说了嘛,只要他过去,控制了咱们身后的盐泽道大军,不但咱们羌族的反叛行为既往不咎,还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他们说话的工夫,王邵带着队伍已经穿过了层层戒严的羌人大营,王邵立马回头下令道:“传令下去,加速行军,最短时间脱离羌人追击范围。”

席君买点点头,将骨灰坛交予副手后,立即上马下去传话了。

等席君买折回来,他一脸喜色道:“大人,都出来了。”

王邵这才笑道:“好啊,总算又蒙过去了,我还真怕羌人会追击咱们。”

席君买翻下马,跟王邵走在了一起,嘴上笑道:“呵呵,还是大人有办法。”

副校加快脚步挤了上来,插嘴道:“代总管,席校尉,我老陈一路在想,羌人为何会如此轻易放咱们这样离开啊,简直不可思议。”

王邵与席君买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差不多时,席君买才解释道:“这是大人的主意,击鼓只是为了迷惑羌人,羌人一直以为咱们在山中道置了四五万兵马,放了咱们二千余人岂不是无关痛痒,殊不知咱们一共才这点人,等他们发觉上当,我们恐怕早已经到了盐泽道的大营了,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大人这一手席君买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副校恍然大悟,随机又担忧道:“那击鼓的兄弟怎么办,刚我明明点了人数,都出来了,那谁在寨里击鼓。”

这个问题又引来了两人发笑。

王邵解释道:“陈副校可听过悬羊击鼓饿马提铃的典故。”

“悬羊击鼓?饿马提铃?”陈副校歪着脑袋喃喃自语,显然是没听说过。

王邵开启嘴炮模式:“相传公子无知被杀后,有能力继承大统的就是公子小白与公子纠,他们分别由鲍叔牙与管仲护送回国准备即位,当时两军赶巧在淄河相遇,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由于实力悬殊,公子小白被公子纠围困于岑山之上,跟我们的境遇何其相似,一方几万大军,而公子小白只有不足万人,公子小白被困山中多日后人困马乏粮草不济,若不撤退必然死于山中,有一日探子来报,说发现了一条小道能够出山,公子小白自然大喜过望,不过他又想到假如自己全军逃出后必然会被发现,于是他就想了一个主意。”

席君买插嘴道:“公子小白将从山上捕捉来的野山羊吊在树上,用后腿蹬鼓,又挖了战壕将瘦马赶进了里面,从而造成一种决战的姿态,让山下的公子纠误以为小白要杀出来,所以公子纠只得加强防御死死守在山下。”

王邵道:“哪知鼓声一天一夜没有停歇,而马铃声依旧震耳欲聋,可就是不见公子小白杀下上来,直到三天后公子纠忍不住派兵试探,这才发现公子小白已经通过小道逃出生天,早早就到了临淄登基坐殿,这一仗就是‘悬羊击鼓,饿马提铃’,而公子小白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齐桓公!”

“哦……”陈副校一脸得知真相的大悟。

王邵继续道:“孙子兵法中有金蝉脱壳之计,于此异曲同工,无非是用来迷惑敌人,虚假声势,从而掩护咱们这些人可以平安通过羌族营地。”

“从一开始我们就给羌人提供了一个虚假情报,那就是让他们以为咱们的兵马有四五万之众,木寨也是,放跑那名羌人斥候也是,就是为了让羌人笃定咱们确实有这样的人数。”

王邵看着陈副笑道:“假如咱们人去楼空无人送行,那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真实人数,羌人此刻趁机发难咱们必死无疑,可只要有人替咱们送行,羌人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哦,我明白了,敢情替咱们送行的就是那几匹快饿死的战马和昨日擒下的山羊啊!”

“对喽,哈哈哈!”王邵与席君买齐齐点头。

“高,实在是高!”陈副校也笑了,回头望着身后的队伍,那笑容说不出的轻松。

第二十七章 问罪

话说王邵的队伍一路直奔盐泽道驻扎的大营,居然被自己人给拦在了大营之外,一时群情激奋险些酿成冲突,好在王邵赶了过来,他一面安抚随行的众人,一面冷声对守营的校尉道:“带我去见高甄生!”

“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高总管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我说你们刚从包围圈突围出来的人也忒不守规矩,就驻扎在那边吧,等咱们高总管想起来自然会召见你们。”那校尉一直不远处那片空地说道。

席君买挤了过来,脸色不悦道:“我们可不是……”

接下去的话被王邵给拦下了,王邵一脸客气的点头哈腰道:“这位校尉大人说的对,我们这就去整顿扎营,不过高总管那边见还是要见的,麻烦校尉辛苦一趟了。”

说着话,王邵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不动声色得塞进了校尉手中,继续道:“咱们弟兄刚归队,补给的事情就麻烦这位大人多上心了,谢了。”

那校尉颠了颠钱袋子,满意得收进了怀里,态度来了比之刚才好了许多,嘴上道:“好说,好说,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禀告。”

人一走,席君买就黑着脸,跟吃了苍蝇似的,待王邵将他拉出来才不忿道:“呸,什么玩意,上梁不正下梁歪古人诚不欺我也。”

王邵笑宽慰道:“呵呵,别放在心上,那守营校尉一定以为咱们是盐泽道大营里突围出来的溃部,咱们就将计就计先混进去再说,等夺了兵权,秋后算账也不迟,多忍忍,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席君买也是理解的点头,但嘴上却道:“咱唐军的脸都被这样的人丢尽了。”

王邵只是笑了笑,心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人当兵打仗是真为了保家卫国,有些人当兵打仗却是图个升官发财,老话说的好,一样米养百样人,说不得今儿碰上这位就是后者。

王邵也不觉气愤,这种事情要放在现代,在普通不过,甚至还觉得他这种明目张胆的要好处十分可爱,比起人前卖笑背后捅刀子的伪君子来说,这种真小人算是单纯了。

乾隆为何养着和珅,他不知和珅是大贪官吗?其实他知道,比谁都了解,但为何还要重用,这就不得不提帝王心术了,讲究个平衡。

首先,和珅有能力,特别是敛财有道,乾隆需要他,所以才会用。

其次,又因为和珅够贪,所以乾隆才敢放心用他,因为他对王位根本构不成威胁。

最后,给儿子铺路,用来立威。

由此王邵联想到如今大唐,李世民似乎也做着同样的事,朝廷需要正也需要邪,这样才能维持一个平衡,这次西征为何只启用了李靖一人,像朝堂里每日发牢骚的那些战争狂人为何不用?

是因为大唐少武将吗?笑话,秦琼、程咬金、牛进达、尉迟恭等等还健在呢,李世民却独独选了侯君集与皇亲李道宗、李道彦,而李靖那边却配给了李大亮,薛家兄弟这种根本震慑不住吐谷浑的大将,这种选择无疑透露着李世民自己的心思,就是在扶持新一代大唐军事力量,好给太子铺路。

想通了这点,王邵就明白了,他接下去该如何处置高甄生了。

“大人,您在想什么?”席君买拍了王邵一下,因为他从刚才一直摸着下巴沉思着,连自己的牢骚都没听进去。

“哦,没事,那校尉来了吗?”王邵松弛了五官,换上笑脸道。

“这不来了嘛!”席君买一指前头,那校尉正趾高气扬得踩着八字步过来。

“行了,高总管叫你们进去。”说着叫守卫放开了道路。

“多谢!”王邵赶紧招呼席君买跟上。

“慢着,请解剑!”校尉赶紧叫住了两人,一脸严肃道。

“解剑?”席君买勃然大怒,自家大营里走动居然还要解剑而入,这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难道咱们是敌军派来的使节吗?

王邵赶紧拉住了将要发作的席君买,低声道了一字:“忍!”

席君买颤抖着双手将佩刀卸下,转身交给陈副校,没好气道:“这下总行了吧!”

守门校尉点头,退了两步做了请的姿势。

席君买哼了一声才与王邵跨步走了进去。

许是高甄生打过招呼,执戟郎并未阻拦,见王邵与席君买过来便放了行。

王邵掀开军帐探头而出,见了军帐情形不由嘴角一翘,这高甄生还真看得起自己。

大帐之中,大小军官坐满席间,粗略一观,不下十数位,皆是正襟危坐手不离佩刀,见王邵与席君买进来,几十双锐利眼神便打了过来。

高甄生一脸伪笑,指着末座道:“呵呵,不知援军统领是哪位,请快快入座。”

“正是在下,盐泽道代总管王邵!”王邵也不废话,这末座明摆着是给他们下马威的,索性站到了大帐之中,环顾四周朗声道。

“大胆,盐泽道总管高大人仍在座上,又怎么会冒出一个代总管,你这娃娃信口开河假传军令,来人!”

席君买见大帐诸位军官拔刀相向,第一时间护在了王邵身前,喝道:“住手,尔等敢造反不成,王大人乃是李大总管亲口任命的盐泽道代总管,虎符在身,有凭有据,岂容尔等污蔑!”

王邵也适时掏出虎符,笑道:“呵呵,不管你们信还是不信,虎符在我王邵手中,若不听令,后果自负!”

军官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帽子太大根本不是他们能戴得起的,何况自己的家人还在长安,若真对这个自称是代总管的年轻人刀剑相向,结局可想而知。

王邵望向稳坐上位的高甄生道:“传李大总管军令,此刻起,卸去高甄生盐泽道总管一职,将其押解入长安听候圣上发落,盐泽道总管暂由本人代替,盐泽道上下官员皆由本人节制,若有不听军令者当已抗令不遵论处。”

高甄生脸色铁青,还以为迎来的是援军将领,原本还想来个下马威,好好震慑一下能安分得听自己指挥。

不曾想,这一迎居然迎出个来夺自己军权的人物。

是可忍孰不可忍,高甄生拍案而起,怒道:“放屁,他李靖凭什么卸我军权,我高甄生与皇上出生入死,历经大小阵战无数,就他一句话能把我卸了?我看是你等假传军令才是,左右将他们拿下!”

“何人敢动!”王邵暴喝一声手执虎符扫了众人一周,见众人逼退一步笑道:“呵呵,你们可要想好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不来,我来!”高甄生也是急了,见没人敢动自己跳了出来,又见王邵与席君买皆是赤手空拳,心里盘算着迅速将这两人斩杀当场,平息这场风波。

王邵依旧冷笑,见高甄生举刀而来,便露出不屑之色,开口道:“高甄生,你以为杀了我俩就平安无事了吗?你还记得你的参书吗!”

高甄生心中咯噔一声,握着的横刀也是一顿,他吼道:“你……你怎么知道!”

王邵心中一乐,看来自己是赌对了,众人见上官面色古怪,心中也想,莫非真给那小子猜中了,总管偷偷上了一本参书。

王邵冷笑道:“呵呵,高甄生你当真好大的胆子,因一己私欲挑唆羌人与党项各部关系,破坏大军后方稳定,还得李大总管派兵来救,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你还恩将仇报上参污蔑大总管意图谋逆,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如何写吧,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还不束手就擒!”

高甄生噔噔噔退了三步,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王邵。

“你……你……”

第二十八章 先斩后奏

王邵见高甄生脸有惧色退了三步,反而逼近两步喝道:“圣上无比英明,又岂会被你的污蔑之词所蒙蔽!”

王邵回头扫视众人一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原本本官还以为你已经有悔过之心,突出重围之后提兵到此是为了将功补过援助同袍,这样一来我替你向圣上求情,或可免去一死,可你竟然按兵不动枉顾同袍生死,而坐壁上观,我想在座的诸位也劝过你不少吧,然而你依然执迷不悟,当真是罪该万死,高甄生,此时此刻,你还不伏罪吗!?”

王邵这话说的巧,完全撇去了各级军官的罪责,将矛头直指高甄生一人,在场的大小官员也不是傻子,王邵既然递了梯子给他们下,自然赶紧把握,手上的佩刀立即还鞘,向王邵与席君买抱拳道:“得罪了!”

高甄生万万没想到手下当场叛变,脸色黑如墨汁,又见王邵自己贴上来,便恶向胆边生横刀霎时间出手,直劈王邵面门而来。

在场众人皆露错愕之色,没想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高甄生居然还要负隅顽抗,欲暴起杀人。

席君买冷汗淋淋,望着十步开外的王邵,心中顿觉悔恨,明知道这是龙潭虎穴为何会放任王邵如此靠近高甄生呢,现在过去救援恐怕为时已晚了,只来的及大喝一声:“大人小心!”

面对如此巨变,唯有王邵一人处变不惊,反而对着高甄生露出了一个邪笑,那笑容在高甄生眼中格外刺眼,那一瞬间高甄生忽然明白了,心中大呼上当了,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说时迟那时快,高甄生的反应全在王邵意料之中,他故意将自己一步一步送到高甄生的眼前,就是等着他暴起伤人。

高甄生手臂一抖王邵就判断出了攻击路线,一个闪身堪堪躲过那劈头一刀,随即猛然跨前一步双手交叠快如飞梭,顺着高甄生手腕逆流而上,眨眼间死死扣住了高甄生的整个手臂,不等高甄生反应,王邵轻喝一声双手爆发出千斤之力朝着上下两个不同方向击出。

“咔嚓”骨骼脆裂声响彻营帐,高甄生惨嚎一声横刀脱手。

王邵怎会放过此等良机,用脚一垫将横刀踢起,横刀打着转落在了他的手中,王邵反手就是一刀划出,快如霹雳。

“不……”高甄生双目凸出,面容扭曲,耷拉着右臂,唯有伸出左臂欲要阻止,可惜话未说完就见天旋地转,一呼一吸间就看不到人影,只有那一双双战靴出现在眼中。

高甄生弥留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撇了那上座一眼,正是他的无头身躯,此刻脖颈的鲜血如火山爆发般四洒当场,继而眼前一黑,万事皆休。

席君买赶了过来,拉着王邵道:“大人,您没受伤吧。”

王邵摆摆手表示安然无恙,轻轻推开席君买,走到大帐中央,提着仍在滴血的横刀看向还在惊愕中的众人道:“高甄生死不悔改刺杀朝廷命官,现已就地伏诛,诸位也是亲眼所见,对于此事原委本官会另行上报李大总管知晓,如今诸位有何打算?”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一字一句敲在诸将心中,看着眼前手提横刀,半身鲜血的年轻人,诸将心中也是心颤,这手段何其简单粗暴。

高甄生可是岷州都督啊,高居三品的大员那是说杀就能杀的吗?那得皇帝说了算!即便皇帝想杀也得走流程,一来一回没几月是下不来的,更何况高甄生还未坐实罪刑,动他就是自找麻烦。

可就是这样,这位代总管出刀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说杀就给杀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众位将领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难以置信之色,还有那丝惊惧。

王邵见众人不说话,径自来到了上位,把高甄生的无头尸体一脚踹翻,将虎符与横刀摆在了案几之上,插着手托着下巴笑着又问了一遍:“呵呵,不知诸位将军将来如何打算呢?”

席君买背着手站到了王邵侧边,昂首挺胸,看着众人提醒道:“我席君买,任凭代总管差遣。”

诸将有样学样皆纷纷出列跪拜道:“吾等听候代总管差遣。”

王邵笑了,起身鞠躬道:“好,既然诸位长辈看得起王某人,我这也不会不识抬举,我这就两句话,第一,从今儿开始既往不咎,大家精诚合作将羌党内乱平了,有功赏有过罚,一切按军规来,第二,我暂代总管期间内不会对诸位将军的职位进行调整,从前怎样现在就怎样,毕竟我是代总管,说白了是来顶班的,往后还是要回去做我的粮草芝麻官,还希望诸位将军日后能鼎力相助不吝赐教,王邵在这儿拜谢了。”

“代总管客气了,平定内乱是我等应该做的。”一将军首先表态。

“对,代总管说的是哪里话,折煞我等了。”

“是啊,受不起。”

底下诸将纷纷表示支持,王邵心中大石也算是放下了,然后指着高甄生的头颅道:“席校尉,将高甄生的人头处理一下,送到对面羌人大营去,给野利幕齐看一眼,顺带替我传个话,今晚军中设宴,邀请羌族各部首领赴宴,洽谈议和之事。”

“是,代总管。”

席君买刚想走出帐门,身形一顿,心中不放心留王邵一人,遂回头望了过来,见王邵笑着点点头,这才告退而去。

等席君买走后,王邵笑道:“行了,诸位将军也回营整顿一下,明日我大军开拔,是时候向拓跋赤辞要个说法了。”

“是!”诸将纷纷告辞。

王邵看这那具无头尸体,喃喃道:“高甄生啊高甄生,打仗你或许有些脑子,但政治却是一窍不通,皆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我杀你一是立威二是自污,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王邵也感觉自己升官太快了,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推着自己前进一般,自己莫名其妙的入伍就存在着谜团,还有雪原截杀自己的那波悍匪,他们口中的主使又究竟是何人?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表现的太耀眼并不是一件好事。

有人想捧杀自己,这是王邵的第一个念头,所以他必须适当犯些糊涂,这样才不会让背后的人得逞。

想着想着王邵露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笑容,自己好像无意间掉进了一个大阴谋里面,这盘棋暂时他还看不清,但随着自己的羽翼不断丰满,想来不久后那个黑手就会自己跳出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正所谓与人斗其乐无穷,往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寂寞了。

营帐里还躺着尸体,王邵自然不会久待,等想了一会儿心事就掀开帐帘出来了,吩咐侍卫将尸体处理一下后,就开始向营外走去。

出了大营将二千多弟兄安排进来,然后拉着正巧回来的席君买开始巡营,粗略看了一遍基本没什么问题,大军即便是突围出来的,粮草、兵器、战马也是一应俱全,这点倒是尤为叫王邵意外。

询问了巡营的校尉后,王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盐泽道的大军是钻着羌人防守最薄弱的点出来的,看来高甄生也并不傻,懂的利用自己给他创造的有利条件,就是鼻子不太灵,政治嗅觉太差。

席君买跟在王邵身边忍不住问道:“大人,有句话不知席君买该不该问?”

王邵笑道:“都是一起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说话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呢,有问就说,还藏着掖着。”

席君买有些不好意思,尬笑道:“嘿嘿,就是您为何不打散全军呢,这样好控制不是吗?”

王邵解释道:“我这代总管虽是新官上任,却没必要烧上三把火,原本就控制不住他们,何必再激化矛盾,况且你别忘了我仅是代总管,又不是长期呆在这儿,何必去争权,只求他们别拖后腿就行。”

“也对哦……”席君买不迭点头。

第二十九章 特殊的客人

晚间的谈判很顺利,野利幕齐看到王邵命席君买送来的高甄生头颅就欣然赴约,王邵以代总管的身份直接答应赔偿高甄生所掠去的牛羊马等价值的翻倍财物。

但随之也提出了条件,就是让羌人继续派出士兵助战大唐与吐谷浑的战斗,截断吐谷浑南逃之路。

这原本就是李靖安排他们的任务,所以野利幕齐也没有反对,反而对王邵这位年轻的总管刮目相看。

特别是从王邵嘴里得知那山中道根本没有四五大军的时候,野利幕齐愣了好久才苦笑道:“代总管为何将真相告知于我,继续隐瞒岂不对你我更好。”

王邵却认真道:“对待敌人,我可以像严冬一般残酷无情,但对待同伴我只会坦诚相待。”

就是这句话,让野利幕齐整个人都凉飕飕的,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一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带领三千唐军就能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他手下已有十万大军,这要是真对上了,恐怕正印了那日出使自己军帐时王邵的话,杀了他,羌族的命运将走向终点。

之所以谈判进行的如此顺利,也是因为王邵知道羌人发动战争是为了什么,为了荣耀?为了尊严?瞎几把扯蛋吧。

就是为了生存,羌人会反也是因为高甄生侵害了他们的利益,试问连活下去的基本保障都没有了,他们能不反吗?

特别是高甄生这王八羔子选在二月末这种时候动手,羌族人冬季储粮刚好用尽,正是掰着手指数牛羊的时候,他却不声不响把羌人的种牛种羊给夺去了,换做谁不会怒?

所以王邵给了野利幕齐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比之失去还要翻一倍的承诺,在王邵想来,李靖大总管也不会吝啬这点东西,原本李靖的策略就是笼络,与其细水长流不如一次付清给羌人,这样显得大唐出手阔绰之外还能搏个好印象,先抑后扬甚至更能深入人心。

送走满脸喜色的野利幕齐与各羌族首领后,站在王邵背后听了一晚上会谈的席君买忍不住说话了:“大人,这样做是不是太便宜那些羌人了,明明是我们赢了。”

王邵看着军帐里的沙盘道:“席君买,你看那是什么?”

“沙盘啊!”席君买一言道出。

“什么地方的沙盘。”王邵依旧笑着。

“陇右、吐谷浑、吐蕃。”席君买又看了一眼,如实回答。

王邵笑着站了起来,摸着沙盘边沿道:“所以,眼光要放远一些,羌人在沙盘上只不过就这么一个拳头大小,李大总管考虑得是全局,这一城一地的得失还不放在他的眼里,我做的无非是跳过了切肉的程序,将整块肉抛给羌人而已,你说我将这么一大块肉直接送给野利幕齐,他一个吃得了吗?”

“呃……应该吃不了吧。”

“别人不眼红吗?”

“咦,难道……哦……”

王邵见席君买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就点头道:“你猜的不错,羌人看似团结,其实只要抛出的利益足够大,他们一定会自己先咬起来,李大总管是真的让他们帮着咱们守南线?那侯君集、李道宗这两位总管岂不成摆设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

“只要他们不捣乱就行,让他们窝里斗也可以达到不捣乱的目的,不是吗?”王邵言毕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大人,席君买真是服了。”席君买也是一脸喜色。

“报,代总管,大营外有人求见!”

两人正说着话,帐外卫士匆匆进帐通禀。

“可知是何人?”王邵一愣,立马走了过来问道。

“自称是六扇门的。”

“元芳!”王邵与席君买异口同声道。

“快,请他……不,随我出营迎接。”

大营外,百余骑列阵,待见王邵与席君买带人出来,为首的元芳立刻翻身下马,用跑的冲了进来,嘴上不迭高喊道:“大人,大人,元芳来也,元芳带援军来了!”

王邵与席君买对视一眼,也是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哈哈哈!”

三人大笑着紧紧相拥在一起。

席君买率先锤了元芳一下,用怪罪的语气道:“你小子还知道回来,等你带援军过来,咱们早就凉透了,你还好意思喊。”

元芳很激动,抖着嘴皮子道:“援军就在后面,我这不是心急嘛,先带着六扇门的兄弟飞奔过来了,其实我午后就到了中山道,见你们不在可把我急坏了,还以为……”说着说着元芳开始抹起了眼泪。

王邵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还以为什么?我们这不是好好站着嘛,别哭了,忒没志气。”

席君买道:“好了好了,话说你哪找来的援军,居然这么快?”

“我……”

王邵见元芳一脸倦意便打断道:“既然平安无事,咱们回去慢慢说,先进大营。”

“对对对,赶紧进去说话。”席君买这才觉得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搂着元芳就回营了。

“好!”元芳咧嘴笑道。

三人坐定,元芳这才说起他的境遇,原来那日脱离中山道后,元芳命人绕远路护送那群姑娘,自己却带着几个好手翻山越岭抄近道与先前被王邵留下看马的百人队汇合,然后换了快马直奔李靖大营,途中居然遇到了一支大部队,上前攀谈才知是苏定方的队伍。

王邵奇怪道:“苏将军为何会带兵过来,这次西征不是没有他吗?”

说到这个,元芳面色一脸古怪,席君买灵光一闪,突然开口道:“元芳,你别跟我说那位和你相好的苏姑娘是苏将军的女儿?”

元芳一脸见鬼得看着席君买,脱口而出:“老席,你是怎么猜到的?”

王邵嘿嘿一笑,摇头道:“哎呀,还有这种巧事,元芳,你可是走了狗屎运啦。”

元芳老脸一红,讷讷道:“苏将军一路可没拿正眼瞧过咱,看来悬。”

王邵八卦道:“本总管再支你一招,往好听了说叫先下手为强,往难听了说叫生米煮成熟饭,倒时候你老丈人不认也得认。”

席君买也起哄道:“对对对,大人智计百出,这一路来还没错过,听大人的准没错。”

元芳被两人说的差点钻到地里去,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你们就别臊我了,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除了苏定方将军,我倒是还见了一个人,这人你们绝对想不到。”

“谁啊,男的女的?”席君买被勾了起来,若说绝对想不到,那大概是女子无疑。

“呵呵,女的,而且我把她也带来了。”元芳看着王邵神秘笑道。

王邵一脸懵逼,元芳,你看着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跟我有关?”王邵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迟疑道。

“大人要不要见上一见?”元芳继续笑道,仿佛要将刚才的羞辱报复回来一般。

“哦,那就见一见吧,我也很好奇!”王邵倒是没多想,随口道。

“好,我这就去。”元芳起身没走两步,又折回来架起席君买就往外走。

“元芳,你拉我作甚!”席君买还没反应过来。

元芳赶紧假咳一声,向王邵努努嘴。

“哦……那什么,大人,我和元芳兄也是多日未见,亲近亲近,哈哈哈!”席君买一边被元芳架着一边不忘找借口,不过这借口太尴尬了。

“王公子,打扰了!”

不多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到了王邵的耳朵里,抬头一见,一个六扇门打扮的女子,因为用帽兜遮掩面容,所以王邵一时认不出来,不过这声音却很熟悉。

王邵想了一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她怎么来了!”

果然,那女子坐在了王邵对面,缓缓摘下了帽兜,露出了那张堪称绝世的容颜。

王邵僵在原地,嘴皮子一抖:“长……乐!”

“我更喜欢王公子称我为丽质。”长乐嫣然一笑,却是掩不住一路风尘而来的憔悴。

第三十章 表心迹

王邵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你也别称我什么王公子了,叫王哥,邵哥都可以。”

丽质掩嘴一笑道:“好,那就叫邵哥儿。”

“你怎么出来了,怎么,厌倦了长安城里的喧嚣繁华,厌倦了那种车水马龙,渴望寻找一片清净之地?还是说你在寻找这个地方?蓝天还是白云?还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王邵歪着头问道。

丽质一边听着王邵像似自言自语的话,一边微笑着,手托腮玩着鬓发,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寸步不离王邵。

“呃……”王邵见女人如此反应,哪里还敢扯下去,连忙闭嘴:“大姐,你倒是说句话啊,看着我干嘛。”

“就是想见一见你,仅此而已。”丽质放下手淡淡道。

王邵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这理由真强大,话说咱们总共才见过几次面,有必要说得这么肉麻吗?关键大姐你这口气太让人误解了,怎么听着自己像陈世美啊!

王邵不敢答话,辩解嘛就表示自己想歪了,不辩解一下就成为了默认,真是左右难为人。

丽质见王邵一脸窘像,噗嗤一笑:“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着了?”

王邵点点头:“受宠若惊呐!”

“知道就好,其实……这次我是恳求太上皇才过来的,正好苏定方将军接下了泽盐道总管的职务,便与他一起过来了。”

“然后遇到了去求援的元芳?”

“嗯,通过元芳之口本宫才知道你这一路过来相当不易,称之九死一生丝毫不为过,邵哥,要不你随我回长安吧,我替你向父皇求个文官如何?我知你满腹经纶缺的只是机遇,展现抱负的途径很多,何必非要在这战场上厮杀搏命来换取功名?况且战阵之上刀见无眼,这样我……高阳妹妹也不会整日担惊受怕,天天往我府里钻,急着打听你的消息。”说着说着,丽质俏脸微微一红,似乎暴露了什么心事而感到娇羞。

再看王邵,正认真玩着沙盘,丽质伸手拍了他一下,嗔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王邵一脸懵逼的模样,然后道:“哦,公主说的对!”

丽质额头浮现一个大大的井字,什么叫我说的对,你是完全没听吧。

丽质公主羞愤难当,起身刮了王邵一眼哼道:“哼,你要死就去死吧,我懒得再管你!”,语毕,丽质掩面而走。

待李丽质走后,王邵才轻叹一声,他刚才真得没听见吗?只不过现在的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女人罢了,若她身份普通,王邵大可使用浑身解数去追求,但她却是大唐的长乐公主,还是有夫之妇。

想到此王邵不由悲从中来,上辈子错过了,这辈子居然也错过了,难道上天就是这般无情,这般喜玩弄自己,穿越了,本以为给了自己新的希望,却又早早得将其抹杀干净,连一点想念都没留给他。

而且,王邵明知道她不是她,即使皆叫李丽质,皆长着同一张脸,她依然不是她,她,只是她。

越接近长乐越有一种错觉,仿佛两个人将合二为一,叫他分不清谁是谁,这就是王邵最害怕的地方,也是王邵面对李丽质插科打诨的根本所在。

王邵掀起帐帘看着女人出奔的摇曳身影,苦涩道:“对不起!”

“咻~”

“大人!”元芳猛然出现在帐门边。

吓得王邵全身一哆嗦,立马瞪了元芳一眼,喝道:“元芳,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出来也不吱一声,你知道这样做会吓坏小朋友的,就算没有吓坏小朋友吓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多滴,以后别这样了听见没,小心我罚你三十军棍!”

元芳一脸委屈道:“大人,我就站在此地,什么也没干啊,犯不着这样吧。”

说完上下打量了王邵一眼:“何况我刚才就知会过大人了。”

“有吗?”

“就是‘咻’那一声啊。”

“我@#¥”王邵我了一声对其无语,迈开步子走了三步,想想可气,回头恼羞成怒道:“下次别叫我看见,否则一百军棍没得商量!”

元芳摸着脑袋郁闷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邵漫无目的地走着,正觉得越来越心烦时,耳边传来了一阵低吟之声,王邵寻声过去,正巧遇见了躲在一军帐后俯首抹眼泪的长乐。

王邵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安慰。

倒是长乐听见有脚步声主动擦起了眼泪,抬头见是王邵,她也愣在那里。

王邵轻轻一叹,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开口道:“一个人偷偷哭啊,要不要我来开解开解你,什么事这么烦?”

“你走开啦,本宫不想见你!”长乐扭过脸去,手肘捅了王邵一下。

王邵笑道:“怎么,咱们好歹算是朋友吧,我这人其实缺点挺多的,譬如心地善良、诚实守信、乐于助人、急公好义等等等等,见朋友不开心,我这心情也会不好,心情一不好就会食欲不振失眠多梦……”

“噗嗤!”长乐破涕为笑,回头嗔道:“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若这些皆是缺点,那本宫也希望多一些,还说什么食欲不振失眠多梦,你肾亏啊!”

王邵赶紧摆手:“不不不,大丈夫啥亏都能吃,就是肾不能亏,我这不是……”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长乐捂着嘴偷乐。

“你看,多笑笑多好,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哦,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王邵见长乐笑了,也跟着笑道。

“就属你会瞎掰!”李丽质点着王邵的胳膊道。

见长乐公主情绪稳定,王邵便问道:“丽质,我问你个事?”

“何事?”

“你父皇对高甄生是怎么处理的?”

“哦,这事可有的说了!”长乐听王邵提起,陷入了回忆,慢慢向王邵诉说着。

原来,李靖的折子转到朝廷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官震惊,李世民则是怒不可遏。

特别是高甄生的折子隔着不久也传到了朝堂,李世民看完两份折子,那张脸尤为精彩。

根据长乐的描述,那日李世民下朝后是铁着脸来到立政殿,还在皇后那里摔花瓶骂街,这是长乐记事以来的第二次发生,第一次是决定杀不杀魏征的时候,可想而知当时的李二同志是有多愤怒。

王邵八卦道:“你爹是怎么骂的?”

“当时我正去立政殿向母后请安,就听到父皇嘴上三句不离‘蠢材’什么的。”

王邵哈哈大笑接话道:“的确是蠢材,高甄生的折子我是没看,不过也能猜测一二,他一定是在背后写了不少大总管的坏话,可他也不用脑袋想想,皇上把几十万大军都交到了李大总管手上,若要谋逆还需要舟车劳顿到西北来,拿到兵权转身就攻长安城了,还需要他高甄生来提醒,简直马后炮!”

“马后炮?”长乐歪着头问。

“哦,就是多此一举的意思。”

“嗯,不知为何,我就喜欢听你说这些话,就如禅机一般叫人似懂非懂,你说我这是怎么了?”长乐十分认真的盯着王邵道。

“我……”王邵微微避开了她的眼神,抖了抖嘴皮子却没说出口。

“是不是因为她?”长乐见王邵沉默便说道。

“谁?”

“就是与我长的一模一样的那个她啊!”

“不是!”王邵果断否认道。

“能不能说说你和她的故事?”长乐抱膝蜷坐,低声道。

“你想听?”王邵有些诧异。

“我想听……”

“好,其实这个故事很俗套,事情是这样的……”王邵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此刻复述出来没有了苦涩,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此刻他才真正卸下了心中的包袱。

第三十一章 旖旎

王邵说了很多,待他絮絮叨叨讲完不知已觉天亮,也才发现李丽质已经躲在他披风下轻轻伏于他肩膀之上睡着了。

王邵哂然一笑,将战甲的披风又扯了扯,好让李丽质更加温暖一些。

一番动作还是惊醒了丽人,丽质揉着眼睛从迷糊中转醒,待看见自己半个身子正依在男子怀中,不觉俏脸一红,挣扎道:“你……快些放下我。”

王邵微微一笑:“呵呵,睡的好吗?”

李丽质被王邵一问,更是羞涩难当,慌忙起身。

“哎呀!”忙中出错,她踩到了王邵的战靴,一个吃痛倒了下来,正皱着眉头等待伤痛来临,却是被王邵顺势搂进了怀里。

四目相对,王邵不在回避,而是盯着李丽质关心道:“你没事吧?”

长乐第一次逃避他的眼神,因为今日的他与往日不同,以前他的眼神是那种欣赏中带着淡淡忧伤,而现在他的眼睛里不知何时产生了一种侵略感,仿佛是一头苏醒的猛兽一般,要将她生吞活剥,那种危险叫丽质主动扭过头,闪烁着双眼看向自己的脚踝。

丽质小声道:“没事的,只是闪了一下。”说着便想推开他。

哪知一离开他的搀扶,脚踝就疼了一下,整个身子又向地面倾倒下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只大手拦住了她的腰肢,王邵很是认真道:“或许比想象的更加严重,要不先坐下来让我看看?”

“嗯……”犹豫了良久,丽质才发出蚊子般低语声。

王邵不由分说将丽质扶坐于地,然后蹲着身子开始替她退鞋,脸上一本正经解释道:“应该是你的这双鞋子过于大的缘故,原本这种粗布鞋就不适合女子的尺寸,还好发现的早,一会儿回去你将衣服鞋袜什么的都换回来吧,堂堂一位大公主乔装打扮混进军伍,何必如此折腾自己,吃苦耐劳也不用这样吧。”

丽质听了王邵的话,又好笑又好气,心说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我这般吃苦还不是为了你,不过这话丽质没敢说,更何况下一秒她玉足就暴露在了空气中,更是羞的不敢作声。

“都肿了!”王邵很麻利得退了她的白袜子,手一接触到丽质的玉足他也不由心中一荡,这如玉般的肤色,这滑不留手的手感,啧啧。

“你摸够了没有!”丽质顶着一张关二哥的大红脸,见王邵发呆,羞极反怒道。

“哦,这不是正替你看着嘛,我这正好随身带着跌打药,敷一敷揉一揉就没事了。”王邵被丽质一喝,顿觉自己是否有些精虫上脑,尴尬的解释了一句,随后从腰间掏出一小瓷罐,炫耀道。

“我……我自己可以的。”丽质要来抢药,却被王邵躲了过去。

“你可以什么,我是专业的,好歹我也曾是中军医官,敷药要配合独特的手法,赶紧把脚伸出来,你这般缩着我怎么下手。”

“哦。”

与其说等丽质伸玉足,不如说王邵主动去抓了她的莲足,玉足再次入了王邵掌心,他晃了晃脑袋,按下心中的旖旎,便认真开始工作。

“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不过很快的。”王邵提前向丽质打了声招呼。

“嗯。”丽质都不敢抬头,将小脑袋都快埋进酥胸里面去了。

“咔”脚踝处传来了轻微的复位声。

“呀,疼死了!”丽质不禁呻吟起来,另一只脚想也没想就朝王邵脸上踹去。

“啪!”

王邵一脸郁闷,他脸又遭受了摧残,女人瞬间给他留了一个黑色的鞋印。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丽质忙不迭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太突然我……”

“呃,没事的,好了,你站起来试试,别急,我来扶你,记得要慢点。”王邵能说什么,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笑了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邵扶着丽质一瘸一拐的向他的军帐行去,可刚送到帐门口,就见席君买一脸焦急的在他的营帐门口徘徊。

王邵扶着丽质向席君买打招呼:“早啊,席君买你找我?”

“大人,可算找到你了,赶紧走,不然来不及了!”席君买看了长乐公主一眼,他并不认识,还以为王邵又去救死扶伤了,便立马转头向王邵说道,那表情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丽质竖着耳朵听着,王邵则开口道:“慢慢说,怎么了,看你一脸焦急?”

席君买也不隐瞒直接解释道:“苏定方总管满营找你呢,听说你把高甄生就地处决了,就扬言要拿你问罪,兄弟们这会儿帮你瞒着呢,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邵一愣:“怎么,苏定方已经到了?”

“半个时辰前就进军营了,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您还是……”

丽质也是吓了一跳,转头对王邵道:“你把高甄生处决了?”

王邵苦笑道:“我在军中毫无威望,要夺下他的兵权谈何容易,只能行此险招,何况羌人的愤怒也需要平息,不然怎么和谈?”

“那也不用将他杀了,这事情朝堂自由处置方案,你一来就杀了他,这是越权,你不懂吗?”丽质双眉紧促,这事情她也才刚刚知道,若真像王邵说的,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大人!”席君买一脸焦急的催促,都这时候了王邵居然还跟一个六扇门的密探唠嗑,要是真被苏定方的人寻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那儿!”一队身着光明甲的骑士老远就伸着手指点着他们三人,随后那队人马飞驰而来。

席君买汗如雨下,推着王邵道:“大人,你先走,这边我替你挡着。”

王邵却摇摇头,单手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席君买郑重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王邵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正牌的总管要追责,那我也得兜着。”

说完看了身边的丽质一眼淡淡一笑道:“事情不会这么严重,你也别担心,好好养伤,我先送你进去?”

“不,我跟你去!”丽质脸上露着坚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不多时,来人将王邵三人团团围住,指着王邵问道:“你可是盐泽道代总管王邵?”

“正是。”

发话的骑士看了他一眼,也没为难王邵,而是先一抱拳,然后客气道:“总管正找你过去问话,烦请代总管移步。”

“请列位稍待片刻,我将伤员先安顿好。”王邵一指丽质向来人回道。

“可以!”

“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丽质死死抓着王邵的胳臂道。

王邵安抚道:“你这边走动不便,等养好了伤再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乖乖听话。”

“我……”

“嗯?”王邵瞪了丽质一眼。

丽质有些害怕,又觉得心中一股暖流划过周身,既然他说自己能应付,那且相信他一次,若事情真发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再出手也应该来得及。

想到这里,丽质微微点头,无奈应了一句:“那好,此去一切小心。”

王邵笑了:“放心吧!”

待王邵安顿好丽质后,他才转身出了营帐,又跟席君买交代了几句这才走到为首的骑士面前道:“走吧,带我去见见你们的苏总管。”

第三十二章 遣返

每个领导御下的方法不同,苏定方就属于比较心平气和的那种,起码骑士们对王邵这般友善‘邀请’就肯定是听过苏定方提过自己一句。

至于怎么处理自己,说实话王邵心里也没多少底,不过苏定方一定会让他的脑袋存到回长安,这点王邵还是能保证的,从他特意吩咐前来抓捕自己的骑士态度就可见一斑。

来到苏定方临时牙帐外等候传讯,侍卫通传一遍后,没一会儿工夫就请王邵进去了。

王邵随即掀帘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颇有书生气质的大伯,他身着紫袍长衫手握一卷春秋,侧身对着置甲的架子,一手搭在自己的甲胄上一面认真阅读。

王邵故意加重了脚步,这位大叔似乎才发现他一般,然后缓缓转过身,一边收起书卷一边对王邵笑道:“呵呵,王贤侄来了,坐!”

王邵被苏定方的态度弄得满头问号,但还是按着他的指示坐了下来。

等苏定方将书卷插回书格,这才微笑着坐到了王邵的对面,仔细端详了王邵几眼,这才开口道:“呵呵,急召贤侄过来,没吓着贤侄吧!”

“没有,没有,不知苏总管召邵前来是……”王邵连忙摆手,顺带一问。

苏定方听王邵称他为总管,脸上有些不悦,不过随即一闪而逝,连忙笑道:“贤侄以为老夫是来兴师问罪的?呵呵,这也难怪,这也难怪。”

王邵更迷糊了,不敢作声。

苏定方见其如此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贞观四年,苏某随当时还是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的李靖大总管前往碛口(今内蒙古善丁呼拉尔),突袭颉利可汗,二月初八那日,某在大总管示意下领二百骑乘雾行进,纵马直袭颉利牙帐,仅此一战之后,颉利仓皇而逃连战连败。”

苏定方沉吟了一会儿,又看向王邵微笑:“呵呵,贤侄可知老夫为何要在你面前提起这些往事?”

王邵眉头松开了,他算是听明白了,苏定方的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直接道明了他是属于李靖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过来保他的人。

王邵想通了这点哪敢不敬,顺杆往上爬,起身恭敬一礼道:“恕侄儿先前无礼,侄儿见过苏伯父。”

王邵提摆行礼,苏烈很是受用。

等王邵行完礼伸手虚扶,同时点头道:“起来吧,你这娃娃也忒会惹事,那高甄生是说杀就能杀的吗?这事得亏大总管替你瞒了下来,还急急书信于我道清了原委,请求老夫务必要抢着接下这顶替盐泽道总管一职,若非这次过来的不是老夫,看你如何应对。”

王邵撇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反正杀也杀了,粮道也通了,对于西征大军来说只有好处。”

“你呀你,莽撞!”苏定方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过随即又笑了:“呵呵,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有此等魄力,了不起,老夫还听说了你一路的战绩,仅凭借三千没了马的骑兵就将数万羌人玩得团团转,这等手段……不得不感叹自己老喽,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做的好!”

“嘿嘿,伯父谬赞。”王邵不好意思得挠挠头。

苏定方瞪了嘚瑟的王邵一眼:“就是高甄生的事处理的不妥当,原本你这可是大功一件,这会儿就不一定了,甚至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老夫也到了,你赶紧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王邵诧异。

“废话,这儿既然老夫来了,自然是由老夫接手,你呢,带上你的人滚回西北大营去,若接下来没得什么战功将功补过,你这颗刚长出一些毛的脑袋就得搬家了,晓得吗?”

“呃……”王邵腹诽道:“苏大叔,您眼睛真好使吗?哥好歹也是齐耳长发了好不好,啥叫才长出一些毛。”

苏定方敲着案几道:“还有,将长乐公主也护送回去,这里羌人的麻烦虽说给你小子解决了,可拓跋赤辞依旧蠢蠢欲动,老夫怕忙于公事疏忽了公主,再说西北大营几十万大军,也安全一些。”

说完苏定方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位千金公主在想些什么,居然一路跟过来,真是的。”

王邵眉毛扬了扬,想到一个堂堂大公主为了见自己居然能亲上战线,王邵不知怎么的,心中颇为有些得意,果然,哥的魅力值是满格的。

“贤侄,快去准备吧!”苏定方起身挥了挥手,这是要送客了。

王邵只得拜别告退,不过临出门前不得不代交几句:“苏伯父,有件事小侄觉得一定要向您禀告清楚。”

“何事?”苏定方见王邵去而复返,奇怪道。

“关于拓跋部处理,其实静观其变即可,没必要赶尽杀绝,而且小侄也从拓跋赤辞口中获得了情报,已得知吐谷浑主力所在的位置。”

苏定方浑身一震,大声道:“是在何地?”

“库山、牛心堆一带。”王邵认真道。

当然这些不是拓跋赤辞真的遣人告密,而是王邵根据历史走向说出来的,因为怕苏定方不信,才借拓跋赤辞的口说的,同时也好让苏定方确定拓跋部的态度,毕竟拓跋部只是暂时倒向了吐谷浑这边,随着未来几场大胜之后,拓跋部还是会投降大唐的,没必要多花精力在这种旁枝末节上。

“地图!”苏定方双眼冒精光,遥遥一直王邵身边不远处挂起的地图。

王邵赶紧取了下来送到了苏定方面前。

苏定方当着王邵面将地图摊开在案几之上,然后捋着长须道:“库山在东南,牛心堆在西南,看来伏允是围着西海沿线来防守我大唐之军。”

站在他身边的王邵接话道:“只要正面将伏允设在西海沿线的主力击溃,依照伏允的性格,必然会逃窜,到时候南北两路大军即可深入吐谷浑腹地直捣黄龙。”

苏定方看着地图叹道:“这一路恐怕不好走啊,又是戈壁又是沙漠,还得赶在伏允那老头儿前头阻击。”

“不过比起收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王邵笑道。

“不错,若能灭了吐谷浑自然是值得一试,这就要看库山与牛心堆大战的结果了,贤侄。”

“小侄在。”

“干的好,我即刻书信通知李大总管吐谷浑的主力地点,你也快些出发,若不然赶不上大战必定少了功绩,到时候贤侄处境堪忧啊。”苏定方拍了拍王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谢伯父关心,我是担心这边拓跋部的问题。”

“老夫明白,大不了静观其变,拓跋赤辞我这边会盯着,只要他不轻举妄动我也不会出兵。”

“谢苏伯父,那小侄告退。”王邵拱拱手就准备离开。

“且慢。”苏定方叫住了他,然后老脸一红,假咳道:“咳,听说六扇门有个叫王元芳的当头奉太上皇之命在贴身护卫你?”

王邵一点就透,替元芳说好道:“不错,元芳骁勇善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苏定方摆手道:“他是六扇门的人,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我那丫头也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回心转意,贤侄若有机会,能否去劝上一劝?”

王邵扯了扯嘴角劝道:“苏伯父,老话说的好,宁拆七座庙不破一桩婚,我与元芳交好,理应帮着撮合才是,这棒打鸳鸯的事情我一出家还俗的人还真说不出口,您这不是为难小侄吗?”

“贤侄啊,不是老夫势利,这婚姻大事向来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无媒苟合,小女从小喜爱武棍弄棒性格顽劣,这次居然背着老夫偷上了前线,那元芳救命之恩做父亲的自然会厚报,不过将小女下嫁于他,实非老夫意愿,况且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老夫的脸面还要不要,再说了,这也门不当户不对啊!”苏定方感叹道。

“伯父,小侄这里有句寄语,送予伯父。”

“请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王邵一字一句的认真道,不理苏定方发呆的表情,微笑着转身而去。

第三十三章 归途遇何力

王邵这个代总管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苏定方无情地赶回了西北大营,一路上也说不得寂寞,因为队伍中多了一个人,叫席君买坐在高头大马上还不停的回望后面的马车。

王邵没好气的捅了他腰肋一下,训道:“干嘛呢,后面有追兵还是咋滴,我看你一路回头不下百次了,怎么没把你脖子闪喽。”

席君买提着马缰凑了过来,伸出手指向后点着,挤眉弄眼道:“大人,后面那位真是咱大唐公主啊?”

王邵差点没笑岔气:“怎么,大唐的公主还有赝品的吗?”

席君买连连摆手:“不是啊,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大人你说一个公主跑这儿来干嘛。”

王邵翻着白眼道:“你问我啊,我问谁去!”

“哎,元芳呢,刚才还在咱们后头的?”席君买左右看了看问道。

“应该是做护花使者去了,那马车里不是还有苏小姐嘛。”王邵随口道。

席君买支起身子后望了一眼,果然见元芳打马跟在马车边上,还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好像挺高兴的模样。

“啧啧,他这是整个人都豁出去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替他丢人呐!”席君买编排道。

“话说你这话儿说的,我怎么从中听出了一股子酸味啊!”王邵哈哈一笑指着席君买说道。

席君买被说中心事,老脸一红,狡辩道:“这是战场,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好歹如今我也是正牌的昭武校尉了,女人,不愁!”

“行了,别贫了,你怎么学元芳一个样,赶紧赶路吧。”

“好的!”席君买回头高声吩咐道:“弟兄们,加速行军,咱们天黑前要赶到大营,都加把劲!”

“是!”身后的二千多人高声回应。

马车中,苏姑娘终于放下了车帘,见长乐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便是俏脸一红,说道:“公主为何这般看我。”

丽质笑道:“见你与王当头聊得如此欢畅,有些好奇而已,莫非……他是姐姐的如意郎君?”

苏姑娘的脸被长乐说的更加红了,也坐实了丽质的想法,丽质继而道:“苏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姑娘微微抬头,看了长乐公主一眼诧异道:“公主为何有此一问,公主去年建府,这事情理应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长乐笑脸一僵,表情从晴天瞬间转成了阴天,抖了抖红唇没吐出一个字。

苏姑娘见公主如此表情,便心下有些后悔,看来自己无意间的话戳到了公主痛处,便想转移话题,轻声道:“男女之情我也说不上来,就说说我的感觉吧。”

长乐点头。

苏姑娘回忆道:“因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武艺过人,我就背着家里出走到了前线,然后遭了埋伏,家将们为了护我拼死抵抗,终究是寡不敌众,我也不幸被羌人游骑兵掳了过去,那夜,羌人头领欲对我行那禽兽行径,而就在此时元芳他闯进了羌人大营将我解救,元芳他就像天兵天将下凡一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救了我,我感激他。”

“然后呢?”长乐一脸八卦。

“后来……”苏姑娘将他们俩人的故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念着他,若他不在目力可及之处,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夜深了总会梦到他,有时候……”

苏姑娘捧着发烫的脸没说下去,长乐却能明白,这样的梦她也梦到过。

两个女子只红着脸望着对方,车厢在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苏姑娘其实早就察觉了长乐的异样,沉默许久后还是忍不住道:“公主……你是不是喜欢王总管?”

长乐浑身一颤,然后一脸惊恐得看向苏姑娘,苏姑娘赶紧拉起长乐的手道:“姐姐托大叫你一声丽质妹妹可好,丽质妹妹,有些话姐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皆身为女子姐姐懂你,但是妹妹,你已经建府了,出了嫁的公主……”

长乐双眼隐隐含着泪花,出声道:“姐姐,你别再说了,求你了。”

“好,我不说便是,可惜了。”

“呜呜呜……”长乐泪洒当场,扑进了苏小姐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苏小姐也是错愕,一面好生安慰一面又感叹造化弄人。

王邵并不知道马车中有人为他垂泪,因为元芳的加入,三人一路打屁聊天不时传来几声放肆的大笑,连马车里也隐隐听得到。

许是王邵的笑声安抚了长乐的内心世界,她渐渐收了声,看着自己脚踝处被细心包扎的伤口,渐渐露出了往日的微笑。

不远处,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王邵停止了与席君买和元芳的交谈,而是皱眉凝望着来人。

待探子接近,不等下马,嘴上就高喊道:“大人,前方五里外发现千人左右的骑兵,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王邵低声咦了一声,然后迅速回答:“可看清了旗帜,是敌是友?”

探子道:“因天色渐暗,未能探查,请大人恕属下无能。”

“辛苦了,归队吧。”

“谢大人!”探子一路狂奔已是满头大汗,王邵也不会苛责。

“这附近应该不是战场,那队骑兵怎么出现的?”席君买也是皱眉道。

王邵严肃道:“不管来者何人,咱们这边还护送着公主,不可掉以轻心,元芳!”

“在!”元芳立即回答。

“你火速赶到队伍末尾,叫后面的人尽快赶上来。”王邵交代完又转向席君买道:“席君买,你带五百人先去接触一下,若是敌军立刻回来,我这边结阵而待。”

“是!”

“快去吧!”王邵挥挥手催促道。

“遵令!”元芳与席君买对视一眼,抱了一拳就各自打马办事去了。

王邵提马回转来到了马车边上,正看见长乐掀开车帘探头,于是赶紧贴了过去。

“王公……邵哥,发生了何事,为何队伍停滞不前?”

“据探子回报,有一队骑兵正朝这边过来,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为了以防万一我命队伍停止前进了,先结阵待机,公主不必担心,这里又不是前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嗯,小心些。”长乐淡淡一笑。

王邵点点头,继续打马而去。

不多时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大批骑军,最前头的居然是席君买,见王邵这边搭弓上弦严阵以待的模样,立马张开双臂在头顶上画着叉号。

王邵看见席君买的信号,这才松了一口气,下令道:“是自己人,都将弓弦松了!”

见士兵收了刀剑,王邵带着元芳迎了出去。

对面的骑军也缓了下来,随后军中出来一骑随着席君买过来了。

四人相遇,席君买直接介绍道:“大人,这位是铁勒可汗,契苾何力将军,将军,这位就是前代总管王邵王大人!”

王邵抱拳道:“原来是契苾何力将军,不知将军带着上千精骑欲往何处?”

契苾何力看着王邵身后的大军脸上一喜,随即说问道:“你就是那个传信的代总管?”

王邵一愣,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脑补了一些后才点头道:“对,慕容伏允主力在西海一带的消息是我从拓跋部那边打探来的。”

契苾何力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你们有多少人?现在库山那边已经打成一锅粥了,不过总体上形势尚好,牛心堆那边陷入苦战,急需要支援,你们若是没有指派,就随我走。”

“库山之战已经开始了?”王邵闻言也是一惊,没想到侯君集与李道宗下手这么快。

“都打了三天了,想来那边胜算很大,就是牛心堆这边……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们跟不跟我走?”契苾何力一脸焦急。

王邵与席君买和元芳对视一眼,考虑到公主的安危确实不应该冒这个风险,刚想出言婉拒却被长乐给截住了。

“去!”

几人回头,长乐不知何时在苏小姐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看着众人说道。

“公主你……”王邵一开口,长乐就抢白道:“大军陷入苦战,多一支援军就是雪中送炭,也正是你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好好把握。”

“可是……”王邵十分为难。

长乐看着王邵的眼睛坚定道:“平阳姑姑也是大唐的公主,她能不惧生死领兵打仗,本宫又岂会退缩,何况本宫又不是真的带兵打仗,只是上前线而已。”

王邵一咬牙:“好,契苾何力将军,我们跟你走!”

第三十四章 初至牛心堆

库山位于青海东南面,临着湟水河,也是从鄯州前往西海的必经之路,库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只要将牙帐设在此山上,既能扼守湟水河流,又可镇守将几条进入吐谷浑腹地的道路。

慕容伏允算盘打得噼啪响,但他却小觑了唐人的决心,李靖直接下了死命令,由李道宗率两万步卒和五千余骑兵强攻库山。

不得不提一下,王邵发明的行军干粮袋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李道宗因为要攻山,所以必然要抛下大部分辎重,这样一来后续的补给就成了头等大事。

正愁没法补给,结果王邵的干粮袋适时的送到了位,李道宗大喜,只命士兵一人背着两条干粮袋就杀上去了,经过十来日的奋战,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最终还是啃下了那块硬骨头。

虽然王邵不在营中,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李靖全军通报表扬,按了个三等军功。

当王邵随着契苾何力赶去牛心堆唐军驻扎的营地路上时,库山大战已经开始了收尾工作,慕容伏允跑前还放了一把大火,叫李道宗望火兴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鬼逃跑。

这些话自然是从契苾何力嘴里得到的,也正因为库山被慕容伏允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契苾何力才辗转去往牛心堆支援。

王邵一路都在沉思,契苾何力为什么想拉着自己进他的队伍。

听了他的话后,王邵大概就想明白了。

一来是因为自己的大名被通报了全军的缘故,名气渐渐在军中传开了,二嘛,契苾何力带的兵实在不算多,清点人头也不过八百几十人,连九百都凑不齐。

他这一军往好听了叫特卫,难听了叫野生的娃,做的事情应该也是打打杂,摇旗呐喊之类的事情。

历史上契苾何力这人虽然是铁勒人,但他是忠唐人士,也可以说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唐人,所以李二同志一用兵,契苾何力就主动参了战,一路过来让他就干些打杂的活,他心中没有半点怨气,打死王邵他也不会相信。

这就好解释契苾何力为何急着拉自己入伙,除了证明自己不是边缘人物外,还想有一番作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王邵也是一个边缘人物,从军医官到粮草官再到代总管,活动基本皆在后方,若不是羌、党项反叛,王邵估计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

王邵看着前头一脸兴高采烈的契苾何力,忽然感觉自己的境遇与他何其相似,同时也对其好感倍增,颇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丽质不知何时打马来到了王邵的身边,见他都不挥缰绳便提醒道。

“哦。”王邵惊醒,侧头望去,一抹红色使其眼睛一亮,笑道:“啧啧,公主何时换了衣服,这身战甲端是好看!”

李丽质听了尤为高兴,这还是王邵第一次说她好看呢,有些得意道:“本宫这身可是仿制平阳姑姑当年征战四方时穿的战甲样式,不但好看,防御可不比光明铠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还特别轻便,这是我满十岁那年父皇送我的生辰礼,以前穿着偏大,隔了这些年再套上,倒觉紧了。”

王邵翻了翻白眼,心道:“能不紧嘛,就你那对大白兔,若是真的,估计都要被勒气绝了。”

“瞎看什么,不准盯着看!”公主似乎察觉了王邵那时不时停留下来的目光,向他努嘴道。

“啊,今天的月亮真圆呐!”王邵赶紧抬头打哈哈道。

“月亮?你没烧糊涂吧,这会儿太阳都没下山呢,哪儿来的月亮。”

“咳咳!”王邵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三千人的队伍费了不少时间翻过了最后一个山坡,刹时眼前豁然开朗,终是看见了唐军的连营。

契苾何力打马过来,指着眼前那一片连绵数里的军帐道:“这儿就是牛心堆了。”

话音未落,远处一座高山那边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那是……”王邵立马而望。

“哦,那是曼头山,山脚下有一小城,叫曼头城,库山、曼头山、牛心堆此三处成犄角之势,如今库山落陷,牛心堆的大部分吐谷浑人都退到了那城里,大总管一定是想在此拖住吐谷浑人防止他们像伏允一样逃跑。”契苾何力解释道。

王邵摸了摸下巴评论道:“伏允若已经开始逃窜,要追上他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拔掉这颗眼中钉,吐谷浑却主动缩回了拳头,想来这仗不易。”

契苾何力猛点其头,笑道:“呵呵,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王邵诧异道:“契苾何力将军莫非有破敌之法?”

“没有,唯有强攻,我们铁勒人个个都是猛士,不惧死!”契苾何力拍着胸口自豪道。

王邵与席君买几人面面相觑,这话说的,铁勒人虽然带着铁字,又不是真用铁打的,还能刀枪不入不成。

“先下去再说!”长乐公主掰了掰甲胄的领口,显然是勒得受不了了。

“对,先下去扎营再说!”王邵见长乐难受,立马催马率先朝大营奔驰而去。

等安顿完三千军士,已经是入夜的事情了。

晚上军营发的粮食居然全是稀粥,王邵仅喝了两口就干到底了,于是拉着厨子问:“大叔,怎么只有稀粥,这大营里的粮草呢?”

大叔一脸不耐烦道:“行了,一边呆着去,你也不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我就再说一遍,大军移动太急,后方羌人叛乱也才刚平,粮草正在后头运着呢,不过这崇山峻岭的还不知道何时能到,你若忍不了那就去打曼头城啊,那里牛羊多得是,看我干嘛,去去去!”

王邵将空碗放了回去,然后摇着头回自己大帐了。

掀开帐帘,王邵一副见鬼的模样,转身就走,却被长乐给逮个正着:“站住,回来!”

“喳!”王邵低着头换上一脸谄媚道:“嘿嘿,不知公主来此,有何吩咐啊?”

“正寻你呢,快帮我解开!”长乐此刻正解着甲呢,见王邵过来,连忙叫他上来帮忙,一扭腰将背留给了他。

“这……不合适吧,孤单寡女的,您可以叫苏小姐替你解啊。”

丽质回头刮了王邵一眼:“她有事,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啊,快点,哎哟,反了!是松开,你想勒死我啊!”

“骚瑞,一时激动了!”

得咧,王邵也不矫情,善解人衣可是拿手绝活,三两下就给她松开了,丽质长舒了一口气,那酥胸一经解放就欢腾个不停,王邵眼睛都看直了。

“好看吗?”耳边突然传来丽质妩媚的声音。

“好看!”王邵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想不想摸摸?”丽质红着脸继续诱惑道。

王邵刚提起魔爪,女人就重重哼了一声。

这一瞬间,王邵从天堂坠入地狱,感觉羞愧啊,赶紧顺势假装掏耳朵,然后尴笑道:“啊哈哈,那什么,公主您好好休息。”

走到帐门外,王邵才记起什么一拍脑门懊恼道:“不对啊,这明明是我营帐啊!”

见王邵去而复返丽质一个劲的捂嘴偷笑:“咯咯咯,怎么,舍得回来了?”

“这明明是我的军帐!”王邵哼哼道。

“本宫知道啊,所以才来你帐子里卸甲,我那帐子让给苏姐姐了。”

王邵黑着脸道:“这个死元芳,胆子也忒大了,连公主殿下也敢赶出门。”

咦,我好像抓错重点了!王邵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脑海里的龌龊画面甩掉。

“不是啦,见苏姐姐他们你侬我侬,我在边上听得牙酸,实在受不住就跑你这儿来躲清净了。”丽质一边整理着她的赤红战甲一边解释道。

王邵看了她一眼,走了几步从刀架上取过佩刀,出门前回头叮嘱道:“看你眼皮子不住打架,要不就在我这儿先躺一会儿吧,今夜要去李大总管那儿开军议,我估计没三个时辰谈不下来,你安心休息便是。”

丽质一愣,随后脸一红,讷讷道:“也好,那你早去早回。”

“嗯。”王邵挥挥手迈步向李靖牙帐行去。

第三十五章 风口浪尖

“王贤弟!”王邵正走在去李靖牙帐的路上,忽然一人从背后喊住了他,王邵回头一看,居然是契苾何力按着佩刀一路小跑而来。

“何力将军,你也是去见大总管的?”

“嗯,正好我这边也刚扎完营,既然一道,不如结伴吧。”

“呵呵,好!”

两人有说有笑来到了牙帐口,帐门是直接开着的,此刻李靖正坐在上位,低着头沉思不语,而下面跪着一人站着一人,分别是薛万彻与薛万均兄弟俩。

王邵与契苾何力对视一眼,悄悄站在了门外,此时不是进去的时候。

只听帐内李靖发话道:“曼头山依然攻不下吗?”

“大总管,再给我三千,不,五千人,这次我薛万彻一定拿下曼头山,我立军令状!”薛万彻形象颇为狼狈,腋下夹着头盔,而束发早已散落开来,再配上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换身衣服就能冒充乞丐了。

李靖摇摇头道:“我不能再拿将士的性命来堵你的输赢,起码得给本总管一个说法,你有没有想好这仗该怎么打?”

薛万彻抬头看了哥哥一眼,见薛万彻暗自摇头,便泄气道:“我……我没想好,不过只要将士们勠力同心,定然能拿下!”

李靖使劲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有些怒道:“哼,你这是匹夫之勇!”

没等薛家兄弟说话,继续道:“库山一战我军虽胜,然也是惨胜,这是我军与吐谷浑的第一战,是要打出我大唐军威,打出我大唐气势,所以老夫不惜一切代价要赢得胜利。”

李靖看向薛万彻道:“然而,曼头山不同,曼头山连着山脚下的曼头城,自牛心堆的吐谷浑大军蜷缩进城里后,无疑变成了一块磐石,他们占了天时地利,而我军只有人和,岂能与库山一战相提并论,薛万彻啊薛万彻,你以为凭借你一腔热血能撼动那方磐石吗?”

此时,哥哥薛万均说话了,抱拳道:“大总管请息怒,家弟接二连三受挫非是指挥不当,实在是给予的支援太少,有好几次明明差点夺下,却因为援军未能及时赶到而被迫退下山腰,只需大总管给予足够的人马,我相信……”

“不必再说了,曼头山之战,还需从长计议,一味猛冲猛打终究不是办法,万彻万均你们辛苦了,好好下去疗伤吧。”李靖挥了挥手。

“大总管,我……末将遵令。”薛万彻起身还想说话,却被李靖瞪了回去。

薛万均拉起弟弟,转身准备出帐门,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王邵与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友好的招呼了一声:“见过薛副总管!”

“见过薛副总管!”王邵也有样学样说了一声。

此刻薛万彻吃了败仗,哪有心情搭理他们,抬头扫了一眼,哼了一声就板着张臭脸与王邵两人擦肩而过。

倒是薛万均连忙解释道:“两位,失礼了。”然后急忙拉着弟弟去疗伤了。

契苾何力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爽道:“自己无能还怪起别人了,瞧他那股子臭脾气,不知所谓!”

王邵只是笑笑,他可没这个资格背后说那两位。

“兄弟,咱们进去吧!”契苾何力推了推王邵道。

“好!”

两人一进门就被数十道目光注视,这里有王邵认识的,比如正微笑看着他的李大亮,也有他不认识的,不过那数十道眼光中居然有一丝恶毒的目光传来。

王邵眉头皱了一下,开始迅速打量起在座的诸人,结果刚锁定到了一个嫌疑人身上,却是在对着他颔首微笑,仿佛刚才那丝恶意根本不存一般。

那人国字脸八字胡,下巴还留着一圈冉须,剑眉大眼,一脸岳飞之相,唯独那鹰钩鼻过于突兀,给人一种很有城府的阴冷之感,王邵打心里有种说不出别扭,脑子里搜刮了许多形容词,大概只能用“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来形容。

“大总管,王邵和契苾何力到了。”侯君集对王邵笑了笑,然后扭头提醒身边的李靖道。

“嗯?”李靖刚才发了一通脾气,正是气头之上,也没发现帐中多了两人,听侯君集提醒这才抬头看向了王邵这边。

李靖见了王邵先是一笑,然后立马黑着脸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王邵眼角抽了抽,这什么情况!

见卫兵冲了进来,王邵立刻道:“慢,敢问大总管,下官何罪之有?”

李靖道:“也好,老夫就给你说个明白,老夫只叫你夺了高甄生的兵权,可你却处决了尚未定罪的高甄生,此事是否属实。”

被卫兵架着的王邵点头道:“属实!”

“好,那你便是承认了,老夫知你为了军令迫不得已出手为之,但高甄生即便被除去军务,也是我大唐将士,你错杀同袍之罪该不该罚?”

王邵看着扮黑脸的李靖嘴角微微上翘,立马应道:“下官知罪,请大总管按军规处置。”

“李大亮,按军规该拿这小子怎么办?”李靖歪头问向李大亮。

李大亮轻咳一声,似笑非笑道:“嗯咳,回禀大总管,误杀同袍者行一百鞭曝晒三日!”

李靖点点头,指着王邵道:“听到了?将此人拖出去即刻行刑!”

“是!”侍卫麻利得拖着王邵出去了。

“且慢!”

一旁的侯君集坐不住了,起身抱拳道:“大总管,侯某有句话不吐不快,愿为此子说道两句。”

李靖明显一愣,忽然用一种不认识的眼光重新审视了他一遍,然后缓缓开口道:“侯君集,你要为他求情?”

王邵也是抬头看向侯君集,竖着耳朵听着他会怎么说。

侯君集笑道:“呵呵,大总管,侯某只会就事论事,待某说完再下决定不迟。”

李靖将拐杖横放在案几前,一面抚摸着一面道:“那你来说说吧。”

侯君集起身下来,来到王邵身边介绍道:“在座诸位同僚或有认识此子,或是对他有所耳闻,不错,他便是闻名长安城的辩机和尚,道岳大师的高足,三藏法师西天取经回来后,此子便调入会昌寺助三藏译经,此乃功德无量之举。”

侯君集忽然一笑:“我想诸位同僚家中还在会昌寺买过福缘树吧,这主意就是他出的!”

这一点破,几位将军的脸那是相当精彩,原来是这小子把自己府里的钱给骗光的。

王邵冷汗唰唰就下来了,原本还以为他良心大大的好,原来是在替自己拉仇恨啊!呸,真不是东西。

“肃静!”李靖拍了拍案几,一群大老爷们为了钱闹哄哄的像什么话,李靖也是头上狂冒井字。

席君买望了王邵一眼继续道:“不过若无王邵的敛财手段,我们大军肯定不能提前两个多月出发,这也算是一功吧。”

“嗯。”李靖点点头,这事情他倒是知道。

“圣上惜才,这才钦点他还俗为国效力,若这一百军鞭真下去,不死怕也得褪一层皮吧,卧床三月毫不稀奇。”

“是啊。”不少人附和道。

“王邵初至我西南大营,身为医官救死扶伤挽救四千将士之性命,同时又破了崔家贪墨药品一案,是功是过?”侯君集朗声道。

“功!”契苾何力叫的最响亮。

“后至西北大营任粮草军,虽无功绩但有苦劳,他在之时后勤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又发明了行军粮袋,解了我们长途跋涉难以补给的难题,是功是过?”

“功!”

“行李大总管军令,仅率领三千之众翻山越岭屠了近万羌人,一举平定后方叛乱,又以雷霆手段将盐泽道兵权收了回来,是功是过?”

“功!”

侯君集摇头晃脑道:“敢问大总管,之前所列种种难道不能将功抵过吗?”

“这个……”李靖眉头紧蹙。

这侯君集看似句句在帮着王邵说话,实则把王邵推上了风口浪尖,王邵也终于听出来了,不禁眉头挤在了一起。

第三十六章 侯君集的毒计(一)

原本李靖还想以鞭刑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被他这么一说就行不通了,试问像王邵这样功绩卓越的人还要受到鞭笞,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若说可以,那绝对是不把李世民放在眼里,一道总管生死可不是他李靖一人说了算,纸哪能包住火,这事早晚得捅到金銮殿去,若如此轻易放过王邵,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杀人灭口独揽大权?原本高甄生诬告一事就已经在朝堂闹得沸沸扬扬,这若答应轻易放了,指不定生出什么其他幺蛾子。

见李靖为难,侯君集建议道:“若是大总管为难,不若听一听侯某建议?”

不等李靖出言他径自说起来:“库山一战诸名王眼看大势已去便遵从慕容伏允最为器重的宰相天柱王之计策,放火断路,又以吐谷浑之战马速度上的优势摆脱我等追击,说来冥冥之中天佑大唐,这波人马反而因为自己放的火而无法赶至曼头山,转而逃至伏俟城,再说曼头山,地势平坦水草丰盛是吐谷浑人重要的粮草集结地,曼头山下的曼头城中还驻扎着十几位名王,若是一举拿下曼头山,不但能沉重打击吐谷浑人,还能解决我军粮草不济的困境。”

李大亮却出声道:“喂喂喂,侯君集,你说的全他娘的是废话,咱们言归正传行不行,这些与王邵又有何关系?老夫认为李大总管处置得就很妥当嘛,王邵杀高甄生也是事出有因,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总是要处罚的,就一百军鞭吧。”

侯君集一指王邵道:“当真没有关系吗?大总管,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王邵不但是将才,还可能是帅才啊,值此用人之际一百军鞭下去,那就真废了。”

契苾何力声援道:“候总管说的对!”

王邵瞪了契苾何力一眼,心道:“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猪队友呢,很明显侯君集是想将自己往曼头山绞肉机里推啊!”

“不行,立即行刑!”李靖拍板道。

侯君集见李靖执意要行刑,也是急了,高声道:“若王邵所部能顺利拿下曼头山,此功能抵过否?”

众位不明真相的吃瓜观众也纷纷出言道:“就是啊,这能抵了吧。”

李靖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没能堵住侯君集的嘴啊!

看了一眼王邵,又看了一眼侯君集,李靖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对侯君集道:“侯君集,你是兵部尚书,照理说你的建议本总管多少是要考虑的,唯独此事老夫已有决断,你且退下吧,回你的西南大营去好好准备追击一事。”

侯君集没料到李靖保王邵的决心如此之强,面上不敢反驳,只好拱手道:“是,大总管,那侯某这就回去准备北上之事。”

侯君集甩着衣袖走了,王邵也跟着被押了出去。

没一会儿工夫,王邵就被拔了个赤膊,双手分别被吊在了左右各一棵巨木桩上。

席君买顺着人流过来了,正巧遇到侯君集。

侯君集撇了席君买一眼,似乎有些印象,便试探道:“校尉,你可是王邵麾下的兵?”

席君买一愣,看了侯君集的铠甲装束就知道是位大将军,连忙恭敬抱拳道:“回这位将军,正是。”

侯君集眼珠子一转又问道:“长乐公主何在?”

“敢问这位将军,您说什么?”席君买眯着眼睛装傻道,公主随军而来,除了苏定方和王邵几人外好像谁也没通知,哦,对了,还有那位铁勒可汗。

不过席君买很肯定契苾何力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何况长乐公主还亲口吩咐过契苾何力命他不要外传,那眼前这位将军又是如何得知公主在他们营地的呢?

疑问上了心头,席君买就起了警惕之心。

“哦,只是军中流言而已,不过若是公主在就好了,算了,不提也罢。”席君买的表情哪里瞒得过老奸巨猾的侯君集,他像是随口一说然后就想离开。

话说半句最是吊人胃口,席君买赶紧追了两步道:“将军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请务必将话说清楚再走。”

席君买指了指牙帐那边轻声道:“就是见你家大人好像被李大总管拿下了,老夫言尽于此,还有要事要办,告辞告辞。”

侯君集带着一脸笑意快步离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席君买。

待席君买回过神来,这才急忙向牙帐那边跑去,果然,一到附近就见王邵被侍卫们推了出来,还绑在广场树立的木桩之上,亲眼所见哪会有假,席君买掉头就跑,忙着回营找元芳商量去了。

一路狂奔,冲进元芳营帐,席君买四下寻了一遍,却不见其人,骂了元芳一句转道朝长乐公主营帐奔去。

“公主,大事不好……呃……”席君买立马捂着眼转身,嘴上道:“元芳,赶紧出来,大人要被军鞭了。”

刚席君买看见了啥,其实只是元芳与苏姑娘手拉手说情话而已,唐人很单纯的。

这会儿被席君买突然打岔,苏姑娘也不好继续牵着郎君的手,立马挣脱了开去,又听席君买说王邵出事,便心下盘算,这事恐怕还得公主出面。

于是赶紧拦住一脸焦急想要飞出去的元芳道:“别急,此事还是先告知公主,让公主出面说项较为妥当,你与席校尉官小言轻,未必说的上话。”

一语点醒梦中人,席君买与元芳对视一眼,齐齐拍着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公主她究竟在哪儿?”席君买忙不迭问道。

苏姑娘迟疑道:“我想多半在大人营帐里吧,那边你们去寻过了吗?”

事情紧急,两人也不管苏姑娘说的对不对,先过去再说。

一路相互催促着往王邵军帐里跑,果然长乐公主就在王大人帐中,正睡着香甜呢。

“公主!公主!”两人一人一口公主喊着,声音越喊越大。

耳边聒噪的很,长乐先是眉头皱了皱,然后才睁开眼,见两张男人的脸便吓得叫了起来。

“啊,大胆!你们……席校尉?还有王当头?你们这是……”

而两人齐齐退了一步,下跪道:“公主受惊了,事关大人安危,恕吾等不得不出此下策。”

长乐完全清醒了,听王邵有危险便追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元芳看向了席君买,席君买立马禀告道:“回公主,大人他,要被李大总管鞭刑了,一百军鞭加曝晒三日。”

见长乐皱眉,席君买立马解释道:“公主,军中鞭笞不似衙门那种小儿科,那军鞭是用牛筋铁皮制成,用前会在盐水中浸泡,鞭鞭见血,一般人受三十鞭变已经皮开肉绽昏死当场,更何况是大人那种文弱书生,这一百鞭下去,救不救的回来,也是……”

说到后面席君买都不敢说了,长乐已经掀开兽皮毛毯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仿佛择人而噬的母老虎。

“你们速速带本宫过去!”

“是!”席君买与元芳大喜,连忙前头带路。

等三人来到牙帐这边,王邵行刑之地的四周已经燃起了照明用的火盆,映得王邵上半身通红发亮。

“第十三鞭!”一人手拿毛笔划着什么,嘴上高唱道。

话音一落,噼啪声犹如闷雷,随后又传来了某人微不可查的呻吟声。

“给本宫滚开!”长乐心中大急,朝王邵这边大吼一声。

军中突然出现女子特有的尖叫声,让围观的士兵们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长乐提着裙摆一路小跑上前,只看了一眼,眼泪便如开了闸的水库,顺着脸颊就淌下来了。

第三十七章 侯君集的毒计(二)

此刻王邵侧对着她,背后已有十几道纵横交错长短不一的血痕,在附近火盆的映照下,血肉翻滚,显得格外恐怖。

“第十四鞭!”

“噼啪!”

“嗯!”王邵抽了一下,咬着嘴角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本宫叫你们住手,统统都住手!”长乐发了疯似得跑到了行刑台上一把抱住了王邵,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将要到来的第十五鞭。

席君买与元芳也瞬间窜了上去,一人一个将唱号的人与执鞭的人给拦了下来。

一股子暖流传遍了王邵的背部,王邵吃力的扭头看去,忽然笑了:“呵,你怎么来了?”

长乐紧紧捧着王邵的脸颊抽泣道:“我若再不来,你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你……你是傻子吗?”

“皮肉伤而已,忍忍就过去了!”王邵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这次是真托大了,还以为小说中的军鞭也就那么回事,谁知道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那不是人受得住的,三鞭下来王邵就感觉自己的背不是自己的背了。

“这是皮肉伤吗?这是杀人,王邵,你等我,我马上叫李靖放了你!”长乐公主声嘶力竭喊着,然后起身就要冲向不远处李靖的牙帐。

“站住!”没跑两步,长乐却被王邵喊住了。

“你……”

长乐缓缓回头望去,只见王邵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对她放声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的公主府,别再胡闹下去了!”

长乐被王邵一喝,身形一颤,顿觉无限的委屈从心底翻涌上来,红着双眼对吼道:“我胡闹?我怎么胡闹了?我这是在救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一百军鞭打得不成人样?王邵,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不值得。”

王邵说完猛然转头对席君买与元芳吼道:“席君买、元芳听令!”

“在!”席君买与元芳一激灵,连忙高声应道。

“放开他们,继续军法!”王邵一字一句咬出口。

“大人!”席君买与元芳异口同声道。

“这是命令!”王邵看着两人缓缓道。

席君买与元芳交流了一下眼神,露着无奈之色同时将人给放了。

王邵强忍着周身火辣辣的疼痛又跪下了,吼道:“两位,请继续!”

行刑的两人将事情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不忍,有些迟疑。

“继续!”王邵扭头催促道。

既然王邵都出言了,他们也回到原位继续工作,那唱号的人抬笔高喊:“第十五鞭!”

“噼啪”使鞭子的人应声挥鞭。

长乐眼皮子抖了抖,如此近的距离看着王邵受苦,她的心就像此刻的王邵一般,仿佛心也被那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长乐嚷着又要冲上来,王邵挨了一鞭等缓过劲来立即道:“席君买、元芳,将公主请出去!”

“是!”席君买与元芳拼命拦下了长乐,长乐又打又锤,奈何身为女子哪里抵得过两个壮汉,被死死拦在了外圈。

“放开本宫,让本宫进去!”

席君买忙劝道:“公主,看来大人心意已决,您就成全他吧。”

元芳也出言道:“是啊,大人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长乐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不管什么原因,他也不能这般作践自己,难道就不能对我说吗?不能对你们说吗?你们还是不是他的部下?为何见他这般却无动于衷?”

一连串的反问叫两人羞愧难当,不过他们坚信王邵的做法一定是有苦衷的。

就这会儿工夫,王邵已经挨到了二十九鞭,他的背后鲜血淋漓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王邵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出了口子,正一滴一滴从他嘴角滴落下来。

“第三十鞭!”

“噼啪”

“哼!”王邵脖子一歪整个人昏死过去了。

“大人!”席君买与元芳这时还管得了公主,直接带着怒容冲了上去,因为王邵昏迷,行刑只得暂缓,好几人围在昏迷的王邵四周低声交流着什么。

长乐双手紧握自言自语道:“你这狠心的人……”

言毕,跺脚回身,分开人群向李靖的牙帐冲去。

……

“滚开!”帐外传来了长乐的娇斥之声。

正在沙盘前和李靖共同研究战略的李大亮立马嚷道:“大胆,帐外为何如此喧哗?”

帐外一阵兵乓乱响,却见长乐踹着两个侍卫就闯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大胆的人就是本宫,何人要问本宫的罪?”

李大亮与李靖对视一眼,连忙行礼道:“李大亮参见公主!”

“老臣……”李靖也想行礼却被快步走上来的长乐给扶住了,只听长乐嘴上道:“李伯伯腿有顽疾,无需行礼。”

李靖赶紧道:“谢公主。”随即又满脸疑问道:“为何公主会出现在此处?”

长乐从腰间掏出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道:“本宫乃父皇钦点的监军,为何不能出现在此处?”

“原来是……”李靖想说话却被长乐抢白道:“本宫以监军之权,命令尔等将王邵放了!”

“这个……”李靖眉头一皱。

“嗯?”长乐将金牌一举,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放!”李靖幽幽一叹,然后推了李大亮一下。

李大亮心领神会赶紧跑出牙帐向不远的行刑处高声喊道:“住手,大总管令,放人!”

席君买与元芳欣喜若狂,连忙将王邵绑在手上的麻绳解开,一人抱上半身一人抬双腿,就将王邵给搬了刑台,平置于早就准备好的担架上,两人凑到王邵面前喊道:“大人,大人醒醒!”

王邵迷迷糊糊的被唤醒,然后感觉自己自由的双手,便问:“完了?”

席君买与元芳齐齐摇头,王邵眼皮一跳,又问:“是公主吗?”

两人又齐齐点头。

王邵苦笑一声,仰天长叹:“哎,终究是躲不过的……”

没一会儿,长乐也来了,跟着王邵运送的担架一边走一边对王邵埋怨:“你想死我偏不依,你的命从今往后就是本宫的了!”

王邵吃力的抬起手,半空中就被长乐抓住了。

“你说!”

“我……不值得。”

“值得!”

“答应我,千万别后悔,因为这一切皆是我自愿的。”王邵苦涩一笑,然后扭头不再理长乐了。

“你在胡说什么?”长乐一愣,连抓着王邵的手也松开了,不过王邵也正好被送进伤兵营帐。

孙思邈早就闻讯在手术室中等候,见王邵被抬进来,立马指挥席君买与元芳将他放到榻上,然后就是忙着驱赶碍事的席君买与元芳。

孙思邈送完两人,便笑着来到了王邵身边,说道:“嘿嘿,辩机小子,老夫算的没错吧,这事不是你能控制住的。”

王邵咧嘴一笑:“呵呵,麻烦你了,孙老头儿!”

孙思邈听王邵喊他老头儿,也不恼怒,一边拿纱布给王邵止血一边叨叨:“早就跟你说过,你非要自己试,这下好了,三十鞭就昏了,若早听我劝垫上几道猪皮,至于这么惨吗,到头来还不是给老道添麻烦。”

“嘶,您轻点儿!”王邵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挨上一百鞭能换手下的性命,也算值了。”

孙思邈没好气道:“屁,你别忘了你没挨到,话说你小子为何不将事情跟公主讲清楚,如今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曼头山不去也得去了,那可是九死一生之地啊!”

“天意吧!”王邵笑了笑。

“嘿嘿,你跟你师父还真是一个德性,看你小子这么淡定,恐怕做了两手准备吧?”

王邵轻笑一声:“呵呵,若我猜得不错,那怂恿公主为我求情之人就是一直以来要置我于死地之人,这下他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孙思邈咦了一声,然后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啊?没有,有什么不对吗?”王邵趴在榻上也是一愣。

孙思邈翻着王邵的伤口不解道:“不对啊,照理说我特质的金疮药再厉害,伤口也没这么快就能愈合啊!”

第三十八章 侯君集的毒计(三)

王邵不可微查地笑了笑,这事情恐怕得归功于穿越福利了吧。

惯性思维下,这么想也是没错的,不过随后王邵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若是穿越福利,那么自打自己穿越被砸脑袋开始就应该有了这个超强恢复的特异功能,当时看病的孙老头儿为何没有立即发现?反而是现在才得知?

难道……

王邵灵光一闪赶紧大吼一声:“元芳!”

“到,大人有何吩咐?”

王邵话音一落元芳就应着王邵的召唤进来了,一脸的激动:“大人,您怎么样了?”

“死不了,不就是三十鞭嘛……我营帐里有个灰色的背囊,你替我取过来先!”

“是!”元芳猛点其头,立即下去办了。

孙思邈见元芳出去,一边洗着手一边笑道:“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就要起来了?”

王邵哈哈一笑:“我才没这么傻呢,能偷懒凭什么不休息,刚才就是想到些事情,让元芳替我去取一些小物件。”

“别动,小心伤口!”孙思邈见王邵拧着胳膊想抓背,严厉喝阻道。

“痒!”

孙思邈吹胡子瞪眼过来拍掉王邵的手,笑骂道:“废话,结疤了能不痒吗,也不知你小子是哪里蹦出来猴子,皮糙肉厚的。”

“哟,您老也看过西游记?”

“不是老道要看,是我家孙女喜欢,每天抱着那书求着老道给她讲故事,这一来二去能忘吗?我说你小子也忒不是东西,那三清道祖哪里惹着你了,变着法得编排人家,小心遭报应!”

“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王邵嬉皮笑脸道。

孙思邈一边收拾一边埋汰道:“得了吧,你这书纯属教坏无知孩童,在长安那会儿我那道兄谈及你的大名就恨得牙痒痒,你可千万躲着他点,小心被他给弄死了。”

王邵好奇,连忙问道:“孙老头儿,你那位道兄是谁啊?”

“李淳风!”

王邵满头黑线,得嘞,莫名其妙的把一座大神给得罪了。

“不是,我就写一本书,犯不着要将我弄死吧,出家人戾气怎么能这么大!”

孙思邈想了想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他啊,也不是真想弄死你,就是太憋屈,你这书一出,他道观可是门庭若市,原本这也算件好事,不过你书上写着孙猴子七十二般变化和筋斗云不是从菩提老祖那儿学的吗,结果每个上山求道的人口口声声指名要学那根本不存在的道术,你说他能不气吗?”

王邵也是一脸的尴尬,难怪自己遭人恨,要换做自己非弄死那始作俑者不可。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元芳抱着王邵的背囊就进来了,随行的还有席君买。

“都来了?”王邵笑着点头示意。

“大人,您没事就好,刚才可担心死我了!”席君买见王邵精神头不错,便放下了心中大石,轻轻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要的包袱!”

“放边上吧!”王邵下巴一点,示意元芳将行囊放在塌边的矮柜上。

孙思邈对进来的两人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家大人没事了,不过还需要好好歇息两日,若没事你们就别来打搅他。”

席君买与元芳齐齐应是,然后跟着孙思邈一起出去了。

等人一走光,王邵居然一个挺身起来了,然后盘坐在榻上,两手伸进背包一阵鼓捣,终于拿出了两本书。

“易筋经,一定是它的功劳!”王邵拍了拍书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立马运起功来。

果然,行功没一会儿,一股暖流就从丹田内被王邵逼了出来,绕着周身大穴行走了一遍,到达背部时,那股子暖流突然开始变得暴躁,居然横冲直撞起来。

王邵心中大惊,赶紧尝试控制这股子力量,但发现这根本没什么卵用,那暴躁的暖流犹如决口的黄河四散在背部,王邵只觉背上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嗜自己一般,又痛又痒简直是叫人生不如死。

他不禁龇牙咧嘴发出阵阵倒吸之声。

好在这痛痒来的快去的也快,感觉不到三分钟就消失不见了,而那股子暖流比之丹田出来那会儿瘦了许多,若把出来时比作黄河,那么现在只有小溪了。

“咦,背不痛也不痒了?”王邵收功后突然发现自己轻松了许多,原本背部的燥痒也消失了,等他打开五官,却发现自己跟泥人一般,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黑油,且臭气熏天。

“呕……”王邵差点被自己给熏吐了,然后想也不想就朝帐后的澡盆跑去。

这时哪里还管水是热是凉,噗通一声将整个身子扎了进去。

随着王邵冒头,原本清澈的水瞬间被染成了墨色,不过王邵浑身舒坦,不禁舒爽呻吟了一声。

“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嗷嗷嗷!”王邵开始欢腾了,绷带什么的被他当毛巾使了,左搓搓右擦擦,这澡盆里的一池水就遭殃了,变得漆黑无比。

“爽!”待王邵折腾完出来,忍不住冒了一句。

正准备穿裤衩呢,结果一女声从屏风前头传来,听着很是焦急。

“王邵,你在哪呢?你快出来,你别吓我!”

“在呢,在呢,我在这儿呢!”王邵一听是丽质的声音,便想也没想回应道。

噔噔噔,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屏风边就冒出长乐那张无比担忧的脸,嘴上还说着:“你身子好些了……啊!!!”

丽质尖叫一声,捂着脸扭头就走,王邵一愣,心道:“这妞有病啊,哥就洗个澡而已,怎么跟见鬼似的?

等等,洗澡?卧槽!

王邵瞬间明白了,他脸上的表情就跟商业街的霓虹灯一样,什么款的都有。

这事情闹得,王邵反应算是快的,连忙缩在屏风后面探头道:“那个……公主,你还在吗?”

长乐大羞,背着他跺脚低声骂着:“登徒子,臭流氓!”

在就好,王邵顶着三条黑线继续说道:“刚在洗澡。”

“你还说!”长乐娇嗔了一句。

“好好好,我不提,不过能麻烦你将我榻上的包袱递过来吗?那里有换洗的衣物。”

“等着!”长乐红着脸去取了。

等她半捂着脸将包袱递过来后,便说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着话还皱了皱小鼻子,一脸嫌弃道:“咦,什么东西这么臭。”

王邵一边迅速换装一边开玩笑道:“都说臭男人香女人,不臭就不是爷们了。”

“是啊,你挺爷们的。”长乐没来由的应了一句,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着小嘴一脸忐忑看向王邵那边,见王邵半天没动静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王邵穿着裤衩和一件无袖的汗衫出来了,若在他头上系根毛巾,就跟陕北农民伯伯一样一样了。

长乐此时正坐在榻上,见王邵这么一个形象出来不由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有这么好笑吗?”王邵莫名其妙。

“我送衣服来的,正好换上试试。”

王邵一撇长乐身边,果然有一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于是也没客气,走了过去拿来便穿戴起来,嘴上道:“谢了!”

“这三天三夜没吭声,你身子莫非已经好了?”长乐望着王邵道。

“三天三夜?”王邵正系裤带呢,不由一愣,满脸狐疑之色。

“是啊,你都休息了三天三夜了,我来过好几次,见你盘在榻上好像在冥想,就没敢打扰你。”

“有那么长吗?”王邵自言自语道,然后急忙问道:“曼头山战事如何了?”

“就那样,军中大将轮番上阵还是没拿下来,李伯伯可气的不轻。”

“行了,如何?”王邵扣完玉带在长乐面前转了一圈。

长乐不由俏脸一红,低声赞道:“邵哥真是一位浊世中的翩翩佳公子。”

“呵呵,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其实没那么多讲究,走吧,咱们去见见李靖!”王邵整了整衣袖笑着迈步出了帐门。

“哎,你去作甚?”长乐立马追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推敲真相

出门就遇见了等候多时的席君买与元芳,王邵笑道:“哟,都在啊,来的正好,有些事得问问清楚,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去说。”

“大人,问啥事啊?”元芳问道。

“你等等啊!”丽质慌慌张张跟了出来,见王邵与席君买和元芳说着话折返回来,便放慢了脚步。

王邵没理丽质,进帐后一指帐外对两人道:“是谁通知她来救我的?”

丽质加快脚步走了进来,听见王邵问话,立即解释道:“是席校尉找我来救你的!”

王邵回头看向席君买,见其忙不迭得点头,嘴上道:“很奇怪不是吗?”

“奇怪?”丽质与席君买两人面面相觑。

王邵摆了个名侦探柯南的姿势分析道:“我行刑的事情并没有通报全军,这还是李大总管临时起的意,而且咱们的驻地离牙帐又有一大段距离,即便消息传播再快,我想也没快到这般程度,席君买你是怎么知道的?”

席君买如实回答:“是从一个将军口中得到的消息!”

席君买说着说着眉头一皱,王邵看在眼里,立即问道:“怎么,你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如今想来却是有些疑问,那位将军曾无意间提及公主的事情,好像早知道公主在咱们这边一样。”

王邵一脸果然如此,丽质也明白了,急问道:“那人是不是国字脸,唇上两撇八字胡,下巴满是冉须?”

“对,就是他!”席君买的脸色其实早就说明了答案,丽质公主看着王邵道:“一定是侯君集!”

王邵打了个指响:“没错了,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元芳与席君买不明所以,连连追问。

王邵解释道:“从我到西北战场来,似乎背后就酝酿着一个阴谋,最早我在侯君集帐下做医官,不是宰了一个医师嘛。”

“对,这事我听大当头说起过。”元芳道。

“区区一个医师若没人在背后撑腰,当真会向全军的药品补给伸手?那得有多大的胆子。”

席君买道:“这案子朝廷不是结案了嘛,听说是崔家人干的。”

“呵呵,是他们没错,但也并不全是。”王邵轻笑两声,看着疑惑的三人继续道:“崔家参与了此事不假,但绝对不是主谋,案子能这么快结束不过是有人弃车保帅罢了,你们想想,这桩案子结的根本就是不明不白,还有三大疑点没解开呢。”

丽质喃喃道:“哪三个疑点?”

“第一,既然是贪墨药品,那贪墨的款项流去哪儿了?第二,这么大的动作侯君集会不知道?第三,假设侯君集不知道,那谁又是崔离背后的靠山呢,连总管都能瞒过去?”

丽质点头道:“传闻仅从崔离家中搜出万贯而已。”

“这明显是崔离一家的家底,一本账目就贪了十万贯,而这十万贯并没有从崔家搜出来,说明已经有人早早的将这笔款项给转移了,那么这人会是谁?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他又是拿去干吗?”

“呃……”三人齐齐语塞。

王邵笑道:“呵呵,这三问先放着,咱们来说说第二件事,案子一结我就立即被侯君集调到了西北大营任粮草军管,是不是很奇怪?”

“既然大人有功,上迁是理所应当的事。”元芳没细想,随口说道。

“那他为何不直接升我,而是要将我调开?”王邵笑眯眯看着三人。

席君买一拍手道:“对啊,明明可以直接升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王邵继续道:“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在创造机会。”

“机会?难道是……”席君买身子一颤。

“对,杀我的机会,调开我有两个好处,其一,调走我,是为了不让我再查下去,西南大营里肯定有什么猫腻,贪墨药品一案也许仅仅是冰山一角,侯君集若升我为西南大营的粮草官,那就不只是药品了,也许粮草兵器等各类物资都会被我找到问题,所以他必须将我调开,也因为他调开我,从侧面印证了他明明就知道贪墨药品的事情。”

见三人大点其头,王邵嘴角冷笑:“其二,借着调离的机会在途中设伏截杀于我,那百名悍匪一身羌人装束,但嘴上说的却是道道地地的汉语,这明显是杀人后想嫁祸给羌人的戏码,若是成功,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处理掉,可惜,他失算了!”

席君买一脸骇然,但还是说道:“大人,这些只是推测而已,也许事情并不是这样,所谓抓贼拿脏捉奸成双,侯总管应该不会做那样的事吧,况且咱们也没证据。”

“是啊,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并没有细想,但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让我笃定,侯君集真想杀我!”

丽质赶紧出声道:“此话何解?”

虽然丽质自己也曾提醒过王邵侯君集这人很危险,但她一直以为是长孙冲的原因,听王邵这么一分析,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这里面的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还记得我莫名其妙当上代总管吗?”

元芳与席君买点头。

“临行前我私下问过李大总管,你们猜他怎么说?”见三人不解,王邵直接说出了答案:“李大总管说是侯君集书信,极力推荐的,没错,这就让我不得不再次怀疑他的用心,那一战九死一生,我想元芳与席君买定然深有体会,要不是我们应对得当,早就全军覆没了。”

丽质阴沉着脸道:“他是想借刀杀人!”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三次四次就不能说是巧合了,譬如三日前,我们初到这牛心堆,你们以为李大总管不由分说将我拖去鞭刑是在害我?那其实是为了保我的命,按了个错杀同袍的罪名远比私自杀害三品大员的罪轻得多的多。”

“你是说……”丽质一惊,急忙道。

“对,李靖绝非是想杀我,而是要保我,可那日侯君集也在场,他见大总管要大事化小便立刻出言帮我歌功颂德起来,这是想把事情闹大,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最后还提出了让我带兵去打曼头山的意思。”

“怎么会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帮了倒忙!”丽质顿觉不好,自己似乎做错事了。

王邵向丽质笑了笑,继续道:“李大总管态度非常强硬,侯君集毕竟不是大总管,所以也是无可奈何,原本他应该是打算放弃的,但后来居然碰上了席君买,所以他便灵机一动通过席君买你的嘴将此事传到公主的耳朵里,经过公主这一闹腾,事情就没法收拾了。”

“王邵,我……”丽质公主一脸的悔恨,望着王邵眼泪就下来了。

王邵抬手替她擦去了眼泪,然后微笑道:“怎么,后悔了?”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公主扑进了王邵怀里,王邵一脸尴尬举着双手表示清白。

但席君买与元芳在场啊,这一幕差点将他们的下巴惊掉,与王邵对了一眼就数着蚂蚁悄悄退了出去。

出了帐,元芳嘴上还念叨着:“大人真乃神人也,我元芳甘拜下风。”

席君买感叹道:“哎,我得去洗洗眼睛,比看你跟苏姑娘还辣。”

王邵在里面听得真切,暗骂这两人不是东西,然后才拍着丽质的肩膀安慰道:“忘了我那日的话了吗?你可不准后悔,一切是我自愿的。”

“你要带兵去攻下曼头山吗?”丽质不傻随即就想到了王邵的破解之法。

“嗯,事在人为嘛,赌一把!”

“王邵,你疯了!”丽质拉着王邵的手不放。

王邵认真道:“这事情比较复杂,若无大功不能抵罪。”

“好,那你答应我一件事!”丽质见王邵说的郑重其事,便放开了他的手。

“何事?”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王邵瞪了丽质一眼,很是决绝。

见王邵这么反感,立马转移话题道:“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小心侯君集吗?”

“你说过?你何时说过?”王邵歪着脑袋问,绞尽脑汁都没想起来有这么一出。

“那日送行之时!”丽质噘嘴道。

“真说过?”

见丽质郑重点头不似说谎,王邵才大悟道:“当时送行的队伍闹哄哄的,或许是我听漏了吧。”

丽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伸出手就是拧了王邵的胳膊一下。

“咝,疼疼疼,你做什么啊,放手!”

“痛死你活该,谁叫你不听我话的。”丽质轻哼了一声。

“等等,你怎么能这么早知道他对我有杀心?”王邵反问道。

丽质小脸一呆,然后满脸通红道:“因为长孙冲!”

第四十章 智取曼头山(一)

贞观九年夏,四月二十一日,离四月初八任城王李道宗在库山击败吐谷浑大军已经过去了十三日。

王邵不在的三日里,发生了许多事,李靖前后派了好几波兵牺牲了近万将士都未能成夺下曼头山这个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直到王邵带人过来,他们还在沙盘前愁眉不展。

“要不,我们强攻曼头城?”李大亮看着曼头山上密密麻麻的箭垛暗堡无奈道。

话音一落李靖就摇头否定道:“强攻代价可不菲,即便能成功拿下城墙但也无援军能去及时支援,最后被消耗殆尽是肯定的,这一路箭楼暗堡林立,派一万人上去恐怕到城墙上的仅不足千人,此法只能是下下策。”

薛万钧道:“那围而不攻,咱们困死敌人?”

李靖再次摇头叹道:“哎,此法更不可行,我们的目的是冲破库山、曼头山、牛心堆这块吐谷浑布下的铁三角,灭掉吐谷浑伏允牙帐,围而不攻是可行,但等到曼头山之敌弃械投降之后,恐怕伏允老儿早就逃之夭夭了,时不我待啊!”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照我说不惜代价直接杀上山去得了,夺了曼头山在依靠那里的地势优势从上往下打,曼头城破城必然不费吹灰之力。”契苾何力在一旁着急道。

众人对视一眼,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契苾何力说的非但不错甚至一语中的,唯一能破局的方法就是先拿下曼头山,切断山上高处往下的打击,这样唐军才能长驱直入拿下曼头城。

可话又说回来,何人能去?在场的除了李靖和契苾何力都带兵去攻打过,结果都是功败垂成。

李靖是大总管自然不能亲自带兵上去,何况他已经六十高龄,腿脚还不利索,而契苾何力那可怜的八百骑兵能有什么作用,那就是送菜去的。

正在众人集体沉默的时候,外间的侍卫进来禀告:“大总管,王参军在帐外求见!”

李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王参军不就是王邵那小子嘛,于是笑道:“这小子难道大病初愈了?快宣他进来。”

“是,大总管。”

侍卫出去十来息工夫,王邵就被请进来了,众人见他生龙活虎跟没事人一样皆暗自揣测孙思邈用了什么灵丹妙药居然让他三日之间就能恢复如初,那可是三十军鞭啊,没十天半月休想下地,难道打他的鞭子是假的不成。

“哟,看来打你是打的轻了,要不回去再领七十鞭”李靖斜眼撇了作揖的王邵一眼,嘴角上翘。

王邵嬉皮笑脸道:“嘿嘿,回大总管,这军鞭的滋味我是一辈子都不想尝了,哪能再回去领啊,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砍了我得了。”

李大亮哈哈一笑:“王小子,我听说你是孙医官的宝贝徒儿,原本不信,如今可是坐实了,老实交代,那孙神医给了你什么灵丹妙药,居然三天就能蹦跶了。”

扭头对李靖继续说道:“没错,我看也是抽得轻了,得补上。”

王邵行过礼缓缓来到沙盘前,指着沙盘笑道:“呵呵,下官也是心忧国事,这一利索就过来了。”

李靖上下打量王邵一眼,道沉声道:“那你小子看出什么了没有?”

王邵微笑着一指曼头山道:“必须拿下!”

这句话引来了众人大笑,王邵不解道:“诸位大人,难道下官说错了?”

薛万钧笑道:“不不不,没有说错半句,曼头山毫无疑问是该‘必须’拿下,咱们几位不是正在讨论嘛。”

李大亮解释道:“这事三岁娃娃也知道,关键是何人能担此重任。”

“我去!”王邵猛然爆出一句,表情很是淡定。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如炸雷般在这群大佬耳边炸响,李靖反应最快,认真看着王邵道:“军中无戏言,你小子可敢立军令状?”

“敢!不过下官需要些帮手。”

李靖看了周围总院将军们一圈,见他们皆露震惊这色,便皱眉道:“你小子可想清楚了,条件你可以尽管提,本总管也会尽力满足,但若拿不下此山,休怪老夫翻脸无情,按军法从事!”

王邵严肃道:“大总管放心,某已经深思熟虑,请大总管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若此去失败,恐怕某也不用提头来见了,愿与将士们共存亡。”

李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拿下此山,本总管记你首功,那七十军鞭就暂时寄存在老夫这儿,说吧,你需要多少人马”

“一千精兵,我来挑,还需要一个人。”

“谁?”诸人齐齐脱口而出。

“薛孤儿和他的三千骑兵。”王邵一字一句道。

“薛孤儿”李靖一愣,摸着下巴道。

薛孤儿是李靖部将,武力值相当不错就是脑子不好使,这个人李靖最是熟悉不过,但他想不明白王邵为何会独独点他的名。

不放心追问了一句:“你有何计策可破曼头山?”

王邵点点头,来到沙盘前,随意拿起两支小旗道:“这一支是一千精兵,由我带队从曼头山背后渗透过去,大概得花一天的时间到达吐谷浑山上守军的背后。”

说着王邵将小旗子插到了曼头山上,然后拿出三支小旗放在进攻曼头城必经的大道上,解释道:“薛将军率三千骑军作为佯攻,将敌人的注意力引力到曼头城上,以为我们要再次强攻曼头城。”

李靖看着小旗子精光一闪,但还是给王邵泼冷水道:“曼头山上有箭楼暗堡无数,一旦战事开启他们任有余力回身来歼灭你的一千精兵,声东击西虽好,可不切实际。”

“不,他们一定会自顾不暇,没有了曼头山箭雨的掩护,我想薛将军三千骑兵攻破曼头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王邵摇头,没有灰心反而十分肯定道。

“自顾不暇?你如何能叫他们自顾不暇”薛万彻看着王邵冷笑,无知小儿说大话的模样。

“秘密!”王邵看着薛万彻白了一眼,继续道:“成败这两日就可见分晓,诸位大人拭目以待便是。”

李靖拍板了,抖着白胡子道:“好,老夫信你一回儿,来人,速命薛孤儿到牙帐待命。”

等薛孤儿匆匆赶来,李靖就一指王邵吩咐道:“薛将军,一切听王参军的安排。

散会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薛孤儿紧紧跟着王邵,两人没走几步,契苾何力匆匆追了上来,一脸感激拜谢道:“王贤弟,哥哥在此谢过了,要不是你,哥哥想出战也难啊。”

王邵立马扶住他笑道:“呵呵,铁勒骑兵骁勇善战小弟从小就耳闻,如今有了契苾何力大哥相助,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受大哥一拜,真是折煞某了,大哥快快请起。”

契苾何力也不矫情,起身催促道:“那就快去你的营帐讨论明日战事吧,某已经等不急了。”

王邵哈哈一笑,回头对一脸懵逼的薛孤儿道:“薛将军也一起来吧,明日有些细节需要讨论。”

“好!”薛孤儿虽然奇怪,但李靖大总管既然下了令一切都听眼前那小子的,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是。

三人匆匆返回了王邵营帐,此时帐内已经坐了三人,分别是一脸担忧之色的长乐,正襟危坐的席君买,抓耳挠腮的元芳。

王邵笑着向三人介绍了薛孤儿一番后,围着王邵搬来的地图坐下了。

王邵吩咐道:“元芳、席君买。”

“到!”两人昂首挺胸。

“你们速速集合弟兄们,选上一千攀爬好手待命,余下的人给我去后勤大营搬东西!”

“搬啥?”元芳问道。

“硝石,硫磺,木炭!”王邵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他们熟悉的邪笑。

第四十一章 智取曼头山(二)

四月二十二日晨,奋战一夜的席君买与元芳正努力将王邵配好的火药填到竹筒里。

元芳一边干活一边发牢骚:“大人也真是的,火药军中就有库存,何必这么麻烦要咱们自己做,要我说把那些术士抓过来,火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填了一整晚我手都快麻了。”

席君买手里捏着一捧黄土正给竹筒封口,压实后才回头笑道:“你傻啊,这荒山野岭哪给你去找会炼制火药方子的术士,军中那点库存能干什么?就两坛子,还是给全军添火折子留的。”

元芳正要说话,哪知王邵和长乐公主已经悄悄巡了过来,猝不及防给王邵踹了一脚,开口便成了“哎哟!”的惨叫声。

元芳屁屁遭袭,回身就要跟罪魁祸首算帐,结果原本怒气冲冲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大……大人。”

“怎么,叫你填了一晚上的东西,就牢骚满天飞了?”王邵戏谑道,身边的丽质掩嘴偷笑。

元芳一脸的尴尬,赶紧摆手道:“没,绝对没有,我哪敢啊,刚我跟席君买在说火药之事,讨论咱们自己做的火药好不好使的问题,我说的对吧,老席?”

席君买憋着笑连连点头。

王邵一听笑了:“呵呵,你说威力?放心吧,到时候可别吓一跳哦。”

“吓一跳?不就噼啪响嘛,能有多大声。”元芳见过火药,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赶紧的,这些是最后几根了吧?”

王邵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来检查已封好的竹筒,他才懒得跟元芳解释,有句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到时候用了就知道,现在也没必要解释如此清楚。

“对,就剩下这些了。”席君买一指余下的两三根竹节回道。

“嗯,那我先去让弟兄们来这里待命了。”王邵转身迈了两步,忽然回头道:“对了,一会儿元芳你去火头营里取一千枚火折子,一人配一根,以防万一。”

元芳一拍脑袋诉苦道:“大人,为啥又是我啊,您不知道昨夜我去他们那里拿竹子,原本他们还客客气气的,等我说要一千根的时候,他们差点拿菜刀砍了我,那表情忒恐怖,好像我杀了他们全家似的,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您现在叫我回去?我怕是活不到大军出征了!”

丽质咯咯咯直笑,然后戳着王邵的老腰道:“你也太为难元芳当头了,一千根竹子量可不小,恐怕火头军储备的柴火已被你们搬空大半,这会儿再让王当头过去,岂不是害他嘛。”

听公主替自己说话,元芳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嘴上道:“还是公主英明,我这要是再过去,铁定得躺在那里。”

王邵也是摇头微笑,面对元芳耍宝行为表示无语,只能看向席君买道:“那就辛苦席校尉去走这一趟了。”

正好席君买装完最后一根,将完成的竹筒炸药整齐放好后,拍着手起身抱拳恭敬道:“得令!”

太阳完全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校场上一千人姿态各异,有扛着兵器几人聚在一起打屁聊天的,有蹲在地上打磨兵器的,也有四仰八叉闭目养神的。

王邵、席君买、元芳三人缓缓来到校场站定,一千人便停止了聒噪,纷纷叫唤着同伴注意,同时皆站了起来向校场中心接近。

席君买掏出腰间的竹哨看向王邵道:“大人,现在集合?”

“集合吧!”王邵整了整衣领紧了紧护腕后开口道。

“唏啾啾”席君买赶紧吹响哨子。

校场上千人赶紧一路小跑,仅花了三十息就站成了方阵,而且场上的每个人站的是标准的军姿,这是王邵一路过来不时训练的成果,这群老兵经历过中山道一战,成熟相当快,自从那日王邵情不自禁的军礼后,众将士纷纷表示要学习,所以王邵也顺水推舟在自己队伍里推广现代化军事制度。

在其他营眼里,王邵的兵跟王邵是一样的,都是这么古怪。

王邵背着手看着队伍面带微笑,向席君买微微点头,席君买会意拿下哨子跑到队伍面前高喊道:“立正!”

千人队伍齐唰唰靠脚,左手持长兵左臂自然弯曲,兵器放置与两脚脚尖齐平,右手下垂按着横刀的同时紧贴铠甲下摆。

“向右看齐!”

哒哒哒,小碎步整队。

“向前看!”

唰,又是声如一人。

“立正!”

随后席君买转向王邵一个军礼,王邵立即以军礼回应,礼毕后只听席君买高声道:“大人,队伍已集结完毕,请大人训示。”

“嗯,归队吧。”

“是!”

席君买跑进了队伍,王邵扭头看了一眼元芳,元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席君买后脚归队。

王邵走上前,然后立正行了一个军礼,随后训示:“稍息,我说两句……”

一连串的动作对于王邵他们一军,并不突兀,反而习以为常,只是随行过来的薛孤儿和契苾何力的两只大军就不淡定了,几千人面面相觑的场面可不多见。

薛孤儿与契苾何力更是满脸的‘弄啥咧?’

不过有一点他们是体会出来了,那就是这只部队给人的印象很深刻,仿佛无处不在体现着一股子的强大,什么叫疾如风?什么叫不动如山?刚才那场紧急集合就是很好的证明。

“老铁,这他娘的才是军队啊,简直眼馋死我了!”薛孤儿看着身边的契苾何力激动道。

“老……老铁?哦!”契苾何力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薛孤儿在跟自己说话,因为自己是铁勒人,叫老铁也没错。

契苾何力随即一脸严肃地点头:“看起来王参军的队伍是一支真正的精兵啊,刚我暗地算了下,集结千人队伍这么大的动作居然只用了三十息,难以想象,这要换我来做,最快也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薛孤儿挤眉弄眼道:“老铁,等干完这仗,要不要一起寻王参军喝个酒什么的?”

契苾何力一脸明白道:“自然了,有如此犀利的练兵之法,可不能叫他一人专享。”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灌他,若不答应咱们,叫他躺上三四天。”

“应当的,应当的,哈哈哈!”契苾何力大笑道。

两人在营外说着话,王邵那边也好像训示完了,只见一千人的队伍缓缓开出了营地,人人肩上背着的不是干粮袋而是大概一米左右的竹筒。

见队伍开动,王邵也是翻身上马,随后忽然记起一人,从刚才就没见长乐的影子,于是问也在上马的元芳道:“元芳,你看见公主了吗,这一眨眼工夫怎么就不见了?”

元芳抓着马缰左右观望了一会儿,才摇头道:“大人,我也没见,许是因为大人不带她,公主一人回帐去了吧。”

席君买打马过来,嘴上催促两人道:“大人,咱们该出发了。”

“嗯。”王邵也没细想,还以为跟元芳说的一样,公主已经回去了,这边大军开拔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便应了一声催马而去。

三人不知,正在他们几步之遥,一身军曹打扮的李丽质拍着胸口正从压低身子中恢复过来。

不多时,三军于大营外汇合,一路朝曼头山进发。

路上,几人齐头并进,王邵不放心继续叮嘱了几句:“契苾何力大哥,等到了岔口我就准备带队伍绕后了,大哥你就与薛将军一路,等曼头山大火烧起,你就与薛将军直奔曼头城城门。”

“好!”契苾何力点头。

“薛将军,你的骑兵要控制距离和时机,在没看到我们的信号前千万不能冒进,只做佯攻就可。”

“嗯,省得,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眼看来到了岔路口,王邵勒马抱拳招呼道:“是时候分道扬镳了,在此我恭祝两位大人马到功成!”

“同祝!”薛孤儿与契苾何力齐齐回礼。

第四十二章 智取曼头山(三)

分到扬鞭后王邵等人一路急行,饶了半座大山,等到曼头山背后已经是傍晚了,今日的黄昏格外美丽,天边渐渐出现了鱼鳞般的云朵,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惹眼。

王邵抬头观察着天色,嘴上吩咐道:“快,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元芳不解,也是抬头问道:“大人,您看到了什么?”

王邵一指头顶解释道:“出发前我看过天色,这透光高积云变化不大,但现在有些不妙啊,开始逐渐增厚了,一旦融合成云层,那么明天就可能是雨天了。”

元芳一脸懵逼道:“透光高积云?”

“就是俗称的鱼鳞云,咱们头上的那种,这种云若不变化,说明今后两三就是大晴天,一旦变厚,那就预示着很快就要下雨了,这对我们身上带着的火药有极大影响,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明白了吗?”王邵认真解释道。

席君买插嘴道:“大人对天象也这么有研究啊,我老家的确有个说法‘天现鱼鳞云,不雨风也颠’,看来明日即便不下雨那也是狂风大作。”

“总之快点上去准没有错,反正马匹到这里也没用了,咱们现在弃马越山!”王邵从马匹上解下一团绳索抗在肩上,一面吩咐道。

“那我这就下去传令!”席君买说完赶紧打马下去传令了。

曼头山地势相比库山并不高,但并不代表路就好走多少,因为唯一的缓坡被曼头城霸占着,也是正面上山的唯一途径,而背面比起正面简直不可同日而已,山崖绝壁荆棘满布,若不是王邵的部队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绳索吊钩铁爪等物,想上去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吐谷浑人对此很自信,毕竟是家门口的战斗,熟悉地形又有堡垒箭楼等防御工事,即便唐军真从背后山得上来,数量也不会太多,曼头山上的三万驻军可不是摆设,仅仅一个喷嚏就能把来人给打下山去。

就是他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过度自信,才给了王邵可乘之机。

大军一路无语,又不是第一次翻山越岭,所谓老马识途轻车熟路,这群老兵已经成为了老司机了,开车不要太快。

就是有一个人让王邵格外注意,其实那人离他不远,王邵好几次回头看到他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休息,于是黑着脸走了过去。

“军曹!”王邵只是看了他的盔甲,便喊道,一边向他靠近。

丽质赶紧转身躲闪,结果还是给王邵抓到了,王邵低喝道:“站住,回过身来!”

丽质没办法,顺着王邵的手劲就转过身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乖乖等待受罚似的。

“抬起头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昂首挺胸会吗?怎么跟娘们似的!”王邵嘴上叨叨着。

丽质低着头努了努嘴,听王邵这么说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抬头哼了一声。

“哎呀,这么拽!小样你还敢反抗?”王邵心里想着。

原本还想接着训斥两句,结果一看这位军曹的脸,王邵的脸直接抽了,嘴角动了动,然后不动声色拍了拍她肩膀道:“你!跟着我,不准离开我十步范围,听见没有?”

丽质嘴角上扬,跟吃了蜜一样,忙不迭点头,变着声应道:“是,大人!”

哪知王邵嘴角一翘,忽然将她搂住,勾肩搭背调笑道:“小兄弟,没想到看你瘦瘦弱弱的,胸肌倒是挺发达的嘛,平时没少按摩……呃,不是,是锻炼吧!”

一句话下来,把丽质闹了个大脸红,掰着王邵的大手低声斥道:“王邵,你别太过分了!”

“嘘,后面的人都看着呢。”王邵将脸凑近了,警告道。

丽质有苦说不出,干脆也不理他了,白了他一眼小手隐秘伸向王邵的腰间处就是狠心一拧。

“啊!”王邵当场就放手了,一脸被针扎了的模样。

“大人,您怎么了?”前头元芳遥遥关注了过来。

“没事,被一棵玫瑰给刺了。”王邵赶紧回道。

前头的席君买嘀咕道:“这里也有玫瑰吗,我以为只有华北才有。”

“可不是嘛,还是朵特别刺人的玫瑰!”王邵中心腹诽,看着丽质笑了笑回答:“哦,也对,也许是我认错了。”

当然,他的回报不是丽质倾国倾城的微笑,而是她的白眼加作怪的吐舌头。

爬山是累活,王邵不放心丽质,便时刻关注着她。

虽然现在他很想问清楚这丫头为何会过来,但是叫她如今回头也是不切实际的想法,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好好照顾呗。

“啊!”丽质正在爬一块凸起的岩石,哪知那黄土松软一脚下去就踏空了,随之身子也向后倾倒。

“小心!”王邵眼疾手快将她的小手给拉住了。

“你没事吧?”王邵赶紧使力将丽质往上拽,嘴上关心道。

丽质刚还以为自己没救了,扭头往下看去,那是深渊啊,吓的她脸色煞白,娇躯打颤。

那只大手并没有松开,似乎在给予她力量一般,渐渐得丽质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由苍白之色渐渐转成了粉红,犹如天边的美丽晚霞。

等绕过那块巨石,就已经是半山腰了,坡度也缓了一缓,再往上二十几米,有一块能容纳百人休息的空地。

王邵将她的手紧紧握着,领着她爬到了空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头认真对长乐道:“丽质,要不你就留在这儿吧,接下去的路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受得住的,公主你是金枝玉叶,万一有个好歹,我王邵就算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啊!”

“我不!”丽质的公主脾气上来了,两个字说的很坚决。

王邵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姑奶奶,我叫你姑奶奶了还不成嘛,我是上去打仗不是观光旅游的,你就别凑热闹了行不行。”

“就不!”妹子哼了一转扭头侧对着王邵。

王邵顿觉牙疼,这娘们任性也来的真是时候,于是板着脸吓唬道:“你知道我们上去干嘛,我们是去炸掉那些箭楼箭垛,就我让元芳席君买他们背的东西,是会爆炸的,一声巨响就能让吐谷浑的暗堡箭楼轰然倒塌,到时候场面一定很凶险,你可考虑清……呃!”

卧槽,王邵暗骂一声,他说不下去了,分明看到李丽质一脸兴奋又向往之色,难道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大姐,你这表情不按套路啊,不是应该恐惧、害怕、瑟瑟发抖吗?

王邵眼珠子一转,连忙改口道:“我跟你说,那场面可壮观了,轰的一声,方圆十丈烟雾弥漫,然后就是吐谷浑人的鲜血四散无处不在,什么手啊脚啊之类满天飞舞,你想要上去也行,不过得做好心理准备,万一什么东西飞到你身上,千万不要拿起来看。”

李丽质歪着头道:“为什么?”

“你想啊,拿下来一看,嚯,肠子,你就这么轻轻一捏,一个不小心‘嘣’的一声大便都出来了。”

丽质小白开始泛白,但还是倔强着看着王邵。

王邵连说带比划:“我跟你说,这还是小意思,万一是一个人头呢?你拿下来一看,他就这么死死瞪着你,对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要是半个人头在手里那你就中奖了,那红的白的黄的,想想就觉得很刺激,对不对?”

丽质脸色煞白娇躯发颤,当着王邵的面居然吞了吞口水,王邵突然有种犯罪感,这样吓妹子似乎很不厚道啊,哎,惭愧,惭愧!

“我……”

“这就对了!”王邵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丽质气愤得给了王邵一粉拳:“让我说完,我还是坚持要跟你一起去,我知道你是在吓唬我!”

“哎,白费口舌!”王邵幽幽一叹,行吧,于是缓缓点头,这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看来怎么劝也没有用了。

“那你得答应我,紧紧跟着,不准乱跑!”

“是!”丽质学着敬了个军礼,而后开心的跳了起来。

王邵捂着头,一脸被打败的样子。

第四十三章 智取曼头山(四)

等王邵带着部队辞别夕阳迎来月亮的时候,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山头另一边可是热闹非凡,吐谷浑人叫喊声根本就没停下过。

坐镇山头的天柱王在大营牙帐内大发雷霆,踱着步子来回走着,嘴上不停骂着:“那伙儿唐军真不是东西,进进出出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要么堂堂正正来一场,这般瘙痒叫人实在气愤,着实可恶!”

席间好几位名王(部落首领)噗的一声将刚到嘴里的马奶酒给喷了出来,一脸古怪。

天柱王哼道:“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没有。”众名王连连摆手,一脸大家都懂的表情。

天柱王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我是说那三千唐军,仗着骑兵在我们箭雨范围极限下前后徘徊,你们以为我指的是什么,一群老淫棍!”

众名王老脸也是一红,天柱王坐回了座位,拿起案几上的马奶酒就是一饮而尽,忽然笑道:“哈哈哈,也罢,唐军也不过如此嘛,倒是本王高看了他们。”

一名王赶紧举起酒碗拍马道:“那是因为有天柱王这支大旗在我们这里啊,曼头山有天柱王的部族英雄们守护,绝对万无一失,唐军在库山也是侥幸一胜而已,用唐人的话,鹿死谁手有未可知。”

另一名王满脸鄙夷的看了那拍马的人一眼,显然在鄙视那人拍马不够高度,趁着酒兴拍案几敲菜盘道:“哎哎哎,我来说句公道话,论威望,天柱王仅次于伏允可汗,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武力,天柱王的部族勇士并不若于可汗近卫精骑,可谓比肩同行,论智谋,天柱王智计百出,库山失利皆是可汗用人不当,要不是天柱王后来献那火烧燎原之计,恐怕咱们可汗就……哼哼,小王以为,可汗已经年迈智昏,恐怕不足以再统领群雄啦,草原该易主了。”

“嘭!”天柱王大怒,狠狠一拍案几道:“格尔阿氏,你在胡说什么,本王对可汗那是忠心耿耿,丝毫没有二心,你出言挑拨是何居心!”

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喽,格尔阿氏连忙举杯道:“不好意思诸位,是小王醉了,小王自罚三杯。”

天柱王从怒容立马转到了笑容,大笑道:“哈哈哈,原来是酒后胡言,诸位别放在心上,咱们举杯满饮。”

饮尽后,天柱王笑着开口道:“这次格尔阿氏部捐献的粮草最多,还有上万匹成年的优质战马,若此番击退唐军,格尔阿师功不可没啊,本王也会向可汗美言几句的。”

格尔阿氏得意的看了众人一眼,连忙出列摸着胸口鞠躬道:“谢天柱王提携。”

余下诸人皆一口牙酸状,悔恨刚才那番话怎么不是由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这下好了,莫名其妙头功就拱手让人了。

……

“情况怎么样?”王邵见元芳跟猴子一样窜了回来,立马拉着他的身子询问道。

“敌军疏于防范,应该是没料到我们已经在他们背后了,隐约见还听到嬉笑怒骂声从那些栅栏后面的营帐传过来,因为怕暴露我不敢太接近,不过有机会是一定的。”元芳一脸喜色。

席君买举了举拳头兴奋道:“大人,咱们现在就动手?”

“不,当初在中山道那战我们的确是在子时发动,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才大获全胜的,但今次可不行!”王邵抓住了席君买的拳头给按了下去。

“为何?”席君买压着激动低声问道。

王邵解释道:“首先,咱们人少,原计划是山下骑兵佯攻,我们再背后发动奇袭,这样前呼后应既能确保咱们的损失最小,也能大幅度减少我们暴露的危险,现在上去虽然可以赚得一时便宜,但若被针对那就功亏一篑了。”

“大人说的有理。”元芳猛点头。

“其次,天太黑,别忘了咱们身上带着什么,要准确的塞进暗堡箭楼里面点开引线,还得脱离有效杀伤范围,这太困难了,若天不亮咱们就上去,那纯属瞎打一通,即便成功全而退也不能彻底拔光那些钉子。”

“大人说的在理!”元芳再次点头,并摇头晃脑道:“老席,得动脑子啊!”

席君买见他讥讽自己,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肘子,嘴上道:“跟屁虫,你才没带脑子呢!”回击完元芳,席君买再次问道:“那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按预定计划,破晓时分等下面有动静了,咱们再上,好了,吩咐兄弟们抓紧休息。”王邵说完就先退下来了,没爬几步右手忽然按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王邵侧身咦了一声,不自觉的又捏了捏。

然后就见丽质一脸通红的望着自己。

“还……还不拿开!”丽质一只手捂着嘴努力让自己不叫出来,另一手不断推着王邵身子。

“骚瑞骚瑞,纯属意外!”王邵连忙抽回手,脸不红气不喘道。

“去死吧!”丽质小手精准的瞄准了王邵老腰,铠甲结合部啊,没多少防御,果断中标。

这下轮到王邵捂着嘴在那边抽抽了,妈耶,女人这方面果然无师自通,战斗力爆表。

两人陷入尴尬气氛的时候,席君买与元芳刚好下来,王邵立马跟丽质眨巴眨巴眼,就跟着两人跑了。

丽质小手拔着身边的小草,像在虐王邵一般把那无辜的小草蹂躏了一番,后来甚至还连根拔起了,一面咬牙切齿道:“王邵,本宫跟你没完!”

很快,夜深了,满山的蛇虫鼠蚁都出来活动了,各种响动接连不断,没吃过苦的丽质怎么受得了,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支起帐篷是不现实的,但让她席地而睡她又觉得浑身难受。

望了一眼近在眼前正眯着眼的王邵,丽质没来由的一阵心安,原本无法入眠的烦躁也是顿去,忽然,李丽质大着胆子将搁在两人之间的毛毯给扯去了。

“啪!”一只大手像钳子一般抓住了她的手腕,丽质吓得浑身一哆嗦,再看此手的主人,却是王邵无疑。

王邵打了个哈欠,低声道:“别闹,这会儿工夫该好好休息。”

“我……我睡不着,地太硬,而且我总感觉有东西在我身上爬来爬去。”丽质耷拉着嘴,一脸委屈。

王邵支起上半身,然后看了看四周,见除了放哨的人大都已经进入梦乡,便拿过丽质手里的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怕自己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爬在我身上睡吧。”

夜黑中丽质的小脸火烧火烧的,整个人陷入了当机状态,心道:“天呐,他刚才说了什么,让我睡……我睡……哎哟,羞死人了。”

王邵可不管丽质怎么想,不是还有毛毯隔着嘛,这种动作太平常,见李丽质愣着没动,不耐烦下伸出臂弯就将她搂了过来,按在了自己身上。

“不要,快放开。”丽质轻轻道,好像在求饶,又好像在挣扎,此刻她既期待又惶恐。

“啪!”王邵大手在丽质翘臀上轻轻赏了一击,嘴上认真道:“赶紧休息,别乱动,也别胡思乱想。”

其实王邵这句话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丽质一听哪里会听不出来,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口,才将头枕在了他的胸膛。

时间过得很快,感觉就像一闭一睁般,丽质正睡得香甜,王邵的手就开始推搡了,结果非但没没叫醒她,丽质还变本加厉的将腿架了上来。

王邵看着胸膛打湿的那一大片,嘴角扯了扯,开口道:“姑奶奶,别睡了,天快亮了,还有,我第一次发现你睡觉居然会流口水,难怪我做梦梦见自己掉水池子里了。”

这句调侃的话,叫丽质惊醒了,丽质看着留在王邵胸前的罪证,红着脸不敢句话,等收拾完毛毯才丢了句:“登徒子!”匆匆跑了。

王邵一脸郁闷,我怎么了又?

第四十四章 智取曼头山(完)

曼头山迎来的第一缕阳光,而山下远处已经开始烟尘弥漫,接近四千的大唐骑军踏着整齐的马步,刺破烟尘踏着黄沙而来。

曼头山上的警戒第一时间被惊醒,手搭凉棚举目眺望,在高耸的箭楼上视线极好,早早就发现大唐的骑军已经接近了攻击范围。

“快,敲响警钟!”那守卫急急回身推醒了缩在角落边仍在朦胧睡意之中的同伴,同伴一脸震惊,揉了两下眼睛亲自确认,见搭档所言不虚,便急忙抽出腰间小锤拼命朝箭楼设置的警钟敲去。

“叮叮叮!”急促的金鸣之声传遍大营,曼头山吐谷浑军营顿时如煮开的沸水一般开始闹腾起来。

“快,这边!”

“快,那边!”

“快,到箭垛上去!”

大营骚乱,吐谷浑人没有想到唐军来的如此迅疾,这个时辰是白昼与黑夜交接之时,也是人最容易瞌睡的时候,好些吐谷浑人连战甲都没时间上就被同伴叫出了被窝,急急拿着弓箭扛上箭壶就出发了。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山上是安全的,只要打退山下的骑兵,回头还能睡个回笼觉也说不定。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有一波唐军已经悄悄接近了他们的背后,正挥舞着死神的镰刀跃跃欲试。

“大人,山下有动静了,咱们啥时候上?”元芳摩拳擦掌,已经将身后的火药筒解了下来,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正提着那玩意儿,兴冲冲赶过来。

王邵原本想答话,却突然听到了“嗤嗤”声,再定睛一看,顿时亡魂大冒,冷汗直飙,元芳这一路小跑居然不知不觉引燃了引线。

王邵心中大叫:“不知者无惧啊,我的妈耶!”

“元芳,你别动!”王邵赶紧制止元芳过来,好家伙,这要是让元芳在自己人堆里引爆甭说杀敌了,自己铁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王邵一边喝住元芳,一边一个健步窜了出去,不由分说就将元芳的炸药筒给夺了过来,元芳还不舍死命不肯放手,情急之下王邵愤然出脚将元芳踢出去三米开外,嘴上吼道:“都离我远点!”

不知何时丽质已经站到了王邵背后,正打算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王邵回头见丽质在身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眼看着引线只剩一拇指长度,王邵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全部趴下!”

用尽全身力气举起了竹筒向最近的吐谷浑人设的箭垛抛去,待竹筒脱手,王邵横向一跃,直接将公主扑倒在地。

丽质尖叫一声应声倒地,还来不及说话,只听耳畔轰的一声炸响,用天摇地动来形容毫不为过,丽质知觉耳鼓嗡嗡作响,仿佛刹那间失聪了,只有那蜂鸣之声久久不去。

仰天的丽质用余光撇到了,那五十步开外的吐谷浑箭垛半边都被刚才的那声巨响炸飞了起来,漫天的泥土混杂着断木与竹屑似雨点般朝自己砸落下来。

丽质眯了眯眼睛,却见压在她身上的王邵在那刹那间抬起了双手将她的整张脸捂进了怀里。

丽质只能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王邵身上,因为他全身肌肉紧绷了一下,等尘埃落定,丽质才轻轻推着王邵说道:“王邵,你醒醒!”

“呸,妈了个巴子的,元芳,老子跟你没完!”王邵挠着耳朵赶紧从丽质的身上挪开,一边还啐了一口,将唇边的泥刹给吐了出来。

回头向一旁发呆的席君买道:“老席,咱们暴露了,杀上去,记得用那玩意儿时小心点!”

席君买迅速反应过来,一抽横刀:“得令,兄弟们随我冲啊!”

“杀!”一个两个,十人百人,从王邵他们身边掠过。

瘫坐在一边的元芳也傻了,他那边正好对着吐谷浑箭垛,刚那场爆炸他太直观了,吐谷浑的箭垛瞬间被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半建筑也因建筑承重失衡,慢动作回放般倾倒了下来,将几十名刚跑出箭垛的吐谷浑人给压在了废墟里面。

元芳见王邵向他张嘴,似乎在跟他说话,但是他根本听不到,心中大急吼道:“大人,我聋了,听不到您在说什么。”

“啪!”王邵过去就赏了一巴掌,然后伸手拉起元芳道:“聋个屁,马上就好了!”

王邵话音刚落,元芳就听到了,大悲大喜来的太快,元芳居然喜极而泣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王邵抬起又是一脚,笑骂道:“高兴个屁,赶紧杀上去!”

“得令!”

席君买已经带着一波人冲杀了过去,王邵这边拉起元芳后,就来到了丽质身边,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一脸呆滞又好气又好笑,蹲下来道:“公主殿下,你要是想在这里过夜我倒是不介意。”

丽质眼珠子终于转动了,看着王邵在对她微笑,忽然心中一酸居然抬手搂过王邵的脖子放声痛哭起来,那一瞬间,丽质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多么的接近,她真的吓坏了。

“公主,太紧了!”王邵艰难道,瞬间被掐的眼红脖子粗,这丫头是想谋杀吗?

“王邵,王邵,王邵!”丽质边哭边喃喃着。

“没事了!”王邵抚摸着她的额头安慰,只是上面还有些泥土,这一抹将公主的俏脸抹成了小花猫,王邵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丽质情绪也开始稳定,白了他一眼,顺势拍掉了他的大手,小声娇斥道:“你手那么脏,快拿开!”

“好,先起来再说。”

王邵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两人肩并肩看向眼前,到处是火焰,到处是爆炸,腾起的滚滚黑烟,唐军的喊杀声,吐谷浑人惊恐的惨叫声。

“真可怕!”丽质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半晌冒出了这么一句。

王邵拍着她的肩膀道:“是啊,没人喜欢战争,战争也没有输赢对错,战争本就是强迫他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说句实话,我讨厌它!”

“那你……”丽质扭过头仰望着高她一个头的王邵侧脸。

王邵幽幽道:“因为我爱我的祖国,爱我的人民,因为爱,所以才会去守护,我承认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没有博爱到去爱我的敌人,人生就是这样,明知道自己不愿去做,但是为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愿意妥协,这大概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王邵洒脱一笑:“话题有些沉重了,不提了,咱们也赶紧跟上。”

“嗯。”

……

“天柱王,不好了,箭楼暗堡损毁大半,唐军攻进来了!”十来个名王带着守卫皆涌了进来,一脸忐忑的看着天柱王。

“外面什么声音?”天柱王已经着甲完毕,正提着心爱的宝刀想出牙帐,哪知爆炸声已经传了过来。

“是唐军的秘密兵器,威力比之投石更巨,形若竹筒,爆炸起来波及十丈开外声如天雷,简直如遭天罚一般,太可怕了,咱们的暗堡箭楼就是被那东西给拆毁的。”

“哼,装神弄鬼的唐人,他们一定是从背后潜伏过来的,想来兵力有限,随本王去会会他们。”天柱王表情很淡定,那是他强装的。

他知道此时若自己像伏允老儿那样仓皇而逃的话,军心瞬间会散,人心一散,别说组织反击了,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一千夫长灰头土脸打马而来,见天柱王和诸位名王皆在,便大声禀告:“不好了诸王,唐军向牙帐杀过来了。”

“走!”天柱王上马,随着千夫长指点带着三千骑兵杀了过去。

再说王邵,此刻他拉着丽质已经与大队汇合,将士们随身带来的火药筒也是消耗殆尽,成绩斐然,曼头山九成的工事皆被王邵的士兵付之一炬。

王邵见自己人都聚了起来,连忙喊话道:“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是尽快脱离,等吐谷浑人反应过来咱们谁都跑不了,元芳和席君买,收拢部队,咱们穿过吐谷浑的大营,往曼头城那边撤退!”

“是!”元芳和席君买连连应声。

第四十五章 大撤退

王邵的目的已经达到,曼头山上的工事几乎被摧毁,那么接下来就是带着部队逃命了,活着回去就是英雄,要是死在这里就是鬼雄了。

王邵看了丽质一眼,嘴上喊道:“元芳、席君买!”

“到!”刚通知完部队消息的两人匆匆跑了过来。

王邵将丽质推到了两人身边:“她是长乐公主,现在我命令你们,寸步不离护好她周全,给我完整的带回去!”

元芳与席君买对视一眼,恍然大悟,难怪这一路来王邵对那军曹颇多扶照,敢情是公主偷偷溜进队伍里了。

“听见没有!”王邵见两人不答话,声音提高了八度。

“是,誓死护卫公主周全!”席君买与元芳拍着胸脯保证。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人回头看去,是一波骑兵从吐谷浑阵中杀了出来,沿途来不及闪躲的唐军将士纷纷遭其军砍杀。

王邵面色大变,这地方遇上吐谷浑骑兵,那自己的人马就是被收割的命运,于是他下令道:“你们快撤,我去阻挡!”

提着横刀刚跨出一步,腰际就被丽质的双手死死箍住了,只听丽质哭道:“王邵,你跟我一起走!”

眼看骑兵越来越近,王邵急得五内俱焚,情急之下反手将横刀插入土中,空出的双手左手扶着她身子将她生拉硬扯了下来,右手也没闲着,忍着心疼朝丽质粉嫩的脖颈处就是一击手刀。

“啪!”

丽质身子软了下来,他直接抱了起来交给元芳与席君买两人,喝道:“快带她回去,若她少了半根毫毛,你们提头来见!”

“这……”

“滚!”

“是!”两人反映迅速,扛起长乐公主就朝山下跑去,他们知道,王邵已经下定决心为他们拖延时间了,不能叫大人白白牺牲。

待他们退下,王邵才四下看了看,仍有三百众跟在他身后,也是退下来的最后一批人。

王邵上前一步抽出自己的横刀大声问道:“你们怕不怕?”

“不怕!”被留下殿后的人个个明白自己的处境,已是一脸死志。

王邵心中一叹:“皆成哀兵了吗?”

“你们很会骗人,说实话,我就怕的要死!”王邵的回答出人意料,整支队伍刚鼓起那么一丁点的勇气瞬间消散,三百人一脸吞了苍蝇一般,那表情相当精彩。

可王邵却笑了,仰天长笑:“哈哈哈,虽然怕的要死,但咱们必须为背后的兄弟争取时间,杀一个不亏,杀一双稳赚,今日一战,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被王邵的话一刺激,士兵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振臂高呼道。

“有死无生!”很快三百人的呐喊声汇成了一人,比之方才的哀兵孬样,现在气势如虹。

军心可用,“杀!”王邵横刀所向,三百人如野兽般发出低吼,居然向面前的三千骑兵发起了反冲锋。

此刻,王邵没有了杂念,触敌,闪躲,反击,然后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马匹撞飞,再起身,挥刀,再被撞飞,如此反复。

连续十来次之后,连吐谷浑骑兵都怕了,这人是怪物吗?

吐谷浑骑兵毫无疑问碾压了他们三百人,但是等天柱王率领的骑军准备回身时,回头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居然还有二百人站在那边,周边皆是吐谷浑骑兵的尸首,和无主的马匹。

特别是王邵周边的人,居然毫发无损,而王邵却已浑身冒血,俨然变成了一个血人,像是从冥府爬上来的阴将阴兵。

王邵才不会让骑军回头再次碾压他们,见无主坐骑颇多,灵光一闪,跨了一步拉过就近的战马,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嘴上道:“上马迎战!”

二百余人有样学样纷纷去追马上骑,远处天柱王看在眼里,一拍大腿,暗道不好,急忙连连下令大军回头,企图组织骑军再次冲杀过来。

王邵抹了一把脸,将不断往下滴的血液从眼前擦去,因为太影响视野,嘴上居然如没事人一样调笑道:“我听你们抱怨过,咱们是骑军,结果本大人每次带领你们干步兵的活,说实话,有没有意见?”

剩下二百人拉着马缰集合到了王邵这边,面对王邵的提问纷纷起哄。

“当然有意见!”

“意见很大!”

“绝对有意见!”

王邵轻笑:“呵呵,那我就给你们一次表现的机会,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本大人与诸君共赴黄泉!”说着便扯起了嗓子:“大唐骑兵何在?”

“吾等在此!”二百人嗷嗷直叫。

“全军突击!”王邵抽出横刀直接在马背上给胯下坐骑来了一刀。

“唏律律!”战马吃痛撒开蹄子就向前狂奔而出。

身后二百骑士有样学样,纷纷抬手也给了坐骑一刀,那二百人的骑军犹如火箭般向尚未调整队伍的三千吐谷浑骑兵杀去。

天柱王急急调转马头,惊慌道:“我们的腰!”

当然,这句话不是真指他的老腰,而是吐谷浑队伍的腰,因为要转向,所以他们列队到一半时腰部是最薄弱的环节,几乎可以设想,唐军人马冲杀过来必定会突破他们的包围。

王邵此时做的就是天柱王预料的事,断其腰,将吐谷浑骑军一分为二,并由此突破封锁。

……

“元芳,换你!”席君买背着公主上气不接下气,但他不敢耽搁,这一路狂奔仍是孔武有力的他也颇感吃力,毕竟背着一人嘛。

“好!”元芳没说二话,递过横刀的同时顺势将公主背在了身后。

慌张交接间许是元芳的肩膀顶到了长乐,吃痛之下长乐渐渐苏醒过来,低头一瞧身下之人不是王邵便是一通挣扎。

元芳才背上不久,感觉公主苏醒还在乱动,便无奈道:“公主,您别乱动,小心摔着。”

丽质急忙扭头对跟着的席君买道:“王邵呢,王邵他人呢?”

长乐见两头埋头赶路皆无回应,便声嘶力竭道:“你们丢下他了对不对,你们……还是不是人!”

席君买口中苦涩,这会儿逃命呢,就算被骂也不辩解。

元芳也是,反而加快了步伐,沉默,或许就是最好的回答。

“放我下来,快放本宫下来!”丽质挣扎的幅度变大了。

元芳忍不住吼道:“公主!大人的苦心你还不明白吗?相信大人,他一定会活下来的!”虽然嘴上劝着,不过元芳心里可不这么想,那可是三千追兵,大人又不是神仙……

“对,相信他,他一定会活着!”丽质抹了把鼻涕眼泪,自我安慰着。

“大人,前头有骑兵!”一个在前头探路的军士扭头来报。

“吐谷浑骑兵?”席君买脸色大变,这眼看就快下到曼头城附近了,怎么会遇见吐谷浑的骑军,难道曼头城薛孤儿和契苾何力没拿下?

报信之人一脸喜色:“是咱们的骑军,大唐的骑军!”

“快!”席君买也是一脸兴奋。

果然,半炷香后,两军接头,原来是契苾何力带着八百来骑赶来支援,契苾何力见到席君买和元芳,直接下马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天佑大唐,曼头城不费吹灰之力已被我和薛将军拿下了,后续李大总管的大军也已经准备开过来了,对了,你们大人呢?”

“快放本宫下来!”丽质拍着元芳的背娇喝道。

“哦。”元芳赶紧松手。

契苾何力满脸疑问的在三人之间扫视着。

丽质一下地就寻马上去了,然后大喊道:“王邵还在上头,正被吐谷浑大军围着,本宫命你们速速上去救援!”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一人一马就向曼头山飞驰而去。

席君买与元芳对视一眼,两人也随即翻身上马,两人异口同声对契苾何力道:“公主说的不错,一定还来得及!”

契苾何力大概猜到了什么,也不废话,立即挥军上山。

大军百米开外是孤零零的一人一骑,马鞭不曾停歇片刻,李丽质恨不得此时长出一对翅膀飞过去,胯下战马的速度再快,也赶不上她心中的那股子焦急。

第四十六章 死战

“冲过去!”王邵一马当先,这时候他学的半吊子武艺终于派上了用场,虽然没完全融会贯通,做到如入无人之境,但他凭借着身体赋予的那种巨力,每一刀下去竟然无一合之将。

“天柱王,我去拿他!”一个千夫长勇士见王邵无人阻挡,在阵中大开杀戒,便急急向天柱王请示道。

“好!”天柱王也是焦急,见有人主动请缨便十分高兴,立即挥手示意。

“驾!”那千夫长得令,拼命催马,直向王邵那边接近。

王邵刚刚砍翻三人,便觉周身一空,看来自己是杀出来了,正在庆幸并欲下令继续前进时,耳后一声爆喝猛然响起,声音来得突兀,且无比迅疾。

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令王邵后背发凉,几乎条件反射般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就那一息工夫,一柄雪亮的弯刀刺破了他的腰带,将他的腰带挑飞了出去。

幸好,刀口擦着腰际过去了,不过王邵随即感觉周身的皮甲一松,变成了大褂,十分碍事。

王邵立即回马,顺势将身上的皮甲完全解了下来。

“再来!”王邵爆喝一声,催马发动,正朝着偷袭于他的千夫长杀去。

那千夫长必杀一击落空,明显一顿,等抬头看去,王邵已催马近前,他手中横刀迎着千夫长脖颈挥来。

千夫长脸色大变,想来格挡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下身加紧马腹,上身顺势倒去。

两马交错,王邵的横刀擦着千夫长的头皮掠了过去,人头是保住了,不过那千夫长的帽盔却被王邵挑飞。

第一回合结束,双方似乎打了一个平手。

千夫长马术精湛错马而过后,又直起来上身,刚想打马回转却听背后一声尖啸。

“噗”入肉之声随即在自己身躯里发了出来,那千夫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柄横刀,刀尖已从他背后将其身躯刺了个对穿,此时穿出胸腔一虎口距离的刀刃上,还不停流淌着自己的鲜血,那千夫长艰难得扭头望去,只见王邵侧着身子伸着手,还保持着横刀脱手甩出的姿势。

“呃……”千夫长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连将士珍视如第二条性命的贴身兵器,就这样说抛弃就抛弃了,吐了一大口鲜血,就这样躬着身子一头栽倒在了马背上。

真三国无双里切小兵如割麦,但是王邵可没自大到这种程度,赤手空拳自然难敌刀剑,刚那一击也是灵光一现顺着感觉走了而已,毕竟自己要速战速决,若被吐谷浑人纠缠,好不容易的突围就前功尽弃了。

打马贴了过去,从千夫长的尸体背后抽出横刀,王邵直接手起刀落,将那人的人头提在了左手上,高高举起。

忍着无尽的作呕感,大吼道:“敌将已被讨伐,谁敢再来送死!”其实王邵很想喊“敌羞,我去脱他衣!”的,就是觉得满满的违和感,这才立即让他换了台词。

古代打仗一来是人多,二来就是士气,一骑讨这种事情看似平常,其实是相当荒唐的事情,战阵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恨不得用几倍的人数去堆死敌人,哪有流行单挑一说。

但若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夸耀武力绝对是能振作军心的,譬如王邵此时的所作所为。

吐谷浑三千骑兵,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千夫长,王邵一回合半就解决了一个,还是当着千百吐谷浑骑兵面轻松拿下,这有多吓人?

王邵身后冲杀出来的一百五十六人更是嗷嗷直叫,好像他们已经屠尽吐谷浑千人一样。

“天柱王,探子来报,前头发现大唐骑军,数量不下千人!”一个名王慌慌张张的打马到发怔的天柱王身边压低了声音禀告道。

天柱王眼皮上下跳个不停,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哎,看来大势已去,曼头城若还在我们手中,大唐骑军也不会从对面过来,如今,就算杀过去又能如何?撤吧,收兵!”

“呜呜呜……”牛角号在战场上响起,带着凄凉,吐谷浑骑军向着牛角号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邵和他仅存的百余人围成一个小圈,立马横刀一动不动,一百来双眼睛则钉在吐谷浑骑军身上,诡异的是他们仿佛无视王邵这伙人,擦着肩跑了。

等了片刻,王邵扭头问:“怎么回事?”

一士兵天真道:“是不是被我们吓退了?”

“啪!”这士兵刚说完就被一旁的年长老兵给赏了一击爆栗,笑骂道:“哎哟喂,说什么浑话,俺们就这些人了,还能吓退他们?嘿,你还瞅,瞅啥?俺没说错啊!”

“哈哈,没错,我们吓不退他们,但它可以!”王邵一指渐渐冒出地平线的契苾何力三角军旗还有绣着李字的长方军旗笑道。

众人伸着脑袋眺望,果然千人规模的大唐骑军正向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而最前头的却是诡异的一人一骑。

似乎有着感应,王邵只一眼就认定了这个模糊的身影便是长乐,他打马迎了过去。

两人近了,已不到百米,王邵能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他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王邵!王邵!”长乐更是急促胯下战马,嘴上不停的喊着。

王邵这边刚想应答,结果身下坐骑忽然踏空,一头向大地栽去,猝不及防的王邵也被带了下去,好在他反应迅速,提前抱着头脱离了战马,用背硬吃了一击,又在草原上翻了两圈终于将力道卸去。

长乐俏脸煞白,此刻她已等不急马停了,直接跳下马,飞奔到四仰八叉的王邵身前,跪地就唤道:“王邵,你在吓我对不对,你快起来,本宫不准你死!不准啊!”

王邵浑身是血,长乐以为那都是王邵的,便哭成了泪人,一边死命摇晃着王邵的身躯。

“咳咳,姑奶奶,你再摇下去我可就真死了。”王邵刚才背先着地,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呢。

“坏人,叫你吓我,吓我,吓我!”长乐的棉花拳不断打着,虽然没有用力,但是对筋疲力尽的王邵来说,依旧有效。

“咝~”王邵抽了抽嘴角,任由她打闹着,王邵眯起眼睛,这一摔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就想这样躺着,好累。

隐约间,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耳边一开始很聒噪,随后便清净了,王邵这才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曼头山一役圆满落幕,防守曼头山两万大军从王邵进攻开始便溃散过半,直接活埋在工事里的吐谷浑人就高达七千之数,唯一组织起来的三千吐谷浑骑军也因为契苾何力的支援被迫撤退,远遁它处。

而曼头城,因为失去了曼头山的掩护,犹如没了皮的饺子馅,在薛孤儿和契苾何力这股沸水中瞬间被煮熟了。

薛孤儿从曼头城缴获了近十万头杂畜,想来这一战大唐怕是一举端掉了吐谷浑军的粮草库。

李靖向来主张速战速决,趁着曼头山一战大获全胜之际,乘胜追击,大军一天之内就成功推平了牛心堆残余的吐谷浑部队。

战争的天平开始明显的倾斜,没了补给,没了险要地势依靠的吐谷浑军,开始了逃亡之旅。

这一切,跟王邵可没了关系,他正舒爽得躲在被窝里,做着美梦的同时,嘴上还不停嘟囔什么。

丽质搬了一个小马扎就坐在王邵身边,托着腮歪着头盯着他,见其睡觉都不老实,便轻轻一笑。

“啧,水!”王邵睫毛动了动,喉咙干的厉害,已经没法在睡下去了。

丽质慌忙站了起来,一边念叨水啊水的,一边四下寻找,最后还是没找到,不由一脸的郁闷。

等她回身,王邵已经带着笑容看着她了,伸手一指:“水壶在屏风后挂着,麻烦你了。”

丽质脸上一喜,连忙道:“等着,我这就取来。”

王邵没心没肺的享受了一把美人亲自喂水服务,还别说,这水经过丽质的小手出来就是特别的甘甜。

第四十七章 护短

王邵的体质恢复够快,仅休息一天身上的大大小小伤口不下三十八处皆已经结痂脱落,又是让孙思邈一阵暗叹他是妖孽投胎。

最开心的要数长乐公主,那妮子在王邵面前越来越像温顺的小花猫,对王邵那是百般顺意照顾有加,几乎像老爷一般伺候着,让时不时来看望王邵的席君买、元芳牙酸。

特别是席君买,看着别人家家出双入对,他都觉得自己不是来打仗的,而是纯属被强拉来喂狗粮的。

王邵下地这一日,唐军已经正式占领库山、牛心堆、曼头山三大吐谷浑防御铁要地,王邵认为接下来的战略重心会从攻坚模式转为了追击歼灭模式,对于他们这种刚从前线退下来的有功之人应该会给予画圈保护。

果然不出王邵所料,李靖的执戟郎就在下午打马过来,顺带给王邵一军下了命令,让他们待在后方整顿,而前方,李大亮已经带着二万骑兵对铁三角撤退下来的吐谷浑军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咬尾巴攻击。

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不假,英雄所见略同,这话也不假。

李靖看到了最短时间内拿下吐谷浑的希望,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良机,所以大唐军队开始抛弃了繁重的辎重,从以步兵为主力转换成了骑兵当家。

当然,论功行赏是必要的,王邵将功抵过屁都没拿到,倒是席君买被连升了三级,大总管赐了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给他,这让席君买的脸多少好看一些,有句话说什么来着,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大概就是席君买此时最好的写照。

“大人!”

席君买又一次来王邵这边打扰,王邵正在手把手教丽质如何泡清茶呢,见他进来便白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将大手从丽质洁白如玉的小手上拿开。

倒是把丽质尴尬的俏脸泛红,隐秘用小脚踢了踢一直装傻充楞的王邵,急忙起身解释道:“席校尉不要误会,王邵正在教本宫一种别样的泡茶法,快能喝了,要不,席校尉留下来品鉴一番?”

席君买咧嘴,同时摆手道:“不不不,若无要事又怎敢打扰公主与大人休息。”

这话乍听起来有股子调侃的意味,丽质慌忙呀了一声,急道:“不是这样……”

王邵则表情严肃,因为席君买不是八卦的人,更不是无的放矢的闲人,于是抢着长乐的话问道:“席君买,看你神色,莫非营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席君买上前几步,将原本夹在腋下的头盔放在了王邵眼前的案几上,跟王邵对坐起来,然后才缓缓道来:“曼头山一战薛孤儿所部缴获牛羊杂畜无数,并轻而易举拿下了曼头城,这是大功一件,所以大总管在战后赏赐了不少肉食,薛将军他们吃不完,就请了咱们弟兄们过去庆祝,结果,有人眼红了,当着咱们营里兄弟和薛将军的部下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所以造成了一些冲突,这事刚给我和薛将军联合压下去了,不过……”

席君买看着王邵的脸色继续道:“不过战士们的情绪都很激动,而且犯事的兄弟们被带走了,听说要执行军法。”

“啪!”王邵一掌重重击在案几之上,连刚端来茶碗的丽质也不禁吓了一跳,抬头看着王邵一脸关心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生气?”

“他们是谁的兵,都说了什么?还有,谁给他们的权力敢带走我的兵!”王邵没理丽质,而是沉声问席君买。

“薛万彻的,说咱们无端拣了功劳,只放了一把火而已,要不是有契苾何力的救援……”席君买后面的话收了声,但王邵可以猜想接下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无端拣了功劳是吧,要军法惩戒功臣是吧?”王邵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丽质与席君买熟悉的邪笑。

丽质小手一捂樱唇,随着与王邵的熟悉,他那表情再熟悉不过,急劝道:“王邵,你可别冲动!”

“我冲动了吗?”王邵一愣,歪着头反问。

“你那笑容我看着心慌。”李丽质毫不隐瞒道。

“只是去讨个公道而已,走!”王邵撑着案几起身,拍着席君买的肩旁示意跟他一起出帐。

席君买一脸喜色,赶紧拿起头盔跟了上去。

“王邵!你的茶!”丽质追了出来,靠着掀开的帐帘喊道,眉头紧蹙。

“放心吧,很快就回来!”王邵高声应了一句,挥挥手只留给长乐一个背影。

军队里护短的事情可不罕见,几乎每个将领都是护短的,上了战场何人会心甘情愿替你挡后背?说到底还不是手底下的弟兄们!

自然,为弟兄们出口气,也是王邵应尽的义务,所以王邵原本以养伤名义的悠闲假期就此结束。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路上席君买不住追问,希望得知王邵如何寻回面子的计划。

“元芳呢?”王邵一边加快脚步一边问道。

“他应该已经在集合队伍了!”

“集结队伍干嘛,咱们三个去就行了。”王邵继续邪笑道。

席君买一愣,然后忐忑道:“就咱们仨去提人?”

“这事情闹大了可没好处,李靖可不会来管这些小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王邵比了比拳头道。

“那更得带人马过去啊!”

“咱们被抓了多少人?”

“整好一百。”

“够了。”王邵嘿嘿一笑。

“够……够了?”席君买卡壳。

元芳已经集合了部队,正等王邵与席君买过来。

见两人出现,上来便脸红脖子粗的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无非是人红是非多的戏码,看着自己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人就羡慕嫉妒恨了,便嘴碎了几句。

出于口角继而动武的事在军营里再通常不过,平时处理就是私下和解一下,但对方仗着人多扣人就是不给王邵面子了。

“行了,你们归队!”王邵点点头,示意让席君买与元芳归队。

“立正!”

王邵一个军礼:“稍息!”

“唰!”

王邵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开口道:“我说两句,其实我对你们很失望!”

众人面面相觑。

“我失望的原因是你们为了所谓的军纪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被带走,没错,军纪很重要,因为没有军纪约束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就是废物!”

王邵看着一双双盯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笑:“呵呵,但是,请你们牢牢记住我接下来的这句话,不懂得重视同伴的人,连废物都不如!”

“你们是要当废物,还是要当那废物不如?回答我!”

“废物!”众人昂头高声回应道。

“很好,你们承认就好,那么现在罚你们站一个时辰的军姿好好反省一下,愿不愿意?”

“愿意!”

“立正!”

“唰!”

“元芳、席君买出列,跟我去提人!”王邵背着手向营外走去。

“是!”元芳与席君买对视一眼,兴冲冲得小跑跟上。

三人没过一会儿来到了薛万彻军营。

“来人止步,通报姓名!”守营的校尉带着十人拦住了三人。

“王邵!”

校尉赶紧抱拳道:“哦,原来是王参军,不知王参军为何事而来。”

“提人!”王邵言简意赅,脸色平静。

“呵呵,王参军,您是不是病糊涂了,咱们这儿是薛大将军的军营,您的兵不在自己营里找寻,怎么寻到咱们这儿了,大伙儿说对不对!”校尉说着还发动身后的士兵起哄。

“是啊,校尉大人说的对。”

“就是,怎么来到咱们营了。”

元芳刚想上去理论,被席君买一把拉住了:“别轻举妄动,一切由大人做主呢。”

元芳郁闷:“哎,欺人太甚!”

王邵终于发话了,上下打量校尉一眼,嘿嘿笑道:“人在不在你们营里,你会不知道?再问你一遍,交还是不交?”

第四十八章 赌约

“王参军,您别跟下官开玩笑了!”校尉嬉皮笑脸道。

王邵脸顿时黑了下来,冷声道:“最后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校尉也收起了笑脸,哼哼道:“呵,没……”

“啪!”王邵抬手就是一巴掌,简直是毫无征兆的出手,那出手速度快若闪电,众人只觉耳畔风声一作,那守门校尉便打着转滚到了一边,两眼翻白同时更是一嘴的鲜血,显然有几颗牙齿光荣下岗了。

这一巴掌来得快去得也快,十几名守门将士也被王邵的表现给吓懵了,皆不知如何反应。王邵哪管他们什么反应,迈步就朝里走去。

“呛呛呛!”十几位士兵反应过来,见王邵要硬闯,便想也没想拔刀相向,并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王邵嘿嘿一笑:“可以啊,薛万彻的兵牛啊,居然对本官出刀了,你们这是要以下犯上不成。”

元芳、席君买连忙将佩刀举在胸前,挡住了前门的士兵,并异口同声喝道:“尔等放肆!”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远处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薛万彻,他见守门校尉如此不堪一用,便只好亲自过来了。

“薛大将军,你好大的官威啊!”王邵抬头望着不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薛万彻冷笑道。

“喔,呵呵,原来是王参军驾临,真是有失远迎,尔等拔刀作甚,还不赶紧退下,这位可是立了大功的王参军,尔等不识吗,还不收起刀剑,成何体统!”薛万彻信马由缰的姿态,丝毫没有跟他说的话在一条线上,反而一脸的傲慢之色。

“听说我的人被扣了?”王邵也不废话,既然见到正主,那也不用闯进去了,当面质问道。

“有吗?此事本人不知啊。”薛万彻装着招过副将询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两人惺惺作态一番,薛万彻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如此,军中此事稀松平常,小惩大诫一番便是,为何要扣人?”

“报大将军,因为情节颇重,无端损了上百人,此事恐怕不好私下处理。”副官看了王邵一眼,这才禀告道。

薛万彻一摊手耸耸肩无奈道:“哎呀,居然伤了上百人,这事情的确不好敷衍了事。”

王邵冷道:“既然不能私下解决,那按流程走也是得由监军来提人,不知薛大将军私下扣着我的人是什么意思?”

“王参军何出此言,本将军也是刚刚获悉此事,皆是误会,来人,赶紧将王参军的兵给放了。”薛万彻一脸和事佬的模样。

“大将军,这……我们若轻易放他们离去,咱们弟兄们会有意见啊,他们可打伤了我们上百位弟兄,就这么让他们拍拍屁股走人,我第一个不服!”副将不服气道。

元芳、席君买看着两人演双簧,明摆着不肯放人,都想冲上去理论,却给王邵伸手拦住了,只听王邵笑道:“呵呵,那不知这位小将军要我的兵如何做,才肯罢手?”

“赔礼道歉,掌掴三十!”

“我呸,你们欺人太甚,明明是你们的人挑衅在先,如今却要咱们赔礼道歉,还要自扇耳光,你做梦!”元芳性子直,要不是王邵拦着,恐怕此时已经上去将那副将给他从马上撵下来了,现在只好在王邵身后动嘴皮子了。

“哎呀,不好办呐!”薛万均在一旁感叹,其实心中冷笑连连。

席君买比之元芳冷静许多,但他也生气,朗声道:“这位将军,要自掌脸掴似乎过了吧!”

王邵看着薛万彻与其副将吩咐道:“元芳、席君买,既然薛大将军不想息事宁人那只好公事公办了,你们一个去报大总管,另一个去寻公主过来,好歹长乐公主是圣上钦点的监军总领,我想她一定会为我们讨个公道的。”

咯噔,薛万彻心颤了一下,他倒是忘了王邵与长乐公主关系不浅,若此事闹大了,还真不好收拾,于是赶紧打圆场道:“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劳烦公主和大总管大驾了,王参军,咱们私下和解一下就好了,你说对吧。”

王邵笑了。

“哈哈哈,方才紧抓不放的是你,如今想化干戈为玉帛的也是你,薛万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王邵干脆挑明了说,跟这种人玩虚的,王邵真心没那闲情雅致。

“王邵,我敬你为吾军立过功,这才多番忍让,你别不知好歹,我可是大将军,你仅是一个不入流的参军,别以为本将军怕了你!”薛万彻也怒了,瞪着王邵吼道。

“怎么,被我一语中的,恼羞成怒了?我王邵扪心自问,行的正,做的正,你此番无端挑衅无非是想羞辱我这‘不入流的参军’一次,好出那口心中恶气吧?也对,前几番曼头山攻坚你薛万彻接二连三铩羽而归,却被我以区区千人给拿下了,也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嗨,不怪你,谁叫你的兵孬呢,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嘛,我万分理解!”

“你……”薛万彻被说中心事,又没少被王邵挖苦,一时气急攻心,好半晌居然只憋出了一字。

副将连忙替老板说话:“王邵,你放肆,怎么跟上官说话呐,什么叫兵熊熊一个,将熊……”

“你闭嘴!”薛万彻算是回过气来了,听副将要重复那句,便没好气吼道。

等副将万分委屈的低头,这才看向王邵发狠道:“呵,行啊,本将军也想见识见识仅千人拿下曼头山的队伍,究竟是怎么个厉害法,敢不敢与本将军赌上一局。”

王邵轻松写意道:“怎么赌法?”

“咱们各出五百人比上一比如何?谁若输了,以后两军见面便绕着走。”薛万彻说完看着王邵,见王邵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就暗自嘀咕:“难道他很有把握?”

于是眼珠子一转,立即开口道:“不过,王参军口口声声说本将军的兵,是孬兵,可见王参军手下是能以一当十的精兵喽?那不如这样,我们也不欺负人,你们减半如何,不知王参军敢不敢一赌!?”

“二百五这数字我很反感。”王邵故意面色一僵,尴尬道。

薛万彻将王邵的表情尽收眼底,大笑道:“哈哈哈,那就三百吧,如此说来王参军是答应了?”

“不,我的意思是两百人足矣。”王邵又笑了。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邵,你不要后悔!”薛万彻咬牙切齿道,恨不得提马将眼前的王邵来回碾压一遍。

“何时比试?”王邵问道。

“今晚三更,夜战如何?倒时我也会请公主与大总管过来做个见证。”

“一言为定,元芳、席君买!”王邵道。

“到!”

“提人,回营!”

“是!”

副将看着薛万彻道:“大人,这……”

薛万彻冷笑连连,大手一挥道:“放了!你回去后通知全军,给我挑出五百精兵,好好款待客人。”

副将也是暗笑连连,嘴上高声应答:“得令!”

最后,一百人低着头被王邵三人带回了营,皆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

等回了营关了门只剩自家人后,王邵这才回头对那些人道:“怎么,都知道自己错了?无言以对了是吗?说话!”

“大人,我等知错了。”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王邵一指校场树的跟旗杆似的队伍,又点了点垂头丧气的百人教训道:“胆子很大啊,看看他们,再看看你们,怎么,刚从曼头山一役活下来你们就以为自己成神仙了,刀枪不入啊?长能耐了是吧?有本事向吐谷浑人撒去,一个两个的沉不住气。”

席君买看着那耷拉脑袋的百人,说好话道:“大人,他们也是听不得有人污蔑咱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王邵没立马说话,而是继续望着他们,然后才低声问道:“当时咱们多少人上去了?”

“报告,就咱们这些人。”一个胆大的回应道。

“对面来了多少?”王邵面无表情道。

“不下三百人。”又有人弱弱回答道。

“赢了?”王邵嘴角上扬,显然是憋着笑。

众人一听,大人的语气怎么听着不对啊,纷纷抬起头来,骄傲道:“赢了!”

王邵笑了:“我想说,你们干得漂亮……笑,还笑,瞧你们嘚瑟的,还不滚回去归队!”

“是!”百人嗷嗷直叫,一脸打了鸡血似的,虽然人人带伤,有些人的脸被揍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了,但就是王邵的一句话,让他们眉飞色舞起来。

第四十九章 兵不厌诈

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总是比皇帝的政令传得还要快,特别是如此劲爆的消息,更是在一个中午传遍了整个大营。

李靖听了也是一愣,刚想向薛万均打听具体情况,结果薛万彻就匆匆赶来了。

身为哥哥的薛万均看了一眼弟弟,向李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色。

李靖倒是尤为感兴趣,特别是契苾何力与薛孤儿得胜回来,不止一次提起过王邵一军的特别之处,对其军更是赞誉有加,这一来二去也是上了心,如今得知底下将领为争一口气而瞎折腾,他原本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后来想着能亲自去见识王邵军队的不同之处,似乎也是个好机会。

“薛二啊,你哥哥一得知消息就跟我这儿来通气了,莫非你真想欺负小王啊,以大欺小可是胜之不武啊!”李靖摇头微笑道。

“大总管,我这儿也是为了给受伤的兄弟们出头嘛,否则我这张老脸得往哪儿搁啊,您在军伍半辈子,应该明白万彻是有苦衷的。”薛万彻老脸一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人不坏,就是心胸不太宽,好面子。

薛万均摇头苦笑,点着弟弟道:“万彻啊,胜,五百对二百,可谓胜之不武,败,那更惨,颜面扫地可逃不了喽,这怎么算都是你自己吃亏,为何这般固执呢。”

“哥!”薛万彻脸更红了。

李靖敲了敲拐杖,似是感叹又似释怀道:“也好,就当军中大比武了,咱们呐,也去凑凑热闹,反正这会儿闲着,年纪大了,也失了当年的那种争斗之心,等吐谷浑之战结束,老夫又要隐居田园喽。”

薛万均赶忙道:“唉,李大总管说的哪里话,廉颇虽老心犹壮,何况当今圣上也不舍得放您啊。”

“呵呵,不提了不提了,薛二啊,你当真要请老夫过去做见证?”李靖摆摆手,看向薛万彻道。

薛万彻抱拳认真道:“劳烦大总管移驾了。”

“那就去看看?”李靖这句是看着薛万均说的。

“呵呵,大总管若有兴致,万均甘愿作陪。”

“好嘛,那就去看看,不过话说回来薛二你小子狡诈的很呐,你哥哥都说了,你在他营里也挑了五百好手,又是选夜战,莫非想打小王一个措手不及?”李靖笑容更甚。

薛万彻一脸理所当然,来前已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解释道:“回大总管话,兵不厌诈嘛,再说那王邵着实傲了些,不锤锤他,我怕他将尾巴翘上天去了,以后在军中横着走,还得了!”

“随你折腾去吧,反正木刀木枪……啧,王邵倒是块上等的好料。”李靖把玩着拐杖笑道。

薛氏兄弟一愣,皆看向李靖,心里想到一块儿去了,心道:“莫非李靖有收徒之心?”

当午刚过,二百人的队伍已经集结在王邵的大营校场之上。

王邵背着手在队列前走动,他在等消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情报远比战斗更重要。

“大人!”元芳和席君买两人两骑赶到了校场。

王邵等他们下马,拉着元芳就问:“有确切消息了没?”

“有。”元芳赶紧点头,然后一脸犹豫。

“有屁快放,瞧把你憋的,快说!”

“我私下打探得知,他们居然领了一千的木刀,大人,难道他们喜欢一人配两把?”元芳忽然问道。

席君买额头三条黑线下来了,赶紧揣测道:“难道他们打算出一千人?”

王邵皱了皱眉,心道这薛万彻够阴险的,信好自己派人去探听虚实了,要不然就上当了。这一千人堵二百人,还不是被圈起来胖揍的份,不过他随口扭头问席君买道:“你的消息呢?”

席君买立即回复:“大人,我去了马厩查看,军马似乎都没动!”

王邵笑了,点着席君买道:“你现在过去,给我拉二百匹马来,他薛万彻做初一,就别怪咱们做十五了,到时候给他一个马踏连营。”

“嘿嘿,得令!”席君买乐呵呵下去了。

元芳在边上呆了呆,然后担忧道:“大人,这军演一般都不动战马的,万一要是毁了如何是好。”

“怎么会毁,又不是真刀真枪。”王邵一脸无语道。

“不是啊,是马蹄,是马蹄啊,要是战斗太激烈导致战马马蹄崩裂,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匹好马,这要是上头追究下来,罪过可不轻呐。”元芳万万没有想到王邵真敢拉战马出来参加赌约。

“马蹄?大唐的战马不是都装了马蹄铁了吗?”王邵一脸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元芳。

自然,元芳也一脸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王邵。

两人含情脉脉对视了三十秒,王邵终于回过味来,试探道:“那个,元芳!”

“我在。”

“你知道什么叫马蹄铁吗?”王邵弱弱的问道。

“那是什么,莫非是治马蹄的铁?”元芳猛摇其头道。

得,王邵捂着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元芳的回答果不出王邵所料,这不科学啊,大唐马鞍都有了怎么能没马蹄铁呢?打了这么久的仗王邵还真没特别去注意过战马的蹄子。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王邵无知,不管是前头的中山道一战,还是后来的曼头山一战,几乎都是在用步兵跟敌人作战,王邵自然会下意识的以为大唐骑兵都配了马蹄铁,这才闹出了笑话。

元芳对此倒是特别感兴趣,连忙追问道:“大人,你刚说的马蹄铁是怎样一个物件?”

王邵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就是一拇指宽的四方铁条,然后打成马蹄的形状,再在上面开孔用来固定,那就叫做马蹄铁,又叫做马掌……”

“卧槽,对啊,这玩意儿成吉思汗时才出现的,现在还真没有,哎哟,我的脑子秀逗了!”王邵说着说着自己就想起来了,一阵捶胸顿足。

元芳一边歪头想象着王邵描述的事物,一边不解道:“大人,您刚说的‘成吉思汗’是何人啊?听着像铁勒人。”

王邵装傻道:“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啊!”

元芳一阵抓耳挠腮,只得归咎于自己幻听了,然后又道:“大人,您说的那玩意儿真能解决马蹄的问题?”

“必须的,只要钉上马掌,马踏万里都不是问题,就像人要穿鞋一样,咱们给马穿了鞋,你说行不行?”

“喔,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元芳一脸的郁闷。

王邵翻着白眼,拍着元芳的肩旁语重心长道:“元芳啊,有空多向你那位苏姑娘学习一下,多看书,多读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王邵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以后圈养一批铁匠,专门负责给军队钉马掌,那不是财源滚滚一本万利啊,等自己有了钱,养几个大美女败败家,环肥燕瘦,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这样的日子才是正确的大唐生活方式嘛。

“大人,大人,您想什么呢,为何一脸贱相?”元芳好奇道。

“啊,呸!”王邵喷了元芳一脸,心道:“怎么说话呢,这是贱相?这明明是伟大的意淫好吗!”

王邵直接道:“甭废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席君买把马拉过来,咱们就先给它们打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元芳猛点头,大人的话,果然句句在理啊。

两人等了没多久,席君买带着人拖着二百匹战马过来了。

“快,老席,大人要钉马掌了!”元芳一脸的兴奋,见席君买伸着双手招呼道。

王邵脸一黑,直接踹了元芳一个大马趴,嘴上笑骂道:“你妹的,你大爷才要钉马掌呢,会说人话吗!”

第五十章 给大唐升级一下军备(一)

军中是有铁匠的,一旦缴获了吐谷浑人的兵器,基本会被送到铁匠处回炉,再制成箭矢等消耗品,虽然吐谷浑人的兵器质量不好,但聊胜于无嘛,大唐还没奢侈到不回收战争资源的地步。

大唐的制式武器肯定比吐谷浑人的弯刀强,这点是勿容置疑的。

原因在于大唐的冶铁技术是此时世界拔尖的,隋朝时就已经有铁匠将“精铁”反复锻打炼成百炼铁来制造武器,其实那就是百炼钢。

李二登基后对于军工事业很是上心,工部那些有本事的大佬们出行几乎都是由‘禁军’一路护送的,像精铁这种重要的战争资源更是不会流入到大唐周边的其他国家,吐谷浑人的弯刀可能有十炼、三十炼,却绝对达不到百炼的程度,一来他们玩不起,二来大唐允许输出的也只有普通百姓制造农具用的那种生铁,贩卖它国更是有出口量的限制。

当然,‘走私’这种事情几乎每个朝代都在禁,但这种事就像癌细胞一样,是绝对难以根治的,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吐谷浑这么多名王手上的那些所谓的‘宝刀’,想想就知道是怎么来的。

王邵听薛孤儿说李靖帐下还秘密有支千人左右的陌刀队,入营这么久王邵却没见识过,陌刀就是由百炼钢制成,连大唐都普及不了全军,更别说吐谷浑了。

但马蹄铁用不着百炼钢,只需要生铁就行,所以王邵几人拉着二百匹战马出现在了后勤大营的铁匠部前。

“王参军,您这是……”

说话的是刘二,一个祖孙三辈都干打铁营生的老铁匠,原本还在跟徒弟们一起敲敲打打的他,见王邵拉着一票人和战马过来有些惊慌失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刘老丈放心,我们就是来看看。”王邵见他一脸慌张,赶紧安抚道。

刘二瞥了瞥王邵身后的大群人和战马,苦道:“大人,您别骗小老儿了,您随意看看就带这么多人前来?跟您说实话吧,李大将军(李大亮)出征前已经将咱这儿的箭矢都搬空了,您想要?真没有了!”

“嘿,我说刘二,你都不知我家大人要的是啥,你就跟我们说没有?闹呢!”席君买跟刘二熟得很,说话也就随意了许多。

王邵也是配合的翻着白眼。

“哎,小老儿这也不是被他们逼急了嘛,来一波人就开口全要,来一波人就开口全要,这造得都赶不上催的了。”刘二不好意思的摇头感叹。

王邵扫了一圈,这边以前巡营时倒是来过,却没像今日这般靠近,观察了良久王邵才问刘二道:“老丈,您这几位徒弟跟了您多久?”

“回大人话,有些年头喽,最短的三载,长的也快五载了。”

“手艺如何?”王邵继续问道。

“尚可。”刘二说着看了一眼忙碌的徒弟们,看表情似乎很满意。

王邵道出了此行的目的:“那是否方便,能叫他们帮我打几样物件?”

“大人说得哪里话,一句话的事,不过……”刘二刚想答应,话没出口就是眉头一皱。

“不过什么,老头儿你快说!”元芳早就按奈不住想看马蹄铁出炉的样子,见刘二墨迹不由催促道。

王邵伸手示意:“元芳,不得无礼,有求于人当礼下于人,岂可这般,还不向老丈道歉。”

元芳撇撇嘴,不情不愿抱拳道:“刘匠,对不住了。”

“不敢,不敢。”刘二连连摆手。

“方才老丈说‘不过’什么?”王邵问道。

“不瞒大人,不过工期实在太紧,昨日薛万均将军就派人告知小老儿不日就要前往赤水追击吐谷浑军,要我等提前准备五百筒箭矢,这就是五万支箭头啊,若大人只是打一两件那绝对不是问题,要是数量颇多这就不好办了,小老儿怕赶不上。”

“唉,怎么偏偏就赶上了。”元芳一阵懊恼。

席君买也是愁眉不展,毕竟一匹马四只蹄,两百匹也就是八百枚马掌,也不是小数啊。

两人正烦恼的时候,王邵笑了:“呵呵,老丈,若我给你出个主意,能让您造箭的速度翻上一翻,可否先帮我出力?”

刘二一愣,随即一喜,然后又变成了迟疑,说道:“大……大人,您不是在骗老头儿吧?”

“句句属实。”

刘二深呼了一口气,高声道:“好,若真是如此,小老儿豁出性命也给大人办。”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王邵哈哈一笑,指着作业台:“那就一言为定,刘老丈,先来说说你们是怎么造箭矢的?”

一说到老本行刘二那是立即来了兴致,带着王邵三人边走边介绍道:“一根箭矢看似物件小,其实制造不易,首先得把生铁熔成铁水,然后再灌入模具之中,取出来后还的经过很久的打磨……”刘二是滔滔不绝,但王邵感兴趣的只是他嘴巴里提到的模具。

“模具呢?拿来我看看!”

“就那儿!”刘二一指边上堆成堆的石砖道。

王邵蹲下拿了几块看了看,心中有些失望,一个箭头一个模具,误差还是肉眼可辨的那种,最关键的还是扁三角。

刘二看着王邵摇头,便心中忐忑,弱弱问道:“大人,可是有不妥之处?”

王邵放下砖块起身回答道:“的确很不妥,这样吧,我来给你们造个!”

啊咧?不只是刘二,连元芳与席君买都愣住了,看着王邵那张认真的脸都说不出话来,元芳抖着嘴皮子道:“大人,这你也会?”

“呵呵,略懂,略懂,我去取些陶土,你们若有兴趣跟过来看吧。”王邵边说着边挽起袖子,似乎要做回泥瓦匠了。

“走,赶紧看看去。”席君买一推还在发呆的刘二,催促道。

“对对对,必须看。”刘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放置模具砖块边上就有现成的土胚子,王邵拿过一块就开始工作,没一会儿用泥巴捏成了一个箭头,这个箭头与刚才扁平的三角箭不同,是等腰三棱锥形,跟现代的子弹弧度差不多。

“谁替我取纸笔过来?”王邵见三人伸着头不敢大口喘气,便笑着说了一句。

“有!”刘二反应最快,连忙从徒弟那边讨来了纸笔,还拿了木尺等工具。

王邵笑了笑,正想什么来什么,拿过木尺测量了半天,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标准箭头矢量图,随后再次比对手中的泥巴箭头进行加工。

大概忙活了一刻钟,一个标准三棱箭头就在王邵掌心诞生了,继而他又做了九个,刚好凑成十枚,左右各五个错开放置在一块翻模砖上,然后问一直观看连眼睛都没眨几下的刘二道:“这样的箭头如何?不仅用料少,比之老丈一个模具只能产出一个,可足足多了十倍。”

刘二小心翼翼拿起泥巴箭头看了半晌,依旧持怀疑态度,遂道:“这样的箭头真的能用来杀敌?”

“呵呵,这可不是我想的,是秦始皇想的,你说能不能杀敌?”王邵淡淡一笑。

“咝……秦始皇的箭头!”

王邵将箭头收集起来,然后交给席君买道:“席君买,将这些泥胚硬化处理一下。”

“硬化处理?”席君买一脸的不解。

“就是烧成陶器。”

“陶……用陶做箭头?”席君买一脸荒唐的表情,心道:“大人您真不是开玩笑吗?”

“到时候自有用处,废话这么多干嘛,快去!”

“是!”席君买立即离开,送箭头去烧了。

王邵对着剩下的两人道:“只是做个标准,等会儿还要翻模。”

刘二是内行,一听王邵的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隐隐有些期待,但还是追问道:“大人方才说这箭头是先秦用的箭头?”

王邵点头:“当然,不过先秦用的是青铜料,我们用的是铁罢了,具体效果如何我也不能完全肯定,咱们试试看吧。”

第五十一章 给大唐升级一下军备(二)

王邵模棱两可的话可把刘二这个老铁匠说的心跟水桶似的七上八下,众人等了一会儿,席君买拿着烧好的箭头匆匆赶来,脸上有着一股子兴奋之色。

王邵诧异:“怎么了,遇上喜事了?”

席君买跟抱儿子一样捧着那些箭头,嘴上道:“不是,也算是,大人您不知道,这玩意儿忒厉害,刚我不小心掉了个,结果居然直插进土壤之中,叫我花了好一阵力气才弄出来,光瓷箭头就这样厉害了,那要是换铁制的,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啊!”

“那得做出来才能知道!”王邵可没时间浪费,接过箭头先观察了一番,十枚箭头如兄弟般一模一样,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整齐的排列后这才在外面培土,用专门翻模的红土再覆盖成砖。

“席君买,麻烦再跑一趟!”王邵将半成品一递。

席君买这次没有任何疑问,下去执行了。

等席君买回来的时候,几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王邵打开模具,果然,十枚空箭头的模具成型了。

王邵递给刘二笑道:“刘老丈,开孔槽的事您比我熟悉,就麻烦您了。”

“好好好,我来我来!”刘二其实早已按奈不住,要不是模具在王邵的手中,他都有心抢夺了,这会儿跟藏宝贝一样从王邵手里捧了过来,多余的话都没讲,直接朝铁匠坊跑去。

元芳笑骂道:“这老家伙,拿到东西怎么跟捡到宝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走吧,咱们也去瞧瞧。”王邵背着手笑道。

“大人,别忘了咱们是来说马掌的事儿,您这会儿忙里忙外帮他们造箭,那马掌的事怎么办?”席君买担心,不由说了一句。

“一件一件来,不急。”王邵很淡定。

“对了,大人博闻强识,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先秦的故事?”席君买见王邵这般放松,便记起自己早想说的话。

“呵呵,可以啊,你们想听?”

“想!”元芳与席君买对视一眼,齐齐应声。

王邵沉吟了片刻,然后道:“这故事可就长喽,你们说大秦一统六国凭的是什么?”

席君买想了想说道:“谋略?”

“算。”

元芳继续道:“我觉得是武力,不知说的对不对。”

“也算。”王邵淡淡一笑,然后他放慢脚步问两人道:“那我再问问你们,一统天下的大秦军队为何会强于六国之军,明明大秦士兵用的是青铜,而赵、齐、燕等六国已经造出了比青铜更好的铁器?”

“呃……”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呵呵,其实很简单,不只是制造武器用料和工艺决定成败,还要考虑到数量与质量两者之间的平衡,譬如我大唐百炼陌刀,刀是好刀,但产量低下工艺复杂,绝不可能做到将士们人人皆有一把,反观咱们手中的横刀,用料不差产量可观,能迅速列装全军,这才是胜败的关键。”

“喔,大人的意思卑职明白了,您是说铁剑虽好但不能普及全军,六国与普及了青铜剑的秦军作战依旧发挥不出应有的优势,对吗?”

“正是,而且当时铁剑用的是生铁,冶铁技术并不完善,秦国的青铜冶炼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其实差距并不大。”

“那么既然差距不大,为何还是秦军强呢?”元芳挠头道。

“问的好,这就是我接下去要说的原因,因为秦军有流水线!”王邵点了点百思不得其解的元芳笑道。

“流水线!”元芳与席君买大呼,这名词听着新鲜。

“流水线,顾名思义就是像流水一般从高到低作业,就说咱们这造的箭矢吧,刘二一干铁匠平日里是怎么干的?”

“刚刘二不是说了,他们一人负责一壶箭。”席君买回忆道。

“好,也就是说他刘二一人要负责熔铁,浇模,打磨,后期还要上箭杆,沾接,装尾羽等等操作是也不是?”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元芳抢白道。

“那么问题来了,一人手执长枪再拿一盾厉害,还是前有一人只持盾后有另一人只出枪厉害?”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后者厉害!”元芳想也没想迅速回答道。

“呵呵,为何?”

席君买解释道:“因为人力有限,若盾枪兼顾攻不得全力,守亦不得尽力,自然比不上后者。”

“好,你们皆明白此理,那再来看看刘二和他的徒子徒孙们,是不是觉得别扭?”王邵一指不远处忙碌的刘二道。

“这有什么别扭的,很正常啊!”元芳道。

“不,大人的意思或许是……若分工合作比之一人独揽更能事半功倍。”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王邵哈哈大笑,这会儿三人已经来到了铁匠坊中。

席君买陷入了沉思,元芳依旧抓耳挠腮,一边拉着席君买急问他有什么心得。

“刘老丈,如何了?”

“快了,马上就好!”刘二正往模具里面注铁水,一脸凝重。

王邵也看了一眼,那火红的铁水流进了灌注口,咕嘟一阵,多余铁水便溢了出来,瞬间在空气中发出呲呲之声,随之颜色慢慢变暗。

“呼!”刘二放下大钳子,深呼了一口,拿起挂在脖颈处的一块汗巾抹了一把汗,这才抬头高喊道:“成了!”

这一嗓子喊完,所有人都涌了过来看热闹,当刘二翻开冷却后的模具,看着静静躺在里头的十枚箭头,他取下来对着阳光欣赏着,不禁喃喃自语道:“美,真是太美了!”

巴雷特狙击步枪的子弹王邵都见过,更别说现在的箭头了,他是表现最平淡的一位,见众人陶醉赶紧催促道:“先装上试试。”

“对对对,装上!”刘二也急了,带着一脸激动将箭头按在了木杆上,做完了配重后,拿着这十支箭的手都在不自觉颤抖。

“席君买,你的箭术如何?是元芳厉害,还是你厉害?”王邵看着两人问。

“我!”元芳挺胸跨前一步高喊道。

席君买瞥了元芳一眼,抓着他肩膀把他硬扯了回来,哼哼了一声。

“嘿,老席啊,你什么意思,我可是百步穿杨的主。”

“比比?”席君买很不屑的抬了抬下巴。

元芳受鄙视,耳朵都红了,昂头较劲道:“比就比,还怕你不成。”

结果,两人并立负弓,一人五支,王邵做裁判。

“多少距离?”王邵歪头问他们。

“三百步开外!”席君买此时已经解下了三石弓拿在手上。

“三……三百就三百!”元芳也学着席君买迅速解下长弓开始搭箭。

王邵在一旁哭笑不得,这两人倒较起真了,见两人准备就绪就点着远处刚放下的稻草人道:“三百步,射头,预备……放!”

“咻”两支箭一个声,几乎同时离弦,直奔三百步开外的稻草人飞去。

嗤,两个稻草人皆被命中,席君买正中面门,而元芳则射到了稻草人嘴部,高下立判。

“好箭!”席君买不禁感叹,见王邵望来解释道:“军中箭矢能中三百步之敌已是合格,大人刚命我等射其头部,居然能指哪儿打哪儿,可见此箭矢之非常也。”

“刘老丈,你觉得呢?”王邵歪头问刘二,至于垂头丧气的元芳小朋友已经被王邵主动无视了。

刘二已经激动的跪下了,呼天抢地道:“三百步精准之箭,当真有之,小老儿今日终于见到了!”

王邵笑着扶起刘二说道:“老丈快快起来,这箭就教给你了,如今一人能产十枚,是否缩短了工期?”

“是,大大的缩短了,大人,您尽管吩咐,只要刘二能办的,绝不含糊。”刘二拍着胸口保证道。

“慢来慢来,这远远不够,还可以再快些,一日五万支如何?”王邵神秘一笑。

“大……大人,此话当真!?”

席君买是彻底信了王邵,于是抢白道:“大人的话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说一日能成五万支,就一日能成。”

“这……这……”刘二整个人都在颤抖,要不是王邵紧紧盯着,还指不定何时背过气去。

第五十二章 给大唐升级一下军备(三)

流水线的概念说穿了就是分工合作,最关键的一点是它对装配人员的要求大大减低,这才是最流水线最省力的根本原因,因为拆分了步骤,每一步只要多看几遍,就能很轻易上手,即便是拉几个零基础的普通士兵,教他们做几遍也能学得像模像样。

王邵一边带着刘二走了一圈铁匠坊,一边在刘二耳边叨叨,将流程和概念解释了一遍,刘二很快就理解了,并跃跃欲试的样子。

“大人,要不趁热打铁,您要做什么物件,咱们就按您说的那个什么流水线来?”

王邵再满意不过,不过还是摇头叮嘱道:“箭矢可以定标准用流水线生产,但我要做的物件可不是按唯一标准的,所以只能用一半,至于后一半还得你那些徒弟徒孙来,这也是我为何拉着将士们过来的原因,一边帮你们打打下手组装下箭矢,一边可以将老丈的弟子们替下来,两不耽误。”

刘二点头,却又大惑不解,反问道:“大人,您究竟是要打什么物件,可有图纸给小老儿一观?”

王邵笑了,随口道:“这物件很简单,不用带什么图纸,咱们先过去看马,一会儿老丈就明白了。”

“行!”刘二看王邵跟看神仙一样,这时候王邵叫他去死,估计刘二也会考虑考虑的。

几人来到了等候已久的两百匹战马边上,王邵拍了拍一壮马道:“啧,大唐的战马不错啊,跟长安城马市里卖的就是不一样。”

元芳哈哈一笑,席君买也是笑而不语,王邵瞪了元芳一眼道:“怎么,本大人有说错什么吗?”

元芳嘿嘿一笑,解释道:“大人您不会不知这战马与民用之马是两回事儿吗?”元芳也很奇怪,大人明明智慧过人,却对大唐的风俗习惯和基础常识一窍不通,看来大智若愚这一形容词就是给大人这样的人准备的。

“哦,如此说来我还真错了,元芳快来说说,这民用之马与战马又有何不同。”王邵还真不知道。

席君买抢白道:“军马优先,民用次之,长安西市卖的骏马除了少量是由牧民亲自带来长安贩卖之外,多有军马淘汰而来,或年老,或曾受过重伤,或马蹄裂到不能再全速奔袭,这些被淘汰下来的军马才会被调到民部用以供应商贾买卖交易。”

“老席,你不厚道,你抢我话!”元芳难得在王邵面前当回老师,结果给席君买抢了,自然有些不乐意。

“你箭术没我好!”席君买淡淡说了句。

“呃……咱能不提这事儿嘛,我平时用两石弓的,用不惯而已。”元芳一脸的吃瘪样。

“你箭术没我好!”席君买继续道。

“老席,再说我跟你绝交,你信不信!”

“你箭术没我好!”

“老席,你赢了……”

席君买咧嘴一笑,然后继续无视元芳道:“大人,还是说正事要紧。”

王邵点头,也对,晚上就要去打架了,可不能闲聊浪费宝贵时间。

王邵一指那匹战马的后蹄子道:“刘老丈,我想给这些战马做个铁鞋!”

刘二今儿算是开了眼界了,刚才的三棱箭头,还有流水线,刚刚听到了什么,王参军要给马儿打铁鞋?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是咋滴,居然有人想给马儿穿鞋!

“不是大人,这小老儿可从来没做过,再说了,哪有人给马匹套鞋的,还是铁鞋,这绝对做不了。”刘二一脸为难,连连摆手。

“很简单的,就是一条拇指宽的细长生铁条,按着马蹄的轮廓打成弯就行了。”

“就这样?”刘二一愣,听着王邵说明似乎还真挺简单的,拇指宽的生铁条一根也就二十文不到,四蹄也就不到八十文钱,与王邵刚教授的箭头造法和流水线概念,这些马掌打造根本都不用等上级批示,他自己都能做主。

“就这样,咱们先打四根试试。”王邵拍了拍这匹马,主动拉过缰绳将它牵了出来。

“好咧!”刘二又兴奋了,想想巴掌这种新东西会在自己手下问世,他就莫名激动。

叮叮当当,加上王邵时不时在边上指点,很快刘二就打出了四根马蹄铁,当然,这四根与王邵拉出来的那匹马的马蹄子配对的。

直到钉马掌的时候,刘二才明白王邵前头那句话的含义,因为每匹马的马蹄大小不一,所以这流水线就不能直接搬来用了。

“唏律律!”战马似乎有些恐惧不安得踏着步子,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先盯了王邵一阵,然后又警惕的看着侧身不断向它接近的老铁匠刘二。

“大人,要不现在开始?”刘二拿着马掌铁钉和一把小锤急道。

“等等,这里直接按会引起马群躁动的,还是单独拉过去按的好,然后……对了,元芳、席君买!”王邵看着那马儿的神态考虑了一阵出言道。

“到!”两人齐齐应道。

“去取些厚实的木板过来,将马厩单独围起来,然后再准备些麻绳将马束缚一下,万一惊了马,还能控制住。”

元芳一拍大腿比着拇指道:“嘿,还是大人想的周全!”

于是乎,王邵他们几人对两百匹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按马掌工作,这一过程有惊无险,主要是王邵提出的保险措施发挥了不小作用。

起先手生,错误频频,可把几人折腾的够呛,元芳连呼这不是马匹遭罪,而是自己这些人找罪受。

可到后来,元芳居然抢着铁匠的小锤子自己玩了起来,还是玩的不亦乐乎意犹未尽的那种,可惜这里只有两百匹,要是全军的战马都拉来,王邵觉得元芳依然会很热情的继续奋斗,终于让他找吐槽席君买的点了。

“老席,你看看,这些都是我亲手按的,厉害吧!”元芳嘚瑟一指身后五十匹战马道。

“行行行……不就按个马掌嘛,算什么本事。”席君买看着身后好不容易才搞定的两匹战马,黑着脸道。

王邵靠在马厩木板边上,双手抱胸,嘴里用舌头拨弄着一根狗尾巴草,吐词不清道:“这下你们俩总该消停了吧,打了个平手,要不加赛,晚上再决雌雄,比比你俩谁放倒的人多?”

“这个好!”席君买眼睛一亮拍手道。

元芳赶紧拉着席君买问:“大人刚咕哝啥呢,老席你听清楚了?”

“一边去,就不告诉你!”席君买哼哼道。

“嘿,我说老席,越认识你我怎么越觉得你这人越可恶呢!”

……

二更已过,离三更不到一刻时,距离唐军大营二里的一块空地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沸反盈天,这里不止是进行赌约的地方,更是因为大唐公主与军神李靖要来观战的地方,只要不是值班的人,几乎都过来凑热闹了,大晚上也不好好休息,当真是精力旺盛的专业吃瓜众。

场中一千人杵在那边很久了,薛万彻也在马背上瑟瑟发抖,不是怕,是被风吹的,还有一部分是给王邵气的。

都快到点了,却迟迟不见王邵带兵过来,薛万彻的脸色那是相当的难看,在他看来踩点跟迟到没啥区别。

倒是不远处那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跟过节一样,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没办法,长乐公主驾临又有军神李靖和大小一干将领参与,能不热闹嘛。

长乐很早就被李靖给请来了,陪他说了一晚上的闲话,拉拉家常什么的,王邵那边进展如何她也未必知之甚详,眼看插在香炉里的计时香快燃尽,便不由担忧了起来,又看到薛万彻带来了一千名士兵,便替王邵说道:“李伯伯,薛将军这般作为可是先违反了赌约,怎可以多欺少呢!若王邵不来,本宫倒觉得实属正常。”

“不急不急,王小子一定会来,老夫笃定!”李靖微微一笑,顺势摸一把白须。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邵带着两百人赶了过来,不过每一人都牵着一匹马。

“哈哈哈,有意思!”李靖哈哈一笑,拍着大腿摇头。

长乐也是伸着粉脖,待看清楚了王邵,这才笑着说道:“这坏人,居然也如此赖皮,真是白为他担心了。”

“大总管,这马……折了怎么办?”薛万均则色变,看着李靖担忧道。

李靖摆摆手:“无妨,不就几匹战马嘛,吐谷浑人那边多得是,何况老夫觉得那小子会有分寸,应该不会乱来的,倒是这马,听着声音有些怪,万均你替我听听,是否是老夫听错了。”

第五十三章 二百对一千的绝对碾压

“没错,大总管说的对,这马蹄声确实不对,吾等在这边居然也听得真切,几乎比的上千骑在行走了,真是奇哉!”薛万均竖着耳朵倾听一阵,一脸古怪的回答道。

“呵呵,有意思,老夫就好好拭目以待!”李靖依旧笑着,笑意似乎更加浓了几分。

场中,薛万彻鼻子都气歪了,打马出阵攥着马鞭直指王邵骂道:“王邵,你竟敢动用战马,难道不知即便是演武,也会折损战马吗?”

王邵遥遥向他笑着招手,大声吼了句:“多谢将军提醒,谢啦!”

“我……”薛万彻嘴里跟被人塞了几只苍蝇似的,舌头撞在嘴唇上打了个转儿,只冒出了一个字。

这一刻,薛万彻真想冲过去抓着王邵的脖子大吼:“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不是在提醒你!”。

当然,这并不现实,因为时间已到,台上的战鼓在李靖的示意下开始敲了起来。

咚咚咚……俗称的三通鼓,这第一鼓,表示全军集合。

薛万彻脸色一凛,挥舞着木刀下令道:“准备列阵!”一千精兵随着薛万彻的喊话开始扛着木刀拖拖拉拉站位。

反观王邵那边,二百人刚入场时已经一人一马按方阵站定,王邵望了一眼高台之上的人们,火光映衬下,终于找到了那个身着赤甲的公主。

此时公主也感觉到了王邵的目光,不顾四周诸人诧异,离开了位置将手拢成喇叭状,探着身子大声尖叫道:“王邵,胜利一定是属于你的!”

王邵一脸笑意,向李丽质挥手,同时心道:“这丫头怎么这么疯啊,喂喂喂,好多人看着呢,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回头对身后的两百人喊道:“都听到了!连公主殿下都在为我们鼓劲,大伙儿给我使出吃奶劲狠狠打,我知道,因为是同袍,所以就心生怜悯,可是,敌人不可能带着同样的怜悯之心来对待我们,这里流血流泪总比将来上了战场丢了性命强,我们这是在帮对面的兄弟,你们就当自己是吐谷浑骑兵,好好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知道演武即是战争!”

闻言的将士们皆收拾了表情,比起方才更加认真与严肃。

王邵翻身上马,抽出木刀振臂高呼:“全体都有,上马!”

“上马!”元芳与席君买嘴上大喊,身子紧随其后也越上了马背。

王邵眯着眼睛望了望对面,果然有近千人,嘴上对左右席君买和元芳笑道:“嘿,还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幸亏咱们比他更不要脸,不然这亏就吃定了。”

“……”席君买与元芳齐齐咧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邵回头,见二百人整装待发,再看看对面,显然还在结阵之中,便嘴角上扬邪邪一笑,振臂高呼:“全军突击!”

“驾!”

战马撒开蹄子跑动起来,发出了“嗒哒嗒哒”之声。

“杀啊!”

二百人在第二通鼓起的时候就已经发动战马向薛万彻的大军喊杀而去。

薛万彻也被那吼声惊醒,急忙抬眼望去,王邵的骑兵已经在加速之中,正冲他这边疾驰而来,心中顿时一慌,嘴上骂声连连:“呸,一群废物,快快结阵,快快结阵迎击!”

二百匹上了马掌的战马跑动起来犹如万马奔腾,那声响,那飞溅起草皮的视觉冲击,让远处拐脚的李靖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拍掌赞道:“好,好一支骑兵,金戈铁马犹如扑面而来啊,万均,我大唐何时训练了一批如此矫健的战马,为何老夫不得而知啊?”

薛万均放下茶杯,歪头道:“这……卑职也不曾获悉,难道是王邵自个儿训的?”

薛万均也是一脸懵逼,看着王邵骑兵冲锋的模样,他差点以为是李世民的玄甲军来了,那玄甲军匹匹都是汗血宝马,再看王邵那边,声势并不比玄甲骑军弱上半分。

李丽质兴奋的都快跳下看台了,一边左手不断挥舞,一边伸着右掌括声喊话:“冲过去,打败他们,跑起来,再快点!”

“咳咳……”李靖看着公主如小女孩般在看台上上蹿下跳,于是假咳一声以示提醒。

李丽质身子一僵,然后吐着舌头灰溜溜的返回到了位置上,赶紧向李靖撒娇,又机灵的倒了一杯茶水送上:“李伯伯,请吃茶,嘿嘿。”

“嗯,你是公主,老夫也不好说殿下什么,不过身为皇家女子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李靖故意板着脸教训道,说完他自己也乐了,毕竟丽质年芳不满双十,稚气未消也属正常。

“伯伯教训的是。”李丽质也颇觉不好意思,红着脸向四周躬身敬了一圈,说道:“诸位叔叔伯伯,是丽质失礼了,以茶代酒自罚一杯,望诸位将军多多海涵。”

“公主折煞吾等,岂敢,岂敢。”一圈大小军官怎可受公主大礼,赶紧举杯还礼口称不敢。

再看台下,毫无意外。

王邵带着二百骑兵急速冲进了薛万均未布全的战阵之中,一接触就毫无阻碍的在千人的队伍里撞开了一条路,然后穿插而出。

第一轮碾压就废了薛万彻三百余人。

“他娘的,居然来真的,哇呀呀!”一个被撞的头昏眼花的薛家兵刚起来没多久就被王邵的人给抹脖子了,歪着脖子气愤道。(木刀上抹了石灰,已表示击杀)

“哎哟,薛将军,他们疯了!”另一个士兵被王邵的人用木刀砍出了血,直接捂着伤口大喊道。

“你们想要干什么,别过来!”

“韦德兄,手下留情啊,咱们可是老乡啊,哎哟!你!”这货肯定跟王邵的士兵认识,居然直接喊起了名字。

各种情况皆在发生,二百人对同袍的讨饶、怒骂、攀亲,无动于衷。

他们心不痛吗?

他们痛,但他们刚刚记住了王邵的话,演武即是战争,若此刻他们手下留情就是对面前同袍的不负责任,所以每个人皆表情如一,认真两字仿佛写在了他们的脸上。

渐渐的,随着王邵骑兵不断穿插分割围剿之下,一千人的队伍居然被吃了个干干净净,那场面,何其壮观,哀嚎遍野算是轻的了。

“你们还是不是唐人!”这是薛家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后朝王邵那军喊的最多的话。

王邵抽回木刀,看着薛万彻和其身边孤零零的几人笑道:“哈哈哈,薛大将军,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要食言哦。”

“你……你耍赖,你居然用骑兵!”见身后被木刀砍的连爬起来的力气都丧失的士兵,薛万彻恼羞成怒道。

“哦吼,我记得谁说五百对二百的,怎么变一千了。”

“你……我……呃!”薛万彻老脸当真挂不住了,一千步兵对上两百骑兵,怎么就稀里糊涂败了呢,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啊。

一时气急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好在身边校尉机灵,隔着马给扶下来了。

“嘭!”薛万均见自家弟弟被气的晕厥,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指着已经分开的两军怒道:“好一个王邵,下手居然如此狠毒,不懂丝毫收敛,明明已经击溃了敌方,既然胜负已分,还要赶尽杀绝不成?这一千精兵得何时才能恢复,实在可恶!来人!快去拿下……”

“慢,薛大啊,莫急,你刚没听见王邵他的人喊话吗?”李靖提前出言给拦下来了。

“听什么?哎,诸位可是看得真切,王邵的人马那是真敢向自己同袍下狠手啊,如今好了,一千精兵就这么没了,怕是再过两月仗都打完了,这无端损了一千人马,大总管,你叫我如何向您交代,我不管,王邵此等行为就该军法从事,好好惩戒一番。”

丽质小鼻子皱了皱,显然心中不舒服,开口讥讽道:“薛大人,你口口声声说王邵下手狠毒而不顾同袍情义,你可曾认真听过他们在喊些什么?如此急着要给王邵按个罪名,莫非……你只一心想偏袒薛二将军,拿王邵为其出气?还是说,想替令弟之败讨个不丢人的说法?”

“究竟是何人在说话,居然胆敢如此放肆!”薛万均没察觉这话是长乐公主说的,原本已经气得不轻,现在一听有人讥讽他,心火噌噌就往上冒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是本宫,你当如何?”丽质板着冷脸应道。

“呃……公主殿下,老臣……老臣也是怒急攻心说错了话,请公主恕罪,请公主恕罪。”回身一看,居然是长乐公主,薛万均当场秒跪,同时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第五十四章 释疑

李靖看了长乐公主一眼,又看了薛万钧一眼,忽然笑道:“哈哈哈,三更夜袭,二百骑兵对一千步足,此情景与我们大唐和吐谷浑之战何其相似,吐谷浑人仗着青海良驹马力之优不断寇边,而我大唐军队却屡屡吃亏,这是一个典型啊!”

然后认真看着薛万均道:“薛大啊,你该庆幸才是,若王邵真是吐谷浑人的军队,你家弟现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了。”

“呃……”薛万均讷讷无语。李靖的话说的不错,这是演武,若是真的,那的确不堪设想。

李靖扭头拦住了还欲出言的长乐公主,继续道:“薛大,老夫说句公道话,薛万彻败的并不冤,其一,集结军队速度远逊于王邵骑军,你也看到了,王邵之军一通鼓就已集结完毕,在第二通鼓起时已然开始发动攻势,反观薛二的一千精兵,还在结阵!兵法云:多算胜少算,有算胜无算,薛万彻岂有不败之理。”

“其二,王邵之骑军看来定然不凡,从那发动的声势便可看出些许端倪,你方才气急,大概没听清楚他们嘴里喊的是什么话,好一句‘演武即是战争’,即是战争岂可儿戏?若对敌人不残忍便是对自己的残忍,狮子扑兔尚且用全力,老夫以为王邵做的对!”

“可,这一千精兵乃吾兄弟俩之精锐之师,况且不日就要起兵围剿赤水原伏允残部,这还未出征先损一千精锐,大大降低了我部实力,卑职也是为大总管的大事着想啊!”薛万均也不是怨恨王邵,只是王邵的做法有些过了,只为了赌约,一场演武废了一千人,搞得人人都身受重伤,这样一来会影响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这个……”李靖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听薛万均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此时公主终于发话了:“李伯伯,诸位将军,这有什么为难的,既然王邵二百骑军能轻易击垮一千精兵,我等为何不挑最好的反而求其次?”

李丽质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暗自点头,这场演武的结果很明显摆在眼前,一千精兵虽废,但不是还有王邵一军嘛,正好王邵这边有一千余众,加上契苾何力的八百骑军,那可是足足二千骑军。

李靖闻言也是眼中精光一闪,大点其头道:“公主之语正合老夫心意,老夫就将王邵一军连同契苾何力的铁勒骑兵交于你们两兄弟帐下听用,如何?”

“这……卑职谢过大总管。”薛万均脸上好看了许多,损了一千赚了两千,怎么算都是占便宜的,就是自己弟弟那边不好说话喽。

“事情就这么定了,王邵人呢,来人,将那小子带上来,老夫还有些话还要向他询问。”李靖安抚完薛万均便急着想见王邵。

没多久,王邵带着席君买和远方两人过来了。

“卑职王邵(席君买)参见大总管!”

“六扇门当头王元芳见过大总管。”元芳因为是六扇门的人所以只是拱手作揖,并未行军中礼。

“王邵,你的马有什么说道,老夫刚才就奇怪,为何区区二百匹战马居然能有万军之势?”

王邵偷偷瞄了丽质一眼,见其在对他微笑,便心下知道废了一千精兵的事情李靖应该不会追究,沉吟片刻便笑着回答:“禀大总管,那两百战马仅是普通的战马,与大军所备之马并无区别,唯独多了一样物件。”

“物件,多了什么物件?”李靖见众将军也是一脸疑惑,索性代他们问上一问。

席君买见王邵给他使眼色,便主动上前禀告:“大总管,是王参军他发明了马掌,有了此物,马匹裂蹄之忧可解,方才一战之后卑职查验过,那二百匹战马未折一匹。”

“嚯!”在座的众将军皆发出不可思议之声。

“席游击,此话当真!?”李靖虎躯一震,激动了,直接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指着席君买问道。

马匹裂蹄的问题乃是困扰大唐军队不能远征的一大难题,若王邵真给解决了,那便是通天的大功一件。

前面有了行军粮袋,如今又有了解决马匹裂蹄问题的物件,那跨越两千里直击伏允老巢就根本不是梦想了。

李靖为什么想速战速决,还不是想在伏允逃跑前将他灭在这里,假如伏允远遁千里他李靖也只能望着戈壁兴叹,如今却不同了,所以他很激动,也很急切,但想想这么大的难题一个小小的参军真能解决得了?李靖不由又望向了王邵,希望他给个准信。

王邵见众人的眼光里带着审视的意味,显然不大相信,于是笑道:“诸位,席游击说的不错,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请诸位大人移驾,观上一观如何?”

“好,老夫正有此意。”李靖发话了,急着走了几步差点摔倒,身边的长乐公主立即扶着李靖道:“李伯伯,小心些。”

“呵呵,公主殿下,若这小子真将马匹问题解决了,老夫便亲手写塘报六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此子当居功至伟啊,这也合了公主心意不是?”李靖低声对长乐公主说道。

李靖虽老,可眼睛不瞎,长乐公主千里迢迢请了监军一职过来究竟为了何人,他能不明白嘛,有些事是不能说破的,点到为止即可。

“伯伯……”长乐俏脸一红,搂着李靖的手臂也紧了紧,同时眉头又是一紧,问自身道:“难道自己的作为太过明显了?”

李靖见长乐愁眉不展便宽慰道:“公主,李靖可不是多嘴之人,这点请公主放心,你们年轻一辈的事情,老夫也管不了,打完这场仗就回去养花种草喽。”

长乐松了眉头,向李靖展颜一笑:“李伯伯说的哪里话,大唐得有您在,才能永保安宁呢,父皇怎会舍得放了您老。”

“呵呵,岁月不饶人呐,老喽,不提了不提了,咱们赶紧去看看那小子私下鼓捣出的那物件吧。”李靖笑了笑,一指前头带路的王邵道。

“嗯,伯伯走好。”丽质扶着李靖加快了脚步。

一盏茶工夫,一票人来到了拴马的马厩旁,王邵命席君买牵出一匹上了马蹄铁的战马出来。

众人围着战马细细观察,薛万均奇道:“这战马似乎并无有不同之处啊?”

李靖哈哈一笑,指着马蹄道:“王家小子还不速速道来,你还想考老夫不成,是否猫腻就在马蹄之上,听这马蹄声不同寻常战马啊。”

王邵笑道:“呵呵,卑职岂敢考校诸位大人眼力,正如大总管所言,这物件正是镶在马蹄之上,席君买、元芳,让诸位大人看一看。”

“是!”两人麻利的将马栓好,一人扶马一个举马蹄。

待亮出马掌,元芳便解释道:“这就是解决马蹄裂蹄的物件,王参军称它为马蹄铁,亦称马掌。”

“马掌!”李靖点点头,然后想了想笑道:“哈哈,原来如此,若马蹄上镶嵌此铁圈,必能护住马蹄,又因为是铁制之物,所以能在任何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飞奔,即便遇上石子也不会教马蹄龟裂,真是好物件,好想法啊!”

丽质也是第一次见此物,于是好奇的问王邵道:“这事你是如何想到的,居然会被你想出来?”

王邵呵呵一笑指着马蹄道:“说来简单,自从立约之后,我让元芳席君买两人打探薛将军底细,却得知他领了千柄木刀,那时就想到今夜的攻防怕不是五百之数。”

李靖插话道:“兵不厌诈,所以你就想到用骑兵来对付这一千人?”

“对,若是二百步卒对上千人,再厉害的指挥也扭转不了局势,更何况对面一千人还是军中精锐,只能出奇兵应对,才能险胜。”

“嗯,思路清晰,颇有大将之风。”李靖点头赞道。

第五十五章 晋升都尉转战赤水原

丽质好奇的问:“那这跟你发明的叫马掌的物件又有何关联呢?”

王邵心里给了丽质一个赞,笑道:“问的好,其实搞出这个东西也是元芳给我的灵感。”

众人皆看向抬着马蹄的元芳,元芳自己也是一脸懵逼,一边抗着马蹄子一边指着自己鼻子诧异道:“大人是在说我?”

“不错,你不是说大唐军队演武从来不拉战马吗?”王邵笑着点头道。

薛万均接道:“对的,因为即便是演武,也不保证战马不会因激烈对抗而意外折损,特别是马蹄子,就很容易裂开,一旦马蹄裂了那匹战马就相当于废了一半。”

王邵微笑道:“薛大人说的完全正确,因为有此等顾虑才导致演武时不拉战马已经成为约定成俗的规矩,但若不拉出战马我和我的两百弟兄可打不过薛二将军的威武之师,所以……”

李靖抢白道:“所以你小子就鼓捣出这样一个物件,好让战马不损马蹄,如此即可名正言顺的将战马拉出来参战?”

“正是!”王邵微微欠身向薛万均鞠躬道:“这里还要劳烦薛将军代某向受伤的一千同袍解释一二,王邵非是心狠手辣,赌约的成败也比不得战士的性命重要,但某一直以为演武即是战争,就该当真正的战争打,若薛二将军事后怪罪,一切责任请由王邵一人承担。”

“会的,会的,快快请起。”薛万均不知所措,赶紧将王邵扶住。

李靖在边上哈哈大笑,点着王邵道:“呵呵,你这小滑头,这般直言不讳又当着咱们这么多位将军的面向薛将军道歉,是不是怕薛家老二秋后算账啊!”

薛万均在一边尴尬陪笑:“呵呵,岂敢岂敢,王参军发明马掌这一物件,对大唐军队来说是天大的福祉,家弟输的不冤,输的值当。”

“的确值当,此物若普及全军,那迂回包抄伏允败军指日可待,王邵,此物军中铁匠部的刘老二可会打造?”

“不瞒大总管,这些马蹄铁皆是由铁匠部打造而出,且制造一点都不困难,随时可以普及全军。”王邵答道。

“好,大喜事啊,呵呵!”李靖捋着胡子对左右道:“原本只是来做个见证,没想到了得了这么一个逆天的物件,当真是我大唐骑军之福也。”

“此乃天佑我大唐也!”众将军拍马道。

“对了,王家小子!”李靖看了一眼长乐又望向王邵道。

“卑职在!”王邵赶紧上前一步。

“你碾坏了本总管的一千精兵,这笔账该怎么算?”李靖嘴角上扬其实想笑来着,但还是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道。

“呃……”王邵冷汗下来了,还以为东拉西扯一通后李靖他们会忘了,居然这会儿又提起来了。

李靖哈哈大笑,他就喜欢看聪明人在自己手上吃瘪,于是点着王邵道:“行了,冷汗都下来了,瞧把你给吓的。”

众将军们这才仔细看了看王邵的囧样,纷纷笑了起来。

“行了,赶紧擦擦吧,明日带着你的兵去薛万均那营报到,老夫也会跟契苾何力打个招呼,将他的铁勒卫调拨在你麾下,听见没有,王都尉?”

“啊?”王邵愣了一下,这称呼不对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李靖这是又升他阶了,说来也对,席君买都成为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了,他若不升还真指挥不动。

王邵赶紧谢恩,又顺带弱弱问道:“大总管,我这个都尉是个啥都尉啊?”

大唐的都尉可就多了,六品的果毅都尉,从五品的骑都尉,上面还有正五品的上骑都尉,那可都叫都尉,不知李靖给的都尉是个什么品级的,所以王邵才有此一问。

“呵呵,你还想什么都尉,自然是轻车都尉了。”李靖笑道。

“卑职谢大总管提携。”王邵暗自一乐,厉害了,居然是轻车都尉,那可是正四品,地位仅此于薛家兄弟的领军大将军(正三品)了,按军中标准,轻车都尉可是能领九千二百零一人到一万一千人的。

“薛大啊!”

“卑职在!”

“王都尉就交给你了,赤水原一役乃是根除吐谷浑在曼头山一带的残余势力,此战若拿下,我军就从被动转成主动,彻底瓦解了吐谷浑在西海的势力布局,此役事关重大,不可怠慢,只许胜不许败。”

薛万均面色一凛立即高声道:“卑职明白,定然不负大总管所托。”

“好,夜深了,都早些安歇吧,明日大军就要开拔,散了吧。”李靖看了众人一圈道。

“伯伯,我扶您回牙帐。”丽质瞄了王邵一眼,见他高兴自己没来由的也开心,听李靖要回去,便又殷勤的上去搀扶。

“呵呵,公主的搀扶老夫可当不起哦。”李靖被丽质搀着走了几步,开着玩笑道。

“李伯伯说笑了,这又不是在朝堂,是侄女的一份孝心而已。”

“呵呵,好好好……”两人说着话走了,临别前丽质还回头望了王邵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

“大人,大人?回魂了大人,人都走没影了。”元芳扛着马蹄手都酸了,终于忍不住出言道。

“干什么?”王邵还在目送丽质已消失的倩影呢,见元芳碍事自然没好气道。

席君买在一边偷笑,元芳见王邵回头便赶紧道:“大人,这个能放下了吧。”

王邵一头黑线,立即骂道:“废话,人都走了还扛着干啥,你说你素不素傻?”

“好咧,可累死我了,这不是大人没发话小的哪敢放啊。”元芳赶紧放下蹄子起身。

“走吧,老席?”

“在!”席君买也起身离开了战马,拍了拍手,听王邵喊他,立即应道。

“回去通知下弟兄们,明日早点于校场集合,咱们要去赤水原干一票大的了。”

“是,大人!”

……

赤水原在曼头山西侧,地势比起周边地区相对平坦,是很适合大规模骑兵战斗的场所,据散出去的斥候回报,那边还有一股不明数量的吐谷浑残余势力在活动,而李靖巴不得将吐谷浑人赶尽杀绝,听到这样的消息怎会无动于衷,所以就有了此次行动。

只有王邵知道赤水原一战并不像看起来的那般轻松,因为连战连败的吐谷浑军终于鼓起勇气正面硬钢大唐军队了。

历史上,身为唐军的前锋将领,薛万均、薛万彻率部一进入赤水原就遭到了吐谷浑人的猛烈进攻,企图用数倍的骑兵堆死这股大唐先锋军。

薛家兄弟的部队自然遭到了围困,损失高达近三分之二,要不是契苾何力救援及时,这两位兄弟估计都会光荣就义了。

王邵既然知道这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而且他已经被李靖分配到了两人帐下听用,可以说现在与薛家兄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他们阴沟里翻了船,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当夜他并没有休息,而是挑着灯在研究地图。

“大人?”帐外是席君买的声音。

“在呢,进来说话。”王邵也是一愣,都快见太阳了,席君买怎么会过来。

席君买挑着帐帘进来了,见王邵仍在伏案研究地图,便说道:“某解手路过,见大人营帐还亮着灯便寻思着过来看看,果然大人还未休息啊。”

“老席,来的正好,我这儿刚好有件事要问问你。”王邵揉了揉眼睛向席君买招手道。

席君买依言过来坐定,然后看着案几上的地图道:“不知大人要询问何事?”

王邵直接道:“你且来看,赤水原地势平坦,吐谷浑人若从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边四面急速包夹过来,我军该如何应对?”

席君买看着王邵指点的地方,唰的一下冷汗就下来,困意也随之顿去,久久才开口道:“若真如大人所言,那赤水原便是我军葬身之地,可吐谷浑人不是败退了吗?”

“狗急尚且会跳墙,吐谷浑人就不会来次破釜沉舟吗?老席,轻敌是大忌啊!”王邵放下圈点用的毛笔,揉着太阳穴,似乎也没想到破解之法,难道要向薛家兄弟提议缓速进军,这现实吗?

第五十六章 有奸细

直到天亮王邵与席君买都想不出破局之法,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劝薛家兄弟缓速进军多布眼线,已期提早发现吐谷浑大军,好提早跳出敌军的包围圈。

日子已经到了四月二十七日,王邵一大早就带着席君买元芳和前来汇合的契苾何力三人往薛家营里赶,路上正好遇见苏醒的薛万彻,如今是王邵的上级,王邵自然得过去打声招呼。

“薛将军身子无恙便好,某也放心了,昨日多有得罪,还望薛将军海涵。”王邵上前恭敬道。

“哼,惺惺作态,还是免了吧,听说你已经被大总管划到我们营里,希望到时候别扯某的后腿才是。”薛万彻哼哼了两声,甩了背影提前一步进了中军大帐。

“薛万彻,你嘴巴放干净点!”元芳迈前一步想去理论,给眼疾手快的王邵给拦下了。

“元芳,别冲动。”王邵赶紧劝道,冷嘲热讽而已,王邵还是可以忍的,谁叫他下了薛万彻面子呢。

“大人,他……”元芳一脸为王邵不平道。

“元芳,别忘了咱们都在他手下做事,你如今一通骂是舒服了,咱大人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席君买也拉着元芳劝道。

“王都尉,还是早些进去见见薛大将军吧。”契苾何力倒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几人点头鱼贯而入,薛万均正跟薛万彻说着话,见王邵进来便笑着拉着弟弟过来,做和事佬道:“万彻,如今王都尉已在我等帐下效力,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从今以后应勠力同心才是,来来来,你是上官,先表个态。”

薛万彻看着一脸笑意十分期待的哥哥,不情愿抱拳道:“王都尉,是某心胸有限小鸡肚肠,得罪之处请勿怪罪。”

王邵看了薛万均一眼,见他也看了过来,随即表态道:“呵呵,卑职可不敢怪罪薛将军,若我是将军,也会如此施为,身为上司替手下兄弟们出头那是责无旁贷,并非是将军之错,反而体现了将军爱护将士之心,某该向将军学习才是。”

两边都说了好话,薛万均这才满意点头,将两人之手硬合在了一起,笑道:“这就对了,不打不相识,以后该同舟共济为国效力才是。”

“这个自然!”薛万彻勉强一笑。

“当然。”王邵一脸的友善。

“好,下面咱们开军议,诸位都入座吧。”薛万均笑着回身坐入主位。

待众人坐定,薛万均认真道:“据斥候来报,赤水原仍有一支上千人的吐谷浑军在徘徊,大总管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以我军为先锋主动出击,最快速度扫清障碍,诸位皆是要参战的,都来说一说吧。”

薛万彻直接开口道:“大哥,这还有什么说的,打就是了,挥军赤水原拿下那伙吐谷浑人。”

薛万均也是这么想的,微微点头,转向王邵问道:“王都尉的意思呢?”

王邵还以为薛万均不会问自己意见,没想到他居然问了,既然他这么说王邵也不保留,直言不讳道:“我认为大军不宜急行,应徐徐图之。”

刚才一脸和气的薛万彻不爽了,直接拍着案几道:“王邵,你什么意思?这可是军令,我军连战连胜应乘胜追击才是,身为先锋军更该如此,一部小小的吐谷浑军就把你吓着了?还是你根本就不敢上去?”

薛万均拦住弟弟道:“万彻,稍安勿躁,且听听王都尉的理由,不可胡乱下定论,王都尉口出此言必然心有计较。”

王邵点头:“昨夜我与席将军研究了一夜赤水原地形,此处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尤为是骑兵作战的绝佳之所,若我军急于深入,很容易遭敌军埋伏,若四面包夹必然深陷其中,所以应缓缓图之。”

薛万均摸着下巴道:“你是说吐谷浑人会在赤水原集结,不惜代价用众多骑兵围杀我等?”

“是!”王邵郑重点头。

“是个屁,吐谷浑人早已经被我军打怕了,如今他们逃跑还来不及,怎会聚拢重兵等我们过去,我看你是畏敌,小小年纪妄议军事,我哥哥随便一问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薛万彻激动道。

王邵也怒了,拍案而起,冷笑道:“呵,薛将军,这是打仗,岂可将私人恩怨放进里面,某说的话却有可能发生,若我是吐谷浑主将,绝对不会放弃如此绝佳的设伏点,若能在赤水原败了唐军,既能振奋军心又能将唐门堵在西海,何乐而不为?”

薛万均也是皱眉,心说王邵的猜测也不无可能,不过仅凭猜测是不够的,于是开口道:“王都尉,你方才此言可有什么把握,或者说有何依据没有?”

王邵哪来的依据,难道直接告诉他们邵哥是穿越众吗?说出来他们也不会信,只好摇头道:“只是猜测,不过这可能性很大,望将军三思。”

“大哥,大总管可是命我等今日拿下赤水原的吐谷浑军,当真是刻不容缓啊,要不这样,王都尉执意要缓行军就让他自个儿缓行去,我们先带人杀过去,不过……若是得了战功,可就没有王邵你的份了!”后半句看着王邵说的,一脸的轻蔑之色。

元芳在边上气的牙痒痒,席君买也是一脸阴郁,倒是王邵依旧面带笑容,说道:“也好,既然薛将军立功心切,那某在此预祝薛将军旗开得胜,功劳自然也归大人一人,至于某,未力寸功之前岂敢向将军讨要。”

“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大哥,你听见没。”薛万彻一脸得意。

“那便如此决定,我与家弟先行一步,王都尉率所部随后跟上,这样一来若真出现王都尉猜测的情况,也好有个退路。”薛万均认真道。

“卑职领命!”王邵面无表情遵令道。

一场军议不欢而散,四人结伴而出,路上沉默寡言的契苾何力因为要集结自己的队伍,便早早告辞,等契苾何力离开后,席君买歪头问道:“大人,您为何要激怒薛二将军?”

“哦,席君买你看出来了?”王邵脚步一顿,笑着回头看向席君买。

元芳看了看席君买又看了看王邵,摸着脑门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大人向来沉稳,进帐时又有万均将军做和事佬,明明已经握手言和,可后来大人对薛二将军的几句讥讽之词就勃然大怒,这不合大人平日的性格,一路上席某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大人为何会这般作为。”

元芳听了席君买的解释,也一脸诧异的望着王邵,别说,老席这话还真说对了,难怪刚才在军帐里总觉得人大有什么地方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元芳却说不出来。

王邵嘿嘿一笑:“呵,想知道?”

“想。”两人对视一眼,做洗耳恭听状。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帐再说。”王邵神秘一笑,然后领着两人进帐就坐。

等三人坐定,王邵拿起案几上的茶壶给三人倒完,自己先拿起抿了一口,然后沉吟道:“我怀疑军中有奸细。”

“奸细!?”席君买与元芳对视一眼,皆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对,你们想想,这两日来斥候是怎么回报的?”王邵托着下巴道。

“很普通啊,发现吐谷浑人在赤水原一带活动。”元芳道。

“席君买,你仔细想想,少了什么?”王邵向元芳翻了一个白眼,他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向席君买问道。

席君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少了什么?对了,照理说都过了两日,探子应该将吐谷浑军的数目给探清楚了才是,为何只有笼统的一军说法。”

“不错,正是这点让我起了疑心,可见敌方已经洞悉先机,避开了我军斥候,那么问题来了,第一,他们是怎么避过的,第二他们为何要避过?”王邵敲着案几缓缓说道。

“这个……”席君买与元芳陷入沉思之中。

第五十七章 设局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假设赤水原正如我预料的会发生那种事情,那这两日的探报是否合理?”王邵见两人眉头紧锁,便换了一句引导道。

席君买道:“假如真会发生大人所说的吐谷浑正秘密集结兵力准备围杀我军先锋,那自然要隐藏行迹,不让我军探子发现,从这点看来似乎合乎情理。”

元芳也道:“若布下陷阱自然是越隐秘越好,这样才能让我们大意,才能中伏。”

“好,那么对方的探子是如何得知咱们斥候的去向的呢?”

“有奸细!”两人异口同声时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王邵笑了,眯着眼睛道:“军中有人通风报信这点是可以肯定的,赤水原离咱们这里不过几十里,打马一个来回也不过一个多时辰,散出去这么多斥候,只得一军的模糊消息,这实在很难让人不起疑,甚至那支吐谷浑军就是为了叫咱们上当而布下的诱饵,也不一定。”

王邵一口饮尽茶水,继续道:“回头再来看我刚才提的问题,是否能够解释的通了?”

元芳摸着下巴猛点其头:“错不了,因为有奸细所以他们的军队能轻易躲过斥候探查,他们极力避免暴露自己的实力就是想在赤水原设伏,最有可能的就是大人所猜测的那般。”

王邵扭头对席君买说道:“老席,你明白了吧,若我跟薛将军一道走就很可能同时掉入陷阱之中,若分开行军我们就由明转成了暗,我手下的兵都是从后勤军带出来的,几乎没有可能被收买,那最有可能的就在……”

“薛将军营中!”席君买抢答道。

“不错,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军中有奸细那就好办了,咱们可以来一招将计就计。”王邵邪邪一笑,继续道:“薛家兄弟撇下我的消息是新的,那奸细绝对想不到,若要揪出那个家伙,只要在军中放些风声就行,然后席君买你带十几个弟兄埋伏在马厩附近,入夜后一旦有人动马,立即拿下。”

“是。”席君买应得快,但随即一歪脑袋问:“大人,都拿下吗,万一他狡辩自己是斥候呢?或者他本来就是斥候又做了敌军奸细,我们无凭无据将人押起来,岂非遭人诟病!”

王邵微微点头,晃着食指道:“老席说的有道理,容我三思。”

王邵噼里啪啦在案几上打着手指钢琴,突然一顿,笑道:“有了,若此人真是奸细必定会偷戴有马蹄铁的马匹,到时候你只在马厩里留一匹装着马蹄铁的战马,偷它的人就是奸细。”

“对了,为以防万一,元芳你这就去铁匠部传我话,今日不准给马匹打上马掌。”

“是!”元芳领命急急出帐去了。

“大人,好主意,那我也下去准备了。”

“嗯,去吧!”

前脚刚送完席君买,后脚就迎来的一位老熟人,自然是大唐公主长乐妹子了。

“在忙呢?”丽质今日一身便服,黑底红边汉服腰缠金缕带,如朕亲临的腰牌很是惹眼,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见王邵在送席君买便没有急着上来,待人走后,这才过来,笑着向王邵招呼。

“刚忙完,公主怎么过来了?”王邵也是高兴,这位可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能在跟寺庙一样的战场上见到一位养眼的美女,总是尤为珍贵的。

“也不见你来寻我,只得本宫亲自来寻你喽。”丽质嘟着嘴道。

“呃……呵呵,承蒙公主错爱,臣受宠若惊。”王邵身子一哆嗦,这话说的自己该怎么答捏。

“行了,看把你吓的,就给你带了些吃的,军中的饭菜可想而知,今日整行囊时发现还有些牛肉脯落下了,便给你送些来。”

王邵原本还很期待,一听是肉,这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嘴上道:“又是肉啊,公主您不知道,自从契苾何力从曼头城里缴获了十万头杂畜,这十几天军中根本没断过肉食,我都觉得自己嘴上说话还带着一股子羊骚味呢,身子长膘了,不信你瞅瞅!”

王邵一边说着一边掐自己老腰,果然还真掐出一拇指宽的肉圈来。

“让本宫也摸摸!”丽质噗嗤一乐,对王邵的腰间肉特别感兴趣,说着话就将小手偷偷伸了过来。

“喂,你松手,想干嘛啊?”王邵知觉一只小手抓到了腰间老肉,抬头一看正对上丽质促狭得目光。

“嫌弃吃肉是吧!”丽质毫无征兆的将王邵腰间肥肉来个一百八十度,嘴上笑眯眯道。

“哎哟喂,疼疼疼!”

丽质嘴上轻哼道:“疼是吧?”继续用力。

“不疼,嘿嘿,一点都不疼!”王邵赶紧强打笑容。

“咦,原来不疼啊!”丽质眯着眼睛似乎在自言自语,其实小手继续用力中。

“疼疼疼,姑奶奶别玩了,一会儿叫人发现了,不好!”王邵眼泪都出来,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丽质这么彪悍的一面。

“那你还说吃腻了,是不是不收!?”丽质呲牙道。

“收,必须收!”

“这还差不多,来,快坐下,我来喂你!”丽质小脸一红,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

王邵那个瀑布汗啊,这什么情况?连忙道:“公主,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丽质咯咯一笑跳进了王邵怀里,手上拿着一片牛肉脯,诱惑道:“来嘛,害什么羞呢,我又不是母老虎,你不会把你给吃了,张嘴!”

“贱女人,快放开他!”

王邵正一脸懵逼不知所措呢,随话音扭头看去,从帐外闪进一个人,此人一身红衣劲甲,不是罗静心又是谁,只见她手执三尺青锋宝剑向王邵怀里刺来,王邵低头一看,怀中可是公主啊,立马大喊道:“罗静心,你疯了,她可是公主。”

“那我就杀你,叫你勾三搭四,叫你水性杨花!”

王邵见那剑又迅又快,眼看宝剑入了心脏,闭眼惨叫一声:“啊!”

……

“大人,大人?”

王邵一个激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愣了三十秒,才转动眼珠,见元芳一脸焦急的望着他,便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人太辛苦了,方才应该是做噩梦了吧,我隐约听见你叨叨什么疼疼疼的,还有那声杀猪般的呐喊。”元芳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王邵踹出一脚可惜没中,脚上继续踹,嘴上骂道:“去,谁叫得像杀猪了,话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不许躲!”王邵心下舒了一口气,乖乖,难怪丽质出现的突然还极度反常,还有那不知哪个旮旯窝里冒出来的罗静心,原来皆是梦啊,可吓死宝宝了!

“就刚才,我刚从刘老儿那儿回来,事情已经按照大人的意思吩咐下去了。”元芳最终还是被王邵中了一脚,揉着屁屁委屈道。

“嗯,下去找老席,帮他盯着点。”

“好咧,大人,那元芳告辞了。”元芳屁颠屁颠跑了。

王邵正回忆梦境呢,结果一声叫唤差点没把王邵吓趴到桌子底下去。

“王邵,你在里面吗?”是丽质的声音。

“我……在,请公主稍等片刻。”王邵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一脸古怪打开了帐帘,第一时间像x光扫描一样上下打量丽质,衣服居然一模一样,奇哉!难道自己未卜先知了?不过就是没见其没带食盒便大舒了一口气,随即莞尔一笑,自己这是在担心什么呢,梦跟现实怎么可能联系在一起。

“你为何这般看我?”丽质有些奇怪,王邵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像是见到什么恐怕的东西一般。

“哦,没事,请公主移驾进帐叙话。”

两人坐定,公主问道:“在忙呢?”

“刚忙完,公主怎么过来了?”

“也不见你来寻我,只得本宫亲自来寻你喽。”丽质嘟着嘴道。

王邵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这对白为何如此熟悉!

第五十八章 逮住

“王邵,你怎么了?看你一脸冷汗,是否是病了?”李丽质伸着手贴了过来,直接按在了王邵的脑门,从进帐她就发现王邵的表情不太正常。

“没,没事!”王邵一捂脑门,却将李丽质的小手抓在了掌心。

两人皆是一颤,李丽质羞红着脸低声道:“还不放手,莫叫他人瞧见了。”

王邵一听反倒不慌了,梦嘛,哪来的这么巧,这小手,滑的诱人,真不舍得就此放下。

“王邵,你在吗?”一脸风尘的罗静心忽然掀开帐篷将头探了进来,正好与屋里的两人来了一个对眼。

丽质慌忙收起手,将那双柔夷缩回了袖中,同时站起身涨红着脸质问来人道:“你是何人,竟敢未经通报擅闯都尉大帐!”

王邵已经呆住了,甚至不知道如何反应,伸着爪子在空中拨了几下,一脸尴尬。心道:“卧槽,居然梦想成真了,老天爷是不是又在玩我?”

罗静心眯着眼睛扫了长乐几眼,才恍然道:“喔哦,原来是长乐公主啊,怎么,让我撞见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恼羞成怒了?”

“你……你放肆,本宫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瞧你那身装扮,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人恐怕是你吧,说,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来此?”李丽质插着腰指着罗静心大声道。

“唉唉,都是自己人!”王邵这会儿反应过来,见两女剑拔弩张的模样赶紧打圆场道。

“谁跟她是自己人,哼!”两女异口同声道,随即才发现两人说的一模一样,不禁齐齐皱眉,面色不善的对望了一眼。

王邵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赶紧解释道:“我来介绍,我来介绍,这位是六扇门大当头,红衣姑娘,这位是当朝公主,圣上的掌上明珠长乐公主是也。”

“六扇门的大当头?”丽质一愣,再次上下扫了罗静心一眼,嘴上道:“你既然是六扇门的主管,不好好在长安伺候太上皇,来这儿干什么?”

“对了,红衣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罗静心哼哼两声,自顾寻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坐下品了一口,这才解释道:“太上皇龙体抱恙,我千里迢迢赶来传旨意来的。”

“皇爷爷他如何了?”丽质一听太上皇身子不行了,露着一脸担忧,抓着罗静心的手问道。

“御医说情况很不好,恐怕过不了五月中旬了。”罗静心手抖了一下,不过见丽质一脸担心又不好立即抽开,便由她握着。

此时王邵也陷入了沉思,照历史的进程李渊这时候应该已经下不了地了,只能在榻上弥留,赤水原一战得胜的消息传到长安,李世民还未高兴几日,李渊就要与世长辞了,说来王邵颇受这位老皇帝照顾,如今看着他离世,他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不管李渊当皇帝时对错如何,但作为长辈是完全合格的,包括长乐擅自上前线的事,若没有太上皇的帮衬,李世民岂会轻易放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师姐,那位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王邵拍着长乐的肩膀安抚着,一遍歪头问罗静心。

“中风,病入膏肓药石难愈。”

“孙老道,哦,就是孙思邈他去看过了?”

“看过了,答案差不多。”

“哦……”王邵点点头,老年人中风,这是常见的,毕竟岁月不饶人嘛,再加上李渊老来沉迷女色,劳累过度,这就没办法了,究其原因还不是自己折腾的。

“她是你师姐啊?我怎么不知道!”丽质背地里戳着王邵肋骨小声问道。

王邵嘿嘿一笑算是默认,心道:“什么师傅,整个就是甩手掌柜,屁都没教,还不是靠本少爷自个悟的。”

罗静心耳朵动了动,抢白道:“是啊,王邵的功夫便是我师傅传授的,公主你若想学本姑娘可以教你啊,刚好少了个师妹!”

“谁要当你师妹了,我才不学呢!”丽质拉着王邵胳膊亲昵道:“再说了,本宫想学难道不能叫邵哥教我嘛,要你多管闲事。”

“哼!”两女齐声哼哼道。

“拜托,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一见面就跟生死大敌似的,有话好好说嘛,对不对,坐下来沏壶茶吃几个包子静静心,你们这么吵我很难做的。”

“要你管!”两女跟商量好似的再次齐齐扭头向王邵发脾气道。

“得,你们国共合作,我是鬼子行了吧!”王邵一脸委屈,这会儿真搞不懂女人都是啥想法。

就在三人处于极端尴尬的状况之时,席君买的声音从帐外响了起来,王邵大呼佛祖保佑,立马将席君买给拉了进来,然后询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席君买进来一看,红衣和公主也在,便先行礼道:“见过公主、见过六扇门大当头。”

王邵赶紧追问:“老席,别做虚礼了,人抓到没有?”王邵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也该上钩了。

果然,席君买一脸激动道:“大人真乃子房转世算无遗策,此人被我和元芳逮个正着。”

“人呢?”王邵嘿嘿一笑,又问道。

“元芳正带人过来呢,不过某刚才已经问过话了,他什么也不说。”

“大人?”说曹操曹操就道,这边刚说到元芳,他就带人过来了,正在帐外喊呢。

一票人出来一瞧,果然元芳身后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斥候,居然还是斥候军曹,元芳上来两步抱拳行礼,然后屁颠屁颠跑到罗静心身边谄媚道:“大当头,您怎么来了?”

罗静心冷冰冰道:“办事,你这是什么情况?”

元芳在罗静心耳边一阵低估,王邵则已经站了出来伸手托起了那奸细的下巴,笑道:“啧啧啧,说说吧,赤水原究竟有多少吐谷浑兵马?”

“呸!”那奸细啐了一口,好在王邵躲的快,不然一口老坛酸菜直接浇到脸上了。

王邵冷笑连连,嘴上问元芳道:“元芳,他招了没有?”

刚汇报完的元芳立马回答:“启禀大人,这奸细骨头挺硬,一路过来我是拳脚相加,楞没吐出一个字。”

“很好,征询这种活刚巧本大人也在行,要不试试我的方法?”王邵抬手就给了那奸细两巴掌,迎着奸细恶毒的目光轻松道。

“大人还什么都会啊!”元芳一脸狐疑,这事情明明他们六扇门才是最在行的,难道大人的手段更加厉害?

“你去寻一个木盆过来!”王邵扫了众人一眼,淡淡下令道。

元芳奇道:“木盆?大人要这木盆作甚?”

王邵一伸手指点着奸细道:“自然是替他放血了。”

听了这话,众人不由一惊,那奸细更是全身发抖,但还是高声嚷嚷道:“唐狗,你有什么手段尽管往爷爷身上招呼,若爷爷说出半个字,我就是你孙子,呸!”

“你会说的。”王邵邪邪一笑示意将人带进帐内,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两女看得真切,罗静心直言不讳道:“完了,这家伙下场一定很惨,师弟那笑容我再熟悉不过了,看了让人心中发憷。”

丽质深有同感,忙不迭点头道:“是啊,他那般笑的时候总有人要倒大霉了。”

说完,两女居然相视一笑,这一刻忽然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也没了方才的那种剑拔弩张,倒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

“走,瞧瞧去?”罗静心看着人都进帐了,便主动拉起丽质的手提议道。

“嗯,我正打算去看看呢,姐姐一起?”

“好。”两女手拉手向王邵的帐子走去……

第五十九章 逼供

两女刚进大帐就见王邵搬了把马扎翘着二郎腿在那边吩咐:“元芳,将他的双眼蒙住先。”

“是。”元芳麻利得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条黑布给那奸细绑上了,拍拍手道:“大人,接下去呢?”

“嘿嘿,自然是给他按在马扎上,然后将木盆放在他身后,咱们给他放血喽!”王邵嘿嘿一笑。

“大人,您要的小刀!”席君买憋着笑将一支毛笔递到了王邵手上,那奸细一听立马挣扎起来,破口大骂道:“唐狗,有种就给我一个痛快,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死心吧!”

王邵转着毛笔嘴上呵呵道:“别急嘛,这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抬头与席君买对视一眼,然后拿着毛笔沾水轻轻在奸细手腕上划了一笔。

“你做了什么?”奸细被蒙着眼,自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以为自己已经被王邵手中的小刀割了手腕,一边挣扎一遍颤着声音高喊道。

“呵呵,明知故问,自然是替你放血了,不过你放心,这口子并不大,传说人的血液占了体重的百分之八左右,也就是说像你这样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有将近有六升的血液可以流,足够你流上一整天而保持不死,听到你的血滴在木盆的声音了吗?滴嗒……滴嗒……嘀嗒!”王邵绕着奸细吓唬着。

奸细一下子安静了,他双手被束双眼被蒙,只得用耳朵倾听,果然如王邵所言,嘀嗒之声清晰可闻,再加上潜意识的作用,自然恐惧之极。

王邵见他不语,随口又像记起什么突然解释道:“啊呀,我好想忘了跟你说最关键的事情了,虽然你有六升左右的血液可以浪费,但是人体一旦失血超过十分之一就会出现心跳加速眩晕发冷,超过十分之二就会全身抽搐痛不欲生,超过十分之三则会呼吸困难五官失控,超过十分之四,呵呵。”

元芳挤眉弄眼道:“大人,超过十分之四会怎么样,您倒是说说啊,吊人胃口。”

王邵拍着奸细语重心长道:“这就不说了,超过十分之四自然是会因为失血过多直接一命呜呼了,看来这位吐谷浑兄弟的命并不能跟他的嘴一样硬,撑到天亮啊!对了,你有没有感到发冷晕眩啊?”

这后面一句显然是在奸细耳畔说的。

那奸细从王邵解释开始颤抖就没停过,被王邵一拍肩膀更是吓得魂飞天外,立即道:“你是魔鬼,你不是人!”

王邵继续吓唬道:“其实我也很希望你能坚持下来,这样我们可以再玩一个游戏,听说过剥人皮大法吗?”

元芳一愣,似乎挺感兴趣,立即道:“大人,您口中的剥皮大法又是个什么残酷的逼供方式,说出来让元芳听听呗,好涨涨见识。”

王邵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扫了全场一眼,因为明眼看到的放血大法仅是玩水滴木盆的把戏,都憋着笑呢,要是谁憋不住可不就不好玩了。

等众人表情冷静下来,王邵才继续忽悠道:“简单,先将他扒光衣服冲洗干净,然后再挖个坑将人种在土里,就露出一个死人头,接着拿匕首在他头顶来上呢么一刀,撒点蜂蜜就大功告成了。”

席君买实在憋不住,拳头挡着嘴假咳了一声,见王邵瞪过来,便灵机一动道:“咳咳,大人,我是想问为啥要撒蜂蜜呢?”

王邵哈哈一笑:“老席问到点上了,为什么要撒蜂蜜呢?众所周知蛇虫鼠蚁最爱吃甜甜的蜂蜜,你们说要是在那人头上撒上蜂蜜会不会将那些东西招来啃食?”

“肯定的。”元芳赶紧点头道。

“那不就结了,等那群蛇虫鼠蚁爬满头顶的时候,你们猜那被埋进土里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本宫猜想,定是奇痒难止痛不欲生!”李丽质也凑热闹道。

“好,既然难受自然要想办法脱困,若你是那人会怎么做?”王邵循循善诱道。

“自然是跳出洞来!”罗静心也觉得好玩,继续添油加醋道。

王邵一脸奸笑,拍着奸细的肩膀说道:“跳?嗯,这是一个好法子,不过你们别忘了这人可是被埋在土里的,他要怎么跳?”

奸细继续颤抖,居然问道:“他……他怎么跳出来?”

“我听说人的潜能是无穷无尽的,跳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正好头顶不是开了洞嘛,他也许会从那洞里跳出来,不过人皮肯定是得留在地下了,那场面,想想就觉得刺激,哎,要不替你止血,咱们换这个玩?”王邵在其耳边商量道。

奸细想象着那人从地里跳出来的场面,一口酸水呕了出来,同时屎尿齐流,哭爹喊娘道:“我招,大人,我什么都招,千万不要拉我去……”

“啪啪啪!”王邵连扇了几巴掌,啐了一口道:“妈的,早点招不就行了,让本少爷差点把自个给恶心到了,元芳,席君买,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是!”

王邵说完便招呼两女一起出帐呼吸下新鲜空气,罗静心眨巴着大眼睛问:“师弟,你这法子真不赖,六扇门刑讯的套路比起你的法子可是大巫见小巫了。”

“嗨,别提了,师姐你诚心在恶心我是吧,刑讯玩的心理战,按我这法子肯定得把人给弄死了。”

李丽质好奇道:“那邵哥是如何知道这些千奇百怪的刑讯法子的?”

“胡诌的呗,也就拿来吓唬吓唬吐谷浑人,若他一心求死我还真没办法。”

“噢!”两女齐齐点头,王邵脚步一顿,回头左右打量了两女一眼,然后不解道:“咦,话说你们不是……”

两女齐齐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怎么了?”

王邵一脸黑线,立马转口:“没事,没事,错觉,一切都是错觉。”

三人绕了营帐散步一圈,席君买就一脸兴奋挥舞着一张宣纸过来了,嘴上喊道:“大人,拿到了!”

王邵赶紧接过打开细细阅读,嘴上道:“做的好,吐谷浑人果然在玩大手笔,他们想一战定乾坤?哼哼,我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席君买!”

“到!”

“立即集结部队于校场集合,对了,叫元芳通知契苾何力将军,让他也赶紧带人过来,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

“我也去!”这是罗静心说的。

王邵看了罗静心一眼,缓缓点头道:“行吧。”

“那我也要去!”李丽质看了罗静心一眼也跨了一步道。

“不行,你留下!”王邵立即冷脸拒绝道。

“我就不!”李丽质倔强道。

王邵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劝说道:“不是大姐,这是去战场,你一个大唐公主凑什么热闹,赶紧回自己营帐待着,上战场我可照顾不了你。”

“本宫不要你照顾,本宫就问你让不让。”李丽质跺着脚高声道。

“不让!”王邵哪会让她冒风险,明日是一场突袭战,若公主有个万一自己掉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好,本宫以监军的名义命令你,必须带上我,不然就是抗命不遵!”李丽质解下腰间金牌在王邵眼前晃了晃。

“呃……”王邵表情立即垮了下来,心道:“这丫头是不是疯了!”

“王邵,你给本宫说句话!”

“行吧,师姐,到时候公主的安危你多照顾一下。”王邵也没迟疑多久还是点头应下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叮嘱了罗静心一句。

“放心吧师弟,有我在,公主的安全不是问题。”罗静心现在跟李丽质亲如姐妹,自然会多加注意。

“好,那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对了,公主你换身军曹的衣服过来,千万别穿那件赤甲。”

“为什么啊,这可是平阳姑姑的战甲!”

王邵直言不讳道:“这种甲平时显摆就成了,真上了战场那就是箭靶子,你自己想想吧!”

“这个……”李丽质愣了愣。

王邵对于丽质的赤甲颇多吐槽,高端大气上档次有个屁用,一眼就让敌人猜到是首脑人物,不要死的太快,也不知道平阳公主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六十章 薛家兄弟被困

时四月二十八日晨,阴。

薛万均与薛万彻领三千骑军步卒八千共计一万人,踏着晨露前往赤水原,根据回来的斥候汇报前方五里外有一吐谷浑部落据点,目测敌人数目在三千左右。

薛万均挥退了斥候,有些迟疑的问弟弟道:“万彻,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

薛万彻一听敌人就在眼前,已经是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大笑道:“哥哥,这又有何不妥,区区三千敌军还不够咱雄师塞牙缝的,理当速速拿下才是,弟愿打头阵,破其大营!”

薛万均见薛万彻要催马发动,便急急将其拦了下来,沉声道:“慢来慢来,万彻你有没有没想过,两日前就已经发现了这股子敌军,为何今日才探清楚数目,若真是区区三千之众,为何明知咱们拿下了曼头城还逗留在附近,这点,我怎么也想不通。”

薛万彻好不容易将王邵的人马甩在后面,眼看就要建功,哪里听得进哥哥的劝说,自以为是道:“嗨,哥哥就是瞎动心思,吐谷浑一败再败哪里有胆子反击,况且他们的牙帐就在眼前又岂会有假?若不速速进攻等那王邵人马一来不是凭白让那小子得了便宜,再说了,三千人能翻起什么大浪,阴谋诡计又能将咱们上万人如何?”

薛万均还有些犹豫,嘴上道:“贤弟之言话是不错,不过……”

“嗨,不过什么,可急死我也,哥哥若不放心,你就带着你的人马给弟弟压阵,万彻去也!”薛万彻早已按耐不住,马鞭一扬脱了薛万均拉扯,直接催马向前奔去。

一边催马一边抽刀高喊:“弟兄们,跟我杀!”

“万彻,万彻!”薛万均见弟弟已经杀了出去便一脸担忧之色,不过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命士兵跟进,他摇摇头,同时抽刀下令道:“骑军听令,冲杀过去!”

“杀!”唐军吼声震天,五里的路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

三千骑军后发先至,仅花了盏茶工夫率先冲至了吐谷浑大营,一路抵抗甚微,薛家兄弟率领轻骑很快就杀穿了吐谷浑人的大营,薛万彻更是大发神威,连砍了几员吐谷浑大将,等五千步卒赶到后,此战已然锁定了胜局。

大战进行了一个时辰,薛万彻笑脸如花,扛着横刀催马到大哥面前显摆道:“大哥,我早就说了,吐谷浑人蠢钝如猪,哪儿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打便是了,你看,此战若不是我当机立断能有如此战果?”

薛万均看着弟弟,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心道:“希望如此简单吧,但为何我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正在两兄弟分享战果的时候,一个校尉匆匆来报:“薛大将军、薛二将军,卑职奉命攻打吐谷浑军的粮草大营,但等我等杀进去时大营居然是空的,未发现牛羊等一头杂畜。”

“此话当真!?”薛万均脸色一变,拿着马鞭指着来人喝道。

“大哥,你为何……”薛万彻也是一愣,见大哥色变便想安慰两句。

“不好,我们中计了!”薛万均思索了一会儿立马高喊道。

薛万均之言刚落,四马从不远处急急打马而来,第一位斥候慌道:“大人,东面发现吐谷浑大军,人数不下万人。”

一个话音没落第二人已经在马上大吼:“大人,不好了,西面有敌情,是吐谷浑的上万大军!”

第三个已经匆匆下马,跪地道:“大人……北面也有。”

第四个楞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说,正犹豫间薛万均摆手道:“行了,你想说南面也有是吧。”

第四个猛点其头,见薛万均脸色铁青,更不敢说话了。

“大哥,这……”薛万彻的菊花脸瞬间垮了下来,他也听明白了,一思量就明白了如今的处境是何等危险。

薛万均瞪了弟弟一眼,冷笑道:“哼,你说吐谷浑人蠢钝如猪?呵呵,我看你才是!如今大军四面被围,你我兄弟恐怕就要葬身于此了。”

“大哥!”薛万彻还想说什么。

“你闭嘴!”

薛万彻被哥哥一吼缩了缩脖子,要不是自己急功近利也不会落到如今下场,不禁丧气道:“大哥,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薛万均抬头闭目一叹:“哎,现在能指望上的恐怕就是你口中最厌恶的王邵了,若他及时赶来或许还能逃出生天,若不然……”

薛万彻咬紧牙关忽然起身道:“大哥,我等岂可坐以待毙,不若我们突围吧!”

“突围?”薛万彻一愣,然后看向了弟弟,摇头苦笑道:“呵呵,说的也对,能逃一个是一个吧,万彻你先走,我来殿后。”

“不,大哥你先走,我来殿后!”薛万彻抱着哥哥道。

“执行命令,别忘了我才是上官!”薛万均冷冷看着弟弟一字一句道。

“这……哎,我们走!”薛万彻一声招呼拉着身边几个骑军校尉走了。

薛万均扫了四周留下来的人,大笑道:“哈哈哈,吐谷浑人费尽心机一心想留下咱们,咱们又不是块羊肉,随他们任意宰割,今日,我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唐没有一个懦夫,集合所有步卒,随本将军列阵迎敌!”

“是!”校尉高声应答,随即下去集结部队去了。

吐谷浑人来的都是骑军,对赤水原假据点呈合围之势,薛万彻带着三千骑军突围却惨遭围堵,差点连自己都退不回来,奋力搏杀牺牲了一千骑,终是没有突围出去。

薛万均已经列阵以待,见弟弟负伤被人抬了回来,大惊道:“万彻!”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担架前询问:“万彻,你的身子如何?”

薛万彻身中三创,分别是左肩、右臂和大腿处,好在王邵流传下来的战场急救术已经普及全军,要不然薛万彻早就一命呜呼了。

“大哥,我……”薛万彻艰难的抬着上半身,想去抓万均的手。

薛万均拍了拍重伤的弟弟安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今日,咱们兄弟与吐谷浑人决一死战!”

说完话,起身示意将士将薛万彻抬进帐里,自己则抓着横刀上了战马,横刀立马大吼道:“大唐的将士们,今日是本将军指挥失当,致使诸位兄弟陷入重围,万均我本该以死谢罪,不过,大敌当前,我愿用此残躯身死疆场,为圣上尽忠,为诸将士用命,为我大唐百姓边陲永宁而战,虽死无憾!尔等可敢与我同往呼?”

“愿与将军共生死!”九千将士齐齐呐喊。

“好,随我出阵!”

薛万均带着人马踏出假营地时,距他们一里外已经形成包围圈,密密麻麻的吐谷浑骑兵连成一线,踏着整齐的步子正向他们缓缓行军而来。

此刻,阴云密布,天边的黑云压了过来,仿佛地上的吐谷浑骑军一般,头上的几缕阳光也被这接近的乌云给掩盖住了。

“嘀嗒……嘀嗒……”那是雨点下落的声音。

马上的薛万均眯着眼睛,望着眼前看不到边际的吐谷浑大军,手上的横刀高高抬起久久未曾放下,他在等待。

“噼噼啪啪”

雨忽然急了起来,战场上到处是打在盔甲上发出的轻微响动,却因为此刻极度的安静而变得突兀起来。

“驾!”大雨如信号般,催动了吐谷浑人的战马,四面八方的吐谷浑骑军开始加速。

“准备迎敌!”薛万均终于将高举的横刀放下,直指前方。

“杀!”

两股洪流终于撞在了一起,马嘶,金鸣,还有血染的大唐旗帜,有人倒下了又艰难的站了起来,也有人倒下了却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薛万均面色冷峻,立马大吼:“大唐无敌,杀!杀!杀!”

第六十一章 人心

王邵夹紧马腹坐了回来,将手搭凉棚的双手亦收进了长袖,嘴上漫骂道:“这该死的雨,下的真他娘的不是时候,咱们带的火药筒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大人,幸许还有几个可以使用。”元芳在身边宽慰道。

“几个?不远处可是整整五万吐谷浑骑兵,这几个能顶什么用,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王邵收回眼光,立即对不远处的契苾何力道:“何力将军,你认为此时我们上不上?是等大总管援军合围过来还是先去救人?”

“按我的意思,自然是先救人了。”契苾何力提了提马缰道。

“本宫也主张先救人,王邵,虽然本宫知道薛万彻与你不合在前,但毕竟是国家大事,不可意气用事。”长乐紧紧拉扯着披风将自己裹得严实,见王邵与契苾何力交谈,便挤上来道。

“公主,我不是说……”王邵细心看了长乐一眼,难怪她举止反常,原来没听王邵之劝将赤甲给穿了过来。

“知道了,你很烦啊,本宫可是监军!”

王邵心头一酸,颇为委屈,这女人好坏都分不清楚了嘛,不听自己劝说居然在战场上使小性子,定睛看了她一眼,表情变冷道:“那这位公主殿下就好好施行监军的权力吧,元芳,将公主给我看住喽,若她敢上前一步我打断你的双腿!”

元芳一脸懵逼,凭啥公主犯错就得自己受罚捏,这不合逻辑啊,大人!

但迎着王邵冷冷的目光,他还是点头应道:“是,卑职坚决不会让公主踏进战场一步,否则提头来见大人!”

“王邵,你敢!”长乐咬着嘴唇向王邵瞪眼道。

“不好意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元芳,给我盯住了,若公主有个万一为你是问!”

“是。”元芳挺胸应是。

见长乐鼓着腮帮子一脸不爽,元芳低声劝说道:“公主殿下,您就行行好吧,大人这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前头可是整整五万大军,可不是五万稻草靶子啊,您一个女子冲杀进去,这……”

“哼,休要多言,本宫待在这儿便是。”丽质也不是不领王邵的心意,只是颇不服气而已,自己自小弓马娴熟,最为崇拜的便是平阳公主,如今正是用武之地,机会就在眼前却不能跟王邵并肩作战,她的心也不是滋味。

在她心中,看着王邵冲锋陷阵比自己深陷敌营更加揪心,想着苏姐姐的话,爱上一个人就喜欢看着他发呆,若他消失在自己的眼中,那种忐忑不安担惊受怕的内心煎熬比之战场又有何区别。

王邵见公主低头不语便扭头吩咐道:“其余人随我出发,何力将军,你带你的部队从右路包抄,我带我的人马从左路推进,一定要同一时间杀进战团,可不快也不可慢,不然你我皆有被敌人缠住的危险。”

契苾何力哈哈一笑:“哈哈哈,王都尉放心便是,且看我铁勒精骑勇武表现!”说完催马急行,带着他的一千骑兵往右路疾驰而去。

目送走契苾何力的队伍后,王邵回头道:“好了,咱们按原计划行动,你们要做的是从另外三个方向遍插大唐的旗帜,再重申一遍,是围而不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主动出战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好,出发!”王邵大手一挥,自领一千骑从左路迂回了过去,席君买则带着剩下的千人分成三队,各自向赤水原东面、西面、北面三个方向渗透。

王邵的计划说来也简单,就是他最擅长的《三十六计》中的一计,声东击西。

不过这次可不是只声东,连西、北也声了,想吃掉五万吐谷浑大军光他手里的骑兵是远远不够的,所以王邵必须先得到李靖的支持。

从奸细口中得到情报后,王邵立即命元芳叫奸细画押录成书面口供,带着这份口供急急闯入了李靖牙帐,一通交流后,李靖也是一脸大惊之色,原本还不信,但看了王邵手中的口供后,铁证如山,即便他不信也得信了。

吐谷浑人狗急跳墙?这是李靖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就是想如何把这些人留在赤水原,李靖提出了疑问,却跟王邵想到一块儿去了。

见李靖仍在沉思完善,王邵便主动献策道:“大总管,不如来个声东击西如何,将这五万吐谷浑军往南赶?”

“对,五万大军只要赶到老夫的中军之前,必然不会叫他们跑了,不过王家小子,你要如何让吐谷浑人乖乖听你号令?”

“于东面、西面、北面遍插我大唐军旗,让吐谷浑人认为三面被围,情急之下自然会选择最容易突围的南面。”王邵微笑道。

“然后老夫摆好阵型以逸待劳?不错,好计策!”李靖也是微微一笑,顺着王邵的话说道。

“多谢大总管夸奖!”王邵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李靖却抬手摆了摆:“想法不错,可你别忘了他们是骑军,若见老夫大军堵在南面扭头就跑,你又当如何?”

“这个……”王邵被李靖问住了,果然这种可能性十分大,王邵不禁尴尬道:“恕卑职妄言,纸上谈兵了,还请大总管教我。”

李靖捋着胡子笑道:“呵呵,孺子可教,若老夫是你必会兵分三路,两路实军一路虚军,命实军先解薛家军脱困如此里应外合彰显实力,让吐谷浑军以为确有我大军来援,然后虚军于三方同树旗帜,这样一来真真假假才能让吐谷浑人信以为真,老夫之言可是合乎情理?”

“大总管高杆,卑职叹服。”王邵脸上一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微微修改一下布局就比自己的方案更加有可行性。

“如此,老夫便通令全军开往赤水原,尔等三千骑军先行一步,老夫随后就到,赤水原一战若胜,大唐无忧矣。”李靖显然很开心。

“诺。”

……

“大人,大人?”

一校尉的喊话把王邵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王邵微微一笑道:“都部署完毕了?”

校尉道:“是的大人,已经按您的吩咐部署完了,只等一声令下。”

“再等等,让雨再大些,这样三面插旗的弟兄们可以安全一切。”王邵手搭凉棚挡着雨水,望着前方厮杀的战场道。

校尉顺着王邵的目光看了远方一眼,焦急道:“大人,不能再等了,薛家军快完了。”

王邵回头冷冷瞄了校尉一眼道:“你以为本大人在公报私仇吗?”

“不敢!”校尉身子一颤,低头道。

“不错,我就是在公报私仇!”王邵接下来的话让校尉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只听王邵继续道:“我就是想让薛万彻长长记性,小张?”

“到!”那小尉立马一个激灵回神答应道。

“军功是打出来的没有错,但那只是对你们而言,对于我来说处理关系比打仗更重要,若我现在发兵救下了薛家兄弟,你以为他们会对我感恩戴德?”王邵轻笑道。

“难道不是吗?”校尉不解道。

“天真,你信不信,假如我此时发兵救了他们,那薛万彻定会以延误军机之罪治我,因为我确实没跟上他们的部队,人心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你说凭什么他们在阵中出生入死,而我们在隔岸观火,他们一旦缓过来必然对我和你们心生怨恨。”

“呃……”校尉被说的懵逼了,还别说,仔细一想大人口中的歪理居然还真把自己说服了。

王邵继续嘴炮道:“你说锦上添花好还是雪中送炭好?”

“自然是雪中送炭更见人心。”

“那不就结了,等吧,待他们绝望我们再伸出援手,我想,往日的恩怨便会一笔勾销,你们也不会被薛家营的那些人日日斜眼嘲讽了,小张,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很虚伪?”

“不,大人是在替咱们出气,为弟兄们着想。”

“别把我说的那般伟大,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王邵苦涩得撇撇嘴,人心呐,远比战争更可怕。

第六十二 激战赤水原(一)

其实在古代战争中大量的杀伤来源主要靠弓箭,而不是肉搏,两军交战尚未接触就是几波箭雨交火,此时第一排的士兵往往是最安全的,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大将都冲锋在前的原因了。

薛万彻简单包扎一下就带着受伤的身子加入了战团,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吐谷浑大军压境实在没有办法休息。

薛万均也是一样,尽管被击下坐骑但还是迅速与第一排士兵站在一起,跟吐谷浑的骑兵鏖战在一起。

身先士卒一词王邵起先也并不明白,甚至觉得古人的智商很有问题,但是亲自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也渐渐明白了原因,王邵总结大概有三点。

第一,效率问题,古代战场打的是阵型,若先歼灭第一排那么前赴后继个没完,这反而会阻碍阵型演变,这个对自己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于敌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几乎成了古代战场的一种默契,其实很好理解,譬如王邵穿越前喜欢玩的一款手游‘王者农药’,团战时总会想方设法绕过对面的坦克去切后排输出,这是一个道理。

第二,往往第一排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且最不容易死亡,把老兵放在第一排是因为既能稳定军心又能保持队伍完整,若是一击即溃便会导致军心涣散,后排的基本就是扭头就跑,还打个什么仗,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古代以少胜多战役层出不穷的原因了。

第三,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是侧翼,骑兵为何成为古代战场的大杀器就是源于这点,高机动性的骑兵能有效打乱敌军阵型,在队伍崩溃后再赶尽杀绝,这效率比之弓箭手更快。

当然这只是对团战来说,若单一兵种论,历史上以骑兵正面冲锋的案例几乎是没有的,吐谷浑人错就错在把骑兵当步兵使用了。

王邵就在等那一刻,一旦薛家军与吐谷浑的人的五万骑兵绞杀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佳的进攻时机,虽然他这么做对薛家军很不厚道,甚至就像他自嘲的那般,这很小人。

“大人,下令吧!”张校尉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再等下去薛家军就要全军覆灭了。

王邵见时机成熟哪会放过,立即高喊道:“发信号,杀!”

“树旗帜,全军前进!”张校尉立即打马在阵线上狂奔一个来回,嘴上不停传着王邵的命令。

……

“大哥,快退!”薛万彻大喝,同时一个飞扑顶飞了一个吐谷浑骑士,那吐谷浑人还未起身就被薛万均补了一刀。

“弟,你怎么出来了?”薛万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奇怪道。

“临时营帐已经被吐谷浑骑军踏平了,不出来就是等死!”薛万彻也不废话,一边左砍右闪一边解释道。

“大哥,这里太危险,跟我往后退吧!”薛万彻吼道。

“退个屁,四面八方都是敌军,你叫我如何退,唯有死战到底,万彻,背面交给你了!”

“好!”薛家兄弟背抵着背,斩杀着周围骑兵。

战圈外,有一军未动,那是五百人的骑军方阵,此刻这五万吐谷浑军最高指挥官名王慕容俊秀正在那边发笑:“哈哈哈,唐人也不过如此嘛,我看天柱王是被唐人打怕了,惧怕到夹着尾巴像条狗一样去追随我们那废物可汗的道路了,简直丢尽了我吐谷浑人的脸面。”

身边人马屁连连供上:“大王说的极是,若不是可汗和天柱王跑了,也不会让大王收拢了这么多勇士,今日这仗结束,恐怕大王的名声直追天柱王。”

慕容俊秀瞪了那人一眼:“什么叫直追天柱王,我与他本就是平起平坐,你可别搞错了。”

周围几人连忙陪笑道:“对对对,应该说此战过后,大王的名声直追可汗才是。”

俊秀哼哼道:“嘁,慕容伏允他老了,已然没了什么胆量,草原之主早晚会到我手上,这只是第一步,对了,那位使者回去了没有?”

“大王说的是那个黑衣人?”

俊秀道:“不是他还有谁?”

“走了,发动进攻前就悄无声息走了。”

“算了,不过是一个无耻的卖国贼而已,唐人就喜欢玩心计,所以我才讨厌他们,他们窝里斗倒是便宜了我,哈哈哈!”慕容俊秀大笑不止。

“随我杀进去救人,冲啊!”契苾何力的骑兵忽然出现在战团右翼,只见其大手一挥率先冲杀了进了战团,大唐的旗帜被高高竖起,不远处的俊秀也看到了这一变故,不由色变。

俊秀大惊,指着契苾何力的骑军慌张道:“说,这是什么情况,唐军不是都在这儿了吗!?”

没人回答这位名王的话,因为他身边的众人也是一脸惊愕之色。

一吐谷浑斥候慌忙来报:“急报大王,赤水原东西南北四方皆有唐军出没,点算他们的旗帜恐怕不下八万之众。”

慕容俊秀一脸惨白,抖着嘴皮子指着斥候道:“这……这绝对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包围我们,你在说谎!”

“小人亲眼所……啊!”

斥候话没说完就被慕容俊秀给一刀砍下马来,俊秀盯着他的尸体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难道他在骗我!啊……我要杀了他!”

“大王,你看!”俊秀周围众人四下张望,果然有一人发现了大唐军旗,不知何时已经树满了赤水原四周。

慕容俊秀也慌了神,扯着马缰道:“撤,快撤,不能被唐军包围,快下令!”

不多时,牛角号被吹响了起来,正在作战的吐谷浑军人人皆是一愣,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唐军砍杀当场。

薛家兄弟也听到了,两人面色皆是一喜,薛万均激动道:“万彻,是援军到了,一定是援军到了,反击,我们可以杀出去了!”

“是啊,大哥,咱们走!”

吐谷浑军开始撤退,薛家兄弟一路砍杀终于寻着吐谷浑撤退的缝隙杀了出来,正巧与来接应的契苾何力骑军碰头。

薛家兄弟见到契苾何力先是一愣,后便大喜,薛万彻接过契苾何力拉过来的战马直接就翻身而上,嘴上问道:“何力将军,大恩不言谢,先集合队伍冲杀出去!”

契苾何力看了狼狈的薛家兄弟一眼,开口道:“两位将军,要谢的可不是某,某只是随王都尉一道来救援的,接下来且听某指挥,王都尉已有反败为胜的计策。”

“王邵?”薛万彻刚一上马便听到契苾何力提到王邵,便歪着头说道。

“是啊,王都尉命某从右翼杀入,然后与贵军合流,再从侧翼杀出,反身咬住吐谷浑军尾部。”

“哈哈,好小子,他若迟来一步薛某就真为国尽忠了,万彻,这可是救命之恩呐!”薛万均是提醒弟弟。

“哥,我知道了,我薛万彻算欠他一命!”薛万彻认真点头,随即催动战马向外杀去。

正当契苾何力与薛家军汇合的时候,王邵则已经带着一千骑兵从左翼杀入了战团,而且有意外收获,就是刚从战团撤出来的名王慕容俊秀。

见吐谷浑指挥军旗一出现,王邵则是大喜,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会不懂?原本要杀入战团的他当机立断带着骑军奔向吐谷浑指挥中军。

因为围杀薛家军压上了所有预备队,吐谷浑的中军几乎如脱光衣服的姑娘,赤裸裸的出现在王邵眼皮底下,慕容俊秀见王邵冲杀过来,立即慌了神,大吼大叫道:“快截住他们,快!”

王邵死死盯着敌首,一面催马一面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心道:“果然是枪打出头鸟,要怪就怪你自己穿的如此骚包,当真欠砍!”

第六十三章 激战赤水原(二)

一千对五百,正面的骑兵交锋,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王邵左躲右闪,渐渐向那个穿着华丽的首领杀去。

一个壮汉提马而出擎着弯刀拦住了王邵去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因为王邵听不懂啊,不过王邵也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动手开打,那壮汉应是吐谷浑军中勇冠三军之人,一合之后王邵便做出了判断,想来对方并不是泛泛之辈,光力气就与自己不相上下。

王邵震惊于对方是位高手的同时,他哪里知道对方也是心中大惊,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方才一击可是花了那人周身力气且是蓄力已久,再看王邵横刀竟未脱手,脸色也如常态,便知碰到了敌手。

“再来!”难得碰上对手,王邵自然兴奋,那秘籍上的招式还未使用过第二招呢,战阵之上讲究个快、狠、准,哪有时间给他练招,如今吐谷浑军中有这么一位猛将兄,自然见猎心喜。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五十合,王邵渐渐喘起了粗气,反观那敌将,更不堪,已然满脸通红青筋浮现。

“噹!”金鸣之声再次响起,王邵的横刀又一次被弯刀挡住,两刀之间火星迸射,王邵眼疾手快用手肘顶了那人一下,吐谷浑来将一个吃痛便泄了气。

王邵眼中精光爆射,随即要反手挥刀将其斩杀,却见一个枪头从那人胸口破甲而出,险些还刺到了王邵面门,那枪尖离王邵的鼻尖仅仅不到五厘米,王邵差点被吓成了斗鸡眼。

“还纠缠什么,那名王要跑了!”隔着尸体,王邵看到了罗静心咬牙切齿的模样,自然还有那杆长枪。

王邵抹了一把满脸的血迹,郁闷道:“师姐,你抢我人头了!”

“还不快追,废话真多!”罗静心说着先催马追了过去,王邵看了一眼摔落马下的吐谷浑勇士,好像心爱的玩具被罗静心抢走了一般。

战场就是这样,没人跟你单打独斗讲什么江湖规矩,意外随时会发生,比如眼前的罗静心刚催马追了没多远就被一阵箭雨给压了回来。

王邵将横刀舞得密不透风,一面靠近师姐替她抵挡箭矢一面关心道:“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去杀了那几个射箭的,你速去追贼首,别让他跑了!”罗静心说完转了一圈长枪将兵器背于身后,伏着身子打马朝不远处放冷箭的十几个吐谷浑军人那边杀去。

王邵也不耽搁,道了一声师姐小心后,便立即跃马直追。

“拦住他,你们都去拦住他!”慕容俊秀快将马鞭挥断了,但还是甩不掉身后紧追不舍的王邵,便急躁得指挥身边护卫掉头堵截。

与敌军十来骑错身而过,王邵干净利落得将扑上来的两骑斩杀,但手臂上也添了一道长长的血口,那几骑成功缠住了王邵,王邵只得应付眼前的危局,眼睁睁看着吐谷浑名王逃之夭夭。

王邵啐了一口,暗叹其狗屎运发作,忍着手臂的疼痛与十来人拼杀在了一起。

寒光交错,喊杀不止,以一敌十的王邵一面防守一面司机反击,十来息后王邵终于寻到了一丝破绽,奋力一击将其中一人当场斩杀,手中横刀轻松切入敌人腹中,正欲拔刀,却被两只血淋淋的大手紧紧抓住。

王邵顿时一惊,抬眼一看,这双手的主人正是被自己刺杀的吐谷浑人,此刻他却死死抓着刀刃对着王邵诡笑不止。

那表情似乎会说话一般,王邵瞬间脊背发凉,就算背后没长眼睛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巨大的危机感让王邵立马松开了刀柄,身子闪电般向马下一头栽去,一个狼狈的驴打滚从马腿间滚出了战团。

起身回望,王邵正巧看见原本自己胯下的战马被乱刀分尸的情景,王邵表情一冷,心头既庆幸又愤怒,庆幸的是自己逃过一劫,愤怒的是自己的战马成了替罪羊。

这白马从他上战场以来就一直跟着他,今日惨遭毒手,还是被砍成几段死状惨烈,王邵怎能不怒。

“统统给我去死吧!”王邵怒吼一声赤手空拳冲进战圈,一个肩撞将最近的一个吐谷浑骑士连人带马撞到地上,没等那人反应,王邵直接跳到其背后将已经摔倒七晕八素的吐谷浑骑士下巴托了起来,然后双手顺着脖子反向一扭,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原本挣扎的吐谷浑人就诡异的一歪头死了。

武侠小说或者特种兵影片中常出现的桥段再现了,不过拧脖子致死的手法其实成功率并不高,这需要技巧和反复实践(这里奉劝小朋友千万别学啊!),而王邵用的是蛮力,试问用巨大的力量将一个人的脖子转个一百八十度,若还不死的话,那就不是正常人了。

吐谷浑人被这诡异的场面吓得一愣,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王邵已经从附近寻了一根马槊冲了上来。

一寸长一寸强,步兵对骑兵最好的方式自然是长枪,原则上马战时王邵也应该用长柄武器的,不过他马术不过关,要在马上挥舞如使臂,如今的他还做不到。

但站在大地上就不一样了,秘籍里有一套戟法,正好派上用场。

“横扫千军!”王邵双手像抹了油一般,只见手中马槊如蛇般游到右臂,王邵左手抓着右臂就是一荡,一招大开大合的招式向吐谷浑骑军用去。

“嘭嘭嘭……”

跌马之声不绝于耳,这是吐谷浑人抵挡王邵马槊挥舞时发出的闷响之声,寒光所过之处无人能抵挡,皆从马上坠落下来。

“杀!”王邵暴喝一声,一个突刺如流星赶月而来,起身的两人正好对上,被王邵一个跨步刺击捅了成了冰糖葫芦。

马槊立马被王邵收了回来,他口中大吼道:“挡我者,死!”

吐谷浑人自然听不懂王邵在喊什么,依旧举着弯刀喊着杀声过来,王邵右脚一踢马槊尾端,带起一片尘土,飞扬的沙土瞬间迷了敌人的双眼。

吐谷浑人皆以弯刀挡脸扭头躲避,就在此时,尘埃中一杆马槊准确无误的一一扫过他们的咽喉。

“咝……”

风中,也带着血珠,十几道血箭冲天而起,王邵缓缓收了马槊,轻吐一口浊气,而身边十来个吐谷浑人皆直挺挺倒了下去。

不远处,罗静心打马而来,等到了王邵身边,见他愣在这里,便问道:“名王人呢?”

“跑了,不过他们终究是走不远的,如我所料这些吐谷浑人具向南撤了。”王邵抬头给了罗静心一个微笑。

罗静心也是回以微笑,居然还有心思理了理云鬓,然后彳亍道:“要不,你上来……我带你回去?”

“就等师姐你这句话呢,我可不愿意在战场上乱跑!”王邵立马弃了马槊屁颠屁颠贴了过来,抓着罗静心的马缰不放,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罗静心将手递了过来,王邵紧紧抓住,一个翻身就坐在了罗静心身后。

“手!”罗静心俏脸一红,回头瞪了王邵一眼。

王邵赶紧将一只手松开,然后嬉皮笑脸道:“骚瑞,我真不是故意的,上马需要嘛!”

罗静心咬了咬嘴唇,继续道:“不是这只!”

“哦……不过师姐,这只可不能放,万一我掉下去怎么办,再说了,我这手臂受伤了,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不信你可以看看。”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王邵立即将另一只手抽了回来,临放开前还留恋的抓了一把,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着。

“老实点,都放腰上,否则信不信我将你踹下去!”罗静心后悔了,真想现在就回身一脚将这可恶的人踹下马去,战场上居然还想着占便宜,这人呐,简直坏到无可救药了,那只作怪的手臂怎么没被吐谷浑人卸了去。

第六十四章 激战赤水原(三)

罗静心带着王邵,与落在两人身后的大队人马汇合,正巧遇上席君买完成任务而归。

“大人,您受伤了?要不要紧?”席君买眼尖,见王邵与六扇门大当头共享一骑,便有了不好的猜测,急急催马而来,待看清楚王邵血染的手臂,更是担忧。

王邵很享受搂着美女腰肢的欢乐时光,任罗静心不停使眼色也赖着不下马,直接在罗静心身后探头笑道:“放心,还死不了,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战场上受点伤不是家常便饭嘛,不打紧,对了席君买,你回来的时候见到契苾何力的部队了吗?”

“回大人,何力将军是没见到,不过这一路过来倒杀了几波漏网之鱼。”席君买见王邵谈笑风生,心中紧绷的弦也是一松,随即策马一甩马身,将马背侧挂着的两个人头亮了出来,看头盔样式在吐谷浑军中官职一定不低。

王邵笑道:“呵呵,吐谷浑大军被我们逼的南遁了,你这边居然还能斩杀两个百夫长,果然运气无敌!”

席君买差点摔下马来,一脸的荒唐,指着两个人头纠正道:“大人,您看仔细喽,这两颗人头可是千夫长呐,岂是百夫长这种杂鱼可比的。”

“啊,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咱们赶紧追击,现在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候。”王邵摆了摆手,一指南面说道。

罗静心看了看嘚瑟的席君买,撇了撇嘴,出言帮王邵说话道:“席游击,王都尉可是亲手击杀了一名吐谷浑军的万人敌,人头虽未取来,却是我亲眼所见,还有那个吐谷浑名王,差点就被王都尉斩于马下,若不是他身边的十余位千夫长阻拦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王都尉能以一敌十还能将十余人斩杀殆尽,这份功绩可是比席游击大的多的多。”

王邵咧嘴一笑,果然师姐还是爱自己的。

不过王邵还是悄悄捅了捅罗静心的腰肢,低声道:“师姐,够了,小心牛皮吹破了。”

罗静心微动嘴皮,用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哼,瞧他得意样……师弟,我可没帮你吹牛,方才与你对拼的那人真是万夫长。”

啊咧,难怪了!我说怎么突然冒出个这么猛的汉子,敢情是吐谷浑王牌啊!这么一想,王邵居然还有点小飘飘然。

席君买原本还挺得意,被罗静心半真半假一忽悠顿觉自己这点小骄傲荡然无存,唉声道:“哎,卑职自然比不上大人。”

三人正说着话,外圈自然而然分开了一条道路,王邵几人随眼望去,却是契苾何力领着一脸狼狈的薛家兄弟过来了,后面自然是契苾何力的铁勒骑兵和不足三千人的薛家军。

士兵们看着几位将军在阵前汇合,赤水原所有唐军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大唐无敌!大唐威武!”

“王都尉,请受薛万彻一拜,一切某都听何力将军说了,王都尉以德报怨,薛某自叹不如,唯有阵前赔罪,望王都尉成全。”薛万彻见王邵欲从六扇门大当头的坐骑上下来,早一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于顶,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

这会儿王邵哪里坐得住,连忙下马一路小跑至薛万彻身前,用那未受伤的右手将其给托了起来,嘴上笑道:“呵呵,老将军礼重了,快快请起,如今正是我军一雪前耻的大好良机,岂可在此长吁短叹,理应整顿兵马组织反击才是。”

薛万均一捋长须在旁笑道:“不错,王都尉此言甚是,想我兄弟俩人历经大小战阵无数,今日一战可真谓命悬一线,险些万劫不复,幸得王都尉及时救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呐。”

王邵赶紧抱拳回礼道:“两位将军可是吉人自有天助,王某适逢其会罢了,若某不管,我想李靖大总管与契苾何力将军也会全力以赴率兵来救,一切还是归功于两位老将军指挥若定不惜生死,如若不然,即使我等插翅而来,也未必能及时赶到,即使赶到也未必能有如今的大好局面,应该是两位将军辛苦了。”

王邵好不容易说了句大实话,历史上契苾何力就是这么做的,乱入的契苾何力仅千人就打乱了吐谷浑人的全盘计划,致使吐谷浑军立即溃散败退,唐军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但他的话到薛家兄弟耳朵里就变成谦虚之言了。

王邵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些话,在薛家兄弟心里刷了一大波好感度,一场失败的遭遇战在王邵嘴里居然变成了诱敌深入甘愿做饵的意思,这不是明摆着推功劳嘛,薛家兄弟对视一眼,再次望向王邵时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友善。

王邵身边的席君买催促道:“大人,还是赶紧追吧,若拖得时间太长,他们也许会向别处逃窜了。”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王邵也寻了一匹战马翻身而上,一指南面提议道:“诸位将军,咱们杀回去,给牺牲的兄弟们报仇?!”

“理当如此!”众人皆叫好道。

这边王邵集合军队开始向南面移动,企图追击上吐谷浑军溃散的尾巴,公主那边早已等的望眼欲穿,听着远方喊杀声停歇,长乐便急不可耐的催马,谁知她刚想发动,就被身边的元芳给制住了战马。

元芳无奈道:“公主,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长乐一指远方溃退的吐谷浑军理直气壮道:“元芳,你看没看见吐谷浑人正在溃散,此时不杀他个人仰马翻,更待何时?”

“公主,那是大人的事,与我等并无干系,我等只要静待大人得胜归来即可,要不,咱们回营吧公主?”元芳继续劝道。

“你放手!”长乐瞪了元芳一眼,一脸你若不放就治你罪的模样。

元芳满头大汗,硬着头皮道:“公主!军令不可违啊!”

“本宫乃是监军,岂可未战先退!”

元芳正愁怎么办的时候,不远处六扇门的人急急打马回报:“当头,不好了,有一股吐谷浑溃军正朝我们这边过来了,不出一炷香时间就会到了,我们怎么办?”

长乐东张西望问道:“在哪个方向?”

元芳则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心说这位公主想干嘛,咱们这边总共才一百来个六扇门弟兄,你还想迎敌不成,于是没理会公主问道:“来了多少人马?”

“粗略估计有五百骑左右,看带头的好像地位不低。”

元芳想来想,立即下令道:“通知兄弟们全部上马,我们立即回牛心堆中军大营,若他们得知公主就在这边,那就糟了,赶紧的!”

“是,当头!”

“公主,敌人要过来了,咱们撤吧。”元芳催促道。

“不,本宫要留下来,今日一战就是本宫的初阵!”长乐望着远方忽然抽出佩剑说道。

元芳听了亡魂大冒,心中直叫:“公主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嘴上却劝道:“公主殿下,大人命我等誓死保护您周全,您不可亲身犯险呐,何况这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生死难料,哪有大唐公主亲自上阵杀敌的。”

“平阳公主可以!何况现在我们掉头回大营也不一定安全,最安全的做法是杀过去与王邵他们汇合。”长乐认真道。

“呃……”元芳一时语塞,郁闷的拼命挠头。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正试图说服对方的时候,时间已经悄悄流逝,远远就可见五百骑正向他们所在之处狂奔而来。

元芳一惊,回头急急点了三个功夫最好的人道:“你你你,你们三人寸步不离公主,若公主掉了半根毫毛,我的人头不但要送给王大人,你们的也一样!”

“是!”三个被点到名的六扇门探子拉着马缰紧紧跟在了公主身后。

元芳说完就翻身上马,立马横刀高喊:“准备列阵!”

第六十五章 公主遇险

这场遭遇战来的突然,公主自诩弓马娴熟越出战阵一马当先,让身后的元芳那是心惊肉跳,除了刚才吩咐的三个高手相护,自己也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公主身边,一面帮她挡箭一面提前消除隐患,几乎所有靠过来的吐谷浑军都被元芳几人斩于马下。

长乐从小体弱多病不假,她口中的自小练习武艺那也不假,李二同志毕竟是马背上得天下的,子女几乎人人都会骑马射箭,可那些三脚猫的功夫都是假把式,应付应付秋猎或者锻炼身体还凑合,当用在战场上那是相形见绌了。

再加上她一身赤甲高端大气上档次,很明显就成了敌人重点照顾的对象。

一百对上五百,元芳这边自然是陷入了苦战,一面组织防守一面还要照顾公主安危,这本是强人所难之事,而且元芳有苦说不出,交手多时,他也渐渐发现这伙儿敌军不似普通吐谷浑军,而是吐谷浑军中的精锐之士,每一个身手都是百夫长级别以上的,这叫元芳更是眉头紧锁。

元芳这边极力砍杀,对面的慕容俊秀也终于发现有一女子被唐军护在阵中,便是大感意外,嘴上询问狗头军师道:“她是何人,竟能叫唐军不惜身死也要护住,难道是唐军的什么重要人物?”

狗头军师低吟了一会儿,抬头笑道:“名王好眼力,小人听说那赤甲传说为大唐平阳公主专属甲胄,此女定是大唐国了不得的人物,若能将其擒获定然可以与唐军统帅谈些条件。”

慕容俊秀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两眼,嘴上道:“你的意思说她是大唐的平阳公主本尊?”

“不,平阳公主早在大唐立国时就已经死了,若卑职所料不差,即便此女不是平阳公主的直系,也跟大唐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搞不好也是位公主也不一定。”狗头军师摇头晃脑道。

随后迎着主子的目光提议道:“若名王将她虏过来,此女必当成为名大王一张重要的保命符。”

“喔,此话从何说起?”慕容俊秀一愣,反问道。

狗头军师侃侃而谈:“其一,此女身份尊贵毋庸置疑,大王虏其为人质自然有了谈判的筹码,一旦我们被身后的唐军追上也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勒索些好处。”

“嗯,有理,继续说。”

“其二,唐人有句话叫投鼠忌器,若此女落在我们手中,以其性命为要挟,即便我们陷入重围,唐军也不敢对我们下手,大王虽败,却能遇上此女,真是天助大王啊!”

“嗯,其三呢?”慕容俊秀满意的点头,继续问。

狗头军师一愣:“其……其三?没其三了啊!”

慕容俊秀嘴角抽了抽:“一堆废话,你摇头晃脑半日就是想说拿下此女就是了对吧。”

“呃……大王睿智!”狗头军师额头浮现三滴冷汗。

“你明知我最讨厌唐人的说法方式,还跟我在这里扯皮,这点我早就知晓了,还用你来提醒?还不滚一边待着去!”慕容俊秀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在偷着乐,大唐公主耶,不知道抓过来暖床是个什么滋味,一定很刺激。

赶走嘴碎的狗头军师,慕容俊秀连连下令,指着阵中身穿赤甲的长乐喝道:“全力冲杀,将赤甲者生擒,本王重重有赏,赏万夫!”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慕容俊秀这一嗓子喊出,吐谷浑人个个嚎叫不止,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狠辣几分。

元芳这边顿时压力大增,看着周围兄弟连续被人挑下战马,他也慌了,回头吩咐道:“退,结圆阵全力防守。”

元芳言毕就护着长乐开始缓缓退去,八十几骑缩成了一个小战圈,这边空间一压缩吐谷浑人就见缝插针压了上来,很快元芳这批人被四百来骑团团围住。

慕容俊秀见此状,脸上大喜,跃马而出高声笑道:“哈哈哈,你们插翅也难飞了,乖乖投降吧,幸许本王可以免你们一死。”

“做梦,吐谷浑的畜生,你休想!”元芳还未出言,长乐便推开元芳上前搭话。

慕容俊秀听着黄莺般动听的女声,浑身一颤,心中色欲蹭蹭就上来了,拉着马缰在阵前一阵晃悠,打量完赤甲女骑士便邪笑道:“嘿嘿,不知这位搭话的大唐女将军是什么身份,本王乃吐谷浑名王,慕容俊秀是也。”

当然,慕容俊秀说的是唐话,虽然还有些吐谷浑乡音,但这不妨碍交流。

“本宫乃大唐西征军监军,吐谷浑的名王是吧,本宫反倒要劝你下马受降才是!”长乐冷着脸对话道。

“哈哈哈,可笑,如今你等被我部下团团围住,反叫我堂堂吐谷浑名王投降,小姑娘,不,该叫大唐公主才是,你确定你这里没问题?”慕容俊秀一脸荒唐,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指着自己脑袋说道。

“公主?”元芳在长乐身后小声提醒,如此激怒敌人实属不智,毕竟现在他们处于被围困的境地。

长乐却伸手安抚了元芳,抬头朗声道:“怎么,本宫有哪里说错了吗,你的大军已经被击溃,而你只是一只在赤水原夺命逃窜的臭虫而已,你以为区区五百骑能翻盘不成?”

慕容俊秀一脸铁青,哼哼道:“哼,五百骑能抓住你就成,来人……”

“慢着!”长乐公主大声喝止道。

“呵呵,我以为大唐公主有多了不起呢,原来还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而已,怎么,怕了?想投降了?放心,本王向来怜香惜玉,特别是对大唐的女子,本王一定会让你见识见识草原男人的勇猛,到时候定叫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哈哈哈……”慕容俊秀张狂的笑着,此刻的表情说多贱就有多贱。

连带身后的吐谷浑人也是纷纷附和,皆一脸淫笑。

长乐公主满脸通红,身子颤抖不已,不是怕了他的话,而是被这些话给气的不轻。

身边的元芳大怒,喝道:“无耻之徒,你竟敢对大唐公主无礼,有本事出来与我决一死战,看我元芳不把你大卸八块,我将姓氏倒过来写!”

一位好心的六扇门兄弟弱弱提醒道:“当头,您姓氏倒过来还是王啊!”

“呃……”元芳回头瞪了他一眼,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腹诽道:“你小子搞事情是吧,能不能严肃点,这儿打仗呢!”

长乐公主也被这话给逗乐了,捂着肚子咯咯咯笑了起来。

外圈吐谷浑人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一脸懵逼,不知道这位公主在笑什么。

慕容俊秀老脸更是由青转黑,心道:“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笑,难道真不把我这个吐谷浑名王放在眼里啊!”

狗头军师在身边催促道:“大王,迟则有变啊,赶紧的。”

“对,来人,将她擒下!”慕容俊秀赶紧下令。

“杀!”

两方人马终于杀在了一起,一阵马嘶人吼,六扇门的兄弟居然硬生生顶住了第一波进攻,将吐谷浑人杀的连连退后。

当然,这代价不菲,虽然没人当场死亡,不过除了长乐众人人人负伤,最严重的是元芳,替长乐挡了一刀,此刻他的左臂耷拉着,刀口深可见骨,不断流着鲜血。

“元芳,你还好吧?”长乐大急,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心中不禁一阵内疚。

“公主放心,元芳还死不了,我答应过大人要将您毫发无损的送到他面前。”元芳捂着手臂呲牙道。

“王邵他会来救我们吗?”长乐此刻才感觉自己有多天真,战场比之自己想象的要残酷的多的多,自己的无理取闹居然让六扇门的兄弟们陷入困境,叫她无比内疚与悔恨。

“公主放心,大人会来的,只要我们将敌人拖住,大人他一定会赶来救咱们的!”元芳提刀在裤腿抹了抹刀刃上的鲜血,喘着粗气道。

“王邵……”长乐公主抹着眼泪嘴上不停喃喃道,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第六十六章 放开那个公主

“都不许动,看看谁在我手上!”慕容俊秀好歹也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猛士,见手下迟迟没有得手,骂了句废物后只得亲自动手。

三大六扇门高手上来接战,居然被慕容俊秀轻易的躲过。

受伤的元芳战力更是低了一大截,又被吐谷浑精锐重重围困,一个不小心终于还是失手了,那身着赤甲的长乐像被提小鸡似的被慕容俊秀一把拽到了坐骑之上,弯刀直接架在了她粉嫩的脖颈处。

“公主!”六扇门的弟兄们听着慕容俊秀一句嚣张的喊话,皆看了过来,顿时赤目欲裂愤怒难当,齐齐焦急吼了一声。

“嘿嘿,都不许动,倘若再动一下,休怪本王不客气了!”慕容俊秀用弯刀刀背轻轻拍了拍丽质的俏脸,一脸得意的在马上笑道。

“快放了公主,否则我要你陪葬!”元芳说了句废话,可这时候又能如何,他唯一能做的是警告慕容俊秀不要乱来,元芳也纳闷了,公主怎么就稀里糊涂落到了慕容俊秀的手中。

待再看那三位高手,原来已经身负重伤摇摇欲坠,难怪如此……

这事发生的突然,两波人马也渐渐泾渭分明不再纠缠,人质到手的慕容俊秀更是张狂的不行,抓着公主缓缓退后,同时挥舞着马刀叫嚣着:“你们不要抵抗了,若想她活命,就快快下马缴械投降!”

“元芳,不要管我,杀了他们!”公主躬着身子被架在马背上,脸上满是羞怒,她的姿势的确有些不雅,跟货物似的被驮在马背上,又因为赤甲顶着她胸口,连说话声都有些瓮声瓮气。

对比公主的大义凌然,六扇门的兄弟却犹豫了,投鼠忌器,听公主的话,杀?怎么杀!架在她脖子上的弯刀可不长眼,一旦轻举妄动那结果就是公主的人头落地,公主要是一死,李世民会善罢甘休?抄家灭族还是轻的。

他们不怕死,怕的是连累家人,所以尽管公主命令他们动手,他们却并未执行命令。

几十双眼睛集中到了元芳身上,元芳嘴角苦涩,举着横刀的手终于不甘的放下了,同时下令道:“都住手吧,放下兵刃。”

“嘿嘿,这就对了!”慕容俊秀脸上笑意更浓,叮叮当当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

“卑鄙!”公主别扭得抬着头,向慕容俊秀咒骂着。

慕容俊秀大嘴一咧,拍着长乐背道:“卑鄙?不不不,还有更卑鄙的,一会儿你就看到了,来人,将他们杀了!”

“贼子你敢!”公主大急,此刻六扇门已经缴械投降,没想到这个名王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对失了兵器的将士动了杀心。

“哈哈哈,我为何不敢!”

正在慕容俊秀举起屠刀正想重重挥下时,白光一闪,他便捂着手臂惨嚎了起来:“啊,是谁?谁放的冷箭!”

一支白羽箭直接射穿了慕容俊秀的手腕,他手中的弯刀也因为这支贯穿手腕的箭矢掉在了地上。

见有机会长乐奋力挣扎,一下子从慕容俊秀的马上坠了下来,起身抬头,只见不远处席君买正夹着马腹保持着张弓搭箭的姿势,而他身边,正是急急向这边打马而来的王邵。

公主笑了,他,真的来了!

元芳此时已经下马,见有机会,一个驴打滚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横刀,又飞身越了一步将公主护在身后,六扇门的弟兄见公主脱险也纷纷拾起横刀与慕容俊秀的护卫火拼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元芳见大人及时赶来也是激动莫名,憋屈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能报仇雪恨了,大吼道:“弟兄们,大人来了,咱们杀个痛快!”

“杀!”六扇门的兄弟英勇无比,气势上直接压了吐谷浑一筹,纷纷向吐谷浑骑兵挥刀杀去。

“快快保护大王!”狗头军师急急护着慕容俊秀返回阵中,见大唐来援眨眼便到,立即提议道:“大王,是唐军追上来了,快撤,不然就跑不了了。”

“撤!”慕容俊秀恨恨瞪了长乐那边一眼,一脸不甘道。

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后吐谷浑人朝远处逃窜,王邵看得真切,一边催马一边下令道:“席君买你带人继续追,我去看看公主!”

“好的大人!”席君买立马调整了马头朝慕容俊秀撤退的方向追去,回头举刀吼道:“都跟我来,继续追击!”

大军随着席君买走了,王邵一人打马向长乐这边过来,还未勒马,就见丽质推开元芳向他奔来。

王邵在远处看的清楚,脑补了一些后大致明白了公主的处境,便也急急下马迎了过去。

十几米的路,仿若隔世,两人在草原之上紧紧相拥在了一起,丽质没有言语,将螓首深深埋进了他的怀抱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满了全身,这一刻她才感到安心,这一刻她才忘却了恐怖,世界仿佛就剩下彼此,她恋上了那种感觉。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还好吗?”王邵拍着丽质的后背好生安抚一番,又因为看不到她的表情,等了一会儿担忧道。

王邵的一句话,似乎打开了长江三峡水坝的闸门,丽质抬起头来愣愣望着他,眼睛里全是泪水,丽质颤抖着双手轻抚王邵的脸庞,开口道:“我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的,王邵,我……我喜欢你了怎么办?”

王邵如遭电击愣在当场,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被公主表白他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的,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似乎感觉到了王邵身子的僵硬,丽质不知怎得心中一酸,随即擦着眼泪强装开心道:“哈,吓到你了吧,跟你开玩笑的,谢谢你来救本宫!”

“公主无恙就好!”王邵回神道。

两人说着话,身子也随即分了开来。

一旁的元芳这才收起掉到地上的下巴,假咳了一声插嘴道:“咳咳,大人,我知道现在说话不是很适合,但是您能不能替我找下军中医师啊,血流太多,实在顶不住了,有些头晕!”

王邵看了狼狈的元芳一眼,忽然笑了,指着元芳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离开前怎么吩咐的,要不是席君买射的及时,公主的命差点不保,你当初怎么向我保证的,哼,我看你是活该才是!”

身边的丽质替元芳说好话道:“王邵,你不许这般编排他,若不是元芳和众六扇门将士拼死护卫,本宫恐怕……”

“好了,没事了,一切交由我来处理,你乖乖休息,一定吓坏了吧。”王邵像哄小孩一般说着,叫丽质俏脸一红,低声嗯了一声就不敢再抬起头来与他对眼,想着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心里话,真是……羞死人了。

原地修整了一会儿,叫军中医师给六扇门的众兄弟做下简单处理后,王邵才带着队伍继续向南赶去,行了不远就遇见了席君买他们,不但是席君买,连薛家兄弟、契苾何力也在场,几人见王邵过来皆喜气洋洋。

王邵过来笑问道:“怎么,看诸位脸色,莫非那名王被咱们擒住了?”

薛万彻大笑道:“哈哈哈,算是擒下了,话说那名王可不简单,慕容俊秀听说过没,吐谷浑第一猛将,拿下他可是大功一件呐。”

王邵一愣,接口道:“为何说‘算是擒下了’?”

席君买道:“大人,他带着十几骑被困在阵中,这会儿还在负隅顽抗呢,不过擒下只是时间问题。”

“带我去看看!”王邵赶紧示意席君买带他去看看。

众人打马入阵,果然见慕容俊秀带着十几骑缩在里面,慕容俊秀此刻还叫嚣着:“唐人就会以多欺少,敢跟爷爷我单打独斗吗?”

王邵歪着头笑道:“这傻货真就是草原第一猛士?”

契苾何力噗嗤一笑:“嗯,就是他,要不我去会会他?”

“不,我来!”王邵嘿嘿一笑,回头看了一眼一路当鹌鹑的李丽质。

第六十七章 开始追击之路

王邵打马来到阵前,原本叫嚣的慕容俊秀顿时收敛了,定睛一看便脱口而出:“是你!”

“呵呵,老朋友,刚才让你侥幸给跑了,这会儿应该跑不掉了吧!”王邵抚摸着马鬃斜眼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想跟我单打独斗?好,来啊!”

众人都以为王邵出来是想一骑讨的,但王邵下一句话差点没把薛家兄弟他们说到地上去。

“单打独斗?不不不,我只是来跟你告别的,诸位兄弟愣着干嘛,还不放箭!”王邵大手一挥吼道。

“你……”慕容俊秀被王邵的话噎着了。

围困吐谷浑名王的将士一愣,立即依照王邵的命令取来弓箭射杀,一阵箭雨过后,那位慕容俊秀包括十几骑吐谷浑军早已成了一个个刺猬,皆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眼直挺挺倒了下去。

王邵摸了摸鼻子道:“这家伙三国演义看多了,就是个棒槌。”

“王都尉你这是……”薛万均一脸无语,心说你这和尚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军人的节操呢?果然,你是没有的。

“薛将军,咱们可不能在此处浪费时间,赶紧与大总管的大军汇合才是,比起一个名王,那边还多得是。”王邵说了句实话,如今青海附近的吐谷浑大军只有南逃的那波人马,那边可不止一个名王呢,

“对,大哥,咱们赶紧去汇合吧。”薛万彻赶忙催促着,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若能擒下几个名王,不但能将功折罪还富余呢。

一个时辰后,王邵他们与李靖大军汇合,前后夹击自然大获全胜,十几位吐谷浑名王被擒,从他们口中得知,伏允早在库山一战失败就夹着尾巴跑了,还是一跑没回过头的那种。

吐谷浑第一智者天柱王也在曼头城失陷后带着亲信也跑了,青海附近群龙无首,这才让慕容俊秀这个名王得意了一把,收拢他俩留下的溃兵做最后的反扑。

结果,自然是全军覆没。

得胜归来却没有时间开什么庆功宴,因为李靖急急开启了军议,来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王邵身为都尉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他进牙帐的时候众将皆向他点头致意,这表示王邵真正获得了这些老将军们的肯定,没有以前的那种爱理不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是对王邵最贴切的写照。

王邵也是一脸受宠若惊,赶紧热情的一一打招呼,然后寻到了自己位置坐下。

不多时,李靖见众人自动安静下来,便开口道:“赤水原一战,老夫也未曾想到其中会如此凶险,好在两位薛将军老成持重应对得当,再加王都尉及时献策,契苾何力救援有功,咱们才能反败为胜,一举肃清西海诸边的吐谷浑人,尔等皆有大功,不错不错。”

被点到名的都谦虚道:“大总管谬赞了。”

李靖拄着拐杖在沙盘上一指冷笑道:“伏允以为老夫只会一招直捣王庭?弃了王城远遁二千里外就以为老夫拿他没办法了?如今全军装备了王都尉发明的干粮袋,马匹也配起了马掌,即便他伏允逃入沙碛(今柴达木盆地)老夫也有能力将他给揪出来!”

王邵望着这个很不标准的沙盘沉思着,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大唐获胜是迟早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慕容伏允又不是傻子,他应该很清楚以吐谷浑的国力和军力绝对是对抗不了大唐的,那为何又如此不智,战争打到现在,吐谷浑俯首称臣岁岁上贡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为何弃而不用反而要继续逃跑?

难道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或者是另有隐情?王邵有些想不通。

正思考着,帐外忽然通报,说有侯君集派遣的使者觐见,李靖赶紧唤人上来一番询问获知了一个大捷报,南路大军,即李道宗与侯君集顺利会师后已经开始了千里大追击,信使过来的时候,南路大军已经抵达乌海附近与那边驻守的吐谷浑另一名王粱屈葱干上架了,虽然没有明确的结果,但众人都知道有侯君集与李道宗在那边,又是从吐谷浑人死也想不到的地方发起突袭战,大获全胜是跑不了的。

李靖大喜,住着拐杖指着沙盘道:“乌海大捷?果然是好消息,老夫明白侯君集的意图,咱们这里也该加把劲了。”

李靖用拐杖指点,一边下令道:“万均万彻?”

“末将在!”薛家兄弟出列道。

“赤水原一带你们熟悉地形,老夫给你们补足兵力,要求你们立即兵发赤海(今青海茶卡盐湖),据探子回报,赤海是天柱王退下来的主力部队所在,此处必须尽快拿下。”

“是!”薛家兄弟领命而去。

“王都尉、契苾何力将军,你们带齐着人马在旁侧策应。”

“是!”王邵在契苾何力提醒下清醒了过来,两人齐齐出来应答。

“李大亮,老夫命你为先锋,随老夫一同进攻蜀浑山!(今青海天峻县西部山区)”

李靖连连下令,端是干净利落,全军稍作休整又开始移动了。

王邵带着席君买回来整兵,却在大营前看到了换了一身兵曹服的李丽质,其身边还跟着一脸愁容的罗静心。

席君买望了王邵一眼,又望了两女一眼后,立即寻借口开溜,说道:“大人,我先去集结将士,您就……我在校场等您。”

“嗯,去吧。”王邵自然知道席君买的意思,自然顺着杆子应下了,待席君买走后,他笑着来到两女面前,问道:“怎么了这是,两位?”

罗静心翻着白眼道:“我已经劝了公主好些次,可公主就是听不进,我想也只有师弟你能叫她回心转意了。”

王邵一愣,转头看向长乐,询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把我弄糊涂了。”

丽质开口软言软语道:“王邵,这次带上我行不行,我保证这次乖乖的。”

多大的事儿啊,王邵听完一乐,立即点头道:“行啊,这身看着就顺眼多了,赶紧去校场集合吧,李军曹!”

“是!”长乐脸上一喜,撇下罗静心欢天喜地得跑了。

罗静心望着公主蹦蹦跳跳得背影,偷偷给王邵一肘子,见王邵龇牙咧嘴的表演,没好气道:“你也不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若她有个万一你这条命可不够赔的。”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啊,她是公主,一心想来我还能阻她不成?”王邵摇头晃脑道。

“你这人,不识好人心,难道我还劝错了?说,是不是心中在编排我多管闲事?”罗静心哼哼道。

王邵哈哈一笑,卖乖道:“哪能啊,师姐你是爱我的,我可不敢。”

“谁……谁爱你了,若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罗静心俏脸一红,跺着脚锤了王邵一下。

“师姐?”

“何事?”

“咱们赶紧集合去吧,公主的安危还是交给你我才放心,元芳太不靠谱了啊!”

“滚,六扇门弟兄为了你才人人受伤,这事儿我还没问你讨个说法呢,你倒先嫌弃起来了,听说你在长安城里建的那座酒楼可是日进斗金啊,等班师回朝了,若没个万贯的抚恤,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提到钱王邵整个人就不好了,连忙追上罗静心理论道:“啊咧?不是,师姐您等会儿喂,这是何道理,战场抚恤不是该由朝廷出的吗,怎么能算到我头上?”

罗静心忽然站住了,王邵差点撞上。

罗静心缓缓转过身,眼中颖颖闪着泪光,王邵只见她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金牌递了过来,淡淡道:“天下虽大,却已没有六扇门容身之所了。”

王邵端详着手中那块金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金牌上写着——六扇门总领。

“太上皇的令牌怎么在师姐手中?”王邵沉默了半晌才认真道。

“你就是太上皇指定的接班人!”罗静心看着王邵一字一句回答。

王邵顿时呆立当场,手中的金牌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六十八章 王子投唐

五月初一,以李大亮为先锋的大唐中军大破蜀浑山,同时薛万钧薛万彻也击溃了盘踞在赤海的天柱王主力,也在那日,在旁策应的王邵与契苾何力的队伍遇上了一批不一样的吐谷浑敌军。

原本两波人马撞见就是你死我活的场面,王邵已经准备下令席君买带着骑兵冲锋的当口,吐谷浑军居然越出了一骑,身后背着白色的靠旗,缓缓向王邵军阵接近。

王邵立即举起了手大声吩咐道:“全军暂时戒备不要进攻,看来吐谷浑人要跟我们谈一谈,何力将军,这边指挥先交给你,我去会会他。”

身边的李丽质刚想说话,王邵看了她一眼:“你和师姐先待着,万一是吐谷浑人的缓兵之计也不一定,此去祸福难料。”

“那……你此去小心些。”丽质担忧道。

“嗯。”王邵一人打马上前,与举白旗的吐谷浑人相距十几米处停下。

王邵定睛一看,居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吐谷浑王子,别来无恙啊,我怎么也想不到这支部队的领队居然会是你?”

与王邵不同,吐谷浑王子慕容顺直接翻身下马疾走了几步来到了王邵面前,有些激动道:“恩人,我就知道是你!”

在两边人马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两人竟然亲热的抱在了一起,当然,王邵是被动的那个,慕容顺跟见到亲人一般拉着王邵一阵猴跳,嘴上连连发笑。

丽质一脸见鬼的望向罗静心说了一句话,叫罗静心噗嗤一笑,只听公主道:“王邵他……莫非喜欢男人?”

李丽质似乎寻到了王邵为何迟迟不敢正视自己对他情愫的原因,不过这个答案比得上晴天霹雳,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想想就浑身鸡皮疙瘩。

罗静心好不容易才收住笑,立即解释道:“公主误会了,若我看的不错,那人是吐谷浑王子慕容顺,去年师弟接待过他,还机缘巧合的救了他一命,当时我也在,若说起来,他与师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如今在战场上遇见,自然感触良多,他们这般表现也算情理之中。”

丽质恍然大悟,随即俏脸就是一红,她的小秘密被罗静心发现了。

“公主啊,你的心思全军都快知道了,就那呆子不知,你就别害羞了。”罗静心有心调笑,不过为何心中一阵泛酸,嘴角的笑容也渐渐隐了下去。

丽质一愣,脸更红了,喃喃道:“大当头胡说,本宫才没有对他……那样呢。”

再看战场,王邵好不容易才从吐谷浑熊抱中挣脱出来,连忙询问:“王子怎么会来此处?”

慕容顺很干脆,和盘托出道:“我来投唐的。”

王邵一听大喜,随即又察觉此事蹊跷,便追问道:“来投大唐我自然无任欢迎,但王子身为吐谷浑第一顺位,为何弃吐谷浑而投唐?”

“此事说来话长,战阵之上多有不便。”慕容顺一指身后大军说道。

王邵点头,邀请道:“好了,咱们老友相见颇为不易,王子若信得过我,先跟我回大营再叙。”

“自然信的过恩人,这便动身吧。”

王邵立即带着王子返回军阵,同时命令原地建起了大营,又命信使快马报大总管知晓此事。

大唐连战连胜算是一喜,吐谷浑王子临阵倒戈也是一喜,双喜临门的李靖得到手下汇报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连呼天佑大唐。

此刻的王邵是不知晓的,因为他要听王子道出实情。

临时搭建起来的军帐座无虚席,长乐自然被安排在王邵身边,罗静心居左,王子居右,契苾何力、元芳、席君买等唐将军统一坐在左手边,右手边则是王子的重要部下。

待众人坐定,上座的王邵才开口道:“慕容顺王子,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慕容顺这才猛点其头,并缓缓道来。

原来王子归国后就秘密派人调查了暗杀自己的那伙人,而且还真被他追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真相大白的时候连慕容顺都吓了一跳,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被称为吐谷浑第一智者,也就是吐谷浑当朝宰相的天柱王。

吐谷浑可汗慕容伏允已经老迈,他根本没有挑衅大唐的意思,只想安然度过晚年,而天柱王居然通过药物控制了慕容伏匀,逼其起兵攻打大唐,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王邵大点其头,听了王子的叙述,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能够解开了,解释道:“原来如此,我一路都在想一个问题,那便是吐谷浑可汗为何如此不智,兴全国之兵招惹大唐,平日里袭扰边民虽有,但并不会全力侵占我大唐城池,为何这次却大大不同。”

王子喟然一叹:“吐谷浑地处贫瘠,若丰收之年还好,一遇灾年各部难以生计,寇边之事我王族也很难控制,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吐谷浑绝非是要与大唐为敌,这点希望王都尉能理解。”

王邵自然能理解,说来吐谷浑地处位置太重要了,横跨今甘肃青海两省,盘踞祁连山附近,又坐拥黄河上游谷地,气候湿润物产还算丰富,特别是吐谷浑产出的良马,就是有名的青海骢良驹,对于当年的隋朝那可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隋杨帝征高丽时,派出的骑兵几乎都是吐谷浑产的青海骢。

至唐朝,贞观四年平了突厥后,李世民肯定想恢复丝绸之路来增加国民收入,而脱离了控制的吐谷浑无疑就是他的绊脚石,吐谷浑刚好坐落在西河走廊上,而丝绸之路必然要经过西海道(青海道)。

况且吐谷浑夹在吐蕃与大唐之间,随着松赞干布的崛起,他们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这场战争根本没有正义的一方,说穿了李世民想收复吐谷浑而已,即便吐谷浑不主动挑衅,大战依旧不能避免。

天柱王应该是已经看到了结局,所以才会做最后的挣扎,不过对于王邵来说或者是对李世民来说,一个聪明的国主威胁远比一个傀儡来的大得多。

想到这里,王邵就有了决断,既然吐谷浑内部声音并不和谐,干脆全力扶持眼前的吐谷浑王子上位才是结束战争的关键钥匙,他可不是好战份子,古代战场远比现代战争凶险的多的多,堆积如山的尸体远比广岛的原子弹更加让人震撼和恐惧。

王邵迟疑了一阵,开口道:“不知天柱王是用何种药物控制吐谷浑可汗的,若有了确凿证据,我等也好向圣上禀告,还吐谷浑一个清白。”

“有,来人,呈上来!”慕容顺一挥手,命随从献上一物。

王邵接过锦盒,小心打开后,只见一包粉末躺在盒中,王邵解开一点用手指沾了些粉末闻了一闻,脸色一变,脱口道:“是五石散!”

慕容顺点头道:“是五石散,这种毒物一旦断了药简直能叫人生不如死,天柱王买通王庭侍女暗中给父王下药,连母后也惨遭毒手,不过,此物只有中原术士才会炼制,本王子一直想不通,天柱王为何会有此物,他又是怎么获得的。”

王邵看了罗静心一眼,罗静心眯起了眼睛,然后暗暗向他摇头,王邵会意,直接道:“王子放心,此事会给你个交代,不过如今最关键的是吐谷浑可汗的下落,若能及时解救,一切还好挽回,若让天柱王挟持可汗远遁,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顺连忙道:“不错,这次本王前来投唐,一来是希望澄清此事化解两国纠纷,二来是提供消息,天柱王只命手下掳走父王,其本尊仍在沙碛,而本王刚巧知道其下营的位置。”

大唐众人皆是一喜,王邵拍案而起道:“好,就请王子派亲信带路,吾等一定会帮王子手刃仇敌。”

第六十九章 提兵入沙碛

吐谷浑王子带着三万吐谷浑将士投唐自然是件大喜事,王子同时也带来了吐谷浑军对唐的防守计划分布图,这张珍贵的地图自然被王邵立即下令派使者转交给了李靖。

王邵不知道,就是他交上去的那张珍贵地图,才真正促成了李靖北部大军与侯君集南部大军于大非川胜利大会师。

不过此时的王邵正头疼得看着长乐公主,还有一脸我什么都不听的师姐。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追击天柱王迫在眉睫,晚上一日或许给他跑了也不一定,而能及时赶上的部队恰巧只有王邵这军和正在附近的薛家军。

薛家军赤海一战扬眉吐气,不过战后肯定是要花时间修整的,如此一来王邵这支编制完整的队伍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王邵看着两女苦口婆心劝说道:“此去是入沙碛追击,那里缺乏水源四处又是黄沙,其中凶险难以预料,两位不再考虑一下?”

“师弟,你说什么都没用,六扇门的令牌在你手上,依照六扇门的作风,令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罗静心首先表态道。

然后斜着眼睛看了长乐一眼,忽然笑道:“呵呵,你该劝的是公主才是,在我身上浪费口水可没什么用处。”

“呃……”王邵暂且放弃,转头看向李丽质。

长乐鼓着腮帮子道:“你可以不去啊,叫薛伯伯他们追击也不是一样。”

王邵捂着额头道:“方才不是与你解释过了,不是不行,只是唯恐迟则有变,而我又身为大唐都尉,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事儿责无旁贷。”

“那我也要去!”丽质眨巴着眼睛装天真道。

王邵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然后开始掰着手指吓唬道:“或许你们还不明白沙碛是什么样的地方,西海沙碛又叫柴达木盆地,地貌呈同心圆环状分布,从边缘至中心算有戈壁、砂质平原、黏土平原和湖积盐土平原。”

“光说戈壁,那可是高达百尺,群聚成林,又因为土质松软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你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就算过了戈壁,还有砂质平原,那可是望不到边的大片沙漠,黑夜白昼温差极大,你们一旦得了风寒根本没人会来救你们。”

罗静心还好些,丽质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王邵见有效,立即添油加醋道:“在沙漠里疾病并不算最可怕,而是沙尘暴跟水,水就不说了,一旦踏入沙碛水就是你们的命,至于沙尘暴,你们一定不想知道。”

“且说说看,或许我会考虑考虑!”罗静心托着下巴似乎像听故事一般,却饶有兴致。

“本……本宫也想听听。”丽质弱弱说了一句。

王邵差点无语,这两娘们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别说现在是古代了,即便活在现代,若遇到沙尘暴那也是gg的份啊!

既然她们想听,王邵如实解释道:“当你行走在沙漠之中,若看到远方一面风墙如浪打来,那么恭喜你,中奖了,这就是沙尘暴的前锋。”

“然后便是飞沙走石黄沙漫天,即便你穿着沉重的铠甲也会被沙暴刮到天上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样的死法或许轻松些,更可怕的是那时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地等待大自然的饶恕,或许只是一时,你侥幸经受黄沙洗礼全身的那种感觉,无助、恐惧、孤独,或许是一辈子,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为沙漠里的一具白骨,若干年后若有人经过这边,会指着你的白骨警告他人。”

丽质捂着小嘴拼命摇头,忽然尖叫道:“王邵,你别再说了!”

“怎么,想清楚了,现在留下还来得及!”王邵赶紧闭嘴换了语气劝说道,眼前两位姑娘瑟瑟发抖,王邵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极了传说中的坏蜀黍。

“我坚持!”罗静心拍着手起身道,似乎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说完还重重吐了一口气,喷的王邵一阵迷醉。

“我……我也是!”丽质虽然颤抖个不停,还是撑着几案缓缓站了起来。

“哎,这就对了嘛,待在这儿多好!”王邵露出了满意的笑脸,随即一愣,看着两女出帐的身影忽然拔腿就追,掀开帐帘大叫道:“喂,你们都疯了吗?”

两女手拉手有说有笑的走了,头也不回一下,王邵渐渐收了声,露出一脸无奈,自言自语道:“古代女子都是傻大胆吗?还是说都是群没心没肺不要命的主,你们好歹过过脑子行不行,莫非这年头流行走心?”

既然劝不住,王邵也只好想尽办法多做准备,就这样,王邵带着两女踏上了远征沙碛的第一步。

王子派来的向导是个高鼻子有双蓝眼睛的吐谷浑人,听他自己介绍他祖先是西突厥与吐谷浑通婚的混血儿,小时候就长在沙漠里,名字与别的吐谷浑人不同,叫阿合奇木。

其他人不知道这人的特别,王邵却知道,这名字刚好是后世维吾尔族取名的叫法,阿合奇便是金钱的意思,王邵上辈子去过新疆,也认识了不少当地的维吾尔族朋友,这些小知识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阿合奇木口中从小长大的沙漠应该就是指塔里木盆地中心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比起王邵将要面对的小沙漠来说,根本就是大巫见小巫,所以王邵对这位向导很是信服。

队伍走了半日,迎接王邵他们的是从草原变成了“雅丹”地貌,“雅丹”是阿合奇木叫出来的,众人不明所以,王邵借着前世的知识为众人解惑道:“阿合奇木说的雅丹,就是沙石林,说明我们已经到沙碛外围了。”

丽质眨巴着眼睛张着小嘴,看着眼前那片沙石林,就像看外星球一般,一脸不可思议道:“王邵,这就是你说的戈壁,原来是这般诡异的地方,就像魔鬼之城!”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来不及喽!”王邵回头调笑道,确实,公主形容的不错,这片千年被风侵蚀过沙林处处透着诡异,叫人感叹造物主神奇的同时也颇有沧海桑田的感触。

雅丹地貌会产生视觉障碍,知道这点的王邵便命令队伍缩紧间隙,几乎是人踩着人,马连着马。

如果不这么做,也许下个路口你一不留神就会迷路,若不紧跟着前面的脚步,很可能在这边转上好几天,直到淡水和食物耗尽,那么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仗还没打呢,王邵可不想在这边折了人马。

直到月亮升起,王邵看着眼前宽阔的地平线才大舒了一口气,他们总算绕出来了。

“大人,兄弟们已经很疲倦了,要不要先扎营,况且夜路也不好走!”席君买寻了过来,跳下战马向王邵提议道。

“嗯,暂且休息一晚!”王邵回头看着歪七八扭的将士们缓缓点头应道。

席君买刚准备回头,王邵又叫住了他,沉思片刻后,又开口道:“这样,你让斥候队在附近寻寻踪迹,天柱王撤退时带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仔细寻找一定能发现他们的踪迹,提早弄清楚明日好直接追击。”

席君买赶紧点头称是,临走还补了一句:“果然还是大人考虑的周祥。”

王邵笑骂道:“老席,你可别学元芳,做事不靠谱尽会拍马屁。”

席君买呵呵一笑:“此乃卑职肺腑之言,自从跟了大人以后历经十数场战阵,每战必捷,这与大人您的英明决策是分不开的,可不是溜须拍马。”

“呵呵,行了,早点休息去吧。”

“是,卑职告退!”

第七十章 不可说

不久,席君买带着元芳而回,三人又聊了一阵,便各自回营休息。

公主两女的营帐就设在王邵边上,因此王邵转回来的时候不免会往她们那边瞧上一眼,此刻,王邵正瞧见罗静心围着微弱的篝火抱膝而坐,而她的美目不曾流转,似乎只是就着火光发呆,神游天外去了。

连王邵的接近也不曾惊动她,以罗静心的身手和警觉这样的场面是不多见的,王邵尽可能的加重了脚步,直到他来到师姐身旁坐下,罗静心才终于有了反应,不等王邵开口,她便急急背着王邵扭过身去,同时手里还慌慌张张藏着什么。

王邵无意间撇到了半眼,似乎是块墨绿色的玉佩里面又隐隐透着红光十分诡异,这种三角型的玉佩想来不是凡物,王邵沉默了片刻,终是忍不住轻声询问道:“师姐为何如此紧张这块玉佩,方才过来见你出神,师弟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它的主人与师姐有着颇深的渊源?”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八卦?”罗静心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便欲离开。

王邵急急拦住,嬉皮笑脸道:“嘿嘿,师姐且慢走,其实师弟我只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这块玉佩形状奇特与常人佩戴的那种迥异,显然来历不简单,能不能告知一二啊?何况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呐,原本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没想到师姐你也睡不着,正好,咱们一起聊聊呗。”

“无聊!”

罗静心显然没想留下,见王邵一手横在她身前,索性绕开了王邵的手臂,径自朝自己的营帐走去,临门的工夫回头看了王邵一眼,然后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好奇心不但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的,对于某些人来说,无知也是一种福气,你就别再问了,或许将来有一日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我擦,我就说一句,师姐你要不要这么激动!”王邵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因为此刻罗静心已然钻进了营帐,恐怕是听不见了。

哎呀,本来还想跟美女聊聊人生的,结果反遭白眼,这事闹的。

王邵摇了摇头,灰溜溜朝自己营帐走去,刚进门王邵就是一愣,随即便是带着满脸的问号又钻了出来,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双眼,暗自嘀咕道:“难道是我走错了?”

想想不对,王邵再次返回确认,果然长乐公主正在里面睡的香甜。

啊咧?!这什么情况。

王邵正在外面懵逼的时候,突然看到边上的罗静心从帐篷里出来,见到王邵正看过来,便是俏脸一红,然后低着头从王邵面前匆忙走过。

“师姐,你是不是走……”

“没有,我只是落了点东西而已,现在取回来了,你可别胡思乱想,听见没有。”

“噢!”

看着罗静心慌乱的模样,王邵忽然有种哈哈大笑的冲动,不过考虑女人脸皮薄,这时候笑出声肯定要遭罗静心打击报复,所以王邵努力憋着,那过程相当难受,一路抽着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营帐,王邵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哎哟,我的肚子!”

“别鬼叫鬼叫的,还让不让人睡了!”隔壁传来了罗静心娇斥之声,王邵只得把头捂进被子,在被窝里偷着乐。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邵早早起了床,踩灭了帐前的碳火余烬就开始吩咐士兵们生活造饭,王邵的兵除了契苾何力那部分,几乎都是他从后勤大营里带出来的,这种事情他们干的意外麻利。

王邵自己自然是没开小灶,不过军中可有两位女子,一个是大唐公主,身份高贵娇生惯养的,另一个是名义上的师姐,又是护卫他安全的保镖头子,王邵当然要给她们开开小灶了。

端着两碗加足了料的肉汤站到了两女帐外,王邵轻声询问了句:“公主,师姐?你们醒了吗,现在方便不?”

“快快请进。”这声是丽质的声音,似乎有些兴奋。

王邵两手端着肉汤,只得背着挤进去,结果刚挤进半个身子就被什么棍子给顶了出去,差点没将王邵推到在地,反正肉汤是洒了不少,烫得王邵一阵龇牙咧嘴,又不好直接放手,只得来回跺足,嘴上埋怨道:“这谁啊,这么莽撞,烫到我手了!”

“是我干的,你当如何?”罗静心掀开帐门出来,白了他一眼,一边还在正衣带。

王邵秒懂,敢情刚才差点发现师姐的贴身小肚兜啊,难怪自己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撵了出来,王邵这会儿开始后悔了,自己咋就这么实诚,图方便背对着进去呢,要是分两次送不就……嘿嘿嘿。

“笑得如此龌龊,说,你一早过来干什么!?”罗静心冷着脸问道。

王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上的肉汤塞到一脸狐疑的罗静心手里,这才一阵摇曳挥舞,嘴上抽气:“咝……烫烫烫,当然是我亲自来给师姐和公主送饭了,怎么样,感动不,有没有那种想哭的冲动?”

“滚!”罗静心嘴角很明显抽了抽,然后头也不回的端着肉汤进去了。

“嗷呜……”王邵一脸受伤的表情。

“王邵,你手当真烫伤了吗,快些进来让本宫瞧瞧!”丽质忽然掀开了帘子,探出小脑袋,同时伸着小手召唤道。

“得令!”王邵一喜,屁颠屁颠被召唤进去了。

啧啧,女人的营帐就是不同,仅一晚上这帐篷里就有了淡淡的桃花香味,王邵的眼睛不由落在了师姐身上。

“你看我作甚?”罗静心似乎有所感应,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王邵打着哈哈连忙扭过头去,这边丽质对她自己的包袱一阵鼓捣,居然掏出了一只小瓷瓶,打开闻了闻,随即脸上一喜,拿着瓷瓶就递了过来。

见王邵愣神,丽质干脆直接将他的大手抓了过来。

“这是宫里的凉药膏,既能驱蛇虫又能治烫伤,你快些拿去敷敷手,很灵的。”丽质抓着王邵的手不放,并一脸担忧的看着王邵虎口附近泛红之处。

“咳咳!”罗静心忽然假咳一声,丽质这才慌张松开了手,然后跟受惊吓的小白兔似的,左转半圈又转半圈,最后才发现盛肉汤的碗,赶忙端起来埋头与食物战斗起来。

王邵一脸的尴尬,赶紧说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最好动作快些,我想差不多要动身了。”

“嗯。”丽质轻轻应了一声。

“行了,我和公主一会儿就过去,你站住,我来问你这肉汤为何没有醋味?”罗静心此时已喝了大半,在王邵出帐前忽然叫住了他。

王邵笑而不语,罗静心眉头一皱然后便松开了,嘴上道:“你哪来的盐?”

“嘘,开小灶,别说出去。”王邵从怀里掏出一包食盐丢到了罗静心手中。

罗静心迅速打开,看了一眼,表情很是震惊:“你这里都是精盐,比皇宫大内的贡盐都要白细,你究竟是如何弄到的?”

丽质一听也凑了过来看了几眼,心道:“难怪这碗肉汤这么好喝呢!”

“佛曰:不可说!”王邵留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就这样扬长而去。

“姐姐,你说王邵手里的盐究竟是怎么来的?”丽质歪着头问。

“这事儿有些古怪,一路过来我们俩都与他寸步不离,他又何时弄到的,而看这些盐似乎并不是从军营里带出来的,难道是他自己……不对,这种精细的盐绝对不可能是采来的。”

“姐姐,不要,我们去问个明白?”

罗静心忽然调笑道:“要问你自己去便是了,要不……今晚我自己睡,你去他营帐问问清楚?”

“红姐姐,你……”丽质被罗静心说的俏脸通红。

第七十一章 老天爷的选择

队伍越过了雅丹地貌,接下的路其实并没有变的轻松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不断。

柴达木盆地,光海拔上讲就是地势极高的,随着王邵队伍的深入将士们相继出现了高原反应,这大大拖慢了整支队伍的追击速度,屋漏偏逢连夜雨,加之今日中午狂风大作随后迎了一场暴雨,整支队伍别说是骑马跑了,连走都是举步维艰。

王邵只能下令就地扎营,希望这场意外的瓢泼大雨会早早过去,这场雨不但给王邵造成了许多麻烦,更要命的是将天柱王部队的踪迹给完全掩盖了。

回来的斥候皆表示很无奈,王邵几人却只得在牙帐里相互玩着瞪眼游戏。

契苾何力似乎受不住帐中沉闷的气氛,叹了一口气,随即起身借口要巡营,就跑了。

剩下的人都齐齐望向了王邵,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王邵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耳边噼噼啪啪的雨声依旧打个不停,连养气十足的他也是心中莫名烦躁,但总得有人开个头吧,于是他长呼了一口气道:“都说说吧,如今我们只有两个选择,就是追,还是不追!”

“咱们千辛万苦都走到这儿了,大人,为何不追?”元芳挠头道。

王邵苦笑道:“呵,元芳你说追是吧,好,那请你告诉我往哪儿追?外面的暴雨听见没,哪怕是千军万马,这雨下过连根毛都找不到,你追给我看看!”

“呃……”元芳取下头盔,好好的发髻又给他弄歪了。

席君买捂着嘴偷乐,点着身边的元芳教训道:“听见没,你连毛都找不到,你找到个毛!”

“嘿,我说老席,你想找架打是吧。”元芳被说的脸红脖子粗,撸起袖子激动道。

“席君买,你别偷着乐,你也来说两句。”王邵赶紧点名,算是安抚两人。

席君买正色道:“大人,卑职以为我等无需查实天柱王的行迹,只要知道他欲往何处,提早埋伏,便可守株待兔。”

王邵微微点头,但又提出了一个疑问:“那你认为天柱王会跑去哪儿?别忘了这里不是我们大唐境内,吐谷浑人远比我们心里想象的还要熟悉地形,吐谷浑王子带来的消息原本就已经延时。”

席君买似乎成竹在胸,抱拳道:“请大人打开地图,供吾等一观。”

王邵立即示意罗静心将挂在帐壁上的地图取来,待王邵几人架好案几,罗静心正好能将地图放上。

几人围着地图转了一圈,王邵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居茹川(茶卡盐湖附近的山川)道:“薛家军赤海大获全胜,执失思力又在居茹川击退了敌军,席君买的意思我或许懂了,你们看,这里是天柱王盘踞的起点,若是他要后撤,必然要掩藏行迹,有很大的可能是跨过了这一片沙丘,直接往更西边逃窜。”

席君买插话道:“大人,天柱王吃了多次败仗,他们的口粮几乎已经损失殆尽,更没时间留给他们做进入沙碛的准备,依卑职猜测,极有可能是仗着马匹脚力绕远路,毕竟这一路虽然长,但沿途有几处绿洲,能给他们做补给。”

席君买说着在地图上用手指划了一串弯弯扭扭的直线。

王邵看着席君买道:“言下之意,你是主张我们直接穿越沙丘赶在他们前头堵死他们喽?”

席君买认真道:“若要追击,这是唯一超过他们的法子。”

王邵抬头沉吟了片刻:“沙漠啊……若真跨过去我们的收获绝对难以想象,但是……你们要明白那可是沙漠啊,随时能让我们全军覆没的地方,要不我们还是投票决定吧。”

“投票?”众人一惊,面面相觑起来。

赶巧契苾何力回来,王邵立即拉着他解释了一遍,然后询问契苾何力的意思,但契苾何力说了一句话,让王邵顿时无言以对,甚至感动不已。

他说:“王都尉说的哪里话,战场上生生死死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自从出征那日起我就将自己看成了必死之人,跨越沙漠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必死之局,何况咱们不是还有个好向导嘛。”

契苾何力看了众人一圈,继而对王邵道:“王都尉我信的过,我想在座的诸位也十分信他,老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若真要有个万一,我也不悔。”

“六扇门也不悔!”元芳第一个举手。

罗静心回头瞪了他一眼,元芳一缩脖子改口道:“嘿嘿,我仅代表个人发表意见,大当头还在呢。”

“六扇门自会追随大人。”罗静心很满意元芳的态度,看着王邵缓缓道。

“本宫是监军,大军到哪儿自然要去哪儿。”

席君买就更不用说了,底下一些校尉们交流了几下眼神,便纷纷起身抱拳道:“吾等自当听都尉号令,肝脑涂地,死而无悔!”

王邵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好,那本都尉便下令,待大雨停歇即刻翻越沙丘。”

“是!”

“哈哈哈!”王邵看着外面的大雨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声来的突兀,众人不明所以。

等笑够了王邵才解释道:“该怎么说呢,也许老天爷已经帮我们做下决定了,这场暴雨让我们停滞不前从而跟丢了天柱王……都说世事难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既然决定翻越沙丘,那么这场雨来的岂不是正是时候,得赶紧叫将士们出来补充淡水才是!”

众人恍然大悟,还别说,王邵说的话句句在理,人人脸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王邵虽然是和尚,但他灵魂可是正宗二十一世纪有为青年,从来不信鬼神一说,即便他穿越过来,也觉得一切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

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当王邵冒着风雨一脚踏入沙漠边缘的时候,后脚跟刚落地,天空就放晴了,这种诡异的画面把他身后的士兵吓得两眼都发直了。

给人的感觉就像老天爷知道王邵的军队缺水,就临时送来了这么一场暴雨似的。

丽质看王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跟见了佛祖似的,小心翼翼靠近又不敢多问的模样,王邵被师姐捅了捅后背,这才在她示意下发现了这点,然后勒马等了一会儿,跟公主并排骑着,笑问:“怎么了,看你一路都在望着我!”

丽质小声道:“邵哥儿,你说这世上有鬼神吗?”

“有啊,我就是!”王邵微微一笑,没事逗逗公主也挺好玩的。

丽质小脸一白,望着王邵弱弱道:“那邵哥儿是人是鬼,或是妖是佛?你曾提及过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她又是人是妖,还是说她……”

“她呀,自然是仙女喽,至于我嘛,有血有肉自然是人了。”

“她……真是仙子?”

王邵忽然惆怅道:“谁知道呢,许是千年后见过那一面,我俩却在奈何桥上擦了肩,她喝了孟婆汤忘却了一切,我却要把她记住,轮回间不管不顾,就寻着她的背影那么一跃。”

丽质小鼻子抽了抽,不知怎得就是鼻子一酸。

身后的罗静心却开口道:“公主,别听他胡诌,那孟婆、阎罗都是出自他笔下,自然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什么千年后见过一面,我呸,他以为他是绿毛龟啊,你可别信了他的邪,再说了,神仙不死,哪儿会去幽冥界啊,更别提什么孟婆汤那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了。”

“师姐,有你这么揭人老底的嘛!”王邵翻了翻白眼。

丽质这才回想起来,王邵可是《西游记》作者来着。

“好啊,骗我,叫你骗我,看本宫不打死你!”

丽质连马缰都不抓了,一通粉红棉花拳送了过来,王邵自然要表现的夸张些,龇牙咧嘴一脸苦不堪言,罗静心见此,更是一脸得意的在后头哼哼。

第七十二章 寂寞沙洲冷

沙漠的温差大这是基本的常识,好在日子已经进入五月,在沙漠中赶夜路远比白天顶着烈阳前行其实更快更舒适。

古代人早就能通过天上的北斗七星来辨别方位,再加上王邵他们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就一傍晚的时间,大军已经进入了沙漠腹地。

想想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已然是鲜花烂漫时,会昌寺后的果树也应该开始结出花骨朵了,而这里,却只有一望无际的波纹状沙丘,两相对比还真是叫人感慨万千。

王邵不禁在马背上轻轻哼起了《寂寞沙洲冷》,这种流行歌曲在唐人的耳里,应满是古怪。

“你哼的是什么调,居然如此难以入耳,且歌中之词又有辱斯文!”王邵倒是忘了罗静心的另一身份,她可是长安第一名妓,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按现在的说法,她起码是天后级别的大明星,自然对王邵的古怪小调最有发言权。

“不是,师姐,我就随便哼哼,这不犯法吧。”王邵难得想哼哼,结果被罗静心一句话给败光了兴致。

“虽然不触犯唐律,却是难听至极。”

“信不信周传雄跑过来打你啊!”王邵喃喃道。

“你方才说什么?”罗静心急问道。

王邵连连摆手否认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也许是这里风大吧,师姐你幻听了。”

“哦,是吗?”罗静心一脸狐疑,显然自己也不能确定。

“红姐姐,听你的嗓子唱歌一定好听,不如你就给大家来首吧。”丽质忽然提议道。

王邵噗嗤一乐,心道:“嘿嘿,叫你卖弄,这会儿你唱还是不唱,话说长安第一名妓的歌声,我还真没听过呢。”

罗静心瞪了王邵一眼,然后对公主和诸人歉意道:“公主说笑了,我红衣乃一界武人,虽是女子可不曾习过风雅音韵,诗歌也并不擅长,听闻公主自小好文,有公主这位大家在此,且容小女子藏拙吧,岂敢在班门弄斧。”

“姐姐过谦了。”丽质有自己的小骄傲,听得罗静心很多地方不如她,居然隐隐有些开心,望了王邵一眼,面露羞涩道:“若王都尉和众位将军想听,本宫愿献上一曲,聊以慰军。”

哎哟,没想到丽质妹子还有满满的表现欲啊,这个必须有!

“啪啪啪”王邵带头鼓起掌来,起哄道:“都听见了,这可是咱大唐公主亲自献艺,这种待遇你们八辈子都不一定能遇上,还不赶紧啪啪啪!”

“啪啪啪?”元芳一愣,随即使出吃奶的劲鼓起掌来。

契苾何力咧嘴笑道:“其实我也想来一个的,不过公主先请。”

前头的队伍渐渐放慢了脚步,后头的却加快了几步,沙丘上原本长长的一条线渐渐走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多边形。

公主道了句:“献丑了。”

清了清嗓子后,等了三息便张开了她的黄莺嗓。

长乐唱了很久,王邵听完才想明白她在唱什么,原来是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改编而来的歌曲,这《孔雀东南飞》原本可是叙事诗字数不少,能改编成曲,那得多厉害。

王邵赶紧热烈鼓掌,身后大军也是,甭管听得见还是听不见的,拍手就对了,谁叫人家是公主呢。

王邵回头一瞧,他笑了,敢情没有共鸣的不止是自己一人啊,身后一群大老爷们正一脸茫然的鼓着掌。

“公主好歌,好曲!”唯一听懂的怕就是罗静心了,她一脸赞叹道。

契苾何力仗着队伍中资格最老,便拍着胸口道:“公主唱完了,该轮到我了,我给诸位唱一首我们铁勒的民歌。”

“嘿嘿哈哈”一通,契苾何力那破嗓子简直是要人老命,王邵怀疑要让他继续唱下去,沙漠里的白骨都可能会当场站起来。

感觉队伍里铁勒骑军马上要附和齐唱的时候,王邵干脆打断大声叫道:“好,这歌不错,非常好,我都被感动了,诸位等什么呢,鼓掌啊!”

王邵这一提议得到了半数以上人的支持,连忙奋力拍手,比之公主那会儿还要热烈,其实心里们不知骂了他几百遍啊几百遍。

契苾何力见反响热烈,拍着王邵激动道:“王贤弟,你说的是真的嘛,我就说嘛,你们不知道,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位伟大的草原歌者,方才我才显现了一半的实力,你们如果爱听我这就全力……”

王邵三条黑线立马下来了,他还想唱……拜托,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撕心裂肺啊老铁!

赶紧出言阻止:“等等等,何力大哥,嗓子要好好保养,明日万一遇上战斗指挥不了怎么办,再说了,您得给别人机会嘛,就您这境界已经是超凡脱俗不入凡尘了。”

“是嘛,王都尉说的在理,得给别人机会。”契苾何力憨厚一笑。

罗静心与公主憋不住噗嗤笑了起来,咯咯咯不停。

“她们这是……”契苾何力似乎察觉了一些,指着两女问。

“哦,她们也是被感动的,不信您亲口问她们。”

两女捂着嘴连连点头,深怕契苾何力再度兴起似的。

有一个起头,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元芳接着唱了一首家乡的小曲,席君买吼起了家乡小调,尽显东北汉子的豪放直爽。

最后连罗静心都被逼的故意扭着嗓子哼了一首。

等轮了一圈后,众人齐齐望向了王邵。

“我就不必了吧,大家赶了一晚上,眼看这都快天亮了不是,早点休息为妙。”

王邵话一出口,那可是群情激奋,最后没办法,《寂寞沙洲冷》再次掏了出来,这次众人从头听到尾,听着听着罗静心咦了一声,看向王邵的眼神也跟丽质似的。

“姐姐,怎么了?”

罗静心如实道:“我很奇怪,师弟这歌曲调虽然简单,却能前后呼应,几乎听上几遍就能让人学会,这词也是平白直铺毫无修饰,但这意境却是出来了,似乎这歌里藏着诗。”

王邵一愣,专家就是专家,这么快就将流行歌曲的重点给抓住了,可不是就是中毒的旋律加口水的歌词嘛。

“有诗藏在其中?”丽质眼睛一亮,细细一想的确如此,只是话到嘴边念不出来。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众人正在思索的时候,王邵已经将整首诗念了出来,这首《卜算子》是苏轼的名作,其中序的部分还交代了一个故事。

苏轼四十六岁时于惠州定居,每当深夜对月吟诗时,隔壁就有一位女子翻墙观望,许是因为仰慕他的文采钟情与他,那姑娘到了十六岁仍未出嫁,苏轼当时已老,觉得不应该纳其为妾,叫这姑娘浪费青春年华,便自作主张以媒人的身份给她说了一户好人家。

原本以为结局应是美好,可哪知那姑娘早已心有所属,当得知自己爱慕的男子活生生将自己推向他人怀抱时,便整日以泪洗面郁郁而终,而遗体就葬在了沙洲(此沙洲非沙漠)。

当苏轼有幸回到惠州,才得知真相,最后在那女子坟前嚎啕大哭,幽愤之情可想而知,遂在女子墓前写了下阙。

王邵将这故事稍微改了改,又与众人这么一说,众人也是感触颇深,皆幽幽一叹。

王邵拍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笑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换个角度来想,没有凄美的结局又如何能叫人记住呢,对吧!”

“冷血!”罗静心批语道。

“没良心,哼!”丽质不满道。

“不是……你们……”王邵遭集体鄙视,整个人都不好了,诸位,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佛祖说的!

第七十三章 绿洲异事

阿合奇木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跟王邵说这里附近有一片绿洲可供大军休憩,这个消息可是相当鼓舞士气,大军在黄沙中行了一天一夜之久,盼着见到绿色比之见到自己亲娘更来得迫切。

“大人,看到了,真的是绿洲!”元芳兴奋的打马过来禀告道。

“知道了!”王邵的回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相当淡定,不慌不忙跟阿合奇低声说了几句后,又回头对元芳郑重道:“元芳,你立刻通知前军,务必叫他们原地待命,私自前往绿洲者,斩!”

身边的席君买不解道:“大人,这是为何?”

不但是席君买有疑问,连契苾何力与两女都是不解,皆怪异的望着王邵。

王邵淡淡一笑,这才解释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海市蜃楼现象?”

罗静心忽然大悟,开口道:“师弟的意思,元芳前头看到的绿洲……是假的?”

丽质这才回忆道:“在宫中却有典籍记录过海市蜃楼一说,远的不说,贞观四年末,父皇花重金建立了大唐海军,用来震慑高丽、倭国等小国,试航时出发了十三艘战舰,可回来的时却少了一艘,原本以为遭遇了什么不测,可一个月后这艘船居然神奇的回来了,船员个个又饥又渴瘦的皮包骨头,听闻他们就是遇到了海上的奇景,被奇景所迷惑,遂迷失于茫茫东海之上,兵部对此事件特意做了调查,连大理寺也全部出动,得出的结论就是这谜一般的海市蜃楼现象。”

王邵猛点头,然后道:“公主说的完全正确,可海市蜃楼不但只发生在海上,连沙漠中也可能发生,我刚仔细询问了阿合奇木,他说这片绿洲的方向根本不对,所以,我才勒令前军不能轻举妄动,这片沙海目及之处少说也得花上半日,若辨不清真假浪费体力寻找绿洲,那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王邵说完见元芳还愣愣望着自己,赶紧一指他的鼻子吼道:“元芳!你傻愣着干嘛,赶紧传令去啊!”

“是是是。”元芳大惊,慌忙拉起马缰绝尘而去。

席君买拍着胸口后怕道:“好在有大人,这次席某真涨见识了。”

丽质好奇道:“王都尉,本宫一直以为和尚只会敲钟念佛,为何你懂得这么多,海市蜃楼可是兵部绝密资料,一般百姓是接触不到的,更何况你去年还是一位出家人,难道佛经里有提及此事?”

王邵想了想笑道:“佛学博大精深,世人悟性有限,遂不可看破也,其实这些东西佛经上早就写了。”

丽质大惊,急问道:“可有出处?”

“师兄三藏从西天取经,其中有部大乘佛法,名曰《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其中有段译文,叫‘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换而言之,我们的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要用心眼去看,大千世界真相往往被虚幻所掩盖,你看破了,才能得出真理。”

王邵说了一大堆话,见众人仍旧不明所以便笑道:“哈哈哈,怎么,这很难理解吗?”

席君买苦笑道:“大人,这云里雾里的佛语,咱们听不懂啊!”

王邵比划了几下手指,沉吟了片刻后,微笑道:“那就换个说法,孔子有两个弟子,叫子贡与颜回,你们知道吧。”

“知道!”众人齐齐应道,在大唐《论语》这部儒家经典可是相当普及,因为孔颖达这老头在当朝做教育局第一把手,可想而知,几乎会写字的人都拜读过。

“有一日颜回奉圣人之命煮粥,子贡路过时刚巧看到颜回在偷食,后来还偷偷向孔圣人打了小报告,最后孔圣人是怎么处理的?”

丽质与罗精心噗嗤一笑,只听罗静心道:“原来如此,孔子将两位徒弟叫来当面对质,后来才发现颜回偷食是因为这粥已经脏了,弃之可惜之下所以……”

丽质接着道:“子曰:眼见为虚,况耳听呼。”

王邵大点头:“不错,就是此里,耳听多为虚,即便亲眼所见也不一定为实,一定要用心分辨,好了,咱们赶路吧,这日头越来越晒了。”

王邵给众人上了一课,但大军还是要继续赶路的,随着阿合奇木正确的指引,果然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寻到了真正的绿洲。

一群兵痞疯子似的吼着“娃哈哈”冲了过去,一通赶鸭子入河,场面何其混乱。

王邵这次却没有阻止,只是在马背上捂着脸不敢见人,这些大唐将士,太给自己长脸了。

“大人,喝水!”拍马第一的元芳屁颠屁颠过来孝敬。

王邵看着他全身湿淋淋的样子调笑道:“怎么,喝饱了才想到我啊,刚才就属你跑的最快,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真是全军的好榜样啊!”

“嘿嘿嘿,大人教训的是。”元芳挠了挠头一脸的尴尬。

“给公主她们送去,我的自己去取。”

“哎,好咧!”元芳得令转身向罗静心她们献媚去了。

来时的水囊几乎是见底了,绿洲虽然不大,但水源却很充足,全军补充了淡水后,开始在绿洲修整,中午的沙漠简直能将生鸡蛋瞬间煮熟,此时上路绝对是致命的选择。

契苾何力很急于表现,一个劲的催促王邵上路,但王邵却连理都没理他,用干草编织了一顶怪模怪样的草帽,就盖在脸上打起了中午觉。

直到傍晚日头西降,王邵才起来整顿大军。

“元芳,公主她们人呢?”王邵见军队集结,却未看到两女,不由寻到元芳问询。

“大当头和公主在那边呢!”

顺着元芳的指引,王邵见到绿洲边缘支齐了帷幕,还一直延伸至绿洲中的小湖边缘,不解道:“她们干什么呢?这都要启程了。”

“洗澡!”元芳的答案出人意料,王邵一头的黑线就下来,心道:“果真是女子啊,行军打仗还不忘洗澡,这跟pk发型不乱是一个道理啊。”

“嗯,你们先走着,我去叫她们!”

“不是……大人您……”元芳一愣,表情很是古怪。

“这是军令,赶紧滚蛋!”

“是!”元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王邵一转身就带上了猥琐的笑容,做贼似的朝帷幕那边小跑而去。

老远就能听见帷幕里面两女戏水的声音,王邵嘿嘿一笑,将耳朵贴在了帷幕上,至于为何不偷看,那是因为周围负责警戒的几十双眼睛正警惕得看着呢。

虽然看不到美人出浴,听下谈话总不过分吧,这是王邵的第一个念头。

“公主,你的肌肤真的很顺滑呢,平日里是怎么保养的。”不久,帷幕里传出了罗静心的说话声。

王邵一愣,又将头凑了凑。

“红姐姐说笑了,我可没有什么秘法保养,只是从小就这样……红姐姐,别摸哪儿,好痒啊!”丽质的声音有些变调。

啊咧,王邵这边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难道师姐她好那口?王邵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在打板子,这沙漠怎么忽然冷了。

“我才羡慕红姐姐呢,瞧瞧这儿,可真雄伟,咯咯咯!”丽质估计在反击了,话语间吐露着得意。

“别闹,这儿大有什么用,你是不知道有多累人,好些功夫都用不来。”

“所以姐姐用布勒的这么紧吗,它们真可怜。”

王邵啧啧了一声,难怪觉得师姐上围怎么小了一圈,敢情这次回来用了道具啊!

王邵忽然发现里面没声音了,挠了挠脑袋,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高喊道:“公主、师姐,我们要出发啦。”

“好看吗?”忽然王邵的背后传来了师姐的声音。

王邵收回用手架着大喇叭的姿势,猛然回头,看了师姐一眼,瞬间被她迷了。

“好看!”王邵不假思索回答道。

不对,王邵立即改口道:“师姐……你千万别误会,我真只是来叫你们的,你看,我的脸,绝对充满了诚实!”

“你……下流!”

“啪”

罗静心此刻扯着衣角遮掩着上身,但光洁粉脖和迷人的双肩,还有暴露的大长腿是掩盖不住的,闻王邵还要狡辩,心中又气又羞,顺着心抬手就赏了王邵一巴掌。

王邵都快冤死了,早知道还不如真看呢。

万万没想到,结局!是一样的……

第七十四章 途遇沙暴

一晚上,两女与王邵打起了冷战,罗静心是真的顶着一张冰山脸,每当王邵回头偷瞄她表情的时候,都是恶狠狠回敬一击白眼。

而她身边的丽质虽然不是直接受害者愤怒值没有这么高,但同身为女性,自然是站在罗静心那边的,这就是所谓的同仇敌忾了吧。

“笑够了没有,是不是想被本都尉派去当斥候?”没处撒气的王邵只得拿元芳来当出气筒,见他一路抽个不停,当真是火大,恼羞成怒道。

“咳咳……没有没有没有,我笑了吗,老席你可看的真真切切,来评评理嘛!”

其实席君买也在偷着乐,王邵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退呢,迎着月光跟一盏明灯似的。

席君买笑道:“哈哈,大人,容卑职说句公道话,元芳方才一路真没有笑,不过他心里怎么想的某就不得而知了。”

“嘿,老席,不带你这么泼脏水的。”

“一丘之貉,我去前面看看,和阿合奇木聊聊!”王邵懒得理这一对活宝,寻了个借口催马走到了队伍前面。

队伍最前面自然是这位混血向导,王邵打马过来,阿合奇木也是小小的惊讶了把,然后连忙行礼问候:“见过大人,您怎么到前头来了?”

“问些事儿……我想问问照现在大军的脚程何时能走出这片沙漠?”王邵随口询问道。

“等天亮后再走上小半日应该就能出去了。”阿合奇木想了想立马回答。

“哦。”王邵只应了一声。

没一会儿,两人便天南地北的扯了起来。

阿合奇木讲述了他自己的故事,在他的家乡有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但他的父母却很势利,把女儿当做货物般向求亲的人们漫天要价。

而阿合奇木是一个出身并不好(混血儿遭歧视),家境贫寒的单身汉,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却得到了那位女子的垂青,那位姑娘放着好日子不过,却偏偏选择与他私奔,阿合奇木虽然感动,但同时也是压力满满,所以机缘巧合之下毅然加入了吐谷浑王子麾下,图一个好前程。

“有理想,有抱负,我看好你!”王邵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万分理解。

男人嘛,自尊心一旦捡起来能比命都要贵,但一旦放下了,则比什么都贱。

“嘿嘿,承大人吉言。”阿合奇木腼腆一笑道。

当月亮西沉太阳东升时,王邵的大军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眼看着再小半日能出沙漠的时候,叫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人,不好了,你快看那边!”阿合奇木脸色煞白,一只手遥指西北方,另一只手急急拍打着有些瞌睡的王邵,惊叫道。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我一直都再说,遇事要有平常心,不要……卧槽!”王邵原本还想学学唐僧啰嗦几句,可眼清楚阿合奇木指点的方向,当场就暴出了粗口。

王邵看到了什么?

西北方沙漠上空不远处赫然出现一条黄线,那条线正不停的上下抖动着,看方向正是朝着向他们这边过来的。

“是不是沙尘暴?”王邵上辈子加这辈子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不妨碍他做出判断,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向阿合奇木求证道。

王邵多么希望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可他却失望了,阿合奇木惨白着脸连连点头。

两人对话的片刻工夫,那条黄线已经变得越来越宽,眨眼间变成了一股沙浪,砂石如海浪般前赴后继撞击着沙面,发出闷雷般巨响。

这一奇景同时也被众多将士发现,皆不自觉的驻足观望,并小声议论着。

王邵整个人如坠冰窖,嘴皮子都打起了哆嗦,不过他随即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掉转打马狂奔向中军,一边奋力高喊道:“全军集合!全军集合!”

原本有说有笑的席君买和元芳,远远听到王邵的吼声,立即催马过来,异口同声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王邵一抹脸,手中都是冷汗,急急道:“来不急解释了,快去集合大军,无间隙列阵!”

命令一下,原本赶路的一字长蛇,渐渐缩成了方阵。

王邵回头看了一眼天边,小舒了一口气口,还来得及。

此刻这边已然是狂风大作,大唐的旗帜被刮的咧咧作响,众人坐下的马匹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王邵带着席君买与元芳跑到阵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全体都有,速速下马!将马背上的绳索与自己的坐骑栓在一起,快!”

说完话,王邵扭头吩咐道:“席君买、元芳,你们也一样,对了,公主和师姐呢?”

席君买道:“不好,她们还在后头。”

“我……”王邵真想骂人,不过只蹦出了一个字就见王邵掉转马头向后方飞驰而去。

大军正在集结,两女也不知被冲散到了哪里,王邵一通好找,最后才发现她们就在目及处,还好死不死的站在沙丘之上观看奇景。

王邵抬着头大喊道:“公主、师姐,赶紧下来!”

只是他的声音已经被周边的大风呼啸所掩盖,王邵还想继续警告她们,哪知刚张开嘴就灌进了一嘴的沙石,叫他好一阵咳嗽。

没办法,王邵只得低着头拼命打马冲上沙坡。

罗静心已经看到了王邵,拍了拍身边的公主,一指王邵。

王邵见她们看过来,赶紧朝她们招手示意,两女也反应过来,齐齐催马下坡。

冒着越来越大的风沙,三人终于聚到了一起。

丽质贴着王邵的耳朵大喊道:“王邵,这就是沙尘暴吗?”

王邵点点头,同时一阵比划示意她们赶紧下马。

两女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做了。

此刻哪里还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王邵迅速取下三人马匹上的麻绳结成一条,用这条绳子给自己和两女腰间盘了好几圈,最后再将绳子拴在马上。

做完这些动作,王邵左手搂起丽质,右手揽住罗静心,转身就向大军集结处进发。

头顶的天空开始渐渐黑了起来,第一道沙浪也随之过来了,王邵看着近在眼前的大军却是迈不动步子了,因为三人的马匹已经走在一起匍匐在了沙漠之上,看样子就算打死它们也不肯再挪动半步了。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大军,一边是不愿动弹拖后腿的战马,王邵当机立断放开了罗静心,然后抽出横刀一刀断了连接战马的绳索,顶着沙石灌口的痛苦喊道:“我们现在爬过去,你们抱紧我的腰!”

看着遮天蔽日的场面,两女都害怕的尖叫,但沙子立刻让两女闭嘴了,她们如王邵所言,死死抱着王邵的腰,二十几米的距离,看似不远,匍匐前进却耗费了不少时间。

沙浪过后,大自然并没有停歇它的手段,大风反而越发强劲,夹杂着沙石的烈风犹如箭头四处乱射,王邵能听到沙子打在铠甲上的叮当声。

抬头看去,沙尘暴犹如张开巨口的洪荒巨兽将大军和自己吞进了口中,那一刻,天地混沌,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王邵扭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两女,想来自己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去,便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生死由不得自己掌控的感觉,真不好……

在沙尘暴的世界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它来的太快,叫你无处躲藏,只有默默承受的份,连挣扎的机会也不会留下。

是生存还是死亡?

在沙尘暴里,人人皆均等,不会因为你是穿越者,或者是大唐的公主,又或者是武艺超群的六扇门大当头,而此刻,大概是天下最公平的时候了。

第七十五章 沙龙卷

王邵急的将嘴唇都咬破了,他一个人拖着两女在沙暴中爬行二十来米,终于抓到了大军边缘。

那些在沙尘暴中依旧瑟瑟发抖的将士们,一见到王邵模糊的身影,立即七手八脚的将王邵三人拖到了军阵,至此,王邵才能真正长舒一口气,顺带背着西北风将嘴里的沙石吐了个干净。

两女也不好受,一个个跟小花猫似的,见彼此都如此狼狈,居然还没心没肺得扯着笑容相互打趣。

天色由暗渐渐转亮,王邵能清晰的看到原本留下的三匹战马已然被埋进了沙丘,似乎方才较远的沙丘被天神搬运过一般,一下子出现在王邵脚边。

“大家都还好吧?”

王邵见头顶的‘黑雾’散去不少,便准备开始爬出沙坑。

没有错,确实是爬出沙坑,因为沙子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差点快到腰际了,若想起身得先爬到沙面上来。

没人回答王邵的话,不过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坑里爬了出来,有些则是被自己坐骑拖拽出坑的,那场面别提多壮观了,简直跟发生过一场战争似的。

王邵左手动了动,一只玉手依旧抓在手心里,心安不少,右手随即抓了抓,一团软绵绵的事物居然一掌难收。

“讨厌,你还抓……”罗静心居然露出小女人姿态,似娇似嗔的说了一句。

王邵尴尬的收回手:“师姐,情势所逼,刚才真是吓人,好在你们皆平安无事,我这就放心了。”

“嗯。”罗静心没有怪罪的意思,毕竟是劫后余生,这点小事已经完全没必要争论了。

“王邵!”丽质喃喃道,原来此刻她还是不敢起来,或许腿软之说当真存在吧。

王邵赶紧拍着丽质的肩膀安慰道:“公主别怕,我在呢,沙尘暴已经过去了!”

“是啊,公主,快起来吧!”罗静心在一旁关心道。

王邵激将道:“公主,这场面你就怕了?不就是沙尘暴而已,我跟你说,沙龙卷才叫人恐怖呢……”

“师弟……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罗静心忽然用颤抖的声音道,并伸着手指点向王邵背后。

“什么那个?我……”

“啪啪!”

王邵当场就给了自己两巴掌,什么时候自己成乌鸦嘴了,一说就灵验,回头一看,可不就是沙龙卷嘛,虽说体积不大但卷死一支万人都不到的军队,那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王邵挖出丽质不由分说将她抗在背上,大喊道:“师姐,还愣着干嘛,快跑!”

沙暴过后,居然又出现了沙龙卷,这是王邵万万都想不到的,大军又是一片混乱,王邵一边扛着公主,一边吼道:“都解开绳子,分散跑开,能跑一个是一个!”

“师弟,绳子!”罗静心指着连接三人的绳索焦急道,又因为王邵忘了这茬,只能跟在后头。

“我都急糊涂了,赶紧解了,不,师姐!用匕首,赶紧砍了!”

“好!”罗静心抽出匕首往腰间一扫,绳索发出刺啦一声就断成了两截。

王邵扛着公主,两手都不得空,罗静心只好追了几步,刚想挥匕首,突然脚下踩进了流沙里,半个身子直接就陷了进去,一眨眼工夫就到了手肘处。

“王邵!”罗静心在关键时刻大喊了一句,别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王邵一回头,顿时亡魂大冒,直接弃了公主反身飞扑了过来。

“师姐,千万别乱动!”王邵在沙中一阵倒腾,居然拉到了那条断绳,脸上一喜,急忙用力拉扯。

罗静心终于停止下陷,不过此刻沙子已经没到了她胸口。

“王邵?”身后丽质终于敢站起来了,不过见到王邵趴在沙面,而罗静心只露出一个人头,差点没吓晕过去,连忙跑过来急道:“你说,本宫该如何做?”

“你拉着它,咱们一起用力,将师姐拖出来!”王邵赶紧将身下的半截绳头撇在身外,扭头吩咐道。

“你们就别管我了,快跑吧,沙龙卷朝这边过来了!”罗静心一直注意着他们身后。

王邵抬眼一看,果真如师姐所说,沙龙卷忽然在大军边缘转向,追着王邵而来,而那边除了有几匹战马被吸到天上以外,居然屁事都没有,这事儿说出来你能信?王邵心中暗骂一句:“见鬼了!”

“公主你快走,这里有我足够了!”王邵没时间废话。

“我……要死死一起!”丽质忽然扑到了王邵边上,一脸决绝的望着他,从王邵身边拉过绳头在手臂上绕了几圈。

王邵看到她的眼神,就明白丽质不是在说笑,便说道:“好,我们一起用力,我数三声。”

“一……二……”

丽质雪白的藕臂被麻绳直接勒出了红色蛇纹,小手连皮也磨破了,但她还是咬着牙死死盯着王邵,等待他开口喊三。

“三!”

集两人之力,他们终于将罗静心从流沙中拉了出来,三人一脱困,皆四仰八叉躺在沙面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王邵勉强站了起来,从罗静心身边捡回匕首,将他与公主的绳索割断,立即催促两女道:“快起来,要命的就快跑!”

两女相互搀扶着起来,紧紧跟着王邵。

“走侧边!”王邵看了眼沙龙卷,指明了方向。

几人快速移动,渐渐脱离了沙龙卷的攻击范围,庆幸不过三秒,丽质一声惊呼传来,王邵与罗静心回头一看,长乐公主不知何时被一匹受惊吓的战马给带了回去。

王邵定睛一看,原来是公主腰上的断绳恰巧卡在了那匹战马的马鞍上,丽质就像被这匹战马施虐一般,眨眼间连绳带人被拖出去五六十米远。

那边可是沙龙卷的地盘,王邵二话不说撒腿就跑,罗静心想拉住他都没来得及,只得一个劲在后头带着哭腔大喊:“王邵,你不要命了!快回来!你快回来啊!会死的!”

关键时刻王邵的潜能爆发,居然隐隐有追上疯马的趋势。

马尾吊着的丽质也看得真真切切,只是此时此刻,已经无力回天,疯马带着丽质冲进了沙龙卷之中,丽质唯一能做的,便是劝道:“王邵,本宫命你不要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受惊的战马腾空而起,踏着黄沙向天上飞去,丽质也被渐渐扯离了地面,望着有些疯狂的王邵,瞬间泪奔了。

“王邵,求你了,别再过来了,我不想拖着你一起死!”丽质很明白自己自的处境,她宁可死也不想让王邵过来。

王邵在龙卷风里一步三摇着,但他根本没听公主的劝告,依然我行我素。

“不,我上辈子就错过了,这辈子我死也不会再放手了,丽质,不要放弃,我来了!”王邵喊着话,果真扑了过来,一把将离地已有一米的丽质搂在了怀中,继而两人滚在了沙面上。

或许是两个人的重量一下子将承受的绳子给扯断了,又或许是那马鞍上的绳索原本就卡的不牢靠,反正王邵这飞身一扑,算是将丽质给救下来了。

不过,更严重的问题在等待两人,沙龙卷没多久工夫就开始发威,地上的两人又给它卷了起来。

“王邵!”丽质人轻,头朝下双腿却朝上,渐渐漂了起来。

“我抓住你了,千万别放手!”王邵死死抓着她的双手吼道。

“这样我们谁都跑不了,王邵,你放手!”

丽质被倒吊着脸色血红,赤目中的泪水一出眼眶便洒向了天空。

王邵努力想向后倾倒试图拉回丽质,但强大的气流叫他屡试屡败,又听丽质说些丧气话,不由怒道:“混蛋,方才是你说的若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王邵岂会抛下你独自苟活?丽质,你依旧是那般自私,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不,下辈子,乃至下下辈子,你也只能属于我王邵一个人的,不准拒绝!”

丽质哭着哭着却笑了,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听到王邵这么一句话,她觉得即便现在死去,那也值了。

丽质主动放开了王邵的大手,微笑着闭起了眼睛,丽质心道:“就这样离去吧,不能让他看到我最丑的模样。”

第七十六章 无为在歧路

一见丽质放弃了希望,王邵一股子恨意直冲天灵盖,这是对老天爷的恨,王邵心道:“若要惩罚于我,为何不直接降临在自己身上,却偏偏要伤害我身边的人,老天爷!你为何不直接弄死我,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刹那间,王邵一蹦而起,直接将丽质搂在了怀中,两人在空中疯狂旋转,失重的感觉就像自己的胃被挪到了喉咙。

王邵低头安慰着不停尖叫的丽质,此刻他却笑了:“你想的美,我说过这辈子甭想逃出去,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丽质这才感觉自己被男人抱在怀中,艰难的抬起头呜咽道:“你真傻,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是吗?好吧,我就是傻……咱们一起傻!”王邵抬起头,透过疯狂卷动的狂沙远远见到了下面的大军,还有如蚂蚁大小的罗静心。

沙龙卷快速移动了,连带着王邵与丽质也没工夫说话全力在空中保持平衡,眨眼间,底下的大军不见了,沙龙卷似乎来到了一座戈壁上,随着戈壁的阻挡,风也渐渐小了下去。

闭目等死?不,王邵可没有这么容易放弃,待龙卷风小了一些,他们的位置也发生改变,渐渐的往下坠去。

“王邵!”丽质也感觉自己在往下掉,他们已经离地十几丈高,若此刻摔下去必定成为一滩肉泥,但若什么也不做,等待他们的也许就是撞在戈壁上,依然是个死。

王邵忽然看到脚下戈壁边上的绿洲,这正好是他们露宿过的那个小绿洲,没想到仅仅十来分钟,他们居然又回来了。

王邵心生一计,反正前后都是个死,不如拼了!

王邵用绳子紧紧缠住丽质的小蛮腰,然后直接翻了一个身来到了丽质的下面,打开四肢呈大字,同时对丽质吼道:“丽质!快像我一样打开四肢!”

丽质不明所以,但此刻早已六神无主,隐隐听得王邵说话,便依言照做了起来。

猛然间,下坠的速度缓了一缓,两人跟两只断了线的风筝在戈壁崖角飞掠而过,直奔向绿洲中央的小湖而去。

“噗通!”两声巨响接连而至,随后湖面激荡起两道冲天水柱,王邵先入水,他这一道足有十来人这般高,另一道因为后入却比之前小了许多,仅仅三米有余。

王邵的身子像摔在了水泥地板上一样,全身剧痛无比,身子在湖水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等王邵调整好姿势扑腾出湖面时,他朝着天空竖起中指大吼道:“我还活着,是不是叫你很失望了!”

发泄了一通,王邵忽然看到飘在身边的断绳,连忙拉扯,可惜毫无阻碍之感,见到断口绳头,这才大惊失色,焦急喊道:“丽质,丽质,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王邵反而冷静了下来,猜想丽质一定是因为坠湖时的冲击被摔晕了过去,也是,自己的体质与常人不同,一般人像他这样入水还不给摔死,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公主。

想到此,王邵开始在湖中仔细寻找,没过多久,他果然见到了一条飘荡在湖面上的绳头,王邵脸上一喜,一个潜泳下到湖中,模模糊糊间在水底见到了丽质的身影。

此刻的她发髻已乱,长发四散开来,几缕黝黑的发梢遮住了她的玉颜,四肢伸展毫无动作,像一个沉睡在湖底的睡美人。

王邵嘴里吐出一串气泡,发现了目标后,他脸上一喜,又奋力向湖面游去。

出水后,王邵并没有迟疑,猛然四肢催力,一通推水迅速游到了丽质身边,再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鼓着腮帮子下潜到了她的面前。

水下,王邵先拍了拍她的俏脸,见丽质毫无反应,于是伸出左手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右手探出扶着她的脸庞向自己的脸靠近。

双唇紧贴,王邵将氧气度了过去,等了两息,丽质忽然睁开了双眼。

一大串泡泡从两人口中冒了出来,清醒的丽质在水底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企图将这个不明生物推离身边。

王邵硬吃了好几击这才抓住了她的双手,原本就浑身是伤的王邵好不容易安抚下过激的丽质,喉咙就是一甜,嘴里吐出了一大片血水,随即昏死过去……

丽质一呆,这才看清来人是谁,连忙拉着昏迷的王邵拼命向湖面游去。

等两人出水,丽质托着王邵的脑袋大声道:“王邵,你别吓我,我错了……你快骂我,你打我啊!你快些醒醒啊……求你了!”

“噗……咳咳……”王邵被丽质给晃醒了,他刚想说话,丽质的樱唇就凑到了他嘴边。

王邵全身一激灵,满脸懵逼,话说……这什么情况?

都这时候了,是个男人都得继续啊,管他什么情况!

一把抱住丽质来个一个湖中大热吻,吻得天昏地暗,吻得日月无光……

良久唇分,丽质一脸的激动,又哭又笑道:“王邵,我们活下来了,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小妞,你先别激动,咱们能不能先上岸再说!”王邵自己最清楚自己的状况,几乎全身散了架,骨骼多处移位,又被丽质一阵晃荡,简直痛不欲生,也不知刚才怎么克服这种痛苦,游过来救人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

丽质抓着王邵腰间的绳子,生拉硬扯的将王邵给挪到了岸上。

“呼……”王邵重重舒了一口气。

丽质也是气喘吁吁,见王邵终于安全了,她一下子瘫坐在了王邵身边。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一起,愣愣的看着天空,久久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王邵忽然感觉四肢能动弹了,然后用意识指挥了双手转了转,很庆幸,他的双手并没有受伤,于是他反手将自己的上半身给撑了起来。

“你怎么样?”丽质见王邵有动作,赶紧扭身过来问道。

“放心啦,死是死不了的,就是这双腿好像没有知觉了。”王邵苦笑道,他的双腿居然没有知觉,这在沙漠中就相当于判了死刑。

丽质一愣,随即跟王邵想到一块儿去了,自责道:“都是我……若不是因为我……你可能……”

一只大手贴在了她的脸庞,为她轻轻拭去泪水,只听王邵笑道:“呵呵,小傻瓜,我从来不曾怪过你,快起来帮我撕开裤管可以吗?也许只是扭伤了也不一定,别自己吓自己!”

“嗯。”丽质赶紧抹了把眼泪,然后开始为王邵看起腿来。

“这儿,疼吗?”丽质看到他的膝盖红肿,轻轻点了一下。

“咝……”王邵五官抽搐了一下。

“不好意思……”

“不,这是好消息,继续!”

“这儿呢?”

王邵先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笑道:“隐约有点刺痛感,看来方才我感觉错了,情况并没有我想象的这般严重。”

王邵哪里知道这就是他变态体质和修复功能的功劳,也就是穿越的福利,要换做别人,想都别想。

“扶我到树下去,这边有些晒人啊!”王邵一指不远处的树荫道。

“好,你忍着点。”丽质起身跑到王邵身后,玉手穿过王邵的腋下将他上半身抱在了怀里,王邵心猿意马起来,背后有福利啊!

等丽质将他搬到树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施为,便楞在那边。

“快坐啊,一定累坏了吧!”王邵拍着身边的空地笑道。

丽质赶紧依言靠在王邵身边,蜷缩着双腿轻轻摇头道:“不累的,一想到你愿陪着我,我就好开心……王邵,你知道吗,在这茫茫沙海中,我好怕,好怕只有我一个人趟在这里,成为你口中的那一堆堆白骨,只要有你在,我的心不知怎的,就感觉好安全,哪怕最后会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你还真是一个傻姑娘……”王邵颇为感动,低语道。

第七十七章 求生之路(一)

两人湿漉漉的身子早就已被烈阳蒸发殆尽,也免去了更换衣服的尴尬,王邵倒是很愿意看到这一幕,奈何老天爷没有给机会啊!

王邵盘坐在树下,像极了老僧入定,其实是用易筋经里的心法尝试给自己疗伤,还别说,当真有奇效,金老爷子诚不欺我也。

一股强劲的气流从王邵的丹田出发,直达四肢百穴,犹如江水滔滔不绝,而受伤的双腿那儿几处穴道却是闭塞的,仿佛在体内筑起了几道堤坝,愣是不让这道气流通过。

王邵猜想定是因为双腿受伤的缘故,于是开始武侠小说中的冲穴工作,控制着体内这股不知名的庞大气流,开始一次次撞击闭塞的血脉,每一次撞击都传来无比的疼痛,王邵不禁五官扭曲,呻吟之声常伴嘴边。

王邵意识沉浸在自己的身体内自然对外界毫无反应,他哪知身边的丽质早已坐立不安忧心忡忡,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王邵不曾流转。

她一手紧紧抓着衣角,一手想拍醒王邵好结束他的痛苦,然后猛然又记起王邵打坐前嘱咐的话语,叫她无论如何不要打扰他,又愣愣得收回了玉臂。

见爱人受尽折磨五官扭曲的模样,丽质也是焦急,但她又能做什么?不禁有些气自己无用,自怨自艾起来,原本干涸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待王邵醒来已是星月交辉,身边的丽质倒在他身边,因为夜晚寒冷,遂丽质蜷缩着身子,饶是睡觉也不住的发抖着,王邵看在眼中心疼不已。

双腿的大穴终于被他冲破,俨然开始传来酥麻略带刺痛的感觉,王邵心中大舒了一口气,见丽质累的趴下也不愿将她叫醒,便自顾自的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活动了下双腿,筋脉是没问题了,但脚踝似乎有些脱臼变形,王邵立即将脚固定在树杈上,双手顺势一扭。

“咔”

“啊!”脚踝上一声闷响发出,王邵忍不住叫了一声。

夜晚静谧,王邵这声叫喊颇为突兀,随之丽质也被惊醒,抬头见王邵正在正骨,便急忙起身关心道:“王邵!你的腿……”

“行了,基本行走不成问题,不过最好还是寻几块木板固定一下。”王邵扭头报以微笑,他不愿叫她再担心受怕了。

“我去寻,你等着。”丽质赶紧回话,一边已经四处张望了起来。

等丽质寻找到两根看上去还算笔直的木料过来的时候,王邵则是在结腰间的绳索。

“你在干什么?”丽质诧异道,顺手将木料放在了他身边。

“解绳子绑腿呗,我这根怕是不够长,对了,你的呢?”

“哦……我的……”丽质经过王邵提醒,连忙将自己腰间缠着的绳子也解了下来,顺手递给了王邵。

“谢了!”王邵嘿嘿一笑,接完绳子便麻利的给自己处理起来。

没一回儿工夫,王邵便将腿绑好,此时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尝试着走了两步后,笑道:“哈,完美,有时候我还挺佩服自己的。”

“噗嗤。”

丽质看着王邵忙活半天,完了居然还自夸起来,不觉好笑,嘴上道:“行,就属你厉害还不成嘛,不过话说回来……我俩如今落到此等困境,往后该如何应对呢?”

丽质话音刚落,小肚子居然抗议起来,一声悠长的咕噜声,吓得丽质赶紧捂着肚子,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面对王邵。

“饿了?”王邵明知故问,叫丽质回敬了一个白眼。

“呵呵呵,别瞪我,老实说我也饿了,这不丢人啊,一大早又是沙尘暴又是沙龙卷的,都没消停过,我们也就吃了一顿,还以为中午就能出沙漠,所以……”

对面的丽质原本还害羞着,忽然脸色一变,指着王邵背后惊叫道:“王邵,你别动,背后有蛇!”

王邵原本还想说话的,一听有蛇,也不敢乱动,扭头看去,只见一条蝮蛇从他后腰闪了出来,然后蜿蜒着爬到了他的腿边,吐着舌头不停的看着他的腿。

似乎在说:“咦,这样粗的树干为啥还有温度呢,要不要咬口试试?”

王邵冷汗直冒,定睛看去,这条蛇眼后到颈部有一条棕褐色纵带,其上镶有黄白条纹,身体上还隐隐有血红色斑点,体粗尾短头部,这无疑是一条蝮蛇,还是一条罕见的青海高原蝮。

王邵在国家地理杂志中见过它,剧毒是肯定的,从它那种色彩斑斓的外型就可以看出。

王邵见这条蛇只是盘踞在他腿边,并未有过激的行为,便悄悄示意丽质将她脚边一条带分叉的树枝递过来。

丽质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然后扔给王邵,这一动作瞬间引起了蝮蛇的警觉,它开始直起头向着丽质那边不断吐舌头,并作出警戒的模样。

丽质尖叫一声,被吓得连退几步,还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蝮蛇放弃了王邵的腿开始向丽质脚边游去,在沙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王邵!”丽质见蝮蛇作势要咬自己,不禁闭目并大声尖叫起来。

只听耳边传来王邵哼哈用力的声音,而等待良久的吃痛并未来到,丽质这才敢睁开眼睛,结果她看到王邵正擒着那高原蝮蛇的蛇头在跟她炫耀。

丽质不由羞怒,小脚蹬在王邵胸口,娇嗔道:“讨厌啦,快将它挪开。”

王邵神秘道:“原来你怕蛇啊,竟然讨这般厌这小家伙,也对,它想咬你,待会儿我们就咬它,以解你心头之恨!”

丽质楞了半晌才理解王邵话语间的意思,捂着小嘴一脸作呕道:“你……你不会是想吃它吧。”

“哦副扣斯!”

“啊?”

“就是当然的意思。”王邵提着蛇头看了看,张开嘴就咬了下去,没两下将蛇头给弄了下来。

看着因痛苦而卷曲在王邵手臂上的蛇身,丽质浑身一颤,哆嗦着嘴唇从怀里掏出把匕首道:“王邵,我有匕首的,你非用嘴咬它干嘛,挺瘆人的。”

王邵张着血盆大口,好半晌才合上,此刻也不知该说啥,难道要骂丽质不早说?得得得,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王邵放下蛇身就往湖边蹒跚而去,等漱了口回来才尴尬道:“你不早说,害我洗了不下一百遍,嘴都洗肿了。”

“咯咯咯,你又没问,能怪谁?”丽质心情大好,居然调侃起王邵来。

王邵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然后小心翼翼取过蛇头自言自语道:“好歹是国家保护动物,我给你念段往生咒吧,以后投胎好投个好人家。”

念完经,就地挖了一个坑将蛇头埋进去,见丽质张望过来,便笑着解释道:“蛇头不但有毒,一炷香内依然具有攻击性,若不把它掩埋了,万一伤到人就不好了,这片绿洲来往的人虽然不多,但若没及时处理伤着后来人就罪过了。”

“你还真会瞎操心,也不知有没人从这儿经过呢,若是十天半个月没人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丽质撇嘴道。

“路到桥头自然直,咱们还是先解决造反的五脏庙吧,吃不吃?”王邵晃荡着蛇身问道。

“恶心,不吃啦!”丽质刚傲娇了一把,结果小肚子又闹腾了,她赶紧将头埋进了胸口。

“呵呵,我去处理一下,你等着就好。”王邵哈哈一笑,来到湖边将蛇处理了一下,还将蛇皮给整个扒了下来,好歹也能当水壶用,若真像公主说的那般,只能计划自救了。

沙漠求生啊,两辈子第一次遇到,也不知能不能带着丽质活着回去。

第七十八章 求生之路(二)

既然有了蛇肉,自然要生火烤了,原本王邵还想钻木取火的,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先问了一句:“丽质,你那儿有火折子没有?”

“有!”丽质的回答果然在王邵的预料之中,随后一撩裙摆露出一对白花花的大腿,眼看就见大腿根部了,吓得王邵急忙一把按住她的手,表情严肃道:“公主,现在可不是那什么的时候,您别冲动……”

丽质俏脸一红,随即知道是王邵误会了,手上动作依旧,嘴上啐道:“呸,你想什么呢,我这是取火折子。”

啊咧?

“拿去!”

丽质果然没有欺骗他,从大腿上取下了一个松了绑的麻布包,有些羞愤的丢在了王邵的脸上。

“嘿嘿,是我误会了!”王邵也明白是自己想多了,也是,这儿可是在古代呢,哪有女子能跟自己这么开放,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跟自己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

从脸上取下这麻布包,外型倒像是后世的工具袋,打开来居然还有一层兽皮缝在里面,显然是设计者为了防水考虑的,里面有三样东西,分别是火镰、火折、打火石。

严格意义上说,火镰与火石才是真正引火的,火折只是保存火苗的工具,以火柴打比方,火镰与打火石是火柴头,而火折则是那条木杆。

未加工的火折是不能直接燃烧的,这点跟影视剧里的不同,可没有像古装剧说的那般神,一吹就来火。

一吹就来火的那种,是因为已经点燃过,用余火的方式短时间保存,其实并不能长时间携带,而且还有自燃的危险。

传说火折子是公元577年发明的,也就是南北朝时期,当时战事四起,北齐腹背受敌,军队经常要在短时间内辗转四处防守,所以火种若靠钻木取火显然就不现实了,于是北齐的一班宫女就发明了火折子,也就是全世界最早的火柴。

王邵取过这生火三神器后,来到了树下寻了些枯燥树叶当做火绒,又用火镰与打火石不断摩擦生火,一阵忙碌后果然将小火绒给点燃了,小心翼翼捧起火绒吹了吹。

青烟中猛然窜起了火苗,丽质已经架好了拆堆,带着兴奋指挥王邵道:“邵哥儿,快……快将火苗放柴堆里。”

王邵依言而为,不久后,篝火燃起,在这冷寂的沙漠中如女郎般舞蹈起来。

“贝爷说过,对于求生者来说,一堆火永远能给人带来心灵深处的慰藉,如今我算是真正感受到了!”王邵望着这堆火焰,一边添柴一边笑道。

“王邵,你口中的贝爷是何人?”丽质歪着头看着王邵。

“哦,一个求生高手,算是我的便宜师傅吧。”王邵心道:“感谢贝爷言传身教,若能回去,以后给你竖个像供起来也无不可。”

“饿了吗?我们现在有了火,不如将这条蛇烤了吧。”王邵嘴上是商量的口气,手可没停下,直接掏出树枝将蛇架了起来。

蛇肉一接触到火焰开始扭曲,像活过来一般,丽质看在眼里吞了一口口水,想了想依旧摇头道:“我就不吃了,你吃就好。”

“放心吧,其实没有想象的那般糟糕,有些像鸡肉,人,总是要尝试些新东西,这叫阅历,能帮助你快速成长的。”王邵一边翻着蛇肉,一边轻松道。

丽质伸手扭了一下王邵的腰间肉,见王邵诧异的望过来,才埋怨道:“你方才说话的语气跟我父皇一模一样,真不知道你为何有这般体悟,怎么说我俩也差不了几岁,别总学老人家教训晚辈的口气好不好。”

“行行行,你懂得嘛,我可是没喝过孟婆汤的人。”王邵尴尬得挠挠头。

“尽胡扯,我还真信了你的邪!”丽质白了他一眼,捂着小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蛇肉也烤熟了,散发着淡淡的肉香,丽质的小肚子再次抗议起来,王邵微笑着将大段蛇肉放进了她手中,鼓励道:“试试呗,吃饱了才好想办法出去。”

为了让丽质放心,王邵率先咬了起来,并作出一脸满足的神情,感叹道:“真乃人间美味呐。”

狐疑的丽质看着王邵的表情,最终下了决定似的,皱了皱眉,张开红唇露出贝齿也学着王邵那般咬了下去,咀嚼了半晌,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也不再是一脸苦哈哈的模样,转而成了欣喜,美目流转到王邵身上,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

“怎么,很好吃吧!”王邵呵呵一笑。

“要是有点盐就更好了。”丽质过了心坎那关,吃的比王邵更起劲,两下三就将蛇肉给食了干净,完事后居然还用小嘴吮了手指两口。

“再来点?”王邵将剩下的蛇肉递了过去。

“你吃!”丽质显然没吃饱,但见王邵只咬了一口便不好意思开口。

“饱了,你就替我消灭掉吧,浪费是可耻的!”王邵望着丽质微笑道。

“好!”丽质还真信了王邵的鬼话,拿过王邵的那份美美吃了起来。

用餐完毕,两人无聊的紧,只能靠在一起望着眼前的火光发呆。

丽质靠在王邵肩膀上,轻声道:“邵哥儿,要不你唱歌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王邵也没拒绝,这天地间就剩彼此,这点小愿望王邵自然要给她满足。

“随便什么……她最喜欢听什么?”丽质忽然抬头看着王邵道。

“你指谁?”

“就是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你口中的她啊。”

王邵沉默了。

“对不起……或许我不该提……”

“没事,她喜欢听一首《一生所爱》的歌,要我唱给你听吗?”

“好啊!”丽质端起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邵酝酿了一下,才轻轻哼起。

“昨天,今天,过去,不再回来。

红叶落尽,色彩,变苍白。

从前直到现在,你还在。

愿意为你而漂泊,白云外。

苦爱,让人悲哀。

问世上,命运能否篡改。

若爱,不能再徘徊。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我若,离去,永远,不再回来。

不言而喻,相思,剪不断。

虽然花会凋落,但会重开。

恍如隔世而来,在白云外。

若爱,让心纠缠。

这时间,难逃命运更改。

放开,不能再相爱。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

丽质听着听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王邵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抱在怀里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王邵……我……”

“什么?”王邵看着梨花带雨的丽质满脑子问号。

“你要了我吧!”丽质说完将头埋进了他怀里。

“哈?”王邵如遭电击,不,简直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这什么情况?

丽质见王邵久久没有动作,哭诉道:“恨不逢君未嫁时,能与君日日欢好,恨妾身已嫁做他人妇,本不该奢求什么,人伦常理该早早断了念想才是,可……与君在一起越久,就越不可自拔,如今我俩生死未卜,能不能成全妾身这一次。”

“呃……”王邵承认他被丽质吓到了,没想到唐朝女子这么豪放的,这表白也太露骨了吧。

面对呆若木鸡的王邵,丽质居然像条美人蛇般缠了上来,樱唇如雨点般落在了王邵的脸上,王邵心内是挣扎的,可结果……

终究是定力不足啊,柳下惠的典故早被王邵彻底抛弃了。

天雷勾地火,一夜征伐,伴随着公主诱人的呻吟声,不该发生的事件终于发生了,王邵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呃,怎么说呢,丽质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精虫过后,理智回魂,王邵看着睡得无比香甜的美人,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的好,自己居然被逆推了,这剧本一定有问题。(作者:检查了三遍,除了隐去三千字描述外,其他真没毛病。)

第七十九章 求生之路(三)

王邵颇为好笑的看着假寐的丽质,她不知道,她那抖动不停的翘睫毛早就出卖了她。

王邵拍了拍她翘臀,轻声唤道:“丽质,快别装睡了,太阳公公已经晒到你小屁屁了。”

如此亲昵的爱抚动作再加上露骨的调侃,脸皮子极薄的丽质再也装不下去了,撒娇似的扭动身子,哼哼道:“那你保证不许偷看,我要起身洗漱了!”

“那就起身呗,昨夜你我坦诚相待,该瞧见的不该瞧见的可都瞧见了,至于这般防着我吗?”王邵翻了个白眼,昨夜这妞积极的很,差点让王邵以为她是夜月女狼人变身来着,今早太阳一出来,倒变得矜持起来了,缩在衣物堆中就是不肯露个福利。

“不许胡说,小心我再咬你!”丽质探出小脑袋向王邵龇着牙吓唬道。

一见到她呲牙,王邵就不禁笑了,想起昨夜的疯狂,她吃痛之下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齿痕,想来极是公平的,自己让她流了一血,回头就被她咬还了回来。

摸着左肩还隐隐作痛的伤口,王邵装作一脸害怕的模样,丽质见了却十分得意,不顾春光外泄伸出双臂撒娇道:“夫君,快些抱我起来嘛。”

王邵整个人一哆嗦,女孩与女人差距为何这么大,总觉得丽质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面对楚楚动人的大美人,王邵自然给予满足,两人腻歪了一阵,同时也商量出了结果,决定立即启程去寻大军汇合,坐以待毙向来不是王邵的性格。

丽质举着小拳头表示全身心支持王邵的决定。

现在的她,那双美目几乎都挪不开王邵身上,有时会嗤嗤傻笑两声,王邵对此只能摇头报以苦笑,也不知道方才讨论的内容她到底听没听进去。

待王邵拿着蛇皮袋装完淡水过来,丽质已经将所有工具收拾停当,正跪在沙面上用王邵的长衫打包。

猛然间,王邵见自己的长衫破了一个大洞,还是被切的四四方方的像手帕那种,便奇怪道:“好好的衣服为何破了一个四方大洞,晚上我们怎么盖啊?”

“你说什么?”丽质没听清楚,回头歪着脑袋问。

王邵将蛇皮水袋挂在脖子上,走过来伸着手指比划道:“你看啊,这儿不是破了一块!”

随即摸着下巴奇道:“不对啊,昨天明明好好的……还有这洞也太整齐了吧,像是用利刃切割过的。”

丽质俏脸一红,拧了王邵胳臂一下,羞道:“不错,这洞就是本宫割破的,你当如何?”

王邵一愣,撇嘴道:“我又不是在怪你……只是好好的衣衫中间露个四方大洞……”

丽质顶着红脸回头噘嘴道:“你懂什么,这是女儿家的事。”

王邵恍然大悟,原来是昨日的落红被丽质保存下来了,难怪……

丽质见王邵笑的可恶,恼道:“笑什么笑,还不都是你害的。”

“喂喂喂,这话说的过分了,昨晚分明是你骑……”

“啪!”丽质拍了王邵后背一击,既害羞又霸道道:“不许说话!”

王邵心中暗笑,嘴上怪声怪调开着玩笑:“嗻,公主殿下让臣不说话,那臣就拿针线缝起来呗。”说着还像模像样比划着穿针引线的动作,在自己嘴唇上来回捣腾。

丽质咯咯咯笑了起来,眼珠子一转,板着小脸下令道:“嗯,缝嘴就免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背本宫回去!”

丽质原本等着王邵出糗,因为他双腿不利索,等着王邵开口求饶,哪知王邵却拍了拍自己肩膀示意她上来,嘴上笑道:“行啊,乐意效劳!”

“真的?”丽质歪着头,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劲,于是又仔仔细细看了看王邵的腿,惊讶道:“咦,你的腿好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的这么快,刚才打水的时候就双腿发痒,顺带拆了一看,可不就是好了嘛!”王邵拍着双腿笑道,他隐隐觉得这种诡异的事情只能用穿越带来的金手指来解释,不然太不科学了。

丽质瞪着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继而蹲下来敲了敲王邵的双腿,回头道:“还真好了啊!”

“不信你咬咬看啊,似乎公主殿下挺好这口的。”

“呸,谁……谁爱咬你了,我那是疼的。”丽质小脸闪过一丝红晕。

可爱地晃了晃脑袋,喃喃道:“不会吧,听御医们说伤筋动骨养百日,你怎么就一夜工夫便好了?”

“谁知道呢……快些上来吧,没见我这蹲得快累趴下了。”

丽质也不客气,先将王邵长衫做的包袱挂在他脖子上,然后就开开心心扑到了他的背上,双手也很自然的搂住了王邵,将头贴在他宽厚的背部,一脸的满足。

“出发!”王邵大喊一声,双手一托丽质翘臀,乐呵呵地迈出了步子。

日头很晒,王邵也是迫不得已在烈阳暴晒下赶路,他们已经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若不尽快赶过去,也许他没到,大军就已经跟天柱王的部队干上了也不一定。

功劳什么倒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不放心那些弟兄们,天柱王好歹也是吐谷浑的第一智者,实力不容小觑,也不知道没有他在,席君买他们能不能应付得来。

王邵可是很担心自己人吃大亏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席君买他们达成千里迢迢送人头的成就,那自己的人生就真成茶几了,不是悲剧,就是惨剧。

“王邵?”

王邵耳朵一痒,似乎听见丽质在耳边低声呼唤,便笑道:“怎么了?”

“我渴了!”丽质低声道。

“我脖子上的蛇皮里有水,你尽管喝。”

“哦。”丽质解开蛇皮袋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等回过神来才感觉自己喝的多了,于是晃荡了一下,感觉水还有许多,心下长舒了一口气。

瞧王邵辛苦,便将蛇皮水袋递到了王邵面前,提醒王邵道:“背了这么久,你不累吗,快喝口水吧。”

王邵对着蛇皮口袋吮吸了一口便摇头示意不要了,丽质诧异道:“就一口能解渴吗?”

王邵将水含在口中,不能答话,只得重重点头,埋头赶路。

丽质心中一暖,拍着王邵的肩旁道:“将我放下吧,一起走。”

王邵背着一人赶路确实辛苦,也不做作,依言将丽质给放了下来,因为接下去的路还很漫长……

沙丘上,留满了两人走过的足迹,王邵很自然的拉起丽质的小手,叫丽质一路上都带着笑容,有那么一刻,丽质很自私的想着,祈求老天能让他们俩人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到不了尽头。

忽然王邵拉住了她,认真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沙龙卷被刮过来的时候看到过的那座戈壁吗?”

“嗯。”丽质仔细回想了一下,重重点头道。

“咱们可没有马,这蛇皮水袋也已经滴水不剩了,再这样走下去可能你我都有危险了。”王邵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指抹着丽质干裂的嘴唇道。

“我喝了很多,你不用担心,倒是你……”丽质愣了愣,抓着王邵的大手担心道。

若说渴,王邵一定比自己更渴,一路上他仅仅灌了几口而已,丽质心中雪亮,暗恨自己又成了累赘,颇觉对不起王邵。

王邵面对丽质认真道:“如今咱们有两个选择,第一,往那边走上个把时辰应该就是我们见过的那个戈壁了,但是,到了戈壁后我们就需要绕远路,也许还得走一日,或者二三日也不一定,优点是够安全,或许还能在那边寻到水源,缺点就是耗费的时间太长。”

“第二呢?”丽质问道。

“第二便是继续直走,我猜大概再走一夜的路就该到了,优点是够快,缺点显而易见,我们没淡水了,撑不到就……呵呵。”王邵耸了耸肩。

第八十章 胡杨林与草原狼

“要不……去戈壁那头看看?”丽质看着王邵的眼睛迟疑道。

王邵也是欣然点头,显而易见,脱水让两人的状态都很不好,几乎是不可能活着继续穿越沙漠,唯一可行的办法自然是舍近求远,虽然有些对不起兄弟们,不过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而且王邵被沙龙卷刮来的时候看的真真切切,那戈壁后面就是一大片胡杨林,即便没有水,往下刨一定也有不少地下水存在,对于他们现在的状况,堪比是把救命的稻草。

既然决定了方向,王邵便拉着丽质往戈壁那边走,两人花了大把力气翻越了戈壁,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丽质揉了揉眼睛,扯了扯王邵的衣角不可置信道:“王邵,这不会是海市蜃楼吧?”

王邵听完哈哈大笑,伸手一指两人面前的胡杨林笑道:“这次可不是海市蜃楼,你看的没有错,好大一片胡杨林啊,我们这下有活路了。”

“什么胡杨林,这明明就是胡桐林,西汉时楼兰国就是建立在胡桐林边上的,你欺我无知吗?”丽质饱读诗书,小小的傲娇了一把。

王邵倒是忘了,唐人称胡杨为胡桐来着,遂也不与其争辩,笑道:“对对对,公主说叫啥就叫啥,咱们还是快些下去找找水源吧。”

“嗯。”丽质很自然的把手一伸,王邵向她投取一个微笑,拉着她向那片胡杨林走去。

胡杨是一种很古老的中型乔木,耐旱耐涝,六千万年前就在地球上生存了,它树叶很奇特,嫩枝发的叶如柳,老枝的树叶却圆润如杨,胡杨的树龄可高达两百多年,有人称赞它:“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的胡杨。”可见其生命力的顽强,不过这么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胡杨林,王邵还是头一次见,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抗沙基地了呢。

想到胡杨林,王邵忽然想到了他们所在位置,再看一眼不远处的雪山,王邵恍然大悟。

“没错了,就是这里!是格尔木,丽质,我们居然到了!”王邵激动的抱起丽质原地转了两圈大叫道。

丽质不明所以,但见王邵如此激动,也为他高兴,便笑道:“瞧把你高兴的,快些放我下来,有些头晕。”

王邵赶紧将她放了下来,不好意思道:“一时激动了,咱们赶紧过去寻大军,若我想的不差,他们应该就在附近了。”

“嗯。”

两人刚准备再次出发,忽然四周传来的野兽的低吼声,丽质随意一撇,随即吓了一大跳,身子紧紧贴在王邵身后,伸着玉指颤声道:“是……狼!”

王邵自然也看到了,死死盯着跳出来的狼头,反手将丽质护到身后,嘴上轻蔑道:“居然是西北狼,依我看肯定不止一只,这群畜生倒真会挑时候,丽质,你帮我注意下背后,还有……借你的宝贝匕首一用。”

丽质慌忙掏出匕首递给了王邵,王邵接过匕首警惕得与狼王玩起了对眼,一面缓缓后退。

丽质见狼头只低吼徘徊,却未有动作,便奇道:“它为何不攻击我们?”

王邵一边看着狼头,一边解释道:“因为我盯着它的眼睛,它一时看不出我们的行动,所以暂时没有行动,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等狼王失去了耐心或者部署完毕,必然会一拥而上,后面情况怎么样?”

丽质颤声道:“有五条渐渐绕过来了,左边三条,右边二条。”

王邵想了想,然后吩咐道:“看看你身边有没有什么树枝或是能当武器的物件。”

丽质依言四下寻了寻,刚巧脚边就有,便搬了起来询问道:“这个行不行?”

王邵不敢扭头,伸手摸了摸应道:“凑活着用吧,等会儿若有狼靠近你就拿这个先击打地面,发出的响动会喝住这群畜生,切记,一旦它们真的扑过来了,你可别管我,趁机会赶紧跑。”

丽质的一只手紧紧搭在王邵肩头:“不,我不走,你我皆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我不怕它们!”

为了更具说服力,丽质立刻挥动起了手中的枯树干,果然,狼群的行动一滞。

对峙了一炷香的时间,狼王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开始用爪子不停刨地,同时发出更具低沉的吼声。

王邵面色一凛,轻喝道:“它们要上了!”

一声野性的咆哮回荡在这片胡杨林中,狼王仰天嚎叫,随之身后胡杨林中猛然窜出了四条野狼,张着大口向王邵扑来。

王邵向前跨出一步,同时挥动匕首,首当其冲的野狼瞬间被他捅了个对穿,嗷呜一声摔到了他的脚边,抽搐两下便不再动作。

另一头后爪一蹬,想跃起来咬王邵的脖子。

王邵自然不会叫它得逞,灵敏闪避,并寻找机会抬手一拳打在了狼腹之上,将其击飞足有五米之远,那头狼挣扎着想起身,可最后还是没爬起来,只倒在地上喘着气,俨然也不行了。

眨眼见消灭了两头,叫狼王大为恼怒,盯着王邵开始吠了起来,第二波攻击眨眼便至,王邵左右开弓,抬脚踹飞了一个,而另一头则被他活生生摁在地上给拧断了脖子。

三杀!

那被踹飞的野狼晃悠了一下脑袋,再次向王邵扑来,王邵一个铁板桥躲过它的致命一击,顺势将匕首轻轻一送,那头野狼在空中就被王邵开膛破肚。

四杀!

丽质的尖叫声在王邵背后响起,王邵也顾不得狼王盯着,一把搂住她的腰与她换了个位置。

身后的五头狼是并行过来,王邵想也没想,拉着刚站定的丽质又往侧边挪了两步,这才逃过一劫。

丽质像舞伴般被王邵推来拉去,每一次险之又险的躲过狼口,王邵是满头大汗,深怕丽质受伤,谁知道野狼有没有带狂犬病,要是真被咬上一口,现在的条件,无疑是无药可解的。

反观丽质,这小妞居然没有丝毫危机感,还对着王邵没心没肺的笑着。

不是,大姐,这是在拼命呢,您能不能长点心啊!

那五条狼挨了王邵好几下拳脚,呜呜几声,终于作鸟兽散。

“小心背后!”

王邵刚想喘口气,就见丽质俏脸一白,嘶声竭力喊道。

背后一阵阴风袭来,待王邵转身,只见一张血盆大口朝自己罩了过来,此刻闪避已经来不及了,王邵也是一慌,咬了咬牙,心道:“不,还有机会!”

他连忙抬手格挡,手臂被咬一口总比脖子上长几个窟窿来的强吧,王邵如是想着,也是这般做的。

“啾”

正当王邵抬手格挡的时候,一支箭羽从胡杨林中窜了出来,直插狼王后腰,狼王被箭矢击中,稍稍偏离了方向,见如此良机出现,王邵岂会不把握,一个驴打滚成功躲过,虽然狼狈了些,好歹命是保住了。

但那支箭射的并不是要害,狼王只是瘸了一腿,等它落地居然还想回头来咬王邵的小腿,王邵岂会给它机会,一个飞扑将它压在身下,然后手起刀落直接抹喉。

狼王呜呜了一声后,终于低下了它高傲的头颅。

“大人?大人!真的是你们!”席君买带着一队兵甲过来,还以为救了一位牧民,结果却见到了王邵和公主,在马上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待确认无误后,立即翻身下马,急急跑了过来。

刚才生死大战也没工夫去看出手相助的是何人,听到熟悉的喊话声,王邵这才猛然回头,然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快,保护公主,保护大人!”席君买忽然刹住了脚,回头下令道。

“是!”

大军涌了过来,将丽质和王邵团团护住,那五条徘徊的狼下场可想而知,简直惨不忍睹,想象一下,一条狼被戳成马蜂窝是什么模样。

王邵赶紧出言制止道:“大伙儿差不多就行了,已经彻底死透了,捅得连它妈都不认识了,你们别这么暴力好不好,好歹是保护动物,能不能人道点!”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噗嗤!”丽质捂着嘴笑了起来,还不忘白了王邵一眼,就他会满口胡诌,也不知刚谁又是扭脖子,又是开膛的,这会儿倒开始同情起那群畜生来了,虚伪!

第八十一章 罗静心的心

大大给了席君买一个熊抱,然后给他胸口来上一击,王邵喜道:“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们了,对了,天柱王如何了,有没有逮住他?”

说起天柱王,席君买就来了精神,边比划边描述:“大人您是错过了,天柱王那张老脸……您是不知道,他一见到我们赶在他前头堵他去路时的表情,感情不要太丰富哦,简直跟川蜀那边变脸的戏法一样,一阵白一阵绿的,比翻书还快。”

王邵笑了几声,继续问道:“擒住了?”

席君买兴奋的脸色收敛了几分,砸吧嘴道:“跑了,这老家伙老奸巨猾的很,一看不对就分兵两路,带我们兜了好大个圈子。”

王邵点头,同时抢白道:“按理说兵分两路,一路为虚,另一路是实,若我猜的不错,其实那两路吐谷浑大军都是假的对不对?天柱王是聪明人,是聪明人都有个通病,那便是贪生怕死,他很可能只带着若干护卫趁乱隐藏了起来,等你们追杀完两路大军,他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大人英明,全中!”

席君买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发自肺腑赞了一句,要知道王邵并未亲临战场,居然通过描述就能一口道破其中关键,这等洞察力何等惊人,汉之子房不过如是。

王邵看了一眼被将士簇拥而去的丽质,回头笑道:“他应该就在附近吧?格尔木是个好地方,往东是西平(今西宁),往北可以去敦煌,往南则是入吐蕃,是沙碛最重要的一个补给点和要道,他若想跑的远,必定会来此落脚。”

“大人睿智,卑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提兵来此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天柱王是没逮到,倒把大人给迎来了,瞧您没事儿,真好!”

“不就是小小的沙漠嘛,还困不住我,倒是让丽质她吃了不少苦……”见席君买诧异的望过来,王邵立马改口:“呵呵,我是说让公主吃苦。”

席君买眼观鼻鼻观口,仿佛刚才什么话都没听见似的,回头从马背上解下水囊恭敬递了过来,开口道:“大人,先喝水吧!”

“谢了。”

王邵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认真打量了席君买一眼,微微点头,心道:“历史名将就是不一般,这察言观色的功夫也不容小觑啊,看来以后说话得注意一些,不过幸好,席君买是哥的人。”

拨开木塞美美的灌了一通,直到肚子能晃荡出水声为止,王邵这才舒坦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有生第一次,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清水中尝出了甘甜的味道。

抹了一把嘴,王邵牵过席君买为他准备的战马,干净利落地翻身而上。

“我师姐和元芳呢?”王邵一提马缰,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回大人话,元芳带着兄弟们也搜索天柱王踪迹了,至于红衣大当头……”席君买也不知当讲不当讲,一脸的便秘模样。

“她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自那日大人与公主被沙龙卷刮跑后,红衣大当头跟发了疯似的在沙丘寻大人一天一夜,谁都劝不住……这会儿恐怕还未苏醒呢。”

“苏醒?她怎么了,病了?”王邵心弦一颤,急问。

“中暑了,大人您想想,大当头一天一夜没休息,还曝晒在烈阳下,能不倒嘛。”席君买实话实说不敢丝毫隐瞒。

“那……我先带公主回营休息,你们继续搜索,天柱王的事只能就交给你和元芳了。”王邵拍了拍席君买的肩膀沉声道。

“大人放心离去,这边有某在。”

“嗯。”

王邵别过席君买,招呼了一下护送丽质的队伍,便向军营赶去。

约莫半盏茶,王邵催马狂奔至大营,叫来护营卫兵问清楚了罗静心帐篷所在,便急急忙忙忙闯了进去。

“出去!”罗静心听见有人进来,擦了一把眼泪,连头都没回直接呵斥道。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罗静心背对着自己,怀里正抱着什么东西不断摩挲着,背影极是萧索,仿佛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王邵自然不可能被罗静心呵斥一句就打退堂鼓,反而嘴角微微一翘,继续迈步。

“嗤啦”

宝剑出鞘之声传来,罗静心依旧捧着什么,但另一只手却像长着眼睛一般,手里的宝剑出鞘直指王邵咽喉,还好王邵脚步收的快,不然非得撞上不可。

王邵条件反射似的微微退了一步,刚想开口,罗静心却抢白道:“我说过任何人都别来烦我,你想找死吗?”

话语间透露出淡淡的杀意,不过更多的是一种冷漠与哀伤。

王邵小心翼翼捏着剑尖将它轻轻拨到一边,笑道:“呵呵,我听席君买说师姐你病了,就想来探望探望,如今看来师姐应无大碍,如此我也放心了,既然师姐要想静静,那我不打扰了,这就走哈。”

罗静心明显娇躯一震,手中的宝剑咣当掉落在地,她扭过头来,见真是王邵,便猛然起身向他飞扑了过去,嘴上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知道!”

王邵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她在自言自语啥。

只是,有美人投怀送抱自然得配合,感受着罗静心那股子淡淡的桃花味体香,王邵心猿意马起来,笑道:“嘿嘿,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王邵刚要想入非非,却没想到罗静心将他一推,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耳光甚是响亮。

王邵更懵逼了,大姐,这啥情况?刚不是抱的好好的,咋就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哥还没摸摸抓抓呢……

罗静心愣愣看着自己手心,抬头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梦……”

不是,大姐,您辨别是不是做梦也该打自己啊,打我干嘛!

王邵委屈至极,几度怀疑自己这张脸的天生属性是不是属受气包类型的,欠抽?

抓过罗静心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以表示自己存在,缓缓道:“师姐,你没做梦,我真回来了,可不是什么回魂……”

罗静心呀的尖叫一声,吓了王邵一大跳,只见她转身就把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死命塞进了被窝里。

王邵好奇道:“师姐?你干啥呢?”

罗静心一屁股坐在被褥之上,理着云鬓抬头展颜一笑,敷衍道:“什么,我……没干什么呀,我替你高兴!对,替你高兴。”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借我瞅瞅呗。”王邵弯下身子想看个究竟,罗静心晃着身子就是不让。

“让师弟看看嘛!”

“不行!”

推搡间,罗静心也急了,睁眼说瞎话道:“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皆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你还看吗?”

“这个……”王邵一脸尴尬,也不知此刻该将手伸过去还是缩回来,嘀咕道:“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有用木头做的吗?师姐,你别欺负我读书少,就以为我好骗吧。”

“是锦盒,里面装着呢。”罗静心红着脸又推了王邵一把。

人就是这样,越不给看,王邵就越好奇,不看个究竟总觉得不踏实,于是趁罗静心不注意,手飞快伸进了她的被褥里,将那神秘之物取了出来,还举在手里嘚瑟了一把。

“啪嗒”

王邵只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连带着手上的东西也摔在了地上,那物件顺间变成了几段。

罗静心也愣住了,沉默良久后,蹲了身子默默捡着那已四分五裂的木片。

王邵的脑子一直闪着那木牌上的字:“先夫王邵之灵位”

罗静心一边捡着一边低语道:“虽然你我没有六礼之仪,但……你曾经答应过会负责的,我也早将自己看作了你王家之妇,即便……我知我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你,那日你与公主消失在沙龙卷里,仿佛整个天地都失了颜色,我觉的我的心都随你去了,我怕……我怕你死了,却没人会来祭你,所以就偷偷做了这个。”

罗静心抽了抽鼻子,忽然笑道:“呵呵,摔了也好,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这个就毫无存在的意义了。”

王邵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俯下身子拉起罗静心:“师姐,你……”

罗静心抬起头,那是一张梨花带雨的憔悴容颜,叫人看的心疼无比,王邵差一点将我娶你三个字脱口而出,但想到绿洲里的荒唐事,他又迟疑了,只得将她搂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轻声道:“我回来了……对不起……”

第八十二章 逮住了

对于罗静心间接的表心迹,王邵既是愧疚又是纠结,只能用紧紧相拥来表达他内心的复杂情绪,罗静心似乎也很享受这一刻,相拥的不仅仅是两人的身体,还有彼此的内心。

无巧不成书,赶巧丽质一到军营就来寻王邵。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丽质与王邵一起历经过这么多生生死死,外加还有一个不可描述事件,自然像软糯米一般想与他天天粘在一起。

一路问了好些人才得知他到了罗静心帐内,遂后脚便寻了过来,丽质还特意不让外门的侍卫通报,反正里面两人一个是好闺蜜,另一个是心上人,根本无需避讳什么。

帐外的两个卫兵是六扇门的人,当公主前脚一消失,后脚就用眼神交流开了,皆是一脸古怪,虽然他们功力有限听不见帐内的谈话声,但这几日大当头的表情自然看在眼里,估计里面就要爆发战争了。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大到能刺破帐篷,叫外人听的真切,语气中还带着惊讶与难以置信。

帐外两人对视一眼,后微微点头,果然不出他俩所料,公主的娇斥声如意料中的从帐内传来。

丽质一声娇斥让王邵彻底傻眼了,机械般的扭头,手臂却僵在当场,一脸见鬼的模样。

今天一定出门没看黄历啊,第一次偷人居然被捉女干在帐了?不对,严格意义上只能算有这个倾向,才冒出一点点苗头就被丽质发现了,莫非丽质还有一个百分百捉人属性?

王邵立即脑补了两女各种撕逼的大场面,从《甄嬛传》到《宫心计》然后就是《锦绣未央》,这场闺蜜相逢的戏码,分明就是火星撞地球嘛,作为当事人的他,果然选择沉默才是唯一的出路。

倒是罗静心反应较快,很自然的脱离了王邵的怀抱,笑着扭身向丽质走去。

丽质的脸色变了数变,狠狠瞪了一眼王邵,也缓缓走了过来。

让王邵意外的是,丽质却微笑着拉起了罗静心的手道:“红衣姐,听说你急着寻本宫与王邵,急的都病了,身为妹妹自然要来看看报个平安,好在如今一见,姐姐身子似乎并无大碍,那本宫就放心了。”

丽质故意撇了王邵一眼,像方才注意到他在一般,说道:“哟,王都尉也在这儿啊,本宫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呢,要不……本宫先出去等等?”

王邵嘴角一抽,听听,这称呼都变了,看来大战马上要开始了。

罗静心笑道:“公主说的哪里话,妹妹来的正好,有些体己话要与公主说说呢。”

王邵流着冷汗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罗静心,又扫了一眼努力压抑着情绪的丽质,心道:“完了,这次铁定开战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那个……”王邵刚想找借口开溜,就迎来了两道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后半句话直接给吓得咽回了肚中。

就在这关键时刻,帐外忽然有人高声禀告:“都尉大人,契苾何力将军求见!”

王邵则是一脸大喜,劫后余生啊!假咳了几声,壮着胆子向两女告辞道:“咳咳,那个……你们也听见了,我还得去处理一下军务,你们两日不见就好好交流交流,千万别那什么……呃,先走了。”

王邵逃似的出了帐篷,掀开帐帘就急问:“契苾何力将军在何处?快带本都尉去见上一面。”

“是,何力将军就在辕门处等候大人,卑职给大人带路。”

王邵脱逃成功,留下的两女看着王邵狼狈的身影,忽然噗嗤一声皆笑了起来,随后丽质赶紧拉着罗静心坐下,表情认真而又严肃,见罗静心不说话,便开口道:“大当头的心上人是他吧。”

罗静心身子一颤,面对丽质的提问并没有回答,而是沉默。

丽质见罗静心沉默,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不过还是收拾了自己的情绪,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罗静心一脸的讶色,到后来居然满脸通红,对着丽质缓缓点头,并深深鞠了一躬。

两女密谈了些什么,或者达成了什么共识,王邵自然无从知晓,他还在庆幸自己闪的够快呢。

王邵一到辕门,就见契苾何力满面春风得意的表情,看来他这次过来,必定带来了好消息。

“见过契苾何力将军!”王邵遥遥招呼。

待走近一瞧,与契苾何力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席君买与元芳,只见三人齐齐下马迎了过来,契苾何力大笑着过来,对着王邵的肩膀就是一阵猛拍,差点叫王邵背过去气去,这位老铁也是天生力气不小的主。

契苾何力笑道:“听席游击说王贤弟保着公主平安归来,老哥也替贤弟高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我老铁就知道贤弟不是短命之人,如今一见,可不给我猜对了嘛。”

王邵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腹诽:“得咧,马后炮就别拉出来了。”

“大人!”

与契苾何力的高兴不同,元芳是充满了激动,见王邵安然无恙,哽咽着站了出来。

“多大人了,快将眼泪收起来,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嘛,别做小女儿状。”面对有泪奔趋势的元芳,王邵赶紧安慰,好家伙,让人误会咱搞基就好不了。

席君买抱拳插嘴道:“大人,好消息,天柱王已经给咱们擒住了。”

王邵拍了拍元芳的肩膀,来到席君买面前问道:“干的漂亮,现在他人呢?”

契苾何力三人回头示意,王邵随着三人指点,果然看见队伍后头有一辆临时用木头粗制的囚车,囚车之上正用枷锁粗绳捆着一位披头散发的中年大汉。

王邵带着三人走到囚车边上,指着车中之人淡淡笑道:“他真的是吐谷浑的天柱王,啧啧,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看来也不过是一个颓废的莽汉罢了!”

囚车之内的天柱王一直盯着王邵一行人,听王邵的语气夹着嘲讽,便怒道:“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本王悉听尊便,只求个体面的死法,你却故意羞辱于我,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哟哟哟,败军之将落魄于此,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口气,这等胆识当真是叫人佩服佩服,正好,本都尉就是和尚出身,你若愿意化身厉鬼来寻我聊天,我就大发慈悲的顺手将你感化了吧,阿弥陀佛!”王邵嘿嘿一笑,混不在意这人的诅咒。

“你!”天柱王脸色铁青。

王邵身边的三位齐齐咧嘴,也笑了起来,什么鬼神诅咒别人信不信他们不知道,但放在王邵身上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人家可是得道高僧好不好。

契苾何力提议道:“贤弟,要不要将其砍头送与大总管报功去?”

王邵抬手阻止道:“大哥且慢,如今此人还死不得,吐谷浑王子还等着我们给他一个交代呢,将此人扭送王子让其处理便好了,至于大总管那边,我一回去就亲自写战报上表说明情况,当然,兄弟们的的功劳自然不会落下。”

听王邵这么一说,契苾何力自然也不急了,吩咐左右押下去好生看管后,便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哦,对了,今日刚收到大总管来信,说是掳伏允的那军已经去往且末(今新疆且末),通令全军火速追击,但薛家老二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连发三道令叫我们原地待命,得等他们大军到了再做计较,你说这事儿……等他们到,黄花菜都凉了,贤弟你说该不该听他的。”

王邵沉吟片刻,开口道:“照理说我们名义上是薛将军的部下,这军令自然是要听的,不过,很明显咱们离吐谷浑溃军是最近,若此时不追,可能会白白错失良机啊。”

契苾何力大点其头:“对嘛,我就是这个意思,战机稍纵即逝,若眼睁睁看着敌军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过去,想想就不得劲……我看薛家老二是被打怕了,小心的过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但灭掉这最后一支吐谷浑军,就代表着大唐彻底胜利了……咱们追!”王邵看着契苾何力期望的眼神,咬了咬肯定道。

第八十三章 最后的战役

塔克拉玛干沙漠又被吐谷浑人称为突伦碛,此时迎来了一批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便是挟持伏允的吐谷浑溃军,他们阵型散乱几乎连兵器都拿捏不稳,身上的铠甲也大都被寄存在马背上,在这种鸟不拉屎的沙漠里,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会有什么敌军出现,只顾埋头赶路。

眼前的且末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诸名王吆喝着催促士兵加快脚步,而队伍正中心,有一辆囚车,伏允正在囚车之内,此刻的他已经奄奄一息。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端着一碗水靠了过来,一面递水一面开口道:“可汗,喝口水吧,再不吃不喝恐怕您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伏允麻木的神眼转动了一下,见是自己妻子(隋朝光化公主)过来,却只摇头道:“还什么可汗不可汗的,我就是一个垂死的老人而已,吐谷浑落在这群贪婪的名王手中注定是要亡的,可汗?呵呵……过不了多久这世上就没有吐谷浑了,我这可汗还是可汗吗?”

“那也不能……您已经三天没喝水了,会死的。”看着被一脸麻木的丈夫,光化公主不禁悲从中来。

“迟早的事,我这辈子唯一看错的人便是信了天柱王这贼子,没想到他狼子野心妄图举全国之力与大唐抗衡,简直是自不量力,呵呵,说来我真不甘心呐,吐谷浑就这样叫他陪葬了。”

“我的王,快别说了,喝水!”公主见伏允满面死志,只能在一旁默默哭泣。

“不喝!”伏允抬手直接打翻了水碗,公主吓得退了一步。

伏允抓着木栏站了起来,大吼道:“天柱王,我慕容伏允咒你不得好死,哈哈哈……”

囚车边上的警卫上来就是一顿鞭抽毒打,嘴上骂骂咧咧道:“该死的老头儿,你已经不是可汗了,你只是一只可怜虫而已,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活剐了你,还不安分点。”

公主在边上死命帮衬,企图阻止侍卫,可她一女子又能如何,没两下被人推出去老远。

侍卫还回头警告道:“老女人就是碍事,不想死就别再过来了!”

慕容伏允身子一阵抽搐,顶着鞭笞看了妻子一眼,见其无恙便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他们来了,你们完了,你们听到没有,是马蹄声,哈哈哈……你们完了!”

伏允就像困在牢笼的巨兽,无视着毒打仰天大笑不止。

“疯子……快去禀告前头的诸位名王,就说伏允他疯了!”侍卫被他的表现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得出结论,叫过身边的同伴吩咐道。

伏允他没听错,当真有马蹄声临近,而且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囚车边上的侍卫还没来得及禀告伏允发疯的消息,就看到地平线树起了大唐的旗帜,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上尤为显眼。

“是唐军!”队伍里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呼喊声。

“这边也有!”

“那……那边也有。”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准备迎战,快快穿上铠甲!”老兵们反应很快,立即穿戴好了盔甲,并连连催促身边同伴。

可惜,唐军来得太快,马虽未至,一波箭雨抢先过来了。

黑压压的一朵黑云从空中压了下来,顿时打了吐谷浑军一个措手不及,原本阵型散乱的他们更是没头苍蝇在战场上奔走。

王邵一马当先,手举横刀振臂高呼:“这是最后一役,胜利一定属于我大唐,全军出击,随我杀敌!”

“杀!”

“杀!”

“杀!”

唐军呐喊之声冲破天际,东南西北四路骑军纷纷喊杀着提速狂奔,将这最后一股吐谷浑溃军围在其中。

陷入重围是可怕的,唐军以逸待劳又加突然发难,完全把这股子溃军打懵了。

王邵率骑兵突入,轻轻松松砍杀十几人后,见到囚车便大声吩咐身边的罗静心道:“师姐,保护囚车,剩下的我来收拾!”

“好!”

“将士们,随我护住囚车!”罗静心也不废话,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风,未有人能近她三尺,一击将吐谷浑的百夫长挑飞下马后,立马调转马头向囚车奔袭而去,当然还没忘了招呼身后的大军。

王邵见囚车周围被控制了,便放心大胆的加入战团,带着剩余的大军直直杀向中军。

且末郊外,喊杀震天,城里的守将被斥候慌忙叫了起来,一听两国战火烧到了这里,满头大汗的命手下关闭城门,自己却登上城墙作壁上观。

大唐的四路骑军毫无疑问的杀穿了吐谷浑军阵,吐谷浑大军已被分割的七零八落,开始出现溃退的迹象。

王邵、席君买、契苾何力、元芳四人终于相见,几目相望,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们都清楚,此战大局已定。

“痛快,这场仗是我来西北打的最痛快的一场!”契苾何力提着马槊大笑道。

“彷如砍瓜切菜!”元芳抹了一把横刀上的鲜血,也附和道。

席君买笑着扭头看向王邵,抱拳道:“大人,接下来我们如何行动?”

王邵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笑道:“呵呵,大局已定,接下来你们各自清缴就可以了,吐谷浑军已是惊弓之鸟,战力还不如农兵,不过切不可因为如此而放松警惕,诸名王的贴身护卫身手可不低。”

“是!”三人齐齐称是,带着大军四处清缴起来。

一个时辰后,大战结束,三人也回来了。

此役出人意料的成功,唐军居然只伤了三百多人,无一死亡,这简直堪称奇迹,那三百受伤的倒霉蛋还是因为第一波冲击时被甩下马受伤的。

有这样的战绩其实也并不意外。

第一,王邵提前比这股吐谷浑军早到了半日,自然也就提前布下了口袋,正所谓快人一步就步步领先,有备攻无备,自然胜算颇大。

第二,伏击地点就选在吐谷浑军目的地附近,正是吐谷浑人最放松警惕的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王邵会带着唐军候在这儿,可王邵却偏偏这么干了。

第三,吐谷浑第一智者天柱王已经被擒,剩下跑路的名王大多是无能之辈,一看唐军都追杀到了这里,投降还来不及呢,更没心思组织有效的抵抗。

就在这三个条件下,王邵的大军完成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壮举,以四千骑兵击溃近两万的吐谷浑残部,其实王邵他们杀得人还不到一千,大多都是在死了几个千夫长和百夫长后主动投降,或者相互践踏致死的。

看着密密麻麻押在地上的俘虏,王邵有些头疼,这近两万的吐谷浑人该如何处置?

心说杀吧,杀俘造孽不提,吐谷浑王子也已经投了大唐,完全可以做个顺水人情,遣送他们回国。

不杀吧,养着他们也干不了人事,还会增加后勤负担,足足两万张口总要吃要喝吧。

席君买见王邵眉头紧蹙,便好奇道:“大人,有何不妥的地方吗?”

王邵这才惊醒,笑道:“没有,只是在头疼这些个俘虏该如何处置,席君买你们有何想法?”

席君买也陷入了沉思,居然跟王邵想到一块儿去了,不时眉头一紧,喃喃道:“还真不好处置呢。”

王邵一脸你懂我的模样:“是吧,你说这群吐谷浑人也忒没胆量,投降这么快干嘛。”

王邵身后几人皆是一脸黑线。

“那……都杀了?”元芳提议道。

“不行,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会儿杀俘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罗静心插嘴道。

契苾何力遥遥一纸且末灵光一闪道:“此事好办,问城里的借两天粮不就成了。”

王邵也是一顿,暗自嘀咕自己当真是糊涂一时啊,这办法够简单够粗暴,就是不知且末的反应会如何,于是开口道:“走,咱们去会会且末的守将。”

第八十四章 丑陋

且末在汉时为西域诸国中的一国,且末属王都,西汉张骞出使西域后,才让汉人知晓了西域有且末这么一个国家。

至隋朝大业五年(609年),隋于且末设郡,统肃宁、伏戎二县,并谪天下罪人,发配戍边,照道理说大唐承隋,这且末该属于大唐才是,可事实确并非如此。

走到近处,才看到且末城上打着吐蕃的旗号,这让王邵大吃了一惊,没想到那位乡下干部下手真利索,不,应该说是那个人的主意才是。

“禄东赞!”王邵轻轻感叹了一句。

“大人,您说什么?”元芳歪过头问了一句。

王邵指着眼前的且末城淡淡道:“当年项羽封刘邦为汉中王,近乎流放似的将刘邦赶至巴蜀,以为那边是大秦流放罪人之地,自然寸草不生难以复起,可他却想不到巴蜀经过几代人辛苦耕耘早已成了鱼米之乡,刘邦靠着这点资本开启了大兴之路,同理,且末也并非唐人想象的是块不毛之地,甚至富饶的可以,瞧瞧眼前崇墉百雉的且末城,落在吐蕃手里当真是件让人非常不爽的事情啊!”

席君买也是一脸糊涂,不理解王邵口中的意思,挠头道:“大人的意思是说,且末落入吐蕃手中会对大唐存在威胁?我大唐与吐蕃向来友善,大人是否多虑了?”

“大概吧,希望是我多虑了。”

王邵撇撇嘴,大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慨,毕竟只有他是未来人,总不能屁颠屁颠跑到李二同志面前指着他鼻子说吐蕃是个大祸患,应该早早派兵灭了才是的话。

且不提李世民他信不信,光那些不安分的老臣就得给自己扣个挑拨盟国关系的大帽子,足够他王邵死上好几百回的了。

得知结果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扭转乾坤那是另一件事了,王邵自认为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自然也要一步一步走,在没有足够实力保证自己小命的前提下,他绝对不会多一句嘴。

几人刚到城门口,城上的守将便隔着城垛喊了起来,叽里呱啦一阵,反正王邵一句都没听懂。好在阿合奇木及时翻译道:“大人,那守将在喊我们止步,并问唐军来此有何目的。”

“阿合奇木,跟他说下我们这边的情况,吐蕃既然与我们大唐交好,我想这点忙应该是会帮的,对了,你跟他说咱们不会带兵入城,只求借点粮草即可。”王邵想了想吩咐道。

阿合奇木与守将交流了一盏茶时间,且末城门才缓缓打开,一队吐蕃的骆驼骑兵迎了出来。

骆驼骑兵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唐人眼里,席君买等人重点关注了一下,为首的王邵则是一脸淡然,这里若没有骆驼骑兵才是怪事儿呢。

且末的守将从骆驼上来下,一脸笑意,向王邵几人做了一个吐蕃的礼节,然后邀请道:“远道而来的盟友,欢迎你们,里面请!”

当然这话是出自阿合奇木之口,同步翻译。

王邵几人也是赶紧回礼,并随着守将进入了且末。

这一待就是三天,第三天上午,薛家兄弟带着大军终于赶到了,意外的是他们居然没有召见王邵的意思,而是自顾自选了块空地驻扎了起来,王邵也乐得清静,且末城里的葡萄酒不好喝吗?

直到中午时分,李大亮的大军也赶了过来,王邵这才窝不下去出城与他们汇合,美其名曰汇报工作,其实就是送个战报,评定功绩罢了。

入了军中牙帐,李大亮正坐于主位,左右两位自然是薛万彻薛万均兄弟,王邵带人一过来,李大亮便笑着起身,示意王邵等人入座,嘴上道:“听闻王都尉屡立奇功啊,哈哈哈……先前不但擒住了天柱王这位吐谷浑首脑人物,这次还一举俘虏了近两万的吐谷浑军,更厉害的是孤军深入大漠截下了伏允可汗,此等战绩可谓光彩夺目,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反观我等这群老家伙……呵呵,快快入座,都坐下说话。”

王邵等人嘴上谦逊了几句还礼入座,面对李大亮的夸赞,除了王邵,人人皆是喜气洋洋。

李大亮眯着眼睛深深看了王邵一眼,心道:“不骄不躁,果然如大总管说的一样,的确是一块上等的璞玉,只不过……这些事情这么早让他面对是不是逼得太急了?大总管就如此肯定王邵他会忍下?”

王邵等人进来前已经递交了战报,李大亮也是过了目,见王邵几人坐定,李大亮拍拍手宣布道:“好了,大总管腿脚不便诸位是知道的,临来前他已经嘱托某为诸位定功论赏之职,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但凭李副总管定夺。”众人皆道不敢。

李大亮撇了一眼王邵,然后将案几上的所有战报挪到了一旁,叉手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薛万均、薛万彻上前。”

两人立刻起身出列抱拳道:“卑职听命!”

李大亮抽出他们的战报又看了一会儿,放下笑道:“呵呵,这又不是行军打仗,两位将军无需如此郑重,我李大亮也不过是来宣读大总管的意思。”

言毕,掏出一纸宣读道:“薛万均、薛万彻于赤水源一战担任先锋,力克强敌,反败为胜,记大功一件,又有御下王邵、席君买等诸将配合铁卫契苾何力骑军千里追击,招降吐谷浑王子,俘天柱王,截伏允,再记大功三件,合计共四件,现已登记造册报备兵部,至于具体封赏待班师回朝后由圣上再行定夺,退下吧。”

“是!”两兄弟对视一眼,起身入座,那是红光满面,喜不自禁。

一旁的元芳怒气上涌,正想上前理论,却被王邵死死的按在座位上。

“大人,他们……欺人太甚了。”元芳低声道。

王邵朝元芳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哎……”元芳一脸的憋屈,将头扭向帐外,不想看到薛家兄弟嘚瑟的嘴脸。

连席君买也是一脸诧异,随即露出生人勿近的冰山脸,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可见他案几底下那双被紧紧握着趋于发白的拳头,就能知道他的内心也不平静。

谁都知道后面三件大功可皆王邵带头干的,与他们薛家兄弟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这到手的功劳怎么一转眼就成别人的了,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不等王邵几人反驳,李大亮又拿起了另一张纸宣读道:“大唐铁卫,契苾何力将军。”

契苾何力撇了撇嘴,他也是替王邵诸人憋屈,但自己的情况跟他们又不一样,毕竟他契苾何力自成一军,功绩自然也是另外算的。

缓缓出列,没好气的说道:“契苾何力在此,请副总管发话。”

李大亮也知道此刻气氛很是尴尬,摸着鼻子假笑两声才道:“呵呵,契苾何力将军从西征时就立下大大小小战功无数,这里就不提了,至西北大营后,攻曼头、救赤水,越沙碛,奋战千余里,回朝后可汗可觐见吾皇,到时自有厚赏。”

契苾何力伸手一指王邵,开口道:“某能否问句,王都尉他又有何封赏?”

李大亮硬着头皮道:“此事自然是按军中规矩来办,契苾何力将军无需挂怀。”

什么叫按军中规矩办?那就是逐一升迁或者也可说奖励逐步递减,王邵的头功铁定是没了,等轮到他头上也只能排在第三。

契苾何力又一指薛家兄弟大声道:“李副总管,我们铁勒人说话向来直爽,远没唐人那种弯弯绕绕的心思,一是一,二就是二,一切凭事实说话……薛家军之功在赤水源,这点某不反对,但招降吐谷浑王子一军,还有擒拿天柱王与救下伏允老头这三件事儿,可都是王都尉带人做的,战报上也写的清楚明了,全军上万将士能开口佐证,为何偏偏要将大功记于他俩身上,反而抹去了王都尉的首功,这这这……是哪门子道理,我契苾何力第一个表示不服。”

契苾何力一番话可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叫帐中空气都为之一滞,众人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了当事人王邵的脸上。

第八十五章 四魂

王邵看着一路低着头跟他返回营地的元芳和席君买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元芳嘟囔道:“大人,您还有心思在这边笑呐,功劳拱手让人居然也不心疼……拼死拼活到头来啥都没捞到,白忙活!”

席君买也道:“这次大总管也不知如何想的,哪有将大人功绩全部抹去的,这等手段太过卑劣了些。”

“行了,别替我抱不平了,一个个苦着脸像什么样子,再说了,这都是我意料中的事,你们的赏赐可没见少吧,元芳赏了不下几千贯,席君买你可牛气了,从今儿开始得真唤你声席将军了。”王邵笑着说道,一面掀开营帐走了进去。

席君买立马跟上,扯了扯嘴角道:“若不是大人您示意我接下,这个宁远将军不要也罢。”

元芳也上前插嘴道:“老席说的对,我同他一样。”

王邵扫视一圈帐内,发现丽质不在,就径自坐了下来,并示意元芳和席君买也入座,一面翻出茶杯给两人倒水,一面开口解释道:“功高盖主本就是大忌,大总管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军中关系颇为复杂,位置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来问你们,今时我已官至正四品,若再加封该如何封?”

“这个……怎么说也得得个三品大员吧。”元芳不假思索道。

席君买被王邵一点,突然意识到了,喝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后,才开口道:“大人的意思是您已经升无可升了?”

王邵笑着点头:“若再进一步那不是大总管说了算了,得经过当今圣上首肯,我从医官做起,短短数月爬到了如今的位置,这原本就很不合情理,要在军中立足,永远不是靠几次大的军功,而是靠日积月累的威望与自身积蓄的势力,我知席君买你的志向,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一定要记住我今日的话。”

“回大人,席君买定铭记于心。”席君买认真道。

王邵小嘬一口,再次开口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我为何要将功劳推出去是吧?”

两人齐齐点头,王邵笑道:“呵呵,因为大总管知道我终是要回去给皇子公主们教授德育课的,在军中只不过是一个过客,既然只是一个过客,封的再高又有何用?虚名而已,一旦提拔了我,还会打乱军中原有的平衡关系,得不偿失。”

“平衡关系?”元芳歪着脑袋道。

王邵沾了沾茶水写了一个侯字,又写了一个李,抬头看着两人:“大总管虽说乃我大唐名将,但今年已经六十又四了,圣上却正是春秋鼎盛之时,不得不提前做下准备啊。”

点着李字压低声音道:“程咬金、尉迟恭、秦琼等等老一辈的开国名将皆已到了安享晚年之龄,他们的势力在逐步衰弱,这对圣上来说其实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圣上在集中兵权的同时一个小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什么问题?”元芳好奇道。

“那就是大唐军队进入了一个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

席君买撇了一眼侯字道:“所以,贵为兵部尚书的侯君集亲自来了。”

“不错,攻打吐谷浑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以老带新,逐步完成交接,诸如苏定方、薛家兄弟、李大亮、李道宗等人只不过是在打掩护而已,最关键的还是这两字的转换,方才我也说了,立足军中既需要威望又需要势力,两者缺一不可,威望可以用战功来换,侯君集西南大营战绩同样卓著,除了库山一役乃李道宗为主之外,其余都是侯君集一个人的功劳,如此看来,积蓄的威望已经足够了。”

“那……势力一说,又从何谈起?”席君买反问道。

王邵给席君买点了一个赞,却笑道:“呵呵,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

王邵装了一个神秘的逼,就起身送客了,只留下满脑子问号的元芳和席君买在帐外凌乱。

“想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还真伤脑细胞呢,不行了,我想静静!”王邵如释重负瘫软在床榻之上。

一只玉手不知何时按到了他的太阳穴,缓缓按揉了起来,来人轻启朱唇道:“为何方才只说了一半?”

“你可知伴君如伴虎,何况是揣摩帝王之心,说出来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王邵闭着眼睛很享受,动动手指道:“这边可以再重点。”

罗静心翻了个白眼,撤了双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傲娇道:“去,你还真把我当丫鬟使了。”

“哪儿能啊,若真有师姐这么一位能文能武又长得倾国倾城的丫鬟,我做梦都会笑醒呢。”

罗静心嘴角一翘笑道:“算你小子会说话,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就不怕又有人行刺于你?”

“怎么说呢,师姐或许自己没察觉,你身上有股子桃花香气,怎么盖也盖不住的。”

罗静心脸色一变,推醒王邵认真道:“你说你能闻到?”

“能啊,一直都能闻到啊!”

王邵看着罗静心的脸色忽然察觉了过来试探道:“师姐,你别跟我说旁人从来闻不到?”

罗静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王邵摸了摸鼻子,心想难道自己穿越了还附带了一只狗鼻子,这也不对啊,要真是狗鼻子,那自个上茅房时岂不是得自己把自己熏死。

既然不是自己的原因,王邵很自然的将眼神落在了罗静心的身上。

罗静心开口道:“我身上这种桃花香味其实应该叫做勾魂夺魄,是媚术中最厉害的功法,常人根本不会察觉,不,应该说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只有一种人能闻到。”

“哪种人?”王邵急问。

“四魂七魄之人!”罗静心美目流转上下打量着王邵。

顾名思义,古人有三魂七魄一说,三魂指的是“天、地、人”而七魄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四魂七魄,比之常人多了一魂,那自然是多了一个“鬼”。

所以罗静心看王邵的表情就跟看妖怪似的。

四魂之说古来就有记载,用迷信的说法叫“通灵者”,上古时代担任祭祀的人几乎都是四魂之人,这种人通常被人尊为“先知”,科学的说法就是脑域开发的不像话,《超体》这部科幻电影或许大家都看过,脑域开发到百分百何其恐怖。

“原来如此,难怪师弟言行举止如此古怪……”看了好一会儿,罗静心才恍然大悟,似乎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

王邵歪着头,心道:“大姐,你究竟脑补了些什么东西,我这儿一句话都没说呢,你怎么忽然顿悟了呢。”

“勾魂夺魄,啧啧,听名字就知道一定很邪恶,师姐你练这玩意儿,莫不是还想着向李世民报仇?”

罗静心一通娇笑表情诡异:“咯咯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当年我一心要报杀父之仇,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便央求师傅授我此等邪术,你猜得不错,我还真是打算魅惑那人,然后趁机杀了他!”

说着说着罗静心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杀意,王邵不禁发了一个冷颤。

随即罗静心噗嗤一笑,拉起王邵的手道:“安啦,说说而已,看把你吓的,自从长大成人得知了我父亲死因真相,便再也没怪过他,自然也不会去刺杀他,否则大唐皇帝早就死在我的枪下了。”

这么一说也对,罗静心可是六扇门大当头,行走后宫无阻啊,即便有阻,凭她的能耐,在禁宫里上蹿下跳都可以玩转,若想取皇帝的人头,想来是举手之劳。

“这等邪术一定有什么后遗症吧,师姐你的身子……”王邵关心道。

罗静心抖了抖上身有些郁闷道:“自然是有的,就是这身段,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那一片波涛汹涌,王邵努力咽了一口口水,心道:“这种后遗症,是个女人大概都想要吧,大姐你还嫌弃,我只能呵呵了。”

第八十六章 提前返长安

五月初十,唐军所有部队开始准备撤出吐谷浑,吐谷浑王子慕容顺当着吐谷浑降卒和十几万大唐军队的面,在临时筑造的祭台上挥刀砍了天柱王的脑袋。

犹记得那一刀快的出奇,快的天柱王人头都未落地,还是慕容顺上来轻轻一提,才犹如火山爆发般鲜血四溅。

顺带一提,慕容伏允终究还是没熬过来,死于返程的途中,光化公主守他到了生命的终点,也算是一个好的结局。

你们问王邵?

他嘛,正在返程的路上,还很无耻的以骑马颠簸为由硬挤进了公主与罗静心两女的马车。

因为有罗静心在,王邵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揩油,不过偷偷牵牵小手挠挠手心还是可以干的嘛,弄得丽质面红耳赤,又不敢作声呼救,只能频频向他抛着卫生眼。

“师弟,我们到哪儿了?”练功打坐的罗静心忽然毫无征兆的睁开双眼,嘴上随口问道。

丽质赶紧收回小手,抢答道:“红姐姐,应该快到鄯州了。”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恨不得立马回长安啊!”王邵在边上打着哈哈道。

“如你所愿,时间恐怕还真不够了!”罗静心没头没脑说了一句,王邵与丽质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

只见罗静心起身喊了一句停车,出去前还顺带把王邵给拖了出去,可怜的王邵就像小鸡仔似的被拎了出来,随即还被罗静心用大长腿给温柔地送下了马车。

一个难度系数满格的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吓得赶车师傅止不住的拍着自己前胸,回头看罗静心的眼神就跟看到夜叉似的,一脸恐惧加敬畏。

最惨的还是王邵,笃定这位师姐一定偷偷看到了自己耍流氓,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公报私仇,不就是下车嘛,说一句不就好了,至于用这么不友好的方式接送嘛,老脸丢尽啊这是。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王邵瞪了偷笑的元芳与席君买一眼,强调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急停惯性啊,我是被甩出来的,有本事你们不拉马缰跑起来停给我看看,不摔你们一个恶狗扑屎才怪。”

罗静心才没工夫理会王邵掩耳盗铃的说法,直接牵过两匹马道:“随我先回长安,有要事要办。”

王邵愣愣地接过马缰,刚想开口询问怎么回事,罗静心早已经打马而去,王邵没办法,只得跟车子里的公主道了一别,匆匆上马追了上去。

“师姐,什么大事啊,这么急着回长安。”

“太上皇命不久矣,你我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能撑多久?”

“五月十八。”

王邵一边抽着马鞭一边暗自算算日子,果然如罗静心所说,若能马不停蹄地往长安赶,还真能见上一面,于是也不废话,全力催马赶路。

两人脱离大队直奔长安,驿站的马换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终于在五月十七日赶到了长安城门口。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门,王邵感慨万千,恨不得放声呐喊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咦,不对,应该是我王邵又回来了!

六扇门大当头的牌子一亮,连入城税都免了,在城卫们一个个恭敬的注目礼下策马入了长安城,这待遇果然不一般,能在长安城飙马,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人有资格了。

一路无话,直奔皇宫,待王邵进入皇宫那一刻,已看到宫中挂起了白布。

“糟糕,还是晚了一步。”王邵一声叹息。

“低头,随我进来。”罗静心一把抓起王邵带他进了太上皇寝宫,却不是奔卧室而去,而是转道去了书房。

王邵暗暗奇怪,为何罗静心会带他到此处。

罗静心左右张望一眼,随手紧闭门户,然后来到案几前,轻轻扭动笔筒,只听一阵机括声传出,书柜悄悄中开,居然显现一道暗门。

“此地居然有暗室!”王邵惊讶声脱口而出。

罗静心示意他闭嘴,然后两人进入了密道,大概走了约莫五十步,便见里间有烛影攒动,照出两个黑影,呈推功之状。

“师傅!”王邵很惊讶,没想到在密室之内居然能看到冉须客。

“你终于来了!”冉须客缓缓收功,然后示意罗静心一并出去等候。

盘坐于榻上的老者自然是李渊,见王邵已到,便和蔼的拍着床榻道:“小子,过来坐,傻看着作甚。”

王邵见其红光满脸丝毫未有油尽灯枯的苗头,不由心惊,走了两步坐在了李渊身边,笑道:“原来太上皇龙体无恙,当真是……”

李渊摇摇头,抢白道:“吊着最后一口气等你呢,罗丫头将那令牌交予你了吗?”

王邵从怀里掏出来,表示已经收到。

李渊笑着点头道:“好好好,既然收下了,那六扇门今后就交给你统领了,待朕死后,六扇门必须影入暗处可不现世了……还有一事,你老实告诉老夫,丽质那丫头与你到底什么关系?”

王邵唰的冷汗就下来了,这老爷子咋什么都知道。

“呵呵,看来老夫猜的不错,这个……你拿去!”李渊老人成精,看王邵的表情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便从身后掏出一个锦盒,塞进了王邵手中。

“太上皇,这里面是何物?”

“现在打开看看也无妨。”李渊笑道。

王邵立即抽出木盖,里面静静躺着两份圣旨,一份相当于免死金牌,内容就是无论王邵今后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只要朝廷还是他李家的,即便是死罪也能拿来一抵。

王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手笔有些大了,等同于李渊送了他一条命,他拿着圣旨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只见李渊又拿起另一份笑道:“接好了,这张是婚书,老夫许你娶我李家之女为妻,若老二与你翻脸,便将此旨意甩到他脸上去。”

哎哟喂,捡到宝了,听没听老爷子刚说的,是娶……这性质比大唐众驸马可高级多了,王邵捧着两件圣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激动啊,必须激动,辩机是咋嗝屁的,还不是因为偷公主,这回儿有了圣旨在手,那可是奉旨勾女好不好,简直可以学韦小宝在皇宫里横着走,试问能不激动嘛。

难道本帅哥天生具有王霸之气,连李渊都给折服了?还哭着喊着要将孙女嫁给自己?这可能吗?

显然答案是否定的,王邵憋不住终于问出了口。

结果,李渊笑了:“朕就是看不惯老二那副嘴脸,死后也想恶心恶心他,瞧瞧他那些没出息的儿子,一报还一报,将来终究有他受的。”

王邵心中彷如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老爷子想法也是够奇葩的,人都快不行了还想方设法给儿子添堵,这简直就是父子反目仇深似海的典范啊,不过话说回来,未来的形势还真给李渊说中了,李二同志那几个宝贝儿子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别过这个脑回路跟常人迥异的老爷子,前脚刚出门,后脚根还没提起来呢,就听见他扑街的响动。

王邵回头道了句:“阿弥陀佛,老爷子走好。”后,开始向密道外等候的两人呼喊:“师傅师姐,太上皇他……驾崩了。”

冉须客将李渊的尸体偷偷运回了灵堂,仿佛李渊原本就安详躺在棺椁里一样,而罗静心则已经带着王邵悄悄出了皇宫。

牵着马儿漫步在长安大街上,王邵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边上的罗静心道:“师姐,要不今夜你就住我府上吧,反正家里客房多,若住的习惯一直住下去也没事,以后少去那些烟花柳巷借宿。”

罗静心这次居然想也没想,很干脆的答应了。

第八十七章 焦头烂额的李二

贞观九年五月唐高祖李渊病逝,谥号太武皇帝。

巧的是同一天大唐西征军大捷的消息从边关传进了长安,原本应该是彩旗高挂的长安城却因为李渊的突然离世,而变得尴尬异常。

特别是一向以英明无比自居的大唐皇帝李世民,更是焦头烂额,今日朝堂上居然难得出现了传说中的葛优躺,不,应该说是李二躺,听着下面的菜市场,顿时感觉头痛无比。

为何会这样?底下的群臣因为一白一红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军派大佬们自然是大肆宣扬大唐与吐谷浑的这次圣战功绩,希望得到应有的待遇,起码凯旋的仪式不能少。

而文臣,特别是礼部和御史们却不干了,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太上皇重要还是大军重要?只要是懂礼法的,答案自然呼之欲出,自古皇权至上,当然要以丧事为主。

程老妖精难得的没有开口,眼观鼻鼻观口,一脸我是好宝宝的模样,即没表示支持军派,也没理会那些老书虫。

这个奇怪的表现倒引起了李二的兴趣,点名道:“知节,你来说说。”

程妖精眯着眼睛看了李二一眼,索性装起呼噜来,显然不肯代表军派站出来做那只出头鸟,李二额头青筋跳动了两下,撇下这人精只得求助他的终极智囊团。

“玄龄、如晦、无忌,你们三人可有话说?”

长孙无忌一愣,显然没猜到李二会点他名,不过他知道自己一个外戚身份敏感,根本不能说话,若说军派是对的,应该不顾太上皇丧事而操办凯旋仪式,这不是叫皇帝猜忌他跟军派有关系嘛,若说礼部那些人说的对,这又得罪了军派,以后侯君集回来,难免叫他心生芥蒂。

所以长孙无忌一楞过后一语不发,当场数起了蚂蚁。

看着无忌的表现,李二同志也回过味来,微微表示了一下歉意,直接将眼神转到了房杜两人身上。

房玄龄无奈叹了一声,出列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此事的确难办。”

李世民当场翻了个白眼,心道:“废话!”

房玄龄想了想继续道:“其实臣确有两全之法,大军得胜自然要犒赏,从西北边塞至长安其实仍有十几日路程,这凯旋仪式倒可以缓上一缓,至于太上皇仙游,此等大事迫在眉睫,事分轻重缓急,完全可以分开处理。”

听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嘴架,李世民终于听到了一个可行的方案,感叹房玄龄不愧是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的同时又扭头问杜如晦:“杜爱卿以为呢?”

杜如晦向来惜字如金,这次却多说了几句:“臣附议,正如房相所言事分轻重缓急,太上皇之事同样也是国家大事,礼法自是不能废的,陛下可命礼部诸位同僚加快准备,于此同时调拨国库钱财运往西北犒赏三军,用以安抚,当然李老将军那边还需陛下亲自去一份敕令,命他们缓入长安。”

李二揉了揉太阳穴:“也只能如此了,那便提前将犒赏运过去,许敬宗可在?”

许敬宗赶紧出列道:“臣在!”

“替朕拟两道敕令,其一,调拨国库三十万贯用以犒赏三军,其二,命西征军缓上十日返回。”

“微臣遵旨。”许敬宗赶紧领命。

李二大舒了一口气摆手道:“此事就这么办吧,朕有些累了,先散了吧。”

贵公公一挥拂尘扯着嗓子道:“陛下有旨,退朝!”

朝堂散了,一个个文臣武将鱼贯而出,礼部的人甚是得意,军部的人则是恨得牙痒痒,两波人吹胡子瞪眼哼哼着离去。

说李二回到了立政殿,还没牵着自家老婆的小手求安慰,就发现观音婢被高阳公主给霸占了,李二有些哭笑不得道:“还不快下来,成何体统!”

高阳吐着小舌头从长孙皇后怀里爬了出来。

长孙皇后看着丈夫脸色,便出言道:“二哥这是怎么了?高阳啊……这孩子难得有事儿求到臣妾这儿,臣妾正与她商量呢。”

李世民大马金刀坐到了长孙皇后身边,扭头看着低头做乖宝宝的高阳,笑道:“呵呵,高阳有事相求?怎么只跟观音婢商量,朕也想听听,高阳你来说。”

“父皇,您还记得冬天送进宫的那些绿菜吗?”高阳甜甜一笑,扑进了李二同志怀里。

“嗯,朕记得,各州上贡的绿菜数量有限,往年朕也是自己留了些,其余的都赏赐给诸位爱卿品尝,没想到冬日里你个小丫头居然能拿出几十车的绿菜,当真叫朕刮目,怎么,现在才来向朕要赏赐,朕告诉你,晚喽。”李世民难得逗弄逗弄自己女儿。

高阳一阵撒娇连称不依,李二哈哈大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一旁的长孙皇后笑盈盈的看着这对父女,开口问道:“二哥来前似乎龙颜不悦,可是朝堂发生了大事?”

“别提了,说来也是好事,我军大捷已经在返回的路上,吐谷浑伏匀身死,他儿子慕容顺归我大唐,吐谷浑算是列入我大唐版图了。”李世民拍了拍高阳示意她起身,顺嘴解释道。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那该恭喜二哥了。”

李世民扶额道:“巧就巧在正好遇上父皇他……红白两事凑在一起,还真是麻烦呢。”

“商议出结果了?”

“嗯,算是妥了,国库调拨三十万贯先运过去用以安抚军心,毕竟是大捷嘛。”

高阳在一旁眼珠子乱转,她可听到了,大军要回来了,这不就是说辩机哥哥要回长安了!小脸一下子红扑扑的,恨不得现在就飞到王府去等他。

李世民撇了一眼高阳,见其坐立不安的模样笑道:“说吧,究竟因何事来求你母后。”

长孙皇后开口道:“高阳这丫头是来献宝的,她的封地搞了那什么……”

高阳抢白道:“是大棚蔬菜!”

“对对对,就是那个大棚蔬菜,这种种植方法能让冬季百姓也吃上绿菜,她这次过来是想求臣妾跟夫君提一提,将这种方法传播天下,这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长孙皇后看着高阳,颇有一股子自豪,也感叹自己是不是老了。

李世民表情很严肃,直接问高阳道:“此事你可有十足把握,若真是如此,的确是一件大好事,该推广。”

高阳拉了拉裙摆,给李世民磕头,起身道:“父皇明鉴,儿臣又岂敢欺君,其实这事儿臣原先也是半信半疑,遂只在自己封地实验了一番,其结果父皇也看到了,过冬时那满车的绿菜可做不得假。”

李二比高阳想的多,心知高阳一个人是绝对鼓捣不出这种事情的,便直接问出了疑问:“阳高,你给朕说实话,可有高人在你身后指点,此人于农耕颇有见地,若能为国所用岂不更好,可别藏着掖着,举荐之功朕可不少了你的。”

高阳一喜,说道:“就是辩机哥哥呀!”

“辩机?”李世民一愣,忽然一个板寸头的小鬼跳出了脑海,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王邵?”

高阳不跌点头。

长孙皇后笑道:“呵呵,原来是这个小和尚啊,对了二哥,这小和尚不是被你发配去了西征大军吃苦了嘛。”

李二脸色古怪:“观音婢,朕可不是发配,那是对他的历练,玉不琢不成器嘛。”

长孙皇后噗嗤一乐:“是是是,二哥说的对。”

李世民捋着胡子道:“这小子可了不得,李靖来信说是他带军招降吐谷浑王子,抓了吐谷浑背后黑手天柱王,跨千里沙碛追到了伏允,几乎大功都叫他得去了,要不是李靖死死按着,这小子非骄傲到天上去不可,原本朕以为得了一个有潜力的帅才,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农事……这个可就难办了。”

长孙皇后提醒道:“二哥别忘了,对于刮钱这小和尚也不弱呢。”

李世民顿觉刚去的头痛又回来了……

高阳在一边两眼发光,心道:“我就知道辩机哥哥最厉害了。”

第八十八章 出人意表的武皇大人

话分两头,李二同志散朝那会儿,王邵正在领罗静心进自家大门,张龙赵虎是护院,自然先一步发现了王邵,连忙激动的跑过来。

王邵赶紧打住两人过来就要跪拜的冲动,笑道:“呵呵,赶紧起身吧,家中不兴这些俗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赶紧起来回话,对了,自我离去后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回主子话,一切安好。”张龙立即回道。

“老夫人可好,两位小姐可好?”

赵虎道:“都好,大军凯旋的消息刚传遍长安城,没想到家主就回来了,小姐们跟老夫人一大早去会昌寺还愿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王邵看了两人一眼,皱眉道:“你二人身为护院,她们去寺里烧香拜佛至少也该跟去一个,为何皆在家中看护?”

张龙赵虎闹了个大红脸,王邵更加奇怪了,于是问道:“都说话,憋着作甚。”

张龙抱拳道:“回家主,前些日子马老哥的一个远方亲戚家乡遭了水灾,便来长安投奔马老哥,老夫人见其颇有武力,便将他留了下来,早上出门就是马老哥与其亲戚一同护着老夫人与小姐们去的,应该不会出差错。”

王邵一愣:“马汉的亲戚?多大了,又什么出身?”

赵虎道:“听马老哥说这孩子从小跟师傅在山里学艺,艺成下山却遇到了家中遭难,全家都没了,十六岁就死了全家,也怪可怜的,老夫人做主给他留下了,不过请家主放心,我和龙哥两人曾试过,联手都走不过十招,出身也清白,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

“喔……那就这样吧。”王邵也就顺嘴问一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家中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仆役,总要打听打听,万一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就不好了,不过听张龙赵虎两人对话,看来此人还是可以信任的,而且手底下功夫不弱。

罗静心站在王邵背后没说话,张龙赵虎也没敢多问,王邵这个家主带什么人过来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过问的,只是他们的眼神终究是管不住,原因无它,罗静心除了铁面后,本身就长的倾国倾城,不引人注目才是怪事了。

王邵一拍脑袋,这才记起还未介绍罗静心,于是对张龙赵虎吩咐道:“这位……是我师姐,我邀师姐来家中做客,尔等切不可怠慢,见她要如见我一般伺候着。”

张龙赵虎一听是家主的师姐,连忙高声应答:“是,张龙赵虎见过大小姐。”

“静心师姐,请!”王邵满意的点点头,回头招呼罗静心道。

罗静心只是点点头,便跟着王邵进去了,一路过来对王邵的家中陈设产生了兴趣,不时低声询问,王邵也是笑呵呵给予一一解答,无非是桌椅板凳那些对唐人来说稀奇的家具。

王邵带着罗静心一路来到了客房,推开门笑道:“呵呵,师姐你看看,这间行不行?”

罗静心扶着门框探头进去,四下打量一番,满意道:“都挺好的。”

“满意就行,这几日就先安心住着,这个……师姐你先熟悉下,我回自己房间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我的房间就在对面。”王邵指了指自己房间,说完便要走,却被罗静心叫住了。

罗静心认真道:“太上皇这一去,六扇门便要隐世了,师弟身为统领应该早做打算,我能问问以后你有什么规划吗?六扇门的弟兄少说不下千人,名下的产业虽多,可若失了皇家的支持,早晚会出问题。”

王邵一想,这还真是一个躲不掉的问题,按李二同志的性子这六扇门铁定是要被查封的,表面上的产业也都会划归到朝廷,情报机构若没了落脚点与运转资金,那必定得废,也就是说他王邵先得想一个办法来安置那些六扇门的密探,还有就是开工资……

面对罗静心凝重的神色,王邵也不好敷衍,郑重点头道:“此事我回屋里好好想想,定不会亏待六扇门的弟兄,不过也要麻烦师姐将六扇门的所有置业报备一份过来,不管是明面的还是私下的,我心中好有个数。”

“嗯,我明日便转交予你,师弟也莫要心急,六扇门底蕴深厚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垮掉,我……只是以防万一。”

“我懂,那师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

别过罗静心,王邵漫步回了自己房间,李渊临死前给了自己两件宝贝,但也将六扇门的烂摊子甩给了自己,像这种独立于王权的情报机构能不能活下去,王邵倒是不担心,无非是赚钱、赚钱、再赚钱,赚钱的本事他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比起唐朝的商贾富商赚钱的手段,还不是像吊打小朋友一般轻松。

唯一的问题就是六扇门对情报的定位问题,若还像以前搞皇家狗仔队,打探皇家消息,一旦被李二察觉,甭说六扇门了,自己这脑袋也不一定够砍的,在封建王朝皇帝要弄死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王邵想了许久,这才打开宣纸将计划一条一条写了上去,别说,看起来还挺满意,心中大呼自己果然是天才,颇有王婆卖瓜自鸣得意之嫌。

正当王邵搁笔收起计划书的时候,房门外发出了响动,王邵赶紧收拾好笔墨纸砚,整了整衣冠前来开门。

见了来人,王邵笑了,嘴角一翘道:“从寺里回来了?”

“哥哥!”武皇大人一个飞扑,抱着王邵不肯松手。

王邵很难想象这个粉嫩粉嫩凑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丫头将来会是左右大唐历史的大神。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王邵摸着武皇大人的头笑道。

武皇大人脱离了王邵的怀抱后,就开始踮着脚尖向里面望去,王邵一愣,将她小脑袋扭了过来,弯下身子道:“看什么呢,我书房里又没蜜饯零食,至于这么好奇吗?”

武皇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道:“我听说哥哥带了一个年轻女子来家里,哥哥不会是打算金屋藏娇吧?”

一副小大人样,说话还挺严肃的,王邵看着看着就噗嗤一乐,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小小年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位姐姐可是我的师姐,而且她也不在屋里,在对面厢房休息呢。”

“我要求检查一下!”武皇可没信王邵的话,一本正经的说着。

“呵呵,请吧。”王邵挪开身子,满足了她的愿望。

小丫头急急进屋绕了一圈,大眼睛四处瞟了几眼,然后匆匆跑到王邵的卧房用小鼻子嗅着床榻,王邵跟在其身后,笑道:“怎么还用鼻子啊,你又不是小狗,能嗅出什么?”

武皇大人回应道:“闻闻有没有女子逗留过的味道。”

王邵额头立马浮出三道黑线,这丫头可真够早熟的,这事也知道。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武皇大人拍着小手道:“好了,我相信哥哥的话了。”

王邵扶额,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什么……计划书……”

一个没看住,让武皇大人见到了书案上的计划书,这丫头看的挺认真的,一边看一边问王邵。

“如你所见!”王邵算是想明白了,武皇大人就不应该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所以收起了对小朋友才用的那种表情。

“六扇门?”

“嗯,太上皇驾崩前密召我前去见了最后一面,顺带将六扇门托给了我,你有什么看法?”

武皇歪着小脑袋道:“哥哥是想问这计划书写的好不好,还是想问别的。”

“都有!”王邵一愣,没想到武则天能看出别的东西,自然要问上一问。

“计划书很好啊,哥哥的做法很稳妥,不过……”

王邵连忙询问:“不过什么?”

“一旦收回所有密探难免会引人怀疑,好不容易插到皇家的眼线也不是说抽身就能抽出来的,万一知道的太多被家主杀人灭口怎么办?其实留那些人也好,哥哥身在朝堂,难免会受人算计,这些人继续监视着可比收回来有用的多,大不了以后少动用就是了。”武皇咬着手指说道。

王邵看武则天的眼神不一样了,连忙将她抱起了,吓唬道:“说,你是不是穿越的,别以为装小孩儿我就看不出来!”

“哥哥……你弄疼我了。”武则天小脸发白,瑟瑟发抖。

王邵赶紧舒了一口气大概又是自己想多了,放下她柔声安慰道:“刚才是哥哥不好,不过这事儿后果很严重,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包括你娘和你姐姐,否则咱们全家都得掉脑袋。”

小丫头很郑重的点头,应道:“哥哥放心,二丫知道的。”

第八十九章 不翼而飞的赏银

长安城因为李渊的仙逝,取消了所有娱乐活动,原本热闹的西市也强制给关了,除了必要的货物交易以外,禁止一切消遣。

连带着那些进京赶考的士子们都饥渴难耐,说来不就是三天嘛,居然多出了好多件调戏良家妇女的案件,王邵没出大门就听到街上大理寺的人天天喊着话寻人。

这哪里是一帮书生,简直是斯文败类啊,大唐若真沦落到要靠他们,那这大唐也真没救了,王邵对着矮墙兴叹了一句,随手支起了窗户,坐到书案前,他还要研究罗静心送来的东西。

王邵听取了武皇大人的建议,有些插的深的人基本都没动,但明面上的一些人还是要做安排的,王邵咬着笔杆子自言自语道:“酒楼或许不错,可以用来安排人员,既能赚钱又是一个消息灵通的场所,那……就把它做成连锁店吧,等空了跟孙胖子提一提。”

咚咚咚,罗静心依在门边故意敲了三声,其实王邵屋里的门原本就是开着的。

“师姐,怎么了?”王邵搁下笔抬头看了过去,见是罗静心过来,便笑道。

罗静心走了进来,然后在王邵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王邵忽然一脸古怪,问道:“此事当真?”

罗静心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长安。”

“啧啧,三十万贯,一千官兵,一夜之间都没了?这才刚出发多久啊!”

罗静心笑道:“正好三天,呵呵,这下够皇帝头疼的了。”

王邵摸着下巴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劫军赏啊,这事恐怕不简单,弄不好朝野上下都得乱套。”

“再过十日大军就回长安了,到时候没见赏赐,恐怕会发生大事,不过……反正这事儿跟我们六扇门已经没有丝毫瓜葛了,仅仅是报于师弟你听听,对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大概需要三四天。”

“大理寺有的忙喽。”想想也是,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呢,还替李二操什么闲心。

又听罗静心要出远门,便顺嘴问了句:“师姐去做什么?”

“秘密!”罗静心微微一笑,一脸你求我我就告诉你的样子。

可惜王邵根本不上当,头都没动直接道了句:“走好了您呐,不送哈!”就将罗静心给气走了,当然,师姐的大白眼临走前还是给留下了。

一个时辰后,八百里加急奔驰入宫,李世民原本的好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给扫得荡然无存,甚至于当着百官的面大发雷霆,背着手在龙椅前来回踱了两步,指着下面的群臣吼道:“整整三十万贯御赐的赏银未到鄯州便在路上不翼而飞了?一千押运将士也不知所踪,如此荒诞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尔等敢信?查,给朕一查到底,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朕只给你们十日,若大军凯旋而归还未见到银子,尔等就主动告老吧。”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三位大佬跪在地上不停的擦汗,心里想到一块儿去了,皆暗道:“这下完了,乌纱帽事小,恐怕到时候连这条老命都得搭进去。”

经过三天发酵,这事闹的长安城那是满城风雨风声鹤唳,像这种重磅消息能瞒上一晚已经着实不易了,在长安城里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自觉家里蹲了三日不出门放风就要锈掉的王邵,一路过来就听着街坊邻居凑角落议论这事儿了。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咱们去茶摊坐坐。”王邵一指路边茶摊说道。

王朝就是马汉的那位亲戚,本家姓王小名狗蛋,大名父母没给取,原本等着他学成归来按的,结果不巧遭了难,王狗蛋就只得投奔马汉来了,赶巧王朝这名字没着落,所以王邵很任性的给他取了,小小过了一把收集瘾,如今包拯座下四虎集齐,喊起来也顺溜,舌头都不打结,爽!就是不知道御猫展昭又在何处。

五人一坐,茶博士就屁颠屁颠过来,点头哈腰询问要几位大爷要啥。

王邵翻着白眼道:“我要说来一屉小笼包顺带切两斤牛肉你这有吗?”

茶博士一愣,竟然无言以为,好半晌才尴尬道:“几位大爷就别拿小人打趣了,这小笼包小人可闻所未闻,莫非也是吃食?至于这牛肉……更是无有,杀牛犯唐律的。”

“那不就结了,赶紧上四碗茶水,再拿一个空碗过来。”王邵嘴角抽了抽,知道没有你还问。

“好咧,几位爷稍待。”茶博士舞着抹布去煮茶了。

王邵可喝不惯唐朝牌茶水,基本就是自带茶叶自己泡着喝。

等泡完茶水,王邵端着杯子竖着耳朵听附近客人们交谈。

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押了一口茶水,感叹道:“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连御赐的银两都敢劫,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对面坐着的一个游侠突然回身点头道:“是啊,江湖上都言盗亦有道,大唐好不容易灭了吐谷浑,绿林中人劫富济贫也就算了,居然将主意打到皇家头上,简直是不知死活,江湖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两人身边一个商贾嘿嘿一笑,放下茶碗摆手道:“二位此言差矣,那可是有一千护卫押送的银两,我想这事情绝非简单,本人经商多年,不说走遍大江南北吧,可绿林好汉也认识个七七八八,大多都是仗义之人,未必是他们做的,再说了,一千护卫可不是闹着玩的,说杀光就能杀光?”

见两人感兴趣,商人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一夜之间一千护卫与那些银子都没了,若是劫匪行事少不得聚齐几千人马吧,官府又岂会不注意?再说了即便劫下了,至少得有尸体吧,可传闻什么都没有,当真像是鬼神的手段。”

“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老书生撇嘴道。

“那为何毫无蛛丝马迹!”商人见书生不同意他的说法,争辩道。

“这个……反正其中定有猫腻。”老书生一时也反驳不了,嘴硬道。

游侠道:“绿林之人向来不愿招惹官府,依我看八成不会是他们干的,而且我听道上兄弟谈论,运输路上却有鬼神出没,有人好奇,还跟了一段路,结果还亲眼见过呢。”

“哦……当真!”书生与商贾好奇道。

“嗯,那还有假。”游侠十分肯定的点头。

一旁的王邵听到这里,拿出一两银子拍在了木桌上,起身道:“茶博士,算帐了,余钱不用找了。”

“来喽,几位大爷,慢走哈,欢迎下次再来!”茶博士热情的送客,急急将一两碎银塞进腰包,心道:“这几位爷当真出手阔绰,要是明日再来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张龙就忍不住问道:“主子,您似乎对那件事很关心,要不要派某去打听打听?”

王邵笑着摆手道:“不用了,该听的都听的差不多了,对了,你们认为劫御赐之银的会是鬼神吗?”

张龙还没说话,赵虎抢答道:“家主,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迷信,若真有,也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而已,嘛,算了,反正与我无关。”王邵撇撇嘴,然后伸了个懒腰双手背在脑后晃荡着回家去了。

几人跟着王邵行到王府,王邵就见自家大门外站满了大理寺的人,将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个个凶神恶煞手不离刃。

王邵一愣,赶紧拉过四人吩咐道:“你们先从后门进去,我上前去看看情况。”

待四人走后,王邵背着手缓缓过来,还没靠近,就有两人上前盘问。

“请问阁下是何人,又为何来此?”一大理寺卫拦路问道。

“有意思,你们既然不知我是何人,那为何又堵我家门,你们大理寺就是这么办事的?”王邵见来人客气,便从容回答。

“您是王邵王大人,小人不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大理寺卫赶紧退了一步,恭敬抱拳道。

“不知者自然无罪,这位大哥,能否容我问一句,这阵仗是……”王邵虚虚一扶,指着自家问道。

“哦,王大人误会了,是张大人吩咐我等在此守候大人的。”

“张仪吗,你们大人人呢?”王邵一愣。

“已在大人府里做客,容小人带路。”大理寺卫赶紧示意放行,陪着王邵进了府邸。

王邵荒唐一笑,感觉也太别扭了,自己进自己家还得经过大理寺卫批准,你们过分了!

第九十章 张仪的求助

王邵刚进门,这人还没走多远呢,就见张仪擦着额头的冷汗慌慌张张从偏厅奔了出来,见王邵出现,大嘴一咧老远就开口喊道:“哇呀呀呀,王贤弟,救命呐!”

嚯,王邵当场吓了一跳,连连退了几步,瞧张仪这蓬头垢面的模样,该不会是疯了吧,怎么见到自己跟见到窑姐似的,两眼都在放光。

赶紧拦住张仪要扑过来的冲动,无语道:“张大哥别冲动,万事……万事好商量。”

张仪也知道自己样子比较狼狈,想抱王邵又觉失礼,只得收回怀抱变成抱拳,求道:“王贤弟,这次无论如何得帮哥哥一忙,要不然再过几日老哥这脑袋就得搬家了,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奉养,下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娃娃要带,要是我这一去啊,我那十几房……嗨,思来想去也只有请贤弟你出马了。”

“不是,这词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话说大哥有娶这么多房嫂嫂吗?”王邵赶紧又退了一步,深怕眼前的张仪一个激动把自己给吃了,特别是他那张大嘴,刚进来就没停下来过,而且还是吐沫星子乱飞的那种,想想就觉的得保持安全距离,不被咬死也要被他的水口给淹死。

“贤弟,啥也别说了,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跟你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你看,我连黄纸都带了了,还有……陈六,赶紧将我让你提的大公鸡带过来。”张仪一边拉着王邵的手不松开,一面开始指挥下属。

王邵一脸懵逼啊,弄啥咧?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挣脱后,拍着张仪双肩道:“张大哥,有话好好说,这又是黄纸又是鸡的,您这是打算到我家炖鸡汤啊!”

张仪一脸愁容,嘴上道:“炖什么鸡汤啊,贤弟你就爱开玩笑,再过几日老哥就要被皇上给炖了,我这不是没辙了嘛。”

王邵这才明白张仪说的是什么事情,于是恍然道:“大哥是说那赏银劫案?”

张仪一拍手吼道:“可不是嘛,皇上要求大理寺在十日内破案,眼看这都过去三日了,连一钉点儿的蛛丝马迹都没查出来,我身为大理寺少卿办案不利,早晚得……”张仪说着抬起手在自己脖子上横了一下。

“不会吧,就一点消息都没有?”王邵显然不相信,完美犯罪?得了吧,这又不是柯南里的密室杀人案,这么大票人无端消失怎么会没有留下痕迹。

张仪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拉着王邵往里屋走,嘴上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咱们进屋再说。”

王邵一脸黑线,拜托,这可是我家,怎么看着你张仪比我还熟悉呢。

被张仪硬生生按在座位上后,他就急不可耐开始谈案情了,并一脸希冀的望着王邵,希望这位聪明的贤弟能发现什么端倪。

王邵仔细听了一遍,总结道:“也就是说如今能确定是三点,第一,案发地点在岐州无疑(今陕西省凤翔县),第二,一千官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带着那些银两也不翼而飞,且手脚干净利落,并无打斗的痕迹,第三,有当地人亲眼见到一伙儿阴兵在暴雨里押运着几十车箱子?”

张仪忙不迭点头:“就是这样,案子到这里就无从查起了,贤弟智力超群佛法高深,能否看出些破绽,若真如当地人传言有鬼神作乱,老哥想请贤弟过去……那什么,斩妖除魔!”

王邵哈哈一笑:“哈哈哈,没想到张大哥也信鬼神之说,若论用佛法来斩妖除魔,我不如三藏师兄,若你请他出马,定能马到功成。”

张仪撇嘴道:“我这不是半信半疑嘛,手底下的弟兄回报说真见到了,都吓个半死,一个人说我可能不信,那日去的人回来都这么说,不由不信。”

王邵收起了笑容,认真道:“不去实地看看做不了可靠的结论,我有种感觉,此事绝不简单。”

“能不复杂嘛,头都想大了,皇上要大理寺卿十日破案,到我这儿寺卿就让七日破案,眼看都过去一半了,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张仪唉声叹气道。

“去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游山玩水吧。”王邵撇了一眼偷偷躲在屏风后面不时探出小脑袋观望的武皇大人笑道。

“也是,这种事的却不该麻烦到贤弟身上,老哥惭愧啊……不对,贤弟你方才说……你这是答应了?”张仪自顾自的说着,这才反应过来,身子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的激动。

“嗯,去看看也好,很好奇。”

“好咧,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前往岐州。”

“张大哥慢来,不知方便带几位女眷吗?”

“只要贤弟肯去,别的都不是问题。”张仪很爽快,高兴的点头转身就向大门外跑去。

王邵心里想着自己住进来这么久也没正式陪武家姐妹出去玩过,女孩子老闷在家里会长毛的,不是有句话叫“宅女宅久天然呆,呆女呆久自然萌”嘛,可不能将武皇大人培养成呆萌呆萌的姑娘,那以后大唐该肿么办……

等打发走张仪,王邵集合家中老幼好好嘱咐了一番,武家姐妹自然是喜不自禁,高兴得撇下王邵就先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倒是杨老夫人懂礼数,一边训斥着早就跑没影的两女,一边替她们向王邵道歉,王邵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怎么说武顺才十四,武皇大人才堪堪十二岁,放在后世这两位估计还背着书包上初中呢,跟她们计较什么。

因为张仪不断的催促,王邵索性直接什么都没带,只从账房那儿支了些碎银和十几片金叶子傍身,有钱还怕缺东西?大不了路上察觉少了什么再去买来便是。

就这样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王邵带着两女集合,出门后上了张仪不知何时就备好的马车,踏上了去岐州的官道。

岐州离长安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八百里加急的马儿一日之内差不多就跑到了,但若是坐马车,赶紧赶慢也需要一天一夜。

躲在车厢里的武皇大人从早到晚就探着小脑袋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结果鼓着腮帮子跟王邵道:“好无聊啊!”

敢情这丫头研究半天只得出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王邵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事情急了些,忙着赶路自然不会停下来给我们游山玩水的机会,不过哥哥答应你,等回来的时候咱们慢慢来。”

“嗯,我要吃糖人,还要去集市看耍猴!”武皇大人咬着手指要求道。

“都依你!”王邵笑着摇摇头,一度还以为这位也是穿越者,没想到这孩子天生属于反差萌,平时孩子气,想事情的时候像个大人,想想关键时刻这丫头还是挺靠谱的,王邵看着这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忽然有种想要调教的冲动,若将她培养好了,是不是大唐的未来会不一样?嗯,这个问题值得研究一下。

再看缩在车厢一角的武顺,王邵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异界版的雏田酱,没事就喜欢莫名其妙的脸红外加低头玩手指,难道自己的脸真的很帅气?

想到这儿,王邵不禁摸了摸自己脸,大概、或许、可能,真的很帅,吧!

入夜后,王邵实在撑不住,毫无形象的倒在车厢里眯了一会儿,其实睡的根本不踏实,时不时都会颠那么几下,跟在公交车上犯困一个原理,摇着摇着你睡了,摇着摇着你又醒了,如此反复。

“贤弟,咱们到了……呃……打扰了!”张仪的大嗓门忽然在王邵耳边聒噪了起来,可一下子又消失了。

王邵揉着眼睛想起身,结果没能成功,低头一看,差点没吓的背过气去。

只见武皇大人一手抓着王邵的命根子另一手抓着她老姐的小白兔,说着梦话:“这个软绵绵……这个硬邦邦……”

王邵随即打了一个冷颤,整个人都凌乱了。

第九十一章 端倪

岐州凤翔府一干官员凑在了一起,正低头拜见从长安过来的三人,这三人对他们这些地方官吏来说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御史大夫张亮,大理寺卿孙伏伽,最后一位不是刑部尚书李道宗,而是李二钦点的钦差许敬宗。

也不奇怪,李道宗还在带兵,这刑部也只能派他的几个下手过来撑门面,但面对这三号大人物,根本连屁都不敢放,乖乖跟着狐假虎威才是正途。

对于地方官吏,迎接天使自然有套完善的流程,等集体参拜了后便是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张亮、孙伏伽、许敬宗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是欣然赴宴,毕竟真正查案的不是他们,酒桌上先摸摸凤翔府情况比之一到就大肆查案来的更妥帖一些。

而王邵这边已经直接去了案发地点,毕竟由张仪带着,下面的人自然毫无阻拦。

至于两个丫头则被王邵赶去凤翔县里游玩了,要是留在这边也只会添乱,还不如好好在城里玩一玩,反正有钱任性!

“贤弟,案发点就在这里,你来看看吧。”张仪一边命人解开警戒的绳索一面带王邵进来。

“嗯。”

王邵嗯了一声,也没等来人解开绳子,而是直接钻了进去,张仪回头瞪了这群慢手慢脚的手下一眼,也学着王邵矮下身子钻了进去。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王邵一个生面孔,他们更不知王邵又是何人,按惯例一旦封锁现场与案件无关人等都是要驱赶的,哪会主动请人破坏现场,正因为张仪急着案子的事情连介绍都没介绍,所以手底下的人不知所措,嘛,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王邵没理周围大理寺卫探究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现场内的车辙痕迹上,蹲下身子用手测量的一下,扭头对张仪道:“朝廷发出的三十万贯恐怕不是铜钱吧,是白银?还是黄金?”

张仪赶紧回答:“是白银啊,三十万贯若换成铜钱那得多少,肯定是装不下的,不过贤弟还真厉害,只一眼就知道了?”

王邵暗暗点头,三十万贯全换成铜钱足足有三亿枚,那少说也将近一千八百吨,这要用十几辆马车装恐怕真装不动,用集装箱搬运还差不多,换成白银差不多不到十吨,三十万两白银按唐朝牛马车运载半吨的量估计十几辆马车正好合适。

嘴上笑道:“呵呵,若是白银那就差不多了,看看这些车辙的痕迹,显然只有十几辆过境,所以我断定必是黄白之物。”

张仪一脸恍然大悟,随即兴奋道:“原来如此,不过这次找贤弟过来我还真找对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果然破案有望了。”

王邵笑着摇摇头,心道:“这才哪到哪儿啊。”

站起身子查看了四周一圈,车辙入了林就消失不见了,王邵指着竹林道:“可派人去林中查看了?”

张仪连忙跟了上来,嘴上道:“看了,踪迹就是进竹林后消失不见的,我已命人通知凤翔府的所有官兵带着锄头铁铲过来,可……三天了,挖地三尺也没见到装银两的箱子。”

王邵呵呵一笑摇头道:“不在这。”

张仪一愣,急忙询问:“贤弟你方才说什么?”

王邵看着眼前如发掘文物工地的场景笑道:“呵,案发地点根本不在此处,你们就算挖地十尺也一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张仪一脸严肃,站到王邵身边道:“贤弟为何如此以为,可有确切的根据?”

王邵撇了张仪一眼,认真道:“装银两的车是这些没错,从车辙也能看出来,但大哥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一千官兵不吃不喝就上路吗?粮草车呢?”王邵扭身反问道。

张仪呆若木鸡,半天才一拍脑门反应过来:“对啊,一千官兵总不能不吃不喝吧,他们的粮草车也应该跟着,这么一算这些车辙似乎少了,看来这里是那些贼人故意留下的线索,仅凭车辙痕迹断定当时银两还在车上就很不可取了,贤弟是这个意思吧。”

王邵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笑道:“呵呵,这点我们不得而知了,也许中途贼人就已经掉了包故布疑阵来误导大理寺追查,也可能是一路押送到了这里才被官兵发现他们压的不是白银,因为惧怕看管不利朝廷追责而故意弄出的,这些皆有可能,唯一能肯定的是,这里百分百不是案发现场,所以你赶紧叫弟兄们不要挖了。”

“好,我听贤弟的。”

张仪听了王邵的分析后,赶紧下坑去叫停,翻了三天土的众人一听上官吩咐,如蒙大赦,纷纷弃了工具毫无形象的休息起来,自然,也对三言两语就说服张仪的王邵感恩戴德,随即又对王邵的身份好奇起来,私下里众人低声交流着,时不时还指向王邵这边。

“都起来,继续挖,你们想偷懒不成!”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看官服应是凤翔府的官吏,尖嘴猴腮酒色无度的模样只一眼就让王邵倒胃口,心说李二同志选拔官员的时候也该注重下仪表和德行吧,这货一看,仿佛脸上就印着“我是大贪官”。

坑下的官兵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但见来人便也没顶撞,低声骂了句晦气后继续工作。

王邵扯了扯张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询问道:“这货哪儿来的,赶紧叫他滚蛋,大理寺的人什么时候看地方官脸色了。”

王邵因为被恶心到了,也就顺嘴这么一说,到张仪耳朵里那可就是变味了,这明摆着凤翔府的官不给大理寺面子了啊。

“都别动,原地休息!”

张仪高声吩咐了一句,便冷笑着向凤翔府官吏走去,底下的人乐得听令,再次罢工。

“嘿,我说你们聋了是吧!”那头儿官吏见罢工急得跳脚,却没发现张仪握着横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大理寺办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张仪站在他身后哼哼道。

那人一听有人顶撞,便黑着脸回头,见是张仪立马变了脸色,秒变讨好谄媚搓着手道:“哟,原来是张少卿,卑职……卑职哪里敢啊,这不是为案子着急嘛,府爷派卑职监督挖掘工作,不敢怠慢啊。”

张仪撇了他一眼:“案发点根本不在这里,劳师动众也未必能见成效。”

那官吏连连点头:“是是是,张少卿说的是,那就让他们休息吧,只是府爷那边……”

“此事我自会给他一个说法,你叫当地官兵收工吧。”

“哎,那卑职这就去知会手下。”说完,那官吏匆匆下去了。

王邵此刻也漫步了过来,深深看了一眼那人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凤翔府的人好像很在意案子的进程嘛。”

张仪没有多想,只是笑道:“当然关心了,这事情可发生在他们地头上,能不叫他们心惊胆战嘛,弄不好圣上就该将这凤翔府上下给换个遍,说到底还不是紧张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帽。”

王邵想了想提议道:“既然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就有必要扩大搜索范围,想搬动三十万贯白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方圆十里之内必定有线索,张大哥得派人一一排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看天色也不早了,贤弟一路过来也是辛苦,要不早点回去休息,这事儿我会派人盯着,一旦有消息便去客栈寻你商量。”

王邵点点头,抬头看看天色,果然已经入夜,是该回去了。

第九十二章 阴兵运银

当夜,王邵前脚进了安置两女的客栈后脚就下起了大暴雨,毕竟已经入夏,老天爷变脸的速度堪比女人的脸,说翻就翻。

王邵正暗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的时候,忽然两个柔软的身躯投进了他的怀抱,王邵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听见武皇大人与武顺的阵阵尖叫声,那小嗓子吼的,比海洋公园的海豚叫得还带劲,还是此起彼伏一唱一和的,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味道。

“别怕别怕,不就是打雷嘛,看把你们俩吓的……”王邵赶紧安慰,同时也感叹两女的胆子够小的。

忽然他歪着头看了两女一眼,随即将两女拉开身子摆正,哭笑不得道:“话说你们俩儿怎么跑到我屋里来了?”

“哥哥,我怕……”武皇大人小嘴一嘟,一脸欲哭模样,扯着王邵的袖口就是不放,大有拿它擦眼泪的架势。

另一个,武顺依旧低着头玩着她自己的小手指,当然,要不是配合着外面的雷声一抽一抽的话,王邵一定认为她还算正常。

看到这里,王邵也明白了,敢情两位姑娘跑自己地方来是来求安慰的。

不过这客栈一间房可就一张床榻啊,三个睡?王邵不禁抹了一把口水,强忍着内心的龌龊念头将两女领到了榻边,提议道:“要不你们俩个睡,我在一边守着你们。”

“哥哥也睡,一起睡!”武皇大人拍着被褥天真道,弄得一旁武顺都差点站不住。

王邵果断没理会这诱人的提议,转身搬来了凳子,擦了擦,抬头道:“不用,这个凑合一下就好。”

看着王邵一脸我是柳下惠的态度,武顺红着脸开口了:“邵哥儿明日还要办案子,休息不好可不行,不若……不若还是上来吧,这床榻挤上三人也足够大。”

王邵一脸黑线,这明显不是床榻够不够大的问题好不好,你这个小姐姐关注的重点很不对,很有问题!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王邵两女近似哀求的目光,王邵半个屁股终究挪到了床上,人家女孩子都不怕,咱一个大老爷们怕啥,矫情是不对滴,反正又不打算干什么……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等王邵跳上床的那一刻他后悔了,还不如在凳子上熬一夜呢。

即便是一人一条被子,但也是左拥右抱,哪里能睡得着,再加上外面雷声不断,两女一个劲往他怀里凑,要老命喽!

也不知何时,王邵终于心累的睡了过去。

“王贤弟!王贤弟!起了没有?”

一大早,张仪就过来敲门了,听着那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王邵就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大事了,于是睁开眼就立马赶走了瞌睡虫,翻过熟睡的武顺下了榻过去给张仪开门。

“吱呀”

王邵打着哈欠靠在门边有气没力道:“哦,是张大哥啊,这天还没亮呢,就有消息了?”

张仪探着脑袋往里间一望,然后拍着王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弟啊,对不住了,大哥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大哥奉劝你一句,万事要有度,别以为现在身子好就……总之,悠着点!”

张仪的表情格外猥琐,王邵起先被他说得都糊涂了,不过看着他的表情随即反应了过来,回头撇了一眼正缩在被子里探头往这边看的两女,就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

也懒得解释,赶紧出来一步顺手还关上门,然后靠着房门双手交叉抱胸,眼睛扫了张仪和他身后的一票大理寺卫一眼,嘴上问道:“大哥这么早过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出……出现了!”张仪想到了什么,忽然面露惧色咽着口水道。

“什么?”王邵不明所以。

“阴兵!”

“阴兵?”王邵嘴角一翘,敢情还真有其事啊。

“这会儿还搬着呢,我叫兄弟盯着,贤弟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等稀奇的事儿怎么能少了我,这就过去!”王邵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此时天快亮了,雷雨还在下,王邵穿着蓑衣被张仪领着来到了离所谓的案发地点五里远的一片树林里。

树林虽然茂密却不阴森,丝毫没有什么阴兵的踪影,王邵指着官道笑道:“大哥不会是在框我吧,这儿哪来的阴兵过境!”

张仪摇头,伸手一指官道边上不远的小道说道:“不是这条,是那条,贤弟跟我来便是。”

王邵半信半疑的跟了上去,只见那小道比起官道果然偏僻了许多,且杂草丛生荆棘满地,看来真是人迹罕至的小道。

前头有十几名大理寺卫蹲守,见张仪王邵他们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还有没有?”张仪深怕王邵不信,赶紧对手下问道。

“有,就在前头,大伙儿不敢太接近,这事儿太诡异了。”一个大理寺卫带着惊恐却强装大胆的模样说道。

“我去看看!”王邵拨开了那人,朝着所指的方向行了十几米。

他愣住了,明明前面没路了,只有一段山崖,试问那些大理寺卫是如何看到所谓的阴兵的。

张仪连忙解释道:“贤弟不急,一会儿就出现了!”

王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睁大眼睛看着……

一阵电闪雷鸣后,王邵还真看到了,就像全息投影一样,在自己身边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个穿戴铠甲的武士,有一个还直接穿过了他的身躯,毫无察觉的继续迈着步子。

王邵也被这一景象吓了一跳,也只是吓了一跳而已,亲身经历果然够震撼的,要是一般人尿都吓出来了,可王邵是一般人吗?

好半晌,王邵才回到张仪身边笑道:“张大哥,这其中玄机恐怕在这块石壁里,哪里有什么阴兵,只是虚影罢了。”

张仪拉了王邵一把:“贤弟此话可有根据。”

王邵上前几步拍了拍石壁,仔细打量一番后,抽出匕首从石壁上扣了一块碎石下来,结果那扣下的碎石却吸附在了他的匕首上。

王邵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扭头看向张仪,笑道:“呵呵,这石壁应该是四氧化三铁组成的,一到雷电交加等特殊情况下会像作画一样将周边的影像印在石壁上,然后每到这种天气又会不断浮现出来,可不是什么鬼怪,只是一个自然现象罢了。”

张仪歪着头道:“贤弟,你口中的那个……四氧化三铁又是个什么东西?”

“哦,就是俗称的吸铁石、磁石、磁铁什么的,一个意思。”

“喔,原来是吸铁石啊!”

“可不就是这个!”王邵把玩着匕首上附着的那块碎石。

张仪一指身后众虚影感叹道:“嘿,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今日总算是涨眼了,要不是贤弟一语道破其中玄机,我等还真就被蒙在鼓里了。”

“大人你看!”忽然一个大理寺卫发现了什么,指着石壁那头高呼。

众人寻声望去,石壁上显现了一队黑衣人,他们从大军身后杀出,手里还拿着强弓劲弩,跳出来就是对这支军队一阵乱射,而大军也反应迅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与黑衣人火拼在了一起,奇怪的是眼看就要获胜,突然那群军人捂着脖子面容痛苦的倒了下去,死状极其恐怖,双眼凸出七窍流血。

王邵忽然一愣,指着虚影军队打着的旗号道:“张大哥,问你个事,负责押运这次银两的人是谁?”

张仪砸吧了一下嘴道:“说起来这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王邵有些意外。

“刘青!”

“怎么会是……他!”王邵一脸诧异,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是刘青在负责此次押运工作,而且这石壁显现出来的大军正好打着刘字旗。

两者一联系王邵就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连忙问道:“运输赏银那日可像今日一样,也是雷电交加?”

张仪不知道,但他立即询问了手下,一大理寺卫抱拳回答道:“不错,那日的天气正好与今日相差无几。”

张仪赶紧看着沉思的王邵道:“贤弟,你想到了什么?”

王邵认真道:“虽然我不希望这是事实,但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结果,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的真相!”

第九十三章 各种疑问

王邵接着一指石壁显现的奇景道:“他们来过这儿,而且是在发现官道有人埋伏的情况下被迫转道到这里的,这些影像就是他们那日所遭遇的情景,很巧合的被印在了石壁之上,而我们看到的就是真相,运输赏银的一千将士恐怕就是在这里遭难的。”

张仪张着大嘴道:“贤弟,你是我这石壁映出的奇景就是那日运银两的官兵?”

“对,看看这些人的装备,虽然模糊,但很肯定就是大唐制式的,还有那刘字旗号,大哥你仔细看。”

张仪仔细观察了良久,果然如王邵所言。

刚想开口,忽然耳边一声巨响,一道落地惊雷直直打在了王邵几人百米开外的大树顶端,王邵几人只觉身边光芒乍现,天地为之一白,那道光叫人炫目,刹那间众人纷纷闭起了双眼。

白光一闪而逝,待众人睁开眼睛,只见那百米开外遭雷击的大树熊熊燃烧了起来,而石壁的奇景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来没有过一般。

王邵暗道一声可惜,唯一的证据被雷给劈没了。

不过也不打紧,反正自己已经有头绪了,王邵微微一笑,扭头叮嘱张仪:“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错不了,张大哥赶紧将大理寺的兄弟们散出去,那些贼人既然用了弓弩来射杀目标,那肯定不可能将所有箭矢回收,一定有遗漏在现场的。”

张仪闻言也是大点其头,果然没一会儿工夫有人端着箭矢呈了上来,王邵从张仪手中接过,细细打量一番后,淡淡道:“看来我们得去会会凤翔府的那些大老爷们了,走喽,找他们喝酒去!”

张仪愣愣接过王邵递还的箭矢,果然叫他发现了特别的地方,这弓矢尾端镌着凤翔府的名号,显然是军中之物,此刻又回想起王邵转身离开前留的话,张仪不由眉头紧锁了起来,怎么连当地官府也掺和进此事了。

张仪幽幽一叹,跟上了王邵的脚步,心里却想着:“看来此案盘根错节颇为复杂,远不止劫匪案这么简单,有的忙喽。”

回到凤翔府县城,雷雨已经散去,太阳透过空中仍有些阴郁的积云撒下了光辉,远远的,不久前还待过的树林上还挂起了一道迷人的彩虹。

谁也不知道那道迷人的彩虹之下,却埋着近千个枉死的兵魂。

“也许,刘大哥还活着,毕竟尸体都没找到一具。”王邵只能自我安慰道。

一路回来,王邵满脑子疑问。

凤翔府府库里的兵器为何会出现在案发地点?既然地方与那伙儿黑衣人有关,那凤翔府的大小官员又在这桩案件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刘青带着一千官兵不走官道反而带着押运的银箱抄小径,也就是说官道上一定有人明目张胆跳出来阻拦,要让一千人转道回避,可想当时官道上来的人数目肯定不少与一千,那么问题来了,若在不惊动官府的前提下,这凤翔府地头忽然能冒出千把百号人,这可能吗?

还有,那十几车赏银去哪儿了?一千官兵的尸体又去哪儿了?

想的再远些,若这些犒赏没送到西征军手上,会不会引起军队的不满?

隐隐之中王邵觉得有人在背后摆了一盘大棋,只是他还看不透。

细思恐极,王邵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晃了晃有些发胀的脑袋,兴许这些都是自己臆测而已,既然一切线索的源头指向了凤翔府,那去看看便能知晓,自己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没用。

张仪跟在王邵身后一言不发,他也学着王邵一样眉头紧蹙,只不过他在担心见到不想见到的人而已。

入了府衙,入王邵第一眼的是一个挺着如怀胎十月般肚子的中年官员,双手提着金玉带脸上带着胖子应有的亲和力,这让王邵想起了孙大同,果然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此人应该就是孙伏伽了,其实他的官服就可以印证王邵的猜测,只是王邵不怎通晓罢了。

“文则,你可有收获?”那人直接开口询问。

王邵看了一眼,顺着孙伏伽的目光转到身后的张仪身上,原来他字文则啊。

既然不是跟自己说话,王邵自然往边上挪了一步,好叫张仪上前搭话。

张仪果然出列抱拳道:“回大人话,卑职却有收获,来人,快呈给大人一观!”

大理寺卫赶紧将箭矢呈上,张仪没等孙伏伽看完就直接指出重点:“大人请看,这是凤翔府武库中的箭矢,至于我们寻到的案发现场,也不是真的案发现场,今日卑职在官道边上发现了真正的案发现场,而这箭就是在那边寻到的。”

“文则贤侄,此事不急,里面那位可还等着你去请安呢。”孙伏伽将箭矢还给大理寺卫,笑呵呵的对张仪说道。

王邵在一旁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发现张仪的表情极度不自然,也不知孙伏伽说的那位是什么大人物,竟然会让大理寺少卿张仪失态。

“那……恕卑职无礼。”张仪硬着头皮道。

“去吧去吧,记住,家和万事兴,父子哪有隔夜的仇,身为人子理当尽孝。”孙伏伽满脸笑容的挥挥手。

“大人教训的是。”张仪深呼了一口气迈步进了内堂。

王邵点着脚尖伸着脖子想看清楚,却被孙伏伽给挡住了,只听他笑道:“呵呵,这位小兄弟就是犬子常挂在嘴边的辩机和尚吧!”

不等王邵答话,孙伏伽一拍脑袋赔罪道:“瞧老夫这记性,应该叫你王邵才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孙伏伽一脸善意,就是妨碍他看热闹而已,随即放弃了八卦心思,扭头向孙伏伽行礼道:“后进末学王邵见过大理寺卿孙大人。”

孙伏伽压了压手示意无须多礼,反而亲切的拍着王邵肩膀上下看了两眼,这才开口:“呵呵,不错,年少有为,若小兄弟不嫌弃,叫我一声世伯即可,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听着硌得慌,你与犬子交往甚密,我这做父亲的也是老怀安慰,多亏了贤侄将他引到正途,下半辈子能过的安安稳稳,老夫死也瞑目喽。”

王邵顺杆往上,连忙改口道:“孙伯伯说的哪里话,孙胖……呃,大同与小侄情同手足,于经营一道颇有天赋,自从他出面打理酒楼事务后,可谓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提携二字从何说起,我们俩人是相互照应相互扶持。”

“哈哈哈,好好好,贤侄此来前来莫非也是为了这岐州银两被劫一案的?”孙伏伽开怀大笑,随即点着王邵的手臂问道。

王邵如实道:“是张大哥邀我过来的,因为一些家中琐事提前回了长安,后听张大哥需要帮忙,就想着过来尽一点绵薄之力。”

“有情有义,老夫喜欢。”孙伏伽拍着王邵乐道,顺带一指里间轻声道:“你与张仪一道过来定然知晓了大概,老夫唐突问一句,案子可有眉目了?”

“回孙伯伯,案子有些端倪了,至于该怎么下手查,从何查起,还得等张仪大哥详细给伯伯说明后,才能定夺。”

“哦,看来这案子不简单呐。”孙伏伽微微点头,评价了一句。

王邵摸了摸鼻子,站的太近,都能闻到孙伏伽身上一股子酒菜味,心道:“可不是嘛,只是你们先头美美吃了人家一顿大餐,拍拍屁股还没走,回头我叫你们查人家老底,你们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很尴尬啊!”

里头两人也谈完了,张仪低着头出来,身后跟着他老子张亮,一脸得意。

不错,原来张仪的爹就是御使大夫张亮,难怪张仪是大理寺少卿,看来在古代也是流行拼爹的呀!

第九十四章 命案

“哟,这不是王老弟嘛!”许敬宗跟着张亮父子两人出来,一见孙伏伽跟前的王邵眼睛就是一亮,表情也从出门的严肃转为了惊喜。

王邵听着耳熟,转过脸来一看,居然是许敬宗这位老熟人,赶紧跟孙伏伽赔了个罪,笑着迎了上去。

没有军队里那种大熊抱,而是相互抓着手臂拍着示意亲热,随后许敬宗拉着王邵的手就是不放,感叹道:“长安破观一别彷如昨日,当真是历历在目,没想到邵哥儿会在此出现,哈哈哈,来的正好,走走走,哥哥还未正式谢过贤弟救命之恩呢,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由老哥做东,贤弟可不准拒绝吶!”

王邵被许敬宗拉着颇为尴尬,一听他嘴上提议摆酒席,便嘀咕了一句:“许大哥,您还吃呢?”

许敬宗一愣,拍着王邵肩膀尴尬一笑:“哈哈哈,贤弟还是心细如发,你是如何得知老哥已经酒足饭饱了呀!”

王邵翻了个白眼,一指许敬宗的那排门牙,笑道:“显而易见!”

许敬宗抹了一把,从自己牙缝里抠出一片韭菜叶,这才红着老脸道:“呵呵,惭愧啊,那晚上,晚上一定得来,对了,贤弟在哪儿下榻,等会儿我支会属下去请你。”

“城东步行街边上的悦来客栈。”

王邵说着话不禁撇了撇嘴,心说唐人的客栈也够怪的,一路过来什么名字都有,什么高鹏、云来、悦来、佳运、酒佳,还带重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连锁店呢,结果王邵好奇一问,才得知东家根本不是一个人儿,这报客栈名还得提一句方位,要不然肯定找不到,你说麻不麻烦!

开门做生意,连商标意识都没有,难怪赚不了大钱!顺便一联想,也不知唐朝的工商部门是怎么管理的,想想都为他们头疼。

“这位少年郎是……”

张亮与张仪一样,有一张招牌式的国字脸,两道浓眉尤为显眼,乍看一眼颇具大将之风,若不是明知道张亮是御史大夫,是个文官,还真有可能被人错认为大将军,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军人才有的气质,与御史大夫这种嘴啐的职位大相径庭。

“慢来慢来,王贤弟可否容老哥说句话!”

王邵见许敬宗要开口,便也不说话了,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敬宗颇为得意的介绍道:“诸位同僚,这位可厉害了,我贤弟,身出佛门,是道岳大师的高足,当年法号辩机是也,后来被圣上赐了还俗,居翰林院学士,于国子监也有教职,厉害吧,他我贤弟!”

张亮仰天大笑,好一会儿才点着王邵道:“呵呵,原来你就是崔御史口中的那个佛门败类啊,崔老头可被你气的不轻,如今还躺在家中榻上告着假呢!”

王邵一脸黑线,顿觉哭笑不得,得嘞,看来自己的大名早在御史那边被挂了号,说不得已经被列入不受欢迎的名单之列了。

王邵也是陪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咦,王小子你不是被陛下调去西征大军任医官了嘛,为何在此?”张亮一愣,打量了王邵一眼这才迟疑道。

“回大人话,家中有些大事要安排,大总管那边也请示了,特许我提早回长安,这不刚歇下没多久,就被张大哥……”

张仪轻咳一声打断了王邵的话,直接出来解释道:“王贤弟是我请来协助破案的,若非将他请来,案子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了头绪,王贤弟,感激之意无以言表,张某在此谢过了!”说完还郑重的抱拳行礼。

王邵赶紧虚扶一把:“张大哥说的哪里话,见外了不是,这案子与西征大军也有关联,帮忙……是应该的。”

“怎么,你们俩很早就认识了?”张亮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与王邵关系似乎很不错,便好奇道。

“呵呵。”张仪与王邵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回想起了过往种种。

“好了好了,既然都是自己人,那也不说两家话了,咱们办案子要紧,听文则说案子有了头绪,我等不妨寻个地方仔细听听吧。”孙伏伽是最紧张案子的,见叙旧差不多,赶紧转移话题道。

许敬宗也反应过来,拍手道:“对对对,赶紧去正厅议事,圣上要求十日之内破案,如今算来时间不多了。”

张亮拍板道:“好,那就去正厅议事,来人呐,命凤翔府一干官员前来正厅候着。”

王邵一听连忙阻止道:“张大人,不可,小侄以为此案还是少些人知晓为好。”

“噢?”张亮狐疑了一阵,然后将眼睛停留在了自己儿子身上,见张仪给他使眼色,便改口道:“好吧,那就先不招他们来配合查案。”

众人结伴来到正厅,又命大理寺卫屏退县衙官吏后,这才纷纷落座。

孙伏伽开口询问张仪案情,张仪也未隐瞒,将前翻和王邵一起的发现合盘道了出来,案发地点找到的凤翔府武库里的那支箭矢,也被三位大佬一一传阅,三人面色变得肃然,此刻,他们也明白了为何王邵会阻止他们招凤翔府的官吏过来。

许敬宗噼里啪啦在案几上打着手指,扭头对孙伏伽道:“大人,恐怕……”

孙伏伽一举手,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对张亮道:“若要查下去,势必要向长安求援了,以防凤翔府狗急跳墙。”

张亮脸皮抖了抖,重重拍了一下案几起身道:“他们敢!”

回头一指张仪王邵这边:“查下去,若岐州上下真有问题,老夫就请旨先罢了他们的官。”

许敬宗皱眉道:“事情可能不像我等猜测的这般严重,何况这案子才展露冰山一角,过早下结论是否有欠妥当?”

忽然,外面大理寺卫高声禀告道:“诸位大人,岐州刺史在厅外求见!”

张亮笑道:“看看,有人比咱们更急,诸位一道去会会吧。”

大佬说话,哪里有王邵插嘴的地方,他们要见什么刺史也不关他的事,刚想提出告辞,一个大理寺卫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进门就拜:“诸位大人,凤翔县丞在家中暴毙。”

三位大佬出门的动作一滞,异口同声道:“什么!”

张仪赶紧上前询问道:“暴毙!?究竟怎么回事?”

报信的摇摇头回答道:“小人不知,不过现场已经被我们的给人封锁了起来,仵作正在勘验,具体的情况还未出来。”

张仪回头看了王邵一眼,王邵开口道:“我们去看看?”

三位大佬要应付刺史,叮嘱了张仪几句后就离开了,王邵跟着张仪一路赶到县丞的家中,老远就听到一妇女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待翻开白布见了尸体,王邵一愣,这人居然他还认识,正是在假案发地点管理挖坑的那位仁兄,没想到这位还是本县的县丞。

张仪见王邵正在观察尸体也没打扰,拉着仵作询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仵作还未开口,蹲着的王邵却说话了:“双眼凸出,两手紧掐自身喉部,再加上七孔流血,这种死状似曾相识啊!”

张仪经过王邵提醒,突然也蹲了下来,看着尸体惊诧道:“难道是……”

王邵收回了手淡淡道:“如出一辙,就是那一千运银将士的死法。”

“杀人灭口!”张仪眼睛瞪得老圆,这话是他一字一字咬出口的。

“不无可能,但是……这么做有自曝其短之嫌,案子还没查到这位县丞的头上,背后之人就抢先一步杀人灭口,难道就不怕被我们发现什么吗?或者说,他必须死,哪怕冒着被我们发现的风险。”王邵缓缓点头。

第九十五章 奇蛊

“仵作,你看出什么了吗?”王邵忽然向站在边上良久的仵作发问。

仵作一惊,看了张仪一眼,见其点头,便躬身道:“老夫平生也算是阅尸无数了,唯独这一具尸体死状十分奇特倒是头一次碰见,诸位大人请看!”

仵作拿着一根钢针挑开尸体胸膛,白白嫩嫩全身并无受创,又挑开裤管展示,依旧毫无伤口,随即道:“从外表上看,的确发现不了伤痕,不过……”

只见仵作又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放在那县丞手臂之上,再轻轻一按,只听尸体里头传来一阵骨骼清脆碎裂的声音,而方才按下去的那块地方,居然没有弹回来,仿佛这尸体就是皮包骨头一般。

仵作丢掉手绢,转身洗了洗手后才道:“相传苗疆有种蛊毒,名曰食尸蛊,很是奇特,若生种之则败肉,熟服之则生肉,我看他的死因八成就是这种蛊毒没有错。”

“何为生种,何为熟服?”张仪一听是苗疆蛊毒就全身起鸡皮疙瘩,似乎有发痒的趋势,他摩挲着手臂问道。

“呵呵,生种就是拿活蛊种在人体内,时机一到就会从内部食人血肉,宿者双眼凸起的特别厉害,伴随着七窍流血……就跟他一样!”仵作一指县丞的尸体淡淡一笑,随即又道:“熟服就是将培育出来的蛊虫蒸煮磨粉服用,效果恰恰相反,能生肌活血!”

王邵在一旁嘀咕:“说的这么玄乎,少爷我差点就信了,什么蠕虫拿来磨粉那都叫高蛋白,能不生肌嘛。”

“贤弟,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在想既然已经确定是那种名叫食尸蛊的毒,那我们能从源头查起吗?”王邵赶紧转移话题。

“能!”仵作转身在自己的行囊里一阵翻箱倒柜,抛出一本书来,翻了几页才放下,指着那一页道:“据记载这种蛊虫已经失传已久,连苗疆地区都极其罕见,也就当年的夜郎国还在使用,传到现在,恐怕会养的人屈指可数。”

“夜郎自大的那个夜郎国?”张仪扯了扯嘴角。

王邵用手肘顶了顶张仪,低声道:“这仵作你哪儿弄来的,很厉害啊!”

张仪一愣,连忙道:“这位不是凤翔府里的仵作吗?”

“不是咱们的人?我还以为是你大理寺里的。”王邵也是大惊。

两人对视了一眼,面色古怪的打量起这位仵作。

那老头儿哈哈一笑:“哈哈哈,两位大人不要误会,老道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王邵赶紧抱拳问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在下李淳风!”那老头微笑道。

我嘞个去,大拿啊这是!王邵的第一个反应非常真实,当然是心里喊的,嘴上已经被震的说不出话了。

“原来是李太史驾临,下官有失远迎,失礼了,张仪给太史赔罪。”张仪随即恭敬行礼,然后反应过来招呼着手下去找真正的仵作,岂能叫李淳风继续担着。

李淳风没追究什么,别过脸不看张仪,反倒笑盈盈的看着王邵问道:“你是……辩机还是王邵?”

王邵笑道:“是辩机,也是王邵!”

李淳风摇头轻笑:“呵呵,这可说不准。”

王邵心中咯噔一下,深深看了这老头儿一眼,刚要开口询问,李淳风却抢先笑道:“呵呵,看你面犯桃花,还不止一二朵,你这小和尚将来有的头痛喽。”

跟神棍说话就是他娘的累,说话总喜欢说半句,来显摆一下自己的神秘感,简单来说就是装逼,王邵想了想也就将问题憋回了肚中,只能报以微笑,一笑置之,鬼知道这李淳风是不是在坑蒙拐骗。

张仪询问了李淳风来此的原因,王邵才得知李淳风原来就是岐州雍县人,看来是回老家看看来的。

根据李淳风的说法,他一踩到地界就觉妖气冲天,所以他没事就在这边瞎晃悠,顺带帮人看看风水。

果然没多久就印证了自己的预感,遇上了县丞暴毙的案子,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被大理寺的人误认为仵作给请来了,索性将错就错进来一探究竟。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看完尸体,王邵几人走了出来,接着县丞的尸首就被人抬了出去,大概是送往义庄去安置。

王邵路过县丞遗孀身边的时候忽然站住了,蹲下身子要拣什么,身后紧跟的张仪差点没被王邵给拌死,歪歪扭扭了一阵这才保持好重心,嘴上埋怨道:“贤弟,走路不带这么玩的,说停你就停啊,说蹲下就蹲下,差点没让老哥摔个狗吃屎,还好老哥功夫到家!”

见王邵不答话,而是看着自己的鞋面发呆,便好奇的凑过来道:“什么东西看的这么入迷,我也来瞧瞧!”

“哦,没事!”王邵淡淡一笑站起了身子,整了整袖口,又撇了新寡妇一眼,长长打了个哈欠,抹着眼泪道:“张大哥,我这一大早被你拉起来,现在日上三竿还犯困呢,要不我先回城东步行街的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补个回笼觉。”

张仪见王邵眼泪都打出来了,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催促道:“行行行,贤弟赶紧回去休息,要是累坏了哥哥这儿心啊……跟两位弟妹也没法交代不是,赶紧回去歇息吧,贤弟,要不这样,我现在就叫人送你过去!”

王邵也不推辞,拱手道:“有劳张大哥费心了。”

“别说见外话,行了,赶紧去睡吧。”话还没落,张仪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这个大家应该有经验吧,哈欠可是会传染的。

“哦,被你这么一提,我这儿也想睡了。”张仪尴尬道。

没一会儿马车过来了,王邵又客套了几句便辞别张仪上了马车,一进车厢后,王邵飞快的将手掏进袖口,一个被捏成极小的纸团出现在王邵中心之中,细心打开,上书两字:“申时一见”

王邵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得亏自己机灵,报了地址,看来回去这一觉是睡不成喽。

申时刚过一刻,大概就是下午三点十五分这样,一个穿着宽大连帽兜披风的女人从店外走了进来,其怀里还紧紧揣着一个小包袱,不时左顾右盼,似乎很是警惕,深怕身后有人跟踪似的。

王邵坐在二楼靠栏杆的位置,时刻注意着来人,见正主出现,便吩咐武顺道:“武顺姑娘,劳您芳驾,将底下那位刚进来的女子引上来可否?”

武顺俏脸一红,低头道:“老爷无须如此称呼,奴婢这就去办。”

王邵暗叹一句,封建思想有毒啊,杨母也就顺嘴一说,没想到武顺还认死理了,自从开了口后,这丫头就以王邵婢女自居。

呃,怎么说呢,也算是小小的进步吧,起码见到王邵就不会只玩手指了。

妇人就是那个刚死了丈夫的县丞之妻,王邵直接把人领到了房间里,关上门就问道:“夫人如此隐秘约在下一晤,可是有事要事相告?”

县丞之妻抹了一把眼泪,从包袱中取出两本书道:“我那死鬼昨夜信誓旦旦将这两本书交予贱妾,命我严加保管,还交代,他若有个万一,便要速速交予大人您,没想到此事竟然来的这么快……”

王邵一愣,取过两本书翻阅了起来,书是很普通的书,但有些地方被批注过,有些用毛笔字加了下划线,断断续续的有很多,拆开来组一起都连不成一句话,王邵疑惑道:“这两本书是何物?”

女人摇摇头,苦笑道:“他没跟我说,只是说这两本书很重要,一定亲手交到大人手中。”

“他认识我?或者说,你认识我?”王邵诧异,明明自己跟那县丞也就一面之缘,为何自己会得到他的信任,这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女人想了想,似乎记起了什么,神情有些慌乱,断断续续道:“他好像说……只有大人看懂了石壁……所以才交给大人,至于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我……我该回去了。”

“行,这两本书我收下了,夫人请节哀。”王邵起身将她送下来楼,回头研究起那两本书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第九十六章 破绽

王邵终于将两本书给合上了,自言自语道:“这两本书既不是账册也不是什么秘闻,只不过是普通的佛经而已,为何那死去的县丞会如此宝贝,这肯定跟那些做了标记的段落有关系,只是,具体又有何关联呢?头疼呀……”

武皇大人带着笑脸端着茶水过来,见王邵眉头紧锁便出言道:“哥哥在看什么,已经看了足足一个时辰了,要不先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王邵微笑着接过茶水,品了一口,颇为满足,连带着头脑也活络了许多,心道:“既然现在想不通就暂且先放着,书中的秘密肯定是破案的关键,也许以后还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这两书里的秘密也会迎刃而解也不一定。”

砸吧砸吧嘴,有些感叹似的看着武则天,笑道:“呵呵,这茶就属你泡的最好喝,以后你若嫁了人,我该上哪去找这般手艺的妹妹啊。”

武皇大人俏脸一红,害羞道:“哥哥,我不嫁人,娘说了,跟你一辈子。”

王邵哈哈一笑,摸着她的头道:“傻丫头,哪有女子长大不嫁人的道理,放心吧,以后哥哥一定给你觅个如意郎君。”

王邵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着:“若武则天能早早嫁人,那就不用去皇宫做那个武才人,也就不会卷入大唐政治这个肮脏的大漩涡之中,同样也就不会诞生一个不择手段心机百出的武则天,自己擅自替她做了选择,不知道是对,还是是错……”

“呵呵!”武皇大人听了王邵的话,居然撇了撇小嘴,用小手将搁在自己头顶的大手挪开,暗地里还白了王邵一眼。

“怎么了?”王邵似乎看到了武则天的不耐烦。

武则天刚想开口,武顺就推门进来,站在门边说道:“大理寺的张大人又过来了,看样子挺焦急的,急着寻主子。”

“找我的?这才刚分开没多久啊!”王邵起身说了一句。

刚出大门就撞上了风风火火赶上楼的张仪。

“贤弟,大事不好了,又出命案了,这次是县老爷!”

事情紧急,王邵也没多话,回屋低声吩咐两女将那两本书收起来后,便随着张仪去了县衙。

县衙后堂通常是县令的居所,王邵跟张仪到的时候,这边现场已经被封锁了起来,县令的尸体与县丞死状一模一样,都是中了食尸蛊。

两人结伴来到后花园,张仪忍不住问王邵:“贤弟,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县丞死了,这回儿县令也死了,那伙人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县衙里都是咱们的人,根本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王邵低头走了两步,抬头道:“县衙上下人员都排查一遍,特别是厨房的人!”

“你是怀疑这县衙里的午膳有问题?”

“嗯。”

“贤弟,这不可能,为了防止万一,我亲自派人去厨房盯着,那几位厨娘也是在咱们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一定没有问题。”

王邵怪异的望了张仪一眼,张仪赶紧解释道:“自从从李淳风嘴里得知是什么奇蛊作怪,我就命人严加看管厨房,毕竟为了兄弟们的安全嘛。”

“既然食物没问题,那会出现在哪儿呢?”王邵反问道。

张仪想了想,迟疑道:“会不会是县令得知县丞之死后,害怕咱们查到他头上,先一步自杀了?”

“自杀吗?”王邵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随即面色凝重道:“若真是服蛊自杀,那这案子背后的黑手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大的多,一个从六品的上县令,谁能够使其害怕到自杀?”

“这……”张仪也是一脸凝重。

王邵拉过张仪问道:“县令未死之前一定见过什么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说死就死的。”

张仪不知,但手下知道啊,张仪赶紧招呼:“小刘,你过来!”

那被张仪唤作小刘的大理寺卫听了张仪复述王邵的问话,赶紧禀告道:“上午的确有人来过,是岐州刺史大人,坐了片刻就离开了,期间的谈话也只是跟案子有关,没有奇怪的地方,大人真要寻他过来配合调查?”

王邵与张仪对视了一眼,张仪见王邵缓缓点头,便大声吩咐道:“去,赶紧将岐州刺史带过来,即便没有嫌疑,例行公事还是要带过来问话的。”

小刘一愣,吱吱呜呜道:“刺史大人还在与诸位天使在凤翔府最大的酒楼吃酒,我们现在过去拿人恐怕……”

王邵笑道:“放心,只是找他过来询问案件而已,想来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和钦差许大人也不会阻挠,你过去就说县令突然暴毙死因蹊跷,唤刺史大人过来只是为了确定死亡时间而已。”

张仪也是点头认同王邵的话,能早些破案对这些大佬都有好处,犯不着为了些许面子问题拉着刺史不放。

“这……”小刘还在犹豫。

张仪上去就是一脚,嘴上骂道:“兔崽子,还不快去!若刺史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大理寺少卿张仪说的,他若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

“是,大人!”说着话的小刘就带着一波人离去了。

……

没过多久,刺史被请来了,同时过来的还有那三位大佬,他们也是好奇张仪查案怎么查到刺史头上来了。

张仪自然是一通解释,因为刺史大人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所以有些问题要问,只是走走程序而已,大佬们也表示理解,反倒饶有兴致的看着王邵向刺史问话。

王邵笑着请刺史入座,然后说道:“敢问刺史大人,午膳之前你是否见过县令?”

那岐州刺史长相普通,叫人看一眼都难以产生印象,面对王邵直白的问话,似乎很是不满,但还是如实说道:“自然见过,岐州地界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刺史自然要来过问,与县令见面也就问问案子而已,怎么,你是在怀疑本官杀了县令不成?哼,我看他是畏罪自杀才是,听说那贼匪用的箭矢出自凤翔府武库,八成与这个县令逃不了干系。”

刺史歪头看了王邵与张仪一眼,讥笑道:“你们大理寺也真是的,不去查赏银失窃一案,反倒关心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本官可要提醒你们一句,圣上给的时限不多了,若还查不出那三十万贯白银下落,可就……”

刺史撇到对面一脸铁青的孙伏伽,下面的话自动给吞回去了。

王邵眼睛一亮,忽然反问道:“刺史大人,不知您是如何得知贼匪用的箭矢出自凤翔府武库的?”

“听说的。”刺史白了王邵一眼,没好气道。

王邵摸了摸下巴,笑道:“呵呵,听说的吗?不知刺史大人听何人说的,若我想的不差,知道此事的人其实并不多,大理寺上下被张大哥下了封口令,不得提及此事,而除了大理寺一干探子以外知道这消息的也只有在座的御史大夫张大人、大理寺卿孙大人和钦差许大人,不知刺史您又是从何得知的?”

三位大佬同时咦了一声,将探寻的目光停留在了刺史身上。

刺史明显闪过一丝慌乱,高声道:“本官是听县令禀告的,这很奇怪嘛,哼!”

王邵噗嗤一笑,回头看了三位大佬一眼,又盯着这位刺史大人道:“其实县令根本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向你禀告此事,刺史大人,不,应该说是窃取赏银的贼首才是,你说,我说的对吧,而且县令也不是自杀,而是你亲手杀死的!”

“放肆,纯属无稽之谈,你这是污蔑!”刺史拍案而起,瞪着王邵激动道。

“唰”

三位大人身后的大理寺卫拔出刀剑将他们护在身后,同时张仪也抽出横刀站到了王邵边上,在场众人皆警惕得看着这位反应激烈的“刺史大人”。

第九十七章 浮出水面

岐州刺史面对王邵与其身后刀剑出鞘的大理寺卫露出一丝不屑,仰天便是一阵大笑,那笑声充满了张狂的意味。

刺史笑罢反而歪着头问王邵道:“不错,这批赏银的确是我的人劫去的,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猜到的?”

三位大佬一听,脸皮皆抖了抖,他们万万没想到刚与自己推杯换盏的岐州刺史居然是劫赏银一案的主谋,许敬宗望了身边两位一眼,皆从他们眼里看到了震惊,便颤声问王邵道:“贤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王邵见这位刺史被大理寺卫团团围住不能反抗,心中也是一松,对于许敬宗的问话便笑着回答:“呵呵,原本我就对这位刺史大人起了怀疑之心,要知道在岐州地界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连皇上派遣的三位大人都已经到了三日,可岐州刺史为何迟迟才到,于情于理是说不通的,这就让我起了些许疑心。”

那刺史盯着王邵嘴角扯了扯:“仅仅晚到三日你就对我起了疑心?这说法似乎有些牵强啊!”

王邵呵呵一笑:“当然不止这个原因,我和张大哥发现那片竹林不是第一现场的时候,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张仪立即反应过来,大声说道:“王贤弟是说,凤翔府的县丞?”

“不错,张大哥还记得那日的情况,当我们吩咐人手停下挖掘的时候,县丞似乎很紧张,还过来查看了。”

张仪回头对三位满脑子问号的大佬解释道:“贤弟他一到这里就要求去勘查案发现场,所以我们没进县城而是直接去了十里外的那片竹林,而当夜负责组织挖掘的除了大理寺卫,其余临时征召的民夫和本地衙役都是由马县丞管理的。”

王邵接话,指着刺史笑道:“呵呵,那马县丞应该就是你的人吧!”

刺史面无惧色,只是淡淡一笑:“不错。”

王邵托着下巴推理道:“马县丞一见竹林的挖掘工作停了下来,就猜想到一定是有人看破了你们的计划,因为在意,所以过来与张大哥攀谈,其实是来探口风的。”

王邵朝那刺史挑了挑眉毛继续道:“当夜,他得知我们确定竹林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后,嘴上说着要知会手下停工,其实离开的时候十分匆忙,根本就是扭头就走,也没与手下说过话,我就确定此人有问题!恐怕他是想到了要将这一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吧,或者说,是告诉县令,让他将这一消息尽快传到你的耳朵里。”

张仪一拍脑门:“难怪那时我就奇怪,大晚上的县丞为何出现在挖掘工地,看他模样就是一个酒色无度的贪官污吏,为何独独对待此案如此殷勤,听贤弟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刺史缓缓坐了下来,嘴上道:“即便如此,你也只是怀疑他而已,为何能看破我?”

“因为他死了,前脚刚死后脚你就来了,这不得不让我留了一个心眼,当然,那时候我只是对你有些想法而已,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直到得知县令也死了而且见他最后一面的人是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与此案定脱不了干系。”

“哦?此话从何说起。”刺史淡淡一笑,居然还有心情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王邵扭头对张仪说道:“张大哥,还记得我们处理县丞被杀一案时的结论吗?”

“是杀人灭口!”张仪想也没想回答道。

“不错,我当时说过一句话不知张大哥记得没有,我说贼人为何要自曝其短,在这关键时刻杀人,难道就不怕被我们发现什么吗?或者说,他有必死的理由,哪怕让那个凶手冒着被大理寺发现的风险。”

王邵又看了刺史一眼:“方才进门,当我看到你平平无奇的气质后,就更加确定是你了,一州之牧久居上位,若没点官威那实在不符合情理,那么答案呼之欲出,你是冒名顶替,久居幕后之人才是!”

假刺史将茶碗狠狠掷在地板之上,顿时碎成了四分五裂。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这位假刺史身上,只见他破口大骂道:“马泉他该死!他就是一个色厉内荏贪得无厌的小人,见你们马上要查到他的头上,居然拿联名册来威胁我,要我给他十万贯好叫他远走高飞,哼,做他的春秋大梦,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开不了口,也只有死人不会扰乱我的大计!”

“联名册?什么联名册?你身为刺史居然敢结党营私!”许敬宗猛然站起来指着刺史激动道。

王邵插嘴道:“许大哥,是假的!不过你还是小瞧了他,结党营私?呵呵,我看他是要起兵谋反才对!”

“什么!”三位大佬都是一震,这答案太让人意想不到了,一个刺史,还是假刺史,居然敢妄想颠覆大唐,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假刺史也是诧异的看了王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说道:“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王邵淡淡一笑:“此事说来也不复杂,押运赏银的大军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若没有成千上万人的围杀,这根本做不到,何况对象还是大内禁军,比之一般军队的战斗力还要高上几成,若要全歼这支禁军不放跑一人,纠集的人数可想而知不在少数,少则五千多则上万这些皆有可能,你既然拥有数量庞大的私兵,只给你按一个结党营私,似乎说不过去吧。”

王邵盯着刺史严肃道:“欲望这东西是很可怕的,能力越强的人,它的反噬力量就越强大,一旦你有了相应的实力,自然会去渴望满足与之相称的欲望,岐州离长安并不远若快马加鞭也仅仅一昼夜而已,圣上为征吐谷浑,抽调了九成以上的现役府兵,也就是说只要你的军队下手够快,完全可以旦夕间兵临长安城下,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全中,不愧是名满长安的辩机高僧,算计来算计去,我倒是小瞧你了,将你给遗漏了。”假刺史淡淡一笑。

“在发现那石壁奇景的时候我就奇怪,刘青身为带队的将领为何有官道不走而挑了小道,我想当时你一定集结了几千人马在官道上设下埋伏,又在小道附近埋伏了一些人手,只是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的出现,不过可惜,那日刘青提前发现了你的阴谋诡计,直接让运官银的大军开到了小道,所以你才不得不对其军展开追杀。”

王邵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沉思了片刻道:“但是我还有三个疑点尚未解开。”

“说来听听呀!”假刺史翘起二郎腿来,仿佛这事跟他毫无半点关系。

王邵急着想知道答案,直言道:“第一,县丞拿名册威胁你,是可以说死有余辜,但你为何又去杀了县令,这岂不是将自己暴露了出来,既便我们不怀疑,你也逃不了侦讯的范围,从幕后到台前,这一步怎么看都是一步臭棋。”

“这没什么,只是一个弃子而已,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马泉的死让他起了心思,我只好先下手为强而已。”

“第二,失窃的三十万贯白银究竟藏在哪里?”

“第三呢?”假刺史笑而不语,直接问起了第三个。

“第三,押运赏银的禁军可有生还者?你又将他们藏在了哪里?”

外面忽然响起了兵器交接的声音,而后喊杀声越来越大。

那假刺史忽然长舒了一口,摊摊手站了起来轻松道:“呵呵,或许你们该问问我打算如何处置你们才是,你们不是想抓我吗?来啊!”

“哈哈哈,我的人已经将这府衙团团围住,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似乎印证了他的话,其话音还没落下,一个满身是血的大理寺卫冲了进来,高喊道:“诸位大人,大事不好了,府衙外忽然涌来成百上千的暴民,手持兵器欲冲击府衙,前头的弟兄们快顶不住了!”

“张大人、孙大人呐,这下可如何是好?”许敬宗面色一白,忐忑不安了起来。

王邵也是一惊,果然狗急跳墙了!

再看张亮,依旧是面无表情,孙伏伽也是一脸强作镇定,难道他们已经……

第九十八章 都有后招

张亮缓缓起身,摆弄了下自己的袖子,一面说道:“孙大人还记得平阳公主吗?”

孙伏伽一个激灵,立即联想道:“张大人指的是娘子关……”

张亮看着假刺史道:“当年刘黑闼率奇兵突袭娘子关,平阳昭公主身先士卒多次挫败刘黑闼进攻,刘黑闼急于带兵打进长安,便寻帐下奇人商议破敌之法,传闻那奇人乃是夜郎王遗族,精通巫蛊之术,便在两军交战之时给平阳公主动了手脚,不久后平阳公主薨,死状惨不忍睹,双目凸出,七孔流血,高祖不得不将其尸首秘密运回长安,以军礼葬之……这奇人,恐怕就是你吧,你居然还没死!”

王邵在一边听得冷汗直流,这可是十几年前的秘辛啊,平阳公主原来是这么死的,难怪要以军礼下葬,只因她的尸首早已经见不得人了。

“呵呵,张亮,没想到你有如此眼力!”假刺史说着将手伸到了脖颈边,然后就这么一撕,一张人皮面具留在了假刺史手中,而那假刺史的面容却成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把玩着手上的面具,老者面容扭曲愤恨道:“哈哈哈,世人都说夜郎自大,可又有谁知道夜郎国有天底下最厉害的毒蛊,杀人不过弹指之间,只要见血便能叫人尸骨无存,有如此神术在手,居然还会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我身为王族后裔,又岂会甘心!”

“当年我挑唆刘黑闼反唐,也不过是利用他而已,可这莽夫终不成气候,居然败给了太子李建成,于是我改名换姓以谋士的身份投靠李建成,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复辟夜郎,可为什么,可为什么依旧失败了,这一切都是李世民害的,还有你们,皆逃不了!”老者很激动,近似癫狂。

王邵幽幽一叹,这面容枯槁的老人既是一个野心家又就是一个妄想狂,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夜郎国破灭好几百年了,他还沉浸在自己那个王族的虚名里,不知该说他有野望呢,还是该说他脑子进水了,王邵忽然想起了金老爷子笔下《天龙八部》里的慕容复,也许他与他是一路人吧。

王邵开口道:“既然你一次又一次失败,也就是命中注定不能成功,老天爷这是在劝你收手,而今早已时过境迁,大唐安定繁荣根基巩固,你为何此时又跳了出来?”

老者撇了王邵一眼,自嘲道:“呵呵,没时间了,若错过这次机会,我就没时间了……”

“来人,将这反贼拿下!”许敬宗见在场众人沉默,便指着假刺史下令道。

随即还补充了一句:“若拿下他们首脑,即便那群暴民杀进来也不敢动我等分毫。”

王邵听了许敬宗的话撇了撇嘴,心道:“要杀进来早杀进来了,此刻外面杀声震天此起彼伏,恐怕是张亮与孙伏伽背着许敬宗你偷偷联系的援军及时赶到了吧!”

那假刺史听着屋外的声响,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嘴上喃喃道:“怎么这么慢……”

待大理寺卫纷纷提刀上前,意外的是那位假刺史丝毫没有抵抗,任由横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其实王邵猜的没有错,早早带兵出去查看的张仪抹着带血的横刀大笑着进来,刚迈进门槛一脚就高声笑道:“哈哈哈,诸位大人,大喜事啊,您们看是谁来了?”

众人好奇望去,只见一杆长枪先入眼帘因为厮杀过来,这杆原本是银色的长枪已经染成了红色,随即一身红衣轻甲脸戴铁面的罗静心推着挡道的张仪就窜了进来。

一见王邵在里面,收枪喜道:“师弟,你安然无恙便好,这边……情形如何?”

王邵脸上也是一喜:“师姐你怎么来了?”

“不止是我,你的旧部下都过来了!”

“元芳和老席也来了,带了多少人马?”

“都来了,足足三千铁骑,我过来寻你刚好遇上他们,听元芳说你这里会有危险,所以也跟着过来了。”

罗静心回头望了望府外,居然开玩笑道:“不过师弟,你这里何止是危险,我看简直是龙潭虎穴啊,话说你怎么被暴民围起来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譬如强抢民女?”

王邵耸耸肩,还譬如,就是个屁!这个无良师姐明知故问,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打趣自己。

王邵一指假刺史:“此事说来话长了,至于那些暴民嘛,就得问他喽!”

张亮这才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走到被几十把刀架住脖子的假刺史问道:“看来你大势已去,现在可以交代了吧,那三十万贯白银与押送赏银的官兵究竟在何处?”

假刺史哼哼道:“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作甚?也好,有五百官兵和三十万贯给我陪葬,我也觉的不错。”

“你……”张亮气的不轻,挥袖警告道:“谋逆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你若从实招来朝廷或许会保你一个全尸!”

假刺史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嘴上道:“多谢了张大人了,不需要。”

王邵也走了过去:“事已至此,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假刺史看了王邵一眼:“你们别以为抓住我就万事大吉,而且只要我不说,你们永远也查不到那三十万贯白银的下落,别忘了,西征大军可是眼巴巴的等着赏赐呢,若时限一到,你们口中的朝廷拿不出来,后果……呵呵,哦对了,还有那五百被我擒下的禁军,若我的手下见不到我归去,一定会在第二天动手的。”

许敬宗着急道:“哎呀,这该如何是好!”

王邵嘴角一翘,眼神却闪过一丝杀意,冷道:“你是在威胁我?还是想跟我谈条件?”

“威胁你……呵呵,有何不可?比起大军兵变,我这条贱命似乎不重要吧?更可况……”

“来人,押下去严加看管!”王邵也被他的表现激怒了,大手一挥,直接替三位大佬做主道。

假刺史被架着拖了出去,临出门前他回头向王邵神秘一笑:“呵呵,辩机和尚,你会来求我的!”

“神经病!”王邵十分不爽地啐了一口。

半个时辰后,外面的暴民终于被赶来席君买、元芳率领的骑军打溃,原本就是临时聚集起来的一群强盗土匪罢了,仗着人多欺负欺负一千禁军还行,面对三千刚下战场的老兵,简直是拿豆腐去撞墙,失败毫无悬念。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席君买和元芳才带人进到府里。

王邵上前给两人一个大大的熊抱,一人锤了一下笑道:“得亏你们来的及时,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就得交代了,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大总管收到了张、孙两位大人的联名密报,听说大人你也在,就命我们火速赶来,毕竟您还是督尉嘛,指挥咱们得心应手所向披靡是吧!”元芳抢着说道,还眉飞色舞状,以为自己的马屁拍到了。

而王邵眉头却一皱,轻声问席君买道:“也就是你们已经知道赏银被劫的消息了?谁的嘴这么快?西征大军的反应又如何?”

席君买表情严肃:“大总管已经压下来了,也在军中开始排查放出消息之人,可这种流言蜚语很难抓到证据,总体来说大军的情绪还算稳定,不过若再无劫银找回的消息,那就……”

王邵歪头撇向罗静心:“长安城的消息有这么快传出来吗?这才几天工夫,我想陛下肯定会将这等消息封锁,那大军又是怎么传出这些流言蜚语的呢?”

罗静心将长枪一分为二插回背后,眯着眼睛笑道:“这你可别问我,如今我可是四处游历的游侠儿,不管朝廷的闲事儿。”

王邵一头黑线,听着还挺像回事儿,可谁信啊!

“看来还得去会会那个玩虫子的老妖怪……”王邵托着下巴喃喃道,猛然间王邵记起客栈的两女,又回想起那老妖怪与他说的话,大叫道:“糟了!”

王邵一拍脑门后,二话没说,急急抢了身边校尉的坐下战马,就夺门而去。

第九十九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王邵神色慌张的不辞而别,让众人也是一惊,罗静心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眼疾手快的她立马就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工夫,马术精湛的罗静心就追上了只会抽马鞭喊驾的王邵,询问道:“师弟,发生了什么事,叫你如此慌张。”

王邵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我怕那老妖怪对武家姐妹动手,她们可还待在客栈呢!”

罗静心在王邵家中住过两天,自然认识武家姐妹,虽然说不上亲昵成姐妹,但关系也还融洽,特别是对武则天这个小丫头,多有照顾,居然还传了她一套舞步,这舞步虽叫舞步,其实是由她的枪术步伐演化而来,其中暗含精妙的招式,武丫头只觉好看便央求她教授,罗静心也是欣然同意,这么算起来,两人算是沾了些师徒缘分。

如今听到武家两位姑娘有难,也是眉头一皱,加快了马速,嘴上道:“在哪里,我先去看看!”

王邵知道自己马上功夫差,于是也没拦着罗静心非要和自己一起跑,嘴上焦急道:“城东步行街边上的悦来客栈。”

“好!”罗静心道了一声就将王邵超了过去。

等王邵赶到的时候,就见罗静心背着长枪伫立在大堂内,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拴住马后走了进去,只一扫,一楼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见到此景的王邵,脸色阴沉的可怕。

罗静心回头见是王邵进来,也不知该如何说话,只得宽慰道:“客栈上下都寻不到武家妹妹们的尸体,应该是被贼人掳去作为人质了,起码……起码性命暂时无忧。”

王邵邪邪一笑道:“哼,想要会会我是吧,我就如你所愿,对了,那个女人或许会对你感兴趣的。”

罗静心对这个笑容再熟悉不过,打了一个冷颤后心中嘀咕:“完了,估计师弟口中的那个人要倒大霉了。”

……

一阵铁链滑动的咔咔声从府衙大牢门外传来,大理寺卫打开了门领着王邵进来,王邵手上提着两坛酒,一脸邪笑的走到了关押假刺史的牢房之外。

还没等王邵说话,那里面的假刺史就笑了:“呵呵,小和尚,我怎么说来着,我们会见面的。”

王邵示意将牢房门打开,然后将两坛子好酒拍在牢房里原本就有的破木几上,顺手拍开封泥,将一整坛递到了老者面前,嘴上笑道:“呵呵,老爷子请人的方式倒是别致,我可是恨得牙痒痒啊!”

老者哈哈一笑:“这酒不错,你想问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你将我的家人掳去,意欲何为?”

“只是让她们在老夫家中小住几日罢了,不过,我的那些手下可不是什么善类,待久了怕是……呵呵,你懂的。”老头儿灌了一口酒,哈了一声,一脸陶醉道:“嗯,上等的女儿红,好酒啊!”

王邵差点想将自己那坛子酒甩到这贱人脸上去,但还是忍住了,微笑点头道:“我懂,其实有很多地方我还不明白,希望你这位主谋指点迷津。”

“但说无妨,至于答不答,看老夫心情吧。”

王邵笑道:“你很自信嘛,不知道真正的刺史大人现在何处?”

“死了,早在三年前就被我李代桃僵了。”

“三十万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于谋反来说,恐怕还是短了许多,那么以前你是如何积蓄势力的?”

“有合作伙伴呗。”

“谁?”王邵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

“呵呵,你绝对想不到。”

“侯君集?”王邵死死盯着老人的表情。

老人拿酒坛的手一顿,立马看向了王邵,眼中的惊讶之色是怎么瞒也瞒不住的,只笑了一声算是默认,随后继续灌酒。

王邵似乎在自言自语:“按理说押运赏银的路线没有几人能够知道,圣上知道,户部也知道,负责押运官银的大内禁军恐怕只有带头的刘青一个人知道,还有就是准备接收赏银的西征军几个总管,官银被劫的如此果断,还提前设伏,若没有人从中报信,就算你是岐州刺史,恐怕也未必知晓吧。”

老者点点头,喝了一口道:“相互利用罢了,他与我方便,我与他方便,仅此而已,只是我等不了这么久,所以打算试一试,只要劫了这笔官银,发动往日积攒下来的一切势力,即便不能推翻大唐,也能搞的李世民焦头烂额,若此时侯君集以勤王为名带着大军回到长安,逼李世民退位,呵呵,乐子可就大喽!”

王邵差点没把酒坛子摔在地上,赶紧抱住,小声道:“侯君集想造反?”

“现在的他大概还没这个胆量,毕竟老夫被你押在这里了,老夫猜测若是这边成功,他应该会扶太子上位吧。”

“难怪我觉得南大营总有猫腻。”

“行了,这坛酒就值这么多,该说的我也说了,请吧。”假刺史嘴上道了句送客后闭目养神起来,显然不想再说什么。

王邵起身向门外走去,忽然回身笑道:“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石壁那边的三十万贯白银我们已经找到了,你说不说也没有关系,侯君集的事情是真是假反正我也没有证据,就当听故事了,但是你,恐怕就得乖乖在这里等死了。”

王邵手心冒着虚汗,放慢了脚步,心中暗数:“三……二……一”

正待王邵失望之时,背后那假刺史忽然睁开双眼大喊道:“等等!”

王邵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连带着小小舒了一口气,这一诈就给自己诈出来,果然与石壁有关!

王邵不理会他,而是径直出了监牢,拉过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张仪低声耳语了几句,等张仪兴冲冲走后,这才又返回牢房,隔着牢门问道:“怎么,你又有话说,我这儿可没好酒了。”

“老夫告诉你五百官兵和你两个女娃的所在,你放了老夫如何?”

“谋反大罪,若私下放了你似乎是我吃亏啊!”王邵嘴角微微翘起。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交换如何?”

“说来听听,或许可以考虑!”

“长孙无忌与侯君集来往密切,他们私底下交易可不少。”

王邵一愣,狐疑道:“什么样的交易?”

老者闭口不谈,而是看着王邵道:“可以放我走了吧!”

“来人,开锁!”

“大人,你来真哒?”元芳凑了过来在王邵身边诧异道,可惜他的话不轻不重正好落入那假刺史的耳中,假刺史又深深望了王邵一眼。

“我辩机向来说话算话,我说放就放,而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下令抓捕你,否则辩机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堕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王邵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当然,他心中暗笑:“古人就是好骗,这东西能信?”

不过王邵还是对自己能想到的神佛,补充了一句:“各位大神,我指的是那死翘翘的辩机,可不是我王邵啊!”,此刻的王邵很虔诚,就连国外的都没落下,什么叫心虚,看看王邵此刻的表情就知道了。

别说,这发毒誓还真挺管用,老头见王邵郑重其事便也信了,报出了一个地址后,就等着王邵翻脸。

王邵却招过大理寺卫,看着老者说道:“去此人说的地址搜查一下,还有,顺带将他放了!”

元芳抢着活干,从大理寺卫手中接过钥匙就给那老者解了脚铐。

老者被送出门口时忽然回头道:“小和尚,算你守信,方才老夫说的地方是假的,真的在……”

王邵笑着点点头,摆手示意侍卫将老者送走,心道:“早料到你要耍这招,老狐狸!”

老者逃出生天,站在监狱门前正要感慨几句,却见一赤甲女骑士提着宝剑直奔他而来,那哒哒的马蹄声振聋发聩,恍惚间他看到了当年冲锋陷阵的平阳公主,顿时面露惧色,脚步都难以迈动,只是颤抖着嘴皮子惊恐道:“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老贼,杀我姑姑,今日我李丽质要为姑姑报仇,纳命来!”

“噗。”

闪电间,飞马过人,带起了一道冲天血柱,那老者的头颅转了几圈滚到了刚出来的王邵脚边,王邵低头一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我答应过你的已经兑现了,我真是一个守信的人,至于你转角遇到爱,不好意思,这个我真管不着。”

第一百章 尘埃落定

寻着那死老头留下的话,王邵终于寻到了两女和五百官兵,原来石壁之后不仅有一个地道通往藏银的银库,还有一个通道直接通向一个世外桃源。

不错,石壁后存在着是一个世外桃源,那里便是夜郎遗族的聚集地,一个与世无争不知朝代更替的地方,那里的百姓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像极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让王邵意外的是,当他带人凶神恶煞闯入的时候,那群百姓脸上不是惊惧,而是充满了茫然和好奇。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任何闯入者都被那群淳朴的百姓划归于友善的访客,王邵自然也没下令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他可不是哥伦布!

命令大军驻扎在石壁外后,王邵带着元芳和席君买再加上几个校尉就进了村落,多番打听,终于寻到了老村长。

道清楚了来意,满脸白发走路都哆嗦的老村长便如实相告,说他的大儿子早些天的确送来了五百多人,说是大汉朝派兵来抓他们的,为了整个村落的安危,只得将他们软禁在村中。

通过老村长的讲述,王邵还明白了这里的历史,他们的确是夜郎后裔,夜郎兴起于夏朝,成国大致起于战国,至西汉成帝和平年间,夜郎王兴同胁迫周边二十二邑反叛汉朝,被汉使陈立所杀,遂夜郎覆灭,看似莽撞的夜郎王,在反汉之前居然还保留着最后一个火种,这就是这座世外桃源的来历。

王邵幽幽一叹,想起历史上,夜郎国神秘的消失,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举族迁到了这里,还隐居了起来。

老村长似乎知道王邵这伙儿人的来意,遂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一定也是军爷吧,不知外头是大汉朝的哪位皇帝当道?”

王邵刚想搭话,说外头已经不是大汉了,可话还没出口,那老村长便老泪纵横,扑在王邵脚下哭诉道:“军爷,那五百官兵我们可是没有杀害一个啊,都过了上百年了,大汉朝依旧不肯罢手吗?老朽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全村一千多户,四千三百六十三口,光十五岁以下的就有一千二百一十二个,他们……他们还是孩子啊,他们什么都不懂,不会对朝廷不利的,这位军爷,老朽求求你了……要不你杀了老朽吧,老朽烂命一条,若能平息朝廷的愤怒,就杀老朽吧,这位将军,求求你了,发发慈悲吧,快杀了老朽吧。”

元芳不忍的扭过头去,席君买低头不语,假扮校尉的李丽质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

王邵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此情此景他的喉咙酸的很,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王邵深深呼了一口气,笑着将老村长给搀扶了起来,替老人家擦着眼泪严肃道:“老村长放心,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大汉朝的了,我们是大唐的官兵,这天下也是大唐的天下,这夜郎村也不是我大唐的敌人,我们更不会对村里的百姓举起屠刀。”

老者一愣,反问道:“外面……外面又打仗了?”

王邵会心一笑,身后的元芳、席君买、丽质等人也笑了起来。

王邵搀着老村长遥遥指向石壁的方向道:“老村长,外面不打仗了,外面是我大唐的景秀山河,是一个团结、安定、包容各族的伟大王朝,它强大、它富饶、它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哪怕现在做不到,以后一定会做到!老有所依,幼有所教,贫有所助,人心向善,只要有我王邵在,大唐必定会是这样一个大唐,必定会有这么一天!”

王邵的表情认真,他的话掷地有声宛若惊雷,震得在场众人心头大震,似乎他无意间开启了王霸光环,身后的席君买第一个行军礼高声道:“某愿跟随王督尉创一个这样的大唐!”

元芳也赶紧道:“这样的大唐似乎挺好的,算我一个!”,说完拉起席君买两手握在了一起。

王邵拽着老村长的手放到了两人之上,笑道:“呵呵,怎么能少了我呢?老村长可是会监督你们的哟!”

老村长忐忑的看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背,忽然列嘴笑了,露着仅剩寥寥无几的牙齿笑道:“老朽能看到那天吗?”

丽质直接丢下了头盔,露出如瀑布般黑直的长发,向四人款款走来,她看了王邵一眼,淡淡一笑,随即伸出手压在了王邵手背上:“老丈,本宫是大唐的公主,也希望为这样一个大唐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望老丈监督。”

“大唐的公主?”老村长表情一僵,做势要拜,却被王邵拉住了,只听王邵幽幽一叹道:“老村长,您的长子恐怕永远不会回来了,以后就别去想几百年前的恩恩怨怨了,这里需要你,夜郎族的未来也需要你。”

老村长明白王邵的意思,缓缓点头道:“我劝过他,他终究是放不下,罢了……”

随后不久,五百官兵与两女被村长派人请了过来,刘青这家伙居然还胖了一圈,见到王邵过来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扑过来一个大熊抱,将王邵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还不肯放下。

“刘大哥……我的胃!我的胃!”王邵满脸痛苦,心道:“这老匹夫力气怎么这么大!”

刘青终于将他放了下来,奇怪道:“贤弟,你怎么了?”

王邵满脸委屈,你说我怎么了?忍受着胃里的翻腾,拉过刘青询问道:“刘大哥你没事就好,这究竟怎么回事,快与我说说!”

刘青回忆道:“我押运银子到岐州地头的时候,在官道遇上了上万暴民拦截,企图抢夺官银,我当机立断遂改成了小道,却不料敌人早有埋伏,有上千黑衣刺客突然杀出,不只有强弓劲弩还身手敏捷毫不畏死,想来是打这批官银之人的死士无疑。”

王邵抢白道:“正当你们差点打赢的时候,突然中了毒是不是?”

刘青摇摇头:“这毒可不是只针对我们,还有那群追杀我们的黑衣人,其实我也想不通,那群暴民与黑衣人结果自己打了起来,我们的人虽然中毒,可后来都被这里的乡亲们给救回来了。”

“哈?!”王邵脑袋冒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这转折有些快啊。

“等会儿,我怎么听不懂了!”王邵一脸慕名奇妙,其实王邵身后的这些人都是跟王邵一个表情。

刘青又絮絮叨叨讲了一遍,王邵这才点头道:“大哥是说,这两波人马明理合作,其实各怀异心,暴民的头领无差别毒杀了所有人造成一种假象用以欺骗合作对象,其实偷偷将救你们救了回来,并且软禁在这村里?”

刘青点点头,笑着拍了拍肚子道:“大概就是这样,其实除了不能到处走动,这村里人对咱们还是挺好的,平日里好吃喝,你看,我都胖了一圈。”

“大致上明白了!”王邵回味着刘青的话,也就是说那个假刺史或者说夜郎村长的长子与某人合谋了这次劫银行动,然后单方面想独吞了这三十万贯用以起兵造反,而那批黑衣人其实并不是他的直属部下,很有可能是与之合作之人的私兵。

问题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那假刺史已经被丽质枭首,问他肯定是问不到了,不过他为何对自己隐瞒这些事情呢?

不,或许他提过!王邵猛然想起了那假刺史在牢狱中的一番话,是侯君集?还是长孙无忌?又或者是他们三个合谋呢?

“哥哥!”

吾皇大人被姐姐牵着小手过来,一面欢快的向王邵摇晃着小手。

“快让哥哥看看!”

武丫头的一声欢呼,打断了王邵思绪,他也将这些疑问抛诸脑后,小跑过去抱起武则天转了两圈,问道:“都好吧?”

这话是对身边的武顺说的,武顺点点头道:“回少爷,我和妹妹都好。”

“没事就好,走吧,咱们可以真的回家了!”王邵背起武皇大人,回头望着这个村落笑道。

劫银一案到此结束,至于假刺史被划归成了隋朝余孽作祟低调处理了,不过岐州上下必将迎来一波大洗牌,那是肯定的。

对朝廷来说钱找到才是最重要的,三位大佬满心欢喜的回京复命去了,临走前还不住赞叹王邵的精明能干,说的王邵差点就飘起来了。

王邵跟着公主的仪仗准备返回长安,护卫自然是席君买率领的三千骑军,而元芳交接了军务后,与罗静心提前返回了长安,他们要去整顿六扇门的内务。

至于刘青,一路上丝毫没有丢掉官银的负罪感,反而饶有兴致的跟王邵讨论着在夜郎村,那些风韵少妇是如何勾引他的艳事儿,还说以后养老得回夜郎村之类之类的话,对此,王邵只得一路翻着白眼。

但是,脑海中那一夜的放纵,总是挥之不去,还有那块被丽质裁去贴身保管的落红帕。

王邵骑在马上,回头遥遥望着西北,嘴上感叹:“真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啊!”

第一章 城门被堵了

在唐朝,见到“歪果仁”一点都不奇怪,什么叫天可汗?万国来朝?这就是李世民得意的地方。

话说公主仪仗队至长安城的时候,却被长安城城门附近的百姓给堵个正着,丽质见马车停下便掀起车帘问王邵:“王督尉,为何停下了,可是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王邵坐在马背上也是一阵好奇,看着人头攒动的城门口,遂对不远的席君买道:“老席,派人去打听打听,前头发生了什么情况?”

没一会儿,小兵来报,说是前头有一批外国人的车队,因为临检时不知什么原因车轴坏了,外国人拉着城门卫理论,所以才堵住了城门。

而那群外国人皆不通唐语,只有一个半生不熟的翻译,正跟城门卫连说带比划呢,这语言障碍一出现,自然延误了不少时间,连带着百姓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只好一边等一边替城卫们出主意,其实就是在围观看热闹,国民天性使然嘛,都是热心肠的良好市民!

席君买皱眉,看了一眼王邵道:“大人,要不我派人去处理下,公主被堵在城门口时间久了恐怕……”

丽质展颜一笑说道:“等等也无妨,还是让百姓先进城好了。”

“看看,咱们公主就是这么爱民如子,也不知前头外国人是来干什么的?”王邵在一边也就随口一说,顺带小小拍了个马。

丽质知道席君买担心的事,他是怕自己这边也遭到百姓围观,人一多就眼杂手杂,万一发生点事情,被人说成护驾不利就不好了,但面对身边王邵近似调侃的拍马,显然想多了,没来由的就是一羞。

风情万种的白了王邵一眼,对王邵,她可是真情流露,也不避讳外人直接回击道:“邵哥儿这么爱凑热闹的性格,你怎么不去前头瞧瞧啊,兴许那群外国人里面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异域美人等着你去英雄救美呢?”

王邵嘿嘿一笑,没有多想,他其实也挺好奇的,这长安城突厥、波斯、弹丸岛国、高丽人等等倒见过不少,金发碧眼的倒是稀有,遂道:“既然公主都发话了,那我就去瞧瞧?”

丽质笑脸一僵,随即冷了下来,刚才也是随口一说,王邵居然还当真了,心道:“莫非他还真喜欢异域女子不成?听说皇宫贵族都喜欢去西市看那些异域女子搔首弄姿,甚至还有不少豢养起来拿她们做陪客之用。”

想着想着丽质不淡定了,忽然冷道:“你要去便去,别回来了!”

王邵摸了摸脑袋,也不知为何公主翻脸如此之快,不是你叫我去的吗?这会儿又是啥情况?王邵又摇摇头,只能归咎于女人一个月一次生理期到了,喜怒无常毫不讲理。

带着席君买下马走了过去,四周百姓一看王邵与席君买打扮便很自觉的让开了道路,毕竟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是受了千年封建思想的毒害,王邵与席君买所过之处十步之内竟然没人敢接近。

也很自然的,他们毫不费力挤进了人群,两人就这样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城门口。

入眼的,是五辆四轮马车,车厢四四方方与中土样式迥异,那车厢还用一层铁皮包覆着,只一眼就能猜出里面装的东西一定不凡,甚至贵重。

在五辆马车之前,还有一辆装饰颇为豪华的马车,车厢四周上还刻极为显眼的火鸟盾章。

要说纹章这东西,相当于唐朝几大氏族的家徽,他们的商号运货时也会打上标记,但大多都是用旗帜和文字为号,毕竟大门阀大唐就那么几个,谁敢乱用?

“看来马车里面的人有些来头啊!”王邵戳了戳席君买的老腰,示意他看看。

席君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对传教士的打扮很敢兴趣,笑道:“大人,这些人真怪,手里还老拿着一本书不放,深怕别人不知是读书人似的。”

王邵哑然失笑,好一会儿才解释道:“那可不是一般的书,看来是他们的教典。”见席君买回头诧异望了过来,一脸不解,王邵遂道:“你大可认为他们是外国的和尚。”

“外国和尚?”席君买缓缓点头,再次看了那两人一眼,似乎把他们的这身行头给记住了。

王邵见那马车前右轮似乎有些歪斜,两个金发碧眼传教士打扮的人和一个唐装打扮中外混血不知是哪里合资生产出来的翻译兄弟正在与城门卫讨论着什么,表情还一脸的不忿,便扯了扯席君买道:“怎么说我也曾经也是和尚,走,去联络联络感情。”

席君买本想拦下王邵,心里觉得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根本轮不着他们出面,还是护着公主进皇宫要紧,可话到嘴边奈何王邵已经走了过去,只得挠了挠头后脚跟上。

城门校尉其实早发现了王邵两人,见他们过来,便撇下洋人急忙凑了过来行礼:“卑职参见两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是……”校尉想问王邵两人是哪个部分的,看装束起码比自己高级好多,但当面询问官职似乎又有怠慢上官之嫌,所以这番话是没说完,拖得老长。

席君买直接替王邵回答道:“你眼前这位大人是西征军李靖大总管帐下督尉,王邵,王邵大人,某乃王大人帐下中郎将席君买。”

守城校尉一愣,低声询问道:“敢问席将军,西征大军已经回来了?”

席君买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而是一指眼前近乎侧翻的马车道:“不该打听的别多问,你这儿又是个什么情况?”

校尉擦着汗连声应是,又听席君买问起城门之事,便如实禀告:“回大人话,这些大秦来的商贾忒是嚣张跋扈,这进出城池例行检查是我等身为城门卫必须履行的职责,可他们倒好,口口声声说马车里有位多了不起的贵客,不能轻易示人,当时我那几个兄弟就气不过,说着今儿还非得查他个通透,待我来查看时已经发生了一些冲突,这不,打斗中他们的车轴给我们不小心弄坏了,那大秦奸商就抓着我们不放。”

校尉说完还撇了那群人一眼,面露气愤之色。

中外合资的翻译显然也听到了校尉的话,扯着脖子用别扭的语调嚷道:“不是的,你们冤枉人了,是你们的官兵无礼在先,我们的骑士出于自卫才被迫出手的,而且马车也是你们弄坏的,这里的百姓都能为我们作证,在我们走过的无数个国家里,损害他人的私有财物,都是要照价赔偿的,天底下没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难道你们大唐的法律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吗?”

翻译兄弟表情很激动,就差掠袖子上来拼命了,要不是两个洋和尚拉着,这事儿没准就立马发生了。

王邵站在一边算是明白了,无非是出于口角继而动武的戏码,这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那马车里久久不肯出来一见的人物,必定是大有来头,说实话,王邵也想见上一见,究竟是什么人叫他们如此紧张。

王邵扭头问校尉:“那大秦商人的护卫你们怎么处理了?”

校尉得意一笑:“回大人,都押到城楼临时监狱里面了,正等着大理寺来提人呢,大人您不知道吧,那些人还真是绣花枕头稻草芯,看着人高马大壮实无比,我们和兄弟们上去三拳两脚就给弄趴下了。”

“他们有几十人?”王邵哦了一声又歪头询问道。

那校尉一脸尴尬,缓缓伸出手指头道:“三……三个。”

王邵立马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校尉也忒不要脸,三个外国友人打你身后足足五六十号城门卫队,他们能不被三两脚干趴下嘛,你仗着人多嘚瑟个什么劲儿,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

席君买偷偷撇撇嘴,武人自有武人的骄傲,虽说战场不流行单打独斗,但下了战场就另当别论了,要是平日里仗着人多,以多欺寡,完了还到处去炫耀,这种人的确叫他有些看不起。

第二章 和事老

贞观九年的五月下旬,长安依如往年一般热闹,李渊的薨毙除了下葬的那三天李世民下令举国哀悼外,几乎对百姓毫无影响,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或者皇家谁谁死了,都跟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的关心的无非是衣食住行这些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

只有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所谓读书人,一边摇头晃脑感叹科举怎么还没开的同时,一边对身边走过的平头百姓丢去鄙夷的目光。

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可以成为老百姓吹牛打屁聊八卦的谈资,人也自然是越拢越多。

看到这一情况,王邵皱了皱眉头,于是对校尉好言提醒道:“好好的城门都快成菜市场了,这样吧,校尉你若信得过我,就将那闹事的三个大秦人先带过来交还人家,然后再帮他们将马车拉到一边,一切由本官代为处理,定给你和你的弟兄们一个交代,至于你呢,先守好城门,做好进出城的疏导工作,再堵下去若生出什么是非,那可皆是你的责任。”

他一个小小城门校尉能有多大主意,见王邵发话赶紧顺杆子往上爬,点头哈腰道:“大人言之有理,那一切拜托了。”

校尉走了,他巴不得甩锅,倒是百姓们饶有兴致的继续瞧着,七嘴八舌议论王邵如何秉公处理此事。

众目睽睽之下,王邵自然公正,打发走校尉后便转身向那个混血翻译淡淡一笑。

后脸色一肃,认真道:“事情的经过我也听说了,损害私人财产自然是要赔的,我们大唐也是有相关的法律,既然你们坚持错不在你们,那就按我们唐律来,不过本人也要提醒你们,比起损坏私人物品照价赔偿这种民间纠纷,妨碍公务可是一个大罪,轻则下牢重则发配三千里。”

那翻译脸色一白,抖了抖嘴皮子,刚才的气焰也渐渐下去了,低头不语。

“看在你们远道而来水土不服的情面上,我来做个和事老如何?这车马修理的费用和你们骑士的汤药费由本人替城门卫兄弟们出了,但你们若还想进城就必须接受城门卫队的检查,这是必要的程序,不但是城门卫士的责任,也是为了进出城池百姓的安危着想,所以,即便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希望你们能遵守规定。”

翻译点点头,随后跟两个洋和尚开始叽里咕噜商量起来,看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王邵则看了围观的百姓笑着一拱手道:“呵呵,诸位街坊邻居和五湖四海的朋友,你们说我这番处理妥帖吗?”

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有点头的,也有指着歪果仁暗骂的,更多是给王邵拍手鼓掌的,显然王邵处理的法子对两方都足够公平,唯一吃亏的怕就是王邵自己的钱袋子了。

守城的校尉听手下汇报说王邵替他们出钱摆平了此事,连忙羞愧的赶了过来,嘴上道:“大人,这如何使得,诸位兄弟也不缺这点钱,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出吧。”说着招呼身后的兄弟们开始掏钱凑数。

王邵赶紧制止了他们,掏出十片金叶不容置疑的按到校尉手上,笑道:“都别说了,我还不知道你们,风里来雨里去日夜坚守在岗,为得是替长安百姓们守好这长安城治安的第一道关,说句辛苦实在太轻了!你们是不缺这点钱,可因为尽职尽责无端叫你和兄弟们损了钱财,本官不知也罢了,既然知晓了岂可置若罔闻,这事儿我站在你们这边,这钱呢,也由我来出,我虽是武官,但依旧是百姓们的父母官,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以身作则,何况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说到底咱们都是替百姓办事、替圣上分忧,岂能委屈了自家兄弟!”

校尉一脸激动,差点就热泪盈眶了,中心大呼“理解万岁啊!”

王邵的话儿句句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老百姓也交头接耳暗暗给王邵竖起了拇指。

不过接下来王邵表情变得严肃,点着校尉道:“不过我还是要批评你们两句,今后做事不能太死板,要懂得机变,你完全可以将他们单独叫到城边耐心解释,动粗是不对滴,不仅事情没办妥,连带还堵了城门整整半个时辰,给百姓造成了很大的不便,可谓因小失大!咱们身上这层皮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大唐天国,代表着陛下的脸面,你这样鲁莽行事可是不行的,今后要引以为戒!”

校尉已经三十好几了,被年轻的不像话官又大的不像话的王邵训话,面红耳赤顿时心中羞愧万分,连连点头道:“大人教训的是,今后一定吸取教训。”

王邵这才拍了拍他肩旁道:“行了,去跟那群大秦人好好商量赔偿事宜,多余的钱就当我请今日值守的弟兄们喝茶了……嘿,别愣着,快去!”

“是是是。”校尉一时脸上也不知该如何表情,将那金叶子揣进怀里就匆匆而去,他忽然觉得,放在胸口处的金子暖暖的,叫人舒服。

席君买在边上感叹道:“天底下也再难找出几个像大人这般的人物了。”

王邵撇了席君买一眼同时老脸一红,显然是不受之有愧啊。

暗暗感叹:“天底下也再难找出像唐人这么淳朴的古人了,当真是自古人心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呐……明明是大棒加萝卜,怎么在他们眼里自己忽然高大尚起来了?”

王邵也不是吃亏的主,既然花了钱,总得想办法补回来吧,那伙儿洋人就成了王邵的目标。

王邵思忖着怎么着也得去瞧瞧被那两个传教士藏得跟宝贝似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于是乎,等那个翻译收了校尉递过去的五片金叶子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隔着车帘子高声问道:“既然赔也赔了,不知里面的贵客能否现身一见了,本官也是好奇的紧。”

那翻译见王邵挨的如此之近,脸上闪过一丝焦急,连金叶子掉在地上都没拿正眼瞧一下,而是从驾驶座上猛然窜了下来,大叫的同时一个健步过来伸手想来阻止。

可惜,王邵身边的席君买比他更快,在他的手快要接触王邵衣角的时候,席君买的佩刀“呛”的一声出鞘,电光火石般向翻译挥了过去。

那混血翻译只觉寒光一闪,一柄雪亮得能照出他脸庞的横刀已经横插在了他与王邵之间,只要他当时的那只手再往前挪一小寸,后果可想而知。

混血翻译手缩了一下,同时满脸惨白倒退了一步,汗珠子也急速浮现于他的额头不住的往下淌着,那是后怕的表现,更是被席君买这种历经过战阵的老兵杀气震慑的表现,即便席君买不曾向他道过半句,但这股子杀气就好像在警告他,若敢再靠近就人头落地。

王邵也是微微一抖身子,机械般扭头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席君买,似乎在问为何会动刀子?

席君买的杀气显然是冲着翻译去的,王邵也不可能体会混血翻译此刻的心情是多么惊骇。

见王邵奇怪的望了过来,席君买立即收刀,尴尬得轻咳一声,嘴上辩解道:“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怕他对大人不利!”

王邵无语,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吓唬他?你这明明是吓唬我好不好,本大人差点被吓尿你造吗?一言不和就拔刀,有你这么玩的嘛……过分!

当然,王邵也就心里吐槽一下席君买这突兀的动作,然后语重心长得拍着老席的肩膀道:“老席啊,空了多去放松放松,我知道你战场上刚下来,这回归平凡你一下很难适应,暴力成了条件反射,我能理解……”

王邵近似自言自语的话,反倒把席君买说的满脸懵逼,也不知该问还是该答,最后没办法,干脆闭嘴装起了深沉。

犹记得元芳跟他有一次唠嗑时,无意间说起过大人是有癔症的,且时好时坏,发病不看时间也不论地点,要是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明白的,沉默以对就是元芳他的不二法门,果然这次用到了。

不过,随即席君买看王邵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崇拜中多了一丝怜悯,心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啊,大人如此杰出却不想身患隐疾,真是天妒英才啊!”

王邵见席君买沉默不语,也换上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他,心道:“多好的名将啊,怎么就得了战后心理综合征了,真是天妒英才啊!”

第三章 波斯公主

马车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让王邵和席君买诧异的是,她居然有着一口地道的华夏语,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打开车门。

“两位大人无需动怒,也请宽恕小女子手下方才的失礼,既然是大唐的规矩,那小女子理当入乡随俗,配合检查才是,只是怕小女子样貌丑陋惊吓了诸位……”

“无妨。”王邵嘴角一翘,还真被丽质一语中的,里面还真是一个异域女子。

车门打开了,一头酒红色的波浪长发先亮了出来,高挺的鼻梁,海蓝色的眼眸,瓜子脸上有着一张厚实又性感的大嘴,那比起唐人白的不像话的皮肤,还有那暴露近半的雪白胸脯,盈盈一握的细腰居然将可爱的小肚脐给露了出来,是不是大长腿就不知道,毕竟在裙子里面,粗略一观女子高挑的身材,足有一米七八左右,应该是差不了。

这哪里是吓人,简直就是洪荒猛兽啊,太吸引眼球了,这要是放到现代,肯定是奥斯卡影后级的大美人,王邵如是想着。

席君买只一眼就低头侧身了过去,不敢与她直视,无它,非礼勿视耳。

周围依旧不舍离开决心将八卦进行到底的老百姓见马车上下来这么一位,也齐齐抽了一口凉气,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王邵耳朵比较灵,在场的男士皆是一片口水声,在场的少女们则是低声谩骂了句狐狸精,大爷和老妪们则是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至于有夫之妇们,她们的战斗力最是爆表,直接横眉瞪眼旁若无人的伸手将失了魂的丈夫耳朵给揪了起来,冷着脸提着自个丈夫转身便走,看来今天长安城里的搓衣板得卖脱销了。

见姑娘下来,王邵倒是眼睛一亮,这位外国姑娘一身华丽又不失性感民族服饰,头戴宝石公主冠,傲人的酥胸之间还夹着足有鹅蛋般大的蓝宝石吊坠,双手都戴满金器,脚踝处居然还系着金铃铛,仅仅迈了一跬步,就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纵观一眼,无处不彰显着此女的地位与财富。

这么一位美丽高贵的外国姑娘,为何会来长安?王邵心底不禁生出疑问。

见女人要跳下马车,王邵赶紧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将手递了过去,很绅士的做出帮忙的样子,那女子提着裙子忽然看了王邵一眼,显然她也是一愣,不过没考虑两秒,她就将白嫩的小手交到了王邵掌心里。

助力一扶,女子下地,回头微微向王邵欠身道:“谢谢。”

“能为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王邵微微一笑,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条件反射一般,毕竟前世是跨国集团老总嘛,不说接待外宾需要,就光说他自己泡过的洋妞就不计其数,真要算清楚,恐怕都快能组成一个小型联合国代表会了。

对于王邵如此回答,女人又是吃了一惊,连带着对王邵好感也加了一点。

两位洋和尚见她下来,赶紧凑了过来,隐隐有将王邵挤出去的意思,王邵扯下自己的斗篷,在女子诧异的目光下给她披了起来,然后笑着解释道:“既然这位姑娘希望入乡随俗,那也请照顾一下周围人的感受,我想,有了这件斗篷,今后出行会方便些。”

女子摸了摸身上的斗篷,用她那双海蓝色的美目盯了王邵良久,忽然展颜一笑道:“您是一位有趣的大唐官员,我一直以为唐朝的官员跟我们波斯帝国那些贵族差不多,都是寄养在国家里的蛀虫……对不起,我对我的无知感到深深的抱歉。”

提到波斯帝国,似乎让这位女子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微笑也渐渐变成了冷笑,一丝淡淡的恨意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王邵想问什么的时候,早就偷跑去找活干的席君买过来了,见女子因为王邵的斗篷遮盖而变得内敛,悄悄舒了一口气,对王邵禀告道:“大人,城门卫已经将他们的马车彻查完毕,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已经可以放行了。”

王邵点点头,回身对女子笑道:“既然没事了,那姑娘你们就早些进城吧。”

“我是波斯帝国的公主萨珊维纳斯,你可以叫我萨珊,也可以叫我的大唐名字,维娜。”女子伸出手扶着胸口介绍自己。

这种情况傻子都知道美女要跟自己交朋友,王邵赶紧一指自己笑道:“王邵,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在长安过的愉快,若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你大可以派人来我家寻我,只要能帮的,我个人非常乐意为自己的朋友提供方便。”

维纳满心欢喜,不住道谢,没想到刚踏入大唐这个神秘国度的首都,就交到了一个异性朋友,还是那种说话能够轻易理解,交流顺畅也不拗口的大唐贵族,这叫她喜出望外。

洋和尚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维娜点点头,随即看向王邵表示歉意,遗憾道:“感谢你我的朋友,有些重要的事情还需要要我亲自去处理,等空闲下来我能去你家做客吗?”

“欢迎之至。”

“呵呵,谢谢,那么……要说再见了!”

“嗯,再见!”王邵挥挥手,望着维娜三步一回头上了车离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长安街道上。

王邵忽然低头沉思,心道:“如此庞大的车队居然是向皇城进发,来的又是波斯帝国的公主,难道西域那边有什么大动作?对了,历史上波斯帝国应该就是差不多在唐太宗时期频繁接触大唐的,看来阿拉伯人已经准备入侵波斯了。”

王邵想的不错,其实贞观八年大食国就(阿拉伯人)已经开始大举入侵波斯帝国了,因为当时李世民对吐谷浑准备动手,所以波斯帝国的使节直接被李二他晾在了一边,如今到了贞观九年大唐已经平定吐谷浑,波斯萨珊王便觉得机会来了,便再次派人过来,因为害怕被李二同志又束之高阁,所以这次下了血本,不但叫自己最疼爱的宝贝女儿亲自远赴大唐长安,还准备了许多稀世奇珍进贡,其目的不过是想向大唐拉拉关系,关键时刻能借兵抵御入侵而已。

“哼,眼珠子都快掉了!”一声骄哼在王邵背后响起,打断了王邵的思绪。

王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孤零零站在长安街道上发呆太久了,刚回身就见丽质嘟着小嘴一脸本宫此时此刻非常不高兴,后果非常严重的表情。

王邵噗嗤一乐,这样的小女儿表情在丽质脸上出现,也算是罕有,便笑道:“怎么了?”

“那女子不就是……大点嘛,本宫也不差啊!”丽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似乎寻回了些自信,自言自语道。

王邵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听了,顿时哭笑不得,不知怎得伸手一个弹指打在公主额头上,笑道:“瞎想什么呢,走了,我送你回……公主府。”

猛然间,王邵手僵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何时变成了苦涩,他这才想起来丽质是一个有夫之妇,他的丈夫还是长孙无忌那老狐狸的崽子,而自己在世人眼中,却成了传说中的小三。

送她回去?这滋味怎么像送自己老婆到别人床上供他人玩弄的感觉,王邵的脸色一会儿阴沉,一会儿又变的铁青,愤怒加纠结。

丽质也没吃飞醋的心思了,看着王邵僵硬的身子与他那不断升级的愤怒表情,聪明的丽质也想到了原因,于是伸手将王邵僵在半空的手抓了过来,柔声道:“我是你的,人是,心也是。”

王邵笑了,他发誓这两辈子都没从任何一个交往过的女人口中听到过这么简洁却叫人感动的无以复加的情话,没有浮华的辞藻来修饰彼此的感情,因为爱就是如此简单。

王邵差点想在这朱雀大街上与丽质来个浪漫的激情拥吻,不过看着周围那些闪烁着八卦目光的看客们,想想还是算了,万一被李二同志知道了,估计明儿个就得跟这个美好世界说拜拜了。

未来老婆一心向自己,还担心个屁,若李二同志想砍自己,大不了自己努力升官,让他不敢动自己便是,再说了,咱手里还有太上皇给的两张王牌呢!

想到这里,王邵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子强烈的权利欲,而且那欲望十分之迫切。

第四章 向权利迈出第一步

说实话,假如可以选择投胎目标的话,王邵肯定会选李二同志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来投,即便历史上下场都很悲惨,好歹也是个王爷身份摆在台面上,只要不作死,就肯定不会死。

王邵也相信自己如果真成了王爷,再怎么昏也混不到提前几十年进棺材里去,做个顶级纨绔才是穿越到大唐的正常开启模式嘛。

可现在呢,和尚!跟普通老百姓是一个等级,起点够低了吧。

和尚也就和尚吧,王邵也认栽了,关键他娘的还是辩机和尚,那可是震惊千年“万世流芳”的绯闻制造“机”,说出来都泪啊!

王邵放下笔杆默默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尚好的宣纸上那黑色的字迹都被泪水染成了一朵朵墨花。

武丫头在一旁认真的磨着墨,见到哥哥忽然流了泪,便怯生生拉着王邵衣袖道:“哥哥别哭,娘说,哥哥是咱们家里唯一的男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都很坚强,都是不哭的。”

王邵被武皇大人天真的话逗笑了,抬手一击摸头杀,狡辩道:“大哥不是为自己哭,大哥一想到大唐百姓疾苦,感同身受,对,哥哥是为他们而哭。”

武皇大人歪着头,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小脸上就像写着字,分明写着我才不信咧。

王邵被武丫头丰富的表情逗坏了,哈哈一笑,才在方才写的众多宣纸里挑出一张。

“啪”

将那张纸狠狠拍在书案之上,一指道:“大哥怎么会骗你,不信你自己瞧!”

武皇大人踮着脚尖将小脑袋凑了过来,伸出小手在空气画着圆圈,小眉头一皱,歪头问:“哥哥,这一圈一圈的是什么,牛粪吗?”

武则天这么一说,王邵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黑着脸脱口而出:“我的素描有这么差吗?这明明是蚊香好不好,哪里是牛粪了,你倒是说呀!哪像了?牛粪应该是这么画滴!”

王邵还无比较真的取过一张空白宣纸,在小丫头眼前涂鸦了一幅牛粪图,还没忘记画两三只苍蝇,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没见武皇大人都开始捂鼻子了吗?

小丫头捏着鼻子一缩脖子,而后努努小嘴,一脸作势欲哭的模样。

“哥哥凶我!”

这下轮到王邵凌乱了,赶紧装孙子哄了起来,足足半个时辰才将武皇大人一直在眼眶来回乱滚的小泪珠给请回去。

事成之后,王邵浑身虚脱,心里感叹,哄娃娃果然比打仗还累人。

武则天其实并不小了,在古代,十一二岁的年纪对于女子来说该懂的几乎都懂了,也不会因为王邵凶了她几句就发洪水,只是武则天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很享受被王邵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大概也是家庭的原因造成的,她的两个无良哥哥,没一个好货,不但从小欺负武则天,连姐姐和娘亲都备受欺凌,所以她对王邵这个以哥哥自居的男人极为依恋。

雨还没下就天晴了,王邵这才唤过武皇大人点着她的黑眼圈笑道:“呵呵,最近睡觉总睡不好吧?”

武则天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委屈着小脸卷起袖子给王邵看,王邵一瞧,果然满手的红豆豆,还有几道差点挠破皮的抓痕。

王邵指着蚊香草图道:“天气一热蚊蝇自然就多,去年哥哥还出家那会儿就在山中被咬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今年夏天一定得舒舒服服的过。”

武丫头捂着嘴咯咯笑着,痛不欲生这词形容的太贴切了,当真是一入夜整个长安城巴掌声不断。

武丫头好奇道:“哥哥是说你画的东西能驱赶蚊蝇?可我总觉得它像牛粪……”

王邵撇撇嘴,瞪了武家二丫一眼,然后一脸被打败的颓丧道:“你能不能不提牛粪的事情。”

武皇大人瞬间变身,伸出胳膊学着王邵的摸头杀,安慰着王邵道:“乖了乖了,我不提便是。”

尼玛,这情节发展怎么这么别扭呢。

王邵朝武皇大人的小屁屁就是一记家法,心中道:“小样,别以为你以后是皇帝,本少爷就不敢揍你。”

嘴上却道:“不许没大没小的,我还管不了你了?”

武丫头捂着小屁屁向王邵吐了吐小舌头,然后凑过来问道:“哥哥,我问你话呢,这个圈圈真能驱蚊吗?”

“叫蚊香,什么圈圈,我还叉叉呢。”

“哦,那……蚊香真能驱蚊子,叫我仔细瞧瞧呗。”武皇大人小脸露着兴奋之色,瞧着贼贼的动作,好像立马要从王邵手里抢似的。

“必须的呀,不然我画它干嘛!”王邵鼻孔朝天哼哼唧唧了几声。

“那哥哥多画几幅,我先回屋里挂起来,试试能不能驱蚊,啊……今天晚上终于能美美睡一觉了。”小丫头打着哈欠道。

“等会儿,谁告诉这画挂起来能驱蚊的?”王邵一脸懵逼啊,难道是自己组织语言的能力退步了?

大眼瞪小眼良久,王邵才反应过来,忽然拍起了大腿抽在了座椅上。

等笑够了才给眼前这位好奇宝宝解释道:“画是没有效果的,这是制作草图,我还没写配方呢。”

说着王邵提起笔先回忆了一阵,再缓缓写了出来。

土蚊香的配方其实很简单,主要成分是艾草、雄黄,至于碳粉木屑和树脂(松香)只是用来定型和增加香味,艾草和雄黄这两种都是唐人过端午(重阳)节人人皆会用到的东西,但谁也没想过这种祭祀用品能拿来驱蚊,或许有人发现过,但还未普及全天下。

这就是王邵被蚊子轰炸了一晚上,给生生逼出来的主意。

武丫头看了配方一遍,然后喜道:“哥哥,艾草这东西根本不要钱,山里头多的是,一会儿我去叫姐姐和娘,二丫替哥哥采好多好多过来,到时候哥哥一定要多送我些蚊香哦。”武皇大人估计也被蚊子咬出阴影了,一听有了法子,便急着转身向屋外跑去。

“等会儿,二丫……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武则天还没跑几步,一个刹车,扭头萌萌哒:“哥哥,我还没走多远呢,不用这么大声。”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王邵刚才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仔细回忆似乎又是脑袋空空,自言自语道。

武皇数着手指道:“二丫方才说,等采了艾草,哥哥得多送我一些那什么蚊香才行!”

“不是这句!”王邵皱着眉道。

“我叫上姐姐和娘一起去?”武则天歪着脑袋不确定道。

“也不是这句。”王邵继续摇脑袋,忽然王邵笑了,他记起来了,招了招武则天道:“你过来一下。”

武则天还以为王邵不打算多分她,于是嘟着嘴过来了,卖惨道:“哥哥,我都被蚊子咬瘦了,就多送我点嘛,我和姐姐睡一起蚊子总爱叮我都不叮她,姐姐那儿少些也没事的。”

王邵哭笑不得,小小年纪就学会卖亲姐了,大了还得了。

王邵拉过武则天小声嘀咕道:“方才你说艾草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武则天点点头:“是啊,艾草是客栈临时喂马的杂草料,连精料都算不上,除了端午祭祀用之外,根本无人问津。”

王邵满脸笑意,一条无本买卖浮现在脑海,于是诱惑道“二丫,你说若有人做出这夏天能驱蚊的蚊香,能卖多少钱?”

武则天看着手臂上的包包迟疑道:“嗯……应该值二十文吧,太贵了咱们家用不起,大户人家平日里也有用香薰熏蚊子的,那也能驱蚊,只是香料太贵,一晚上可要半两银子呢。”

“二十文?”王邵嘴角上扬,猛然站起身拍板道:“好,就定十文钱,哥哥要让长安的百姓过一个舒服的夏天!”

嘴上冠冕堂皇,其实他心里早乐开了花:“发财了,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这简直是名利双收啊,我去!”

第五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小小的一盘蚊香,引得全家开启了总动员模式,王邵自然不会真派武丫头去割艾草,这种体力活自然交给家将们去干。

王邵拉着武丫头来到庭院前,往大门口吼了一嗓子:“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何在?”

眨眼工夫,张龙赵虎就从大门外匆匆赶了进来,王朝领着马汉从马厩那边赶向王邵这里,见四人在王邵面前站定,纳头行礼齐齐叫了声请少爷吩咐后,王邵才开始发话。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你们四人认识艾草否?”

“回少爷,认识。”回答很整齐,王邵很满意。

“好,现在去弄些来,也不用太多,就先拉个一车吧,少爷我有大用!”

马汉有些不解道:“少爷,艾草这种喂畜生的杂草料府里原本就还有些,何况咱们家也就养了一头驴,不用拉一车吧?”

王邵一愣,但想着以后批量生产的话铁定不够,就直接说道:“算了,那就越多越好,就家里这些远远不够,少爷我又不是拿来喂驴的,而是另有它用,所以得麻烦你们走一趟。”

话都说清楚了,四人也没有提出异议,马汉出主意道:“少爷,老仆斗胆多嘴一问,您需要多少?若量大又急着收的话,老仆可以去跟当地的樵夫打声招呼,从他们手上收取更快,艾草这种野草也花费不了几文钱,装一大车也就值几百文。”

王邵一听一拍手,大喊这主意不错,遂对四人吩咐道:“那就这么办,你们去账房那儿每人支十贯用来购买艾草,农庄那边肯定有牛车租,也不要怕费钱,少爷我等着要,数量越多越好。”

原本这事儿说清楚了,买过来往府里一运也就结了,可张龙看了一眼院子,皱眉道:“少爷,咱们一人十贯钱收艾草,恐怕得好几十车艾草,府里可放不下这么多啊。”

王邵挠了挠头皮,原本还以为动动嘴皮子的事,真干起来怎么就这么复杂捏。

一时间王邵将头挠成了鸡窝,四个仆人也是急切望着王邵能拿出个主意来,正在此时,杨老夫人在武顺的陪同下来到了前院。

杨老夫人看着王邵将仆人聚在一起,便笑着过来道:“邵哥儿这是要做什么,弄得府里鸡飞狗跳的?老身好奇,过来看看。”

对于这位风韵犹存的老妇人,王邵是很尊重的,也不隐瞒,将蚊香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也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少爷鼓捣艾草是用来制作驱蚊的香料。

老夫人认真听完王邵的话,还有遇到的困难,展颜一笑道:“这事儿简单,邵哥儿又何必劳师动众,只需叫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去长安附近的各个农庄发道消息便是,找到当地里正村长说一说要高价收取艾草的事,连雇佣牛车的钱都可以省去了,这种漫山遍野的杂草庄户们种田时都得花力气清除,若知道能拿它换钱,巴不得往咱们这儿送呢。”

见王邵陷入沉思,杨夫人又道:“这放置地点也容易找,既然邵哥儿想办作坊,那必须得有块自己的田地,邵哥儿可别忘了你是有爵位有封地的人,虽然不在长安近郊,可咱们有地契啊,拿尚好的水田换一块长安近郊的差地,老身觉得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与咱们家换的,如此一来不就都解决了嘛!”

老夫人的话让王邵有种守的云开见红日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当真是醍醐灌顶,如此一来还既省了人力又省了时间,而且可行性高达百分之百,太厉害了!

王邵感叹道:“当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想这事儿就这么简单,老夫人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杨夫人得称赞,自然笑颜如花,拉着王邵道:“邵哥儿是干大事的人,这种小事没接触过自然不懂,收艾草办作坊的事儿若信得过老身,老身就替邵哥儿办了,至于这换地的事儿,能不能换一块不吃亏的地,就得邵哥儿亲自出马了。”

男主外女主内,古来如此,王邵也是第一次发现杨夫人有经商的隐藏天赋,于是点头放权,顺带着将配方也交给了她。

杨老夫人一脸郑重的接过,顺嘴问了句:“邵哥儿,日后若有成品,定多少银子?”

武丫头抢白道:“娘,这个我知道,哥哥说这是为百姓谋福利,定价不能高,要让全天下的老百姓过一个好夏天,只要十文钱哦。”

王邵见老夫人望向他,连忙笑着点头示意。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看王邵的眼神变了,有骄傲也有感动。

杨老夫人眼眸也是闪烁,良久后感叹道:“邵哥儿果然是佛门弟子,心善呐,好,就定十文。”

王邵老脸一红,多大的事儿啊,在他们眼里自己好像吃了大亏似的,其实蚊香的成本根本不高,满打满算加上最贵的松香料也就堪堪两文钱,去掉人工成本,王邵这一转手就能赚足足一倍,已经很暴利了好不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王邵现在要做的事就是问长安的众多地主们讨一块好地用来办作坊,当拿到地契的时候王邵第一个想到的是长乐公主李丽质,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跟谁换不是换,即便要吃亏也得让未来老婆占便宜不是。

四大天王被派去收艾草了,武家两丫头被杨夫人派到药材铺去买雄黄、松香等配料去了,王邵这一出门反倒成了孤家寡人。

怀里揣着地契,一路安步当车往公主府赶去,却没想到自己会转角遇到爱。

一辆马车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吓得王邵连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刚想开口骂人,车上却蹦跶出来一个清秀少年。

“臭和尚!”

“哈?”

王邵半晌才反应过来,敢情是指自己啊,定睛一看,哎哟,熟人!

“高阳,你怎么在这儿?”王邵额头下来三条黑线,心知今天是去不成了,这位有变装癖的丫头十分难缠。

羔羊妹子扑上来就是一阵粉拳交加,嘴上嘟囔道:“叫你不理我,叫你躲我,叫你回来都不告诉我,本宫打死你这臭和尚。”

粉拳的威力可想而知,完全是给王邵挠痒痒,但王邵还是装着一脸痛苦的模样,等羔羊自己打的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王邵才拉着她笑道:“舒服了没有?”

“没有!”羔羊嘟着小嘴哼哼道。

“这急急的,是去干嘛呢?”王邵看着马车师傅八卦的眼神,拉她到一边询问道。

“刚从丽质姐姐那边过来,自然是去往你家问罪啊!”羔羊妹子毫不隐瞒道。

“问罪?”王邵满脸问号。

羔羊妹子拉着王邵的手喏喏:“臭和尚,你一去就是半年,回来了也不派人知会一声,是不是将本宫给忘了,要不是本宫先去了姐姐府里,本宫都不知道臭和尚你回来了,你说本宫气不气?”

“气,公主打得对。”王邵撇嘴,这姑娘得顺着,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对了,你怎么出来了,居然连随从都没跟来?”高阳见王邵认罪态度良好,心情也变好了,忽然上下打量王邵一眼,就奇怪道。

“有事要办,挺急的,家丁都被我派出去了,只有自己亲自跑一趟了。”

“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王邵一想,也不用非得找丽质大听,找眼前这位也行得通,于是将地契抓在手里一边将换地的事儿说了一遍,其实也就打听打听长安城里的地主们谁田多,肯不肯让出一块之类的事儿。

高阳公主听的认真,心知这长安城郊的田地哪个不是寸土寸金,王邵他想拿良田换也不一定能换到,于是小手毫不客气夺了王邵的地契,笑道:“本宫跟你换啊,不过本宫得知道你换地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邵以为羔羊妹子跟他开玩笑,于是尝试几次抢夺,直到高阳将地契塞进胸口才作罢。

王邵认真道:“真换啊,一定要近郊的才行。”

高阳高傲的抬头道:“这近郊的地哪个不是朝中重臣所有,想要跟他们换,辩机哥哥你还真换不起,也只有本宫心甘情愿跟你换,哼哼,还不快谢恩。”

这傲娇的表情,分明就在说:“本公主看在你够可怜的份上,才大发慈悲得帮你一把。”

王邵一阵牙痒痒,恨不得一击摸头杀丢将过去,瞧给她得瑟的!

第六章 皇家也有烦恼

……

“谢什么谢,这是等价交换好不好,你又没吃亏,这可是上好的水田好不好!”王邵见不惯高阳的模样撇嘴道。

羔羊妹子不乐意了,从怀里掏出地契摆弄着,嫌弃道:“一块水田而已,本宫收了也没用,若真要种些什么既要遣佃户又得贴银子给佃户们安家,再说离长安这么远,还得花心思说服佃户们心甘情愿搬过去,你以为容易啊?怎么看都是本宫吃了大亏!”

王邵愣愣地看着高阳,心说这丫头何时变得这么精明了?随即也反应过来,拉着高阳小胳膊道:“别啊,迁什么佃户,叫他们都到我作坊里上工啊,我这正好缺人手。”

高阳公主认真打量王邵一眼,忽然感兴趣道:“辩机哥哥你要办作坊,是什么样的作坊?”

“蚊香作坊!”

“蚊香……那是个什么东西?”

“呃,怎么解释呢,就是夏天用来驱蚊的香料作坊。”

“能驱蚊呀!”高阳公主小脸兴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拉着王邵忙问道:“那哥哥的蚊香打算卖多少银子?”

“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吗?”王邵诧异,心说这小丫头怎么如此关心。

高阳妹子左右看了几眼,急着将王邵撵上马车。

王邵赶紧拉住她,无奈道:“你这是干嘛,有事说事,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小丫头俏脸一红,嗔道:“哥哥,这事儿不能当街说,快进马车里细谈。”

王邵虽然带着满脸狐疑之色,但还是顺着高阳妹子的指示进了马车。

进来一瞧,这马车果然是女子专属座驾,底下还铺着一层软绵的被褥,舒服得紧。

两人坐定,高阳连忙吩咐马夫开动,也没说目的地,马夫也没多问,就按着高阳公主的意思在长安大街上随意溜达起来。

王邵奇道:“多大的事儿,还不能在大街上说,难道办个香料作坊还犯法了不成?瞧把你紧张的。”

这时,高阳才一脸严肃的开口道:“哥哥你不知道,宫里的香料大多产自西域,不仅贵,量也少,长安城一入夏,后宫香料耗费就成倍的往上涨,往年那些西域商人都是经过吐谷浑的贸易路线贩卖给长安商贾的,今年,大唐不是在对吐谷浑用兵嘛,香料供应也就因此给断了,这宫里上上下下用的还是去年存下来的。”

“这跟我办作坊又有何关联?”王邵满头雾水。

“问题就出在这儿,皇宫里近三千多人都在用去年的存货,眼看就快见底了,父皇那儿要,母后嫔妃那边也要,众皇子公主那边也缺不得,内务府采办的太监急的都快悬梁自尽了。”

“不是,公主你越说越让我糊涂了。”

高阳小脸一紧,有些咬牙切齿道:“五姓七家控制着长安一半以上的商贾,奇货可居的道理他们这些人都懂,他们将香料囤积起来高价向外贩售,搞得宫里采办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银两备足宫里的日常所需,一旦哥哥你的作坊建成,无疑是破坏了他们的发财大计,你说严不严重?”

王邵终于听明白了,敢情自己一时兴起的小发明潜在的影响力居然如此巨大,这点王邵自己当真是没有想到的。

高阳忽然旧事重提道:“哥哥的蚊香卖多少银子?”

王邵伸出一只手前后翻了一下。

“十贯?”高阳显然会错了王邵的手势,低头斟酌了一下道:“也不是太贵,若驱蚊的效果不错,本宫这就跟贵公公说道说道。”

王邵一脸荒唐的摆手道:“错了,是十文,不是十贯!”

“十文!”

“嘭”

“唉哟!”小羔羊一时激动原地蹦了起来,小脑袋很自然的撞到了车顶,结果……悲剧了不是。

看着反应如此激烈的妹子,王邵嘴角翘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想笑又不敢笑,心中微微心疼高阳的小脑袋瓜子二秒。

高阳公主可没管头上的包包,连滚带爬的贴到了王邵身前,把王邵吓得就差高声喊非礼了。

羔羊妹纸双手按着王邵肩膀,整个人骑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哼哼道:“臭和尚,你可别骗我,能驱蚊的香料哪有这么便宜的!”

高阳浑然不觉此刻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王邵是满脸的尴尬,居然被这丫头给逆推了,我去,要老命了!

“快下来!”王邵赶紧道。

“快说,老实交代,本宫就不信有这么便宜的香料。”高阳上下提着小屁屁重重施压。

“不是,咱们有事好商量好不好,起码得先等我起来,我再慢慢告诉你嘛……”

“哼!”高阳傲娇得一抬头,一脸你不说我不放的样子。

但是,渐渐的,高阳脸红了,因为她感觉到了王邵身上的异样,没等王邵说话,自己就从他身上翻下来了,嘴上嘟囔道:“臭和尚、花和尚、登徒子、死流氓!”

得咧,王邵老脸通红,真是黄泥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当真百口莫辩。

心说:“你当我乐意啊,你蹭啊蹭个不停,有反应这纯属是生理现象,没反应那才叫严重呢!”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好半晌才重新面对面坐定,王邵理了理衣襟轻咳一声道:“嗯哼,其实我没必要骗你,真的只卖十文,与其说是香料,不如说这是专门驱蚊用的香,其实我有一点想不通,宫里怎么会短东西,那什么五姓七家再牛气,也不敢将主意打到你父皇的头上啊,皇帝缺什么东西,随口说一声,自愿双手奉上的人比比皆是。”

高阳也收拾了心神,微微撇嘴道:“辩机哥哥出征那会儿,大概是在三月初吧,父皇发了一道政令,以前的户等为三已经作废,经过朝堂商议,变成了三等再分上中下,即三六九等。”

“哦。”王邵点点头,对他来说这户等分级根本没什么概念,即便家里跟仆人的关系王邵自认为是老板跟员工的关系而已,平日里皆是一视同仁平等相处,高阳跟王邵说三六九等完全是在对牛弹琴。

“三六九等一分,直接影响了五姓七家的利益,他们想将氏族的地位拔高些,可父皇认为民分九等并不是区分高低贵贱的准则,而是方便归类,有并举之意。”

王邵接话道:“所以那些氏族就联合起来抵制,甚至在香料这种小事情上给你家父皇找麻烦?”

“大概就是这样子。”高阳点点头。

王邵在自己膝盖上有节奏地打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掰着手指道:“要不这样,我的作坊你也参一股,他们给皇上使绊子,我还偏要跟他们斗一斗。”

高阳犹豫道:“哥哥真的要经商吗?按高阳的意思,哥哥还是不出面的好,毕竟士农工商,商贾最让人瞧不起,高门大阀皆是选个信得过的人代为操办,哥哥你一个有爵位有身份的人,若亲自出面怕是要遭人诟病的。”

“怎么叫人瞧不起了?”一提到“士农工商”王邵就是一阵吐槽,从古至今这句话越传越离谱,简直是误人子弟。

王邵开启嘴炮模式:“就说这‘士农工商’吧,这句话出自《管子》第五篇对不对?”

高阳也是学过,自然点头称是。

王邵继续道:“既然学过,就该知道这里的士,指的是兵甲士卒,而非是读书之人,原话是‘民分四业,士农工商’,记住,是民分四业,跟执政者完全没有关系,管子可不是分高低贵贱,也是并举之策,好比当今圣上的三六九等,《国语-齐语》中记载,管仲变法时规划士乡十五个,工商之乡六个,两千户为一乡,其余是在野的农户,当时大概有四十五万户吧,这么做是为了适应战国时的国情,军士用来保家卫国,工匠商贾在一起便于流通商品提高商品工艺,传到本朝,怎么就成了做官的第一,种田的第二,工匠第三,商贾最末了呢,这简直荒谬至极。”

啊咧,高阳妹子将樱桃小嘴张的老大,原来士农工商是这么解读的,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不过,怎么跟太傅们上课教授的不一样呢?

王邵摇头道:“再说商人,调南北,通有无,急人之所急,补民之所缺,怎么就低贱了?也许,大唐的奸商太多,让你们以为天下商人皆是伤人,但我这个商人不同,有道德、有文化、有理想,能为大唐创造财富,以服务大唐百姓为己任,你说我样子的儒商谁敢诟病?只要百姓生活的越来越好,我就算被骂几句也是心甘情愿。”

“儒商么?”

高阳笑意越来越浓,将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抓着王邵不放,激动道:“我信辩机哥哥,哥哥做什么都不会叫我失望的。”

王邵老脸微红,刚牛皮吹得有些大,瞧把这孩子忽悠的,还自诩什么儒商,其实就是想要个皇家特供的名头而已。

只要跟皇家搭上关系,即便那五姓七家要来找茬,也要掂量掂量李二的脸色,这是商业上的手段,好听的叫借势,难听的叫狐假虎威,当然这些话是王邵是永远说不出口的,他怕被高阳妹子虎躯一震,当场咬死。

第七章 起作坊

漫无目的的马车终于有了方向,马夫调转马头往皇宫赶去,入了宫,高阳妹子就端起来身为一名大唐公主应有的架子,那小鼻孔都快朝上天了,王邵跟在她身后一个劲儿得扶额,太丢脸了。

公主点名要找贵公公,贵公公一经小太监通报,那是撒开脚丫子往王邵这边赶,遥望着贵公公两脚像踩着自行车一样飞驰而来,王邵额头又是一阵冷汗,看来身边这位小羔羊在宫里的淫威可不小啊!

贵公公左脚跳跳右脚蹦蹦火急火燎得飞过来,王邵估摸着他脚下的那双鞋回去后铁定是报废了,没瞧见鞋底儿都开始冒烟了嘛,能跑出这种非人的速度,天下也没谁了,不知道刘飞人看到了该是个什么表情,王邵觉得这场面一定会很精彩。

“公主殿下,听小太监说您召老奴呢,请殿下尽管吩咐,老奴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贵公公跟死狗一样吐着舌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能正常说话,这功夫也算是练到家了,王邵在边上那是惊得目瞪口呆,心道:“干哪儿行都不容易啊,瞧瞧这老太监,多敬业,简直是太监行业里的新标杆,难怪能坐上一把手,果然有实力,实在叫人佩服,佩服。”

“谁要你这奴才死而后已了,本宫只是来询问两句,这宫里的香料采购之事可是办好了?”高阳公主白了贵公公一眼。

贵公公自然也见了王邵,公主在场也不好与王邵单独寒暄,只得行礼的时候将王邵也带了进去,两拜之后才回禀道:“回殿下话,这驱蚊香料一事儿如今闹的宫内人尽皆知,皇后娘娘今早儿还询问过老奴,按老奴的意思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不用了,主子们好才是真的好,如此一来也就够用了。”

“那怎么行,宫人满身红疹子去见人,岂不是叫上朝的外臣看了笑话,说严重点,那可是失了皇家威仪,等同失了国体,我们这些做主子的,脸上也无光啊。”公主眉头一皱,半是关心半是责怪道。

贵公公一脸激动,就差五体投地表忠心了,连忙道:“殿下思虑的周全,可暂时也什么好法子可想,除非……从户部支些过来,可皇上说过,内库是内库,国库是国库,国库的银子不能动,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更不敢说了。”说着说着,就见贵公公抹起了眼泪,奥斯卡最佳男配都赶不上他,说泪奔就泪奔,毫无征兆。

“好了,别卖惨了,本宫这不是带人来给你出主意了嘛。”高阳赶紧摆手,将王邵推了出来。

老太监的眼泪眨眼就不见了,王邵又是一阵感叹,还好自己穿成了和尚,要是穿成了太监,看样子也混不到贵公公这种地位,太尼玛收放自如了。

“见过贵公公!”王邵这才向其招呼。

“哟哟哟,王大人折煞老奴了,不知公主所言是否属实,王大人真有办法帮到老奴?”

“嗯。”王邵点点头。

“这可太及时了,不知大人有何金点子?”

高阳见两人墨迹半天还没进正题,索性直接开口道:“辩机哥哥手上刚好有张驱蚊香料的秘方,本宫与他无意间提起公公的难处,辩机哥哥就将秘方拿了出来,可助贵公公渡过此难关,只是建作坊不是一句话就能成的,所需的物力人力倒还是其次,关键府衙登记造册的手续比较繁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下来的,而宫里又急着要,这事儿还得请公公亲自跑一趟。”

“大人打算办作坊?不知,到时候可否供应宫廷采办,对了,此香料若成,大人定价几许?”贵公公原本还以为王邵是来献秘方,只是微微一愣,便回了表情,同时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说来说去,还不是钱给闹的,李世民与长孙皇后提倡节俭,原本内库的银两就不多,贵公公这位身兼数职的管家,有时也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他也不贪心,只要王邵这边开口能比五姓七家的商铺便宜一半,就能安然度过这个夏天了。

王邵笑着伸出双手。

“十贯?”贵公公脱出而出,同时脸上一喜,心里盘算道:“若真是十贯那可就太好了,宫廷采买量大,还能压一压价格,再加上高阳公主引荐的关系,怎么样也得再减个三成,如此算来只需七贯便可拿下了。”

“啧,十文!”王邵有些不耐烦了,都啥眼神,高阳这样,贵太监也这样,难道这大唐的香料真的这么贵吗?在会昌寺出家的时候也没听说香烛被炒到几贯钱的天价,不都一样嘛,无非是参的料有的多有的少罢了。

“多少,十……十文!大人,您不是开老奴玩笑吧?”贵公公下巴都快惊掉了,眼珠子一凸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十文钱,这点本宫再三确认过,虽然比不上精贵香料的香,但对于驱蚊一途,极有功效,所以本宫觉得,此事宫里需有人出面打点上下,以最快速度将这驱蚊香料作坊给落实了,十文钱的驱蚊香料,连普通百姓也用的起,说是利国利民也无不可。”

贵公公上下打量王邵一眼,然后重重点头道:“若真是十文,当真是大唐之幸,王大人功德无量啊,这样,老奴这就通知内务府上下,一面派人去官府打声招呼,另一面派工匠去王大人府上听候大人差遣,而老奴,回头就去给皇后娘娘报喜去。”

“别急,顺带跟母后要些侍卫过来,辩机哥哥的秘方可不能落入五姓七家之手,谁知道有没有胆大妄为之徒打我哥哥的主意。”

“是是是,老奴一定记住。”

就这样,这事儿给高阳公主三言两语给解决了,王邵出宫的路上就一直望着这位妹子,盯得小高阳脸颊飘霞,白嫩的脖颈也染成了绯红色,实在受不住王邵的眼神,猛然回头呲牙道:“臭和尚,你为何一路偷瞧我?”

“啊,有吗?”王邵一惊。

“有!”说着高阳伸出一根葱指在王邵鼻尖缓缓荡过,王邵很自然的,眼珠子随着她的手指转动。

“喏,还说没有!”高阳像抓住犯罪证据一样沾沾自喜道。

“呸,废话,你毫无征兆一比划,是人都会注意的好不好!”王邵满脸黑线,很不客气的轻轻拍掉高阳的手指解释道。

“反正我就知道你在偷偷看我。”高阳妹子红着脸低着头,轻轻嘀咕着。

“我在想,你们古代女子都这么早熟嘛,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要不是我认识你足足有一年多,还以为你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呢。”

王邵发自肺腑说了一句大实话,可高阳听了就不高兴了。

一阵拳脚相加,嘴上嚷道:“呸呸呸,谁十八了,你才十八呢,你咒我嫁不出去是吧,臭和尚!”

“哈哈哈,没错,本少爷虚岁正好十八!”王邵躲着粉拳,双手叉腰居然很无耻的承认了。

“你,哼!”

打不到,难道还踢不到吗?高阳抬起一脚狠狠往王邵的脚面踩去。

王邵还嘚瑟呢,结果没防着这招,于是乎,正中靶心。

“哇呀!”一声凄惨的杀猪声从王邵嘴里冒了出来。

宫里的守卫将眼睛扫了过来,见是这么两位,一缩脖子,权当做啥也没瞧见,该干啥继续干啥。

……

有了皇家的支持,办作坊这件事,就跟上了高速公路一样,简直顺畅的不行,地皮是高阳的,人工一抓一大把,起房子的工匠都是贵公公帮着找来的,皆是做皇家工程的大拿,要是王邵乐意,在地面上起个岳阳楼都不是问题,更何况是普普通通的几间民房,那自然不在话下。

仅仅三天工夫,那蚊香作坊就起来了,这效率都快赶超现代建筑行业顶尖水平了,王邵迈着歪歪扭扭的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在大唐兴建的第一座工厂前面,脸上有喜悦也有一丝痛楚,没办法,脚丫子被母老虎踩了呗,还好死不死踩到了最脆弱的脚趾头……

第八章 名利双收

上贡的蚊香自然要与众不同,好显示皇家的独一无二,王邵在这方面也是下了血本,从二文钱的成本直接给调到了十文,根本就是保本销售,花钱赚名声。

怎么增加成本?这好办,除了必要的蚊香材料外,再加入各种花香,夏季有各种花卉可以采摘,有栀子花、茉莉花、紫薇、荷花、玉兰等等,这些花一旦加入配料中燃烧起来除了能驱蚊,还自带花香。

第一批成品王邵手还没捂热呢,就被武丫头撒娇卖萌给骗去了,喜滋滋的到姐姐面前炫耀,结果叫杨母瞧见了,一顿毒打,才消停下来。

杨母对此颇为不解,几次谈话间有意无意的提起过,说这样做可不是长远之计,可王邵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上贡的香一旦打开销路绝对能成为一种奢侈品,既然是奢侈品,必然会被外界炒到一个天价,而且普通的蚊香寿命有限,等过了这个夏天,几乎人人都用不到了,生意哪能只做一锤子,要想长远发展必须得把经营范围扩大,创新才是企业生存的不二法门。

只要自己不说破,谁知道这种极品香只要十文成本,而且皇宫采办又是贵公公的人,贵太监巴不得这香越贵越好,别人要花几贯甚至几十贯才能弄到手的东西,他只要花十文钱就能采购到,这不也是一件大功劳吗?

这是双赢的局面,皇家有了面子,王邵通过皇室御用这个标签,打了一个天下最大的广告,何乐而不为?斤斤计较几文钱上下的成本,比起未来的巨大收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王邵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当第一批花香型驱蚊香送到贵公公面前的时候,这老家伙笑得牙都快掉了,还神神秘秘低声问了句,这种内供的香要放在外面能卖多少?

王邵一听就明白了,内宫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前世看宫斗剧就已经了解个七七八八,既然贵公公当面问起,王邵也就如实回答:“打算先定个二十贯。”

贵公公顶着一张菊花脸连忙叫好道:“对对对,二十贯就对了,大人的香不比那五姓七家商贾的香料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真卖二十贯,老奴一想到那些奸商的脸色,就浑身舒坦,杂家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呵呵,贵公公说笑了,这是第一批,后续的还在赶制,采购价依旧是十文,另外我这边额外送给公公二十箱,这十箱还请贵公公笑纳,另外十箱嘛,若有达官显贵问起来,还请公公多多美言几句。”

“哎哟哟,应当的应当的,杂家受之有愧啊。”

“公公为作坊一事忙前忙后,我王邵能不铭记于心于嘛,就这样吧,时候也不早了,在下家中还有些琐事,就先告辞了。”

“杂家送送王大人。”

“得,公公您贵人事多,还请留步,告辞!”王邵笑着拱手道别。

贵公公看着王邵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个小王啊,以前还是小看了他,往后更了不得啊。”

回到工厂,王邵马不停蹄的拉着五十箱普通蚊香去了趟师兄那里。

见王邵呼呼喝喝得命人将东西往寺里搬,吓的三藏连袈裟都穿反了,急急忙忙赶了出来,还以为寺里进强盗了呢。

“统统住手!”三藏师兄跳出来大吼一声,声如洪钟,颇有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狮吼功的风范。

见王邵张着嘴巴望着自己,师兄赶紧跑过来将王邵拉到暗处,训道:“师弟啊,你这……这是干什么啊,大箱子小箱子,一个劲往我这会昌寺里倒腾,里面究竟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别告诉师兄你去西北一趟就搜刮了这许许多多的民脂民膏,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什么啊!”王邵撇撇嘴,这位师兄脑洞有点大。

一指院子里的箱子解释道:“都是香啦,什么民脂民膏,在师兄眼里我王邵就这么一个人?”

“阿弥陀佛,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三藏一脸有惊无险的样子。

趁着师兄过来,王邵索性将事情说了起来,拉着师兄嘀咕道:“事情是这样的……”

这蚊香是方便百姓的东西,三藏师兄一听只要十文钱,更是举双手赞成,结果会昌寺开始直接卖起了蚊香,王邵还替自己的产品想了一个广告,做了一首歪诗,书曰:“夏眠真难熬,处处蚊子咬,夜来巴掌声,不知死多少。”

长安城什么传的最快,第一就是八卦,第二还是八卦,会昌寺卖驱蚊香这事儿被信徒一传十十传百,仅一天工夫,就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起先,还是信徒们看在三藏法师的活招牌份上,将信将疑的买了一些回去试用,反正也不贵。

没想到这试,就发现好处了,不但一夜睡的舒坦,连晚上办那事儿也方便多了,那扰人清梦的蚊子似乎开始躲着不见人了。

有了这般神奇的效果,老百姓还不口口相传,昨夜在老婆身上奋战一夜的兄弟满面春风推门而出,就差仰天大笑了。

再看看隔壁没用蚊香的,那蹲在犄角旮旯画圈圈的汉子,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妇女们喜欢窜门聊八卦,见某家媳妇满面桃花,一看就是昨夜办过事儿了,仔细一问皆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又是一阵风传。

到第二天,王邵听小沙弥回报,说三藏师兄要他垫修庙门的钱,王邵当时就将茶喷了那沙弥一脸,一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买蚊香的老百姓给挤的,这事情闹得,王邵都没料到,想象着会昌寺人头攒动的模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画面转到唐三藏这边,三藏好不容易从人堆里爬了出来,正了正仅剩一半的袈裟,摸着小心肝道:“妈耶,疯了啊这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快将我那爱惹事的师弟收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

王邵的驱蚊香风靡了整个长安,老百姓得了实惠,自然是拍手称赞,皇宫那边暂时还没传来消息,大概是贵公公想着将仅剩的存货用完才会用到自己的新产品。

百姓称好的东西,放到奸商们面前就不好了,他们早就不淡定了,偷偷聚在一起商量,特别是跟王邵有着解不开仇怨的崔家商人,简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王邵一早出门就被马车撞死,喝口水给他噎死,走路摔他个半身不遂之类之类,反正他们脑子里都是满满的恶意。

“这下好了,货都栽手里了,你们崔家商行不是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的吗,这回儿怎么办,我可是压了近万贯的香料钱,这事情你们崔家得给诸位同道一个说法吧。”一个散商满脸愁容,见和他一样的自由商人没人敢出声,于是鼓足勇气起头道。

有人站出来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自然就有附和的,你一句我一句,瞬间吵成了一锅粥,意思很简单,这次香料的事,是你们崔家起头要给皇家添堵的,眼看香料压一日就亏一日的现状,你们崔家得想个办法补偿损失才行。

“我崔家家财万万贯,会少了诸位这区区几贯钱?笑话!”上座的崔家代表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冷笑道。

“对,你崔家家大业大,耗得起,可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耗不起,这投的钱眼看着打水漂了,能不急嘛,要老命喽。”另一个散商急的直跺脚。

“诸位,且放宽心,这驱蚊香在长安售不了多久,诸位不妨再等三天,若三天后情况还未好转,我崔家照进价收取诸位手头上的货物,如此可好?”

崔家代表掷地有声的说了这么一句,给在场的散商吃了一颗定心丸,诸散商也是换了脸色,堆着谄媚的笑容将马屁纷纷送上,仿佛刚才他们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第九章 崔家出招

果然,崔家的手段在两天后就开始见成效了。

第一波打的是价格战,西域香料开始大幅度降价甩卖消息不胫而走,老百姓也许一辈子都没用过这种平日里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奢侈品,自然对此购买欲旺盛,这现象就像后世爱疯手机卖成了白菜价,能不叫人心动吗?

再看王邵在会昌寺寄卖的驱蚊香,除了能用来驱蚊,却不能满足客户攀比的心里需求,所以很大部分手头上稍加有些积蓄的百姓,都会选择一面买王邵的蚊香一面又偷偷光顾了这些贩售西域香料的商铺。

得知反馈消息的王邵对此只报以淡淡一笑,与武家母女一脸愁容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哥哥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优哉游哉喝着茶,也不瞧瞧外面买香的客人比昨日少了近三成,明日若再失去一些,可怎么办呢!”武则天见王邵一脸淡定的模样,不知怎么就有些生气,似乎是自己多管闲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邵缓缓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笑着又添了些水,嘴上道:“这种手段虽然立竿见影,但纯属伤人伤己,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商铺要跟咱们玩下去注定没有好结果,要打价格战,成本与技术才是关键,他们再便宜能比咱们还便宜吗?咱们吃肉,总得给人家喝口汤吧。”

武则天却展现出了她身为女皇的一些特质,皱着眉头道:“打蛇不死反遭咬,哥哥对敌人太过仁慈了,若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到头来反而会成了哥哥前进的绊脚石,二丫以为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王邵放下茶碗,向武则天展露了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容,同时伸出手在武皇大人的头顶一阵折腾。

武则天的小脑袋经过王邵折腾顿时变成了鸡窝,赶紧护住脑袋嘟着小嘴不爽道:“哥哥你又摸我头,娘说会长不高的!”

王邵这才收回手,教育道:“做人要阳光一点,只要我们走的是正道,就无惧小人的算计,何况你所言的斩草除根说法,那本就是一句笑话,是弱者的借口罢了,对于强者而言,若真有能力将敌人斩草除根,又何惧敌人反扑?除不除,又有何区别,你说呢?”

“呃……”武丫头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被王邵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理。

王邵将武皇大人拉过来,语重心长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给敌人留一步退路,有了退路,敌人才会理智,一理智,我们就可以预料敌人的动作,然后再做应对,若把敌人逼得狗急跳墙,那就好不了,听说过乱拳打死老师傅吗?人一旦疯狂起来就成为了变数,那就脱离了掌控,好比我们现在的处境,若我们也跟着降价,势必会让崔家遭受损失,但这些损失对家大业大的崔家近乎是九牛一毛,根本做不到伤筋动骨,得了蝇头小利却输了整盘棋局,小不忍而乱大谋……你很聪明,但要记住,人心不是仅靠智慧就能揣摩的。”

“嗯,哥哥教诲,二丫铭记在心。”武丫头抬头望着王邵,两眼皆是小星星。

“行了,去找你姐姐玩去,咱们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崔家的第一招仅仅是试探而已,还有后招没出呢!”王邵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第三天,见王邵这边毫无动作,崔家和那些散商们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居然增设了几十个地摊,还故意开到会昌寺外的街道叫卖,一下子,会昌寺恢复了昔日的客流,也让三藏师兄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三藏法师随即又开始担心起他的那位小师弟来了。

晌午,三藏法师领着徒弟悟能来王邵家串门,王邵自然是喜出望外,盛情向迎,搞的三藏师父老脸微红,心中对这个师弟又羞又愧,毕竟与三日前的火爆场面相比,今日来买蚊香的寥寥无几,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请师兄进了大厅,八戒兄很自觉的站在了自己师傅身后,王邵见状也就没赐座给他,与三藏师兄也就唠唠家常,丝毫没有过问蚊香售卖情况的意思。

三藏心中有愧,虽然王邵不曾提起,但这事儿如鲠在喉,叫三藏不吐不快,顶着一张关公脸,迟疑道:“师弟,这蚊香的事情……”

王邵微微一笑,同时摆手道:“师兄,这事儿师弟已经知道了。”

三藏诧异道:“既然师弟已经知道,难道就想不出应对之法吗?”

王邵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师兄你着相了,佛语有云,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些时日你且看他如何!”

三藏见王邵有如此心性,便也不再纠结蚊香之事儿,一扫忧愁转而笑道:“没想到师弟入了红尘,这佛性却更进一步,当真可喜可贺,善哉,善哉,既然无事,那师兄也不多加打扰,这便回去继续译经了。”

“行,师兄慢走……恭送师兄!”

“师弟留步吧。”三藏笑着摆手。

送师兄离开后,王邵反身回屋,却见武丫头手里托着一包瓜子,探着小脑袋躲在一棵不足半米高的盆景之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发现不了她,她那双绣花鞋,还有她那学着松鼠嗑瓜子的咔嚓声,早就将她给暴露无疑。

“躲着干嘛,上了茶后你就一直在听墙角啊?”王邵有些哭笑不得,向武丫头招手道。

武丫头见自己被发现,赶紧收起了瓜子塞进腰间绣包里,拍着手向王邵小跑过来,脸上装着才到的样子,上气不接下喘道:“哈,哥哥,你……找我?”

王邵伸出手指赏了一击指弹,好气又好笑道:“装!若你的腿能打几个哆嗦,就更像了,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听墙角。”

“二丫不是好奇嘛,还以为那大和尚是来兴师问罪的。”

“就属你心思多,三藏师兄一定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才带着愧疚之心过来坐坐。”

“哥哥,你方才对大和尚说的话真的很深奥啊,我都听不明白。”

王邵矮下身子笑道:“很简单的道理,方才那些话只是宽慰我那个善心的师兄而已,若说真心话,我哪会忍他、让他、由他、耐他、敬他,肯定是抽他、抽他、抽他,抽到他妈都不识他!”

噗嗤,小丫头笑岔了气,直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的抽气声,王邵的大实话给武皇大人逗的。

好半晌,武丫头才按着小肚子笑道:“哥哥这大实话也太逗人了!”随即小脸一愁道:“那哥哥为何一点都不担心呢?现在作坊的工人们都停工三日了,他们私下议论,说咱们的作坊久不了,都盘算着另谋出路呢。”

王邵倒是看得开,淡淡道:“他们若要走,就放他们离去,犯不着在这地方做文章,跟他们说,若谁想离开我再多送一贯钱,毕竟前几日加班加点替作坊出力并不作假,咱们拦得了人,也拦不住他们的心,这叫好聚好散。”

“哥哥就是心善,那群人忘恩负义,你居然还倒贴一贯钱。”武则天替王邵心疼道。

王邵回头露出邪邪的笑容:“因为那些人迟早会将肠子悔青的,与其养着这些不齐心的人,不如给对咱们作坊有信心的人更大的关照,甘愿留下来的那些人,将会是我王邵在大唐朝创建一个商业帝国的真正基石,而一心要走的人,呵呵,都是垃圾!”

王邵看着有些迷茫的武皇大人,呵呵一笑,抚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哥哥其实在等消息,只要宫里的消息一传出来,那就是咱们反攻的时刻,商场如战场,哥哥我似乎被崔家小瞧了,也好,我可以好好给他们上一课,小丫头,你睁大眼睛瞧好吧,哥哥不会叫你失望的。”

这句话武则天听懂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脆声点头道:“嗯!”

第十章 枕边风

李世民走在去立政殿的路上,一面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一面扭头问落了他一步的贵公公道:“小贵子,算算日子李靖也快回来了吧?”

贵公公堆着笑上前两步,躬身答话道:“陛下神算,凯旋大军已在百里之内,若马不停蹄今晚就到,不过依老奴的心思,李大总管应是明日带兵进城。”

“嗯。”李世民点点头,又走了几步,侧身道:“对了,最近长安城里有什么新鲜事,朕偶尔听见小太监和宫女们在讨论一个叫驱蚊香的东西,小贵子你可知晓一二?”

贵公公低着头嘴角微微上翘,这本就是他自演自导的一出好戏,目的就是让圣上过问此事,这驱蚊香采办皆是由他亲自操办的,能不知道吗?

“回皇上,此事儿老奴的确知晓,不过……还请皇上恕罪,娘娘可不许老奴向您提起此事,待皇上去了立政殿见了皇后娘娘便可知前因后果。”

见贵公公一脸惶恐的模样,让李世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深究。

李世民一顿足,脸上露出莞尔之色,微微摇头道:“这个观音婢,居然还跟自己的丈夫卖起关子来了,也好,朕就亲自去问个明白。”说完龙行虎步往立政殿赶去。

不久,贵公公小跑几步先到达立政殿大门口,扯着嗓子高唱道:“陛下驾到!”

话音一落,李世民的左脚就跨进了门槛,长孙皇后带着一群侍女匆匆过来接驾,尚未开口,李二就摆手道:“都平身吧,免礼了。”

掠过正欲起身的众人又行了两步,大马金刀往凤榻上一坐,伸出手点着长孙皇后板着脸道:“观音婢,朕是来问罪的,你可知罪!”

皇后面色如常,倒是她身后的侍女太监们脸色惨白,不知今儿个皇上火气怎么这么大,居然点着皇后开口就说前来问罪,这对天下第一夫妻吵架,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一个不好就是杀身之祸啊。

一时间除了表情依旧淡定的长孙皇后之外,余人皆跪地不起,身子战战兢兢,齐声高呼道:“请皇上息怒。”

长孙皇后朝自己的丈夫展颜一笑道:“皇上,可臣妾不知自己罪在何处?”

李世民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继续装道:“观音婢可有什么事儿瞒着朕,可知此乃欺君之罪也。”

“不知皇上指的是何事?皇上不说,臣妾当真记不得了。”长孙皇后莲步轻移来到二哥身边,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恭敬送上。

李世民眉毛挑了挑,接过茶水吮了一口,刚想开口说话,忽然鼻子耸了耸,放下茶盏将视线集中到了案几上摆放的香炉之上。

李世民伸手在香炉上扇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朕方才入立政殿就闻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花香,原本还以为是朕的鼻子不灵光了,原来是此香炉在作怪,观音婢,宫中的香料何时改了秘方了?这闻起来虽没往日提神醒脑,但也不差,下了朝就该放松放松,这香好闻,朕都想在你这儿小睡一会儿了。”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却没如李世民想象的介绍起香料,反而是替李世民铺好了被褥,提议道:“皇上日理万机勤政爱民,此乃大唐之福,可也要保重龙体,若皇上累了,臣妾自当替皇上理榻。”

李世民眼珠子闪烁,抓过皇后柔夷,轻轻一带,长孙无垢就被李世民拥在了怀中。

李世民此刻也装不下去了,点着皇后的额头笑道:“朕的皇后啊……能娶到观音婢真是朕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皇上……”长孙皇后满脸娇羞亦娇亦嗔,心道:“周围几十双眼睛瞧着呢,真是太羞人了。”

李世民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假咳一声道:“咳,尔等殿外候着吧!”

“遵旨。”贵公公转身连连摆手示意,将宫中仆人如赶鸭子一般具都轰了出去,嚷着公鸭嗓道:“快快快,还不退下!”

待赶走了众人,贵公公堆着笑容过来,却见这对天下第一无良夫妻在跟他翻白眼,贵公公面色一僵,左看右看,良久才反应过来,皇上皇后这是在嫌自己碍事啊,老脸一红,一拍脑门,告罪道:“瞧老奴这记性,皇上、皇后娘娘,老奴就在外头候着……”

话还没说完,见这对夫妻齐齐面露不耐烦之色,贵公公赶紧闭嘴,提着下裳就逃命似的奔向了大门,闪身出去的同时还没忘将大门给关上。

门一关,贵公公哆哆嗦嗦抹了一把冷汗,喃喃自语道:“差点小命不保,我嘞个乖乖。”

李世民夫妻俩要干嘛?当然不是白日宣淫了。

其实就想说些夫妻之间的悄悄话,皇帝的日常起居都是有女官记录的,就跟国际大明星四周的狗仔队差不多,李世民就算办人伦大事,书记官都得注上一笔,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分毫不差。

对于一个手握天下的皇帝来说,这种做法很丧心病狂,但却很有必要,我们看到的历史,就是在这些严紧到鸡蛋里还会挑骨头的史官笔下诞生的。

李世民自诩能比肩始皇胜过汉武,是一代明君,那就更注重平日的言行,也只有将他们全赶出去才能真正得到与老婆独处的时间。

眼中只剩你我,李世民也就不端皇帝的架子了,抱着皇后责怪道:“说吧,偷偷背着你二哥干了什么?”

“哪有。”皇后拍掉覆在胸口之上的狼爪娇声道。

“观音婢啊,有些事儿即便你不说,朕也能猜到几分,是不是那些氏族越来越过分了,哎,委屈你了……”李世民感叹道。

长孙无垢摸着李世民的开始微微褶皱的脸庞,柔声道:“二哥,夫妻本是一体,做妻子的永远站在你这边。”

然后开始向李世民和盘托出,等事情交代个七七八八,长孙皇后忽然换成了冷笑:“哼,那些人想瞧咱们夫妻俩的笑话,可我偏不如他们的意,就好比这不起眼的香料吧,那小和尚就替咱们出了一口恶气,我呢,越瞧他越欢喜。”

李世民眼角抽了抽,在自家老婆嘴里听到她夸奖别的男子,李二同志很不是滋味,满嘴的醋味哼哼道:“哼,观音婢口中的小和尚,就是那个辩机?”

“是王邵,夫君忘了,您亲口下敕令叫他还俗了。”

“这个王邵,莫非又惹事了?看朕不好好治他!”李世民忽然一阵牙痒。

“二哥,我看你非但不能治他,还要重重赏他才是。”长孙皇后哪儿看不出丈夫小心眼发作,心中却是甜滋滋的,心道:“二哥也真是的,跟一个小后生抢什么飞醋。”

“就这破香料的事儿?那就是屁大点的事儿,还想朕赏赐与他,这大唐的官儿也太贱了吧。”李世民一指香炉不爽道。

“臣妾不是指官位,而是一个承诺。”长孙无垢直勾勾盯着丈夫,那眼神似乎会说话。

“观音婢是说……特供?”李世民反应过来,试探着开口道。

“嗯,如此一来也好挫一挫世家门阀的锐气叫他们知难而退,况且臣妾还知道,这小和尚的作坊也有咱们家高阳的一份,帮他还不是帮我们自己。”

李世民哈哈一笑:“怎么,咱们的高阳公主一大早来你这儿请过安了?这丫头,来了也不来看朕。”

“二哥那会儿正早朝呢。”

“也是……”

皇后开口道:“贵公公最近为内府香料不足一事可没少殚精竭虑,王邵作坊生产的驱蚊香料,不但便宜,驱蚊也有特效,不仅解决了内府燃眉之急,还保住了皇家的脸面,二哥你说该不该给他撑腰?如今宫外头因为这香料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今日早朝就没有哪位大臣向夫君提起?”

李世民撇嘴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谁要是拿到朝堂上去说,朕就立马把他给办喽,朝上议的皆是大事,又不是菜场。”

“二哥这话儿观音婢不敢苟同,民生民生,衣食住行,皆是不起眼的小事,可却关系着天下安定,香料之事虽小,可却防不住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二哥以为呢?”

李世民沉思了片刻,低声道:“观音婢,朕准了。”

“咯咯,皇上英明!”皇后像极了目的得逞的小狐狸,嗤嗤一笑。

李世民抬手一拍皇后翘臀,笑道:“朕可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勉强答应的,可别得意过头了,其实朕也想看看王邵这只小猴子能不能将这天捅出窟窿来,到时候……呵呵,哦对了,晚上朕再过来寻你,试试这香料是否与传说的一般神奇。”

“皇上愿来,臣妾自当扫榻相迎。”皇后脸颊飞霞,李二话里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肯定是干那些没羞没臊的事儿。

第十一章 患难见真情(上)

等消息的这两日,王邵的作坊前前后后送走了总共八十一位工人,这几乎占了作坊总人数的八成,这八成人绝大多数是长安本地的,决心让他们离开的原因无非是崔家在背后捣的鬼,散布谣言、威逼利诱,手段层出不穷却成效斐然,可谓立竿见影,王邵这头即便想开工都凑不齐人数,更别说在外面接订单了,好在会昌寺还有些存货,先拿去应付着。

流失了大量人手,自然再也开不了工了,王邵索性直接将作坊给暂封了起来,美其名曰:内部装修,但这种近似投降的举动,被有心之人一传就歪曲成了王邵已经混到要关门大吉的悲惨境地。

“好一招釜底抽薪啊,没想到第二招来的这么快这么猛,我倒是越发好奇了,也不知我的对手究竟是崔家中的哪位神仙,看来唐朝商人里面也是有能人的嘛,呵呵,事情越来越好玩了,为何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王邵翻着手中的大腰子,另一手无意识的洒着刚磨好的孜然。

“哥哥,别再洒了,都焦啦!”武丫头在边上一面喊,一面推搡着他。

王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上那串已经焦黑的只剩下孜然的大腰子,惨叫一声:“哇呀,我的大腰子,腰子,腰子,你说话呀,是谁把你烤成这样的,我一定给你报仇!”

“噗”武顺第一个没忍住,直接将嘴里的羊肉喷了出来,虽然手捂得快,但还是有少许碎肉贴到了王邵的脸颊上。

王邵一下子就闭嘴了,谁叫他刚好坐在武顺对面呢。

“少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武顺俏脸通红起身道歉,又从怀里掏出贴身小手绢,想着帮王邵擦擦,王邵赶紧伸手制止,他满脸的油渍洗洗就好,犯不着用手绢擦,那白手绢若真是擦了,就甭想再白回去。

也不是王邵抠门,只是觉得真心没必要,他也没奢侈到如此地步,别看这么一小块丝绸手帕,市价可是值半两银子呢。

起身打了点井水,随意抹了一把便完事。

二丫也在笑,左手一串年糕右手一串羊肉,差点没将这两串东西笑到自己脸上去,不过酱料已经沾上了不少,转眼已成了小花猫,武丫头似乎未有察觉,还在那边望着洗脸回来的王邵抽抽,岂不知她是以五十步而笑百步。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靠在一起,也是咧嘴大笑着,也不知是笑王邵,还是笑武丫头。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偶尔在自家院子里办个烧烤会,王邵觉得也蛮不错的,就当员工福利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龙还是憋不住问王邵道:“少爷,作坊都那样了,咱们在这儿喝酒吃肉真的好吗?”

“好,有什么不好的,来来来,别客气,没见还有一大半要消灭吗,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将眼前的食材统统消灭干净,浪费是可耻滴!别看着,都动起来!”王邵拣了只鸡翅麻利插到竹签上,比划着手示意众人继续。

众人见王邵一脸云淡风轻,悬着的心也就稍稍放下了一些,虽然不明白王邵打着什么主意或者藏着什么杀手锏,他们依旧是无条件支持他的。

无论是战场还是商场,王邵都习惯做最坏的打算,这也是上辈子能白手起家做到跨国集团一把手的原因,将期望值定到最低,那你走的每一步都是进步,得到的每个消息,都会是好消息!这样做事才会有无穷无尽的动力,这样才会有一个长乐的心态。

“笑面虎王邵”,是上辈子商业界集体赠给王邵的绰号,顾名思义,虎乃王者,笑面虎既表示了王邵这人很乐天派,又在阐述一个隐藏含义,那就是笑起来的王邵极度危险。

现在王邵就笑的很开心,他一开始就采用了流水线作业法制造蚊香,不但效率高,还能保密。

掌握关键技术的那些人是高阳妹子送过来的佃户,王邵虽然反感这种很不人道的奴隶制度,但它也有一点好处,只要稍稍对他们尊重一些,就能换来飙到爆表的忠诚度,按现代的说法,就是一群患了重度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病人,还是那种无药可救的,哪怕王邵说自己喜欢星星,估摸着这群人就会当场架起人梯来尝试能不能摘下。

所以,进阶秘方依旧牢牢握在王邵自己的手心里,外人想盗去,这根本不可能,也根本做不到,此刻作坊外还有趴着晒太阳的皇家侍卫呢,他们可不单单只是摆设而已,呃……即使现在个个都是一脸闲的能淡出个鸟来的模样。

至于普通的蚊香配方,被外人拿去就拿去吧,正好掉到王邵设的陷阱里,假如猜想成真,那足够崔家奸商们喝一大壶的,想着想着,王邵脸上又露出了邪邪的笑容。

杨老夫人没来,一来毕竟上了年纪,不愿意跟小辈一起凑热闹,她更愿意与厨娘待在一起,研究王邵随口说出的几道名菜做法。

这二来嘛,颇有躲着王邵的意思,自从崔家出手那日起,杨老夫人就没笑过一次,每每见到王邵就低头掩面而走,或许在她心中,认为蚊香贩卖的事情由盛转衰皆是因为自己经营不善造成的。

王邵也不知该说什么,想着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再与老夫人谈谈,应该就能解开她的心结了。

“乓乓乓”一阵急而短促的敲门声传来。

“贤弟!王贤弟可在府里?”接着就是一声巨响,简直跟野兽叫唤没两样,王邵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肯定是程咬金下的崽子上门了,整个大唐叫门能叫的这么彪悍的,估计也就这家子,没跑了。

“快快快,都收拾干净,鬼子要进村了!”王邵脸色一变急忙示意众人收拾,这程小妖精无论来的是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叫他们看见了,自己哪还有动筷子的机会?

别天真了,肯定轮不到自己再插手了,就安心烤吧,吃这种事情小妖精们会代劳了的。

王邵倒不是怕被程家俩兄弟吃穷,而是这两位完全不知道啥叫客气,是那种寒暄当真的混人,叫人十分尴尬。

就说王邵作坊落成那日,高高兴兴请他们来庆祝,结果连吃带拿,还恬不知耻在王邵当面端走了他特意留着自己享用的咕咾肉,临回头还丢了句:“王贤弟,这肉真不错,改日往俺们家送二十斤呗,俺们家胃口都挺大,保证不浪费。”

得,就记住王邵当时随口一说的“节约粮食浪费可耻”了,这种行为简直人神共愤呐,堪比八国联军,不,比八国联军还不要脸!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起来,武顺夹着武丫头就往里屋赶,四大天王在俩妖精前也是霸气顿消,跑路还来不及呢,想叫他们去应门?王邵一叹,是自己太天真了。

果然,一个个借口报上,什么肚子疼,脚崴了,腰抽筋,最可气的就是王朝,见院子仅剩下他一个资历最低的家伙,居然给王邵报了个姨妈来了,王邵当时就抓狂了,你丫的是汉子汉子汉子好不好!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是汉子哪来的姨妈!嗯?

结果王邵还是被打败了,咽着口水亲自过去开门,这一探头,王邵呆住了,尼玛,好多的人呐!

“你们这是……”

王邵看着外面一大票人,不知道他们是想来打劫呢还是想来拆自己家,于是一脸忐忑询问道。

第十二章 患难见真情(下)

“贤弟,别瞒俺们兄弟了,俺们都知道了,这次大哥带了人过来,给你撑腰!”程怀默拍着胸脯朗声道。

程怀亮拉着一个商人打扮的老者介绍道:“王贤弟,这位是幽州有名的巨贾,你的那什么蚊香直接卖他二十箱,对了对了,价格一定要先翻一翻,再卖给他。”

程怀默点着其余几人道:“贤弟,还有他、他、他、他们,这些都是五湖四海的巨贾,贤弟这下不愁销路了吧。”

王邵脸上落下三条黑线,哪有买家自己给自己涨价的,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所谓的巨贾八成是程家或者程咬金老婆清河崔氏出嫁时带过来的娘家人,简而言之是程家在背后支持的商铺掌柜。

患难见真情啊,王邵很是感动,这两个大哥虽然很不要脸,跟他们老子大妖精一样是个大混人,但却是真正讲义气之人,这种人人都不看好自己的情况下,还敢站出来力挺自己的兄弟,足可见他们的拳拳之心。

王邵刚想开口,不远处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后巷子拐角处出现了一大批小贩打扮的人群,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孙大同,这胖子走到哪儿都是这么扎眼,好像最近又胖了一圈。

孙大同上来直接进入正题,指着身后众人给王邵介绍道:“邵哥儿,我身后皆是走南闯北的小贩游商,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虽然是做小本买卖的,但架不住咱们人多啊,我们一人要订两箱,一共八十,价格翻倍,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这个……”王邵又被感动了一把,爱心连击能霸吐!

“快,赶紧的!”这边孙胖子刚停下脚步,巷口听声音又要来人了。

王邵驻足眺望,嚯,这次来的更多了,居然冒出来两波人马。

看制服一眼可辨,是大理寺卫与金吾卫携手而来,张仪呼喝着手下加快脚步,自己却早早来到了王邵面前,抱拳笑道:“呵呵呵,王贤弟,话就不多说了我等还在值勤当中,今次过来呢,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贤弟痛快答应,就在昨夜,大理寺监牢关押的众犯人集体投诉我们说我们放蚊子虐待他们,老哥只好来贤弟这儿订几十箱回去备着,可别嫌少啊,价格翻倍!”

刘青代表金吾卫兄弟们说话道:“虽然宫里不缺,但兄弟们抱怨说茅房蚊子多还贼臭,所以也来订十箱没事点着玩儿,别嫌少啊,价格必须翻三倍,宫里的,不差钱。”

这一个两个的喊着翻倍买,说的王邵心里暖暖的,爱心槽都快满了。

王邵终于把门拉开,缓缓走出大门,眼中有泪光闪烁,他心里,有喜悦,也有愧疚,上辈子整天勾心斗角,连睡觉都是半睁半闭,深怕不小心被对手下了套,以至于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嘴上称兄道弟的,其实也是相互利用罢了,恨不得在你踏错一步的时候推你一把。

但这辈子却不一样,来到大唐仅仅一年,居然不知不觉交了如此多的好兄弟,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王邵抓着程家兄弟的手认真道:“两位程哥,谢谢!”然后转向孙胖子,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皮道:“胖子,谢了!”

别过孙大同,来到张仪与刘青面前,抱拳道:“张大哥刘大哥,今日这恩情小弟铭记于心!”

招呼过所有人,退了一步,扫了一眼快堵住巷子的人群,王邵躬身行了一礼,大声道:“王邵在此谢过诸位朋友!”

“别废话,还不快进去拿契约出来,等着要呢!”程怀默见王邵双眼通红又墨墨迹迹干脆上来一伸手拍了王邵一下催促道。

这催促引起了共鸣,众人齐声呼喊道:“快拿,快拿!”

王邵重重应了一声,转身的同时偷偷抹了一把眼泪,朱红色的大门在几百双眼睛注目下,关上了。

王邵贴在门后,抬着头,努力抑制着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泪水,心中一遍一遍问自己,王邵啊王邵,你何德何能……外面那些人皆是一颗颗金子般的心呐。

“哥哥,你哭了。”武则天垫着脚伸着小手往王邵脸上扒拉。

王邵抓过武则天的手,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对她低声道:“丫头,我来问你,若将来有一个人接近你,其实别有用心,你却把她当成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姐妹,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值得结交吗?”

武则天开启变身模式,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皱眉道:“那要看她今后怎么对我了。”

“怎么说?”

武则天微微一笑道:“即便她带着目的来接近我,她若能装一辈子那就不算装了,也依然是我的好姐妹啊!”

王邵笑了,武则天果然是未来的女皇大人,一句话点醒了自己,即便自己结交他们的目的不纯,只要自己将来真心把他们当兄弟永不背弃,那回头再来讨论动机纯不纯还有关系吗?就像刘备,装仁爱能装到死,哪怕再腹黑再心机婊,他还是那个受百姓爱戴的刘备。

王邵抱着武丫头,情不自禁得在她粉红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

放下不知所措的武丫头,王邵的眼泪终于决堤,一边奔向屋子一边举起双手仰天兴奋道:“老天爷!我喜欢这儿……我真的喜欢这儿……谢谢你!”

门外的一群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王邵的几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懵逼,不知王邵为何大吼大叫。

孙大同忽然猜测道:“呃……或许,邵哥的意思是说,他喜欢他现在住的府邸,吧!”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王府房子虽然不大,可架不住邻居牛逼啊,喜欢应该是正常的。

不久,王邵抱着一叠空契约过来,给众人发了下去,有个眼尖的商人忽然惊讶道:“不对啊,这契约上写的明明是花香型特级蚊香,咱们要买的是驱蚊香,这花香型特级又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赶紧细心查看起来,有更多的人开始报告了,都说自己手头上的也是一样,难道王邵挂羊头卖狗肉?

一时间人群议论声大了起来,这上百人的议论声能大到整条巷子都听的真切,隔壁邻居的管家都被逼了出来,带着家丁仆役出门便嚷道:“都吵什么吵,要饭去别家,信不信本管家下令把你们一个个揍的连自家老娘都不认识。”

这狠话说的极是利索,看来平日里没少锻炼,可房府的管家这会儿寻错对象了。

几百道目光齐聚过来,房府管家直接就软了,两手一边搭一个家丁,才勉强站稳,然后自言自语道:“今儿天气不错,本管家掐指一算,正是晒被褥的好时候,嗯,小的们,回去晒被子,关门关门。”

吱呀,门又给关上了,仿佛根本没出现过。

房府管家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街上密密麻麻都是豪绅商贾,还有带刀的大理寺卫和金吾卫,这么一群人堵着巷子?哪怕是堵着城门都没人敢惹!

“得亏本管家机智……”房管家拍着心口后怕道。

被这么一位奇葩管家一打岔,众人也安静了下来,王邵这才有说话的机会,他笑着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其实诸位手中的契约是我们作坊不日即将推出的上等香料,比起普通的驱蚊香,不但功效更好,还带各色花卉芳香,其工序之复杂,比之驱蚊香这种大众商品更是甩了好几条巷子,诸位今日特来助我,我王邵岂可叫诸位吃亏而回,若诸位朋友信的过本人,就将这契约签下,我王邵对天发誓,不出三日,你们手中的契约,价值必定翻上百倍。”

“咝……”几百人抽气之声,这声势不可谓不大,前来助拳的诸人一脸喜色,不过仅凭王邵一句誓言,他们还是很难相信自己手中那一张小小货契,真的能获利百倍,若真应验了,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好在这些人都是来帮忙的,也不贪心,见王邵神情不似玩笑,又信了几分,心里暗自盘算,到时能翻个十倍就很知足了,也不枉急急来这边走一遭。

第十三章 消息来了

“小姐,程家小姐登门来访。”

一个丫鬟急急踩着小碎步来到院落之中向着自家小姐禀告,只见那小姐正聚精会神的在给花卉修剪着枝叶,似乎对侍女的汇报充耳不闻。

等了半晌儿,那被丫鬟称为小姐的女子才满意得看着手边的盆栽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屋更衣,你先请程家姐姐去偏厅小坐,我稍后就到。”

“是。”

丫鬟刚欲转身,却见花园转角处来了两人,表情一愣,但还是迎了上去。

那来人正是程咬金的宝贝闺女程蕊,只见她伸出一根葱指示意崔家丫鬟禁声,崔家丫鬟捂着小嘴嗤嗤一笑,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赶紧对程小姐行了一礼,然后才缓缓离去。

“莺莺,还在鼓捣你那些花花草草呢?不是说好了今日去湖边赏荷吗,不会是将这事儿给忘了吧,可叫姐姐一阵苦等,见你不来,我只好亲自过来堵妹妹家门了。”程蕊嘴上说着话,缓缓向崔莺莺走去,脸上却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是一脸的探究之色,似乎对一向守诺的崔莺莺忽然失约更为关心。

崔莺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还真将这事儿给忘了,只因前几日崔家表哥登门造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苦哀求自己替他们拿个主意,帮着崔家下面的商贾于商场之上击败敌人,为此崔莺莺费了不少心思替他们想出了办法,这会儿尘埃落定,只想着放松放松心情,哪里还会记得程家姐姐十几日前的邀约。

崔莺莺赶紧拉起这位好闺蜜的柔夷,半是撒娇半是讨好道:“好姐姐,小妹怎会忘记,只是表哥他们最近遇到些麻烦,小妹也才刚得空,正想着更衣出门,不料姐姐先过来了,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嘛。”

程蕊噗嗤一笑,点着崔莺莺的额头道:“就属你最忙行了吧。”

不过随即程蕊收起了笑脸,拉着崔莺莺严肃道:“妹妹,实话告诉姐姐,近日外间闹得满城风雨的商战,不会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妹妹碍于家族的面子,仅是出出主意罢了,算不得出手。”

崔莺莺虽是淡淡一笑,但程蕊却看出了这个妹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在崔家,要问年轻一代经商天赋最高的是何人?她眼前这位妹妹若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香料大战本就传的街知巷闻,期间种种手段堪称商战范例,若背后没有这位妹妹在出谋划策,程蕊第一个就不相信。

回想起今日出门前两位哥哥特意拜托自己的事情,程蕊不知该如何开口。

崔莺莺见程蕊一副欲言又止的别扭模样,便好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遇到了什么麻烦?莫非……那个长孙驸马又来纠缠你了?”

程蕊赶紧摇头,话说最近她还真没怎么见长孙冲,往日都是像狗皮膏药一般粘着自己,叫她特别烦恼。

“不是这事儿,说来姐姐也是半个崔家人,能不能看在姐姐薄面上,对会昌寺网开一面?”

“会昌寺?”

崔莺莺先是一愣,随后恍然道:“姐姐是指长安售卖的驱蚊香料一事吧?那个王邵难道与姐姐有旧?”

程蕊摇头道:“非是与我,是我那两位哥哥,王邵此人我虽无缘得见,却是我大哥的莫逆挚友,西征之时又救过我另一位哥哥性命,程家上下算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家父一直将知恩图报挂在嘴边,王邵既然办了作坊,程家不知也罢,可既然已经知道了,若不出手帮衬,就显得我程家忘恩负义了,所以希望妹妹能……”

崔莺莺一脸为难,赶紧出声打断道:“姐姐,商场一如战场,成王败寇无怨无悔,若我崔家一味忍让,那个王邵也不见得会对崔家网开一面,何况王邵与我崔家已势同水火,到了不死休的地步,小妹人微言轻,根本动摇不了长辈们的心思,恕小妹不能答应姐姐,好姐姐,对不住了。”

“哎……”

程蕊动了动樱唇,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声轻叹,其实她也心知肚明,这根本不可能,崔莺莺没当场翻脸已经是很照顾自己面子了。

“姐姐突然有些乏了,看来赏花之约得延后了,妹妹不怪吧。”程蕊见气氛尴尬,也不多加逗留,直接寻个借口要告辞。

崔莺莺拉着她的手送到门边,正欲向好好说再会的时候,丫鬟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嘴上尖叫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两女被下人一声叫唤皆停住了脚步,程蕊好奇的望着来人,而崔莺莺则是蹙起眉头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你慢慢说来。”

丫鬟拍着胸口一面喘气一面道:“长安城里大大小小的散商都聚集到了咱们家商铺门前闹事,一个个凶神恶煞口口声声嚷着要退货,这事儿连老爷都惊动了。”

崔莺莺一愣,问道:“他们为何要退货?”

丫鬟有些不敢答话,低着头看着脚面,眼神飘忽,努力憋出一句:“这个……奴婢不敢说。”

“死丫头,我叫你说你就说,再不说明日调你去厨房烧柴!”崔莺莺也是急了,这事情转折有些大啊,明明已经稳操胜券,怎么忽然变了风向,出了这么一个大意外。

丫鬟一听要调去烧柴,立马道:“小姐,商贾们说要退货换钱,然后去买王邵家的香料。”

“什么,这又是为何?”崔莺莺不解,不但她不解,身边的程蕊也是不解,竖着耳朵倾听着。

“因为……因为……王邵家作坊出的香料被皇上钦点了,现在属于大内贡品。”

“怎么会这样……王邵!”崔莺莺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第一次,她有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原来自己早就在别人的算计里,还自鸣得意。

崔莺莺眼珠子不停转动,拉过丫鬟吩咐道:“崔家的百年声誉绝不能倒,快去跟老爷和表哥他们说,崔家一言九鼎,他们手中的香料照价全收,让他们回去拿货单过来,依旧还堵门口的一律排到最后。”

“是。”丫鬟匆匆跑了。

程蕊在一边听得真切,忽然开始对哥哥们口中的那个王贤弟有了一丝兴趣,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还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简直堪称神来之笔,王邵他是怎么拿到“特供”的呢?真是一个谜一样的男子。

见好姐妹杵在自家门口发呆,程蕊轻声道:“妹妹,既然你有事要忙,姐姐就不打扰了。”

“哦……姐姐走好。”崔莺莺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笑脸相送,只是机械的领路。

“妹妹快回吧,无需送了。”

崔莺莺看着程蕊上了马车消失于街口,她的俏脸才渐渐泛起了一层红云,仿佛被那个叫王邵的男子隔着十万八千里抽了两巴掌,脸颊不仅红,还生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相比崔家的焦头烂额,王邵的府邸前可谓人声鼎沸,这些人面带笑意喜气洋洋,相互见面就是一阵“恭喜恭喜,同喜同喜”的寒暄。

这些人,人人手上宝贝似的捂着一张货契,仅仅一晚,他们的身价翻了足足一百倍,正如王邵当日所言,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

现在想想,他们还如坠梦中,太不可思议了。

但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手里的货契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可做不得假,二十文成了二十贯?仅仅不到十二个时辰。

“开了开了,门开了!”眼尖的商贾一指王邵府门激动道。

王邵今日头系纶巾,一身月白长衫,手执白羽扇。

推门亮相,颇有周郎与孔明合二为一,毫无违和之感,叫门外诸人连连感叹,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王邵见诸人发呆,暗暗撇嘴,要不是武丫头近似撒娇的提议,王邵还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他对衣着打扮的唯一标准向来就是穿着舒服就好。

第十四章 反击

一大早,贵公公就带着宫里采办的几个管事太监登门造访,第一呢,就是来报好消息的,王邵作坊生产的花香型特级香料成为了大内贡品,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好比逆水而行的小舟,突然迎来了一股东风,未来的发展难以估量。

第二嘛,是来谈接下来宫里定期采办的事宜。

千呼万唤始出来,王邵一面亲切的迎接了贵公公,一面命四大天王走街串巷去散布这件利好消息,于是就有了散商堵崔家商铺大门闹事的那一幕,现在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王邵这作坊必定前途无量,反观那些一直压着他的人,将要倒霉了。

给王邵作坊添堵的那些散商和崔家掌柜们人人自危,反之,昨日来助拳的王邵好友们,就欣喜若狂,因为他们手里头可以握着大内贡品啊,只要一转手,就能赚个钵满盆满。

“诸位,这一大早就过来堵门,莫不是对手里的货契不满意?”王邵见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笑着打了声招呼。

不满意?笑话,是太满意了,满意到不切真实。

“王家少爷还真是风趣……”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引来了众人的共鸣,皆善意的笑着。

“那怎么来我府上堵我了?”王邵哈哈一笑道。

“这不是……”

人群相互谦让一番,最后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商贾出来代言,老商贾上来对王邵道:“王家少爷,咱们拿这货契受之有愧啊,本是受人之托前来助拳的,现在却平白得了一个天大的大便宜,这……”

王邵赶紧道:“老丈,安心拿着便是,世上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患难才见真情,皆是诸位应得的。”

老丈笑着点点头,可又皱眉道:“有件事老朽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丈尽管开口。”

“是这样的,如今咱们手头上的货契已成为整个大唐香料商人追逐的目标,他们已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要收购咱们手头上的货契,其中不乏原本跟随崔家商贾与小哥作对的那些人,我们不知该不该卖,还请王家少爷拿个主意。”

老丈说出了他们的顾虑,若没经过王邵同意私下转让给与王邵一直不对付的那些奸商,会不会让王邵以为这是资敌行为,从而他们与王邵维持的关系就算破裂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都是商人,谁愿意做一锤子买卖。

王邵一愣,没想到这些商人还挺讲道义的,居然因为顾虑到自己的想法,才没将手头上的货契转出去,既然他们这么有情,王邵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连忙笑道:“卖,有钱赚为何不卖,诸位放心卖就是,买卖买卖,不就是逐利嘛,怎可因为我王邵私人的恩怨影响诸位发财,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皆不容易啊,这话儿老丈今后可别再提了。”

老丈抬手向王邵竖起拇指感叹道:“王家少爷真乃大度之人,老朽实在佩服!”

得了王邵的首肯,众人才安心散去,当然是去忙着接洽转让的事宜。

王邵背后忽然窜出了武丫头,笑嘻嘻问王邵道:“哥哥真的要让他们将货契卖出去?这可是资敌呢!”

王邵微微一笑,摸着武皇大人的小脑袋道:“长安的散商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我这是向他们示好,现在那些墙头草已经坐不住了,很快就会去崔家商铺堵门,到时候不管结局如何,跟崔家的关系一定会将到冰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争取过来的可能性很大,我也要让崔家尝尝被孤立的滋味。”

“哥哥一定还有后手吧?”武丫头歪着头问。

“呵呵,聪明,走,咱们去城西招工。”

王邵带着张龙赵虎和武丫头去了趟西市,招工只是一个借口,他其实是去联系元芳的,六扇门密探近千人,他们的家眷自然更多,在长安城里就有不下几百人,放着自己人不用还去招工?开什么玩笑!如今的作坊可不是从前了,王邵要做大做强,而且第二步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夜幕降临,崔莺莺拖着一身疲惫进了自己的闺房,闹事的散商们终究还是被她赶走了,但崔莺莺也明白,以后这些散商与崔家的关系将不再像以前那般亲密,甚至会将他们推向对手那边。

“王邵,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崔莺莺也对这个男人好奇起来,明明自己已经将他打趴下了,没想到居然死灰复燃,还来了一个绝地大反击,也不知皇家特供的名头是被他用什么手段给拿到手的。

“小姐?”丫鬟在门外轻声呼唤。

“何事?”崔莺莺起身拉开了门。

“这是今年崔家胭脂水粉铺的赢利账册,老爷命奴婢给送过来的。”

崔莺莺接过厚厚一摞账簿,挥手道:“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崔莺莺终于合上了账簿,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今年的胭脂水粉卖的很好,比之往年多了近两成,细细一想也释然。

年初皇帝下了一道敕令,凡大唐子民,男子适婚一律定为十八,女子适婚为十六,婚约虽没限制但成婚必须要符合年龄,如此一来同年要出嫁的女子就多了起来,间接的,相互攀比也多了起来,连带着胭脂水粉的销量也逐渐攀升。

这一国策下来还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特别是她们这些高门大阀,卖女儿的风气就被扼制了一些,连带着崔莺莺自身也受益了,想想自己明年就十六了,崔莺莺不禁又是幽幽一叹。

若不是自己于经商有着天赋,家族指不定就早早给她许了人家好讹人家一笔陪门财,但即便她再拖又能拖到几时?

……

一夜无话,第二日长安城百姓一出门就发现城门挂上了彩旗城门下密密麻麻站满了金吾卫,这代表着西征大军就要凯旋而归了。

知情人士开始走街串巷奔走相告,街坊邻居凡是家中有人入伍的,皆是拖家带口急急往城门涌去。

李世民亲自出城迎接,与皇后携手等候于城门,远远的能见李靖大军正从十里亭经过。

凯旋是一个仪式,从城门进然后从另一个门出,可以说只是走个过场,兵甲是不能呆在长安城里的,而且大部分军队根本不从城门走,而是经过十里亭就转道去了北大营。

凯旋仪式是有讲究的,首先,在战场上立过大功的人才有资格进,其二,每个将领最多只能带百人,且是完好无损的那种,要是来群缺胳膊少腿的,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王邵早早在十里亭等候,与席君买他们汇合后就换了身衣服,上马跟上李靖的部队往城门走去。

不多时,参与检阅的大军停在城门之下。

李世民与皇后带着群臣出来迎接,之后就是交换兵符仪式,王邵起先还有些好奇,看久了就跟大学校长开师生大会作报告似的,极为无聊,说到底就是一场作秀。

半个时辰后,大军终于开动,骑马走在熟悉的朱雀大街上,王邵看着四周欢呼的百姓,心思百转,西征时自己遇到的每件事,每个生死间做过的决定,每一个激斗的场面,犹如放电影一般在自己的脑海浮现,自己这个穿越者居然稀里糊涂见证了大唐收复吐谷浑的历史事件,并且亲身参与其中,这无疑是一份弥足珍贵的记忆。

凯旋过后,自然是皇宫大摆酒宴论功行赏,西征大军数的上号的人物都受了邀请,王邵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不但是他,还有席君买、程家兄弟等在西征表现突出的年轻代将领们……

第十五章 夜宴

都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原本以为皇宫摆的酒宴会与众不同,一路过来王邵原本还有些幻想,不求像《西游记》里王母娘娘办得蟠桃盛宴这般奢侈,起码也是几桌满汉全席吧。

结果咧?体验感相当差,差的王邵就差当场掀案几摔杯子骂娘了。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求长醉不复醒……”王邵切身体会了李白当时作此诗的悲愤心情。

钟鼓有,可美人呢?不是,好歹拉一个歌舞团过来唱唱跳跳吧,叫一群没把的小太监在边上敲敲打打是什么鬼?关键敲的还太有节奏感了,简直叫人昏昏欲睡,还不如去会昌寺听师兄打木鱼呢。

珍馐?也有,一锅炖,鱼虾蟹牛羊鸡白菜萝卜加蘑菇,一筷子下去就不带重复的,关键餐具太有问题,一个脸盆大小的铜鼎,下面还很贴心的放着木炭,保证端上来还是热乎的,铜鼎啊兄弟,唐人吃了也不怕重金属超标,王邵可不想英年早逝,还有大把青春要挥霍,还有大把妹子等着他去征服,还有伟大的成就……呃,貌似在沙碛就达成了。

看着四周一群狼吞虎咽跟刚从地狱放出来的饿死鬼似的吃货,王邵终于咽了咽一口口水,郑重地放下了筷子。

李白大大说的太对了,钟鼓馔玉不足贵,我还是喝那壶三勒浆吧,早点醉了就少遭些罪。

不但听觉味觉遭到了荼毒,连知觉与视觉也难以幸免,王邵可没资格进殿陪皇家人用膳,而是在殿外面临时摆的席子上,好在今夜天公还算作美,没来个雷阵雨什么的,但凉风习习也刮的他难受,谁叫他今日不要温度要风度来着。

这也就罢了,宫女小姐姐得配个吧,里面与外面的待遇差距也太了吧,就跟买了周董的演唱会门票,一个是vip包厢,王邵则连站票都算不上,看李世民就跟自己看手掌似的……

总结,李二同志若不是比自己还要扣门,那就是混得比自己这个准备奔小康的和尚还惨,看来皇帝不仅是一个高危职业,还是一个够苦逼的职业,想想天天这么吃饭,能不减寿嘛,减肥是肯定的,完全让人没有一丝食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邵见宫女姐姐出来收餐具,终于大舒了一口气,期间王邵可没闲着来回足足跑了四趟茅房,没办法,别人都是埋头大吃,自己手拿白羽扇在那边装逼,但也装不了多久,只好用尿遁来掩饰尴尬。

这会儿一坐下,身边的席君买一面擦着嘴一面直勾勾的盯着他,双眼充满了怜悯之色,看的王邵一脸莫名其妙。

王邵实在忍不住,捅了捅老席问道:“老席,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古怪的眼神望着我,我可告诉你,我性取向很正常,是性别男,爱好女,我可不搞基啊!”

“搞基?”席君买重复了一句。

“就是……就是那个……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席君买一脸吃个苍蝇似的,连忙将手里擦嘴的手绢给丢在了矮几上,不断擦着双臂道:“大人,你说什么呢,我老席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调调,唉,呸呸呸,晦气!”

“那你为何如此目不转睛得盯着我。”

“我是在担心大人您的身体啊。”

“啥?我很好啊!”

“大人,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啊,做为过来人,老席我奉劝大人一句话,晚上一定要节制啊!”

“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话儿听谁说的,还一套一套的,若不是知道你是本地人,我差点抓你去切片研究了。”

“我不是本地人啊!”老席心道:“完了,大人开始犯病了,莫非自己说错什么了,受刺激了?唉,天妒英才啊!”

“啊……此话当真?”王邵忽然将双眼变成伽马射线,上下扫着席君买。

“是啊,我东北的。”

王邵连番了几次白眼,意思很明显,谁问你这事儿了?咱们的谈话就根本没在一个频道上。

王邵赶紧追问道:“小撸大撸你咋知道的?”

“听元芳无意间提起的呀,老席我觉得这话挺形象,刚才看大人来来回回这么多趟,还以为你……”席君买递给了王邵一个男人都懂的意思。

“形象个屁,我怎么就强撸了,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哦,来来回回就不行了?你这纯属扯淡,本少爷会告诉你我日日一柱擎天,出门就能顶风尿十丈吗?说出来吓死你,哼!”原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的王邵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吼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天地良心啊,除了那次稀里糊涂被长乐妹子逆推以外,本少爷就一直守身如玉好不好,算算都快处两个月了,你造个屁!污蔑,赤果果的污蔑。

席君买见王邵反应这么大,也猜到自己又说错话,于是一面赶紧拉着王邵示意坐下,一面道歉道:“大人息怒,老席说错话了,自罚一杯还不行嘛,诸位同僚可都看着呢!”

好死不死王邵这吼声在挺着肚子正在消化食物的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兀,殿内的不少人都寻着声音探过头来。

李世民原本还在跟李靖敬酒,王邵这声吼也传入了他耳朵里,只是隔着太远,听不太清楚,关键李二同志差点被王邵吓得将酒杯倒翻出去,亏得武艺傍身,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回头皱眉道:“小贵子,殿外是何人在喧哗!?”

贵公公见了李二眼色,赶紧行礼出来打听,其实也没走几步路,一分钟后贵公公就回禀道:“启禀皇上,是王邵王大人在与诸位同僚谈笑,老奴已告诫过了。”

李二瞪了贵公公一眼,那眼神仿佛就在说:“朕很好骗吗?”

然后收回酒杯,看着皇后淡淡道:“可朕怎么听着殿外之人在酒后赋诗啊,还什么十丈来着?”

贵公公赶紧擦了一把汗,心道:“小王大人,杂家仁至义尽了,皇上不好忽悠啊。”

贵公公轻咳一声,扭头就将王邵给卖了,如实道:“嗯哼,皇上英明,却是王邵王大人在殿外赋诗,只是老奴最近耳背,这诗嘛,没听全,还请皇上恕罪,要不要老奴再去打听打听?”

李世民心情很不错,一听闹事的是王邵这个小猴子,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何必这么麻烦,传朕口谕将他请入内殿便是……说来这宫廷宴上即兴赋诗的事儿,也有二三年没闻了吧,正好,大军凯旋,如此喜庆之时应当赋几首,如有佳作传世,必能成为一桩美谈,诸位爱卿皆是饱读诗书之士,也来品评品评,看我大唐年青才俊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皇后以为呢?”

长孙皇后嫣然一笑,眼角都成了月牙儿,轻启朱唇道:“皇上有此雅兴观音婢自然全力支持,赋诗助兴可是好事哩,不如这样,今日满朝文武齐聚,皇上可设个彩头,但凡三十五岁以下的官员皆可赋诗打擂,咱们在这大殿里,评个状元、榜眼、探花?”

熟知妻子性格的李二,只一眼就知道这个观音婢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这个建议听上去似乎挺诱人的,于是笑着拍板道:“皇后的这个主意好,正合朕意,宴中余兴嘛,而且过些日子朕也打算开设科举了,不妨先来个御前殿试,若真能出惊世之作,朕直接加封官爵也无不可啊!”

一时间殿内众臣议论纷纷,殿外欢呼叫好,在殿外可有好些三十出头的官员,从五品到四品不等,而三品以都在内殿,不过那些大佬已经不在年龄范畴了。

李二话音刚落,程咬金咧嘴起身道:“皇上,俺老臣不服,凭啥只能作诗,今日明明是大军凯旋之宴,俺老程的意思,因是比武切磋分个天下第一才是,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嘿,不错不错!”

李二白眼送上,这个老妖精,怎么哪里都有你凑的事儿。

第十六章 王邵的诗

看到了李世民的尴尬,李靖老爷子笑呵呵发话了:“呵呵,程知节莫恼,军中之人也未必不会做诗,陛下麾下良将无数,其能文能武者不孤也,陛下的提议可不是针对你老程哦!”

一竿子文武大臣善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谁都知道程咬金文化程度不高,让他吟诗还不如叫他去上阵杀敌来的更痛快。

一想到程咬金能娶到崔氏嫡女作为妻子,身为皇帝的自己连纳个妃子都被大臣联合阻止,李世民不由心思一动,点着程咬金道:“程知节若嫌自己的诗粗鄙,不如先吟出来嘛,身为长者应为表率,做个抛砖引玉之人也无不可。”

“对对对……”一群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文武大臣拍手叫好。

程咬金闹了一个关公脸,他粗着脖子道:“吟就吟,老程单骑入营都不怕,还怕吟诗,笑话!”

“呵呵”众臣笑而不语。

“嗯哼!”轻了轻嗓子程咬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哪会吟诗啊,要不是娶了崔夫人,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做诗?明摆着叫老程我出糗啊。

大家正无比期待程咬金能蹦出一两句的时候,程咬金一把拉住刚被贵公公引进殿来的王邵道:“那个,为诸位同僚介绍一下,此子,我徒弟!”

又急急拉着一脸懵逼的王邵道:“王小子,正所谓师傅有事徒儿服其劳,你就给众位哥哥吟一首,随便啥都行。”

“老混货!”不只李世民,众大臣皆是心中暗骂了一句,这种不要脸的事儿都能做出来,没见王邵的表情吗,什么徒弟?肯定是这老混蛋临时起意的。

“哈?”王邵当真是呆若木鸡,他此刻酒有些上头,晃了晃脑袋继续看着程老妖精,心说:“这货谁啊,我都不认识!”

程咬金大嘴一咧,推了王邵一把道:“小子,愣着干啥,吟啊,那什么顶风鸟十丈!俺可听的清清楚楚,赶紧的。”

王邵一脸的黑线,明明是顶风尿十丈好不好,不过他没多想,顺着老妖精的话直接开口道:“哦,原诗是这样的,当年豪气壮,顶风尿十丈,如今遇流年,顺风尽湿鞋。”

“噗”李二喷了摇着头哭笑不得,皇后扶着小蛮腰倒在李二身侧,捂嘴嗤嗤笑着,身子抽个不停。

“噗”李靖也喷了,老脸通红想笑又努力憋着,样子很痛苦,脸上的青筋直跳。

“噗”众大臣也喷了,这歪诗挺形象,很符合程老咬金啊。

老妖精不干了,他虽不懂诗,但耳濡目染之下鉴赏能力还是有的,黑着脸张着血盆大口一把抓过王邵衣领,恨恨道:“王小子,你在逗老夫不成,信不信老夫拿马槊将你这小鸡仔提着在军营里绕一圈。”

李世民赶紧出声道:“好了好了,程知节,你跟这些个小辈置什么气,亏你还是两朝元老,一点长辈的模样都没有,不像话,还不将王邵放下。”

“咳咳咳……”王邵这才清醒一点,看了看老货的面容,慢慢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程老妖精,他那张脸太标志了,跟程家兄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不认识就要丢小命了。

站稳后赶紧鞠躬哈腰赔礼道:“原来是程伯伯。”

“哼哼。”程咬金闹了一个大糗,觉得没了面子,自然没好气应了两声。

王邵赶紧将功补过道:“程伯伯,方才只是游戏之作,算不得真,其实邵这里还有一首。”

王邵一说还有一首,程老妖精笑了,拍着王邵大声道:“呵哈哈……诸位都听到了,方才那首不算啊,不算!这首才是俺老程的,王小子,赶紧的,上,震一震他们!”

“无耻!”众人心中暗骂,但更好奇王邵究竟会作出什么诗来。

不就是作诗嘛,王邵一点负担都没有,现在没有大李杜小李杜,随便白女票几首他们也不会蹦出来告自己侵权,王邵来回踱步,想着应该选那首,只见不远处有一池荷花,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上还立有蜻蜓,心中一笑,有了!

迈步缓缓吟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好哦!”

最开心的当属程老咬金,这首诗怎么听也比那顶风尿十丈好,老程比着拇指大吼一声,满脸红光。

“瞧瞧,俺就说俺徒弟不差,这会儿心服口服了吧,王小子,行啊,这诗为师很满意,涨脸,哈哈哈……”老魔王笑的很张狂,殿内众人却完全无视了他,细细品味王邵方才吟的诗,皆点头,当真是符合时节的好作品。

“呵呵,也许有人是有备而来罢了。”侯君集坐在李靖下手见众人对王邵的诗喷颇为喜欢,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

众臣微微一想,也不无可能嘛,这宫廷喜宴,谁没有准备一手,他们自己都准备了。

丽质身为长公主,自然坐在皇后身边不远,从王邵进来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如今王邵一首时节诗吟出,心中开心的同时,也有着一股子自豪,她真想为王邵叫好,同时大声宣布:“他,是我男人。”那种冲动生生被她忍住了,丽质俏脸微红,美目中闪着无限爱恋。

但听见侯君集不信王邵现场作出,便将美目换成了冷眼,撇了一眼侯君集,发出了轻哼之声。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忽然眉头微皱,又看了一眼坐在丽质身边只顾蒙头喝酒的长孙冲,不禁幽幽一叹。

“好了好了,程知节,这诗也做了,赶紧回去坐好!”李世民一指程咬金的座位,笑道。待程咬金入席,李二扭头看向贵公公:“小贵子,将他们都请进来吧。”

“嗻”

看着周围鱼贯而入的年青官员们,王邵这才明白,这会儿皇帝是要在宴会上搞个赛诗的节目助兴。

等年青官员们都进来后,皇后忽然说话了:“皇上,不若当场出题吧,也好免了有备而来的嫌疑,既然是考校,那不如以半柱香为时限。”

丽质一听,看向了自己母亲,见长孙皇后向她微笑点头,不知怎么的,丽质有种被母亲看穿的感觉,小脸更烫,不禁将头低了下去。

李世民也是点头,笑道:“皇后言之有理,今日乃我大军凯旋,那就先来一首军旅诗吧。”

贵公公早就命人准备了记时香,皇帝一出题,香就点了起来。

“时间到。”

半柱香对动脑子的众年青官员,就跟高中做考卷似的,转眼即逝,贵公公一声令下,有人捶胸顿足懊恼不已,也有人兴高采烈激动万分。

半柱香成诗的人本就不多,要吟出好诗那更不容易,王邵本着低调的做法,也没上来就嚷嚷自己有了,原本还想着跟那些没想出来的人待一起,不去出那个风头,却没想关键时刻被人推了一把。

王邵回头一看,却是高阳妹子下的手,她正巧坐在王邵身边,一面举着小拳头一面给王邵打气。

“辩机哥哥,可不能藏拙哟,能升官的!”

一句话弄得王邵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整个唐朝,最信自己能力的人居然会是这个小丫头。

既然站了出来,王邵也就不打算退回去了,起码自己不能叫高阳失望不是。

前头几人将自己的诗吟了一遍,有好有坏,众臣时不时评论两句,不知何时就剩下王邵了。

“王邵,该你了!”李世民显然对前头那些人表现不满意,自己也是军伍出身,对于军旅有着深刻的理解,前头那些人只不过点到题而已,总觉得缺点什么,对,是唐军豪迈之气。

两道美目聚在王邵身上,王邵知道,那是身后的高阳还有前头的长乐,他微微一笑,出列道:“从军行,平身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纹,弓弦抱汉月,马足践胡尘,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

初唐四杰骆宾王的诗,现在想想这个小老弟还在当他的县令公子哥呢,既然没有从军,这首诗自然也没出现,王邵十分无耻得提前搬过来用了。

“好诗!”李世民双眼一亮拍着龙椅站了起来,第一个拍手,这就是他要的诗,好一句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当真说到自己心坎里了。

“的确是好诗啊!”没见皇帝都开口了,众臣还评价个毛线,赶紧附和道。

高阳丫头跟小海豹似的,将小手都拍红了,而长乐则微微一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第十七章 你确定?

“大漠风尘日色幕,唐尧舜禹起金鼓,威声虎啸复龙吟,武帝旌旗在西洲。”

李二同志刚想再夸夸王邵,有人却坐不住了,忽然起身也吟了一首,王邵怪异的望了那个男子一眼,居然与长乐挨着坐的,王邵心想:“莫非这人是个皇子不成?”

可没过多久,王邵就明白了……

长孙无忌那老胖子忽然出声斥责道:“冲儿,皇上是在考校官员学识,你一个驸马捣什么乱,还不快快坐下!”嘴上一脸怒容,其实嘴角上翘,显然是心中高兴,王邵那眼睛毒的很,立马就知道这老狐狸心口不一。

“哈,好诗,这诗还是首藏头诗吶,驸马爷果然饱读诗书。”侯君集第一个拍手叫好,将诗句中的秘密一语点破。

“大唐威武?”李世民听了侯君集的话,细细一品,可不就是大唐威武四字嘛,脸上不由又是一喜,扭头对长孙无忌笑道:“呵呵,辅机,都是年轻人难免有好胜之心,这点可以理解嘛,长孙冲既是驸马也是朕的好臣子,何况朕有言在先,未满三十五岁即可参与,冲儿吟诗也无不可,莫训了,这诗也不错,辅机当以子为傲也。”

长孙无忌谦逊道:“是犬子莽撞,皇上可莫要再夸他啦,得了皇上一句夸,这小畜生能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哈哈哈。”李世民笑着摆摆手,众臣也是莞尔一笑。

不言而喻,此人身份呼之欲出,王邵也终于明白了挡在自己跟前装逼的这个衰哥是谁了,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子,而是长乐的那啥,王邵心里颇不是滋味,根本不愿用那两字,就以那啥代替了。

情敌?正主?错,是绿帽哥!王邵想到长乐,忽然又暗爽了一把,不过这不妨碍他将手悄悄举起在那个弱不禁风的背影之后比划了一根中指,同时牙齿磨得嘎嘎响。

长孙冲鞠躬笑道:“皇上,微臣以为半炷香的时间做一首诗根本不是难事,若要分辨谁才有真才实学,理当效仿先人,来一个七步成诗,如此才能发掘国之栋梁。”

长孙冲说完还回头撇了王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轻哼道:“哼,省得被某些滥竽充数之人得了便宜。”

不是,你什么意思?王邵急忙收回手,同时回瞪了他一眼,说哥滥竽充数?你丫的确定?

“驸马此言极是,皇上,微臣以为七步成诗才能真正考校一个人的才学,若肚子里没点墨水,肯定不行的……”席君买放下酒杯,高声附和,语毕,他也撇了王邵一眼,嘿嘿阴笑两声。

尼玛,一丘之貉!王邵腹诽了几句,顺带问候了两人的直系亲属一百遍。

李世民似乎在思考长孙冲的提议,他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只是微笑看着自己,显然是没有意见,于是开口道:“也好,朕准了,那就出第二题,就以这杯中之物吟一首吧。”

“且追欢聚醉白发……”长孙冲已经开始走了,三步后吟出了第一句。

长乐此刻将两只小手捏在了一起,带着蹙眉望着王邵,见他丝毫未有动作,心中替他暗暗着急,高阳也是如此,在王邵背后攥着两只小拳头举棋不定,吓得身边坐着的李治小朋友一个劲的往另一边靠,深怕这个高阳姐姐一时兴起对他的小脑袋发难,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发生了,李治小朋友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长孙冲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那可恶的王邵此刻正与他站了个齐肩,也就是说,王邵仅仅用了三步已成了一首诗,而且听起来这首诗的质量相当高,长孙冲不禁愕然。

“好!”高阳妹子蹦跶了起来,双手在摇曳,小屁屁在扭动,仿佛这首诗就是她做的一般。

李世民见堂堂一位公主在众臣面前手舞足蹈,老脸一黑,训斥道:“高阳,快坐下,成何体统!”

高阳妹子吐着舌头给他老爹做了个鬼脸后就乖乖坐下了,见李治眯着眼睛看着她,高阳就哼哼道:“看什么啊?”

李治小朋友很诚实,直接回答道:“姐姐,老师说身为女子要有矜持,要……”

“啪!”高阳的小魔爪放在了比她还矮一个头的李治头顶上,然后笑眯眯道:“跟姐姐再说一遍,姐姐给你一次好好组织语言的机会。”

李治浑身一颤,赶紧拿起一杯葡萄汁一饮而尽,苦着脸道:“其实……我想说要不是怕被母后禁足,我也想这么干,姐,你干的漂亮!”

高阳妹子笑了,收回手拍着他肩膀笑道:“咯咯,是吧,没事,姐刚才将你那份也算上了。”

李治趁自家老姐不注意,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尴尬道:“谢……谢了。”

再看一直担心王邵能不能答出的丽质,此刻丽质轻拍酥胸,仿佛将心中大石放下了一般,两只本已经被她绞得没有学色的手掌也回到了案几之上。

似乎心有灵犀般,王邵正巧扫到了长乐座位,与丽质妹子来了一个无视四周的深情对望,空气中莫名产生了电流的吱吱声,直到丽质妹子摸着小脸低下头去,王邵才嘚瑟得看了身边长孙冲一眼,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十分欠揍的表情,嘴上啧啧不绝。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王邵仿佛能看到长孙冲头顶的hp直接少了一半,而他的愤怒槽渐渐充盈,这是要被动憋出大招啊!

“兰陵那地方啥时候有卖琥珀酒了,俺老程咋不知道,难道是兰陵公主的私酿?”程咬金喃喃自语了一声,可他是程妖精啊,这声自语比装个大喇叭还重,整个会场都听的真切。

兰陵公主李淑是李世民的第十九个女儿,如今才七岁半,今年才被李世民封了地,正好是兰陵郡,但公主的封号还得等一年才能安上,其实严格来说还不能叫公主。

李淑听程咬金点了自己名字,小脑袋立即抬了起来,对上程魔王的眼神吓得连忙摆手,带着哭声辩解道:“程伯伯,此事儿李淑也不知,虽封在兰陵,却从未去过,那什么琥珀酒自然不曾见过,更别说私酿了,真的……”

“程咬金!”李世民瞪了老妖精一眼,心道:“看把朕的闺女吓的。”

“王小子!”程咬金学着李世民瞪眼,顺带将这股子仇恨转嫁到王邵头顶了。

王邵额头直冒冷汗,当真是不负程咬金的名号,半路杀出来搞事情,不就一首诗嘛,至于这么较真?我哪儿知道有木有啊,这事儿你得问李太白去啊!

王邵轻咳一声忽悠道:“昔年随道岳师傅化缘,路过一酒家,原本是讨口水喝,谁知那老板娘却是无意间端了一碗酒来,当时我就喝了,却是琥珀色的好酒,只是……这事到现在都没敢跟恩师提起。”

“哈哈哈……”老妖精一阵狂笑,点着王邵道:“原来你这小和尚早就破戒了,还是皇上英明,一眼便看穿你六根不净,叫你还俗那可是相当于搭救你一命了。”

李世民不疑有他,也哈哈一乐,点着王邵道:“嗯,知节话糙理不糙,王邵,你欠朕一命,朕可记下了。”

不是,你们太无耻了吧!王邵无尽的白眼中……

见无人注意自己,长孙冲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推开王邵再次迈了一步,继续吟道:“绿酒新出暖……”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邵又一次与长孙冲并肩,笑眯眯的看着长孙冲道:“不才,此诗乃在下西征时所作,这位仁品评品评?”

长孙冲一口老血从肚子直冲喉咙,差点就喷出来了,心里骂道:“你丫的一步成诗,还叫不叫人活了,太过分了!”

不过长孙冲很善于找漏洞,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副胜券在握姿态,装着恍然大悟道:“呵呵,原来不是即兴之作啊,一步成诗本驸马可闻所未闻,王邵啊王邵,今日吟旧作出来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欺君不成!?”

“哟哟哟,好大的帽子,我只是被你推了一把,自然而然要迈一步,既然驸马爷想听新作,稍等,等我再迈一步就来!”说着王邵超过长孙冲又向前迈了一步。

“咦!”在场众人皆轻轻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王邵这么快又有了,这诗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还带买一送一的。

第十八章 翻脸无情帝王家

众目睽睽之下,王邵的脚跟似乎充满了魔力,殿内无数双眼睛看着他的鞋子再次落地,只见王邵笑盈盈回头看着落在其身后的长孙冲,吟道:“五陵少年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花落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静,殿内一片安静,说这诗不好?不不不,这诗很好,但是这首诗明摆着就是在讽刺某人,五陵少年指的是什么?五陵指的是汉代五个皇帝的陵墓,那边四周正好是富豪权贵大宅聚集的地方,这个五陵少年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纨绔子弟,正巧,长孙无忌的家也在那片,长孙冲自然就成了王邵口中的五陵少年。

诗大意就是在说,你一个富家阔少爷在东市挥金如土买了金饰珍宝以后,骑着配有银制马鞍的白马在街上招摇过市洋洋得意,马蹄踏遍了整个长安的落花也不曾停歇,你这样是要去哪里呢?呵呵,你笑着进入了异族开设的酒坊去寻欢作乐了。

西市诱惑无比的波斯舞娘嘛,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去过的也不在少数,但王邵这么直白的嘲讽,真的好吗?

还当着长孙冲本人的面,长安城里里外外谁不知道长孙冲从没进过长乐的公主府过过夜,整日在花街柳巷寄宿,这不是明摆着揭人疮疤嘛。

李世民的脸很不好看,皇后的脸也很不好看,长孙无忌的脸更是阴沉的可怕,长孙冲就不提了,直接喷了一口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王邵摇动着手中的白羽扇,呵呵一笑:“呵呵,这位仁兄看来还有些自知之明,不过,做诗都能熬出血来,小弟实在甘拜下风。”

“冲儿!”老狐狸赶紧抖着肥肉过来,抱起了自家儿子,一面掏出手巾替儿子擦去嘴角的鲜血然后死掐其人中穴,一面抬头死死瞪着王邵,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放肆……”李世民表情数变,居然重重一拍案站了起来,然后看着王邵缓缓道:“王邵,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微臣知道。”王邵开口前撇了长乐一眼,瞧见她正跟自己摇头示意,王邵反而一咬牙,十分更加肯定道。

李世民额头青筋啵啵直跳,猛然出列,龙行虎步来到王邵面前,指着王邵鼻子骂道:“朕不希望再看见你,你的官朕免了,现在就给朕滚,滚出宫去!”

王邵显然料到了李世民的反应,丝毫没有惊讶。

因为他知道,这种含沙射影公主婚娶的问题,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说出来,这无疑是当众打了李世民的脸,还有长孙家的脸,看来自己的仕途是毁了,不过正中王邵下怀,王邵笑道:“呵呵,草民遵旨,不过草民有一句话不得不讲。”

“朕叫你滚,来人!”李世民背着手,扭过身去,只拿背后龙纹袍对着王邵。

“每个女子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她们是有血有肉,不是你的政治筹码!”王邵身子已经被金吾卫抓着了,但被拖出前还是朝李世民吼了一句。

“轰他出宫!”李世民脸色铁青。

……

“嘭!”王邵狼狈的在朱雀大街扑街成功,金吾卫兄弟善意提醒道:“王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赶紧走吧,要不然就不是轰出宫外了,大人的命都得丢在这儿啊。”

王邵缓缓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忽然微微一笑:“哈,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看来抢老婆的路任重而道远啊,仅仅一个小小的试探而已,居然让自己丢了乌纱帽,当真是……,也罢,皇帝又如何,总有一日你会求到我王邵的头上。

王邵最后望了一次宫门,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后,扬长而去。

还没转几个弯,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将王邵整个身子抓了过去,王邵大惊,心道:“杀手怎么来的这么快!”

两团软绵绵的东西抵在了他背后,随即一股熟悉的女子体香传到了王邵鼻息里,刚才欲暴起反抗的王邵停止了挣扎,只是拿着白羽扇轻轻敲击来人的手背,示意她先放手。

罗静心见王邵如此配合,也就放他离开了自己怀抱,然后严肃道:“师弟,你可真叫人不省心,殿上竟敢说那样的话。”

王邵转身轻笑道:“呵呵,消息挺灵通的嘛,这满打满算还没半个时辰呢,我被皇帝撵出来的事儿你就知道了?”

“笑,你还笑的出来,你的官可没了。”

“无所谓了,我早跟师姐你谈过这件事,现在入朝为官还为时过早,所以我打算先给自己放个长假。”王邵伸了个懒腰嬉皮笑脸道。

罗静心闪着大眼睛,幽幽一叹道:“你若赌输了怎么办?”

“不,我有九成的把握,自己绝对不会赌错,要知道如今的我可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对我心怀不轨的人肯定不会放弃如此绝佳的机会,只要他们一出手,我们就能顺藤摸爪抓到他们的小辫子,然后给予致命一击,若我真的猜错了,那岂不更好,小命无忧,我还乐得逍遥自在呢。”

“你总是这么乐观吗?”罗静心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枪头。

“不,这可不是乐观,相反,我很悲观,最坏的打算也算进去了,不过师姐你放心,我是不会输的。”

“但愿如此,那你接下去怎么打算?”

“赚钱,养家糊口呗,对了,崔家的产业调查的如何了?”

罗静心掏出一把匕首递了过来:“你自己看!”

“还放匕首后面啊,这套路也该改改了,下次我给你整套莫尔斯电码,保准外人看了比天书还难认。”王邵嘴上嘀咕,手上可不慢,拆了刀柄取出小帛书,打开一看,笑了:“呵呵,崔莺莺,有意思,哟,还干胭脂水粉的行当啊,了不起!”

王邵将帛书递给了罗静心,说道:“这个东西你代为处理一下,对了,那个崔莺莺长的漂亮不?”

罗静心原本拿帛书的手忽然顿了一下,奇怪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人我倒是见过几面,这崔家大小姐长的不赖。”

“不赖是个啥标准,有师姐您一半美吗?”王邵装作很天真的问,其实就想逗逗这个师姐。

罗静心铁面之下闪过一丝绯红,嘴上却哼哼了一声,并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怎么,你做坏事儿时还分男女和美丑吗?”

“体验感不一样嘛,假如是个美女,自然该怜香惜玉点,不能做太绝,是吧。”

“哼,蛤蟆张大嘴,口气倒不小,崔莺莺从小精通商务,是崔家顶尖的经商奇才,要在商场上击败她,师弟,你或许还不行。”

“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要不要师姐与我打个赌?”

“你要什么?”

“我要……你……”

“滚!”罗静心一击鞭腿毫无征兆扫了过来,王邵话没说完就听一阵烈风刮过,吓得他当场舌头打结,身子一矮一个驴打滚狼狈逃窜,回头再看,那原本他靠着的一堵墙已经有龟裂的痕迹,可见当时那招罗静心可是毫不留手啊,王邵冷汗直流,连忙委屈道:“我只是说要你帮我去如燕楼办件事儿!”

罗静心正欲踹向王邵脸的脚收住了,狐疑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罗静心缓缓收回脚,抱胸道:“最好是这样,说吧,是什么事?”

“崔家既然主打胭脂水粉,那我便研制新的水粉击垮他们,当然,一定是比他们家更好的那种,不是每个女子都有像师姐这般……这般天赋异禀的,你说用了咱们家的产品后,人人都有师姐这般诱惑的……咳咳,如燕楼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小姐姐们吹吹枕边风又能拿个回扣什么的,这不就是双赢嘛。”面对罗静心的瞪眼,王邵磕磕绊绊交代完了,哎哟妈耶,可吓死本少爷了。

最后罗静心甩了一个白眼,似乎在说:“我身上那味道也就你能闻到而已。”嘴上道:“那要是你输了呢?”

王邵摇着白羽扇哼哼道:“不可能,真要输了,我王邵姓氏倒过来写,这总行了吧。”

“你别跟我耍小聪明,谁不知道王字倒过来还是王,说点别的。”罗静心见王邵要走,拦住他冷笑道。

“随你处置,行了吧!”王邵自己把这茬给忘了,谁叫自己平时说顺嘴了呢。

“好,若是输了,你就陪我隐居。”

“师姐,莫非你……你想包养我?”王邵端着下巴斜着眼睛打量罗静心良久后才开口道。

“嘭!”

“哎呦,师姐饶命,我错了,我真错了!”

第十九章 小丑们

华夏文明贯穿了上下五千年,尽管朝代变迁,那种倡导仁义礼智信的真理是不变的,即便异族一时入侵得了权柄,若不适应便会被淘汰,唐,不可否认有胡人的血统在里面,但它很快适应了,所以才会将江山坐稳,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文明是一种相互冲突再次融合的过程,李家取得了天下,胡人的部分生活习惯也融合进了百姓日常,女子们没有宋朝时那般只懂蹙眉坐深闺,放眼长安大街,女子的身影反而比之男子更多一些。

王邵仿佛置身于都市之中,周边有形形色色的女郎在做着她们的事情,逛街砍价,血拼购物,与闺蜜调笑,或是进寺庙烧香拜佛,或是邀几位追求者游山玩水,不一而足。

王邵像极了一个旅客,随穿梭在其中,却带着一份看客的心态,观察着这一幅大唐繁荣画面,许是那种出尘的气质叫罗静心越发觉得王邵孤僻,于是赶了两步与他走在了一起,扯着他的袖子问道:“你在看什么?”

王邵被师姐这么一扯才回过神来,敷衍道:“我……看美女啊!”

罗静心白了他一眼撤了手轻轻哼了一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似乎在说:“明明一个大美人在你身边,你小子还瞧别人,当真过分!”

罗静心已经不止一次在王邵面前失态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容貌不说倾国倾城,但万里挑一总是有的,自己当花魁的那些年怎么说也是一呼百应,一颦一笑叫那群臭男人癫狂不已,可如今,自己的魅力在王邵面前趋近于零,而自己与这个小师弟的关系也十分怪异。

两人的关系确实怪异,说他们仅仅是师姐弟嘛,罗静心面对王邵的言语轻薄总会不自觉的害羞,说是恋人嘛,又没有这般依恋,起码他们两人连牵手都没有过,更别提搂搂抱抱了,除了王邵那次因为寒冷一个不小心钻进了罗静心的小被窝取暖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行为,差不多是一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吧,或者可以用红颜知己来形容。

“师姐?”王邵十分怪异的看着罗静心,因为他发现罗静心居然也学着他发呆了。

“哦,怎么了?”罗静心回过神,见王邵的大脸凑的自己很近,连忙轻轻推了他一把说道。

“汤药费补点呗。”

“什么?”罗静心一愣。

王邵指了指自己那对熊猫眼装可怜道:“难道你就不该表示表示吗?”

“活该!”罗静心嘴角一翘,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喂,这世界打人都不用给药钱的吗?一百文钱都不给我!要是仆人问起来,本少爷面子往哪儿放!”王邵见罗静心走的飞快,一面追一面叨叨道。

“你就说自己摔的。”罗静心的话飘进了王邵耳朵里。

王邵一脸的黑线,尼玛,你摔个熊猫眼给本少爷看看,说出来鬼都不信。

两人拌着嘴回到了王府,刚近大门,王邵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股吵闹之声,其中还夹杂着武丫头的尖叫声,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王邵急急跑了过去,抬起腿就将自家大门给一脚踹开了,大吼一句:“统统给我住手!”

入眼的是一群京兆尹衙役拉个武家母女要往外轰,他们边上还有两个房吏,不远的一个小老头王邵还认识,正是当初交给他宅子钥匙的人。

王邵一声吼果然止住了众人,武丫头得脱,立马哭着奔进了王邵怀里,哭诉道:“哥哥,他们要赶咱们走。”

王邵好言相劝了两句,抬起头来却是满面寒霜,扫了一眼官府衙役,冷道:“怎么,我王邵丢官还不到两个时辰,你们京兆尹大人就忙着收回房子,收也就收了,我王邵并无怨言,毕竟是朝廷的东西嘛,既然我王邵不在其位,自然要将这宅子退回官府,可你们为何要用武力欺侮我王邵的家人?嗯?今日这事儿不给我一个说法,你们谁也别想走出这个大门,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你们他妈的都死哪去了,还不关门放狗!”

四大天王也不是怕了官府的人,只是人家毕竟来执行公务,若上去大打出手显然会给家主惹上麻烦,这会儿听王邵亲自开口了,气愤难填的四人立即抄着家伙事儿就过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官是执行公务,你们区区几个贱民还敢殴打官员不成!”房吏再小也是一个官,王邵已经沦为草民,年轻房吏虽怕,但想到如今王邵无权无势,不禁又胆气顿生,见王邵家仆要涌上来干架,大声呵斥道。

“师弟!”罗静心拉着王邵的袖子缓缓摇头,很明显不赞同王邵来硬的。

王邵撇了罗静心一眼,沉声道:“他们摊上大事了,要是我王邵一人受罪,我可以忍,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武家母女,谁惹了我的人,我就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救他们,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他们哪几只手碰过她们,就替我废了那只!”

“是!”四大天王提着棍棒欺身上前。

“住手!”

正当大战一触即发时,许敬宗提着官服急忙跑了进来,大声制止道。

“王贤弟,莫要冲动,息怒啊……就当给老哥一个面子,这事儿可别闹大了,袭击官差罪名不小呐。”许敬宗擦着汗,心道:“还好,赶的还算及时!”

“打!”王邵牙齿缝间蹦出一个字。

四大天王立即开工,张龙赵虎仅一招就放倒了四人,最为意外的是王朝,这小伙子耍着棍花将四个衙役打的节节败退,再看马汉,别以为他老就好欺负,一条扁担照样能将小年青撂倒。

呼呼哈哈一通,还没一炷香工夫,场上唯一站着的就是那位一开始就没动的房吏老头儿了,他看着抱着断臂不住哀嚎的衙役们和同僚,脸皮抖了抖,叹道:“老朽劝过你们了,你们为何不听,哎。”

许敬宗也是目瞪口呆,不想王邵真敢下手啊!

王邵哼哼道:“按唐律,除了金吾卫、大理寺、衙门捕快可不经通报进宅拿人,其余官吏皆应通报家主,方可入内,王某不曾听说区区房吏就有权利可以不经通报就可私闯民宅,废你们一只手算是轻了,滚!”

许敬宗赶紧示意年轻房吏和其下的差役赶紧出去,然后带着那仅剩的那一位老房吏过来,表情尴尬,嘴上说好话:“王贤弟,你做的对,他们确实该打!”

等赶走那群小丑,王邵这才对那位老房吏报以微笑道:“也不为难老丈,只是另寻下榻之所许些时日,还望老丈宽限两日。”

许敬宗一听,赶紧拿出地契,插话道:“贤弟,此事老哥已经给你办好了,虽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但这地块相当不错,起个三进院的大宅子丝毫没有问题。”

王邵一愣,接过地契一瞧,不禁一皱眉,怎么看着块地怎么熟,王邵猛然一拍脑袋,这块地不是正好在长乐公主府的边上嘛。

王邵看了许敬宗一眼,低声问道:“许大哥,你给我说实话,这地是怎么弄到的?”

许敬宗低声道:“一大早,长乐公主差人送来的,你小子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公主说是送你的,房吏那儿也登了记,只要过户画押就成,啧啧。”

王邵心中暖暖的,丽质这傻姑娘大概猜到自己无家可归,直接让了一块地皮出来,这一来一回可是好几万贯呢。

要放在后世,女友说送一套别墅就送了一套三环以内的高档别墅,对于一个没车、没房、没存款的男士来说,这简直跟中彩票一样,试问他王邵能不感动?

王邵想也没想就爽快收下了,自家未来媳妇送的,拿的安心,就是怎么想怎么别扭,难道自己不知不觉走上了一条将软饭吃到底的道路了?

第二十章 蒸酒

地契有了,房子却不是眨眼能建起来的,王邵他并不缺钱,只是缺时间而已,交接了原本的府邸,王邵一家子彻底沦为常驻客栈人士,对此,王邵对受他连累的武家母女很是愧疚,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并不起眼的客栈可是六扇门地下产业,跟他王邵的,其实并无两样。

杨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杨母也渐渐把王邵看待成了自己的孩子,她送别王邵去工坊的时候就紧紧拉着王邵的手语重心长道:“邵哥儿,人生无常,起起落落是难免的,身为男子喊,自当顶天立地百折不挠,老身这辈子肚子不争气,没能出个男娃儿,但见邵哥儿老身就觉得亲近,我和三个丫头,永远会站在你这边,富贵也好,贫贱也罢,咱们是一家人,你说对吗?”

王邵重重点头:“夫人说的对,咱们就是一家人,还有,请老夫人放心,我王邵并不是容易放弃之人……老夫人,工坊那边有些急事,我得亲自去看看!”

“去吧!”

“嗯,拜别老夫人。”王邵行了一礼就匆匆出了客栈。

“这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杨老夫人望着王邵远去的背影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王邵下了楼,与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罗静心汇合,两人坐着马汉赶着的驴车,开始前往工坊。

此时的工坊,用热火朝天来形容也不为过,王邵与罗静心刚下来,元芳便闻讯赶来,领着王邵他们进去。

路上,王邵询问道:“元芳,酒精出来了没有?”

元芳赶紧回道:“大人,您说的那个什么蒸馏器已经造好了,但是具体怎么装,咱们工坊里的工匠一头雾水啊,这又是锅又是铁桶的……这不,都盼着您来指挥呢。”

“那就先去那儿看看。”王邵点点头,忽然记起他只画了分解图,还真给忘了写组装说明书了。

几人来到一处小院,此时铁桶、竹管、漏斗状的铁盖子等杂七杂八东西被堆在院中,四周几个老匠人席地而坐,正享用着王邵工坊里才能领到的肉包子,若能再配上一小壶浊酒,那简直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事情。

工匠们原本还在打屁聊天,见王邵几人进来,纷纷擦着油腻腻的手起身行礼:“见过大人!见过罗当头、王当头!”

这些老工匠是六扇门内部匠人,以前专门研发六扇门装备的,譬如轻质盔甲、暗器、爪绳、袖间机弩什么的,从手艺上说他们能甩外面的普通铁匠好几条街,如今被王邵集中在此,却对他的蒸馏器一筹莫展,甚至他们都不明白王邵鼓捣出这些奇形怪状的铁桶到底有何用处。

“开工吧,按着我指示做,运气好的话一会儿就能出东西了,到时候大家都尝尝!”王邵笑呵呵围着这堆“垃圾”转了一圈,然后拍手示意干活。

身为一个工科男,王邵说话自然有底气,造香水可不是凭空说说的,按大唐的条件也不是不能弄出来,只是原材料严重浪费而已,本着节约是美德的优良传统,王邵还附带建起了了好几条产业线,譬如,酒与香皂。

酒就不说了,是人都知道香水的绝大数成分就是酒精,有了酒精自然就等于有了好酒,而香皂嘛,是处理制作香水留下的那些花瓣残渣最有效益的妙法。

当然,万事开头难,王邵得先把蒸馏器给整出来,这也是王邵特意跑来此处的目的。

经过半个时辰的呼呼喝喝,王邵喊的嗓子都快冒烟了,终于将这些七零八落的零件组成了两人来高的庞然大物。

其实在唐朝是有蒸馏器的,对,不要怀疑,那群像孙思邈、李淳风等牛鼻子道士,不时也会用到,区别在于,他们用的是铜锅壶,器型很小只适合炼丹,而王邵弄起来的是巨型铁蒸馏器,自然是为了制造酒精。

原理一说,工匠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放大版的“蒸丹炉”啊,同时也对这些个庞然大物好奇起来,王邵如此大费周章建起的药炉,究竟是要蒸什么东西?出来的又是个什么东西?

“开炉!”王邵一声令下,工匠们开始催动风箱,那炉底的火苗蹭蹭往上涨,一下子将小院的温度抬高了好几度。

王邵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实在有些待不住,再看那群工匠都开始扒衣服赤膊上阵了,即便有心待着,也得照顾下罗静心的感受,所以轻轻拍了拍师姐的后背,催促道:“师姐,这里太热,要不咱们去外面等消息?”

罗静心不语,只是微微颔首,其实她更在意的是王邵不经意间将原本该放在自己后背的那大只手,现今却渐渐滑向了她腰肢之上的事情。

王邵根本没有多想,比起用手直接拉扯一位女士出门,用自己的手臂护在她身后催促,似乎更显得绅士一些,前提是你别乱动手指头,乱动就不是绅士了,而是耍流氓。

罗静心感觉王邵的大手没有动作,居然暗暗舒了一口气,但随之就是一阵失落感袭来,这种想法叫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撇了一眼认真带路的王邵,她心思百转,看王邵的眼神也变得颇为复杂。

两人出来,王邵终于放开了手臂,回头望着小院,嘴上嘀咕道:“应该还需要等上半个时辰。”

“那东西用来干嘛的?”罗静心忍不住问道。

“制造酒精!”见罗静心不明所以,王邵就笑着解释道:“师姐可以将它认为是酒中之精华,我简称它为酒精,酒精勾兑后可以拿来制酒,也可以用来做我的那种特殊水粉,更可以拿来救人,这个……师姐你懂的。”

罗静心可是亲眼见过王邵用烈酒救人,自然明白,只是望着被匠人一坛又一坛搬进去的老酒,有些可惜道:“这小院里里外外放置着不下五百坛的好酒,都要做成酒精吗?你这酒精产量怕是不高吧。”

王邵笑道:“放心吧师姐,一切物超所值,五百坛还只是初期试验用的,程家就是做酒楼生意的,他们提供原料,经过我这边加工,哪怕一百坛普通的酒能换十坛美酒或者一坛绝世佳酿,你认为这不值得?若是师姐选会怎么选?”

“自然是绝世佳酿了,若真是绝世佳酿,那可是可遇而不可得东西,傻子才选别的呢。”罗静心不禁舔了舔嘴唇,顺便白了王邵一眼。

这个小动作没逃过王邵锐利的眼睛,心中暗笑:“没想到师姐也是好酒之人,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对了,差点忘了身边这位可是名满长安的花魁姐姐,不会喝酒?逗呢!”

王邵贼贼一笑,提议道:“若出了酒精,师弟先叫师姐尝尝鲜。”

罗静心打量了王邵一眼,明显在迟疑:“真的?不会有毒吧?”

王邵一脸窦娥冤的表情:“怎么会,必须真的,师姐你也知师弟我不好酒,自然要请师姐这位行家品评一番。”

“嗯,可以考虑。”罗静心点头。

两人不知不觉聊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院子里传来工匠阵阵赞叹声“香,真香,这是酒啊!”

“看来蒸馏器出酒了,走!”王邵一时心急,拉起罗静心就往里面赶去。

罗静心脸上闪过一丝绯红,却没有挣脱,跟着王邵向院子里小跑而去。

此刻,工匠们已经穿好了衣服,炉火也不再跳动,老匠头端着一碗晶莹剔透的液体激动道:“大人,这……这是清酒啊!”

王邵心中暗笑,春秋战国时就有清酒圣人浊酒贤人之说,可见先秦时期就有人将酒蒸馏了,但这碗东西远远达不到酒精的程度,正如这位老匠头所言,只能算清酒而已。

“先装上一坛备着,其余收集起来拿去再蒸!”王邵接过酒碗直接递给了罗静心,扭头吩咐道。

“师姐,快来尝尝……元芳,你先一边玩去!”王邵这是借花献佛,见一旁的元芳跃跃欲试的样子,王邵直接无视了他,并顺口警告了一句。

“嗷呜。”此刻元芳能叫的话,应该就是这句台词了,一脸受伤的表情,往角落而去,估计是去画圈圈了。

罗静心接过酒碗淡淡一笑,下了面罩后就背着众人喝了一小口,紧皱的眉头渐渐一松,继而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而她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粉红。

“真,真好喝!”罗静心偷偷打了一个酒嗝,见众人呆呆望着她,她赶紧将面具戴上,出声道:“这酒真的不错,够烈,一碗仿佛顶了十几坛。”

王邵想了想,说道:“留下的那坛酒在场诸位都分下尝尝,元芳,你替我盯着,等蒸完六七遍,在来通知我。”

原本躲墙角的元芳一听有酒喝,赶紧拍着胸脯道:“是,大人请放一百个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和师姐去别处看看,你们忙哈!”王邵拉着有些醉醺醺的罗静心走了。

第二十一章 昏招

王邵正带着师姐罗静心参观自己的那些实业的时候,崔家名下商贾们已经齐聚于崔家礼堂之内,正商量着如何应对蚊香对他们产业的冲击。

首席之人若不细看只觉是一个读圣贤书之人,但若细看,此人长着一对三角眼,眉毛粗且短,眉梢微微有些下垂,近似一个八字,像极了两把悬着的短剑,再加上他脸上蓄起来的八字胡,模样甚是怪异,仿若四条眉毛出现在其脸上。

听着底下掌柜吵吵嚷嚷之声,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只带着淡淡的微笑,手上摆弄着自己的崔氏玉佩,那笑容,颇有皮笑肉不笑之感。

良久,那张尖嘴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厅堂为之一静:“好了,都吵够了没有?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

说话之人正是崔莺莺的表哥崔咏远,虽是崔莺莺的表哥,但这是按家族辈分算的,其实崔咏远已经三十二岁了,光老婆都算到十二房了。

崔莺莺是经商的天才不假,可她毕竟是女子早晚要出嫁的,崔家家主就把整个崔家的经营大权放到了他这位家族经营天赋第二的人身上,这些天因为王邵蚊香大卖,连带着崔家损失不小,说崔咏远身上的压力不大,那是不可能的事。

今日集会,他就是想集合众人之力讨论出一个应对之策,可这些个掌柜们一见面就倒苦水,开口闭口说自己店面损失多少多少,完全没有理会他这个总管事的意思,能不叫崔咏远愤怒吗?

崔咏远起身扫了那群废物一眼,哼哼道:“崔家都快沦为笑柄了,你们还有心思在此讨论得失,若想不出对策,明日你们都到账房那儿报道,领完银子赶紧给我滚蛋,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一名尖嘴猴腮的掌柜赶紧道:“二少爷,您别生气,我们这些俗人能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王邵此人诡计多端,还是……还是有点小聪明的,我们怕是抵挡不住,也只有您与崔小姐才能力挽狂澜啊,咱们听候差遣便是。”

翻译过来,那名掌柜的意思就是说:“不是我军不给力啊,完全是王邵他太狡猾了。”

“是呀是呀,周掌柜言之有理。”

“不错,吾等唯二少爷马首是瞻。”众掌柜纷纷表态。

崔咏远眼皮跳了跳,又是暗爽又是生气,爽就不说了,底下的人马屁拍的到位,对付王邵舍我其谁啊!生气呢,就是想到这次集会的目的,他自己都没想到法子,这些人再怎么马首是瞻又顶个屁用!

什么叫爽并苦恼着,崔咏远哼哼唧唧一声便不言了,忽然想到兴许崔莺莺有应对之法,便向身后仆人打听道:“表妹呢,她为何还不来?”

仆人刚想回话,就见屋外两个女子向内堂过来,便低头一指道:“回二爷话,这不就来了么。”

崔咏远顺着仆人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可不是过来了么,见自家表妹明媚皓齿身材婀娜,不禁色与魂授,悄悄吞了一口口水,就带着无比热情地笑脸起身迎了上去,嘴上道:“表妹,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表妹长得真是越发水灵了,真叫哥哥我……那什么,赶紧进来上座。”

话到一半,见崔莺莺身边的婢女对他怒目而视,便立马收住了嘴,而崔莺莺对这位表哥感觉也不好,微微一皱眉,绕过了他那对热情的双手径自往内堂赶去。

崔莺莺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美目扫了崔家掌柜们一圈,轻启朱唇道:“崔家香料的事我已知晓,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转入内销,崔家胭脂水粉的作坊也需要原料,若诸位经营香料的掌柜不介意,莺莺这边能直接拍板,将你们的损失降到最低。”

诸位掌柜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销?这不是跟没赚一个样嘛。

崔莺莺继续道:“如今王邵的香料大势已成,又顶着大内贡品的名头,想要撼动绝非一日之功,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若再斗下去,只会是我们崔家吃亏。”

周掌柜低声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让咱们将香料直接转给胭脂水粉作坊,那钱怎么算?”

崔莺莺脸上带了一丝怒容:“怎么,周掌柜还想赚本家的钱不成?”

“大小姐误会……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我们只是在担心每年的效绩考核……”

崔莺莺轻轻一拍案几道:“周掌柜,你要搞清楚你在说什么,香料坊是表哥的产业,胭脂水粉是我管理的产业,我胭脂水粉作坊愿意收那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帮你们降低损失,而不是因为你们,明白吗?”

崔咏远忽然插话道:“表妹,有件事儿我忘记知会你了,胭脂水粉工坊从昨日起已经划到我的名下了,所以……此事恐怕不妥,还不是左手进右手出的。”

“什么?”崔莺莺俏脸猛然铺上了一层寒霜,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为何今日才得知?难道父亲他准备要将自己许人了?

崔莺莺神色数变,银牙紧咬,一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襦裙,过了好半晌,提起裙子向外走去,顺便丢下一句话:“既然如此,怪莺莺多此一举了,诸位,告辞!”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啊!”丫鬟赶紧追了出去。

崔莺莺急着找父亲问事情,这边众人则面面相觑,这事他们也是刚才听说的,崔咏远望着表妹远去的背影微微露出了奸笑,随后拍手道:“行了,就按表妹说的做,你们将压仓的香料运往胭脂水粉工坊,至于好处,不会少你们的。”

诸位掌柜笑了,看来跟对人很重要啊。

周掌柜忽然想起一事,对崔咏远禀告道:“二少爷,既然咱们家的香料都内销了,那从王邵那边挖来的工匠该如何处置,此事还请二少爷给咱们支个招啊。”

周掌柜一提,众掌柜也记起来了,为了给王邵使绊子,他们可是煞费苦心用高薪挖了不少王邵原作坊的工人,既然定下了香料不再往外卖了,那这些人养着不是等于在吃白食了嘛,崔家可没养蛀虫的习惯,用完就甩才是崔家的行事风格。

“要不……都叫他们滚蛋!”另一位掌柜提议道。

崔咏远低头沉思着什么,忽然脸上闪过一丝奸笑,抬头问道:“这些工匠可会制那个什么蚊香?”

周掌柜眼珠子乱转,似乎猜到了这位崔家二少想干什么,于是也低声嘿嘿笑了一声:“嘿嘿,二少爷莫非是想……仿制?”

崔咏远哈哈一笑,拍着周掌柜的肩膀老气横秋教育道:“仿制?不不不,即便咱们能制造出蚊香又如何,能卖多少?十文还是五文?这些不符合我崔家的利益。”

“那二少爷是想……”

“咱们要让王邵的牌子倒掉,可以在蚊香上动些手脚,你说哪天长安百姓用了他王邵家的蚊香后第二天被发现全家中毒身亡,那会怎么样?啧啧,这简直是人间惨剧,人神共愤呐!”

周掌柜举一反三道:“到时候王邵必定要吃官司,而长安百姓也不敢再去买他的蚊香,只能来买我们商铺里积存的香料,即便咱们提价少许,似乎也并不过分……哎呀,二爷的这个主意居然是一箭三雕,高,实在是高,周某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二少爷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好家伙,这马屁足足拍了一炷香时间,拍的崔家二少爷就差插上一对翅膀欲飞天了。

诸位掌柜也反应过来,纷纷将马屁送上,整的崔咏远越发觉得崔莺莺这个表妹也不过如此嘛,瞧瞧自己,分分钟想出了办法,还连带能大赚特赚一笔。

崔咏远得意道:“崔家第一商女,哼,就是个笑话!”

第二十二章 出走的崔家小姐

上回说到崔莺莺匆匆去寻父亲,却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即将被安排定亲的消息,对方是荥阳郑家的三公子郑义,字在爽,听到这个名字崔莺莺整个人就不好了,正在爽?什么奇葩名字!老娘死也不从!

于是乎,当天傍晚,崔莺莺就拉着虽是自己贴身丫鬟其实情同姐妹的小红娘出奔了,大包小包细软收拾了一大堆,临走前还坑了自家老爹一把,将早逝母亲留给她压箱底的嫁妆也给带了出来,装了满满一大车。

老车夫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还好心的要上前帮忙,可崔家丫鬟红娘死活不愿意,嚷嚷着要自己搬,老车夫也就由着她们忙碌,待安置完行李,老车夫才忍不住问小姐道:“大小姐,咱们这是要出远门吗,若是走远了还是找几个护院护送吧。”

崔莺莺可不敢说自己是打算逃婚,于是敷衍道:“牛老爹,我应程姐姐之邀去程家别院观荷,就在长安城郊,不用带什么护院了。”

车夫牛老爹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心说自家小姐与程家小姐乃闺中密友,不时走动也属正常,只是……牛老爹迟疑道:“小姐,这时候出城怕是赶不及回来了啊,您是要在程家别院住一宿吗?”

崔莺莺面色带了一丝焦急,有些不耐烦道:“牛老爹只管赶车便是。”

“好咧!”牛老爹听出了小姐的口气,便再不多嘴,安心赶车。

夕阳西下,一辆高档马车在长安郊外不紧不慢的走着,眼见再过一炷香就要到目的地了,忽然道旁树丛之中眨眼窜出十几个蒙面大汉,手执兵刃哇哇怪叫,牛老爹赶紧一勒马缰将马车停在了半道上。

车身因为惯性剧烈一晃,险些将车里的两位姑娘抛出车外,好在大包小包装得满满当当,崔莺莺靠着这些东西做缓冲才稳住了身形,至于丫鬟红娘就不怎么幸运了,一个很没形象的四脚朝天,襦裙的下摆都盖到了她脸上。

红娘赶紧压下襦裙,脸上闪过一丝羞怒,起身掀开了车帘本想出去斥责车夫两句,却见牛老爹已经在赶车位上哆嗦个不停,还一脸见了鬼的惊骇模样。

“怎么回事?”红娘没好气道。

牛老爹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指前方,红娘顺着车夫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花容失色,只见二十几号凶神恶煞的悍匪正耍着刀花堵在道上。

这是遇到拦路抢劫了呀,红娘第一个反应就是钻回车中将此事禀告小姐,崔莺莺听红娘磕磕绊绊讲完,脸上也是吃惊,她万万没料到长安城郊居然也会有山贼出没,心中暗暗骂了官府几句,便拉起红娘的手安慰道:“莫怕,这些贼人求的是财而已,大不了给他们便是。”

“可那是小姐的……”

红娘正要说什么,只闻外间一声爆喝:“不……不许动,打……打劫,金子银子铜板统统交出来,我们不收银票子的!”

山贼老大边上一个瘦猴子哆嗦着身子,显然是个新手,摸着脑袋道:“大哥,我们为何不收银票子,那银票子都是上百贯一张的。”

山贼老大抬手就是一个暴栗,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傻,银票子拿过来咱们还要上门去取,谁去啊?你去啊!?”

瘦猴子一拍脑袋,看老大的眼神充满着崇拜,果然还是老大聪明。

老大耍着刀花一指马车,继续道:“都出来,不然就不客气了。”

红娘搀着崔莺莺下来,两女一下车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山贼差点连兵刃都拿不稳了,老大流着哈喇子自言自语道:“今儿个要不改改规矩,咱们来个人财两得?”

小弟们也抹了一把口水,小姐自然是大哥的,这丫鬟长的也不差啊,那不是说……一听老大提议,小弟们纷纷点头同意。

两女见山贼们一脸色鬼附体的模样,皆退了一步,崔莺莺仗着胆子娇斥道:“大胆,这是崔家的马车,你们想干什么?”

老大哼哼道:“嘿嘿,想干什么?你说呢!”

“真是一群不专业的山贼!”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从山贼身后传来

老大扭头,见来人只有一男一女,便放肆道:“哟,又来了一个美女,今儿可是撞大运了。”

没错,来人就是王邵与罗静心,原本是赶着进城的,没想到半路上遇到这么一出,见对面马车下来两个弱质女子,再加上一个半身埋进棺材的老车夫,若自己不出手,结果可想而知。

王邵笑呵呵转向罗静心,说道:“师姐,这货眼光不错,你蒙着面都知道你是美女啊!”

回答他的是罗静心的白眼,罗静心冷道:“我忍不住要出手了!”

王邵抬手压了压,仔细打量这群山贼,嘴上分析道:“别啊,先聊聊,也没听说附近有山匪盘踞,看样子是临时起意,师姐你仔细看,他们衣衫多是兽皮,手上的兵器也是柴刀木弓,想来是山里的猎户出身,对付这种人我一只手就够了,犯不着师姐出手,再说了,若在官道上弄出人命,大理寺又该找我喝茶了。”

老大见这一男一女旁若无人对着话,仿佛自己这二十来号人就是一盘菜似的,不由怒道:“呔,你们这对狗男女在嘀咕什么。”

王邵瞪了带头大哥一眼,嘴上忽悠道:“我说你们不够专业,连道上该走的流程都不会,你们莫非是新入行的?”

老大一愣,心道这回儿李达遇李逵了,难道这一男一女也是道上混的?

老大迟疑道:“什么道上规矩你且说来听听,是不是同道中人本大王一听便知。”

王邵撇了崔莺莺两女一眼,笑道:“首先,你们这开场白就不对,不够专业,简直丢尽了我们绿林中人的脸面。”

老大赶紧反问道:“那该怎么说?”

王邵原地一蹦,学着武侠电影里打劫的样子,大吼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来来来,男左女右人妖中间站!”

老大如遭电击呆立当场,手中的柴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众山贼小罗罗面面相觑,不知老大为何如此。

“英雄,请收下我的膝盖,以后本大王,不,小人和这群兄弟就跟大王您混了!”

吧唧,老大给王邵跪了,小罗罗们见老大跪了,自然也纷纷跪下。

王邵也是一脸懵逼,这山贼老大也够逗的,拉起老大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淡淡道:“新出道的?杀过人没有?”

老大很诚实,连连摆手:“没,咱们兄弟都是野路子,就图个温饱,杀人的事没干过,这才第二次,就撞见您了……”

一旁罗静心实在憋不住,噗嗤一笑,见众人诧异看过来,连忙扭过头去,心道:“这个王邵,口号还一套一套的,若不是自己知道他底细,就凭方才的喊话,还真以为是山大王出身呢,嗯,够专业的。”

王邵听了山贼老大的话,微微点头,心想:“还有救!”

于是,拍拍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山贼老大语重心长道:“你们啊,不是打家劫舍的料子,身为资深山大王,我奉劝你们一句,还是寻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养家糊口才是,江湖上日子,哪一天不是腥风血雨刀口舔血,道上有句话说的好,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杀与被杀司空见惯,你们现在回头还来的及,别学我,手底下少说几百条人命,连睡觉都未安稳过。”

王邵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西征那会儿却有百条人命丧于他手中,再加上他此刻周身散发而出的淡淡杀意,山贼老大哪有不信的道理。

崔莺莺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咬了咬樱唇,眼中雾气顿生,原以为是有人来解救她们,却没想到她们虽出了狼口但立马入了虎穴,这个面容俊俏的男子看上去不像坏人,但嘴上说的话,可不就是一个当了多年的山大王才能说出来的体悟,想到这里,崔莺莺不禁悲从中来,感叹自己命运为何会这般坎坷。

第二十三章 缘分

“你们是这附近山中的猎户吧?”王邵若有所思道。

“是,大王!”不靠谱的山贼老大决心投靠王邵了,有问必答。

罗静心又是噗嗤一笑,王邵满脸的尴尬,然后奇怪道:“好好的不去山中过活,为何来官道上打劫?”

这一问倒勾起了老大与众山贼的伤心事,老大双拳紧握道:“山里就三十来户人家,前些日子咱们这些兄弟合伙去围猎,闯入了一个山坳,却发现那里无端建起了一座木寨,当时好几个弟兄被木寨里的人射杀,我们逃了出来,又怕山坳里的人追杀我们,这才只敢停留在官道上,有家也不能回,怕……怕给爹娘乡亲们带来麻烦。”

王邵一愣,第一时间看向了罗静心,罗静心似乎知道王邵要问什么,摇头低声回答道:“不是我们的人。”

“山中怎么会无端多出了一个木寨,可有旗号或者能辨别他们是什么人吗?报官了没有?”王邵觉得此事蹊跷,而且非同小可,必须打听清楚。

“大王,这个……小人不知,山野村夫不识大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山贼老大颇为尴尬地挠挠头继续道:“至于报官,肯定是报了,可就是没见衙门派人来,跟大王说实话,咱们这些人其实只是在等官府来人,这一等就是三天,第一次打劫也不是打劫,咱们遇上一位好心商人,还分了些粗面饼救济,这才熬到现在……今天是实在熬不住,所以采大着胆子……”

王邵听着老大坦白,欣慰的点点头,随即开口道:“师姐,这事儿你回去派人查下,我有种预感,这事情定不简单!”

罗静心认真点点头,却指向马车三人道:“那她们怎么办,放了?”

王邵看了崔莺莺那边一眼,然后一指远方尽头的一座冒着黑烟的工坊道:“既然你们不是真的山贼,那不如我聘请你们为工人吧,不瞒诸位,我也不是什么山大王,是一位商人,正好我手下办了些工坊,正愁人手,若你们信得过我,就去那边报道,找一个叫元芳的人,就说是我王邵介绍过去的。”

王邵忽然记起什么,掏出一个木牌子道:“哦,对了,这个拿着,有了凭据也好说话些。”

老大愣愣接过木牌,反问道:“大王,您真不是大王啊?”

王邵哭笑不得,摇摇头道:“真不是,怎么,你们冒充山贼还上瘾了,要不我这就叫她们回去到官府报下案,说你们打劫了崔家的马车?”

“啥?崔家的?”老大眼珠子瞪了出来,即便山野樵夫也明白崔家代表着什么,这下老大慌了神,嘴皮子哆嗦道:“她……她们是崔家的?”

王邵一指马车上的字号道:“可不是写着嘛,你们胆子也够肥的……也是,忘了你们皆不识字。”

老大顿时软了,瘫坐于地,嚎啕大哭道:“完了,这次死定了!”

王邵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这不还没打劫成功嘛,最多叛个抢劫未遂,叛个几年牢。”

一听王邵说要蹲几年牢,老大哭的更厉害了。

罗静心不忍道:“师弟,别吓唬他们了。”

王邵微微一笑,扶起老大道:“没事的,你们先去我的工坊报道,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们摆平。”

老大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道谢不断,又是磕头又是鞠躬的,搞得王邵像黑涩会老大似的,最后王邵忍不住了,连踹带喝的将这些人赶走,这才缓缓向崔家马车走过去。

罗静心忽然扯了王邵一下,警告道:“你与崔家不对付,但对面皆是老弱妇孺,师弟你不会干什么傻事吧?”

王邵一脸委屈:“师姐,我像是这种人吗?”

“挺像的。”

“……”王邵一脸无语,赶紧解释道:“她们又没招惹我,犯得着加害她们吗,师姐你就放心去吧。”

罗静心盯了王邵良久,这才开口道:“但愿如此,那我先走一步。”

“去吧,去吧。”

待罗静心离去,场面就只剩下四人,此时崔莺莺也不像方才这般害怕了,见那俊俏男子三言两语将所有人打发干净,便主动上前几试探道:“这位公子,敢问公子究竟是何人?”

王邵来到马车跟前,行了一礼,作揖道:“崔家小姐受惊了,王邵这厢有礼了。”

“你……你就是王邵!”崔莺莺小嘴微张,很是吃惊。

王邵一愣,心说这妞与他素未蒙面,不知为何听到自己名字会如此吃惊,不过想来自己与崔家的那些恩怨,怕是崔家上下都已得知自己的恶名了,随即释然道:“不错,正是本少。”

崔莺莺惊疑不定道:“你想干什么?那群匪类皆是你的手下?你想抓我要挟崔家?我告诉你,你抓了我也没有用,崔家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女子的死活。”

崔莺莺一连串的问题,把王邵给问的晕头转向,这都哪跟哪儿啊,这小妞脑子瓦特了,还是脑洞特大,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样子这妞被吓傻了,王邵如是想着,身子轻轻一侧,让出道路道:“崔小姐受惊了,我王邵虽与崔家交恶,但也是崔家某些人惹我在先,自食恶果而已,好端端的,我为何要为难小姐?”

崔莺莺细细打量他一眼:“这么说……这次仅仅是一个巧合喽?”

“未请教两位……”王邵反而对这小妞产生了兴趣。

“崔莺莺。”

“红娘子。”

“崔莺莺,红娘子?”王邵念叨了两下,记起来了,原来是她啊,崔家赚钱第一奇女子,还真是缘分呐,不知道传说中的张生又在哪里,莫不是这次科举的考生?这种八卦得派人打听打听,崔家小姐通过小红娘穿针引线跟一个穷书生月下偷偷私会,这事情想想就觉得刺激,不知道那时崔家长老们的脸是不是跟现在的晚霞一样红!

“崔小姐的手段犀利,不择手段挖我工人,这招釜底抽薪用的当真漂亮!”王邵笑眯眯看着崔莺莺。

崔莺莺也明白过来王邵为何会这么说,于是反击道:“手段高明又如何,还不是不如你,能将御用的牌子弄到手,王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

“过奖过奖,不知今日崔小姐行色匆匆欲往何处?你也瞧见了,这一路不太平静,若小姐不弃,本公子就当一回护花使者吧。”

红娘扯了扯小姐衣袖道:“小姐,他……”

崔莺莺微微摇头,看向王邵展颜一笑道:“王公子有心了,其实路也并不远,一炷香就到,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反正没事做。”王邵一摊手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我家小姐都说了勿需你帮,你却死皮烂脸凑过来,当真是……无赖!”小红娘瞪着眼睛道。

王邵也不恼,一拱手道:“既然小姐不需要,那本少就告辞了。”

王邵这一走,崔家两女皆大松了一口气,红娘赶紧催促刘老爹快快赶车,以防又生事端,崔莺莺看着王邵渐渐变小的背影不知想着什么,今天算是见到老对手了,只是与她心想的形象不同,倒更像个读书人。

走着走着,王邵忽然记起程家别院似乎就在附近,想着上回程家兄弟说请他做客的事情,便又向后一转,嘴上道:“程小妖精吃拿卡要我这么多东西,也该上他们家敲一笔才是,礼尚往来嘛。”

心里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王邵安步当车迎着晚霞的余晖向程家别院走去,到地方,他看到熟悉的马车停在程家院外,不由好奇凑上前去,见那赶车的老车夫居然就是刚才所见之人,便好奇起来,这程家与崔家的关系,似乎远比自己想的更加密切嘛。

第二十四章 程家别院

程家别院其实就是一个避暑山庄,表明了身份,王邵在仆人的带领下一路过来,期间水榭亭台举不胜举,不远处就有个半圆形大露台,台上铺满竹席,台中仅放着一张四方矮几,周边添几个蒲团,看来是会客吃茶用的。

在露台边缘,除了九曲十八弯的木廊过道,就是一大池开满荷花的池塘,连着池塘的还有一座假山飞瀑,竹筒制的“添水”放置在人造的微型瀑布下,不时发出“吧嗒”一声脆响,尽显禅意,这样一座山庄王邵极为喜欢,心里思忖着等自己赚了大钱也得盖一座。

仆人依旧在前头带路,王邵想着自己的小心思,而程怀亮这个大嗓门不知何处闪了出来,人未至而声以来:“哈哈哈,王贤弟,稀客啊稀客,快快请来!”

王邵抛开了想法,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假山背后居然还有一片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这小径直通一个演武场,四方擂台上左右两侧添置着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简直叫人眼花缭乱,有些奇形怪状的兵器名字连王邵都叫不出来。

真不亏是武将之家,即便是如此雅致的别院,也设有一座演武场,只是这演武场的存在无端将整个建筑群降低了一个档次,有些不协调。

程怀亮顺着鹅软石小径迈着大步过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其背后还擎着一根两头镶铁的棍棒,乍眼一看,就似猪八戒背起了孙悟空的金箍棒,很是别扭。

王邵观察间,程怀亮以到跟前,耍着棍花笑道:“贤弟来的正好,与哥哥战一场如何?”

“哈?”王邵笃定这家伙是没事找事闲的蛋疼,于是乎开口道:“程大哥,这是待客之道?”

程怀亮哈哈一笑,不由分说地拉起王邵就往擂台赶去,嘴上道:“俺程家的待客之道就是先打一场再说,拳头越硬,俺们家上上下下对你就越敬重,若贤弟三两下就落败,就别怪做哥哥的不敬,好酒好菜统统没有!”

王邵玩味一笑,心道:“这家子也算奇葩,也不知定的什么怪规矩!”,其实王邵想差了,这完全是程怀亮一人无聊到爆炸,强拉王邵陪练的借口而已。

两人终上了擂台,王邵也不客气,撸起袖子就在武器架前徘徊,思来想去挑了一柄趁手的长剑,剑乃兵中君子,演武最为合适。

程怀亮撇了一眼,好意提醒道:“贤弟,俺觉得你还是挑件长兵的好,俺手中的可是齐眉铁棍,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剑不足抵挡,省的待会儿输的难看。”

王邵轻弹剑身,长剑发出一阵金鸣,显然材质相当不错,是一柄上好的百炼钢剑,对着程怀亮的好意提醒只报以微笑,持剑一礼道:“就这样吧,一寸短来一寸险。”

程怀亮见王邵决意,也就没再劝,抖了抖手中棍棒爆喝一声:“哈!贤弟小心了!”

一声爆喝之后,程怀亮已经连连进了两步,将棍棒高高举起一招力劈华山,朝王邵脑袋当头砸去,王邵只是递剑一贴,画了半个圆弧将铁棍荡向一侧,同时身子一侧也迈前一步,手腕轻轻一转,脱了棍棒反手一剑,目标正是程怀亮手背。

程怀亮见一击失效也不惊讶,连忙抽棍回挡,电光火石间剑于铁棒发出一声脆响,金鸣之声随即在两人之间传出。

一合之后,两人各退一步,程怀亮脸上笑意更浓,嘴上嚷道:“痛快,贤弟可别留手!”

王邵依旧笑意盈盈,心中却在吐槽:“原来程怀亮居然有抖m的潜质,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妖精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既然有人要找虐,王邵自不会再客气,第一招双方都是试探,后面才是真章,王邵提醒道:“大哥,得罪了!”

话毕,王邵先发制人,一招仙人指路配合着步伐快速袭了过去,程怀亮也舞起齐眉棍尽力抵挡,见招拆招。

王邵出剑越发刁钻凌厉,程怀亮原本脸上的笑容换成了凝重,虽然将王邵的攻击全部接下,但反击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久守必失,这个道理程怀亮还是懂的,所以也没有方才这般轻松了。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见过了百招,程怀亮开始喘起了粗气,而反观王邵,依旧是微笑挂脸,一副悠闲模样,程怀亮心中暗骂一声:“妖孽。”随即将手中铁棒奋力一荡,企图逼退王邵。

王邵岂会让他轻易得逞,侧身一矮躲过了那嗡嗡作响的铁棍,回身反手就是一剑,直刺程怀亮后腰。

程怀亮大惊失去,赶忙将棍靠在背后抵挡。

“噹!”

程怀亮知觉背后一股巨力涌来,不但震的双手发麻,背后也火辣辣的疼,趁着这股子力量,程怀亮被送了两步,反倒是跳出了战圈。

王邵练那本神秘功法已经一年有余,后又经过战争淬炼,他的功夫以非吴下阿蒙,说与日俱进也丝毫不夸张,再加上天生神力,用宝剑磕飞铁棍还不是跟玩儿似的,这还是王邵收了力的结果。

程怀亮老脸憋的通红,自己的力量在军中也算数一数二,居然被王邵比了下去,怎么能忍,原本收着的三成力道也顾不得,全力使了出来,一时间棍影缭乱残影不断,只见程怀亮大吼一声:“哇呀呀,看爷爷的伏魔棍法!”

王邵而后递出三剑,皆被程怀亮打到一边,不禁咦了一声,心道:“这家伙莫非要来真的!”

王邵见对面程怀亮已打出真火,棍棍出的是十成十的力道没有留手的迹象,不由眉头一皱,一面转攻为守,一面在想制止的办法。心中编排道:“这又不是战场搏杀,犯得着这么拼命嘛。”

全力以赴的程怀亮一时占据上风,打得王邵节节败退。

……

崔莺莺与程蕊在闺中坐了一会儿,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与这位闺蜜和盘托出,程蕊好言安慰了一番,同时也颇为无奈,这事情她也没有办法,天要下雨娘要嫁,身为女子总逃不过的。

程蕊提议陪她出闺房去荷花池那边散散心,崔莺莺苦水倒也倒了哭也哭了,情绪好了不少,于是欣然答应。

两女带着丫鬟刚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噼噼啪啪的打斗声,且金鸣之声也不绝于耳,本着好奇之心驱使,程蕊带着崔莺莺就朝演武场走了过来。

过了假山,转像就是演武场,程蕊脚快一步,自然先将眼前一切看在眼里,不禁低呼了一声,只见自家哥哥与一陌生男子战作一团,且是全力以赴一脸凶狠模样,暗自猜想那男子莫非是私闯别院的宵小之徒,不然为何叫哥哥大动肝火。

崔莺莺后脚就跟了过来,身后的红娘眼尖,也是低声一呼,然后靠在崔莺莺耳边嘀咕道:“小姐,是王公子耶。”

“嗯,看到了。”崔莺莺不用红娘提醒,她早就认出了王邵,只是对场中比武更加关心。

王邵六识灵敏,程蕊与崔莺莺她们一来就被王邵发现,此情此景再打下去就没意义了,王邵索性后跳一步抱剑大笑道:“哈哈哈,程大哥果然威武,小弟甘拜下风!”

这声笑在众女耳里没有异样,但在程怀亮耳中如落地惊雷炸响,随即他脑子就是一懵,待回过神来,才发现王邵已经抱剑收招微笑着望着自己,而自己此刻全身疲惫,险些连铁棍都拿捏不住。

王邵一声佛门的狮子吼彻底把打疯的程怀亮给唤清醒,程怀亮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将棒子随意一扔,上来就锤着王邵胸膛乐道:“没想到贤弟的功夫如此厉害,老哥汗颜呐,啥也不说了,一会儿不醉不归。”

“大哥!这位公子是……”

程蕊见两人握手言和,便知自己想差了,带着淡淡的微笑提着襦裙缓步上了擂台。

“妹子,咦,崔家妹子也过来了?”

程怀亮这才发现崔莺莺也在边上。

“见过怀亮大哥!”崔莺莺远远欠身施了一礼。

王邵好奇宝宝般打量着这位上来的姑娘,心道:“老妖精家的闺女?不会吧……”

啥叫歹竹出好笋,王邵算是见识了,挺美的一个姑娘,原本还以为程咬金的闺女应该跟怀亮差不多,国字四方脸,除了没有冉须,呃……女人若真长成这样子似乎挺侏罗纪的。

王邵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心里同时顿生疑惑,这张脸似乎哪里见到过,对于美女王邵自信向来是过目不忘的。

王邵打量程蕊的同时,程蕊也在打量王邵,好一会儿,两人默契得伸出手指指向对方喜道:“原来是你!”

程怀亮左看看右看看,奇怪道:“怎么?你们认识?”

第二十五章 崔莺莺的刁难

王邵笑而不语,显然认出了程蕊,正是长安大街见义勇为那次的苦主,程蕊也是嫣然一笑转向王邵盈盈施了一礼道:“小女子程蕊,见过恩公,不想今日得见雷公子,小女子喜不自禁。”

“雷公子?”程怀亮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王邵,脑海中浮现出各种臆想,程蕊可是他们程家上下众人的宝贝疙瘩,王邵不已真名示人接近自家妹子,莫非有什么企图不成?

王邵也被这声“雷公子”叫唤喊得尴尬无比,谁叫他习惯做好事打雷f同志的旗号,好嘛,这位妹子连姓氏也给自己改了。

摸了摸鼻子赶忙重新介绍道:“程小姐,实不相瞒,鄙人姓王名邵,雷王少乃是本人行走江湖的艺名,之前有所隐瞒也是无心使然,顺嘴报了个诨号,还望多多见谅。”

程蕊对此番解释又是浅浅一笑,她早知王邵用的是假名,哪有人叫“雷王少”这么奇葩的名字?再加上他当时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无疑更坐实了程蕊的想法。

如今特意将这奇葩名字喊出来,无非是想糗一糗王邵罢了,犹记得这个男人还夺去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这可是她第一次学女红时完成的作品,有纪念意义的。

再说了,荷包也算是贴身之物,小小的一把恶作剧,报复一下王邵,见其尴尬异常,程蕊心中偷乐,如此一来,两厢也算是扯平了。

可程怀亮不干了,虽不知自家妹子与王邵有什么瓜葛,但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行动,程怀亮神神秘秘将王邵硬扯到假山一角,用那大如牛眼的双目上下打量了王邵一番,张开血盆大口道:“王邵,你小子想做我妹夫?”

“咳咳咳……”王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句话太雷人了。

这要是真的,一想到跟一群大小妖精为伍,还不如杀了自己算了,连忙摆手道:“程大哥,冷静,冷静,我根本没那意思。”

“真的?”程怀亮恶狠狠道。

“比真金还真!”王邵举着手一脸发誓的模样。

程怀亮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瞪了王邵一眼,提着王邵领子不爽道:“俺妹子很差吗?俺告诉你,俺妹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更是一等一的好,能娶到俺家妹子的人天底下可没有几个!看看俺家妹子那身段,保准一年生两娃,你居然会对她没意思?你还是不是男人?”

“……”王邵一时哭笑不得,还一年生两娃,你当你妹子是猪吗?这个做大哥的也是叫人醉了,一边紧张自己的企图,转眼就开始推销起自家妹子来了,能不能靠点谱!

王邵心里已经将程家大小妖精与不靠谱划成了等号。

“哥,你们在干什么呢?”程蕊携着崔莺莺在外头张望,见两人这么久不出来,催促了一句,也算是救了变成囧囧侠的王邵。

“来了来了!”程怀亮朝外面吼了一嗓子,立即撒手,王邵这才得到脱,整了整衣服跟着出来。

两人十分默契的装作若无其事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程蕊提议道:“哥,难得别院来了这么多贵客,要不我吩咐后厨加些菜,咱们去观荷亭坐坐?”

“成。”程怀亮咧嘴一笑,扭头重重拍了拍王邵的肩膀悄声道:“贤弟,要不……再考虑考虑?俺其实挺看好你的,若对俺妹子有意思,俺第一个支持!”

王邵则对此敬谢不敏。

两女在前携手漫步,王邵与程怀亮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几人花了一盏茶工夫就来到了观荷亭,所谓的观荷亭就是王邵进来时看到的那座半圆形露台。

宾客落座,吨位十足的程家丫鬟小环带着几个婢女过来上茶,程蕊上前亲手泡制,待到王邵时,王邵及时出言:“程小姐,我这碗茶清水冲泡即可。”

程蕊虽然奇怪地看了王邵一眼,但也没多问,依言只用清泉水冲泡,并没有添什么葱油饴糖桂皮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端着茶碗递到王邵面前,微笑道:“没想到王公子喜欢如此清淡的茶水,喝的惯吗?应该会很苦吧。”

王邵恭敬接过,笑道:“呵呵,品茶品茶,若失了茶味可就没意义了,清水泡茶方能尽显真我,苦尽甘来才是茶道真谛嘛。”

程蕊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道:“小女子受教了。”

崔莺莺在一旁偷偷瞄着对面的王邵,心说:“这家伙装清高,不就是清水泡茶嘛,说的他人都很俗似的。”

程怀亮对茶不敢兴趣,抄起茶碗便牛饮而尽,像完成任务似的,抹了一把嘴指着王邵对自家妹子道:“妹子,我跟你说,王贤弟本事大着呢,你也知道,你哥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他算其中之一!”

王邵赶紧谦虚道:“程大哥过奖了,皆是戏言,诸位可别当真,当不得真。”

崔莺莺见程怀亮这般推崇王邵,心下不喜,眼珠子一转道:“喔……不知王公子究竟都会些什么?能叫程大哥这般尊崇,想来公子的学识定然不凡,小女子可好奇的紧呢。”

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深度,王邵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些什么,细细想来好像没一样精的,沉思片刻后说道:“早年随师傅出家,有机会博览群书却大都不求甚解,大概皆是……略懂,略懂而已。”

王邵说这话是自谦,但在众人耳朵里就变味道了,听起来王邵是在说自己全知全能啊,这牛皮要不要吹得这么大。

崔莺莺噗嗤一笑,捂嘴娇笑道:“天下万事万物皆能略懂皮毛已实属不易,公子年纪轻轻却以略懂自诩,咯咯咯,你可真敢说啊……”

王邵看看程怀亮,又看看程蕊,两人也是一脸笑意,王邵有些郁闷了。

不是,哥说实话为毛没人信啊!再说了,哥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得,看样子辩解无用,干脆沉默是金。

程蕊心细,发现王邵表情的不自然,有心替他化解尴尬,微微一笑,不着痕迹转换话题道:“晚膳还须些时辰准备,期间闲来无事,不若就由小女子为诸位献上一曲,用以打发时间,可好?”

“好!”王邵第一个拍手叫好,他早就发现露台边角有一架古琴静静躺着,上面毫无落尘保养犹新,可见这架古琴的主人时常擦拭养护,对其珍爱有佳。

说笑间,程蕊已手扶琴弦,似乎在考虑该弹什么曲子,崔莺莺忽然出言制止道:“蕊蕊姐的琴技小妹早已领略,今儿个不是有位略懂先生嘛,不如让其来表现表现?”

程蕊缓缓抬头看向了王邵,心里思忖道:“崔家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对恩公充满敌意,难道他们俩有什么误会不成?”

王邵撇了崔莺莺一眼,见崔莺莺一副置身事外等着看自己出丑的模样,不禁有些生气,于是起身盯着崔莺莺笑道:“呵呵,既然崔姑娘由此雅兴,若不满足倒显得本少爷小器,那……献丑了!”

说着便向程蕊走去,程蕊赶紧起身,轻声对走来的王邵道:“王公子,真要如此?”

面对程蕊,王邵颇有好感,这妞性格比之那崔家小姐好上个十万八千里,于是微笑道:“没事的,随便弹弹,若是不好听污了小姐耳朵,还请程小姐多多包涵。”

程蕊摇摇头,主动让开了位置,但还是不放心问了句:“公子可会琴技?”

“不会啊!”王邵很坦白,耸了耸肩膀道。

“噗嗤”崔莺莺乐不可支,直接扑在了茶几上,心里笑道:“叫你装,露馅了吧。”

程蕊第一次露出尴尬的表情,随即觉得失礼,微红着脸担忧道:“公子,那你……”

“随便教下,现学现卖……”王邵笑道。

王邵已经与程蕊换了个位置,摸着琴弦试起了音,他可不会演奏古琴,吉他钢琴倒还凑合,不过音律一道,无论用什么乐器演奏,只要找到对应的发音就行了,王邵询问了程蕊几个发音的拨弦法后,便认真道:“我想,弹一首简单的曲子应该不是问题。”

见王邵坚持,程蕊也不好说什么,便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对王邵这个学琴不到一炷香的家伙,既担心又期待,究竟他会奏出个什么样的曲子呢?

同时,更加好奇的还有崔莺莺与程怀亮,两人想到一块了,皆心想:“王邵(贤弟)莫非来真的?还真打算现学现卖啊!”

第二十六章 崔莺莺抓狂了

见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王邵忽然嘴角一翘,开始弹了起来,没有什么技巧可言,胜在音准,节奏清晰,正在众人惊讶于王邵学习速度的时候,王邵居然自我陶醉开口唱了起来:“拖拉机,拖拉机,拖拉机,星星才出你哆拉基……”

“噗”程怀亮直接喷了,一脸见鬼的模样。

“咯咯咯……”

崔莺莺,直接笑到茶几下面去了。

场中唯有程蕊是一脸惊讶之色,待王邵停歇后感叹道:“没想到公子居然连高句丽的民谣也会,小女子佩服。”

这话一出,崔莺莺的笑脸一僵,拉着闺蜜埋怨道:“蕊蕊姐,咱们什么关系,你居然帮着外人圆谎,那什么拖垃圾,倒垃圾的,我才不信是高句丽语呢。”

程蕊认真道:“这是真的,拖拉基在高句丽是指植物根部的意思,王公子唱的是高句丽民谣,名曰《桔梗谣》,你不懂高句丽语,自然听起来怪异。”

程怀亮好不容易维持好形象,插嘴道:“俺还以为王贤弟在歌颂扫院子仆人勤劳呢,没想到贤弟懂高句丽语。”

“咯咯咯。”周围婢女们捂着嘴轻声笑道。

“……”王邵无语,程蕊也是无语,倒是崔莺莺十分赞同这一观点。

“要不换首?”王邵看着众人反应其实偷着乐,棒子语很难吗?

没等众人反应,王邵再次弹唱起来:“武大郎,武大郎,挨猪打!挨打啦,挨打啦,挨猪打啦!打了你,打了猪,葫芦打地!啊弟弟,啊弟弟,阿弟怒咧!踹啊~踢啊,挨打的那头猪,哭去喽,哭tm,他就完啦……”

一首后世有名的《呼唤》被王邵有鼻子有眼唱了出来,效果很明显,只有程蕊还正襟危坐若有所思,其余人,包括道旁原本站着不响的丫鬟们,都笑疯了,蹲在地上可劲抹眼泪。

“嚯哈哈……嚯哈哈……”

程怀亮笑得尤为可怕,跟地狱跳出来的魔王似的,过了半晌才收住笑容,问道:“贤弟,这武大郎究竟是谁,可真惨,居然连猪都打不过。”

王邵忍着笑道:“哦,他呀,一个卖烧饼的,他弟才厉害呢,一个出家的行者名叫武松,他喝醉了还能单挑大虫!”

程怀亮拍着案几道:“当真是猛士也。”

崔莺莺也是点头道:“武松这么厉害,他哥哥怎么这么没用?”

程蕊噗嗤一笑,明知道王邵唱的是什么,却又不好再替王邵解释,于是道:“公子大才,你就别欺负他们了。”

王邵笑着点头,刚才两首歌歪歌,也算当做预热,既然熟悉的差不多了,那么,该上正餐了。

轻轻撩拨起了琴弦,这次韵律符合华夏风格,撩拨间,王邵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轼的水调歌头,词美,曲美,意境又好,关键节奏也不复杂,王邵实在想不出能有哪首歌能代替它。

程怀亮一屁股坐在了竹席上,嘴巴张的老大,崔莺莺望着王邵的手出神,满脸震惊之色,她实在想不明白,王邵不是不会吗,为何转眼间能弹唱出如此优美的歌曲。

而程蕊则是轻轻跟唱陶醉其中,越哼越是喜欢,见王邵收手,微红着俏脸说道:“公子,这首诗歌可否赠予小女子,程蕊真的好喜欢,虽然这个请求有些唐突……”

“嗯,可以,其实我知道自己弹的一般般,若程小姐想学,自然双手奉上。”

乖巧的侍女没一会儿便拿着笔墨纸砚过来,程蕊来到王邵身边亲自为其磨墨,让王邵受宠若惊,连忙客气道:“有劳程小姐了。”

“公子唤小女蕊儿即可。”说完程蕊脸颊一热,低头研磨起墨来。

在古代,若不是特有身份的大家闺秀,普通女子是甚少是有名有姓的,只有闺名而已,譬如洛神赋主角甄姬,宓这个名也是传说而已,无从考证,在三国,甄家几代经商富可敌国,但即便这样,甄宓连自己的正式的名字都没有,一个甄氏顶天了,即便牛如武则天,也是后来当了皇帝后才给自己按了一个名,叫曌。

所以,在大唐让一位男子唤自己闺名,几乎变相承认了好友关系,王邵自然乐意接受。

王邵赶紧道:“那蕊儿也别叫什么公子,唤一声王大哥,或者直接喊我王邵即可。”

“嗯,王邵。”一声大哥程蕊可喊不出来,她已经十八了,明显比王邵还大一岁,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嫁人,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子做大哥,程蕊还真开不了口。

古时候琴谱只有宫商角徵羽做标记,王邵还要过过脑子将哆瑞米翻译成宫商角,所以写的尤为缓慢,还得注上歌词,这一写就写到了上菜。

程蕊在一旁时刻关注着,王邵的字已经不像刚到唐朝那会儿如鸡爪沾过一般,有了功夫做底子,又加之勤练不辍,如今写出的毛笔字相当漂亮,飘逸出尘,又似铁画银钩,有的地方软绵无力,有些地方却笔力遒劲,可谓字字叫人印象深刻,无它,他写的字与唐朝流行的楷体、草书不同,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行书,怎能不叫程蕊印象深刻。

不像草书这般看不清,又没有楷书这般端正,字如其人,程蕊不禁又将目光落在了王邵那俊逸的脸上,心道:“此人性格倒是丰富,草书懒邪,楷书刚正,但眼前的字介于两者之间,怕是性格亦正亦邪,难以叫人琢磨。”

“行了。”王邵弃笔揉了揉手腕,写毛笔字果然是很累人的事儿,王邵突然有种将钢笔发明出来的冲动。

此时,侍女们来来往往已经将饭菜准备得七七八八,程蕊赶忙请王邵入席。

程怀亮一见可以喝到酒,自然先动起了筷子,先夹了一块牛肉大嚼特嚼,再灌一口三勒浆,满足得呻吟了一声。

见王邵望过来,便知道王邵要问什么似的,毫无顾忌道:“呵呵,昨日家里正好摔死了一头牛,诸位来的正是时候,都来尝尝,放心吧,官府那边已经交了罚金了,所以不吃白不吃。”

崔莺莺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一副满足的模样,忽然拉着程蕊调笑道:“做姐姐家里的牛可真可怜,每月都会莫名其妙死那么一头,好生羡慕姐姐有这等口福呢。”

程蕊俏脸一红,拍了崔莺莺一下嗔道:“有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得,王邵算是看出来了,恐怕是一月要弄死一头饱口福才对,难怪程家男儿长的这么妖……呃,粗犷。

古人遵循食不语,这顿晚饭吃的王邵很是别扭,皆是埋头与米饭斗争,要放在后世吃顿饭没几个小时根本下不来,到大唐,一刻钟,完事!

洗手擦嘴,侍女们陆续送上果盆,几人又重新坐在了一起,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也点起了灯笼。

见程蕊搬着棋盘过来,崔莺莺撇了一眼正在啃李子的王邵,嘴上道:“王公子一曲水调歌头,叫莺莺佩服万分,不知除了琴技,可会手谈?”

“咳咳咳……太闷,不玩!”冷不丁一句话王邵差点没被噎死,赶紧一翻白眼拒绝,下棋这种事情被长乐虐过一次,不想再来一遍了。

“双陆?”崔莺莺不死心,继续问道。

“凭运气的事情,毫无技术含量,不玩。”王邵撇嘴。

“那你会什么?”崔莺莺嘴角浮现笑容,似乎在说:“终于被我发现你的弱点了吧。”

“国粹,麻将,你敢玩吗?”王邵盯着崔莺莺邪邪一笑道。

自从魏征上书禁止麻将后,麻将这东西没有被抑制反而传播更快,几乎火遍了大江南北,赌坊也是与时俱进,加入了这个项目。

程怀亮搓着手道:“说来也好久没摸了,算我一个呗。”

程蕊显然听到了几人谈话,原本要带着围棋入座,忽然扭头对侍女道:“正好四人,我这就吩咐她们取来。”

……

决战到天亮,王邵美滋滋起身看着另外三人,不知从哪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算盘噼啪打着,嘴上道:“蕊儿很有天赋,输的也最少,仅仅输了一贯,程大哥欠我三十六贯零一百九十四文,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零头我帮你去掉……”

程怀亮喜道:“三十贯?”

“错,是三十六贯一百文九十文,现金或者画押都可以。”

听到这,程怀亮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还真是好兄弟,说去零头当真就去零头,总共才减四文。

王邵最后站到崔莺莺面前,想笑又努力忍住了,说道:“崔小姐,先谢啦,看在你输这么惨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吧,嗯,四舍五入就算一百贯好了。”

崔莺莺恼羞成怒道:“你……明明是九十九贯零一百一十六文,凭什么算一百贯,还有,哪里打折了?”

“哦,不好意思,平日说顺嘴了,这不是考虑到我没零钱找你嘛,再说了,昨日我还出手帮了你一把,多少也得意思意思吧。”王邵耸耸肩一脸我也很无奈的模样。

崔莺莺有些抓狂,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咬死,被他这么一说,她的命可不是还不到一贯钱,太过分了!

第二十七章 失败的诱拐

看着崔莺莺从行李里翻出来一堆银钗金戒玛瑙翡翠耳环等饰品,王邵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崔小姐也是够了,难道就没有现金?怪不得神神秘秘做贼似的拉自己过来,原来不想叫程家兄妹发现啊!

王邵砸吧一下嘴道:“崔小姐,要不打张欠条吧,这又是珠钗又是玉镯的,一个大男人拿着也不方便。”

崔小姐留恋的看一眼,然后扭过头去一股脑塞进了王邵怀里,撅着小嘴道:“这些东西足能抵你的一百贯了,还有,我会赎回来的,你可千万别当了,否则……否则我……我咬死你!”

崔莺莺龇着牙威胁着,这时候才像一个傲娇的大小姐嘛,王邵见她对手中那些珠宝恋恋不舍的模样,索性道:“我说真的,这些东西你看着心疼,我留着别扭,何苦来哉,要不这样,你到我工坊上工?以工抵债?”

昨夜玩牌的时候,王邵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了她一下,才得知这崔小姐居然是离家出走,这么好一个人才不挖到自己手下简直太没天理了,王邵岂会放过。

崔莺莺忽然一愣,大眼睛眨巴两下,然后迅速从王邵手里夺回了“嫁妆”,俏脸微红扭捏道:“你可别想让我替你对付崔家,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可以商量的。”

有这句话就够了,王邵心中一喜,连忙挨着崔莺莺坐了下来,凑过去低声道:“我最近发明了一些小东西,算是为大唐千百万女子谋福利了,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能更快打开销路与我与天下女子皆有好处不是?”

“你离远点讲,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呢。”崔莺莺小手一推王邵,俏脸如血。

王邵赶紧挪了挪位置:“哦,失礼了……其实我最近正头疼没有一个管理人才来接手这条产业,原本孙大同挺合适,哦,就是孙伏伽大人的公子,但他现在忙着在全国各地建连锁酒店,根本没有精力再拦下这活儿,所以……”

崔莺莺对商事十分敏感,王邵说了上半句下半句就已经了然于胸,接口道:“所以你打算请我过去帮你管理?”

崔莺莺樱桃小嘴忽然一翘,得意道:“本小姐身价不菲,怕你请不起,区区一百贯连一月的工钱都不够。”

随即追问道:“对了,你还没说那小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是我们女子用的。”

“绝对能让女子疯狂的东西,出于商业机密,嘿嘿,在你没有正式加入前,恕在下无可奉告!”王邵也是嘴角一翘,怕你不上勾?

“切,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崔莺莺甩脸同时撇嘴道。

这是有谈崩的趋势啊,王邵忽然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忽悠……不,是分析道:“崔小姐,我这可是在帮你,你想想,为何崔家会放弃你,并将香料、胭脂水粉两大最暴利的产业划到崔家二少的名下?无非是崔家内部争权夺利而已,崔咏远望着家主的位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被说到痛处的崔莺莺俏脸冷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

崔莺莺猛然扭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王邵冷冷道:“不对,你为何知道的这般清楚?你调查过我?还是说昨日路遇劫匪的事情就出自你手,你的目的恐怕是想利用我来对付崔家,哼,叫我识破了吧,王邵,你可真卑鄙,我现在就可告诉你,你休想得逞!”

崔莺莺将“嫁妆”推到王邵面前,冷声道:“拿上你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

王邵笑道:“崔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解,若真是我一手安排,那我为何还要救你?”

崔莺莺哼哼道:“刷好感,然后接近我并利用我!”

王邵撇了一眼桌上的珠宝莞尔一笑:“呵呵,崔小姐,其实自从我俩交锋以后,我就对你很关注,不可否认,我的确调查过你,天生聪慧,算术高手,年仅十岁就开始接触商事,仅花了三月的时间就将你父亲的染布坊扭亏为盈,从而在崔家年轻代子女中脱颖而出,为崔家长老们倚重并委以重任,五年里,你将崔家胭脂水粉产业做到了几乎垄断整个大唐的地步,连宫里嫔妃女官平日用的妆品也皆是你崔家的东西,很厉害,很不错!”

崔莺莺一脸淡然,反唇相讥道:“过奖了,我也知道你,辩机和尚!比起你那骗人的果树买卖,小女子可自愧不如。”

王邵哈哈一笑,继续道:“可是……我还知道你的那位好表哥为了迅速掌握崔家经济权柄,而背着你与你父亲商量着替你做媒,原本我就打算找个机会三顾茅庐请你过来,却没想到我俩有这样的缘分,这般情况下见面,我也是始料未及的。”

崔莺莺歪头警惕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邵起身道:“其实我想说,驱蚊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还有大动作,崔家有眼无珠无形中替我除去了一个劲敌,我甚至有些感激崔咏远这个未曾蒙面的家伙了,以后得空,要不要送几个花圈……不对,是花篮什么的感谢他一下。”

“你……”崔莺莺一脸寒霜。

“不过话又说回来,崔小姐真的甘心接受命运吗?结婚,生子,躲在后院相夫教子,碌碌无为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将理想,将报复,埋没在这逐渐逝去的时间长河里?难道你就不想获得一个机会证明下自己的价值?让那些小瞧你的族人,看一看你真正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几个反问将崔莺莺说的脸色更差了,越来越冷,王邵见时机成熟添油加醋道:“呵呵,崔小姐既然已经出走,说明你根本不愿受命运的摆布,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为何不继续走下去?而我这儿,刚好有一个现成的舞台,而且也是你最熟悉的胭脂水粉产业!”

崔莺莺咬牙切齿道:“你说完了?”

“考虑考虑呗,我这儿无任欢迎……哎,你别推我……喂!”

“嘭!”王邵被崔莺莺无情地撵了出来,还碰了一鼻子灰。

王邵在外面拍了拍门,高声道:“崔小姐,开开门啊,别误会,我是说另一件事儿,那一百贯我还未收呢!”

“吱呀”,门开了,里间传来了崔莺莺娇斥声:“拿上你的东西,滚!”

话音未落,一个小包袱飞射而出,王邵眼疾手快直接抱在了怀里,打开一看,王邵一脸愕然,本想说什么,但见里间崔家小姐脾气上来的后果,只好摇摇头,将包袱放在了门边,待走的老远才回头朝崔家小姐房间大喊道:“崔小姐,你的肚兜虽然好看,但可不值一百贯,像我如此正直的有为青年,是绝对不收滴!”

远远的,王邵瞥见崔家小姐捂着脸将那小包袱又提进了房间,惹得王邵大笑不止。

……

被程蕊妹子送出了别院,还没走两步,王邵就发现一个俏丽的身影靠在别院前一座石狮子后,正百无聊赖地咬着一个苹果。

两人对视一眼,罗静心抛过来一个就被王邵顺手接住,拿着苹果用衣袖擦了擦就往嘴里塞,一边说道:“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叫下人通知我一下。”

“刚到不久,昨日可有什么进展?我就知道你会回去找她。”罗静心看着手里的仅剩一半的苹果自言自语道。

“人才嘛,到哪里都是紧俏的,何况还是崔家的人,挖墙角这事儿似乎挺刺激的,可惜,貌似失败了。”

“对了,那件事儿有眉目了,山中那些人来历很古怪。”

“古怪?究竟是谁的人?”

罗静心微微摇头道:“只知道有二十名倭国人参与其中,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队不知是何方势力的死士,差不多一共百来号人,他们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依我看朝中一定有人在背后帮衬,死了三个猎户且是报了案的,官府那边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实在太诡异了。”

“啪嗒”王邵的苹果掉在了地上,一脸惊讶得看着罗静心道:“你不会搞错了吧?倭国人?他们又是怎么冒出来的!连咱们都查不到吗?”

罗静心思索片刻才道:“鸿胪寺几日前迎来了一批倭国使节,我想八成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要不要我去吩咐下,重点盯着他们?”

“这事儿你看着办吧,切莫打草惊蛇,行事低调点,现在我们的重心还是赚钱,至于朝堂里那些污七八糟事儿,少参与为妙。”

“嗯。”

第二十八章 官司上门

接下来的三天里,王邵忙得就跟小陀螺自转似的,吃喝拉撒都在工坊里,只为了能将香水早点儿弄出来。

至第四天,终于等到揭晓答案的时刻,工匠拿出一碗淡粉色的液体过来的时候,王邵急切得上前闻了闻,而后神色颓然眉头紧锁,继而缓缓蹲在了地上,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王邵扶着额头丧气道:“这碗扔了吧,还有,别问为什么,我只想静静!”

果然,做什么都不是随随便便能成功的,眼前这碗液体不能算是香水,只能算是花露水,虽然也有花香,但是不持久且易窜味,这东西若真拿去卖,肯定被骂成无良商家啊!

“你口中的静静是何人?”罗静心耳朵很灵,踩着猫步出现在王邵跟前,将王邵头上的阳光给彻底挡住了,只留下一个苗条的阴影。

“呃……也别问我静静是谁,让我当一会儿鹌鹑谢谢。”王邵显然情绪不佳,蹲在阴影里感觉挺好的。

仿佛在说,我那受伤的心灵啊,需要慰藉。

王邵此刻满脑子是香水的问题,明明主要材料都齐备了,工序也没有问题,但出来的东西怎么是这么low的花露水,而不是香水呢?

“莫非漏了什么最关键的步骤,那又是少了什么呢?”王邵喃喃自语着,不经意间已将自己头发挠成了鸡窝。

“呵呵,你不满意?这明明很香了,为何白白倒了,你若不喜欢,要不就送给我如何?”罗静心其实觉得这碗花露水已经很好闻了,见王邵直接命人将那碗东西倒掉,实在觉得可惜,又见王邵露出很少有的挫败模样,不禁又是一阵掩嘴轻笑。

“你若喜欢都送你也无妨,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别说那东西叫香水,本少爷丢不起那人呐!”王邵有些泄气道。

“那它叫什么?”

“醪水。”王邵哼哼唧唧道。

“去,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我觉得挺好闻的呀。”

“半个时辰就挥发完了,好闻又有个屁用,我要能留住香味且不会变味的那种,这才叫香水,就刚才那一滩玩意儿,简直与香水有着云泥之别。”

罗静心一愣,迟疑道:“你说要保住它的香味,而且要持久?你可以放进些麝香啊!”

王邵身子一僵,看罗静心的眼神就像看上帝一般,就这么张着嘴巴半天没吭声。

罗静心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嗤嗤笑道:“街上卖的胭脂水粉里多多少少掺杂些麝香,别说你连这都不知道?”

王邵一拍脑门跳起三丈之高,兴奋得拉起罗静心就开始转圈圈,嘴上道:“对对对,定香剂,定香剂,有了它才能产出真正的香水,我这个脑子,怎么关键时刻就他娘的进水了呢!”

罗静心被王邵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才挣脱开来,替师弟高兴道:“想通了就好,别拉拉扯扯的,你就不怕被人瞧见?”

王邵心情一好,又开始嘴花花了,一脸猥琐道:“这么说,等没人的时候……”

“要死了你!”罗静心一阵羞怒,扭身离开了院子。

“元芳,你刚看见什么了?”王邵一瞥正在祈祷没被人注意的元芳问道。

“回大人话,我刚从茅房回来,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脸可怜巴巴的捂着肚子道:“大人,您要小的看啥,哎哟,一定是吃坏肚子了,大人您看……”

“很好,去吧!”

“唉!”元芳擦着冷汗夺路狂奔,至于那几名工匠,都是老油条,见王邵眼神扫过来,立即很默契得组队唠起了家常,好像王邵凭空消失了一般。

王邵正准备出门采购一批麝香回来的时候,元芳又匆匆折返回来,见到王邵立即就喊:“大人,大理寺少卿张大人在外求见,看神色有些不对,还带了不少人过来。”

王邵也是一呆,摆手道:“走,去瞧瞧。”

两人出得工坊,果然门口被大理寺卫给堵了个严实,张仪正与把守工坊的金吾卫统领刘青争论着什么。

王邵赶紧快步上前:“两位大哥,发生了何事,别吵啊!”

刘青转脸过来道:“张兄弟准备拿你,但这三日你明明都在工坊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可能作女干犯科,我这不是据理力争嘛。”

王邵带着疑惑望向张仪:“张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仪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将身边一人给推了出来,示意其代替他交代,那被推出来的大理寺卫约莫在三十出头,王邵乍一看还以为刘天王来了,这大唐居然还有比本帅哥还帅的?真没天理了!

“这位是……”王邵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位酷似刘天王的汉子。

“王掌柜的,在下新任大理寺寺丞狄云,就在昨夜,长安平安坊一民宅内发生一起毒杀案,全家七口有六个暴毙而亡,唯有一名老者仍在抢救之中,六具尸体经过仵作初步勘验断定为身中碳毒而亡,而现场既没有开火的痕迹也没有炭盆等物,唯有你们作坊生产的驱蚊香残渣,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是因为你们作坊的驱蚊香出了问题……在下奉命前来传唤,还请掌柜的多多配合。”狄云似乎已经知道了王邵与张仪的关系,所以说话很委婉,将平日里从来不说的案件相关细节也简略解释了一遍。

“碳毒,你确定是碳毒?”王邵一脸不可思议,虽然因为大唐工艺有限,制造不出无毒蚊香来,但区区一盘只对蚊子有毒的蚊香也不足已杀死一个成年人,打死王邵他也不会相信有这种事情发生,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所以王邵有必要确定一下。

除非那七口之家拿蚊香当柴烧,要不然肯定不会中什么碳毒,拿十文钱仅巴掌这么大的蚊香去烧饭?这是哪个白痴钱多到没处撒了啊!

“房门之内唯有蚊香燃尽的痕迹,我们也是初步猜测,下结论为时过早。”

“狄……狄寺丞是吧。”好家伙,王邵差点喊狄仁杰了,就那张刘天王的脸,很容易与自己看的《狄仁杰之xxxx》影视电影混淆在一起。

王邵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工坊出产的蚊香中虽然掺杂了少许木炭,但绝对不可能引起碳毒这种事情,请狄大人细察。”

“与案件相关的人我们都会一一排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虽然王掌柜有人证,但还是请跟我们走一趟。”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王邵算是看明白了,遇到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了。

张仪赶紧缓和道:“狄寺丞,我们只是打听案情而已,别说的咱们来拿人似的,你这样的说辞会叫人误会的。”

狄云冷道:“在没有收集到可靠证据前,王掌柜的确嫌疑最大,即便有金吾卫的侍卫们作证,也并不排除由你指使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带我去瞧瞧,也好为自己申辩。”王邵也觉得这案子有些奇怪,想亲自去看一看。

狄云挥挥手:“收队!”

去往大理寺的路上,王邵与张仪并排走着,王邵打听道:“新来的寺丞挺威风的嘛,张大哥莫非压不住他?”

张仪看了一眼带头赶路的狄云,轻声回答道:“太原狄家的小辈,年轻人嘛总是这样的热血,哪有贤弟与众不同,这般老女干巨猾……呃,是稳重,咳咳,三朝元老狄大人最近提拔成了汴州刺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小辈就塞进来了。”

明明将真心话说话来了还非改回去,你这尴尬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内心,对此,王邵翻了翻白眼,岔开话题道:“哪位狄大人?”

“啧,能有哪位?狄孝绪呗。”

“狄孝绪……这名字耳熟,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狄知逊?”

“对,三子就叫狄知逊,大哥狄知俭为江阴令,二哥知本为魏王手底下的仓曹参军,倒是这个三子,好像没什么成就。”张仪笑着解释道。

王邵笑而不语,他没成就?他可是狄仁杰亲爹好不好,生了这么一个牛掰的儿子,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想到狄仁杰,王邵突然有个想法,是不是跟眼前那个狄云搞好一下关系,顺带将正太版的狄仁杰给拐过来当自个儿徒弟,这个刺激的想法一旦产生居然久久徘徊在王邵的脑海里,大有挥之不去的态势。

第二十九章 申辩

长安城是一个大大的正方形,城内一百零八坊,每个坊相当于后世的一个住宅小区,地段自然也有好有差,狄云所言的平安坊,其实是由两个坊组成的,一个叫永平坊,一个叫永安坊,因为两坊住的都是些小富商或薄有资产的小地主,比起周围档次显然低了那么一点,当地人在虚荣心作祟下都习惯将两坊连起来喊,这就有了平安坊。

从长安城西南角的延平门进入城内,直行穿过待贤坊、嘉会坊,在第两个路口右拐,就是所谓的平安两坊了,站在十字路口上,王邵的右手边正是永平,左手则为永安。

正想问狄云案发现场到底在永平还是永安的时候,狄云却已经进入了右手边,但没走两步,就指着街角一小院回身道:“正是此处,永安坊甲字一号院,户主是幽州的富商在幽州当地颇有名望,家有良田近千亩,名下五家商铺,可谓是家财万贯,案发时,那位富商正好携家眷回长安探望父母,结果……哎,人间惨剧啊!”

狄云有意无意瞥了王邵一眼,幽幽一叹。

“不是,你瞅啥?别忘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最多算是一个嫌疑人,嫌疑人懂吗?话说你们大理寺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武断了?”王邵嘴都快气歪了,丫的还敢瞪我,小心小爷告你诽谤信不信。

张仪有意无意插到了狄云与王邵之间,将两人的视线给隔开,一面吩咐狄云带路,一面回身对王邵道:“贤弟息怒,狄老弟也是入行不久,以前是衙门捕快,难免带着习惯。”

难怪了,捕快向来只管拿人,办案的事儿是县老爷管的,狄云这般表现,也情有可原。

王邵没跟他计较,顺着狄云的指引进了院子。

大理寺接管,现场自然保持的完好,不但拉了警戒线,还用石灰粉标注着重要证物和说明,看着地上几个人型轮廓,王邵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对。

王邵扭头问身边的张仪道:“张大哥,你说案发的时间是什么时候来着?”

张仪一愣,立即回答:“大概在夜间二更时分到三更左右,几具尸体面部呈现紫色,中碳毒确是无疑。”

王邵一指地上的几个人型石灰轮廓,又看了看四周窗户,笑道:“呵呵,那他们死的够奇葩的,大哥,你看看这些尸体呈现的状况,谁吃饱了撑的大半夜不睡觉,跑客厅里来点蚊香玩?难道是客厅凉快?好吧,即便是客厅够凉快很适合打地铺,那他们的地铺呢?还有这四处紧闭的窗户又是怎么回事?”

张仪一震:“对啊,这……怎么回事?”

王邵微微一笑看着张仪轻飘飘说了句:“这嫁祸之人手段可够低端的,真当大理寺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张仪跟王邵一样,也是第一次来现场,听着王邵的话不禁老脸一红,顿觉在王邵面前大大丢了一把脸,他们大理寺的人确实跟傻子一样。

不禁恼羞成怒,高声喊了起来:“来人,都哑巴啦,何人能给本官解释清楚,嗯?”

原本在里面查看的狄云也被惊动了,赶紧出来道:“张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张仪破口大骂道:“狄云,你怎么办事的,这明显是有人嫁祸给我王兄弟,你他娘别跟我说看不出来?”

狄云听得云里雾里,向身边大理寺卫打听道:“小柒,什么情况这是。”

那小柒立即将王邵与张仪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狄云脸色一僵,显然他不曾考虑到,见上官张仪一脸不善的看着他,狄云懊恼非常,连连承认错误道:“张大人,是下官办事心切思虑不周,请大人责罚。”

王邵在一旁轻笑两声,说道:“张大哥,狄寺丞,如今知道也不晚,所谓人命关天嘛,狄寺丞曾说过一句话,邵还是很赞同的,就是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既然我来都来了,那可容我说说我对这案子的看法?”

“王贤弟发现了什么?尽管说,别客气!”张仪一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邵可是办案小能手,上次那震惊朝野的劫银大案,要不是有王邵相帮,张仪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乌纱帽呢,这会儿王邵要说下自己对案件的看法,张仪他是无任欢迎。

王邵清了清嗓子道:“咳,虽说是看法,你们也可以理解成我的申辩,首先我要解释的事是蚊香,我作坊成产的驱蚊香是绝对不会致人中毒的,这点我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而且从动机上来看我的嫌疑也是微乎其微,点蚊香出了人命,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直接影响了驱蚊香的销量,试问一个精明的商人怎么可能会做伤人又伤己的事情?这不合情理不是吗?”

“对,王贤弟言之有理,这案子看来另有隐情。”张仪点头道。

狄云也开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王邵走到蚊香的残渣前,蹲下来仔细查看一番,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抬头笑道:“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蚊香绝对不是我们作坊出产的!”

“什么!”张仪与狄云一脸大惊。

王邵捏了一把粉末道:“张大哥,你派人去买一盘正宗的驱蚊香回来,咱们比较下,便知为何我会如此肯定,这屋子里的香不是我们作坊生产的。”

“好,我这就吩咐人去买来。”

张仪一声令下,没一会儿,大理寺卫就买了两盒过来,王邵熟练的拆开包装道:“十文钱的一盒驱蚊香,其实里面有十盘,我们作坊为了不引起火灾,盒中还很贴心的附赠了一块小铁片,这就是点蚊香时用得支架。”

狄云奇道:“这与案件有什么关系?”

王邵哈哈一笑:“关系大着呢,你一看便知。”

王邵将铁片取出来,背面居然有商标,王邵指着铁片商标一面道:“这是我们作坊的商标,印有‘文香’两字,不要怀疑你们没看错,是‘文香’而非蚊香,既然是驱蚊之香,因此蚊字无虫,所以我取名文香。”

大理寺众人点点头,显然听懂了。

王邵在众人面前点燃,然后笑而不语,直到蚊香残渣掉在地上才解释道:“成圆盘状的蚊香,即便烧成残渣掉落也会在地上呈现圆盘状,那么我们再来看看那堆!”

王邵一指案件现场客厅里的蚊香残渣,两相比较众人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张仪激动道:“既没有本该有的铁支架,又不是圆盘之状,这就表明这家人用得根本不是王贤弟家的香!”

“第一个疑问我已经解答了,那么第二个疑问就产生了,仵作说他们中了碳毒,据我所知,任何香料点燃都不会引起碳毒,除非有人拿着几千根香在家中四处燃放,我说的对吧。”

狄云承认道:“对,这点一开始我也觉得蹊跷,但是后来想想,并不能排除有人在香中加毒物的可能,如此一来即便是小小的一段香,也能致人于死地,特别在他人入睡的时候。”

“狄大人说的对,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并没有入睡吧!”

“呃……确实没有。”

“那他们是怎么中碳毒的?”王邵反问道。

“这个……”

王邵忽然转换话题道:“好,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放放,来谈谈嫌疑人吧,既然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犯人又会是谁呢?”

“谁呢?”张仪瞥了狄云一眼。

狄云擦了擦额头,摇头不语。

王邵分析道:“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一般来讲无外乎三种情况仇杀、情杀、财杀。”

张仪道:“没有财物丢失,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仇杀和财杀皆不可能,难道是情杀?”

狄云道:“早上派人去打听过了,那商人的妻子很安分,也没有做什么败德之事,似乎情杀也不可能。”

张仪与狄云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王邵……

第三十章 布局

王邵与两人玩起了大眼瞪小眼,见他们不开口反而用看绝世美女似的眼神贪婪得盯着自己,王邵顿时感觉压力山大啊。

大唐的刑侦人员怎么都是这样的素质捏?王邵估摸着随便请位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到大唐来,怎么说也能混个少卿、寺丞啥的,眼前这两人实在是太迟钝了。

无奈,王邵只好开口点破道:“啧,看我有什么用,我们用不着在这儿瞎猜,不是还有一个幸存者嘛,你们到时候问问他,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对对对,贤弟说的在理,那什么,谁告诉我一声,那老头儿究竟如何了?”张仪揉了揉因长时间凝望而发酸的眼睛,不迭点头道。

王邵偷偷白了张仪一眼,学谁不好学沙和尚,台词就不能改改?来来去去就是“贤弟说的对!”“贤弟言之有理!”之类之类的话,王邵真想指着张仪的鼻子大喊一句:“要你何用!?”

嘁,还少卿咧!

王邵主动远离了张仪几步,不知道傻这种东西会不会传染。

说话间,外头匆匆进来两人,与靠在门边的小柒耳语了几句,然后王邵就见那名叫小柒的大理寺卫一脸凝重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张少卿,狄寺丞,卑职刚得到个坏消息,就在方才,守在医馆的兄弟回报,说那位正在抢救的老者已经咽气了。”

“这……哎哟!”张仪一脸懊恼,身子也在瞬间垮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地板上,正应了周董的歌,意外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叫人防不胜防。

狄云也是面色阴郁,似在自言自语:“哎,如今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我们又该从何查起啊?”

“或许,还有一个法子,咱们可以来个请君入瓮,叫贼人自投罗网。”王邵表现依旧淡定,见两人泄气,不由插了一句。

“贤弟,我的好贤弟,你当真有了主意?快快道来,快快道来!”张仪一听王邵有主意,立马蹦了起来,也没管屁股上沾了多少石灰,三步并作两步踏到王邵面前激动地抓起了王邵的双手。

狄云也好奇的扭过头来,显然想听一听王邵如何破局。

我可是直男!王邵心中呐喊了一句,赶紧将手挣脱出来退到了安全距离后,这才开口道:“张大哥莫急,听我细细道来,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把这家子的死因归咎到我作坊的头上,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动机,不如我们反向推敲一下,假设,我被张大哥、狄寺丞以间接杀人的罪名押进了大理寺监牢待审,那后几日谁会得利?”

狄云反应很快,脱口而出:“王掌柜如果被捕,那么其名下的工坊自然会遭到暂时查封,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开不了工了,那唯一获利的就要数前些日子囤积香料打算大赚一笔的香料商人了,如此看来,他们的确有很大的嫌疑。”

张仪看着王邵为难道:“王贤弟的驱蚊香料仅收十文钱,所以肯定得罪到了那群奇货可居的无良商家们,他们很有可能对此怀恨在心设计陷害我王贤弟,只是……长安城大小商贾不下百家,没有真凭实据很难查到主谋究竟是谁,大理寺也不能请长安城里的所有香料商人过来一一问话吧。”

王邵嘴角一翘:“不用去请,只要放出一个消息,我想背后的主谋自然会乖乖自己送上门来,张大哥,你说要是那位老者醒了,并扬言知道此案始末,只因为身体刚恢复所以需要静养两日呢?”

“不是我说贤弟啊,那老头儿可已经……噢,我明白了!”张仪话说一半猛然拍了自己额头一下,面露喜色道:“贤弟是想打草惊蛇,放出假消息好叫背后主使派人来杀人灭口?”

王邵笑着点点头。

狄云也是一喜:“这办法好,我立即派人将医馆团团围住,然后放出风声。”

狄云想吩咐属下去办,王邵赶紧制止道:“狄寺丞且慢,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还得请您与张大哥亲自去一趟,至于我呢,为了让主谋放松警惕,就先佯装被大理寺逮捕,话说我也很久没去大理寺里坐坐了。”

张仪尬笑两声:“呵呵,那就先委屈贤弟一两日了,待抓到刺客立即放了贤弟。”

见两人急着要出门,王邵追了一步叮嘱道:“医馆的人要先控制起来,不能泄了咱们的底,否则这计策就不好使了,还有,大哥只需吩咐大理寺卫们严加把手医馆即可,若有路人旁敲侧击打听医馆内部情况,那此人便是背后主谋放过来试探的棋子,向其放出假消息即可,切记不可派人追踪,万一被他们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放心吧,大哥明白!”张仪拍着胸脯保证。

“狄寺丞且留步。”王邵想起狄仁杰,又喊住了两人,不过换了一个对象。

狄云回头道:“王掌柜请放心,狄某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来日某定当登门谢罪。”

王邵一听就知狄云想岔了,笑道:“呵呵,什么谢罪不谢罪的,狄寺丞可别当真啊,配合大理寺调查是每个守法良民应尽的义务,若没有你们护着,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

狄云一脸感激,抱拳道:“王掌柜谬赞了,狄某实在汗颜。”

“狄大人,在下叫住您不是为了这案子,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何人?”

“不知狄大人可认识狄仁杰?”

狄云露出一脸荒唐的表情,不解道:“仁杰?不知王掌柜打听我那小侄儿有何要事?”

“哦,就问问,不知狄仁杰可有师傅?”

狄云虽然奇怪王邵为何提起他的小侄儿,但还是如实相告:“应该还没有吧,仁杰今年才五岁半,请西席似乎早了些,我知逊唐兄也是位饱读诗书之人,启蒙还是没问题的。”

“才五岁半啊,哦,没事了,谢狄大人解惑。”王邵躬身一礼。

狄云带着不解与张仪一道离去,至于王邵,则跟着小柒招摇过市去了大理寺。

……

王邵被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长安,成为了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王邵好的,也有说王邵坏的,正印了一句古话,人红是非多。

嘴长在别人脸上,王邵他即便想管也管不着,待入了大理寺,直接被小柒请进了牢房。

望着这熟悉的地方,王邵露出苦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局子了,看来自己与监狱还挺有缘的,说不得以后会出本书,书名就叫《辩机与大唐监狱不得不说的秘密》。

安心坐下,也算是忙里偷闲了,左右无事,王邵盘膝而坐手心向天练起功来,这是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没想这一练居然不知不觉就是一天一夜。

那股身体内的气流原本应是发丝般细小,不知何时已经壮大了十几倍,现在已集成笔芯这般粗大,催动那股气流循环了几周天,王邵顿觉全身发烫,周身毛孔亦随之打开,就好像是千千万万个原本应该关闭的阀门被那股气流强行冲开似的。

一呼一息之间,体表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黑色的粘稠污秽,并散发着阵阵恶臭,熏得周围狱友们集体抗议,哭爹喊娘强烈要求将这位比屎还臭的家伙撵出去。

动静闹的很大,甚至还有几个被王邵熏得翻起了白眼,小柒一看,这事儿不好搞啊!

于是乎蒙着面进来,匆匆将其余几名犯人领了出去,偌大的监狱一下子变成了王邵的vip练功房。

第三十一章 差一点点

王邵对此丝毫没有察觉,他正沉浸其中,那气流仿佛懂王邵的心意一样,王邵意识到哪儿,那气流就会到哪儿,而每每气流流过的地方,都会引起一阵舒爽,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婀娜的妙龄女子用凶器在给自己搓澡似的,贼上瘾。

等睁开眼,王邵傻了,人呢?左右看看,没有!前后看看,居然连守门口的大理寺卫也不见了,这什么情况?

正想着,一阵臭气扑鼻而来,王邵直接干呕两下,捂着鼻子道:“什么东西这么臭,靠,谁把一吨的氨气放到这儿了,还让不让人住了,呃……不会吧。”

王邵大囧,随后起身抓着木栅栏高喊道:“救命啊,放我出去,我要洗白白!”

……

且说王邵美美得洗了一个澡,他是舒服了,可把处理善后事的大理寺卫们熏得够呛,那些平日里犯了些小错的大理寺卫们被小柒打发过去充当了一回临时清洁工,这些人一边干活,一边还嘟囔着要寻糟蹋牢房地板的人好好谈一谈人生,谁乐意摊上这种倒霉事儿?

王邵大摇大摆出了大理寺澡堂,顺带向小柒提出要求回牢房的事,小柒一听,差点就泪奔了,赶紧拦着王邵求爷爷告奶奶道:“邵哥,邵爷,您行行好,再回去可真出人命了,这会儿还没洗完地呢。”

“呃……那什么,小柒同志,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王邵拧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道,如今他的头发快长到胸口了,打理起来很是麻烦。

“别别别,大少爷,要不您就到我屋里去躲躲,我怕您前脚进去后脚就被人套麻袋了,真的,不是小人夸大其词,现在您的‘英雄’事迹已经遍布大理寺内院,幸亏我去的及时,您要晚出来一步,估计得被我那几个不知情的兄弟给揍死,您瞧见没,就那儿!”

顺着小柒指点,王邵就见不远处十来个大汉拉帮结伙堵在监狱门口,动作很一致,撑着膝盖躬着腰大口大口呼着新鲜空气,场面很是壮观。

离得老远,王邵都能听见那边的说话声。

大理寺卫甲气愤道:“你爷爷的,那臭鬼现在在哪儿?差点熏死老子!回头一定要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大理寺乙附和道:“对,算我一个,真是太熏人了,丫丫个呸,感觉我现在嘴里也有一股子臭味。”

大理寺丙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咱们有准备而来还算是轻的,我听说跟那个臭鬼一同在牢里待的犯人当场就熏死两个,我们这算不错的了。”

甲道:“他爷爷的,这人是不是一辈子没洗过澡啊,这么一比,牛粪都比他香。”

乙道:“我猜,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才被咱们的人给送进来的,也对,放咱们这儿总比放他去长安大街溜达强吧。”

丙道:“有力气少说话,还是多吸几口干净气儿吧,里面还没干完呢……对了,你们逮到那家伙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让我补几脚。”

甲乙同时扭头看向了丙,异口同声道:“还以为你不想呢!”

王邵竖着耳朵,将这些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听在耳中,见小柒望向自己,难得老脸一红,讪讪笑道:“嘿嘿,本少爷在练诛仙神功,这叫洗髓伐毛,排毒养颜好伐,是不是觉得本少爷洗过澡后皮肤变白了,人也精神了,就连下面……呃,不好意思,这事不需要跟你说明,反正就是比以往更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

“比如这样,这样,还有这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的帅~嗯?”王邵配合着摆了几个凹凸曼打怪兽的姿势,望着小柒这位同龄人颇为自恋道。

小柒傻眼了,举手想摸王邵的脸,却被王邵眼疾手快打掉。

“干嘛?”

小柒砸吧嘴道:“邵哥,我就是想问问要不要帮你叫下郎中,该不会是练那什么功走火入魔了吧”

“咳咳……你才走火入魔了呢!”

转眼到了午后,张仪顶着一只黑眼圈兴高采烈地的回来了,连带着队伍里还押了一个人,此人约莫三十出头,一身黑衣装扮,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杀手似的,至于脸嘛,是看不清了,因为已经被揍成了猪头,显然这位刺客先生拒捕的时候一不小心朝张仪脸上挥了一拳,然后就受到了张少卿无尽的摧残,这是赤果果的公报私仇。

“哈哈哈,贤弟真是神机妙算,此人已经全部招了,原来是崔家人在背后捣的鬼!”

王邵也不惊讶,原以为崔咏远会想出一个聪明的办法,可能是自己太高估他了,放着千辛万苦挖去的人才不用居然选了这么一招臭棋,当真是欲令智昏。

与崔莺莺的手段比较起来,崔咏远王邵只能用呵呵两字来形容,不过这么一来也好,崔咏远的小辫子算是落到王邵手里了。

“是崔家二少崔咏远吧?”王邵笑眯眯道。

“对,就是他,狄云已经过去拿人了。”

王邵摇头道:“张大哥还是太乐观了,只能找下麻烦,拿人?我想这次狄寺丞一定会空手而归。”

张仪正拿着鸡蛋在滚黑眼圈,一听王邵这么说,激动的将手中的鸡蛋给捏爆了,惊道:“不会吧,人证物证皆在,他崔咏远还跑的了?”

“崔咏远虽然傻了点,但他不是白痴,买凶杀人怎么可能亲自接触,肯定是通过代理人办的,到时候他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拿他怎么办?”

“可那刺客亲口说的,押都画了,这还能有假?”

“刺客亲眼见到崔咏远了?”王邵扭头反问道。

“呃,这倒没有,是崔家一名姓周的小掌柜出面联系的,那周掌柜跟刺客说话的时候还一口一个二爷的,刺客很肯定是崔咏远指使他干的。”

王邵一拍手道:“这不就结了,毕竟口说无凭啊,崔咏远将责任往姓周的那里一推,你们又该如何?那姓周的你们一同抓回来了吗?”

“我已吩咐狄云去抓了!”

王邵幽幽一叹:“可能迟了,此事也是我思虑不周,应该早些提醒大哥的,一旦刺客落网,就要连夜抓捕相关人等,如今已经过了大半日,该处理的大概被崔家处理干净了,替死鬼这种戏码,大哥你还见的少吗?”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进来两人,一个普通的大理寺卫而另一个正是狄云,此刻狄云一脸铁青,王邵观其面色就知事情的发展跟自己所料的差不多。

张仪急忙起身问狄云道:“狄寺丞,崔咏远人押来了吗?”

狄云冷道:“崔咏远矢口否认做过此事,将责任推给了其手下,而作为唯一的证人周掌柜已在昨天夜里于自家宅院悬梁自尽,等我带人赶到的时候,已断气多时,看来死无对证了!”

张仪望了一眼王邵,嘴巴嘟囔道:“还真给贤弟说中了。”

王邵起身告辞道:“事已至此,案子也算勉强可以结了,大哥,那我就先回工坊去了。”

“好,王贤弟慢走,有机会哥哥请你喝酒!”

出了大理寺,王邵埋头赶路,同时在路上做着检讨,自己还是太粗心了,算了这么多还是漏了最关键的一点,以至于白白浪费了一个大好机会。

“吁!”一辆马车突然在王邵面前停了下来,王邵一怔,抬头看去,居然是长乐公主的座驾,脸上一喜,赶紧靠了上去。

丽质掀开车帘先望了望四周,才对王邵轻声道:“你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呗!”王邵笑眯眯回答。

丽质白了他一眼:“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原本我还想来跟你商量如何救你出来,如今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怕什么,若真进去了,你一个公主也不好使,所以安心啦。”

“去哪儿,本宫捎你一程。”

“这怎么好意思呢,嘿嘿!”王邵说着话已经一溜烟钻进了公主马车,那动作比飞贼还快。

第三十二章 终于出手了

温软的躯体倒在了王邵的怀中,某人不由心猿意马起来,动作很是大胆,无疑引起了女主人的反抗,丽质扭动着身子风情万种甩了一个白眼,小手也紧紧抓住了那两只作怪的大手,脸上带着能滴血的鲜红,娇喘道:“你别闹,我还要问你一件事儿呢?”

王邵收回了手,轻轻放在了女人腰后,笑着道:“好吧,你想问什么?”

丽质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你如今被父皇罢了官,可想好以后如何应对居心叵测之人?他们想对你不利,似乎更容易了呢,要不我回宫向母后求求情,让你去地方为官,这样一来起码没有杀身之祸。”

王邵将丽质的手牵了过来,看着如玉般的纤纤手指,王邵淡淡笑道:“呵呵,得亏你还没说,若我真去做地方官,天高皇帝远,那时我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你放心,我有全盘的计划来应对未来的变数,你只需乖乖在府里等我娶你就好,可真不容易啊!为了娶你这个大唐公主,我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以后你得多多补偿我,我要求也不高,三年生俩娃就行了。”

丽质闹了一个大红脸,推搡道:“去,大不了将皇爷爷的圣旨公诸于世,父皇他还会为难你不成?”

丽质一想到王邵那日神神秘秘送来的一道圣旨,她当时高兴的哭了一整夜,随即也坚定了与王邵在一起的决心。

王邵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我们不能将希望放在一张过期的圣旨上,万一你父皇翻脸,谁阻止的了?别忘了他是大唐皇帝,要考虑的比我们多的多,长孙家颜面一旦扫地,后果将十分严重,甚至朝野也会震动,这一点你父皇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看着丽质一脸凝重的小脸,王邵哈哈一笑,揉着她脸颊安慰道:“不过你放心,这事儿虽然会有些麻烦,但并不表示做不到,你要信我。”

“我信,我一直都信。”丽质依偎在王邵怀中,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对了,那罗小姐你打算怎么办?”丽质忽然起身,很是认真的望着他。

“哈?”王邵一愣,这个问题问的好,王邵居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公主,城门到了!”

正尴尬间,车夫一句话拯救了王邵,王邵躲开丽质灼热的目光,有些心虚,又有些愧疚,但此时他真不知道该把罗静心摆在什么位置上。

丽质心中一酸,强颜欢笑道:“城门到了,你快去工坊吧,别太辛苦,也多注意下身子,我等你。”

“嗯,你也早些回府休息,我去了。”王邵掀开帘子跳下车与丽质作别。

“回府!”丽质有些依依不舍,目送着王邵身影渐渐消失在城门口。

……

王邵这边刚出城门,身着常服头戴斗笠的元芳迅速跟了上来,与王邵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触碰了王邵肩膀一下,随后将一中指长的小竹筒隐秘地交到了王邵手中。

王邵看了变装的元芳一眼,不动声色的将竹筒收进了袖口,待经过城门卫盘查出了城,这才寻了一个地方悄悄打开竹筒,里面书着几个字:“十里亭有埋伏”。

王邵嘴角一翘,将宣纸撕成碎片,顺手将竹筒也丢弃在了城墙一角,而后一如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赶路。

行至十里亭,不远处一辆拉货的马车倾倒在官道上,阻挡了王邵的去路,马车周围十来个民夫正在合力推车,似乎正尝试着将坏掉的马车挪开,附近还有几个过往的百姓驻足观望,七嘴八舌出着主意。

王邵端着下巴细细打量这些人,然后回头又望了一眼十里亭里休息的路人,淡淡一笑,出声道:“怎么回事?”

一个看似领头的商人听着王邵的问话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王邵一眼,这才堆着歉意开口道:“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了,老夫是长安城内一粮铺的掌柜,这不是急着押粮进城嘛,哪知半道上遇到这种事情,阻了官道实非本意,若小哥急着赶路,要不绕道?”

王邵玩味一笑:“绕道?若我真绕道了岂不是正中你的下怀!”

商人脸色一僵,然后露出不解之色反问道:“小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邵哈扬天大笑:“哈哈哈,煞费苦心啊,为了杀我,你们居然还演上了,我该称你们一句够敬业,还是该说一句你们不专业呢?”

商人似乎很生气,吹胡子瞪眼道:“胡言乱语,老夫不知你究竟在说什么,若小哥不愿绕道,那就等我那些仆役将车推出来吧,哼。”

说完商人不再理会王邵,径自向货车走去。

王邵摇摇道:“你们自以为乔装打扮能让我放松警惕,可在我眼中你们当真是错漏百出,就比如这粮车吧,一辆粮车撑死二十石粮食,长安城中粮铺日交易就不下百石,仅租一辆牛车就想做粮食买卖,那你还不赔死!”

商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道:“你还看出了什么?”

王邵扫了一圈,笑道:“十几个壮汉推一辆车,即便没有轮子都能挪动,他们号子喊得响亮,可却出声不出力,这很假,你知道吗?”

“还有,我身后的十里亭休息的几个人,我王邵发誓,这辈子从没见到过哪家小姐长的这么丑的,好歹你们也真寻个女子过来,让一个刺客男扮女装,这我也认了,可起码得叫他把胡子刮刮干净,看得我差点将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我一路过来,他们的眼睛有意无意的撇向我,虽然我自认为很帅,但绝对没自信能将一个大男人掰弯,所以我早就猜到你们这些人是来杀我的,怎么样,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吧,这位被某位大人物派来刺杀于我的带头大哥。”

商人脸色大变,将手高高举起,大吼道:“动手!”

唰唰唰,兵器出鞘声不绝于耳,王邵眼前的十几位民夫从车辆底部抽出了大宝剑迅速聚到了商人身后,原本看戏的那些路人也纷纷从扁担下、箩筐里变戏法似的抽出了兵器。

在王邵身后,那原本十里亭休息的小姐与家仆,也纷纷面露凶相,提着钢刀堵了过来。

一时间,这些杀手提着兵器将王邵一人围在其中。

王邵耸耸肩,丝毫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反而微笑道:“呵呵,这就对了,我喜欢爽快人。”

刺客头领见王邵丝毫不惧,有些狐疑,嘴上道:“你似乎知道我们要来刺杀你?”

王邵分析道:“想想就知道了,崔家陷害我的案子刚刚结束,虽然没有真凭实据抓到崔家二少,但天下总会有聪明人,他们肯定知道是崔咏远在背后搞得鬼,如今只要我一死,谁都会以为是崔咏远的报复,有这么一个明显的背锅侠在,你家主子若还不动手,那我真的要对他刮目相看了,呵呵……显然我高估他了,你们不是来了嘛。”

刺客统领面色一冷:“你居然都算到了?”

“不,确切的说是我给你家主子制造的机会,你以为崔咏远是如何逃脱罪名的?就他那草包,若不是我私下给他指点,他可能早在大理寺监狱了,你也可以看做我故意卖给你家主子的一个破绽,毕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家主子想杀我又不是一天两天,说吧,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刺客也是哈哈一笑:“哈哈哈,王邵,你果然够阴险,可惜,就算你算到了又能如何,如今几十把宝剑对着你,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儿。”

“呵呵,同样的话还给你,你以为你能离开这儿?元芳,是时候动手了!”

王邵一声厉喝,官道附近忽然窜出了百来个绿影,这些人,头上插着野草,脸上抹着淤泥,身披草皮,手持劲弩,若静止不动时仿佛与道旁杂草浑然一体,叫人难以分辨真伪。

第三十三章 黑龙之死

王邵一声令下形势瞬间逆转,原本包围他的刺客在百来个全副武装的六扇门合围下,从猎人瞬间转变成了猎物。

“不许动,谁若敢再动一下,小心我们的箭不长眼!”元芳果断扣动了弓弩扳机,只见一支弩箭“哆”的一声插在了带头大哥的脚尖前头,距离他的脚趾头仅仅只有两指的距离。

王邵顺着箭头望了过去,随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因为他看到此刻的带头大哥已经将脚尖插进了泥土中,显然盘算着自己如何脱身,用飞溅的淤泥扰乱众人视线制造混乱,当真是好算计,只可惜,被元芳提早看破了。

王邵微笑道:“这位统领大人,不知该如何称呼?哦,对了,烦请大人已真面目示人,同时我也提醒一句,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我的手下对处理这种事情经验很是欠缺,一旦惹怒了他们,射过来的可不是一支箭了。”

统领缓缓的收回脚尖,然后看着王邵一步步解除了伪装,摘了帽子卸了假胡子,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若在茫茫人海中再见,怕也是难以让人记起来,这种存在感极低的人天生适合做杀手,王邵也不奇怪,他正在脑中不断搜索,似乎并没有见过他。

王邵拱手道:“敢问尊姓大名!”

“主人称我为黑龙。”带头大哥淡淡道。

“黑龙?很有意思的名字,不知你主人又是何人?”

“王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呵呵,我若想走,你请的这些废物根本拦不住我。”黑龙看了王邵一眼,有些轻蔑地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六扇门卫们。

王邵暗暗提了一口气,盯着黑龙笑道:“呵呵,既然你可以安然退去,却为何偏偏留在这儿,难道你……还想杀我不成?”

“我黑龙从未失过手,这次,也不会!”黑龙话音一落,双腿蹬地,猛然窜了起来。

见此情景元芳朝黑龙胸口放了一箭,同时大喊道:“保护大人!”

一时间弩矢漫天,弦声不断,几十个刺客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纷纷中箭倒地,而黑龙早已擒住了站在他身边的一个自己人,拿那人的躯体当做肉盾抵挡了所有箭矢。

黑龙看着近在咫尺的王邵露出了阴森的冷笑,将身前被射成刺猬的同伴甩出后,双手交叉扣入肋下,眨眼工夫,黑龙十指间多出了六枚冒着绿光的飞刀。

王邵眼尖,一见不对原本蓄势待发的攻击招数戛然而止,而是顺势改成了一个懒驴打滚闪了开去,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这确实救了王邵一命,只见原本王邵所站的位置,六把飞刀连根没入,只有一小段颤抖的刀柄昭示着方才黑龙那一击的凶险。

一个鲤鱼打挺,王邵迅速站了起来,随即大步流星贴身过去,同时提起拳头向黑龙面门砸去,黑龙退了两步,双手再次往腰间摸去,王邵哪里再会让他出手,直接改拳为爪,一下子扣住了黑龙的琵琶骨。

锁骨一吃痛,黑龙双臂一麻,刚抽出的飞刀掉落在地,王邵脸上一喜,心道:“果然,打远程就得贴身近战,要是等两人拉开距离,说不得要被黑龙放风筝放到死。”

王邵哪敢给黑龙一丝喘息的机会,见一招得手立即又进一步,王邵肩膀前倾,奋力向前一跃。

若喜欢玩游戏的朋友见了,一定会大喊一句:“是野蛮冲撞!”

不错,正是这招,远远看去,王邵就像投怀送抱一般,黑龙则是面色大惊,片刻间他只觉胸口受了一股子滔天巨力,就像被远远驶过来的高速大货车撞击一般,只听嘭的一声,身子凌空飞起。

“咔嚓!”撞击的瞬间,王邵听到了黑龙胸口处传来的骨骼脆裂之声,继而黑龙痛苦的惨叫声传来。

“啊!”黑龙被撞飞了一米多高,正缓缓向后倒去。

空中,黑龙左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但其右手居然还在向腰间摸索,似乎想在滞留空中的那几秒中做出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王邵见他贼心不死,立即伸手将黑龙荡在空中的双脚给截了下来,黑龙脚踝入了王邵之手,随着王邵用力一带,黑龙身子就是一颤,顿时也失去了平衡。

那出手的飞刀自然失了准头,绿芒稍纵即逝,从王邵的侧脸闪了过去,带着王邵的几缕发丝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王邵心中一凛,此人当真危险,即便自身受了重伤也时刻想着置自己于死地,看来生擒是不太可能了。

想通了这点,王邵大吼一声:“给我回来!”同时双手奋力向地面砸去。

因为脚踝受制,飘在空中的黑龙硬生生被王邵扯了回来,重重砸在了地上,又是一声惨叫,黑龙后背一麻,口中鲜血似喷泉一般飞溅而出。

王邵一个虎跃,落到了黑龙下身之上,双手握拳朝其双腿全力击去。

“嘭!”

王邵天生神力,再加上近日神功精进,此时全力出手,拳头上的力道重于千斤岂是常人可以抵挡?这一砸直接将黑龙的双腿砸成了肉饼,连其腿部下方的泥地也被砸地凹陷了下去。

双腿折成了诡异的v字形,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黑龙表情已然扭曲的不成人形,其口中早已血流如注,此刻想喊也喊不出声来,唯有大口大口向外吐着鲜血,黑龙的胸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了一片。

“黑龙,是谁指示你来的?若你现在交代,兴许还能活命,快说!”王邵已经扣住了黑龙双臂,盯着只剩半口气的黑龙吼道。

“呵……咳咳,没有用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说,你醒醒吧。”

王邵忽然笑了,微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那所谓的主子是不是复姓长孙?”

黑龙眼珠子一瞪,脱口道:“你……你怎么……”

王邵笑了,笑的很诡异,继而道:“瞎猜而已,不过,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经肯定了我的答案,谢了!”

黑龙气急攻心,又吐了几口血,双眼死死瞪着王邵,诅咒道:“王邵,你……我诅咒你,不得好……”

“咔嚓!”

黑龙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吵嚷的鸭子突然被扯住了脖颈一般,王邵可没有工夫听反派临死前的bb,他要是来句:“我还会回来的!”,那王邵整个人就不好了。

利落干脆的拧脖子,黑龙身子一震便没了生息,王邵缓缓起身幽幽一叹:“我这人向来安分守己,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又是何必呢,何苦呢,我仅仅是一个小人物罢了,为何不让我轻轻松松过完这得之不易的下半辈子,哎……”

“大人,残敌已经肃清,被擒下的那些人口中含有毒药,属下一时不查,都让他们死了,没能留下活口,请大人恕罪。”元芳见王邵起身,大步走了过来,下跪请罪道。

王邵摆了摆手,脸上不悲不喜,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元芳忽然笑道:“呵呵,他们是死士,没留下活口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反正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收队吧,记得将尸体妥善处理下,我可不想大理寺明天一早又来找我喝茶。”

“是,大人。”元芳恭敬抱拳领命而去。

王邵忽然转身叫住了刚走两步的元芳:“站住,小道附近埋伏的那批杀手你是怎么处理的?”

元芳挠头道:“大当头让我负责这边,她带着几十个弟兄去处理那边了,具体结果现在还不知晓。”

“我去看看,你们先忙着。”

“是。”

第三十四章 大秘密

王邵转入小道,一路过来小道边上横七竖八躺着黑衣人的尸体,待走近,王邵只见罗静心一杆银枪正好捅穿了最后一名刺客的胸膛。

“啪啪啪!”王邵在一边鼓起掌来。

罗静心见王邵过来,脸上一喜,赶紧收枪耍了一个枪花,将手中银枪分成几段,一面向王邵走来:“师弟,你那边结束了?”

“嗯,那边人少,不像这边,光我一路过来随口算了算,就不下三十几个刺客,师姐当真厉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巾帼不让须眉!”王邵两手比这大拇指,嬉皮笑脸道。

“你呀,尽油嘴滑舌,对了师弟,你可是问出了来人背景?我这边原本留有两个活口,谁知道他们趁我不注意服毒自尽了。”

“我那儿也差不多全服毒了,不过背后之人我已经有了头绪。”

“谁?”

“还能有谁,长孙家的呗,无论是那个老狐狸还是小狐狸,其结果都一样。”

罗静心皱眉道:“我还以为是侯君集派来的呢,有没有可能是你逼问的那个人说了谎?”

“人之将会死其言也善,何况还是我诈出来的,那个家伙何须骗我,我主动顶撞皇帝从而卸去了军职,对侯君集来说他求之不得,犯不着事后再来杀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嘛,万一手脚不干净,还会惹到麻烦,他是有野心的聪明人,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嗯,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罗静心玉指靠着下巴微微点头。

罗静心看了王邵一眼:“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王邵嘿嘿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低调赚钱才是王道,哎……六扇门这么多张嘴,若不努力赚钱,你师弟我早晚会被你们逼去要饭,到时候六扇门可以改名字了。”

“改什么?”

“啧,自然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啊,到时候我是丐帮第一代长老,师姐你就是护法长老,我让二丫给你缝八个口袋,没事挂身上在长安街上溜达,想想就特气派有木有!”

“去,鬼才要做你的护法长老,还八个口袋,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师姐,这么有深度的想法怎么可能是我一个凡人能想到的,是啊……金雍老爷子想的。”

罗静心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喃喃道:“阿金雍?有这么个神仙吗?好奇怪的名字!”

“嗯,大神,老大了!”王邵满脸黑线,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顺着师姐的话郑重点头,心中则在默念金老爷子请宽恕这姑娘的无知吧,我代她向您老赔罪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邵万万想不到,他的一句玩笑话被在场的一位姓洪的六扇门卫谨记于心,还以祖训传了好几代,百年后洪家还真出现一个糊涂老爹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支了这么一招,于是乎,丐帮就这么产生了,而第一代丐帮掌门名字就叫洪大力。

呃,扯远了,咱们书归正传。

王邵与罗静心没说两句,官道那边的元芳却匆匆赶了过来,看模样很是焦急,手里还捧着一份蜡封密信与一块乌漆墨黑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腰牌。

“大人,卑职刚从黑龙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呈交大人过过目。”

“什么东西?”王邵说着瞥眼过去,却见信封五个大字一下子吸引住了王邵的目光,侯君集亲启,这信是写给侯君集的?

王邵立马从元芳手中拿了过来,刚要打开,元芳提醒道:“大人,谨防有诈。”

王邵拆信的手一顿,继而继续动作,向元芳笑着解释道:“呵呵,无妨,黑龙武艺高强身手不凡,特别是一手飞刀暗器功夫堪称绝技,本少险些丧命于他的毒镖之下,他有足够自傲的资本,因此,他绝不会料到自己死于我手,更不会在贴身信件上做什么手脚,要不然我与他一见面,他就会装作不敌仓皇遁走,顺带将这封信有意无意落下,既然黑龙已经身死,那这封信一定没问题。”

解释间,王邵已经拆开了密信,细细一读猛然脸色大变,随即看向了身边的师姐。

罗静心的手中正拿着黑龙身上搜出的那块不知材质的牌牌,眉头紧蹙,似乎在回忆什么,见王邵扭头望了过来,不解道:“怎么了,这信里的内容让你很惊讶,写着什么?”

王邵立即将信折了起来,然后对元芳严肃道:“元芳,你带兄弟们退后五十步戒严,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与大当头单独谈谈。”

元芳只一愣,便低头称是,转身招呼周围六扇门兄弟立即后撤,一个百米的人墙形成了。

如此郑重其事,罗静心不由奇怪,心道:“难道那封信里藏着了不得的秘密?”,见王邵示意她凑近,罗静心便收起黑龙的玉牌缓缓靠了过去。

王邵左右望了一眼,然后才将信塞到了罗静心手中,轻声道:“我先提醒你一句,千万别把纸弄坏了,一定要冷静。”

“嗯。”罗静心越发好奇起来,待信一入手,便迫不及待扫了起来,她一目十行,越看越惊心,樱桃小嘴张地也是越来越大,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这不会是假的吧,长孙无忌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邵托着下巴道:“好处?很多啊,因为长孙皇后的关系,长孙无忌根本就不能接触实实在在的权柄,他如今的地位很尴尬,最多算是李世民身边的一个参谋将军,可当今大唐,文有房杜,武有以李靖为首的开国名将,至于长孙无忌?国舅爷罢了,长孙皇后与长乐一样有先天性哮喘,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皇后先一步仙逝,那长孙无忌该如何自处?他不得不提前做打算,这个老狐狸精明着呢。”王邵也是结合历史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他为何要与倭国勾结谋害皇帝,李世民可是他妹夫。”罗静心赶紧将信递还了回去,消息太劲爆,她有些受不住。

“谋害?不,长孙无忌还没这个胆子,只需要吓唬吓唬就好,然后在皇帝面前演一出精忠报国,护驾之功非比寻常呢,啊……我终于明白了,那日山中的倭人,就是被长孙无忌拿来当替死鬼的,趁着李世民狩猎的时候,司机暗施毒手,来一出荆轲刺秦的好戏!”

“兹事体大,师弟,知情不报可是大罪,我们要不要去通知皇帝?”罗静心迟疑道。

王邵一把拉住罗静心低声警告道:“慢着,这事我们不能出面,一旦说破,李世民信不信倒是其次,我们从何得来的消息就会曝光,到时候不但是我们,连六扇门的兄弟也会被牵连其中。”

“这……那我们干看着?”罗静心有些激动。

王邵狐疑的望着这个师姐,试探道:“师姐,你真的姓罗?”

“你什么意思?”罗静心瞪了王邵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李世民的女儿,刚才那紧张的表情,似乎只有亲人遇到危险才会表露吧。”

“你是在怀疑我?”罗静心忽然冷了下来,像看陌生人一样冷眼看着王邵。

王邵嬉皮笑脸道:“师姐,别这么严肃,我怕怕,话说你的身份本来就很多,六扇门的大当头、长安花魁、罗家后人,你如今说自己是公主,我也一点都不会意外嘛。”

“王邵,我告诉你,我与李世民什么关系都没有,信不信由你!”罗静心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用吼的。

“好好好,我信,我信,我百分百相信,师姐,你冷静一下,我就开个玩笑。”

罗静心瞪了王邵一眼,望着王邵下身玩味笑道:“呵呵,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如果再有下次,我会忍不住在你身上来那么一刀,好叫师弟去做个真正的得道高僧。”

王邵顺着师姐的眼神,立马条件反射加紧了自己的裤管,心道:“这姑娘有点彪啊!”嘴上连连道歉:“没了,绝对没有下次,我可以发誓!”

第三十五章 露馅

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性福,王邵果断当起了鹌鹑,连发誓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将罗静心的脸哄成正常,等缓过神来,王邵后背已湿成一片。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也不一定。”王邵将信小心翼翼的叠好又塞了回去。

古人用蜡封信口为了表示信没被他人动过,算是古人一种简陋的加密重要信件的方法。可这根本难不倒王邵,他是何许人?现代人好伐!王邵想偷看,保准谁也发现不了,确切的说他刚才是从信封屁股拆的信,再装回去只要重新刷层浆糊,简直跟没开封过一样。

“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罗静心见王邵脸上露出那抹熟悉的邪笑,身子不由一个激灵,显然,王邵这时候又开始在算计人了,瞧他那一脸得意的阴笑。

“嘿嘿嘿,要不,咱们也去护个驾?”王邵说完退了一步,将身子暴露在阳光之下,脸上的邪笑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牲畜无害、灿烂无比、还十分阳光的笑容!

罗静心看着王邵眼睛自是不离其身,见此也有些恍然失神,仿佛刚才那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传说是美好的,真相总是残酷的,罗静心真想拉一票佛门信徒过来,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辩机的真面目,瞧瞧他们口口称道的德道高僧辩机大师究竟是个什么嘴脸,这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若不是太熟悉王邵的性格,罗静心差点就信了。

“你打算怎么做?”罗静心低声问道。

王邵笑而不语,招招手示意师姐附耳过来,罗静心白了他一眼,身子却贴了过去,嘴上催促道:“还不快说。”

“我打算这样……然后这样……最后这么办……你说我这么干是不是很过分?”王邵在罗静心耳畔嘀咕了半天,随着王邵的诉说,罗静心时而紧蹙眉头,时而带着微笑,时而一脸古怪,到最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嘴上总结道:“不是很过分,是太过分了,你就不怕皇帝砍了你的头!”

“哈哈哈,君臣之间,偶尔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还是能拉近关系的嘛。”王邵想象着到时候李世民狼狈的模样,不由幸灾乐祸起来。

罗静心伸出玉指戳了戳王邵腰间,嫌弃道:“若你不是六扇门的大统领,我才不会同意跟你一起疯呢。”

“这么说师姐是答应了?”

“或许,这会很有意思,咯咯咯……”罗静心捂着小嘴娇笑起来。

定下计划,王邵见众人收拾的差不多,便下令收队,同时将那份封信交给了元芳,嘱咐道:“元芳,这信你给侯君集送去,记住,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他手上。”

元芳将信收入怀中,自信道:“请大人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罗静心凑了过来,指着不远处被堆在一起的尸体道:“那,这些尸首该如何处置,似乎不好办啊,太多了。”

王邵也是点点头,这么多人在这儿厮杀,行迹确实很难掩盖,不过这些人是派来杀自己的,本身就会留下各种不在场证明,也方便王邵处理,想了片刻,王邵就有了主意:“师姐,带些人往咱们工坊跑一趟,拉些牛车再多准备些麻袋,将他们全部装回去,工坊周边不是新开了几顷花田嘛,正需要些肥料,你懂的。”

罗静心自然明白王邵指的是什么,但还是不放心道:“大理寺万一追查起来……”

“做贼心虚,无论是长孙无忌还是长孙冲,都不会因为手下的离奇失踪而去官府报案,这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唯一要注意的是他们事后派人暗中查探,或许我们还得演一出好戏,吓唬吓唬他们。”

罗静心盯着王邵迟疑道:“你是想……”

王邵从袖口掏出一枚绿油油的飞刀笑道:“你说若他们知道黑龙临阵叛变,大小两只狐狸会不会紧张?”

“会,只不过黑龙已死,你如何让他们……”

“这就要看我们的戏唱的如何了!”

罗静心沉思片刻反问道:“倘若黑龙不再现身,那元芳送去的信还有可信度吗?万一事后长孙家再与侯君集联系,岂不是暴露了。”

“侯君集会信的,而且你放心,这么重要的信件长孙无忌只会交给最信任的人,除了黑龙,我想他不会发第二道,记住,黑龙没死,只是感觉自己知道的太多会被杀人灭口,所以叛逃了而已,还有,明日起放出风声,就说我‘重伤不愈命不久矣’,我呢,回去研究香水,让长孙家的狐狸们也得瑟几日,往后有他们哭的时候。”

“哦,忘了说了,这把飞刀就是黑龙留下的,你说他们会不会信?”王邵将手中的飞刀亮了亮。

王邵一伸懒腰背着手向官道走去,嘴上贫道:“哈哈,偷得浮生半日闲,好诗,好诗,哥咋这么有才捏。”

罗静心站在远处听得王邵自卖自夸,不由噗嗤一笑,喃喃道:“依我看,你不是有才,该称诡计多端才是。”

……

安排好一切,当天王邵就进入了挺尸模式,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一个大家闺秀似的,躲在自己小院里摆弄着花花草草与瓶瓶罐罐,有了麝香做定香剂,香水研发基本到位,王邵为此还兴奋了一夜都没睡觉,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似洪水般涌进自己的口袋,王邵连做梦都在笑。

遇刺后的第三天,睡眠严重不足的王邵牙没刷脸没洗,睁开眼就迫不及待做起了香水标准化的处理,调试配方,记录各项数据,试香等等,这些是香水量产前必需要走的流程,他专注起来真有做科学家的潜质,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扑在试验台上,直到完事,这才察觉自己的五脏庙在狂吐酸水,再看看天色,烈阳当头照,得,这下连早饭都省了。

捂着肚子推门而出,大功告成自然要好好慰劳一下自己,所以王邵吩咐下人弄来了足足二十只老母鸡,鸡翅膀被自私的王邵截留,至于其余的部分丢给厨娘们当给员工加餐了,就是这么任性,关键不差钱!

熟练的架起烤炉,美滋滋的刷着油,一边还哼哼:“烤鸡翅膀,我喜欢吃……”

正烤好一串,元芳的身影就闪了出来。

王邵赶紧招呼道:“元芳,来的正好,有好东西吃。”

元芳先是点头,随即疯狂摇头道:“不不不,大人,我不是来搭伙的,是公主她们来了,小的阻拦不住,您赶紧回房躺着,不然就露馅了!”

元芳语速飞快,一脸焦急的禀告。

王邵刚想说不就是丽质来了嘛,大惊小怪的!将元芳的话回味了一遍,突然道:“等会儿,你说她们?”

“是,长乐公主与高阳公主携手而来,我这……今儿一早才放出的消息,她们立马就带着金吾卫杀上门了,小人可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卧槽,快快块,赶紧叫那假郎中过来陪我演戏,元芳,你立即去外面拖住她们,记住,就算死也给我拖住喽。”王邵急得跳脚,吩咐完元芳,急急起身收拾残局。

“是!”

元芳前脚一消失,后脚门外就传来了响动。

“嘭”

刘青一脚将两个守门的仆人踹进了院子,连带着大门也被他们撞开了,见障碍已除,刘青回身禀告道:“回两位公主,阻拦之人已被清除,二位公主可以进了。”

随即,长乐与高阳携手跨进了门槛,两女一抬头就看见了王邵,丽质那略带愁容的俏脸就是一愣。

王邵也僵在院中,此刻他还没收拾完,手上的那串鸡翅膀还在风中摇曳着。

王邵心道:“妈耶,被抓包了,怎么来的这么快?这个死元芳,回头看我不给你穿一年的小鞋!”

正急着去喊郎中的元芳突然打了一个世纪大喷嚏,差点没叫他当街摔个大马趴,揉了揉鼻子郁闷道:“哪个小王八蛋在背后骂我?别让我逮着!”

“王邵,你这是在做什么?”丽质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王邵,仿佛在说:“本宫需要一个解释!”

第三十六章 真有病

高阳的眼珠子主要集中在王邵手上,小鼻子抽了抽说道:“辩机哥哥,你在烤鸡翅呐,好香哦!”

王邵都快哭了,高阳妹子,你这是专程来坑我的吧。

丽质轻哼一声,然后提着襦裙来到了王邵身边,先绕着木头人转了一圈,然后用极尽温柔的语调说道:“本宫听说,你命不久矣了,看着不像嘛,对了,鸡翅,好吃吗?”

那笑容,很明媚,很娇艳,但为何王邵却能清晰的看到丽质背后那股冉冉升起的无明业火。

网上说每个女人都有黑化的潜质,只是早跟晚的区别,王邵当初嗤之以鼻,如今深信不疑,眼前的丽质就有黑化的倾向,那语气,太温柔,太……危险了。

王邵一指手上的鸡翅膀,尴尬道:“呃……还没咬过,不知道味道如何。”

“辩机哥哥,我帮你尝呀!”高阳妹子不知何时来到了王邵身后,垫着脚毫不客气的从王邵手中摘下了翅串。

吧唧,咬了一口,咀嚼了半晌才嫌弃道:“呸呸呸,都焦了!”

高阳随即又将这串缺了一口的鸡翅插了回去。

王邵四肢继续保持僵直,看着高阳将鸡翅放回到他手中,暗骂这丫头没心没肺,你们组队来堵门,我这净忙着收拾了,鸡翅能不烤糊嘛。

不对,这不是重点,没瞧见你姐背后都开始长恶魔翅膀了嘛,我要是轻举妄动,非被她咬死不可。

“本宫需要一个解释!”丽质语气很平淡,但其心海却翻起了波澜,好嘛,本宫一得知消息就匆匆赶过来,没想到你王邵居然还有心情在院子里烤鸡翅膀,骗人很好玩吗?害自己一路过来提心吊胆。

丽质想着想着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美眸中雾水尽起。

“不是,我真有病,真的!”王邵见丽质欲哭,也慌了神,这次不在做稻草人了,随手将鸡翅一丢,硬着头皮扯谎道。

“大人,郎中带到!”元芳救驾很及时啊,王邵心中将小鞋的日期减了一半。

见元芳拉着身背药箱的假郎中从金吾卫的封锁下奋不顾身挤了出来,王邵立即一指郎中道:“公主,你要信我,郎中不在这儿嘛,你大可向他打听!”

丽质瞥了一眼那个假郎中,显然没有一股子悬壶济世者应有的气势。

编,继续给本宫编,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丽质撇嘴道:“不需要,本宫这次亲自带了御医过来,有没有病,神医一看便知。”

王邵与元芳一阵挤眉弄眼,王邵似乎在说:“你丫的怎么这么慢,这下好了,你给我等着!”

元芳一脸无奈,同时抹了一把冷汗,双眼无辜的眨巴两下,仿佛在说:“大人,时间太赶,我也很无奈啊!”

“刘青,请神医进来。”丽质抬手示意金吾卫放人进来,一脸坐看好戏的架势。

两人眼神交流的工夫,孙思邈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他的小孙女,孙思邈原本还挺得意的,一派高人风范,眼皮抬也没抬就捋着白胡子高声道:“不知公主口中的病人现在何处?来来来,让老道瞧瞧,保准药到病除。”

“就是他!”丽质伸出纤纤玉指一指王邵。

孙思邈这才睁开眼睛,恰巧此刻与正转过头来的王邵撞了眼神。

孙思邈差点将药箱掉在地上,一阵手忙脚乱才抓稳药箱,随后看着王邵颤抖道:“你……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王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敢情孙思邈不知道过来医治的人是自己啊,于是起身行礼道:“孙道长,好久不见。”

孙思邈吹着胡子瞪眼道:“不见你个头,看到你小子老道我就一肚子火气,说好的等一回到长安你就来寻老夫,这都快过去三月了,可叫老夫好找,来来来,择日不如撞日,赶紧将老夫新研制的药给吃了,你的病兴许会好起来,老道也算是跟道岳秃驴有所交代了。”

“别,孙老头,你的药打死我也不吃了,我挺好的,真的!”王邵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孙思邈还真是锲而不舍,为了治疗自己所谓的癔症,什么药方都敢拿出来啊,没病也得吃出一身病来。

“哎,试试无妨嘛,放心,这次不是以毒攻毒,老道又想了一套药针合治之法,一面用药,一面辅以金针刺穴,刺激你头顶几处大穴,一定会有收效的。”

“可拉倒吧,就你那几手我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要医你找别人去,天底下我这种病又不是特例,找谁医不好,千万别找我,我挺好的!”

“别啊,咱们打个商量,要不,老道传你一套是男人都渴望得到的极品养生功法,必定让你重振雄风。”孙思邈诱惑道。

“呸,你才永垂不朽呢,我不要太好!”王邵看了一眼涨红着脸的丽质,立即反击道。

“呃,可以当保健嘛,反正有益身心。”

“不需要,免谈!”王邵果断无情拒绝道。

两人自顾自说着话,一边的丽质则不淡定了,听对话,敢情王邵真有病啊,还是那种很严重的病。

于是丽质小心翼翼道:“孙神医,王邵他的病……”

孙思邈摇头一叹:“哎,老夫也在想办法,恐怕……”

丽质身子一颤,急道:“恐怕什么?”

“治这病,老道得穷极一生啊!”

“啊……”丽质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了起来,一想到王邵得了绝症,她整个人便失了力气,感觉天地都围着她转了起来。

王邵大惊之色,丽质居然哮喘发作了,见丽质身子向后倾倒,王邵飞似的扑了过去,将其稳稳扶住,同时瞪向孙思邈道:“牛鼻子,你摊上大事了。”

王邵一个公主抱,抄起丽质向卧房而去,一边大吼道:“元芳,你他娘的快给我开门!”

元芳其实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房门,但王邵此刻心急如焚,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这……”孙思邈一脸懵逼,刚说的好好的,怎么长乐公主就突然犯病了呢。

“元芳把门,谁敢靠近一步,杀无赦!”王邵临近门还不忘嘱咐一句。

“是!”

元芳得令,大步赶到屋外,伸手拔刀,呛啷一声,横刀在胸,一如门神阻挡下了跟着王邵后脚过来的众人。

元芳冷声道:“诸位,请别为难元某,得罪了。”

诸人只得止步,焦急在外等候。

王邵一进屋就对昏迷的丽质进行紧急抢救,又是亲又是掐的,终于把丽质救回来了。

丽质悠悠转醒,第一句话就叫王邵哭笑不得,只见她猛然起身抱着王邵脖子不肯放,一边流泪一边笑道:“太好了,王邵,我们这是在地府相见了吗?”

王邵拍了拍她的香肩,轻轻替她擦去泪水,认真道:“傻瓜,咱们俩都尚在人间,不信,你摸摸我的脸。”

丽质也不客气,将王邵的脸揉成了各种古怪形状,确信无疑的同时,不由噗嗤一笑:“你可真丑!”但随即又是幽幽一叹:“为何不是在地府,如今你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我……”

王邵用自己的嘴一下子封住了她的嘴,丽质瞳孔猛然放大了一倍继而一缩,而后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脸颊上的红云不断浮现。

一番缠绵,王邵这才拉起丽质的手笑道:“什么绝症,只是忘记了从前事儿罢了,孙老头与我说的病,就是指这事,你想到哪去了?方才你犯病差点没将我的魂吓出来,原本我没病也得得个心脏病。”

丽质抹了一把眼泪不禁嗤笑,想想自己方才出了这么一个大丑,便提起粉拳锤着王邵胸口道:“叫你吓我,叫你让我出糗,打死你,打死你!”

王邵笑而不语,打是亲骂是爱嘛。

等发泄完,丽质这才问起:“王邵,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三天前,有一批人刺杀于我,为了让背后之人放松警惕,所以不得不装一回孙子。”

“何人如此大胆,你且告诉本宫,本宫要……”丽质一脸怒容。

“好了好了,这事我自己处理,你就别过问了。”

“不行,你快告诉我……哎呀,你,别闹……”

王邵毛手毛脚转移大法成功,反问道:“问你件事儿,宫里是不是最近在计划狩猎啊?”

丽质一愣:“我是今早问母后借孙神医时无意中听到的这个消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十七章 试用

王邵正在鼓捣他那些瓶瓶罐罐,在他那座实验台的对面,有一个皮肤白皙的女子正坐在绣墩之上,手肘依在台子边缘,双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邵,王邵走到哪儿,她的眼眸就跟随到哪儿。

王邵起先还未察觉,这时间一长便慢慢悟了出来,还故意在女人面前来回走了两趟,见女人的眼眸从未离开他身,这才确定。

王邵不禁一阵好笑,伸出手在女人眼前晃了两下,嘴上调侃道:“是不是被我这位英俊与美貌并存,正义与智慧的化身,人称大唐第一美男子给迷住了?”

长乐这才回过神来,听王邵这般自夸,不由抿嘴一笑:“本宫瞧着,该称你为大唐第一不知羞才是。”

王邵一模下巴,自言自语道:“那就奇怪了,方才我一直觉得有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得盯着我,看的我全身莫名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那人是谁?”

长乐公主风情万种白了王邵一眼,指着她面前的瓶瓶罐罐道:“王邵,你一下午尽在鼓捣这些花花草草了,本宫好奇而已。”

“好奇,好奇什么?”王邵不解道。

“多美的花啊,你为何要这般摧残它们,还有,那些罐子也太小,若你真喜欢在房中养些花花草草,本宫回府后就叫下人给你搬十几盆送来,何必如此。”丽质看着王邵手头上那些被捣成糊状的花瓣,替它们心疼道。

王邵听后被气笑了,大姐,你以为我在干嘛呢!

王邵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才指着台上的瓶瓶罐罐道:“丽质啊,我可不是在摧残它们,而是要用这些花瓣汁液做一种很特别的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丽质先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怪异之色:“你一个男子怎么关心起女儿家的东西了,你做水粉莫不是想讨谁的欢心?”

王邵还未开口,丽质忽的幽怨一瞥王邵,开口道:“是……罗小姐吗?”

“你猜?”看着丽质吃味的表情,王邵忽然觉得很是好玩,后世的经典名句想也不想就冒了出来。

哪知道,丽质听了王邵的话却让她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不由面色一白,喃喃道:“也对,罗小姐容貌俊俏又是清白之身,你二人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至于本宫……”

王邵越听越不对劲,赶紧打断道:“傻丽质,你想什么呢,我做这水粉只为卖钱养家,跟我师姐又有何关系,即便真要送,她有的,你这里一定有。”

丽质听后脸颊一红,轻轻推了越凑越近的王邵一下,羞道:“什么我一定有,罗小姐跟了你这么久,你对她的心意还未察觉吗,我与罗小姐情同姐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王邵懵逼啊,难道自己组织语言的能力下降了,还是丽质理解能力下降了,自己明明是要表达一碗水端平的意思,大姐,你偷乐啥呢?

不知道这位公主为啥一下子开心了起来,不过,这正是王邵盼的,虽然过程有些想不通,但其结果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公主,你今日不回府吗?这时辰,也差不多要关城门了。”王邵手上干着活,顺嘴问道。

“不回去了,今日原本就打算留下来,哪知你这坏人居然是在装病。”说起这事,丽质就有些牙痒痒。

“不回去了也好,等一会儿我忙完手头上的活便带你去见识一样好东西,保准你会喜欢。”王邵已经将酒精缓缓注入瓦罐中,拎着几个罐子在使劲摇着,就像得了帕金森。

丽质抬眼一看,见他姿势如此怪异,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咯咯咯,你干嘛呢,全身抖个不停,笑死本宫了。”

“呃……”王邵一脸尴尬,不过他灵机一动,大喊道:“元芳,赶紧进来!”

“大人,叫元芳何事?”

王邵一嗓子刚落下,元芳屁颠屁颠就推门进来。

王邵干脆将瓶瓶罐罐一股脑塞进元芳怀里,严肃道:“现在本少要与公主出去视察下工坊,但香水的研发不能停下,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元芳你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是!”元芳昂首挺胸保证道,但一转眼他就苦恼了,见王邵拉着公主正要出门,赶紧追问道:“大人,可这个……我不懂啊!”

“很简单,可劲摇就是了,千万别停下。”王邵回头提醒道。

“哦,这个简单。”元芳很单纯的点着头。

长乐已经与王邵出了院门,捂着嘴偷偷戳了戳王邵道:“你可真够坏的,这就将自己手下给卖了,你还没告诉他什么时候停下呢。”

王邵看了丽质一眼,然后迟疑道:“我刚没说‘摇一炷香就好了’这句话吗?”

丽质摇摇头,肯定道:“没有,你刚不是急着拉我出来嘛。”

“嗨,随便啦,元芳不会傻到一直摇到天亮吧,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走,我带你去洗澡。”

丽质小手连忙狠狠拧了王邵老腰一下,娇嗔道:“小声点,说什么呢,谁要跟你一起洗了,还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王邵也知自己话里有歧义,尴尬一笑:“嘿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是你去洗澡,顺便试下我们工坊制作的一个小玩意,到时候我亲自指导你怎么用。”

丽质大羞,这还不是一个意思,就知道王邵这坏人没安好心。

……

王邵在工坊设的私人住宅内,丽质背着屏风正在宽衣解带,脱的只剩肚兜的时候,猛然停下了手,探头望向屏风之外,见王邵正背着她以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便舒了一口气,嘴上道:“王邵?”

“到!”王邵立刻回头,见丽质拿着衣衫阻着胸口,半探着身子,便微笑道:“怎么了”

“你说的那个物件究竟是什么,为何非得沐浴才肯拿出来,神神秘秘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偷看,一会儿叫厨娘给你送进去。”

“好……好吧。”丽质回头看着冒着热气的木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除去了贴身衣物。

哗啦。

入水声从屏风那头传了过来,王邵此刻身子忽然一颤,他的内心居然开始了天人交战,禽兽与禽兽不如的问题萦绕在他脑海里,顿时,王邵有些口干舌燥,听着水声会犯罪啊!

“在呆下去肯定要犯错误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王邵自言自语,然后把心一横,推门而出。

丽质听到了王邵的关门声,忽然甜甜一笑,居然还在浴盆里玩起水来。

不多时,门又被推开了,丽质忽然翻转身子,贴着木盆边缘向外探头,只见一老妈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屏风后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一眼,便好奇道:“这位嬷嬷,您手上拿的是什么,糕点吗?”

托盘上是花花绿绿的半透明小方块,晶莹剔透卖相极为讨人喜爱,像极了宫中御膳房偶尔才上的花式糕点,难怪丽质会犯经验性错误,将香皂误认为糕点。

厨娘嬷嬷见丽质端详着肥皂欲要往自己小嘴里塞,赶忙劝阻道:“这位小姐,此物是沐浴之用,好比富家翁里用的皂角,不是什么糕点吃食。”

“皂角?”丽质赶紧将香皂从嘴边挪了开来,闻了闻,嘀咕道:“我还以为是糕点呢,这么奇怪的皂角我还是第一次见,不但色泽好看,还那么好闻。”

外间,王邵的话传了过来:“那是工坊出产的新物件,你就当皂角用好了,可不是什么吃的,会拉肚子的哟。”

“马后炮!”丽质撇嘴哼哼两声,心道:“你明知道我会认错,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叫本宫在外人面前出丑,你给本宫等着,用完再来收拾你。”

“小姐慢慢享用,老身先退下了。”

“嗯,谢过嬷嬷。”

第三十八章 姐妹

“噔噔噔”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传来,王邵顺着窗口望去,正是高阳妹子带着刘青闯进了自家小院,高阳公主老远就喊了起来:“辩机哥哥,原来你在这儿!”

屏风后的水声忽然一滞,王邵朝内屋望了一眼,然后迈步出门,顺带将门也给带上。

见王邵出来,高阳公主小脑袋四处张望,没见长乐在此,便问道:“哥哥,你见我皇姐没,我一回头你们怎么就都不见了,叫本宫一通好找。”

显然,高阳公主对王邵为何不通知她就偷偷带着长乐独自溜走的事情耿耿于怀,小嘴嘟得都能挂上油瓶了。

王邵微笑道:“这不是看你玩的开心,没敢打搅公主雅兴嘛,怎么样,摘了多少?”

王邵问的是梨,工坊附近原本就有一片梨树林,因为工坊扩张需要,王邵花了大价钱从果农手上连树带地皮买了下来,时正值夏季,这些秋梨树也已经结果,挂在树上十分叫人嘴馋。

高阳公主从小在宫中长大,哪里见过千树万树挂梨果的场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自然是兴奋无比,喊着刘青这个人型梯子开始了采摘大业。

这一采就仿佛停不下来,每每挑到一只个头大的,就十分得意的喊着丽质来看,到后来,索性喊着金吾卫们一起摘,说要给李二同志带点回去,小丫头有孝心,王邵自然不会负了其好意,便叫下人搬了几个大竹筐过来,方便小丫头装果子,于是乎,高阳采得更起劲了。

王邵与丽质见高阳一时半会儿不会尽兴,便悄悄携手先回来了,这才出现了上回那一幕。

高阳公主一听王邵问她的收获如何,便得意道:“可多了,要不是实在装不下本宫才不回来咧。”

这大概就是农家乐的魅力所在,像高阳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孩子,在普通百姓眼中再正常不过的事物,对她来说都是神奇的存在。

“呵呵,你若喜欢,都拉过去也成,反正我正打算将那些梨树砍了,种别的。”

“种什么?多可惜啊!”高阳歪头问道。

“葡萄,大唐酿米酒是需要官府批文的,但果酒就没有限制,我想制葡萄酒,以后拿出去卖。”王邵也不隐瞒,如实回答。

高阳托着下巴思索道:“葡萄酒啊,西域的葡萄美酒在长安确实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但是葡萄能在长安种?”

王邵自信道:“当然,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将葡萄种带了回来,陇西百姓对葡萄培育也并不陌生,但关中还是头一遭,我这边想做个试验田,试试在关中培育,若是能成,绝对能省下不少成本,怎么样,爱财如命的你想不想投资点?”

“呸,臭和尚,谁爱财如命了,不过……本宫对于你的这个提议还是可以考虑的。”高阳瞪了王邵一眼,哼哼道。

“哈哈哈……”

急急寻过来的高阳,因为爬树摘梨,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整得跟一只小花猫似的,这会儿向王邵龇牙咧嘴反而透着一股子可爱劲,王邵不由被她逗笑了。

“喂,臭和尚,你笑什么?”高阳见王邵大笑不止,又不明白王邵为何发笑,不由跺着脚恼道。

“皇妹,他在笑你不干不净。”丽质忽然推门而出微笑着跟几人打招呼。

“皇姐,你……你……你真是我皇姐?”高阳见丽质出来,先是一喜,而后就是满脸狐疑得走了过去,围着丽质绕了一圈才开口道。

“噗嗤”,丽质抿嘴一笑,拉着高阳的手道:“怎么,不认识了?”

高阳两眼瞪的老大,上下打量自家姐姐一番后,感慨道:“皇姐,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一下人就变得……真漂亮!”

王邵在一旁插嘴道:“是吧,我就说香皂好使,瞧瞧咱们长乐公主殿下,就跟换了人似的。”

“皇妹,走,姐姐带你去试下好东西。”丽质没工夫跟王邵扯皮,见自家妹子脏的跟小花猫似的,便拉着高阳往里屋走去。

关门时还不忘跟王邵说道:“对了,你速叫仆人过来换水。”

“不是……好吧。”王邵一脸无语,当真是姐妹情深,有了妹子忘了郎啊!刚那语气,跟吩咐下人办事一样一样的,当真不客气。

得咧,王邵赶紧吩咐厨娘换水,同时拉着杵在角落数蚂蚁的刘青出了院子。

因为两位公主留宿,晚膳自然不能马虎,王邵这边也是心血来潮亲自下厨弄了几个炒菜,看的刘青一愣一愣的,见王邵端着菜出来,刘青古怪道:“贤弟,没想到你还会煮菜,闻着挺香。”

“煮菜?呵呵,这叫厨艺,有句话说的好,要抓住女人的心,首先得抓住女人的胃,这是男人吸引女人的一种捷径,大哥你不懂了吧。”

“女人不就是用来生娃的,费劲学那玩意干嘛,老弟,大哥劝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得有一番作为才是,如今你即便丢了官,可胜在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在等着你,可不要自暴自弃尽学些女儿家手段,当以事业为重啊。”刘青看王邵像看神经病一样。

“刘大哥,我这不就在以事业为重嘛!”王邵说着将菜整齐的放在八仙桌上。

“那你还做菜!”刘青不解,在他心里,有这时间学做菜,还不如去干些更有意义的事,譬如谋个一官半职。

“那你吃不吃?”王邵哼哼道,跟唐人观念有冲突,王邵觉得跟刘青聊天就是在对牛弹琴,想想后世,没些个手段能骗个老婆回来?

“我吃!”刘青老脸一红。

面对一桌子好菜,刘青说归说,做归做,提着筷子就朝门外招呼:“兄弟们,开饭啦,赶紧过来!”

金吾卫的弟兄这才敢进来,见到王邵纷纷上来打招呼,一通感谢,算是答谢王邵亲自下厨替他们准备伙食。

等安排完公主的那些侍卫,王邵就端着食盒向自己屋里走去。

推开门,王邵便是一笑,两女真是姐妹,居然一个德性,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皆撅着小嘴,一脸我快饿死了的表情。

“咳咳,两位公主殿下,久等了!”王邵故意假咳两声,这才提着食盒进去。

两女见王邵进门,纷纷抬头,眼中精光直冒。

高阳直接跳了起来,埋怨道:“臭和尚,你可真慢,本宫差点就成了大唐第一个被饿死的公主了。”

丽质拍了高阳一下,示意她赶紧坐好,望着王邵抿嘴一笑道:“别听高阳胡说,王邵,你带了什么?”

王邵打开食盒,一边往外端菜一边说道:“就是些家常小炒,两位公主殿下可别嫌弃哦。”

王邵要是端出山珍海味她们才真的嫌弃呢,看似寻常的菜,才吃的津津有味,要不是因为王邵本人在这里,两个妹子差点打算添盘子了。

菜不在金贵,关键是对胃,王邵知道丽质喜欢清谈,高阳喜欢酸甜,所以做的菜皆是她们喜欢的。

……

皓月当空,此时的长安城门已经关闭,在城门之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十名大汉聚在了一起,他们虽是一身樵夫打扮,可手上却提着大唐军中才有的制式军刀。

一名黑脸大汉低声询问道:“都齐了,说说吧,有没有消息?”

其余九人皆摇头道:“回头领,没有发现。”

黑脸大汉皱眉道:“黑龙老大怎么搞得,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难道他遇到了意外?”

九人中一个小伙出言道:“怎么可能,黑龙大首领从未失过手,今早我们的人就得到消息说王邵那个家伙重病垂危,肯定是得手了,我还没听说有谁能在大首领的毒镖下活下来的。”

黑脸大汉点点头,吩咐道:“这样,时间紧迫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去山中跟那些倭国人谈下具体细节,而我明早回城里向主子禀报此事。”

“喏。”几人低声应答,没一会儿工夫各自消失在城下。

第三十九章 谋

第二天中午,王邵见两女还未出门,就在刘青的催促下敲响了两女的房门。

等了好半晌,丽质才打开了一丝门缝,见是王邵,便随口道:“何事,若没事本宫再回去睡会儿。”

说着就要关门,王邵赶紧伸手一挡,哭笑不得道:“公主,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还睡呢?刘大哥和金吾卫们都在外头等候了。”

丽质埋怨道:“谁叫你的床这么舒服,皇妹还赖着不肯起呢。”

不是,这话很有歧义啊,什么叫我的床这么舒服!

王邵一想就明白了,他屋里放的床是棕榈床,枕头也是棉花枕头,这种组合比起大唐的卧榻高级不少,即便是皇宫,大多也是多铺几层缎子,那枕头还是玉石做的硬枕,如此一来,丽质与高阳赖床也就释然了。

“宫里来人催了,若是你喜欢,回头我叫工匠为了打一床。”

“还有本宫的!”屋里传来高阳的声音,透过门缝看去,这丫头居然压着枕头撅着小屁股,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这可是夏天啊,见高阳裹的跟蚕宝宝似的,王邵一头黑线,难道就不怕捂出虱子,多学学你姐,轻纱内衬,一双雪白的大长腿露在外面,透过门缝,王邵隐约见还能看到不该看到的美景……咳咳,王邵不由捏住了鼻子,貌似有些上火。

“再看,信不信本宫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丽质显然对王邵肆无忌惮的目光很是敏感,分分钟将门缝合上了,被靠着门警告了一句。

“那什么,你们先洗漱,我在外头等你们。”王邵落荒而逃。

两女终于还是出来了,临上马车时,王邵塞了几个大木盒,盒中皆是香皂,王邵没来得及开口,丽质就递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然后笑道:“此事本宫会替你代为推广,若是短银子,你尽可派人去我府上取,以后别再打皇妹的主意,一个大男人,算计小女儿家钱财,你还真不知羞。”

王邵被丽质一通教育,着实老脸一红,放眼整个大唐,自己认识的小富婆就高阳一个,至于眼前这位准老婆,王邵真没好意思开口,那新居的地皮还是丽质出的,王邵可不想在吃软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知道了。”

王邵刚答应,高阳的小脑袋就从马车里冒了出来,说道:“别听我姐的,我们一码归一码,本宫明日就遣人给你送过来,至于这些香皂,都是本宫的!我的,都是我的!”

高阳将那些木盒接了过来,飞快得往马车里面塞,那速度,堪比护食的小老虎。

“你个死丫头,快回去给我坐好。”丽质顿觉大姐威风扫地,不由红着脸催促高阳回车里去。

“嘿嘿皇姐,我送你三盒,不,还是两盒好了,缺了可以再问我要。”高阳将香皂藏在身后跟自家姐姐打起了商量。

“那是要送给母后的!”丽质哭笑不得道。

“那我们一起去!”高阳想了想还是将香皂推了出来,只是小脸带着万分不舍。

王邵见两女这般表现,不由会心一笑,待目送两女离开王邵这才收住了笑容,转身回了屋子,继续他的香水大业。

进了工作间忙了大概一个时辰,王邵左寻右找不见那些瓶瓶罐罐,这才记起那些东西还在元芳那边,于是推门高喊道:“元芳何在?”

只见元芳从边上一间小屋子歪歪扭扭闯了出来,一路过来就没走过直线,双手也抖个不停,王邵一愣,莫非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所震慑?

“你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把酒精给偷喝了!”王邵见元芳跟醉八仙似的,奇怪道。

“回大人,摇香水摇的。”元芳满脸委屈,他也不想这样啊,任谁晃了一整夜,还能正常走路的?

王邵一捂额头:“摇了多久?”

“没停过啊,直到您刚喊我!”

“我的天,你不会摇了一整天吧?”

“啊,大人,是不是卑职做错了?”元芳看王邵表情不对,然后低声询问。

王邵突然很想将元芳一脚踹飞出去,大吼一句你能不能再傻点,大街上随便牵头二哈都比你聪明。

心里是这么想的,看着元芳这么凄惨,王邵真不忍说出真相,于是拍着他肩膀道:“很好,赶紧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师弟在里面吗?”罗静心的话音突然出现在大门口,吓的王邵一哆嗦,回头道:“师姐,你怎么老神出鬼没的。”

罗静心翻身下马,站在门口朝王邵笑了一下,说道:“我去了趟城里,对了,或许你也该回长安城看看了,武家母女最近似乎遇上了些小麻烦。”

王邵老脸一黑,沉声道:“怎么回事?”

罗静心迈步进来,嘴上道:“武家的两个兄弟找上门来了,听说应国公最近身子快不行了,这两个兄弟大概是想打武家母女的主意。”

“他们要做什么?”王邵冷道。

“还能做什么,急着将妹妹们找个好人家嫁了呗,顺带攀个高枝,也好叫他们继续过上挥霍无度的日子。”

“这群王八羔子,看我不收拾他们,来人,速速备马,少爷我要进城!”

“师弟且慢,此事不急于一时,武家兄弟也不会当街抢人,只要武士彟还活着,谅他们兄弟也不敢如此放肆,倒是……倒是黑龙的事,我这边有了新的进展,长孙家的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黑龙失踪的事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邵大好的心情荡然无存,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此时我的确不方便出现在城中,接下来按原计划进行,叫兄弟拿着那枚毒镖雇个普通人到长孙无忌府上传个口信,就说黑龙失手,自觉无颜回去复命,打算远走天涯。”

元芳插嘴道:“大人,这说辞骗骗普通人还成,长孙无忌这么聪明,恐怕他不会相信。”

王邵与罗静心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露出了微笑。

罗静心解释道:“师弟就是让他不信,黑龙无疑是他的左膀右臂,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依长孙无忌如此狠辣的性格,当得知一个亲信要远走天涯的时候,你猜他会怎么做?”

元芳随即反应道:“杀人灭口!”

王邵呵呵一笑:“不错,正是杀人灭口,长孙无忌会花大精力去寻找一个已经消失在世界上的人,没有亲眼见到黑龙的尸体,恐怕他寝食难安,我们故意让他起疑,就是想把他的注意力诱导到黑龙这边来,争取时间好布置我们的计划。”

“哦,原来如此。”元芳恍然大悟。

王邵又道:“昨日,我从长乐口中探出一点消息,皇帝应该会将狩猎的时间定在六月末尾几天,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受邀一同前往,连后宫诸位嫔妃也不例外。”

元芳掰着手指道:“也就是四五天后。”

王邵点头道:“不错,具体时间还需要再探,对了师姐,那群倭人现在如何了?”

罗静心皱头一眉,眼露凶光,显然王邵提到他们让罗静心很是反感:“还是老样子,每日吃喝玩乐,长孙无忌还送去了一批女奴供这些畜生淫乐。”

王邵冷笑:“呵呵,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罗静心忽然开口道:“师弟,你能不能利用此事将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除去?”

王邵很干脆的摇摇头:“不可能,只能叫他无功而返,我们顺便再捞点好处,若想扳倒他还远远不行,起码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实话实话,长孙无忌与李二同志就是一对好基友,即便将证据摆在李世民眼前,念着往日的情分和皇后的关系,李二也会网开一面,别说长孙无忌了,即便是侯君集造反的时候,要不是底下大臣一致反对,李世民都想饶他不死,扳倒他?想多了小姐姐,打蛇不死是会遭报复的,这么危险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许敬宗大大去干吧,贫僧可干不了。

第四十章 琉璃匠

眨眼就过了三天,这三天里,香皂的名气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受追捧的程度比之王邵工坊出产的熏香不遑多让。

现在长安城里,女子们随身佩戴的香囊中除了塞一包熏香之外还塞了一块香皂,若身上没有这两样东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家闺秀。

“悠悠女儿香,容颜为谁妆,月照小轩窗,柔情似水长……”孩童们结伴,一面唱个歌谣,一面走街串巷,绕了一圈后纷纷涌向一个算命先生,从算命先生手中取过一文钱后,继续乐此不疲的跑了起来。

“师弟,你这做法不可厚道,前阵子还跟六扇门家属说不能雇佣童工什么的,一转眼怎么在长安城里用上了。”罗静心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远处那发钱的道士她也认识,正是六扇门密探乔装打扮的。

王邵此时干起了老本行,理了个板寸头装起了和尚,他早就想这么干了,长头发太碍事,每天还得花十几分钟打理。

“阿弥陀佛,这位女菩萨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广告需要,偶尔为之无伤大雅嘛。”王邵宣了一声佛号,然后收手掏出一把铜板,一一分给围上来的孩童。

罗静心白了他一眼,调侃道:“这么喜欢做和尚,当初就不该还俗。”

王邵撇撇嘴:“和尚怎么了,和尚吃你家米啦?挺伟大的职业,教人向善还不好啊,再说了还俗又不是我定的。”

罗静心不屑道:“小心我拉你去见官,假和尚还当上瘾了,赶紧走吧,小心露馅。”

这次进城除了发发小广告,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寻找人才,香水是奢侈品,试问奢侈品怎么能在包装上不讲究呢?

王邵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烧玻璃,原理他也知道,但知道跟做又是两码事,王邵的观念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远比自己研发来的省时省力,所以就乔装进长安城了。

顺带还去看了一下武家母女,发现她们过的不错,便放心下来,短时间内武家兄弟应该不会上门纠缠,王邵也放下心来准备自己的计划。

“想什么呢,到了,就是这家!”罗静心一把拉住走过头的王邵,手指着西市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道。

“就这?”王邵歪着头,看着破破烂烂的店门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要不是门口乱七八糟堆着几件不值钱的瓷瓦器,王邵还以为自己进到回收站了呢,怎么看也不像有烧玻璃的大师窝在里面,难道高人就喜欢这口?

“没错,就是这儿,专卖假琉璃的店,听说昨天又被人砸过一次。”罗静心肯定道。

王邵扯了扯嘴角,难怪了,估计经常被人砸店,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两人移步进去店内,只见一老者在柜台打着瞌睡,头上还有两只苍蝇盘旋着,不时落到那老头脸上叮咬着。

“啪!”苍蝇被五指山压成了末子,那老头抬眼见店里不知何时有了客人,变立即拿桌布抹了一把脸,堆着笑过来:“哟,难怪老夫早上就见两只喜鹊上树梢,原来是有贵客登门,这位大师,还有这位公子,两位想买点什么?本店大小物件应有尽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两位要不先挑挑?”

这老头还真是做生意的料,鬼话连篇往外蹦跶,这无耻的样子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啊,你确定出门看见喜鹊了?我看是两只苍蝇才对吧。

王邵撇撇嘴,开始四下打量,他居然看见了秦始皇陵里的兵马俑,汉朝陶俑,战国的青铜鼎,还有各色各样不知朝代的玉器,几卷破烂到快长白蚁的竹册,最引人注目的,就要数摆放在小店正中央的几座琉璃天狼了。

“掌柜的,这俑……”

“大师好眼力,这是秦始皇陵的陪葬品,你搬一个回家,放在禅房,你诵经的时候,他就为你站岗放哨,别人瞧了多有面子,本店店小利薄,看大师也是诚心人,就十五贯拿走吧。”老头没等王邵出口,就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

王邵白了他一眼,然后没理会,而是转向那些竹简,老头儿一看,又介绍道:“嘿,大师不喜欢有人看着你睡觉这心情我很能理解,不要也罢,还是来看看这几卷竹简吧,这可是我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宝物,听说是祖上出了一位高人,乃鬼谷子坐下大弟子庞涓是也,老夫天赋不足,这《庞子兵法》看来后继无人喽,若大师喜欢,半卖半送,五十贯拿走。”掌柜一脸忍痛割爱的表情。

王邵反问道:“不知掌柜的如何称呼?”

“鄙人姓欧阳,欧阳华是也。”

“哦,掌柜的,我有一事不明,听你所言这是老祖宗传下来东西,那你也该姓庞才是,为何会叫欧阳?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王邵憋着笑说道。

“呃……这个……”老头也愣住了,天呢,大师你说的好对,我居然无言反驳。

噗,罗静心原本还没在意,听着王邵与掌柜的谈话,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特别是见到了欧阳华那张僵住的老脸,太叫人发笑了。

“隐姓埋名,这不是,孙子赢了嘛。”老半天,欧阳华擦着冷汗勉强给圆了回来。

罗静心受不住,扶着兵马俑抽抽了起来,王邵微微点头,算是同意,然后转眼落到了琉璃天狼身上。

欧阳华见王邵瞄到天狼,老眼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大师,这可是好东西,突厥皇宫里的,琉璃天狼啊!价值连城,只要一转手包您赚个盆满钵满,三百贯,不二价。”

王邵摸着这座所谓的琉璃天狼,评价道:“很不错的工艺,气泡的处理也很到位,若不细看还真能以假乱真,这些五彩斑斓是后加上去的颜料吧,若我要纯透明的,价格怎么算?”

欧阳华大汗淋漓,心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又遇到一个行家。”,脸上的热情瞬间转成了惶恐之色,哆嗦道:“大师,您是行家里手,这狼若喜欢,就送您了,可别砸店,小老儿真受不住毒打了。”

王邵看了罗静心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开口道:“就这家破店,你一月能赚到多少银子?”

欧阳华如实道:“看人,少则十几贯,多则……这么说吧,要是遇到冤大头,那就几百贯,不过卖了东西后得歇个把月,平均算下来大概一月三十贯左右,大师,您问这个干吗?”

王邵心中盘算了一下,开口道:“这天狼是你造的,还是另请高人打的?”

“小老儿会几手,这次真是家传的手艺,绝不骗人。”欧阳华信誓旦旦道。

“一月一百贯工钱干不干?”王邵没废话,直接开了价。

“大师,你别开玩笑了。”

“一百贯是底薪,只要做的好,我另外加三百贯给你,只要东西好,一切有的商量。”王邵郑重道。

看似眼前这个和尚不似胡言乱语,欧阳华也收起了表情,认真道:“这位年轻人,你不是在诳老夫吧。”

“包吃包住,全家都可以叫过来,我的工坊正需要一位烧琉璃的师傅,我认为你就可以,若你收过徒弟且愿意来我这儿讨活计的,我再按人头给你算钱,一个一百贯,如何?”

欧阳华毫不犹豫道:“行,老夫答应了,但不知……小老儿能不能打听打听东家是谁?”

王邵想了想,回答道:“高阳公主与长乐公主,此事你知道就好,就别去外头招摇了,不然……”

“明白明白。”

王邵用眼神示意了下罗静心后,就转身出门了。

罗静心掏出银票子道:“这里是二百贯,可拿着票据去会昌寺中支取,一百贯是你这月的工钱,余下的是安家费,明日自会有人过来领路,若你有徒儿,也一并叫上。”

“好。”欧阳华激动得接了过去,这是他活了半辈子,收到的第一笔踏实钱,叫他唏嘘不已。

第四十一章 王邵是盗墓前辈

欧阳华的徒弟还不少,居然拉来了足足一手掌,王邵对此也深感意外,与欧阳华一交谈才得知欧阳华与这五个徒弟造假只是兼职,刨坑倒斗才是主业,专业的叫法就是盗墓。

王邵没想到欧阳华还是盗墓头子,于是乎跟他扯起了盗墓的事儿,凭借着前世《盗墓笔记》、《鬼吹灯》等等盗墓书籍的观后感,把欧阳华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大有遇到前辈之感。

“盗墓好啊,我正愁不知哪里寻找这样的人才,欧阳先生,要不这样,您先做着吹玻璃的活计,顺便在工坊挑上十几个有天赋的弟子教授下手艺,日后我对你们师徒再做安排,不知先生是属哪一派的?”

“少东家,您可真是学究天人,连盗墓这种事情都知道,不瞒您说,小老儿正是摸金一脉。”欧阳华难得遇到一位赏识自己能力的主子,没听见都称自己为先生了吗?当真是相见恨晚之感,差点就上去抱王邵大腿了,心中激动:“理解万岁啊!”

王邵得意了一把,吟道:“发丘印,摸金符,搬山卸岭寻龙诀;人点烛,鬼吹灯,堪舆倒斗觅星峰;水银斑,养明器,龙楼宝殿去无数;窨沉棺,青铜椁,八字不硬莫近前;竖葬坑,匣子坟,搬山卸岭绕着走;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盗墓之事无外乎如是。”

一旁的元芳与罗静心原本不信,但两人听着王邵嘴上冒出如此专业的口诀,便面面相觑起来,现在由不得他们不信,望向王邵的目神也颇为意味深长,就像王邵他才是盗墓头子似的。

欧阳华则是一脸懵逼啊,半响才道:“少东家,这个真没有,咱们就是挖墓的,没那么多讲究。”

王邵很认真道:“这个可以有……你们太不专业了,就说你们自称摸金校尉,连个摸金符都没有,还好意思提你们是摸金一派?”

欧阳华尴尬道:“这……小老儿祖上也没提这回事儿。”

“那先生祖上提了什么?”

“呃……都埋洞里了,没来得及提。”欧阳华一脸尴尬。

王邵一摊手道:“这不就结了,明明是你们学艺未精,来来来,本少跟你们讲讲,盗墓应该是这样滴……”

王邵也来了兴致,这说来话长,王邵干脆寻来小马扎往院子里一坐,众人有样学样,没位置的干脆坐在了地上,纷纷听老师上课般望着王邵。

只听王邵连讲带比划道:“想当年,曹公还未发迹,此时正是军阀混战的时候,大小城池一日间易主也不是没有可能,内有董卓内贼为患,外有黄巾乱民搞风搞雨,大汉百姓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朝不保夕,打仗嘛,都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当时关中连年征战早已十室九空,那曹公该怎么办咧?”

王邵学着易教授的语气说着,欧阳华他们听得是津津有味,直到王邵提问这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盗墓!”

“对头,既然活人主意打不上,曹操就打起了死人主意,当时芒砀山一代正是梁国八代九王及王后、大臣安眠之所,群墓之中陪葬之物多是金银财宝堆积如山。”

“说起这个梁国就不得不说梁孝王,梁孝王刘武乃文帝之子、景帝之弟也,身为王爷坐拥三百里江山,可惜,流年不利,遇上‘文景之治’,既然当不成皇帝,他就想着死后能过把皇帝瘾,于是就将他的墓造的又大又气派,简直可谓是地下的小皇宫,这就招致了曹公的算计,为了盗取里面的财宝充作粮饷,于是乎‘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就应运而生,当时陈琳还发檄文,书中云: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

“哦……”众人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

“这个是盗墓的起源,发展到后来,就有流派之分,发丘中郎将与摸金校尉严格来说是一码事,中郎将比之校尉自然大一级,也就是摸金校尉的统领,他们身上配有曹公赐的官印,此印又叫发丘天印,上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大字,至于摸金校尉则有摸金符,这个摸金符也跟发丘印一样是辟邪神物,是由穿山甲爪打磨而成,前端是爪后端镶金,形似吊坠。”

欧阳华激动的点头:“徒儿们,都听仔细喽,切不可数典忘祖。”

“是。”五个徒弟拼命点头,似乎找到组织了一般。

欧阳华继续道:“一看少东家就是内行人,不知少东家是否知晓其他流派?也一并与小老儿说说吧。”

“好,剩下的就是搬山道人与卸岭力士了,这两派皆没什么技术含量,搬山道人用炼丹之术炸山炸门,卸岭力士则是纠集一苦力挖土卸岭,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哦……”众人又是一阵恍然大悟的惊叹。

王邵见欧阳华抓耳挠腮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模样,便笑道:“呵呵,欧阳先生可有其他疑问呐?”

“这个……不瞒少东家,小老儿就想问问祖上到底是怎么办事儿的,您也知,到了咱们这代,基本跟搬山卸岭没什么区别了。”

“问对人了,真正的摸金校尉,首先他一定是个风水大师,堪舆之术自然倒背如流,风水罗盘在手,往山丘前一站,就知这地下有没有墓葬,等找到墓葬,自然就是进去取冥器,刚才我也说了,人点烛,鬼吹灯,点烛而进若灯灭了,说明墓主不愿被打扰,或是鬼魂仍在墓中,生人若进必死无疑。”

“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欧阳华师徒更是拍着胸口喃喃道:“还好没碰上。”

王邵将众人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偷乐:“什么鬼吹灯,点不着火代表墓里没空气,那人下去还有命在?”

“那水银斑怎么解释?”罗静心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在一旁插嘴道。

“司马迁对秦始皇陵有描述: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王邵嘿嘿一笑:“所以后人纷纷仿效,水银它可以保持陪葬品不被年岁侵蚀,还自带剧毒,起到防盗的作用,所以凡是看到冥器要小心处理,以防水银中毒,这就是水银斑,养明器,至于后面的窨沉棺、青铜椁、竖葬坑都是特别的葬法,这些墓主人背后绝对有故事,冒然进去结果就不好说了,嘿嘿,至于匣子坟,因为没油水,自然无人盗取。”

王邵笑得有些阴森,众人听着也不由打了个哆嗦,只有欧阳华忽然悲泣道:“果然如此,难怪我爹他们会……哎,少东家,你为何不早出生几十年呐,否则,否则我爹他们就不会……”

王邵一听就知道欧阳华祖辈大概是进过上面他说的特别墓了,于是好生安慰道:“欧阳先生请节哀,逝者已矣,莫要伤了身子。”

“少东家,小老儿无事,只是恨不早逢君呐!”欧阳华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发泄着多年来的郁结。

罗静心看着欧阳华这般表现,已经彻底相信王邵通晓盗墓一事,甚至已经在心里给王邵打了个盗墓头领的标签,望着无所不知的王邵,打破砂锅问到底道:“那赤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又如何解释?”

王邵摸着下巴道:“这几种情况极为罕见,也只是传说,为什么是传说呢?因为见过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无论是纯红衣下葬,还是尸体带笑,又或者墓里传着笑声,这些都表示墓主死后也绝对不太平,可以理解成为它们早已化成厉鬼,活人要是下去,结果……呵呵。”

王邵这声呵呵让众人头皮发麻,原本坐在马扎上的元芳干脆一屁股倒在地上,面色发白吞了吞口水道:“大人,这……这也太可怕了,莫非世间真有厉鬼不成。”

王邵笑道:“哈哈哈,厉鬼?厉鬼算不得可怕,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好了,扯远了,咱们还是谈谈琉璃的事吧,等有空我给欧阳先生和先生弟子们发个摸金符。”

欧阳华此刻也缓了过来,连连叩谢,嘴上不停念叨:“真是祖先显灵啊,小老儿算是遇上贵人了。”

待众人散去,罗静心扭捏着过来,扯了扯王邵衣袖忐忑道:“师弟,你是不是曾经干过这行当?”

“什么?”王邵一愣,不知师姐的意思。

“就是盗墓啊。”

“不是大姐,我才十七啊。”王邵翻了白眼。

“那你……”

“师姐,有空多读读书吧!”王邵拍着罗静心的肩膀语重心长说了一句,完了还扫了罗静心傲人之处一眼。

罗静心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可是才貌双绝的长安花魁,居然被嘲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王邵,你给我站住!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读书少了?你给我回来!”

可惜,王邵早已溜之大吉……

第四十二章 走高端市场

透明的玻璃小瓶在王邵的技术支持和欧阳华多年的造假经验下终于被制造了出来,看着晶莹剔透不足半个拳头大小的物件,王邵忍着边上火炉的高温,放声大笑起来。

罗静心从王邵手心抢过那水晶瓶,露出了女人该有的痴迷之色,不用装香水,即便这一个瓶子就代表着价值连城,虽然罗静心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琉璃,可就做工和卖相来说,远超当时大唐的琉璃制品。

罗静心端详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得放回到王邵手上,开口询问道:“师弟,这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王邵没有说话,被罗静心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至今还未对香水定过价,毕竟是女儿家用的,王邵瞥了一眼师姐,试探道:“师姐以为能卖上多少?”

“此物价值连城,我也说不上来,若单按琉璃卖,也起码值五十贯,装上师弟的香水恐怕要上百贯了吧。”

王邵也被罗静心的话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这东西能卖个十贯钱已经够黑了,没想到罗静心居然给报了一百贯的价格,这要是真能卖出去,自己岂不是天天能枕着黄金睡觉了?

到时候早餐鸡蛋配牛奶,吃一个扔一筐,餐餐大鱼大肉,到晚上还可以找十个八个美女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想想就让人流口水啊!

“喂,我问你话呢,你怎么笑的这么……猥琐!”罗静心发现王邵老半天没反应,侧头望去居然看见王邵大流口水,一脸荡漾,面色古怪的斟酌半天,选了一个自以为王邵比较容易接受的形容词,下流这词她没敢说出口。

王邵一抹口水,发出咻的声音,然后一脸严肃道:“师姐,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罗静心面对王邵变脸之快,简直目瞪口呆,仿佛刚刚那个下流胚子是他人一般,这会儿师弟不要太正经,道貌岸然这词似乎就是为王邵而造的。

罗静心泄气道:“我是在问你打算卖多少?”

不远处的欧阳华也是好奇,自己手中诞生的小玩意到底能卖多少钱,于是也竖起耳朵凑了过来:“少东家,你说这小东西能卖多少?”

王邵望了两人一眼,思忖着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如今这香水一经推出必定能引起大唐女子疯狂追捧,所以一狠心,咬牙道:“就定五百贯,爱要不要。”

“五……五百贯,这……这纯粹是打劫啊!”欧阳华嘴都吓歪了。

“错,这可比打劫来得更快!”王邵莞尔一笑。

罗静心也是吓得不轻,不由忐忑道:“这小东西卖这么贵,当真会有人买吗?”

“谁说现在卖了?”王邵忽然神秘一笑道。

“啊,不卖?”两人异口同声道。

王邵神秘道:“当然要卖,但不是现在,钓鱼都得洒饵呢,我们怎么能空手套白狼,得下点饵呀,欧阳先生,你现在回去给我造别的,大概小拇指一半大小的琉璃管,我打算先装些各色各样的香水小样送给城中那些贵妇们试用一下,等以后咱们再造大瓶的。”王邵连说带比划。

欧阳华虽然不明白王邵为什么要这般施为,但还是听命而去,吩咐手下徒弟和临时挑来的学徒工们再次开工,比起有棱有角的香水瓶子,试管这种东西简直手到擒来。

罗静心想了想便明白了王邵的意图,无非打着免费赠送的旗号让那些贵妇们先开开眼,小拇指一半大小的琉璃瓶能装多少香水?没用个两三天就见底了,一旦尝到了甜头,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王邵这边再上架销售岂不是客似云来。

五百贯虽然是天价,但长安城里买得起的贵妇大有人在,完全不愁销路,再说,物以稀为贵,这虽然挡住了一大半的客人,但是也更显香水的金贵不是,而且工坊负担也不会太大,毕竟收集鲜花原料是一件十分费时费力的事情。

想到此,罗静心调侃道:“师弟当真好算计,敛财之能天下无出君右。”

王邵打着哈哈道:“哈哈,师姐谬赞啦,其实我这人缺点还是挺多的,就说这会赚钱吧,它就是我最大的缺点,这辈子怕是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你……脸皮堪比城墙。”罗静心翻了个白眼,哪有人这么自谦的,着实被气了一下,嘴上立即反击道。

“呀,师姐好眼力,脸皮厚可是师弟引以为傲不多的优点之一!”王邵嬉皮笑脸道。

“……”罗静心已经无语了,再也憋不出一个字来,索性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向院外走去。

王邵得意一笑,后脚就跟了上去,两人刚跨出院门,就见元芳打马而来,一脸焦急的模样。

罗静心见元芳勒马,立即上去扶着马头询问道:“元芳,出了何事?”

元芳没有下马,直接抱拳一礼开口道:“宫里探子传来的消息,皇帝已经定下,于后日出宫巡猎,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过来,连皇子公主都不例外。”

罗静心扭头一看王邵,似乎等着他来回答。

王邵没有叫她等太久,思索片刻后开口道:“行了,我知道了,元芳,麻烦你再替我跑一趟,通知下此前埋伏在山中的兄弟们,另外再叮嘱他们一句,一定要等我的信号才能开始行动,万万不能提前暴露。”

“是。”元芳一勒马缰,胯下骏马前蹄一仰,一个漂亮的转身,就朝工坊外绝尘而去。

罗静心目送元芳离开,扭头低声道:“师弟,此事你究竟有几成把握,若一个处理不好,我们的弟兄很可能被当做刺客处理。”

“放心吧,我已经叫他们挖了坑洞,将身子隐藏起来,出发前干粮也备足了,够十天之用,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连取水问题都解决了,他们几十人又是跟我去过战场的老人,野外生存三天绝对没有问题。”

“好吧。”罗静心看王邵自信满满不由也多了几分信心。

第二天一早,王邵骑着那头秃驴(现在毛已经长齐了),驮着两大盒香水小样准备进城,王邵这张脸对城门卫来说太熟了,更多的是寒暄,象征性的看了毛驴两眼就放行了,连盒子里装得花花绿绿是啥玩意都没问,王邵也乐得省下口水,原本还准备了一套说辞,居然连用的机会都不给,这叫王邵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堪称检查最严格的长安城门刷了一回脸,说出去肯定没人信。

提着香水盒子自然是去拜访长乐公主了,由她出面定然事半功倍,毕竟是女儿家的东西,他思来想去还是找这个准老婆办最为放心。

当侍女领王邵与丽质相见的时候,她正在自己园子里头乘凉,背靠着大树,竹席则铺于树荫之下,身后还有两位侍女持着一人高的障扇不时摇晃几下,其身前则放着一张茶几,上头除了摆着一壶茶水,还有一盘西域产的玛瑙葡萄。

王邵过来的时候正远远瞧见她往自己嘴里塞葡萄,那小嘴鼓鼓囊囊的模样,不由让过来的王邵挂上了几分笑意。

丽质显然也瞧见他向自己这边走来,赶紧将口中的葡萄吞了进去,许是急了些,囫囵吞枣反而噎着了,拍了两下胸脯又白了王邵一眼,才开口道:“你来了。”

“我来了,说实话,这还是第二次来,故地重游,忽然感觉不一样了。”王邵笑着道。

“哼,明明来了三次,怎么,那日手谈之事给你忘了,你还与本宫谈了婚娶年龄的问题呢。”

王邵一拍脑袋,自嘲道:“还是公主好记性,最近俗事缠身,给忙忘了。”

“坐吧。”丽质伸手一指,侍女乖巧的送上蒲团,王邵也不客气,给那小姐姐道了声谢,就毫无形象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捏了一颗葡萄就往嘴里塞。

哪知这入口的葡萄居然酸的掉牙,王邵五官一僵立即吐了出来,指着那盘葡萄道:“呃,这葡萄……公主你怎么能吃的下。”

丽质丝毫不觉,反而奇怪的看了王邵一眼,笑道:“有什么问题?本宫觉的挺好吃的,听说你在军中也不喜醋布的味道,大概是真不能吃酸吧……对了,你这次登门拜访所谓何事?”

王邵听丽质问话,便将此事抛诸脑后,有些得意的拍着随身带来的两个木盒子道:“当然是来送礼啦,香水出来了。”

“快,予本宫瞧瞧。”丽质一听香水出来了,她俏脸闪过一丝兴奋,原本那批香皂两姐妹转送给了长孙皇后,而长孙皇后借花献佛在后宫打了一圈人情,最后两姐妹居然都没拿到一块,按皇后的意思,你们姐妹想要,王邵还会短你们不成?

两姐妹想想也对,但被忽悠回来后就后悔了,第二天,后宫妃子、公主们人人都神采奕奕,她们两姐妹反而只剩干瞪眼的份,想起这事丽质就有些小郁闷,如今这香水一出,自己肯定得先到先得,起码自己得偷偷留一瓶。

王邵笑着打开,花花绿绿的玻璃瓶着实吸引眼球,即便丽质身后几位宫女,都瞪大了眼睛捂着小嘴,深怕自己叫出来。

丽质捏着兰花指小心翼翼抽了一管放在阳光下,露出迷醉之色,喃喃道:“它可真美。”

“这些都是送人的。”王邵很喜欢丽质现在的表情,果然香水有毒。

“送!”丽质嗓子直接上升了八度,一提到送,她本能的小手一抖,小样直接落在了竹席上,发出轻啐的声响。

丽质傻眼了,身后的侍女也傻眼了,如此可爱的琉璃瓶就这么没了?

王邵见丽质表情一僵,连忙安慰道:“摔的好,公主赶紧闻闻看,小心,别被扎伤了。”

丽质僵了一秒,随即小脸一红,见王邵眼里全然不顾那四分五裂的琉璃香水,只关心自己的安危,还急中生智替自己解了围,不由心中感动。

“天呢,真的太香了!”侍女们这次捂都捂不住自己的嘴,深深吸着气感叹道。

第四十三章 玫瑰香水

破碎的香水自然引起了众女的赞叹声,连丽质也不例外,连她看向身下竹席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懊悔之色。

王邵将丽质的小动作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疼惜万分,原本还打着想给丽质一个惊喜的主意,此时也被他从心中挥去,立马从怀中掏出半个拳头大的粉色香水道:“公主,这才是我要赠予你的东西,闻闻看,喜欢吗?”

丽质美目恋恋不舍的从竹席挪开,再看王邵时居然发现一个晶莹剔透的四方琉璃瓶正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比之那盒子里的香水更大更精致,不禁捂上了小嘴,不敢相信道:“这个,送我!?”

王邵点点头,刚张开嘴,忽然瞥了丽质身后的侍女一眼,终是忍住没敢开口,丽质也随即反应过来,对王邵的过分谨慎有些好笑,同时也颇觉王邵待自己真的很好,心中又是感动了一把。

丽质回头扫了自己的几位侍女一圈,才对王邵笑道:“春夏秋冬四位妹妹从小便陪着本宫长大,更是本宫的心腹,王郞不必避讳,本宫与她们名为主仆实则姐妹情深,她们定不会到处乱传的。”

被长乐称为春夏秋冬的四位小姐姐也是一脸感激,但被丽质口称姐妹,她们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于是齐齐下跪紧张道:“回公主,奴婢们不敢。”

也不知这声不敢是指高攀丽质的身份,还是说将自己与丽质的谈话传出去,既然连丽质都这么说了,王邵他自然也轻松许多,再次开口便没了忌讳。

原本跪坐蒲团的王邵毫无形象得将双腿一展,垂着膝盖道:“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憋着了,跪坐什么的太别扭了,赶明儿,我叫工匠给你打一套桌椅板凳来,还有,丽质你可别再叫我王郞,听着瘆得慌。”

没等丽质开口,王邵摸着下巴忽然贼贼一笑道:“真想叫,就叫声王哥哥、王帅哥、老公、欧巴什么的都成。”

四个侍女其实一直在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虽然听不懂王邵嘴上的老公、欧巴是什么意思,但帅哥两字想了想就被她们理解了,四女瞧着一头板寸的王邵,不禁低头偷笑起来。

王邵如此不要脸,丽质都替他脸红,特别是她还知道王邵口中老公的真正含义,红着的脸更加红了几分,小手捏了王邵手臂一下,傲娇道:“说话也没个谱儿,你若不想听,本宫以后还不喊了呢,哼。”

有时候,人无耻到一定境界也能成为无敌的存在,就比如此刻的王邵,忽然睁着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道:“那可不行,我还想听一辈子呢。”

小姐姐们哪里听过这般无耻的情话,这下也不笑了,红着小脸低下头去,再看主人翁丽质,红晕从其脸颊以肉眼可见之速迅速蔓延到了她原本雪白的脖颈。

丽质害羞至极,嘤咛一声也将螓首埋入酥胸,恨不得此刻打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等丽质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头,却见王邵身体前倾隔着茶几眯着左眼睁着右眼,仿佛在瞄着什么,丽质一愣,便顺着王邵的眼神回头望去,却见四个还未起身的侍女胸前春光毕露。

丽质此时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羞涩尽退转成了愠怒:“王邵!”

王邵被丽质一声娇斥吓了一哆嗦,立马正襟危坐成努力思考状,嘴上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对对对,这个先送你!”

王邵似乎才发现香水还在自己手似的,立马将手中的香水推了过来。

丽质轻哼一声,将香水毫不客气的收进怀里,顺便还吩咐了一句:“春夏秋冬,你们还不起身伺候着。”

“是,公主。”四个妹子乖巧站了起来,不疑有它。

“咳咳……”王邵见丽质又咬唇又瞪眼的,哪里还不知自己的小动作已经暴露,老脸一红,轻咳两声以饰尴尬。

不过丽质确实冤枉王邵了,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侍女的脚踝处,而非胸前的那抹春色,王邵是在研究唐朝女子在大夏天穿裙子的时候会不会在里面再套一条裤子。

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传说古代女子原本裙下是穿‘胫衣’的(就是类似于开裆裤,貌似很邪恶的样子),后来才配有裆,王邵就是忘了究竟是哪个朝代改进了,所以才好奇一探。

他只知道,在唐初,女子外穿长裤是十分不雅的行为,有道德败坏勾引男人之嫌,所以放眼整个大唐,除了胡女穿的大喇叭裤,几乎是个女人都是穿裙子的,当然,女扮男装又另当别论。

所以王邵很奇怪,眼看着天越来越热,他一个大老爷们都热的受不了,别说那群宫女了。

研究的结果很明显,她们确实在裙底加了长裤,看来,王邵显然错过了穿“胫衣”的美好时代。

丽质气的不轻,但王邵明知这是误会也不敢出言解释,因为他的研究课题似乎比偷看人家小姐姐的事业线更加来的邪恶。

“真是给我的?”丽质的话,将王邵的魂唤了回来,王邵见丽质双手摩挲着玻璃瓶,一脸欣喜的模样,他也会心一笑:“喜欢吗?”

“喜欢……哼!”香水入手,丽质自然点头,忽然察觉自己还在与对面那坏人斗气,便又重重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王邵摇摇头,道:“其实香水还有许多种,譬如茉莉、兰花、还有各种果香等等,我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这种玫瑰香水更适合你,你觉得呢?”

“玫瑰?玫瑰……”

丽质似乎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然后急忙打开了瓶盖,小心翼翼的滴出了一滴凑到鼻尖,一股玫瑰花香扑鼻而来。

丽质小鼻子皱了一下,嘴上道:“闻起来真的好香,要是再淡些就好了。”

王邵脸色一僵,心中暗骂道:“说好的闻香识女人呢?应该是那种玫瑰香水没错啊,那天晚上不是挺奔放,挺……呃,不告诉你们!”

王邵尴尬得摸摸鼻子,也没伸手讨要,连忙道:“若是公主不喜欢,那明日一早我带些淡雅的过来,任你挑。”

丽质俏脸一红,手中的玫瑰香水捧在怀里就没放下过,望向王邵的眼神当真是欲语还休,半天才喏喏道:“其实本宫也很喜欢这款的,玫瑰花在西方有特殊的含义,本宫也是偶然间知晓的,谢谢。”

王邵望向丽质不解道:“不知何人告诉公主的,的确,每种花都有它的寄语,而玫瑰花正是……”

王邵刚想说出口,丽质却迅速打断道:“是波斯来的公主告诉我的,其实她这几天来还送了本宫不少好东西,特别是那一张波斯地毯,简直精美绝伦。”

王邵倒把这事给忘了,奇怪道:“都过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波斯公主已经回去了,怎么,她还在咱们大唐啊?”

谈起国事,丽质也收起了表情,认真回答道:“那波斯公主隔三差五来我府上做客,结交之意尤为明显,我与她在一起时也多是谈些风土人情,不过她也有意无意间故意透露了不少消息,譬如这些年大食国对波斯用兵,波斯内部官吏腐败,不如我大唐清明之类的。”

“她想做什么?咱们陛下可刚打完吐谷浑,正是需要消化这片领土的时候,依我看来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是啊,父皇命鸿胪寺卿亲自入驿馆陪同波斯公主一行人,可见父皇对波斯国的态度十分友好,但却对波斯使者们隐晦的求援之意装作视而不见,我也不明白父皇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邵哈哈一笑:“咱们陛下英明神武,无非是波斯开出的条件还不够叫他老人家心动而已。”

丽质看了王邵一眼,忐忑道:“但波斯公主这几次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身为东道主于情于理该回礼才是,正巧你来了,本宫与你打个商量,若送些香水作为回礼,不知你舍得不舍得?”

“好啊,若能卖到波斯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邵举双手同意。

“那就好,本宫害怕你不舍得呢,对了,为何本宫手头上这瓶与你盒中装的截然不同?”

终于聊到正题了,王邵神秘一笑,将自己的营销计划说了一遍,丽质听完,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过随即她便打劫道:“若要本宫帮忙也不是不行,总得拿些辛苦费吧,那就……所有类型的香水本宫都要几瓶。”

“不是,公主你这是趁火打劫知道不……傻丫头,我的还不是你的!”

王邵也不是心疼钱,只是商业习惯,最后一句他是压着声音说的。

“是送波斯公主的。”丽质撅着嘴白了王邵一眼。

“好好好,了解,嘿嘿。”王邵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四十四章 母女诉衷肠

从历史上看,长孙无忌的为人大概只能用功利心极重来形容,也不能说他坏到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一身阴谋诡计,只能说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遇事只会计较其中利弊得失而不顾手段是否卑劣罢了,若让王邵来评价他,大概就是所谓的枭雄吧。

这或许与他早年就拉扯着妹妹长孙无垢反出家门,一心投到李世民帐下混饭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也是李家兄弟皇位之争时李世民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如今李世民上位成功,投桃报李,长孙无忌的确被李世民重用,且将来在凌烟阁功臣榜上高居首位,可见李世民对这个大舅子还是极其器重的。

若说长孙无忌想对李世民不利,王邵绝对是不相信的,但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跟李世民耍些小手段,王邵绝对相信长孙无忌他能干得出来。

只是让王邵想不通的是,长孙无忌为何偏偏会选倭人当这个背锅侠,莫非背地里长孙无忌与倭国也有来往不成?还是说长孙无忌认为弹丸之国不足以被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所重视,又或者长孙无忌想打倭国的主意?毕竟那边是火山形成的陆地,金山银山储量与可怜的国土相比,还是很丰富的。

王邵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了,他也没闲心去关心政治斗争,发财大计才是现下王邵应该关心的事,特别是有了丽质的帮衬。

王邵从公主府出来没多久,丽质便带着两盒试用装匆匆进了宫。

长孙皇后得了通报,也越发好奇起来,自己这个大女儿比在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们往她这边跑的还要勤快,便笑着命人迎丽质进来。

长孙皇后一见大女儿便亲昵招呼:“好丽质,又来给为娘请安?”

丽质正行礼,随即俏脸一红,她几次过来都是替王邵办事的,这会儿听自家母后这么一说,反而心存愧疚,在心里将香水的事情押后了一点,反先与母亲拉起了家常,特别是母女俩都患有哮喘,当真是感同身受,聊些养生的话题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都说知子莫如父,知女就属娘,长孙皇后怎么会看不透大女儿的心思,见其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道:“呵呵,瞧瞧,把你给急的,这次又带了什么稀奇物件进宫啊?”

丽质被母亲看破心思,自然一阵撒娇,连喊不依,惹得皇后也是笑意连连,但见母后提及,丽质也不再隐瞒,招呼太监将随身带进宫来的两盒木箱抬了进来。

丽质催促太监们打开箱子,长孙皇后也好奇里面是什么物件,于是母女俩携手走过来一探,只见箱中密密麻麻躺着一根根比小拇指还要小一圈的琉璃器皿,器皿中还装有五彩斑斓的液体,红橙黄绿青蓝紫不一而足。

身为皇后,稀世珍宝自然见过不少,但如此精致的琉璃器皿长孙皇后还是头一次瞧见,特别是这些小东西精致的可爱,皇后也禁不住诱惑,捏着兰花指从中抽了一瓶出来细细端详。

丽质赶忙介绍道:“母后,此物名唤香水,是一种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只需取几滴抹在手腕或是脖颈处,便能保持周身香气萦绕,时间可达一日之久。”

“喔?原来是水粉啊!”长孙皇后虽说已经三十有七,但这并不妨碍她追求美好的事物,对于女人来说,美,是一辈子的大事。

听着女儿介绍,她便选了一根近似透明的香水试用装,拧开了木塞凑到鼻尖闻了闻,点头笑道:“呵呵,果然是茉莉花香,比之鲜花更加浓郁,只是……这量也太少了些,即便一日只需几滴,恐怕这个小东西也撑不住三日的用度,莫不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皇后何等聪明,这一眼就想到了某人的算计,精致的香水虽然招人喜欢,但毕竟要用啊,就这么一小瓶能容下多少香水,很明显是在下饵。

丽质怕母亲误会,赶紧解释道:“母后,这香水虽出于鲜花但去了糟粕只取其精华,别看如此娇小,却是千千万万花瓣凝聚而成,想制成它还需加上必要的工序与多道复杂的流程,能获取到已实属不易,因为成本高额,所以装瓶时量自然也相对少些。”

丽质这是在照本宣科,把王邵忽悠她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她对王邵自然深信不疑,听母亲话里有话便想替王邵辩解一下。

“原来如此。”

皇后笑着点头,将香水放了回去,抬头看向自家女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又是那个小和尚鼓捣出来的东西吧?”

丽质大羞,没敢说话,只是缓缓点头。

长孙皇后拉着女儿坐回了凤榻,想了片刻才开口道:“丽质,你向为娘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臭小子?”

丽质身子一震,继而又是一阵点头,嘴上吐出比蚊子还细小的“嗯”声。

长孙皇后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但她还是忍不住对自己这个心爱的女儿语重心长道:“丽质,当初你父皇荣登大宝自然意气风发,封赏有功之臣也是必然,为娘也曾劝过你父皇,不要太过扶照长孙家,以免重蹈吕后覆辙,可你父皇却感激你舅舅劳苦功高,一言定了你的婚姻大事,金口已开,为娘也不好再劝,倒是苦了你了。”

“娘……”丽质被说到痛处,自然泪如雨下,扑进了长孙皇后怀抱,长孙皇后拍着丽质的后背,一面示意宫女太监们退出殿外。

等左右退尽,这才扶着泪眼朦胧的丽质道:“娘也是女子,自然懂得你的心思,哪个女子不想嫁个如意郎君?想当年平阳公主也是在毫不知情下被太上皇许给了柴家,只因为太上皇想消了杨广的戒心为立国争取下时间,没有你姑姑的牺牲,哪有如今的大唐?你平阳姑姑本也不喜柴绍,可终究还是妥协了,你比之你姑姑又如何?哎,身为女子,有时候不得不对命运妥协,丽质,听为娘一句劝,收收心吧,毕竟,皇家无小事啊。”

“娘,我……”

长孙皇后抢白道:“丽质,你也该替那王邵想一想,即便你能坚持下去,他能吗?说句不好听的,王邵他仅是个还俗的和尚,一个白身,其或有些名声,但这些远远不够叫你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食其言,就算你一意孤行想嫁给王邵,他有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流言蜚语,千夫所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而这些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皇后的话句句如重锤敲打在了丽质的心窝,面色渐渐苍白的她,内心也开始动摇了。

是啊,即便自己愿意,王邵他会陪自己疯狂吗?就算皇爷爷仙逝时给王邵留的那道遗召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但也防不住背地里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啊。

关心则乱,一想到王邵娶自己要顶着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丽质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随即满目凄凉,刹那间,丽质感觉天地成灰,已生无可恋。

看着露出一脸死志的女儿,长孙皇后面色一紧,暗道不好,赶紧安抚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母亲的低语声,如黑夜中的闪电从天而降,将丽质漆黑的前路照成了白昼,彷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丽质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哀求道:“娘,快告诉我,还有何办法?”

长孙皇后一脸为难,一边是亲外甥一边是亲闺女,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不禁对这个王邵产生了些许恨意,若不是这小和尚施了什么法术勾引了自家女儿,也不至于让自己在闺女面前难以做人。

望着一脸希冀的丽质,长孙皇后幽幽一叹:“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王邵为国效力,若能立下不世之功,你父皇也好有个台阶下来,这样既能封住百官之口,又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只是,这一切太难,难如登天啊。”

丽质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想起王邵这个常常挂着邪笑的男子,她忽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无论是战场还是沙漠他们彼此扶持着走出来,连死都不怕,如今还怕个什么?

丽质抹干眼泪,提着襦裙来到母亲跟前,咚咚咚,三叩首后感激道:“谢母后指点迷津。”

“为娘这边虽说两不相帮,但心还是站在你这的,若是王邵那小子敢欺负你,尽管回来告诉娘,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丽质大羞,说来是她欺负王邵才是,然当这话丽质打死也不会说。

“嗯,母后,您是天底下最好的母后。”丽质抬起头忽然笑道。

皇后莞尔一笑:“小马屁精,赶紧起来,快与我说说这香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抛去沉重的话题,丽质虽然面带忧愁可那丝死志却早已不翼而飞,换成了坚定与憧憬,见母亲关心香水,便笑着演示了一番香水的使用方法,这一教又是半个时辰。

期间,母女俩将所有品种都打开品了一遍,谈话气氛也渐渐欢快起来,当然,丽质也没忘了说明来意,跟皇后这么一提,皇后便笑着应承了下来。

看着离去女儿的背影,皇后心中感叹,王邵若真能将心思花在正途上,未来大唐说不得还真会出现一位辅国良相,只是,还是那句话,这事儿太难。

第四十五章 后宫闲话

丽质的身影没消失多久,李世民便摆驾来到了立政殿,长孙皇后领着侍女跪迎,却见跨进门槛的李世民带着一脸怒容,显然上朝时又受气了。

生气归生气,但见到长孙皇后,李世民便换上了笑容,摆手朗声道:“都平身吧,这天热的,朕先去里面了。”

说着话穿过众宫人径自迈进了立政殿,大马金刀往凤榻上一坐,原本李世民张口就想吐苦水,可这一落座,便闻到一股子花香,且是各种花香,彷如置身于御花园一般。

李世民抬头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长孙皇后奇怪道:“观音婢,今日这殿里究竟点了多少香料,怎么到处都是味?”

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是节俭之人,内务府采办来的贡品香料若不是自己过来留宿,这位贤惠的妻子都不舍得叫下人得点上,而是会点些普通百姓用的驱蚊香度过夏夜,所以如今闻得殿内香气扑鼻,不由就引起了李世民的好奇心。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回陛下,殿中香味非是香料之功,而是来自于香水,陛下若觉得刺鼻,臣妾这就叫下人打开窗户净净气。”

李世民赶紧摆手道:“这倒不必了,只是朕十分好奇观音婢口中的香水,这又是何物?”新名词,李世民一听就记住了。

长孙皇后笑着一指“哦,这不就在陛下侧身嘛。”

顺着长孙皇后的指点,李世民还真见到了实物,只是第一眼就透露出失望之色,原本李世民还以为是什么带有花香的酒水,原来只是这些瓶瓶罐罐,最关键的还是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若不是装水的瓶子是用琉璃器皿做的,李二同志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

一面抽了一根出来研究,一面笑道:“呵呵,这些小东西是哪个诰命夫人献的?别说,闻着还挺香。”

长孙皇后已经依着李世民身边坐下,笑着解释道:“这可不是哪个诰命夫人进献的,而是咱们家丽质丫头带来的。”

“丽质?”李世民一愣,随即将香水插回原处,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沉声道:“怎么,都成婚一年多了,丽质与冲儿还在闹别扭?你这做母亲的也不劝劝她。”

“臣妾自然是劝了,可她跟二哥你一个脾气,别看丽质平日里柔柔弱弱的,但骨子里还不是跟你一样,认定的事若不撞个头破血流岂会甘心?”

“咳咳……”

李世民好不尴尬,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这香水有个什么讲究?”

“就是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听丽质这丫头说,只需几滴便能整日留香,臣妾前两日不是给几位姐妹送了些香皂过去嘛,一会儿也将这些香水分了。”

长孙皇后口中的那些姐妹,自然是李世民的其他老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大小杨妃,韦妃、还有阴妃,对了,还有一个贞观四年才从突厥颉利可汗手里抢来的前朝皇后,萧皇后。

李世民后宫的生活几乎都是在这几个女人之间徘徊,身为皇后的长孙无垢自然很会做人,别看李世民常常往立政殿跑,每到侍寝的时候,长孙皇后会帮着她们安排,也从未偏颇过谁,基本做到了雨露均沾,所以长孙无垢的地位在后宫之中那是岿然不动,人人都服气。

为什么称大小杨两妃呢?

第一个大杨妃,是隋朝公主,嫁给李世民算是嫁给自己表哥了(李渊与杨广是表兄弟),后来生了个皇子,就是悲剧王爷——吴王李恪。

这第二个也姓杨,也被李世民封了妃,历史上她替李世民生了一个皇子,叫李福。

除了大小两杨妃外,还有一个杨,但她不是妃,因为她的身份不能放上台面,她就是李元吉的正妃,杨氏,至于为何李世民会夺弟妻,战利品也好,好色也罢,反正众说纷纭,她后来也生了一子,叫李明。

至于那位韦贵妃就得说道说道了,韦贵妃原名韦珪,她祖辈三代都是驰骋沙场的老将军,大概是继承了祖上的优良基因,她的身高足有一米九,比之李世民都要高出半个头,堪称伟岸,模特般的身材再加上成熟的气质(她比李世民还大两岁),无疑让过早失去母爱的李世民为之倾倒。

阴妃则是阴世师的女儿,阴家与李家势同水火,前一个挺隋,后一个是反隋,最后李世民与阴氏还是走到了一起,看来是真爱无疑。

最后就是萧皇后了,萧皇后真的可以当得一句“红颜祸水”,历史上最为抢手的女人之一,她的丈夫有隋炀帝、宇文化及、窦建德、突厥处罗可汗、颉利可汗,直到贞观四年,李靖大破突厥,此时已经四十八岁的萧皇后入唐,依然能把李世民迷的晕头转向,为了她,李世民还与百官大吵了一架,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

最后,胳膊拧不过大腿,百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啥也没看见,李世民便成功当上了萧皇后最后一任丈夫。

往深想想,李世民似乎的确有些恋母情结,起码他儿子跟他一个尿性。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李世民一生之中,最为疼爱的便是长孙皇后这位糟糠之妻无疑。

一听长孙皇后要分香水,李世民顿时撇嘴,心想:“这些小东西怎能拿的出手。”

便摆手道:“就这些小物件,还是观音婢自己留着吧。”

“噗嗤。”

长孙皇后见丈夫撇嘴,就知道了他心中想法,不由掩嘴娇笑起来。

见李世民望过来,这才解释道:“二哥,这些只是样品,丽质那丫头是为了方便臣妾挑选试用才带进宫来的,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姐妹的喜好本就各有不同,自然是要多备些候选,这叫投其所好。”

李世民脸上露出古怪之色,望向妻子苦笑道:“投其所好?呵呵,丽质这丫头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性子喜静,根本不会钻营,更不会整出这些奇淫巧技之物,观音婢你也别瞒着朕,是不是那小和尚在背后唆使朕的公主啊?”

见长孙皇后点头,李世民无奈道:“朕的这个傻丫头,被人卖了还在替他人数银子,当真是……”

皇后忽然岔开话题道:“臣妾见陛下来时带着怒容,可是朝堂之上有大事发生?”

李世民被长孙皇后一提醒,也是记了起来,怒容随即浮现:“还不是那群以魏征马首是瞻的老货们,说什么大战之后要休养生息,千古名君皆是严于律己,不宜骄奢淫逸什么的,反正大道理一堆,朕的耳朵都快生茧了,往年父皇在这时候要去秋猎他们都毫无怨言,如今倒好,到朕地方就成劳民伤财了?朕为了错开农忙都提前了整整一月,他们还想叫朕如何!观音婢,你来评评理。”

皇后抿嘴一笑:“咯咯,二哥现在知道做个明君有多不容易了吧。”

李世民一脸宝宝很委屈的模样:“可不是,真不容易,说来说去他们还不是宝贝着自己口袋里的银子,朕赶明儿啊,一个一个送请帖到他们家去,看他们谁敢不来。”

长孙皇后按着腰肢咯咯直笑,明知道二哥说的是气话,但还是引她发笑,好半晌,皇后眼中精光一闪,拉着李世民道:“二哥这主意不错,臣妾还真要为一人向二哥讨张请帖。”

原本是夫妻间的玩笑,李世民一听妻子当真,不由好奇道:“是何人啊?”

“王邵!”

“咳咳……这个臭小子朕可不愿意再看到他,一见他朕就脑仁疼。”李世民拍着额头道。

“二哥可知这香水售价几许?”

“不就是些琉璃瓶嘛,这能值多少?内库里多的是,脸盆大的都有好几块。”李世民表示不屑。

“这是样品,听丽质那丫头说,成品有普通女子一掌大小,售价暂定在五百贯。”

“哎呀,才五百……不是,你说多少?”李世民掏着耳朵从榻上跳了起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没错,正是五百贯。”长孙皇后伸出玉手晃了晃。

李世民眨了眨眼,又仔细打量了妻子摇晃的柔夷,算是肯定了答案。

一脸荒唐的扭头对不远处候着的贵公公道:“皇后说这小东西能卖上五百贯?小贵子,要不朕派你去与那小和尚打个商量,将他阉了送进你内务府里做事吧。”

一旁伺候的贵公公原本数着蚂蚁,听到皇上冒出这么一句,不由老脸笑成了菊花,应道:“呵呵呵,回皇上话,此等敛财能手若真进了内务府,老奴也就可以安心伺候主子们了,只是……恕老奴愚见,这般处置辩机小和尚,却是屈了大才,此子该为皇上为大唐效力才是。”

皇后笑着开口道:“臣妾还听丽质说起她均了一块地送给了王邵,正在公主府边上。”

李世民一听气极反笑:“这臭小子,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哈……也罢,就邀他过来,朕也想看看他凭什么有恃无恐,竟敢窥觑朕的长乐。”

第四十六章 卖炭翁

话分两头,此时的王邵正打着毛驴优哉游哉的赶回工坊,离工坊不远的官道上,王邵老远就瞧见三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正在合力推一辆炭车。

自诩为二十一世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青年外加穿越众中精英中的精英,王邵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当真是路见不平一声吼,拉紧驴缰大喊一句:“诸位叔伯,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三个老伯被这位一言不合就上来助拳的小后生吓了一跳,要不是刚王邵吼了一句,这三位老伯还以为他们在官道上遇到劫匪了呢。

想想也觉得别扭,三个老友以卖炭为生,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读书郎能有这般热心肠的,待见王邵撸着袖子想上来帮忙,他们反到受宠若惊。

为首的老汉赶紧将王邵拦住,腼腆中带着几分惶恐道:“这位公子且慢,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看公子一身华服像个读书人,这种粗活累活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吧,万一弄脏了公子的衣服,小老儿可担待不起。”

什么叫民风淳朴,王邵这时候才切身体会到,不就是一些木炭嘛,黑了衣服丢肥皂盆里搓几下就行了。

王邵不由分说将肩膀顶在了车驾上,扭头笑道:“呵呵,无妨,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脏了拿回去洗洗便是,来来来,我先帮诸位叔伯将车轮提出来。”

三个老汉见王邵已经推上了,也不好再劝,纷纷向王邵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时招呼一声急忙上前帮忙。

王邵如今神功算不得大成,但一手举个三百斤石锁就跟玩儿一样,即便三个老汉不出力,仅王邵一人就能将这千斤炭车给提起来。

“嘿吼!”一声号子,四人轻轻松松将陷在道上炭车给推了出来。

“这位公子,多谢了。”为首老汉向王邵鞠躬感谢道。

“哎呀,老丈,您这是干嘛,受不得,受不得。”王邵赶紧也是躬身答礼。

顺道帮了个忙,王邵也与那三个老汉熟络上了,聊了几句才得知这车木炭是运往自家工坊的,王邵得知真相也是莞尔一笑,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儿结果帮的还是自己,这大概叫好人有好报吧。

“老丈,这大夏天木炭生意不好做吧。”王邵牵着毛驴与他们的运炭牛车并排走着。

“不瞒公子,的确,往年呐,也就城中铁匠铺会多要些,酒楼也要的不多,不过从去年开始,我们的日子就越来越好啦。”为首的老汉说着话,嘴角却露出了笑意,一脸的憧憬。

“哦,怎么说?”

另一个老汉插嘴道:“小后生不知吧,听说去年城中开了家新奇的酒楼,不但有饭菜客房供应,还在店里打了一座大池子,不对,叫什么来着……澡堂,对对对,就叫这个,那澡堂啊天天得烧水,若是收柴烧肯定不耐烧,又贵,所以咱们这木炭生意自然就好了,光去年小老儿就攒下了足足两贯钱,再过两年待我攒足十贯,就可以给我家两个不成器的小子讨媳妇了。”

王邵笑着点头,不用想,肯定是自己与孙大同开的那家酒楼无疑。

为首老汉又道:“今年,这边不知何时又起了一座工坊,听说是官家人办的,需要大量的木炭,原本小老儿盘算着将工坊的木炭供应给包下来,但那边的工坊管事嫌我一家木炭供应量太少,所以这次我拉着同行的两位大兄弟过来,一来希望工坊能收下这车木炭,二来也希望那边管事的能将木炭供应承给老朽哥仨儿。”

“哦,原来如此。”王邵依旧笑着点头,心里盘算着,等一起到了工坊就帮着他们说两句话,对于自己来说这也许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对眼前三位老伯来说,那就是幸福生活的开始。

“公子也是去那边?”为首老汉见王邵与他们同行良久,不禁疑惑道。

“呵呵,算是吧,我一至交好友在那工坊里做了总管,今日进城办完事儿顺道过来叙叙旧,三位叔伯,相见也是有缘,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若三位信的过在下,就由我出面交涉此事如何?”

三人一听王邵内部有关系,并说愿帮助他们促成买卖,自然感激莫名连连道谢,若不是王邵拦着,估计他们三个都想下跪答谢了。

牛车原本行的就不快,加上满满一车木炭更是与步行无异,骑驴不消半个时辰的路,也变得漫漫起来。

甚在四人聊得起劲,也算是打发时间的一种传统办法,听着三位老汉自我介绍,王邵也得知了他们的姓名,还别说,这三位老伯凑一起也算是缘分,因为为首老汉他叫张火,方才插嘴的那位叫赵铁,惜字如金埋头赶牛车的那位叫周苗。

得咧,苗、铁、火,这三位凑一起果断是木炭一条龙,岂不是缘分。

历经了改朝换代,老人家们总有颇多的感慨,时不时会拿现在的大唐与杨广的隋朝相比较,总体来说大唐还是很得百姓拥护的,起码王邵眼前三位叔伯对如今的大唐表示满意,只是他们偶然间透露出来的生活方式叫王邵心中沉甸甸的。

虽然王邵不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浑话,但他一直以为贞观年间的百姓生活应该还算过得去,哪知完全不是这样。

白米饭对这些人来说太奢侈,大多时候买来做白米粥,算是调剂一下生活水平了,而平日里吃的是野菜就糙米,隔三差五打些野味,收些田里的豆子,算是老百姓不多的几种蛋白质摄入来源,即便这种生活方式,他们居然已经非常满足了,想想当年隋朝的重赋差点逼得他们卖儿卖女,三老就是一阵长吁短叹。

王邵原本常挂脸上的笑容已渐渐收了回去,眼睛里泛着一层薄薄水气,想想自己穿越过来不曾吃过这般苦楚,定是他那位便宜师傅道岳和尚对他照顾有加。

“看来,有时间得回山门一趟了!”王邵喃喃道。

近一年半没见这位老人,也不知身子是否依然硬朗,还有那些个奇葩师兄弟们,破旧的寺庙也该翻修一下了,王邵想着想着忽然又笑了起来,都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王邵此刻颇有这种感觉。

如今他手头上的财富连他自己都算不清楚了,酒楼被孙大同经营的有模有样,还在大唐各州遍地开花,颇有后世快捷连锁酒店的样子。

再来还有香料与驱蚊香,高级香料几乎供不应求日进斗金可说丝毫没有一点夸张,而普通的驱蚊香虽然便宜,却架不住人多,又是夏季必需品,会昌寺的众沙弥几乎快成为大唐版的快递小哥,为此,王邵那个三藏师兄还特意到他面前倒了整整一天的苦水,说是把寺庙的风气都带坏了。

虽然师兄憋着一肚子火气,可架不住王邵够无耻啊,一句等夏季过后就给寺庙佛像塑几个金身,并分出一成收益支持唐三藏行善,就彻底把这位品德高洁的法师给堵的哑口无言。

谈完了生活琐事,几人又谈起了异志趣闻,他们是卖炭翁,自然对火比较敏感,彷如身临其境般讲述着坟头遇鬼火的稀罕事,对他们来说光怪陆离的东西,在王邵看来完全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坟头起鬼火,不就是磷化氢燃烧嘛。

不过有件趣闻倒引起了王邵注意,他们都是山西人,聊着聊着自然聊到了黑石炭上面,听了好半天王邵才琢磨出来他们口中的黑石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敢情就是煤啊。

煤这东西早在西汉就被开发使用了,因为煤的燃烧很容易引起中毒,所以富贵人家宁可用木炭也不会用煤,传到大唐也只是贫苦人家过冬时万不得已的取暖之物,可见,这时的利用率相当的低,最关键的,在百姓眼中这些黑乎乎的石头随处可见,根本不会去打它的主意。

但王邵懂啊,想想后世的煤老板,开大奔,抱小蜜,身上挂着论斤算的黄金首饰,王邵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猛然抽了一下,眼前的青山绿水仿佛都染成了金色,王邵一拍大腿,满脸兴奋之色,吓得那三位赶紧住嘴面面相觑,还以为王邵发癔症了,一个个公子公子喊着,关心个不停。

只听王邵大笑道:“哈哈哈,这一路走的太值了,多谢诸位叔伯提点。”

看着近在眼前的工坊大门,王邵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急急翻身上驴,抱拳道:“三位叔伯,在下先行一步,买卖之事包在在下身上。”

此刻的王邵产生了报恩之心,不但会亲自促成这笔木炭买卖,还会嘱咐管事多给他们些。

王邵骑着毛驴跑了,只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老汉,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何时提点过这位公子了?还有,提点的究竟是什么?

三人想了好久也得不出一个结论,只听张火咧嘴笑道:“老哥老弟啊,想这么多干什么,看那位公子去时如此信誓旦旦,咱们这是出门遇贵人了。”

“哈哈哈,大哥(老弟)说的是。”其余二人相视大笑起来。

第四十七章 情殇

将卖炭三翁送走后不久,王邵便急着找元芳打听长安附近有无煤矿的消息,可喊了几个院子都没把这家伙叫出来,倒把罗静心给召唤出来了。

罗静心一过来王邵就捂起了鼻子,也不是说她臭,而是太香了,各种香水混杂在一块的味道实在太那啥,男人都懂的。

“师姐,你这是掉进花池了?”这是王邵自认为唯一合理的解释,王邵从来不曾察觉到,原来罗静心还有花痴的潜质。

罗静心摊开手,在王邵面前转了一圈,傲娇道:“是不是很香?我就想试试看,能不能招蝴蝶过来。”

王邵脑后掉下来三条黑线,哭笑不得道:“师姐,我觉得蝴蝶是不会来的,招来一大群蜜蜂倒还更靠谱些,您这是抹了多少种啊,我也是醉了。”

罗静心很不满王邵调侃的话语,努了努嘴同时还白了王邵一眼,埋怨道:“师弟你不是说要送我几瓶的,这么久也没见你送来,我只好自己过来取了嘛,试来试去都挺喜欢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全抹上了……”

后面的话越说越低声,似乎罗静心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傻事,没办法,香水对女人的诱惑太足,看着各色各样的小样,罗静心深埋心底的收集欲被这些可爱的瓶瓶罐罐勾了出来,于是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王邵脑后已经不知多少条黑线了,心中将百变魔女四个大字制成标签给这位便宜师姐打上,嘴上道:“师姐,若真全都喜欢,那你就一天换一种抹嘛,别一股脑往身上丢,味太冲。”

罗静心一愣,还别说,师弟他说的好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罗静心闹了一个大红脸,忸怩间看到王邵那想笑又努力憋着的表情,索性破罐子破摔,叉着腰羞怒道:“老娘就乐意,你管的着吗?不爱闻就给老娘捂着,谁还求你闻了!”

“哈哈哈……”哪知这番话非但没吓住王邵,反而让他捂起肚子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罗静心瞪了这个坏师弟一眼。

“不是……师姐,你知道刚才你这样子像什么?”王邵喊不容易收住笑,磕磕绊绊说道。

“像什么?”

“长安城大街上骂街的大婶。”王邵说完捂起嘴来,深怕自己大笑不止让肚子抽抽,忽然他感到周身空气一冷,这可是大夏天啊,哪儿来的空调送冷风,抬眼一看,王邵想也没想立即转身就向院门飞奔而去。

“王邵!你……你给老娘等着,有种别跑!”罗静心暴怒,呼喊着向王邵跑了过来,粉拳早就蓄势待发,只待王邵落到她手中,一边追,罗静心一边心中暗道:嘁,你见过有这么美的骂街妇吗?

虽说王邵有功夫傍身,但哪里是罗静心的对手,原本两人就站的不远,罗静心一提身空中出了一腿就将王邵前路拦了下来。

王邵眼看自己的脸要与师姐的大长腿来个亲密接触,立即刹车,换了一个方向突围,结果才进行一半就被罗静心像捉小鸡似的给拉住了衣领子提了回来。

“师弟,你这么急是想去哪儿啊?师姐有好些日子没有考校你的武艺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罗静心笑靥如花,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师姐饶命,我现在真有大事寻元芳商量,真的,我发誓!”王邵面对怒气值爆表的罗静心,居然怂了。

一提有大事,罗静心忍着火气将王邵放了开来,双手抱胸像警察阿姨审问犯人一样,盘问道:“说吧,什么大事要寻他商量,至于元芳,他好像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陪苏家妹妹泛舟。”

好嘛,这见色忘义的家伙,难怪找半天没见人影,原来旷工去罗曼蒂克了,在想想自己的处境,王邵恶狠狠道:“明日我便施行点卯,迟到早退的统统扣奖金!”

罗静心听了十分好笑,抿嘴道:“与我说说吧,究竟是什么大事,叫你火急火燎的,我刚才老远就听见你喊话了。”

王邵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罗静心听得认真,同时也对王邵的话半信半疑,很不确定道:“你当真能将这……煤,变废为宝?”罗静心也是刚刚才接受煤这个词。

王邵很肯定道:“绝对没问题,等过了夏季,蚊香作坊也差不多可以停下了,到时候赋闲下来的那些兄弟,我会派他们去查探方圆百里内的煤矿山,这样一来,等入了冬季,又能大赚特赚。”

王邵瞥见师姐望向他的眼神,不禁诧异道:“怎么了,为何师姐这般看我?”

罗静心认真道:“你赚这么多钱干什么?”

“大姐,还不是为了你们!”王邵一脸委屈,赚钱还错了不成?说出来都是泪好不好,李渊死后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你以为养近千号人容易啊,就差用一句起的比鸡早睡的狗晚来形容自己了,想到这些,王邵心头浮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罗静心见王邵一脸哀怨,也露出了歉意之色,但她还是告诫王邵道:“师弟,古语有云财帛动人心,如今你这作坊日进斗金是全长安百姓都看在眼里的,若再大张旗鼓捞金,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你如今无权无势,光有万贯家财没有相应的实力守护,可阻挡不了那些眼红之人,譬如我近日得到的一个消息吧,就在几天前,长安城中已有仿制咱们工坊驱蚊香的商品,且被摆在店铺里大肆售卖,我派人探了探底,是荥阳郑家在背后支持,此事,无疑是一个警钟,钱是赚不完的,命却只有一条,师弟,你可要三思啊。”

罗静心的话无疑触动了王邵某根被埋葬已久的心弦,这让王邵猛然间脸色大变。

前世就是这样,自己白手起家做到人人羡慕的跨国集团老总,但那又如何?在那些有背景有底蕴的家族大佬面前,自己依旧是一个蝼蚁,你有钱?他只会对你呵呵一笑,大马金刀坐在你面前,毫不客气得指着你的鼻子威胁道:“信不信一天之后我就将你打回原形!”

王邵不是没有面对过这种人,在外人眼里他再如何风光,在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某些人面前,说到底他还是一只蝼蚁,唯一的区别,大概他这只比普通的强壮一些也更容易被注意一些,仅此而已。

“王邵,你怎么了?”罗静心一脸焦急的推了这个师弟一把,因为罗静心看见眼前的师弟面容变得极为扭曲,甚至于恐怖,这与平日里帅气阳光的他截然相反,仿佛这一刻,王邵把所有负面的东西都集中在一起并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失望,愤怒,不甘,最后化为沉默,这种情绪强烈到站在他对面的罗静心也能感同身受。

“呵呵,师姐,我没事,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先去休息了。”好半晌,王邵才抬头强打起笑容道。

不过这更叫罗静心不安了,因为王邵那一转身,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耷拉着脑袋,拖着重若千斤的鞋子,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一步三晃的消失于她的眼眸之中。

他为何会这样?罗静心不安的同时忽然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虽然不明白王邵为何会因为她的话变得整个人都没了生气,但她明白,自己或许无意间又干了一件傻事。

一时间她也呆立当场,心中颇有种手足无措之感,还有,一股子莫名而来的自责。

原本兴奋而来却被罗静心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的王邵,也不知怎么回到自己屋里的,到了床边,他想也没想便倒了下去,看着天花板,思绪却搅和成了一锅粥。

此刻,他真希望上辈子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梦,自己本来就是那辩机和尚,只不过一觉醒来多了些未来的记忆碎片而已。

王邵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褥,身子蜷缩成了虾米,被褥下,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而脸上,却是一会儿哭又一会儿笑,像极了一个神经病。

其实他心中明了,这种可笑的想法,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第四十八章 天下独一份

皇帝狩猎古来有之,从为了纪念黄帝战蚩尤发展至今,已成为皇家一种近乎于仪式的必要活动,说是国之大典也不足为过,多则一年好几次,譬如明清的几个皇帝狩猎就比较频繁,少则一年中至少会举办一次,就比如大唐。

王邵很难理解这样的行为,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完全是一件猎杀保护动物破坏大自然且毫无意义的事情。

实则不然,饶是千古明君之一的李世民,即便再英明,也不会将狩猎活动废除,从某种意义上讲,皇帝狩猎就相当于后世的大阅兵了。

其目的,也从原本纯粹的祭祀引申开来,变成了修习骑射,教育子女,选拔国家人才,彰显国家武力等等。

让王邵意外的是,这种原本只有皇族和文臣武将才有资格参与的活动,李世民居然会派贵公公亲自登门连夜来访,点着如今仅是白身的自己要他陪同。

待贵公公宣完口谕,他很是热情的与王邵攀谈起来:“呵呵呵,王公子,可喜可贺啊,杂家当差这么多年,这狩猎也去了不下两掌之数,还从未见过皇上特意点名邀请过谁,纵观大唐数十载,也就王公子你是独一份,当真是无上荣耀。”

“呵呵,贵公公说的是,此次得蒙圣上眷顾,可谓隆恩浩荡草民受宠若惊,我这就叫下人去准备明日狩猎所用之物,为了在下之事,还劳贵公公您亲自跑一趟,当真是过意不去,若公公不急,要不于舍下歇息片刻,喝杯茶水再走?”王邵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口谕,是万万没算到的,看来今晚不但要准备明日狩猎用的东西,连他早前安排的计划也要稍稍变动一下。

贵公公饶有深意的望着王邵,轻笑道:“呵呵,是啊,王公子一定要好好准备才是。”

王邵多精明的人,一听贵公公话里的意思就知道这里面还有文章,脸上不动声色继续笑着邀请道:“贵公公,里面请!”

贵公公也不客气,他过来的时候其实城门已经关了,现在早回晚回性质都一样,反正总得喊城门卫开门,这么一想,便笑着点头迈进了正厅。

王邵是个现代人,有了钱自然不会亏待自己,虽然是在工坊的临时住所,但也被他装修的有模有样,厅中座椅齐备,待客也算不失礼数,而贵公公早已见识过这些家具,王邵还曾私下里赠过一套,如今这太师椅坐惯了反倒觉得宫里的蒲团矮几尤为不便。

两人笑着入座,王邵亲自为贵公公斟茶,一如他的习惯,清茶泡水,一杯铁观音被王邵推到了贵公公面前。

贵公公抿了一口,见此间没有外人,说话也就不忌讳了,直接笑道:“呵呵,王小哥家里的茶依旧是这般清新脱俗,还别说,虽每每入口苦涩却能在其中品出甘甜之味,令人回味无穷啊。”

王邵笑着提起茶壶又给贵公公添了一些,嘴上道:“大道至简,茶之一物本就该如此泡制,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里面,还能品出什么茶味。”

贵公公放下茶杯不迭点头:“呵呵,对对对,此话极有道理。”

王邵笑道:“看来公公与我也是同道中人,一会儿您回宫啊,我叫下人包上十来斤给您捎上,若是不够尽可差人过来取,难得能遇到知音嘛,哈哈。”

“哎,王小哥实在太客气了,如此,杂家就厚颜一回,却之不恭了。”

“呵呵呵。”两人相视一笑。

王邵觉得寒暄够了,便直奔主题,开口询问道:“贵公公,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贵公公指点迷津啊,这皇家狩猎原本是朝中之事,圣上为何要偏偏点我一个平头百姓过去,其中莫不是有些误会?”

贵公公哈哈一笑:“这就是要问王小哥你自己喽。”

“我自己?”王邵一脸不明所以。

贵公公眼神左右扫了一下,侧着身子靠近王邵,压低声音道:“香水与赋税。”

王邵恍然大悟,敢情这位未来老丈人是穷疯了,打上他手里万贯钱财的主意,这狩猎门票可真够贵的。

想通一切的王邵不由苦笑,刚刚罗静心就提过要防着眼红之人,可这一入夜就迎来了天下第一强盗头子,王邵能不苦笑嘛,在大唐他谁都可以得罪,唯独这位准丈人是王邵不能得罪的。

心里咒骂着李世民比索里马海盗还不讲规矩的同时,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眼前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他铁定是亏到姥姥家了,将辛苦赚来的钱财捐上去还要对李世民感恩戴德,他可没这么缺心眼。

不过,若能交换更大的利益,王邵就并不介意了,譬如煤山。

想到此,王邵眼睛闪过一丝精光,金山银山那是朝廷的,他要问李世民拿,非被这位老李同志削成人棍不可,但现在无人问津的煤山呢?拿下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垄断即是暴利,这个道理哪怕放在大唐依旧有效,若能换取大唐所有煤矿的开采权,他丝毫不会心疼一条香水产业链,这里面的利益,比香水大的太多,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原因,那就是煤这东西,多的王邵即便花一辈子都挖不完。

看着陷入沉思且脸色不断变换的王邵,贵公公还以为王邵心中不舍,也对,任谁摊上这样的事都会觉得不爽。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自己伺候李世民几十年,哪里猜不到皇帝的心思,贵公公看着王邵幽幽一叹:“哎,陛下其实也不容易,就在五月下旬,长江淮河流域各州上奏,河水比之往年的同一时间暴涨了好几分,想来今年南方定然不太平静,筑堤防洪不但需要人力还需要大把的金钱,朝廷还得备着赈灾所需的钱粮,这无疑又是一大笔开支,而北方,虽说今年风调雨顺,但也只是与往年相比好了那么一点,这一来二去啊,朝廷依旧是入不敷出,再加陛下心系百姓,赋税也收的极低,本就不多的国库也是已经见底。”

见王邵望过来,贵公公干笑两声:“呵呵,若朝廷有几位像王小哥这般手腕的能臣,也就不会如此拮据窘迫……恕杂家直言,陛下这次破例点你的名字无非也是想再招你入朝为官,此等良机,可谓可遇而不可求啊。”

贵公公这是替李二同志诉苦,对自己晓之以大义动之以名利,王邵其实早就想好了办法,见贵公公如此推心置腹,哪有不顺杆往上爬的道理,连忙点头道:“听贵公公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实在叫邵某惭愧万分,我王邵虽出身沙门人小力薄,却也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若能为大唐尽下绵薄之力,当仁不让。”

贵公公一听王邵表态,击掌叫好:“好,好一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有君这一句话,杂家也可安心复命了。”

说着贵公公就起身告辞,王邵连忙拦下并示意外面的仆人带东西进来。

贵公公原以为是王邵送的茶叶,但见来人身上不只有一袋茶叶还搬来了两箱东西,脸上便有些尴尬,毕竟刚替皇帝敲了王邵一笔竹杠,这会儿临走还连吃带拿,怎能下得去手。

“这是……”

王邵呵呵一笑,示意仆人打开箱子,并介绍道:“贵公公不要误会,这两箱装得是两套香水,每箱各色类型皆有,这一箱啊,是长乐公主献给皇后的,公主不是送了小样进宫嘛,邵思来想去,还是不要等回话了,就烦劳贵公公一并带进宫里去,可以先存在您的内务府里嘛,如此一来皇后娘娘若需要,岂不是随时可取。”

王邵似乎看不到另一箱似的,对另一箱的安排也是只字未提。

“哦呵呵,还是王小哥思虑的周全,那老奴这就替公主殿下送进宫去。”贵公公原本还想问为何是两套,但看王邵跟他眨眼,他也瞬间明白了王邵的意思,不禁又是一阵暗叹,王邵这个年轻人当真是会做人。

香水这东西还未流行开来,一时换不得钱财,但在贵公公手头上却比真金白银更加有用,偌大的后宫除了李世民几个宠爱的妃子之外,大有人在,四妃九嫔之下还有捷舒、美人、才人,各九位,称为二十七世妇,其下又有二十七位宝林、二十七位御女、二十七位采女,这八十一位也是李世民的妻子,一箱香水是按一百瓶装的,皇后即便再客气,也只能分到这些姐妹。

王邵之所以再给贵公公备一箱无非是给他一个可操作的空间罢了,至于贵公公拿去讨好谁还是全卖了换钱,那就不是王邵关心的事情了,区区一箱香水能换个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王邵这个穿越者若想做人情,眯着眼睛都能吊打大唐所有擅于溜须拍马的官员,贵公公即便真的不想收,那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王邵有言在先,这香水是长乐公主进献给皇后的,贵公公也只是顺带递一下而已。

第四十九章 狩猎之始

王邵被招进狩猎队伍的消息自然瞒不住有心人的打听,几乎是贵公公带着李世民口谕刚出宫门,这消息就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这些有心人里面有对王邵充满好感的,也有对其深恶痛绝的,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其中最开心的当属高阳公主了,自从长孙皇后禁足令下来,高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足足要抄不下一百遍的女训,要不是李治小朋友这个受气包经常主动送上门来让她发泄一下,高阳都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如今好了,听说王邵也会进狩猎队伍,高阳举着小拳头兴奋不已。

李治,也就是带消息过来的那个人,见皇姐乐的跟神经病一样,便像个小大人嘀咕道:“皇姐,你高兴太早了,自古狩猎女眷是不能一同出席的,即便那个人过来,皇姐你也是见不到的。”

高阳正开心着,猛然被李治打断,回头就是瞪了这个弟弟一眼,李治顿觉委屈小脸也垮了下来,明明自己说的很对,即便女眷随行,那也是分两波人马,根本就碰不到面嘛。

高阳点着自己弟弟额头数落道:“你是不是傻,到时候你皇姐女扮男装混进去不就好了,嘿嘿,我要问辩机哥哥讨好多好吃的,他一定什么都会做。”

李治撇撇嘴,身为皇子他可是尝遍了山珍海味,对高阳公主口中所谓的美食敬谢不敏,在他看来,不就是民间的一些稀奇做法,味道难道还会比御膳房做出来的吃食还美味不成?

高阳见李治不信,也没去理他,掰着手指嘀咕着明日该带的东西,还有想着应该穿什么的衣服。

李治弱弱的提醒道:“姐,母后说了,你没抄完前不能出宫的。”

“……”高阳脸色一僵,不过随即眼珠子乱转,渐渐将目光落在了李治身上。

被自家皇姐上下扫了好几遍的李治心中大叫不好,连忙告辞道:“呃……先生布下的课业本王还未完成,这就先回……哇呀!”

话没说完,就被高阳一把给拽住了,可怜的李治被高阳连拽带拖扭送到了书案前,只见高阳笑眯眯道:“小治治,皇姐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李治心里其实很想说:“你平日就会欺负我”,但话道嘴边就自然而然改成了“皇姐对本王最好了。”

很显然,这种违心的话李治迫于高阳的淫威已经说过了很多次,大概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高阳表示很满意,麻利的推开镇纸,指着案几上那厚厚一叠宣纸露出了真面目:“那你帮皇姐负担一点,不就是几十遍女训嘛,皇姐觉得一定难不倒你的,嗯,好好干哟。”

李治小脸皱成了一团,但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魔爪,忙不迭点头,没有了丝毫反抗之心。

高阳与李治拼命抄写的时候,王邵这边已经送走了贵公公,回头就招来了罗静心与元芳商量大事。

三人聚在一起,罗静心眼神就没离开过王邵,见他恢复了正常,心中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也没想好如何安慰王邵,毕竟自己这会儿还有些云里雾里。

王邵手里拿着一根直尺,不断在地图上比划着,一脸认真说道:“山中的倭人距离猎场并不算远,但考虑到兵部要事先整理猎场,他们若继续窝在山坳里,肯定会被提前发现,所以,若他们不是白痴,一定会在今天夜间转移,元芳!你今夜就辛苦点,跟之前潜伏下来的弟兄们一道,盯紧他们。”

“是,我这就去办。”元芳刚转身忽然就停下了脚步,迟疑道:“大人,您为何这么肯定他们会在狩猎当中动手,那边可是有近万的大军护着,他们没这么大胆子吧。”

王邵笑了笑,解释道:“要不然呢,若我记得没错,狩猎前一日,也就是明天,兵部除了发动百姓清理猎场以外,还会布置旗帜,虽说护卫大军布局图是在狩猎当日通报全军的,但这些旗帜所在之地必然是大军要驻兵的地方,倭人没办法搞到布局图,但冒充清理猎场的百姓还是轻而易举的,到时候勘查地形的同时再统计下旗帜摆放的位置,一张八九不离十的布局图不就到手了吗?”

元芳恍然大悟,举一反三道:“哦,原来如此,只要提前拿到了布局图,他们行刺就变的容易了,而且狩猎一旦开始,护卫们的警惕之心也会随之降下许多,果然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聪明,正是如此。”王邵笑着点头。

难得被王邵夸一句,元芳倒有些不好意思,挠头笑了几声便告辞离去。

屋子里只剩王邵与从讨论开始尚未开过金口的罗静心两人,不觉间,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王邵扭头看向这位大美女,调侃道:“怎么了师姐,进门就一言不发,还老是偷偷瞄我,难道我脸上长出花了?”

罗静心这才有了反应,白了王邵一眼道:“臭美,谁在偷看你了,我这不是对你的安排没有异议嘛。”

王邵莞尔一笑,随后轻咳一声道:“咳……我以为这次我们会在暗处,可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一旦置身其中行动起来就变得极为麻烦,原本我打算通过这次成功救驾谋个一官半职,哪知道皇帝老儿提前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能用钱买官做,我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呢,若早知如此,我们还废这么多劲干嘛,干脆全捐了,换个三品大员来当当也不错。”

听着王邵一半自嘲一半感叹,罗静心不由抿嘴一笑:“呵呵,我们哪里能探知皇帝的心思,其实这样一来也好,一旦师弟你复起为官,就没人再敢窥觑于你的家财,往后啊,只需防君子,不用防小人了。”

“我倒是喜欢多来些小人,师姐你不懂,打脸这种事情可是会上瘾的,就比如崔家,对了,崔家也差不多该表态了吧,我可是救了他们家上上下下几百条性命呢。”

罗静心思索片刻,开口道:“估计也差不多了,这次师弟不计前嫌能放过崔家一马,他们崔家怎么着也会有所表示,至于那个崔咏远,我听说他被崔家那群老家伙们勒令闭门思过一整年,想来他是没机会争夺崔家家主之位了。”

“呵,跳梁小丑而已,我早说过,崔家上下,能入我法眼的也就只有那个崔家小姐了。”

罗静心忽然冒出一句:“你喜欢崔莺莺?”

“咳咳……”王邵翻了翻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对她有意思了?

“怎么,师姐你吃醋啊?”王邵嘴角一翘。

“呸,谁……吃你个大头鬼!”

王邵见罗静心红着脸也不再逗她,认真回答道:“崔莺莺是个商业人才,我一旦入朝为官,工坊的事情自然要丢下,毕竟是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所以说,她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我喜欢她的才,而非是她的人,这点希望师姐你能够理解一下。”

“好端端的,与我解释这么清楚作甚,这番话,你该与长乐公主说去。”罗静心表情扭捏,居然当着王邵面玩起了手指,王邵也不知此刻她心里想着什么,女人呐!

“师姐,帮我一个忙呗。”

“你说。”

王邵一脸尴尬,过了老半天才道:“师姐,你知道的,我的箭法那什么……你说狩猎可以用弩吗?”

“咯咯咯……”罗静心笑得花枝乱颤,不提还好,王邵这一提啊,倒让罗静心记起来,自己这个师弟骑术勉强合格,箭术却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明明一身神力,拉个三石弓跟玩似的,就是百射不中,仿若霉运加身,但凡是射出去的箭,指哪儿肯定不中哪儿,如此本事也算是天下独一人了。

第五十章 狩猎之中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若王邵不是其中一员的话,他也会主观的认为大唐又开始打仗了。王邵以前从发掘的唐代墓穴壁画上见到过唐人皇室贵族狩猎时的场景,但亲眼看到并参与其中又是另一番感受。

此刻的长安大街已被京兆尹派来的衙役们一路拉了警戒线,百姓们只能远观而不得靠近,文人墨客则更上一层楼,透过酒楼、别院或是青楼等高处建筑评头论足着。

街上行过的第一批队伍自然是开道的禁军,这人数就不下千人,浩浩荡荡将朱雀大街占的满满当当,其后便是文武百官的队伍。

隐约中,王邵察觉他们的次序是由官职决定先后,低的更靠近禁军,高的则更接近皇帝的龙辇,这或许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但王邵就尴尬了,不知该什么时候带着元芳挤进去,因为他现在可什么都不是。

就在王邵迟疑要不要向更熟悉流程的元芳商量何时汇入队伍的时候,一个熟人却从队伍中打马而出,大笑着迎了过来。

“哈哈哈,原本我还不信,贤弟果真来了,你们杵在这边作甚,快快进去啊!”来人正是程怀亮,他今日身穿一件轻便的皮铠,与战场上的铁盔铁甲不同,头系五色彩带,远远看去就跟头上套了一个大号的中国结编制的手链似的,而前胸后背各嵌着一块长方形护板,应该是所谓的护心镜,其余的皆是牛皮。

皮甲整体很贴身,少了战场上的杀气,多了一丝游侠儿的英气,连带着王邵看这位冉须大哥也觉得他今日之一见,变得年轻了几岁。

有了熟人带路就方便了,王邵自然而然加入了程家班,程怀默虽然没出来,但见王邵进来也是十分之欢迎。

王邵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有了这层关系放着,程怀默无疑对王邵这位弟弟的弟弟好感颇巨,上来就是一个大熊抱,要不是王邵马术有了很大的进步,差点没被这位大哥拾掇到马下去。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他们所带的狩猎装备引起了王邵的好奇。

两兄弟马背上挂着几个狩猎陷阱,就是俗称的铁夹子,另一边是一捆足有百米长的麻绳加两壶箭,而在两兄弟后头,程家四个仆人皆是身负长弓手按宝剑,其中还有一位外貌与中土迥异,看来应是胡人,其肩膀上还停着一只猎鹰,那猎鹰体型较大,双瞳炯炯有神,顾盼间凶相毕露,显然不是凡物。

程怀亮见王邵将视线停留在猎鹰之上,便笑道:“呵呵,贤弟,你看只兔鹰如何?”

王邵恍然,原来是苍鹰啊,难怪比之平日西市贩卖所见的那些山鹰更加健硕,主人家夸耀自己的宝贝,王邵自然得称赞几句,点头笑道:“够雄壮,够威武!”

程怀亮听了大嘴一咧,显然很满意王邵的评价,便兴高采烈的介绍起来:“此鹰得来不易,为了这畜生还伤了不少人,俺爹还有只更大的,可俺求了好久也没求来,只能拿它撑撑门面了。”

王邵笑而不语,李世民其实事很爱狩猎的,甚至于他晚年还感叹过,狩猎是唐人的三大盛事之一,对穿越者来说,没经历过唐朝的狩猎,似乎根本不好意思提自己是穿唐人士,这回也算是达成成就了。

只是再看看他与元芳两人,比起武装到牙齿的程家班,他们两个似乎太寒酸了些,不说连一条猎犬也没有配,元芳除了弓箭就是佩剑,而王邵更奇葩,一身月白长衫两袖清风而来,若不是混在狩猎队伍里,别人还以为他王邵是来蹭吃蹭喝的。

程怀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好意提醒道:“王贤弟,你这身行头不对啊,怎么,是来的匆忙吗?要不哥哥我借你一条猎犬!”

说着程怀默示意家将上前,刚王邵还没发现,直到家将上前,这才看到他们之中还有一位马后牵着一条体型巨大的猎犬,那畜生似乎不喜王邵,见到王邵在打量自己,便朝着王邵低吼了两声,结果还没发威就被主人赏了一击,立马呜呜几声趴在了地上。

面对程家兄弟的热情,王邵心中感动,但却摆手拒绝道:“呵呵,多谢两位大哥照顾,还是不用了,反正我也是去打酱油的。”

“呃……那好吧。”

程怀默显然愣一了下,这词太超前,他不能理解,甚至还在心里琢磨,酱油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某种小动物的名字?嗯,八九不离十。

几人说话间已经随着人流出了城门,听着背后山呼海啸的“万岁千岁”声,大概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龙辇凤驾到了。

又行了半个时辰,王邵终于到了目的地,入眼的是一大片被清理整齐的空地,此时禁军早已到位,站在围场边缘提前设置的旗帜底下,一个个手执长兵昂首挺胸,脸上庄严肃穆不带一丝别样表情,仿如一尊尊佛像原本就该杵在那边似的,或有一两队巡逻的金吾卫穿插其中,整个猎场入口倒是给了王邵一种再临军营的气氛。

猎场入口是一个占地较大的四方操场,再进去一些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起的点将台,台高一米,长近三十,宽度大概也有五六米,此时,宫女太监们正端着水果蜜饯在上边忙碌着。

程怀亮催促着驻足观望的王邵,并伸手一指一杆大旗道:“贤弟,咱们先过去吧,若堵在这边太久金吾卫就要过来催俺们了。”

王邵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不远处那杆大旗之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程字,王邵觉得这跟后世学校搞运动会一般,大概是他们将要列队的地方。

众人下马站定,后续的队伍也开了进来。

没叫王邵久等,仅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原本空旷的操场此刻便已人满为患,王邵对其他队伍的装备也是好奇,居然还有骑骆驼过来的。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更夸张的还大有人在,就隔了一队的地方,王邵亲眼看见有人拴着豹子在那边晃悠,简直颠覆了王邵的三观有木有,这豹子也能当宠物养?你咋不牵条鳄鱼过来!

元芳见王邵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惊一乍的模样,不禁好笑,看来自己这位大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啊!便笑着向王邵解释了一切。

听了半天王邵才明白,敢情是他自己孤陋寡闻了,猎鹰、猎犬、猞猁(山猫)、猎豹都是唐人狩猎时的好帮手,至于那些骑骆驼的猎手,就是所谓的“外援”,李世民这位天可汗可不是白叫的,贵族们或是高价聘请,或是本身就豢养了这么一些外国猎手助阵,此刻拉出来亮相,那是倍有面子!

好吧,不就是一个狩猎嘛,搞得跟开奥运会似的,想到这儿,王邵忍不住撇了撇嘴,同时心中突然理解了魏征为何会强烈反对李世民开狩猎,因为今天是贞观九年第两次狩猎了,早在王邵打吐谷浑的时候,也就是二月末那几日,李世民就开过一次,大概是因为当时还在对吐谷浑用兵,所以排场显然不能让李世民满意,所以这次狩猎应该看做李世民这个任性的皇帝在弥补遗憾吧。

思忖间,鼓声骤起,三通鼓后就是号角长鸣,继而锣鼓喧天起来。

不用猜,定是李世民携长孙皇后大驾光临了。

待王邵回头,果然见李世民龙袍加身,身边还拉着满头金凤钗的皇后娘娘,他们正在向高台缓步而去。

前有太监弓着身子铺红毯,后有宫女执障扇,两旁随行宫女提着花篮还时不时撒些花瓣,这对夫妻每每走过十来步,身边众人就会自觉下跪,嘴上高喊万岁,这样的排场,甩奥斯卡红地毯好几条街啊!

脑子里将皇帝排场与后世奥斯卡比较的王邵,猛然察觉元芳正在拼命拉他腰带,便十分不爽低头瞪了他一眼,嘴上道:“元芳……”

话没说完,才发现元芳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王邵随即反应过来,扭头看去,正对上李世民那张似笑非笑的老脸,还有身边掩嘴偷笑的长孙皇后。

此情此景,王邵只得苦着脸耸肩摊手道:“呃……好尴尬啊,不知道现在给皇上皇后下跪还来得及不?”

一句话,把李世民老脸憋得通红,气的嘴皮子上下打起了架,而皇后娘娘干脆依到了自己丈夫身上抽抽个不停,至于周围那些跪着的人,则抬头瞥向了王邵,看他跟看孙猴子似的,心中起了一个大大问号,这傻子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第五十一章 接头

尴尬的场面被李世民的一句话彻底打破了,李世民点着王邵大笑两声:“哈哈,好一个还俗的小和尚,这佛不拜了,怎连下跪行礼也给忘了,莫不是求着朕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王邵笑脸相迎,众目睽睽之下这才缓缓下跪行礼道:“回陛下,草民哪敢对陛下娘娘不敬,方才草民发怔乃是被天子天后威仪所慑,吾等草民怎能与在场诸位贵人相比,可经常得见龙凤仙姿,草民今日窥见天颜已是三生有幸,故而迟于众人一步。”

这马屁拍的李世民甚爽,李二同志咧嘴一笑:“哈哈哈,不知者无罪,那朕就饶了你这回。”

听王邵开口闭口就是草民,一定是没见过天子,这次得见被吓傻了,也不是不可能,周围不识王邵的人心中也对王邵这一行为表示理解,但随即看向王邵目光又带了几分鄙夷之色,心道:“原来是个泥腿子。”

准丈母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王邵抿嘴一笑,继而扭头提醒道:“皇上,吉时快到了。”

“嗯,尔等平身吧。”

见圣驾渐渐远去,为王邵捏了一把汗的元芳拍着胸口嘀咕道:“大人,刚才好险啊,我还以为大人的头就要被咔嚓了呢。”

“你才被咔嚓了呢,尽拣难听的说,这个月奖金没了!”王邵隐秘踹了元芳一脚,换来元芳一张委屈的老脸。

待皇帝皇后上了高台入座,贵公公便拿着一篇文章高声宣读了起来,大概就像运动会前校长发言一样,这文章一听就是孔颖达这种吊文书生写的,什么之乎者也放了一大堆,简而言之就是此次狩猎很有意义,能将狩猎上升到忧国忧民的高度,王邵也是佩服不已,真是难为这些大儒了。

读了整整一炷香,李世民才开口道:“开始吧!”

一句话,惹得众人齐呼万岁,王邵此刻才觉得,原来不是只有自己听的快睡着了,还是有很多小伙伴跟自己一个心态的,前面这么多废话,就皇帝这句最得人心。

看着迎风飘荡的大旗,王邵粗粗算了一下,打猎的队伍不下五六十组,这些队伍里多的有近百人,少的也有十来人,再看程家的队伍,算上自己与元芳也就勉强凑够八人,似乎寒酸了些。

程怀默似乎看穿了王邵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贤弟,兵法有云,兵贵精而不贵多,我程家队伍人数虽少却个个是此中高手,放心享受便是,若回来猎物不够撑门面,尽管问哥哥们讨要。”

“小弟先谢过两位哥哥。”王邵自然明白程怀默话中的意思,他是说自己这边不出力也没关系,到时候会送自己几头猎物充门面。

狩猎是有积分的,相应的猎物有着对应的分值,譬如狗熊老虎等凶兽基本为十分,山猪山豹为七分,獐子麋鹿为五分,山兔什么的就只有一两分,这边有一套完善的评分制度。

其实就跟后世玩打怪游戏一样,猎物实力高则分值高,实力低则分值也低,狩猎的时间从李世民喊开始到太阳落山截至,各家队伍就要带着猎物回操场算分,自然,分高的就是胜者,受到李世民嘉奖的几率相应也会比其他队伍多上许多。

狩猎开始,五六十支队伍一股脑儿扎进了树林,呼喝声此起彼伏,弓弦之声也不觉于耳,王邵与元芳两人不慌不忙,就跟在程家兄弟之后,但随着狩猎的进行,等他人回过神来居然发现此时他们已经与程家班走散了。

王邵瞪了元芳一眼,不爽道:“人都会跟丢,你还是不是六扇门的探子,我很怀疑你们的专业素养!”

元芳有苦说不出,摊手道:“大人,我一直是跟着你的。”

王邵翻了翻白眼,郁闷道:“你的意思是说,怪我喽?”

“嘿嘿,不敢。”元芳嘴上说着不敢,那欠抽的表情无不在表示事实的确如此。

王邵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反正我们迟早要脱离他们视线的,元芳,你取地图过来,咱们准备去接头。”

“是。”元芳翻身下马,从马鞍底下取出一张羊皮卷,随后贴在马背上展示。

王邵走了过来,同时从袖口见忽然掏出一物,黑漆漆的铁质外壳,上面还嵌这一块平面玻璃,里面却是一根类似绣花针的东西,最奇怪的是这枚绣花针一头被红漆图了颜色,此刻正悬在盒中不停的颤抖着。

没错,这是便携式指南针,有了玻璃其实能做很多东西,王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指南正与望远镜,这些东西可是强军之物,但王邵并没有头脑一热将这些东西献给李世民,而是先武装起了自己人。

元芳自然认识王邵手中的东西,对照着王邵手中的指针,在地图上点了一下道:“大人,他们就在那边,离我们这儿大概不足两里。”

王邵认定了方向便收起指南针再次上马,笑道:“走吧,咱们赶紧去回合。”

两人躲着各方狩猎队伍行了两里,来到了狩猎禁区边缘处,这边是一座断崖深渊,自然也没有禁军把守,但若到断崖边缘查看,底下五十米外还有一大块平坦之处,蜿蜒的的小道是能直通上面的围猎场,禁军只把守两端却忽略了山腰,当然,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这么块凸出的山腰能藏什么贼人,即便藏了人也攀不上悬崖峭壁。

经过王邵示意,元芳站到了悬崖边上吹了一个口哨,底下不久有了回应,元芳见此立即反身而回,对王邵道:“大人,咱们且退后些,他们准备上来了。”

王邵依言又退了十来米,刚站定就见一只系着绳子的钢爪从悬崖边缘冒了出来直接砸在了王邵刚才所站的位置。

钢爪刨着地向悬崖边缘掉去,一旁的元芳眼疾手快一个飞扑将钢爪捉到了手里,原本松散的绳索也随之一紧,悬崖边上的石子也因与绳索摩擦发出了一阵唦唦之声。

元芳麻利地扯过那只钢爪,将它绕着身侧的大树好几圈才用力扯了两把,一条绳索算是被固定了。

没几息工夫,更多的钢爪冒了出来,元芳一人忙不过来,王邵也弃了马匹上前帮忙,经过半柱香的奋斗,十来条绳索皆被两人固定。

元芳拍着身上的尘埃走了悬崖边,又发出了一声口哨,王邵之间那十来条绳索瞬间紧绷,仿佛那头牵着什么重物一般。

王邵知道,是自己弟兄们要上来了。

果然,又过了半柱香,第一个六扇门探子被元芳从山崖边缘扯了上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头冒了出来,他们一身紫衣劲装背负短剑,若是倭国人在此一定会大惊,并高喊出他们最熟悉的一个职业:“忍者!”

王邵对于忍者这一称呼嗤之以鼻,确切的说倭国人所谓的忍者的祖先就是华夏的刺客,古来刺客都是胆气过人狭义之辈,惩奸除恶劫富济贫,为道义为大义而杀人,至于忍者嘛,学了皮毛却忘了本,为了钱财什么勾当都做得出来,这两种职业看似一样其实本质不同。

“都到了?”见元芳已经从崖边转身返回,王邵便随口一问。

“都到了!”

“很好,其余人原地警戒,小队长跟我过来开会!”王邵抽出元芳马上携带的地图,招呼几个带队的过来交换情报。

几人往角落一窝,蹲着的王邵将地图摊开,同时抬头问道:“倭人的据点打探清楚了没有?”

一个小队长恭敬的掏出单筒望远镜递给王邵,同时回禀道:“回大人,倭人的据点就在崖底,我们通过这个千里镜看的真切,他们应该打算强行冲击崖底的关口,杀入狩猎区。”

“哦?”王邵一愣,没想到倭人如此明目张胆敢强冲关口,随即一想也就释然,长孙无忌既然只是虚张声势,自然不会让他们悄悄行动,于是道:“崖底的路是不是直通狩猎场?”

“对,有一条小道直通会场背后,我想这些倭匪肯定打着这主意。”另一个小队长道。

“好,赶紧叫兄弟们换衣服,我们准备去救驾。”王邵收起地图,嘴角闪过一丝邪笑。

第五十二章 刺杀之始

年轻人都去狩猎了,当然,其中还包括那些自以为年轻实则已经不得不服老的武将们,譬如程咬金、牛进达这种老货,也跟着去凑了热闹。

高台附近,留下来的基本是文臣,他们正作陪皇上皇后观看着击鞠,也就是后世的马球赛。

贞观年间,马球赛还是一件刚流行起来的事物,也没像后来的玄宗、敬宗时那般兴盛,其实早在汉代,马球就已经在中土出现了,只因为中原连年战乱不休,反而是周边国家例如波斯、吐蕃等很好的继承并发扬光大。

李世民很乐意接受并支持唐人组建马球队,其原因大概也是本着这就是老祖宗的东西,为何唐人会弱于他国?

以前狩猎只是武将的活动,现在有了这马球赛,似乎文臣们也找到了消遣的乐子。

操场之上,此刻正在表演的是长孙无忌家圈养的马球家将,而对手则是李道宗组建的马球队,两支队伍实力本就不相上下,你来我往打的分外出彩。

李世民都禁不住大声叫好,百官见皇帝叫好,哪有不附和之理,纷纷送上赞美之词。

长孙皇后显得有些兴意阑珊,等赛事过半便起身提出去女眷聚集处看看,李世民忙着看比赛,摆摆手算是应允。

一般说来,皇帝狩猎是不带女眷的,李世民是个开明的皇帝,所以偶尔也会对此网开一面,就比如这次,大概为了排场需要,主动允许百官携带女眷过来,不过她们聚集的地方却离狩猎场远了不少,且自成一个团体。

要这些弱质女流们参与狩猎那是不用想了,她们过来更多是在游山玩水,比起男人狩猎,女子的活动其实也不少。

上了年岁的贵妇人们更喜欢凑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聊聊保养之道,或是谈论谈论长安城中的流言八卦,乐此不疲。

年轻的少妇们则更喜学着文人那般玩玩流觞曲水吟诗作赋,偶有擅长管弦丝竹者也毫不吝啬为大家献上一曲。

至于少女们,有性格活泼跳脱者,或起舞弄影,或追逐嬉戏,喜静者则撑起画布描绘起大好山色,或是摆上黑白子邀上闺中密友手谈一局。

众女相聚取乐,虽无男儿英姿勃发,却不失浪漫闲趣,眉欢眼笑间又是一番别样奇景。

李治这个小王爷现在很是苦恼,原本还能穿梭花丛与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美女姐姐们玩玩游戏,奈何被换了一身皮甲的高阳皇姐逮个正着。

“皇姐,你自个儿去不就行了,为何非得将本王拉上,本王还想看姐姐们跳舞呢。”

高阳美目一瞪,露着小虎牙眯着大眼睛笑道:“哟,你这小鬼色心倒不小,喜欢看美女跳舞啊,回去姐姐亲自跳给你看好不好?”

李治脸色一白,连忙将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开玩笑,人家美女姐姐跳舞是要称赞,皇姐跳舞那是要命的啊!

高阳见自家弟弟拒绝这么果断,便不屑道:“嘁,小屁孩,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放浪形骸,姐姐问一句,你毛长齐了吗?”

说着高阳小脸一红,自己咯咯咯先笑了起来,心中不禁想起了王邵,方才那话儿,就是与王邵学的。

李治小脸憋得通红,无疑,皇姐的话给了这位小王爷成吨的暴击伤害,李治嘟着嘴不服,抬头嚷嚷道:“王师教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年岁小怎么了,再说,本王已经有毛了!”

李治小朋友很自豪的抬头挺胸,但他没考虑到现在的地点。

“噗嗤。”

“咯咯咯……”

这话儿被李治近乎喊着说了出来,引得周围一群老少妇孺捂嘴娇笑不已,那些未经人事的官家小姐则是红着脸跑远了。

发现说错话的李治更是羞得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去,只得乖乖跟着高阳逃似的奔出了女眷区。

赶巧,高阳正期待与辩机哥哥见面该如何寒暄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摆驾过来的长孙皇后,长孙皇后一见高阳这身打扮就知这闺女打着什么主意,便沉下脸来问道:“高阳、雉奴,你二人这是要去哪儿?”

高阳悄悄推了自家弟弟一下,似乎在埋怨,要不是你墨迹这么半天,至于被母后抓包吗?

李治也很委屈,可怜兮兮的望了自家皇姐一眼,才上前恭敬行礼道:“回母后,孩儿自觉也是男子汉了,应该学着太子哥哥那般去猎场狩猎,至于皇姐,呃……”

见李治编不下去,高阳连忙插嘴道:“母后,儿臣是担心皇弟安危,所以换了猎装想陪同雉奴同往。”

长孙皇后微微点头,脸上的严肃也荡然无存,而是换成了慈祥,再次打量这对儿女,开口道:“高阳,雉奴他还小,身为姐姐的你也不可一味由着他性子乱来,等再过些年雉奴马术精湛了,再过去不迟。”

显然,皇后明确表示不同意,高阳小嘴撇了撇,只得拉着偷偷暗乐的李治悻悻而回。

皇后驾临,使得女眷区进入了一个高潮,连周围站的笔直的侍卫都不禁被吸引了目光,毕竟莺莺燕燕之声总会更容易撩拨雄性。

另一面,操场上的马球比赛已经渐渐进入尾声,随着一声锣响,比分定格在了五比五,李道宗与长孙无忌居然打了平手。

比起李道宗的张飞黑脸,长孙无忌则是捋须含笑,谁都知道李道宗的球队是大唐首屈一指的冠军队,而长孙无忌这个年初才组起的球队居然能与老牌队伍打成平手,这就表示冠军队得称号明年八成是要易主了。

李道宗吹着胡子,很是不爽得向长孙无忌恭喜道:“辅机,恭喜了,你这球队实力不错。”

长孙无忌摆手道:“哈哈哈,实属侥幸,实属侥幸,这支球队创立未过百日,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嘛,还请王爷多多提点才是。”

李道宗翻了翻白眼,这明显是在挑衅啊,嘴上讪讪而笑:“好说,好说。”

李世民见两人赌气,哈哈一笑,缓和道:“都好都好,击鞠就如行军打仗,百胜之师世间罕有,即便霍去病、韩信、白起之流也不敢自称百战百胜,未尝一败已是难能可贵了。”

“陛下所言甚是。”百官异口同声道。

李道宗的脸色也好了几分,长孙无忌倒是依旧含笑,不过要是细心查看,他的目光根本没有停留在场中,而是不时瞥向操场帷幕之外。

正在李世民与百官谈笑风生之时,一队骑士忽然踏尘而来,身上或多或少沾有血迹,刘青老远就发现了他们,但这突兀的一队人马不得不让他起疑,便匆匆赶了一步拦下了他们。

刘青手提横刀阻止来人去路,并大声呵斥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为何擅离职守?”

为首一骑士赶紧高喊:“大人,大事不好了,有贼人强冲关隘,杀了十几名备守的弟兄,此刻,应是已经潜入了猎场。”

“什么!”刘青大惊,话语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一想到后果他的脸色变成了铁青,立即对身后的金吾卫们下令道:“立刻通知全军戒严加强巡逻,其余人随我进场护驾!”

操场口一下子变的乱哄哄的,又有金吾卫来回调动,这就引起了李世民的注意,李世民招过贵公公吩咐道:“小贵子,前头发生了何事?”

贵公公也是不知,躬身一礼下台去打探了,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带队过来的刘青,得知有刺客混入了猎场,便惨白着脸领着刘青急急去面圣。

此事不能大肆宣扬以免自乱阵脚,所以刘青只是跪在李世民身前听候差遣,而消息,则由贵公公贴耳禀告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原本还在与近臣聊天,一听贵公公汇报,便是拍案而起,怒吼道:“好胆,速去取朕战甲来!”

皇帝一声大吼,叫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再看四周金吾卫慌慌张张纠集的情形,不少聪明人都想到了真相,一定是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五十三章 闹剧

确实有大事发生了,而且来的无比迅速,来的无比血腥。

李世民刚转身,众人便听见高台帷幕之后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帷幕也随之轰然倾倒,两名金吾卫尸体瞬间映入众人眼帘,再看其死状,满脸插满了十字镖,流淌的鲜血也早已遮掩了其真面目。

这两位血人的出现,刹那间引爆全场,宫女们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太监们则是面无血色缩在了原地,至于百官,或面容扭曲高声呼喊,或口中大叫着“护驾”实则迈开双腿只顾着自己小命夺路狂奔,更有胆寒者竟然抱头钻进了案几之下当起了瑟瑟发抖的缩头乌龟,各种表现堪比一部大唐版灾难大片。

若贼人来的不是那么快,其实高台附近的守备力量还是有千人之众的,但因为一面要去通知狩猎队伍,一面又要分兵去保护皇后等女眷,所以这千人的队伍一下子变成了百人。

李世民出身行伍,炸营之景也不是没有见过,但他向来是炸别人的营,哪里受到过这般待遇,脸上不由怒色更重了几分,推开哆哆嗦嗦半天才替自己上了半身甲胄的贵公公,抽出大宝剑重新站回高台之上大吼道:“不要慌,不要乱,区区几个乱臣贼子何足惧哉,随朕迎敌!”

李世民这声大吼果然有效,场面也不再混乱,但随着贼人出现,李世民的大吼声也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帷幕之后,李二同志口中的乱臣贼子已经杀了出来,看其装备便知是倭人无疑,为首的二十来个倭人各带队十名黑衣死士,以五十人为方阵,在操场横冲直撞,逢人就砍,大臣们有家将抵挡,自然得以逃脱,但那些个婢女太监就遭了秧,纷纷惨叫着倒于血泊之中。

李世民深知不能坐以待毙的道理,便带着刘青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四五十名金吾卫杀下台去。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从高台之后窜出来的贼人居然有二百人之多,见李世民带兵下来,纷纷如闻到血腥味的豺狼将之包围了过来,不由分说,先以暗青子招呼,这一波下来,四五十个金吾卫已牺牲大半。

李世民被刘青护在身后自然安然无恙,但也气的面色铁青,剑指包围过来的倭人破口大骂道:“日出小国竟敢刺杀大唐天子,朕誓必要屠了尔等弹丸小国,若朕今日不测,朕的子孙也绝绕不过你们!”

“八嘎,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密那,突撃!”带头的倭人操着一口别扭的华夏语,露出了不屑之色,摆摆手示意拿下眼前诸人。

就在此时,长孙无忌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提着长剑义正言辞道:“大胆狂徒,尔等弹丸之地敢于皓月争辉不成?我大唐有雄兵百万,区区小国安敢捋虎须,本大人奉劝尔等一句,还不速速退去。”

“你滴,什么滴干活?”倭人首领见有人阻拦,示意手下停止行动,似乎对长孙无忌很是忌惮。

“吾乃大唐司空长孙无忌是也,尔等宵小欲行刺陛下,且得先过老夫这关!”长孙无忌昂头挺胸,面对倭人刀斧居然毫不畏惧,不仅如此,还迈了两步直接走到了队伍最前端,大有英勇就义之态。

其身后的李世民看了这位好基友背影一眼,心道:“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辅机对朕最为忠心呐!”

李世民哪知长孙无忌与倭人头领在演双簧,心下感动之余,不由担心起长孙无忌,便在后头喊道:“辅机,万事小心!”

长孙无忌回敬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开始了他的表演,抖着嘴皮子说教道:“我大唐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外交内好,才使万国来朝,尔等蛮夷不识礼数,乱闯围场意图行刺陛下,可知此乃犯了滔天大罪,若今日陛下有个闪失,尔等岛国必将迎来灭顶之灾,大唐兵锋所指,安能螳臂当车!”

倭人头领一脸烦躁的挠了挠头,似乎是忘词了,经过身边小弟悄悄提醒,这才磕磕绊绊道:“啊喏,哇咧哇……我们只是受雇的浪人,中原有句话叫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李世民赶紧问道:“你们是听了谁的命,行何人的事?”

“高句丽皇族的命令!”倭人首领毫无职业操守,听李世民问起,连忙将脏水泼了出去。

李世民一脸恍然大悟,敢情这场行刺的背后主谋是高句丽。

李世民也不傻,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一个岛国哪来的这么大胆子,而且其国使节正停留在长安,做出这种事情就不怕李世民拿他们开刀?或许,受雇于高句丽这群跳梁小丑才更解释的通。

“高句丽,朕记住了!”李世民咬牙切齿道。

长孙无忌见事成,便继续表演道:“既然尔等是受高句丽唆使,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也算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毕竟尔等也被蒙在鼓中尚不自知,趁现在还未铸成大错,快快器械投降,陛下宽厚仁慈,定会饶尔等一条性命。”

听听,这话说的漂亮,李世民也不禁暗暗点头,既然真相大白,饶眼前这批贼人一命也无不可,毕竟,现在的状况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世民不得不妥协。

“轰多呢!呃……我滴意思是,我们投降,大唐皇帝真的能放我们离去?”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道:“陛下之言,自然一言九鼎。”

李世民适时配合道:“不错,朕的话就是圣旨!”

“那么……我们……”倭人首领正要示意手下放下刀剑投降时,一支利箭带着破风之声由帷幕外向这边急速飞来。

噗的一声,一支弩矢正中带头倭人眉心,仿佛瞬间给他开了一个天眼,那支仍在颤抖的箭羽惊得在场众人呼吸一滞。

噗通,倭人首领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直挺挺倒了下来,众倭人见此情景也是一脸懵逼,纷纷陷入失神。

唐人大大滴狡猾,说好的演戏呢?居然敢来真的!

王邵见此机会哪里会放过,身先士卒从帷幕后越了出来,收起弓弩换成了横刀,嘴上还不忘下令道:“来人护驾,将贼人打出去!”

“杀!”六扇门的弟兄此刻已经换上了金吾卫的衣服,乍眼一看还以为是援军到了,李世民也不疑有它,见王邵带着金吾卫前来护驾,这边也是暴起发难,直接下令刘青等十来位金吾卫杀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带头的几位倭人被奋起反抗的刘青等人砍倒在地,这也激起了倭人的凶性,恶毒的盯了长孙无忌两眼,哪里还管的上当初的约定,纷纷提起刀剑拼杀了起来。

最郁闷的要数长孙无忌老了,他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计划居然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实在想不明白,王邵和这伙儿金吾卫是哪里冒出来的,这剧本不对啊!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长孙无忌呆若木鸡,不停喃喃自语。

“给朕杀,一个不留!”李世民露出了他许久不曾展露过的狠辣一面,此时主动权转到了自己手里,哪里还会放过这群曾威胁过自己的敌人。

笑话!要不是形势所逼,堂堂大唐皇帝又岂会受制于人,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的李世民终于寻到了宣泄,大手一挥来了个赶尽杀绝。

有算胜无算,本就立于不败之地,又加之王邵这次料敌先机进攻时机把握精准,两百刺客居然被硬生生逼出了操场。

第五十四章 纯属巧合

“哥几个听到没有,陛下他老人家说了……那什么……一个不留!”王邵见大局已定,原本想扯起虎皮威风两下的,哪知这会儿李世民从他口中听到王邵对他的称呼,不由虎目就瞪了过来。

喊陛下、皇上什么就算了,怎么还给朕擅自安了个老人家,那是什么鬼称呼?显然李世民对称老这个词儿十分之反感,又想到这次狩猎差点阴沟里翻船晚节不保,于是黑着脸道重复命令道:“对,统统杀光,不留活口!”

王邵知道,李世民此刻未必没有杀人灭口的心思,反正这操场上原本该在的人已经逃的逃跑的跑,除了这位大唐皇帝,百官早已作鸟兽散,唯独说得上话的,只有长孙无忌与自己两人,此等尴尬境地,估计身为皇帝的他也是不曾想到过。

就像m国大片演的那样,警察总是在完事后华丽登场,程妖精、牛进达等武官们这才收到消息急急赶来护驾,一路过来那是山呼海啸,即便身在操场,王邵都能感到大队骑军正朝他们这边聚拢过来时闹出的巨大动静。

李世民这才回身寻贵公公继续上甲,转身时还瞥了身边的王邵与长孙无忌一眼,李世民心想:“对于辅机,朕是十分放心的,至于这小子,该怎么处置呢?还真是有些头疼啊……”

思来想去,李世民这位老帅哥酷酷的憋出一句:“今日之事,谁都不准再提,若朕听到什么流言,哼哼,后果自负!”

这句话是看着王邵说的,王邵赶紧点头哈腰一脸我嘴巴很紧的模样,随即多嘴了一句,指着仍在发呆的长孙无忌道:“陛下,若是他传出去呢?”

“一样要你的命!”李世民瞪了王邵一眼,咋越看这小子越来气呢。

“吾皇……还真是英明!”王邵一脸愕然,然后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可惜,李世民忙着要打理门面,他的话是没听到的。

“呕唷,长孙大人,回魂了!”王邵见长孙无忌张着嘴半天没合拢,不觉好笑,抬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长孙无忌这才动了动眼皮,见到王邵正脸贴了过来不禁退了一步,捂着胸口哆嗦嘴皮道:“王……王邵,你!你为何在此?”

长孙无忌其实早就想问了,只是方才一连串的变故叫他应接不暇不知所措,直到现在才适应下来。

“我啊?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不瞒长孙大人,其实我根本不会狩猎啊,原本打算提早回来蹭吃蹭喝的,哪知看到了贼子欲行刺陛下,试问身为长安城未来十大杰出青年之首的我怎能坐视不管呢?正当我打算扭头就跑……不是,是打算护驾的时候,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长孙无忌被满嘴跑火车的王邵唬的一愣一愣的,没细想就配合道。

“就在我转身的工夫,赶巧了嘿,叫我看见了一队刚巡逻过来的金吾卫,我心想呐,行刺那是多大的事儿啊!身为长安城未来十大……”

长孙无忌满头黑线地摆手道:“行了行了,说重点!”

“重点啊……哦,我当时想起了我的母亲!”王邵一脸追忆之色,仰天四十五度,眼角还闪着隐隐泪花。

“……”长孙无忌的表情很是丰富,荒唐、愕然、莫名其妙。

“不是,你小子等会儿,这跟你老母有何关系?”长孙无忌嘴角扯了扯,跟吃了苍蝇似的。

王邵严肃道:“当然有关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嘛,当时,我心中纠结万分,大人您不了啊,有两个念头在小子心中不断转换着,当真是难以取舍。”

长孙无忌又抽了抽嘴角,侧头看着王邵,眨了眨那对狐狸眼,示意王邵继续说。

“其一,为孝道保全自己有用之躯,大人您想啊,这可是刺杀啊,多凶险的事儿,我还得留下有用之躯将来娶十个八个媳妇为我王家开枝散叶,大人如此明事理,定然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个不小心我嗝屁……就是牺牲了,那不是大大的不孝吗?”

“呃……好像有点道理。”

“啧,怎么能说有点道理,那是相当的有道理好不好,您想想,我王家三代单传,放眼大唐就我一根独苗,要大人是我,会不会优先顾忌自身安危?”

“……”长孙无忌被王邵绕晕了,不禁顺着王邵的话拿自己与他比较,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王邵见长孙无忌眉头深锁,不禁嘴角泛起笑容,大声道:“但是,第二个念头随之而来,这可是咱大唐皇帝遇刺,怎能不救?哎,都说自古忠义两难全,就在我无比迷茫的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一盏明灯,就是他,给了我下定决心的勇气。”

“何人?”

见王邵连说带比划,长孙无忌迷茫了,这边就他和王邵两人,难道王邵口中的指路明灯是陛下不成?

“当然就是您啦!”王邵一脸崇拜的望着长孙无忌。

“老……夫?”长孙无忌脸皮抖了抖,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又见自己被王邵冒着星星的大眼注视着,不禁老脸一红。

“咳咳,怎么说?”长孙无忌轻咳两声,急急问道。

“当时您不顾危险,毅然挺身而出护驾,我可是一眼不落看在眼里,还有,您教训贼人的那番说辞叫小子也听得是热血沸腾情不自禁,所以不知不觉我就出来了……”

“呃……还顺便给金吾卫们带了个路!”王邵说完两手一摊,还向长孙老狐狸眨巴眨巴眼。

某老狐狸捂着心口,心中犹如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大有吐血的前兆,敢情自己计划无疾而终就是因为一个该死的巧合?

想到此,长孙无忌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大骂一句:“都怪我,为何要在人前装逼!”

看着做天真状的王邵,长孙无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心中幽幽一叹:“哎,不怪他,方才自己那般义正言辞,差点连自己都感动了,何况眼前这毛头小子,因为自己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招来这么个意外,仔细想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正想着心事,就见王邵搓着手一脸媚笑贴了过来,长孙无忌不禁又退了一步,警告道:“你小子要作甚?”

王邵砸吧砸吧嘴,一脸腼腆道:“嘿嘿,长孙大人,小子就是想问问,这救驾之功能不能封个大官啊,有没有正三品?就算没有正三品,从三品我也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王邵的那个问题,加上他不停摇晃的三根手指,无疑对长孙无忌内心造成了成吨的伤害,而且还是暴击。

“王邵,你够了!还从三品,你怎么干脆不说要老夫这个司空的位置!”这话儿长孙无忌差点脱口而出,最终还是给忍下了。

吹着胡子瞪了王邵一眼,随即转身便走,他怕自己再慢上一步就会跳起来亲手掐死这个小王八蛋。

看着长孙无忌离去时萧索的背影,王邵嘴角禁不住泛起了弧度,其实他心中已经笑得前仰后翻,看这老狐狸吃瘪,也蛮有意思的嘛。

“大胆刺客,还不速速滚出来,且看你程爷爷马槊利否,在哪儿?在哪儿?哇呀呀呀……”

得,不用想,这大嗓门的主人就是程老妖精无疑,王邵应声抬头,只见程妖精带着上千精骑风风火火催马而来,带起的沙尘差点没把王邵给埋了。

隐约间,程咬金见一白袍小生孤立在操场中央,便提马近前,伸着马槊嚷嚷道:“那后生,快告诉俺老程,刺客究竟在哪里?”

程妖精一心顾着救驾,没看清楚烟尘中的王邵,但王邵知道啊,于是王邵掸了掸身上的尘埃,露出坏笑道:“程伯父是吧,您口中的刺客不是已经被您踩在马蹄之下了嘛!”

“哈?”程咬金低头一看,马鞍挡着没看清,连忙驾着坐骑退了两步,原本马腹之下的情景再现,正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倭人。

“不会吧,都完事儿了?哎,这该如何是好啊!”程妖精满脑门的冷汗,心道:“完了完了,救驾来迟啊,陛下一定很生气,后果一定很严重。”

王邵忽然嘴角抽了抽,因为他见程咬金坐骑下的倭人“尸体”居然尿裤子了,原来在战场装死这种事情,哪个时代都有啊!

憋着笑,王邵伸手一指那假尸道:“程伯父,小侄给您指条明路,要仔细查看下战场啊,免得有漏网之鱼。”

程妖精是混不是傻,见王邵这么明显的提醒,便低头仔细查看起来,那装死的尸体显然也听懂了,还没等程咬金反映,就一个翻身撒腿就跑,嘴上还高喊着:“啊……打死干爹!”

众人居然没第一时间反映过来,反倒是望向王邵,一脸弄啥咧的呆萌样。

“咳咳,即便杀一个好歹也是救驾呀,你们还愣着干嘛!”王邵捂着脸无语道。

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程老妖精居然给王邵抛了个媚眼吓的王邵一个哆嗦,随即便见程老妖举着马槊打马回头,嘴上还嚷嚷道:“贼子哪里走,陛下莫怕,老程来护驾了!”

“我……快,不能叫程老流氓一人得了去,儿郎们,随老夫一起捉拿刺客!”

“护驾,捉拿刺客!”

好家伙,一千多人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李世民卸了铠甲出来,望着千骑远去的背影不解道:“王邵,你可知他们为何不来迎朕,反而又走了?”

“捉拿刺客呗!”

李世民一愣,急问道:“还有!这次来了多少,居然惹得程知节、牛进达、尉迟恭等朕帐下猛将齐出,来人莫非是高手?”

王邵翻着白眼道:“陛下,您想多了,就刚才一个装死的刺客跑了而已。”

“……”李世民额头浮现出了好几个井字。

第五十五章 赏赐

一千人追杀一人是个什么场面?王邵今天算是涨见识了,那场面跟一千人抢一只鸡翅膀是一样一样的。

就说装死逃跑的那个倭人,天生一对罗圈腿,又不是飞人博尔特,没跑百米就被几百骑围了起来,等再次散开的时候,连跟毛都没剩下。

啧啧,太血腥,太暴力了,比之西楚霸王项羽被拆成零件的死法还要惨,好歹人家项羽手脚零件凑合凑合还能摆成个人形,那倭人,则被砍地“无处不在”,要不是地上有那摊血迹,王邵还以为他根本就不在那儿。

时贞观九年,六月初二晌午,李世民狩猎遇刺之事算是真正结束了,至于李世民现在的表情,嗯……很生气,那是毫无疑问的。

面对源源不断过来的救驾队伍,李世民稳坐高台龙榻,板着一张脸一言未发,王邵则与长孙无忌一起,恭敬的站在贵公公身后。

直到皇后凤驾来到,李世民的脸色才渐渐舒展了一些,由黑脸变成了铁青,一个深呼吸后,转而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迎着皇后缓缓走下高台。

长孙皇后此时玉脸紧绷眉头紧锁,一路行来,两手一直提着襦裙,可见其来的很是匆忙。

夫妻在高台过道上相会,长孙皇后抓着李世民上下打量,见二哥安然无恙便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陛下,臣妾听闻陛下遇刺了?”

李世民淡淡一笑点头道:“呵呵,跳梁小丑而已,朕都没来得及出手,观音婢,不信你仔细看看,朕不是安然无恙嘛。”

说着李世民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未有受伤。

皇后抹了一把因担忧而产生的泪珠,转忧为喜道:“呵呵,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有苍天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走走走,回去再说,朕还有些事儿要向群臣交代。”李世民哈哈一笑,搂着皇后向高台走去。

等皇上皇后就位,贵公公看着李世民眼色高喊道:“陛下口谕,众卿上前议政。”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场内众人一一拜倒。

“众卿平身。”李世民放开紧紧搂着皇后腰肢的大手,摆摆手道。

“谢陛下。”就像上朝一样,众臣自觉左右站位。

缩在高台一角的王邵仔细一瞧,来的人还真不少,几乎把大半个朝堂都搬过来了,无意间他侧目望了身边的长孙无忌一眼,却发现长孙无忌也在看他,便展颜一笑低声道:“呵,长孙大人,有何指教?”

老狐狸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容,连连摆手道:“呵呵,不敢不敢,老夫这儿,先恭喜小哥了,王小哥此次救驾有功,进入朝堂为官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儿,如此年纪就能位列朝堂,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邵也是笑脸相迎,随即眨眼道:“长孙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才是小子的榜样大唐群臣的楷模啊,若非您,小子怕是早就苟且了,说来惭愧,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惭愧你妹!不提你妹!长孙无忌面色一僵,想想就来气,好不容易等果子熟了,结果给这小子摘了去,心中恨不得将王邵骂上一百遍啊一百遍。

另一边,李世民已经发话了,王邵竖着耳朵听了一些,却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那就是李世民现在说的话,正是历史事件《贞观九年,太宗谓侍臣曰》,大概是生死之间带给了李世民颇多感慨,这会儿李世民话多的不行。

“往昔初平京师,宫中美女珍玩无院不满。炀帝意犹不足,征求无已,兼东西征讨,穷兵黩武,百姓不堪,遂致亡灭。”

“此皆朕所目见,故夙夜孜孜,惟欲清净,使天下无事,遂得徭役不兴,年谷丰稔,百姓安乐,夫治国犹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君能清净,百姓何得不安乐乎?”

总结一下,李世民就是在感慨,身为一个皇帝,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根本。

圣意难揣,群臣听完也没有多想,顺着皇帝的意思连连高呼:“陛下心系百姓,实乃大唐之幸也。”

李世民扯了扯嘴角,哼哼道:“哼,可惜,君明臣昏,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臣,罪该万死!”众臣惶恐,伏地不起。

王邵心中知道,李世民这位皇帝是要秋后算账了,刚才遇刺时,那群所谓的国之栋梁比他皇帝都跑得快,试问李世民再英明再有气度,能忍得下?

果然,李世民继续哼哼道:“罪该万死?呵呵,那倒不必,一死足矣。”

“……”群臣瑟瑟发抖。

“啪”,李世民见此拍案而起,脸上怒容尽显,指着台下群臣痛斥道:“尔等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若我大唐当真国力强盛到能震慑万国,又岂会有小国寻衅滋事?尔等告诉朕,那些人又是怎么来的?”

李世民的手指偏向了堆在围场一角的方向,在那里禁军正在清理着刺客们的尸体,两百具尸首堆在一起极为惹眼。

“臣等,罪该万死。”

“哼!”李世民重重哼了一声,这才坐回了龙榻。

皇后一直拍着丈夫后背,劝慰道:“陛下请息怒,遇刺一事,要不陛下就交给大理寺去查吧。”

李世民气顺了些,摆手道:“不用查了,朕知道是何人所为,朕也不是怪罪这些臣子不来及时护驾,而是怒其不争呐!”

低声感叹了句,李世民这才对台下众臣不耐烦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谢陛下。”众臣们这才擦着冷汗纷纷起身。

“对了,王邵那小子呢?”李世民忽然记起什么随口向侧身的贵公公问道。

贵公公躬身过来:“回陛下,王公子他,与长孙大人一起正在台侧候着呢。”

李世民笑道:“呵呵,宣他们上前吧。”

“嗻。”

其实王邵这边离高台没几步路,贵公公与皇帝的对话自然也入了王邵与长孙无忌的耳朵,这会儿见贵公公下来邀请,两人便凑了上去。

“长孙大人,王公子,恭喜两位了,陛下正宣二位觐见,随老奴上去吧。”贵公公堆着笑容过来邀请。

“承贵公公吉言,长孙大人,您先请。”比起尬笑的长孙无忌,王邵这边就自在的多,与贵公公寒暄了两句就跟着长孙无忌向御前走去。

“臣长孙无忌(草民王邵),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见到两人心情大好,笑着伸手道:“辅机,还有那小和尚,平身吧。”

“谢陛下。”

皇后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又瞄了王邵一眼,这才诧异的望向自己丈夫道:“陛下,他们……”

李世民知道皇后想问什么,直接抢白道:“观音婢,正是辅机与王邵救了朕,辅机在朕陷入重围之时挺身而出护在朕的身前,其忠心可嘉,朕又怎能不赏?至于这王家小子,更是带了一批金吾卫解了朕的围,称一句功劳卓绝不足为过。”

皇后哦了一声,得知王邵的功劳更大些,皇后居然暗暗舒了口气,与自家哥哥对视了一眼,却发现这位哥哥不敢与她直视,皇后心下有了计较,笑着对李世民道:“陛下,大哥护主是做臣子的本分,褒奖一下便可,至于王邵此子……都说功大莫过于救驾,过大莫过于断粮,陛下该重重赏赐才是。”

“这……”李世民看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抽了抽嘴角,主动上前道:“皇上,皇后所言甚是,此乃臣之本分,不敢邀功。”

李世民听长孙无忌都这么说,便转了心思,笑道:“呵呵,朕赏罚分明,辅机忠心护主岂能不赏,就赐良田万顷,赏万金,另赏婢女仆役百人,绫罗绸缎千匹,皇后以为呢?”

“善。”皇后点点头。

“臣,谢主隆恩。”长孙无忌领了赏便退到一边。

轮到王邵,李世民却是犯难了,摸着胡子问道:“小和尚,你要什么赏赐?”

“回皇上,草民就想向皇上要个人。”王邵眼珠子一转,笑道。

反观李世民笑容一僵,立即出言道:“不行,朕可告诉你,什么都好商量,唯独此事,你休想!”

“如此……那草民别无所求。”王邵一脸得道高僧的模样。

嚯!众臣在下面听得仔细,听王邵居然什么都不要,不由面面相觑起来,连李世民这位皇帝的威仪都压不住,在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侍郎

“好一招以退为进,王邵此子果然不容小觑,看来老夫想的不错,此人野心勃勃啊!”长孙无忌听着底下群臣议论之声,更加笃定了心中想法。

要是让王邵知晓老狐狸的想法,他一定会大喊冤枉:“我真的就是想要个人长乐公主而已。”

果然,李二同志眉头紧锁,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就先去户部做个侍郎吧,至于你小子想要的人,一个救驾之功还远远不够。”

这话,王邵听得懂,长孙无忌隐隐有所察觉,可群臣听不懂啊,他们又开始议论起来,纷纷揣测李世民与王邵口中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连救驾大功都换不来,难道是……拜李靖为师?

就在前几天,侯君集拜李靖为师的消息可是传的沸沸扬扬,难道王邵也想拜师?嗯,八九不离十。

一个美妙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王邵可没管群臣在议论什么,他从李世民口中听到了关键信息。

皇帝已经表态了,既然一个大功不够,那就多来几个,这是王邵自己的理解,于是也不拒绝,拜谢道:“微臣,谢主隆恩。”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饶有深意的看了王邵一眼,对底下群臣道:“许敬宗何在?”

“臣在,臣许敬宗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底下被点名的许敬宗赶紧挤出人群,一路小跑至御前下跪高喊道。

“一会将朕方才的话书写成册传阅百官,也赠一份给这位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朕希望,今日之后,我大唐能上行下效,真正做到以民为本。”

“臣,领旨。”

“哈哈哈,行了行了,小国滋事,差点坏了朕的大事,既然已经处理妥当,那朕这就敕令,狩猎继续。”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转头看向皇后提议道:“观音婢,不如就叫那些女眷也一并过来吧,这样武卫们也好加以保护,出了这档子事,她们应该也吓得不轻吧。”

皇后点点头道:“何止吓得不轻,即便是臣妾,一听陛下遇刺就已慌的六神无主,如今想来,还后怕着呢。”

李世民搂着皇后微笑道:“呵呵,是朕的不是,今年的狩猎要不就改改规矩吧,叫女眷们也过来看看热闹,这样既能叫她们心安,又便于加强围场内外的安全。”

“嗯,臣妾听陛下的。”

皇后扭头喊了一句:“来人!”

刘青这位侍卫长赶紧上前搭话:“在,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差遣?”

“刘青,你去女眷区一趟,就说陛下口谕,将女眷区并过来吧。”

“是。”

另一面,已经下台的长孙无忌被刚下来的王邵给追上了,王邵如今可是户部侍郎,长孙无忌即便心中厌恶也好脸相迎,拱手道:“呵呵,恭喜王公子,不,如今应称呼为王侍郎了。”

王邵嬉笑着回礼道:“哈哈,长孙大人,您这是折煞小子啊,要不是您……”

长孙无忌嘴角一抽,赶紧打断道:“王侍郎,恕老夫直言,这个户部尚书自贞观七年戴胄薨毙后一年可换了不下三任,今年年初,原来的户部尚书又被罢了,至于人选,陛下至今悬而未决,王大人官居户部侍郎,你这一去,可有的忙喽。”

啊咧?这么说来咱是没有顶头上司的人啊,那不是爽翻天!

许是长孙无忌看出了王邵心思,忽然微笑着拍了拍王邵的肩膀道:“哈哈哈,王侍郎,好自为之,老夫还有要事,告辞!”

“不是,什么意思?”王邵见老狐狸笑的贼开心,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咋感觉自己当个官要掉坑里啊。

王邵摸着下巴思忖道:“难道,户部有猫腻?不然这老狐狸也不会笑的如此开心,不行,等上任一定得好好查一查。”

王邵低着头想事情,不知不觉出了操场,没走几步就被一人一马拦住了去路,王邵原本还不想惹事,侧了一步想绕过去,那知那坐骑主人将马头一扭,又挡住了他。

搞事情?王邵十分不爽的抬头看向来人,嘴上讥讽道:“嘿,都说好狗不挡道,这畜生没教养也就罢了,连主人都没教养。”

马上之人正是长孙冲,王邵心想:“刚送走老的,这回跑出来小的,这家子难道跟自己八字相冲?”

正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人死死盯着对方,大有开干的架势。

“王邵,不要!”

正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王邵立即寻了过去,只见长孙冲身后还跟着一批人,为首的正是自己准老婆,长乐公主。

见丽质急急提马上来,王邵这才收敛了怒气,笑道:“呵呵,公主,你怎么来了?”

丽质眼睛在长孙冲与王邵之间徘徊良久,见两人还未起冲突,便悄悄舒了口气,继而笑着回答:“父皇有命,叫女眷都并到主围场来,因此我们就过来了。”

“噢。”

王邵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长孙冲忽然伸手隔开了两人。

“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

长孙冲在一旁见名义上的妻子与王邵眉来眼去,肺都快气炸了,这儿人多不能发作,但添堵还是可以的,盯着王邵轻蔑一笑:“哼,一个平头百姓,若不是陛下开恩,你也有资格进入围场?赶紧滚开,别挡本大人的去路,否则吃罪不起。”

“王邵!”丽质一听就感觉要遭,立即喊了一句,看向王邵的眼神带着一丝哀求。

王邵见此哪里不知丽质心思,心中幽幽一叹:“这丫头是不想我惹事啊,算了算了,给她面子,老子忍了。”

心是这么想,但王邵是谁,无理也能整出三分的人,拍着胸口让开了道,嘴上道:“哟哟哟,好大的官威啊,我好怕啊,行了行了,不就是让个道嘛,本少爷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任谁看了王邵这幅样子,都觉得他有恃无恐,分明是在嘲讽嘛。

“你……大胆!”长孙冲顿觉失了面子,明明我才是驸马好不好!

女眷区还没传王邵当官的消息,所以长乐不知王邵已经被李世民封了官,还是从三品的户部侍郎,见两人又有开打的迹象,丽质赶紧催促道:“表哥,赶紧走吧。”

“走!”长孙冲不想见王邵,立马提马进去了。

“嘁……”

望着长孙冲远去的背影,王邵发出了一声不屑,看着自己准老婆不得不跟别的男人一起行动,还真是不爽呐。

“辩机哥哥!”

“咳咳咳……”王邵差点没被撞死。

王邵刚一转身就被一个小美女抱了个满怀,王邵身子一僵,低头看去,不是高阳又是谁,其身后还跟着李治,正学着大人的模样,扶着额头露出一脸的无语之色。

“皇姐,矜持,矜持!”

高阳从王邵怀里探出头来,回头瞪了李治一眼,呲牙道:“你说什么?”

“不,皇姐,那什么……本王什么都没说。”李治小脸一白,连连摆手道。

王邵笑着将高阳放了下来:“高阳公主,你也来了呀!”

“嗯,本宫就在长乐姐姐后面啊,方才哥哥没看见本宫吗?就知道盯着皇姐看,别以为本宫没发现,哼。”高阳撅着嘴道。

“呵呵……”王邵一脸尴尬,这可不能怪自己,还不是长孙冲给气的。

“辩机哥哥,走走走,带本宫去狩猎啊,本宫连衣服都换好了,不许拒绝!”高阳不由分说拉起王邵的大手,有些傲娇道。

高阳不说王邵还没发现,这会儿再看高阳装扮,果然是一身劲装猎服,嗯,少了少女的跳脱,却多了丝英气,而且一年不见,高阳身子也长开了,成大姑娘了。

面对高阳撒娇,王邵自然满口答应,在其心中,高阳是自己妹妹一般的存在,而且还是他来大唐第一个认识的公主,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

“呵呵,好,那咱们一起去!”王邵溺爱的揉了揉高阳的小脑袋。

第五十七章 宝贝

炎炎夏日之下,一只老麋鹿渐渐脱离了它的族群,大概是受不了烈日曝晒想找地方休息,又或是被树荫下的那抹嫩绿所吸引,总之,它缓缓向树下靠了过去。

这只老麋鹿的警惕性很高,即便是脱离了队伍,也不停摆着耳朵,还不时回头眺望下族群聚集的方向。

忽然,茂密的草丛中发出了一阵细细索索之声,老麋鹿顿时竖起了耳朵,连咀嚼嫩叶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开始不安的到处张望。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树丛中猛然窜了出来,且直奔老麋鹿的脖颈而去,那只麋鹿反射性的摆了摆身,继而撒开蹄子就向族群方向跑去。

“不好,它要跑,快,给本宫射死它!”清脆的女声从树林里传了出来,继而五匹骏马应声冲出了林子,马上骑士开弓满弦,马蹄刚踏在平地便纷纷出手。

五支利箭仿佛长了眼睛般直奔那只逃跑的老麋鹿而去,而这次,老麋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五支箭矢几乎同时命中目标,那老麋鹿一声低鸣便栽倒在地。

“干得漂亮,统统有赏,咯咯咯。”高阳骑在小红马上,手里挥舞着一石小弓,一脸得意。

若不是王邵紧跟在其后,将过程看在眼里,还真以为是高阳公主亲手猎的呢,瞧把她给乐的。

王邵不想扫了这个小妹妹兴致,笑着拍手道了句“厉害”,至于这声厉害是给谁的,他自然不会明说。

可李治这位小王爷却直接挑明道:“皇姐,你高兴个什么劲,那可是本王的侍卫。”

“但那只鹿是本宫的,雉奴你说是吧?”高阳瞥李治一眼,丝毫没有夺取自己弟弟猎物的羞耻感。

“呃……皇姐说的对!”

王邵看着这两姐弟,忽觉好笑,明明李治这位小王爷表情很是不爽,但嘴上却毫不犹豫说着肯定句,想来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小家伙遇上高阳这种霸道老姐,果然只能沦为受气包啊。

高阳对李治的回答显然很满意,拍了拍坐骑笑道:“咯咯,辩机哥哥我们走,去看看本宫猎到的麋鹿究竟有多大。”

“好!”王邵笑着跟了上去。

忽然,高阳放慢了马速,歪着头看向王邵,疑惑道:“辩机哥哥,一路过来你为何未发一箭呢?”

王邵笑道:“这很奇怪吗,公主可看看我这身打扮,哪里像个猎手?”

姐弟两这才注意到王邵现在一身白袍,连马上都没挂弓箭,分明就是来观光的。

李治摸着他那还婴儿肥的双下巴认真道:“若王大哥忘了带狩猎工具,本王看在皇姐的面上可借大哥一套。”

小家伙果然是李二同志的种,这么小就知道送人情了,果然高阳看向弟弟的脸色更好看了,伸出手拍着李治道:“雉奴的心意姐姐领了,辩机哥哥若缺工具,本宫这里也有,还是用本宫的吧。”

说着,高阳公主扭身取了一张弓和一壶箭过来,递到了王邵面前。

王邵嘴角抽了抽,想想自己的箭术,那可是霉神附体还是百试百灵的那种,真接过来岂不是要出糗,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笑着拒绝道:“本少怎么说也曾是佛门子弟,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去涂炭生灵,这弓箭啊,还是免了吧,我就看看。”

“王大哥,莫不是不会吧?”李治见王邵拒绝,不由怀疑道。

高阳也很好奇,歪着头看向王邵,似乎在思考弟弟的话。

“不会?”被小鬼头嘲讽,王邵怎能忍,于是抄起高阳手中的短弓,掂了掂分量后对两人神秘一笑。

结果姐弟俩看着王邵像拉橡皮筋一样将手中的那张弓直接拉成了面条,没过三吸,只听“嘣”的一声,那张弓居然应声而断,变成了双截棍掉在了地上。

“如何?”王邵得意一笑,弓术哥不行,力气哥一大把,断个一石弓还不是跟玩一样。

两个小家伙废了半天劲才合上张得老大的小嘴,高阳还未说话,李治却若有所悟道:“本王懂了,一定是王大哥太厉害,找不到一把好弓,所以才忍住不射的!”

“对头!”王邵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不过仔细回味李治这小屁孩的话,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王邵忽然明悟,瞪了李治一眼,心道:“我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你丫的,说谁忍住不射呢,不对,应该说哥虽然很持久,但该出手时还是会出手的好伐!”

得得得,自己跟一个小屁孩瞎计较什么。

高阳猛然一拍小手,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王邵笑道:“哈哈,辩机哥哥你有福了,两天前本宫正好从李靖伯伯那边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正好可以赠给哥哥用。”

“宝贝?”李治耳朵动了动,比之王邵都还激动,连忙问道:“好皇姐,你口中的宝贝不会是指那件东西吧。”

“当然喽。”高阳翘着小嘴得意道。

李治露出一脸羡慕之色,随后像个大人一样感叹道:“哎,我求了皇姐整整半日有余,你都不舍得给我摸上一摸,王大哥一来,皇姐就这般舍得,皇姐,你好偏心啊!”

“怎么偏心了?皇姐不是怕伤着你嘛,再说了,给你你也用不了,岂不是暴殄天物。”高阳俏脸一红,努力辩解道。

姐弟两说的欢快,倒把王邵说的云里雾里,不知姐弟俩嘴上的宝物又是啥东西,便好奇道:“李老将军的宝贝,那是什么宝物?”

李治抢白道:“那件宝物名唤陨星,是一把由千年陨铁打造的铁胎弓,听说当年父皇花费了不少钱财请了几十位工匠用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才铸成的神兵,后来父皇将此神兵赏赐给了李伯伯。”

“哦。”王邵只当是听故事了,完全没考虑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

高阳接话道:“李伯伯两日前叫本宫‘保管’,辩机哥哥不是寻不到趁手的弓嘛,要不就用它吧,正好,本宫今日还将陨星带了出来。”

说着就扭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甲一甲二,速将本宫的陨星取来。”

“这可是李老将军的传家宝,我怎么好意思拿呢,还是不要了!”

王邵一脸尴尬,早知道刚才就不装逼了,这会儿王邵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别客气,反正只要李伯伯还不上钱,这把陨星就是本宫的,哥哥随便拿去玩儿。”

王邵满头黑线,这里面信息量有些大啊,啥叫李靖还不上钱?敢情堂堂一个大帅还会欠公主的钱,我今天耳朵没毛病啊!

“李老将军怎么欠你钱了?”王邵大感意外。

“嗯,本宫将你的大棚种植法与他交换,顺便还要了一万贯,李伯伯拿不出,就拿陨星抵押了,说是三个月会凑齐,如今都过去两月还未见动静,本宫估摸着这件宝贝,也该留下了。”

“不是,大棚种植法不是马上就要推行全国了吗?”

“是啊,但那也是入冬后的事儿,可架不住李伯伯急着要啊,父皇可是封了万亩良田给李伯伯,所以本宫就勉为其难先教喽。”高阳一脸我也很无奈的模样。

拜托,小羊羔,你没发现你说这话时头上长角了么?

好家伙,没想到高阳这丫头下刀比自己还狠呐,李靖要是知道入冬后大棚种植技术就会全国普及,会不会哭死在茅房里。

啧啧,王邵不禁为其默哀三秒钟,解甲归田本就够惨了,高阳却连这样一位老人家都不放过,难怪每次爸妈吵架,老妈一句:“别跟女人比狠。”老爸就彻底怂了,看来老爹有着深刻体会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高阳也是个人才,特别对金钱的敏感程度不下于崔莺莺,王邵不由更加好奇:“公主啊,你不愁吃不愁穿,赚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怎么不缺了,将来要建府,要养仆役,要养侍卫,钱真心不够花,要不趁早攒起来,以后怎能败的舒服?”

“……”王邵看着一脸认真掰手指的高阳,差点就给这位姑奶奶跪了,理由很强大,哥居然无言以对啊,原来败家娘们是这么来的。

第五十八章 深藏不露

“回公主,宝弓已取来了。”几人说话间,高阳的两位随从就抗过来一把黑弓,为何要说抗呢,因为是两人一起运过来的,可见这把黑弓果然不是凡物。

王邵这时也没办法了,看着俩姐弟灼热的目光,只好干笑两声伸手去取。

“咦。”王邵一触黑弓就发现了怪异之处,这陨星弓居然是温热的,王邵可是看着那两个侍卫从长盒子里取下来的,即便此刻炎炎夏日,也不能透过实木盒盖将弓体晒热,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弓有古怪。

王邵原本以为弓身会很重,结果入手一提居然份量恰到好处,单臂可舞,远没有那两人合力抬来时的吃力感。

再看弓身,通体漆黑,与普通长弓自带弧度不同,它的弓身笔直,只有两头弓臂稍稍弯曲,王邵随意一拨弓弦,弓弦小幅抖动两下便停了下来,远没有一二石弓那种弓弦乱颤之景。

“好弓!”王邵虽不懂如何分辨弓箭好坏,但它可是李靖用过的长弓,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何况这弓手感一流,连霉神附体百射百不中的王邵都有一股子想搭上箭矢射上几发的冲动。

“辩机哥哥,快试试!”高阳看着拿弓的王邵一脸小星星,就像小迷妹见到了偶像似的。

“那……试试?”王邵被高阳一说也是心动不已,明知道自己马上要出丑,但有句话说的好,人无完人嘛,偶尔丢次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这张弓还只是高阳公主暂时保管的,万一李靖凑够钱收了回去,这样的体验机会大概也不会再有了。

“皇姐,快看那边!”李治低呼一声,王邵与高阳随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正好有一只野兔竖着耳朵在刨地。

“哥哥快射!就射那里!”高阳无比兴奋,学着李治伸出手指点,深怕王邵看不到似的。

“啥?哦,射那是吧,我知道了。”好吧,王邵承认,有那05秒愣神的时间,他想歪了。

确定了目标,王邵也开始认真的眯起了眼睛,提着陨星比划了两下,然后张弓搭箭。

还别说,铁胎弓就是够劲,拉满此弓王邵居然不知不觉用上了七分力气,王邵屏息凝神,那架势十分之专业。

姐弟俩见此不禁偷偷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要知道想要拉开陨星这把弓,两臂就需要十石以上的力量,想要拉满它,那需要的力气就更难想象,起码李靖在巅峰状态时也只能拉开七分。

“duang”金属弓弦猛烈颤抖了起来,陨星弓上架着的箭矢如流星赶月般飞了出去,若不是有尾羽标识,众人根本就只能感觉一道白光从眼前稍纵即逝。

“哆”待发现箭矢时,箭头已入木七分,只剩小半截白羽露在树干之外,而其下方的兔子像人一样哆嗦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可没跑两步,那兔子居然自己把自己给绊倒在地,咕噜噜滚了两圈这才晃晃悠悠站起来,然后东倒西歪的挤进了兔窝。

王邵急忙收弓,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一派高手风范,心下却在暗叹:“果然如此,这回儿是丢脸丢大发了。”

高阳没去瞧王邵,只见那兔子惊人表现,便已捧腹大笑起来,她哪里见过这般人性化的兔子,看来守株待兔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没瞧见那兔子险些撞树上了嘛。

“哎哟哟……哎哟哟,可乐死本宫了,这野兔也胆小了吧。”高阳已经抽抽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会管王邵中没中的事情。

但身旁的李治小王爷却没忘,他则一直盯着王邵直到其收弓,才撇嘴道:“王大哥的弓术也不怎么样嘛。”

高阳这才想起王邵没射中,小脸不禁一红,抬手就给了身边李治一个暴栗,娇斥道:“小孩子不许乱说话,辩机哥哥一定是因为拉的太满,所以才失了准头。”

李治摸着小脑袋,原本还有些委屈,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这陨星能拉开就已经是非常人了,能将其拉满那不得废九牛二虎之力啊,王邵定然是力竭,才失了水准。

这么一想,李治就不反驳了,反而点着头认真道:“嗯,皇姐说的在理。”

“呵呵,好了,你们也别再纠结了,其实我射的根本不是那只兔子,走了!”王邵听这姐弟俩脑补了这么多东西,还替自己找到了失败的借口,想想就会发笑,为了护住脸面,他还是撒了一个小谎。

“哥其实射的就是那颗树,看到没,射的多准,多暴力!”王邵心中狡辩了一句,但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叫她们姐弟俩自己去悟吧。

王邵很是潇洒的提马走了,只留下姐弟俩在后头面面相觑,也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射那只兔子,那还能射什么?

没过两分钟,李治见派过去收拾猎物的五人小队回来,干脆也不想了,直接下令道:“快,替本王过去看看,就那百米外的歪脖子树上有支箭,看到没?”

见五人齐齐点头,李治又道:“去将箭取回来,顺带看看射中了什么。”

五人放下那头麋鹿便匆匆打马而去,一二百米的距离骑马几乎瞬间便至,五人带着疑惑下马查看,却不料走到近前竟然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五人不约而同相视起来,为首的队长感叹道:“这支箭,恐怕咱们哥几个合力也取不下来了。”

其余四人齐齐点头,深有同感。

“看看,射中了什么?”为首的那位还没忘小王爷的吩咐,连忙提醒道。

几人凑近再看,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且比之方才更重了几分。

“正中靶心,没想到是条刺蛾(洋辣子)!”为首的那位满脸震惊之色,那可是条绿毛虫啊,就小拇指大小,居然能在四百步开外射中,这简直是百步穿杨的箭术。

“大哥,箭是带不走了,咱们赶紧回报王爷吧。”

“对,得赶紧回报王爷,哎,你们说,这箭,不会是高阳公主身后的那两位其中一位射的吧,还真是深藏不露,吾等不及也。”

“大哥,等回去不就知道了,此等箭术高手,兄弟几个定要向其好好讨教一二,兴许来年狩猎成绩会更上一层楼也不一定。”

“嗯,三弟说的有理,走!”

没一会儿工夫,五人匆匆赶回,早已等的不耐烦的李治撅着嘴道:“这么慢,本王都快等累了。”

五人赶紧抱拳半跪请罪道:“请王爷责罚。”

“算了算了,都起来回话,查的如何?”

几人眼神交流了一下,还是为首的汉子开口禀告道:“启禀王爷,箭矢入木七分有余,若想取出来大概只能将那歪脖子树给砍了。”

“哦?”李治一惊,急忙追问道:“那尔等可查看了猎物,是有是无?”

“有,一条不足小指粗壮的刺蛾,此射手箭发高明,有百步穿杨神技,吾等不及也。”为首大汉自认箭法不俗,射中毛虫他或许也能做到,但射中的时候又能入木七分,那他就做不到了,撑死一两分,所以语气中带着些沮丧和对那支箭主人的赞叹。

李治小脸一呆,身边的高阳公主也是一呆,两人不由望向已行了百米开外的王邵背影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高阳面泛桃花一脸迷醉样,喃喃道:“本宫就知道,辩机哥哥是除了父皇之外,天底下最最厉害的人,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也许……”

说着说着,高阳的小脸更红了。

李治看着自家皇姐的表情,跟自己府里丫鬟看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便心中笃定,皇姐是思春了,轻咳道:“咳,皇姐,母后说,女子要学会矜持,矜持你懂吗?”

“嘭。”高阳满意的吹了吹粉拳。

“呃……皇姐,我去跟未来姐夫聊天了。”李治干脆捂着脑袋跑了。

“雉奴,你给本宫站住,你方才喊他什么,快给本宫回来,看本宫不撕烂你的嘴!”高阳顶着一张关公脸气急败坏追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 美丽的误会

时六月初二傍晚,雨季过后,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让我们把眼光放到李世民的围猎场之上,此时那里少老爷们正展示着自己的雄性魅力,虽然中途出了皇帝遇刺的大事件,但丝毫不影响唐朝男人的狩猎热情,如今围场上又进了一批贵妇佳人,那些荷尔蒙爆棚的家伙比之以往卖弄的更加起劲。

当然,人被称为万物之灵,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起码这卖弄自身魅力的方式,极为高明。

或有健硕魁梧之男,身抗猎物,炫耀似的在贵妇人面前晃荡一圈,直到引来众女惊呼,才得意洋洋的将猎物甩在评分台上,或有自诩文采风流之辈,偶尔在众女面前经过,吟诗作赋一首,亦能搏美人们一笑。

可以将这现象总结成一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随着夕阳开始播撒余晖,今日狩猎也渐渐进入了尾声,一批接着一批的狩猎队伍开始回来,有些人因为今日收获颇丰而满面红光,也有些人因为时运不济而垂头丧气,这些表情,无疑在评分台前最是常见。

王邵他们也回来了,只是让王邵不解的是,从他出手的那一箭之后,李治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不,确切的说,高阳姐弟两人望向他的眼神皆有些怪异,若不是王邵再三检查了自己的衣衫完好如初,恐怕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没穿衣服。

就是那种眼神,一种要把王邵里里外外看通透的眼神,某一刹那,王邵还以为这对姐弟要把自己绑回去进行切片研究。

待交了猎物分牌到手后,王邵实在忍受不了那种眼神,有些恼的对这对姐弟俩道:“公主,小王爷,你们这一路过来为何总是在看我,能否冒昧问一句,为何?莫非我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高阳小脸一红,连连摆手道:“没有啦,没有啦,没有的事儿。”

见高阳开口,王邵就笑了,就怕你们跟路上一样不开口,开了口了还怕套不出话来?于是王邵一指高阳的眼睛,表情认真道::“对对对,就是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高阳妹子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她小嘴一撅果断赠给王邵两颗白葡萄,翻着眼道:“谁……谁色眯眯的看着你了,臭和尚,不要脸。”

“明明就有,有几次看的人家都脸红了。”王邵双掌贴脸卖萌道。

“咯咯咯,你胡说,丑死了,快放下来。”高阳用小粉拳抗议道。

见高阳回归正常,王邵这才道:“不是,说真的,你姐弟俩一路过来都盯着我,到底我怎么了,快告诉我,我改还不成吗?”

“咯咯咯……”高阳又笑了起来,一手插着腰半天没开口,光顾笑了。

得,这丫头笑点忒低,看来是指望不上她了,王邵干脆撇下高阳,搭着李治小朋友的肩膀,将他推到一边,询问道:“说吧,你姐看来想说也没法说了。”

李治望了自家皇姐一眼,便悄悄向王邵勾了勾手指,王邵见状便俯下首去,只听小王爷开口道:“还不是姐夫天下无双的箭术给闹的,说实话,本王也吓了一大跳。”

“等会儿,你喊我啥?”王邵话没听全,一个称呼就钻进了他耳朵里,王邵差点没被这小王爷吓出病来,赶紧捂住他嘴又问了一遍。

“呜呜(姐夫),呜呜(姐夫)。”可怜的李治喊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发声,干脆学高阳翻起了白眼。

王邵哪里是漏听了,明明听得不要太清楚,于是看向这位如此上道的小朋友,满脸慈祥,放开手摸着他的脑袋教育道:“这事,你知我知就行了,不要到处宣扬,咱们私底下叫,来来来,再喊声我听听,记得小声点。”

王邵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丽质已经将他们的关系给弟妹们通气了啊,虽然搞不定老丈人和丈母娘,但可以曲线救国嘛,不错不错,丽质果然是我王家的贤内助,有智慧,有手段。

李治心里却在想:“王邵这人虽然长的磕碜了点,但好歹不算令人讨厌,与高阳皇姐倒是挺般配的,都是这么喜欢欺负人,与其等将来他们联合起来欺负自己,不如就给他们做个媒人,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来对付自己了。”

想到此,李治眼珠子一转,附耳喊了起来:“姐夫,姐夫!”

“乖,回头姐夫给你买糖人吃!”王邵那是听得心花怒放,这小舅子上道。

“嘁,小孩子才喜欢吃糖人,本王已经七岁了!”

“那你喜欢啥?姐夫给你买!”王邵拍着胸脯小声道,没办法,王邵如今穷的只剩钱了。

“听说如燕楼不错,本王一直想去见识见识。”李治想了半天,红着脸道。

“嘿,小小年纪不学好,算了,谁叫你是我小舅子呢,就冲你喊我声姐夫,得空姐夫带你去参观参观,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跟你皇姐说啊!”王邵嘴角先抽了抽,李二同志要知道自己的娃这么早熟,会是啥感想,随即又觉得这根本不是事儿,大唐的青楼,不要太明文。

“嗯嗯,肯定的,打死本王也不说。”李治一脸激动,连连点头。

“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一大一小正联络感情呢,忽然高阳走了过来,大笑后遗症还在,她扶着腰肢狐疑的打量笑的有些……呃,猥琐的两人一眼,试探道:“你们……是不是在说本宫坏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发誓。”王邵李治两人动作十分之一致,齐齐摆手摇头加起誓。

高阳却是一愣,心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当真有些古怪。”

“那什么,我去找老许聊天,你们忙哈,先走了!”王邵正巧看见许敬宗急急忙忙从眼前走过,连忙追了上去,丢下一句就跑了。

只留下李治在心中暗骂王邵没义气,然后堆起笑容看向皇姐道:“姐……”

高阳一把扯过李治的袖口,呲牙瞪眼道:“说,你们有没有在背后编排本宫,别撒谎,本宫方才可都听到了。”

“没有的事儿,皇姐你也忒多心了,本王像这样的人吗?”不做亏心事李治丝毫不怕皇姐诈唬,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好吧,本宫且信你一回,走,拿猎分换食物去。”高阳兴奋的拉着弟弟往兑换台走去。

唐人的狩猎祭其实很有意思,首先猎取的猎物有不同分值,在评分台可以换取等价的小木牌,一分一个,就相当于只在狩猎区里流通的货币,等你有了木牌就可以去兑换台换取各种各样的东西,只要是摆在台面的,都能换。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规定呢?其实道理很简单,譬如有些人猎了一头山猪,但他却只喜欢吃鹿肉,那怎么办呢,这时候就要用到木牌了,狩猎的动物统统上交,然后换取等价木牌,再用木牌换取等价值的各种兽肉部位,如此一来各取所需也不会造成较大的浪费。

当然,除了猎物能换取木牌以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只要有一技之长,也能拿来与那些有积分的人进行交换,要不然那些没出去狩猎的文臣岂不是都要饿死了。

不劳而获,在唐朝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这也解释了王邵为何极少能在长安城里看到乞丐的原因,凡是有口气在的,宁可将自己卖给人牙子做下等人,也不会去当乞丐,因为乞丐在大唐根本博取不了百姓的同情心,更讨不到半个铜钱。

高阳与李治就是拿着这些小木牌去挑心仪的东西了。

第六十章 赚木牌

另外一边,忍了半日的文臣们终于开始了各自的表演,有现场作画的,有现场作诗的,一幅幅墨宝,墨迹未干就被挂在了兑奖台上,至于价格,自然是价高者得。

“是阎大人的墨宝啊,我出三分!”某年轻将军举着木牌嚷道。

“去去去,三分都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看好了,老夫这儿,五分!”牛进达直接伸手将那人拨到一边,扯着嗓子道。

“争什么争,俺老程出十分,咋滴,不服再加啊!老程就喜欢沾些文气,拿下来,没事就临摹临摹。”

牛进达哼哼两声,没敢接话但也没信他鬼扯,程咬金会临摹学画?大概母猪都会上树了。

可惜啊,谁叫今日收获不够丰呢,大概已经被程咬金截胡惯了,牛进达只能心中暗骂:“哪儿都有你个老妖杀出来,真是晦气。”

一旁的阎立本见再没人竞价,便将墨宝收了起来,恭恭敬敬送到了程咬金的手上,同时阎立本也毫不客气的从程咬金收里拿走了十个木牌,嘴上道:“呵呵,程大人,承惠,承惠。”

“借光借光,让让让让,诸位对不住了……慢……哎呀!”许敬宗拖着王邵挤了进来,哪曾想刚巧见阎立与程妖精完成交易,许敬宗连声“且慢”都没来得及,见已成定局,便一脸死了孩子的表情回头向王邵瞪来,懊恼道:“王贤弟啊,这次老哥被你害惨了,完了,全完了,吾命休矣。”

王邵哪里见过许敬宗这种如丧考妣的表情,险些吓了他一跳,赶忙安慰道:“许……许大哥,您可别吓我,万事好商量。”

许敬宗一拍大腿,近乎用吼的叫道:“还商量个屁,完了,完了,回去后老哥好不容易蓄起的胡子定然不保了。”

“不是,就……就这事?”王邵一脸懵逼啊,不就是胡子没了,怎么跟杀了父母似的,本少爷还天天剃呢。

“什么?就……这事!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没了胡子,我哪里还敢出来见人,贤弟啊,要不是你方才拉着我不放,我哪里会与阎大人的画卷失之交臂,不行,这事儿你得负责到底,要不然老哥天天蹲你家府门口去。”

嚯,许敬宗这是要为自家胡子撒泼啊这是。

王邵赶紧拍着他肩膀道:“许大哥,你可把我说糊涂了,不就是一幅画嘛,再问阎大人讨一幅便是。”

许敬宗瞪了王邵一眼,数出自己身上的木牌子道:“你看看,总共我这儿就十枚,若是再有一幅,这起拍价起码就是十枚,你以为大哥还能拿的下?我家那闺女好不容易回来省亲,她最喜欢阎大人的墨宝……”

许敬宗嘴上嘚吧嘚吧没完,王邵干脆道:“行了行了,我赔就是了。”

“赔?你身上可有木牌?”

王邵一摊手,明摆着哥两袖清风嘛,无奈道:“没有,不过我一定负责到底,行了吧。”

许敬宗见王邵满口担下了罪责,反倒觉的自己有些过分了,王邵也是好心来找自己聊天的,两人说的兴起忘了正事,若真说起来,自己的责任得担上一大半,于是颓然摆手道:“唉,算了算了,大不了老哥再去赚点儿。”

王邵一听,这小木牌还有地方赚,便灵机一动拉着许敬宗道:“许哥,带我过去呗,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不狩猎还能赚积分的地方。”

许敬宗很留恋的摸了把自己的翘八字胡,听王邵也要去,便欣然点头:“好,许某也不信了,凭咱哥俩的才智还赚不到买画卷的积分,走走走,哥带你过去。”

许敬宗拉着王邵又挤出了兑奖台,两人一路疾走往文人聚集处行去,其实那边离兑奖台也不远,不到五分钟两人便到了目的地。

此时,文人聚集处拉起了帷幕,帷幕之中的空地还摆上了好几条案几,上置文房四宝,王邵来时,正有某位大臣在现场挥毫。

吃瓜观众甲摸着下巴一脸惊叹道:“厉害啊,大人此幅狂草颇具‘草圣’张芝之真传,字体飘逸出尘,简直是仙气十足,此墨宝不输阎大人的画卷啊,听说阎大人的画已经拍到了十分,以下官瞧来,大人此字也能值十分,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某大臣搁下笔含笑谦虚道:“哈哈哈,诸位同僚谬赞了,某怎能与‘草圣’相比,张圣之字,那可是天纵颖异,率意超旷,如清涧长源,流而无限,诸位能从某之字里行间看出草圣韵味,即表示某还远远不及啊……”

围观众人异口同声道:“大人太谦虚了。”

王邵好奇,探头往书案上一瞧,差点将“什么玩意儿!”爆出了口,娘的,这明明是鬼画符,你们这群溜须拍马的哪只眼睛看出来他写的是字了?

放下这边不谈,那边又有人在装逼,额……不对,是吟诗。

只见一位二十来岁书生打扮的帅小伙被少妇们团团围住,他一脸嘚瑟的卖弄着诗词,每每有一篇诞生,就听周围妇人们惊声尖叫,陷入癫狂,啧啧,那场面极为引人瞩目。

“呸,小白脸。”等王邵看清那人,不是长孙冲又是谁,便低声骂了一句。

“哎哟喂,王贤弟,你还有心情看戏呢,赶紧帮大哥磨墨吧。”王邵身侧的许敬宗皱着眉头提着笔,不知该写些什么。

“哦,来了来了。”王邵收回眼光,拿起案上墨块替许敬宗磨起墨来。

“贤弟,你觉得大哥写什么好,难道还是兰亭序?不过方才我已换了十分,这再写怕是不值了呀。”

许敬宗跟秦朝李斯一样,写得一手好字,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李世民看中,撰写敕令等文章,特别是对兰亭序研究颇深,世人皆知李世民爱王羲之的字,甚至真迹《兰亭序》就挂在李世民寝宫里面,许敬宗投其所好,平日里临摹的最多的也是王羲之的字,所以,才有此一问。

王邵思忖片刻就出言道:“还是写点别的吧,正如大哥所言,若再写一幅兰亭序,不但价值有亏,还有可能得罪原先的买主。”

“对对对,贤弟言之有理,是大哥思虑不周了,多谢贤弟提点,不过,这么一来……唉。”许敬宗犯难了,迟迟下不了笔。

王邵看着许敬宗纠结的表情,淡淡一笑道:“呵呵,小弟倒是有首诗,再加上许大哥的一手好字,应该能换不少吧。”

“哦,贤弟的诗?”许敬宗先是一愣,然后纠结的表情瞬间消失,换成了期待之色,随即催促道:“快快吟来,叫老哥听听贤弟的佳作。”

王邵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然后一边机械的磨墨一边开口道:“夏日绝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许敬宗眉毛一挑,不由分说提笔就写,当真是奋笔疾书下笔有神助,王邵这边还未反应过来,许敬宗已经将宣纸拿了起来,感叹道:“贤弟好才情,寥寥几句尽显天地豪迈之气,男儿当如是,霸气!”

“呵呵。”王邵笑而不语,若他告诉许敬宗,这是一个女子写的绝句,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感想呢,谁说李清照只会婉约了,李爷也有霸气侧漏的时候好不好,也对,那时可还没弹力贴身之类的关爱用品。

两人的动作其实也没少引人,附近吃瓜群众见又有墨宝诞生,便慢慢围了过来,许敬宗见此,那是立马按下落款印鉴,将宣纸展示了出来,并高喊道:“诸位诸位,此诗是陛下钦点的户部侍郎王大人的作品,又有许某代笔,极具收藏价值,你们看看,此诗霸气凌然豪放不羁,堪称男儿典范,欲购从速,价高者得,哈哈。”

王邵微微一笑,心道:“这个许敬宗也不是省油的灯,卖字画就卖字画呗,还将自己给拖下水,这么一介绍,不是明摆在说若谁买了此画就可以结交他与许敬宗两人么。”

第六十一章 两个顾客

许是众人仍沉浸在王邵绝句那霸气无双的意境之中,一时间居然忘了开口出价,远远观望的长孙冲很是潇洒的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狂蜂浪蝶,朝王邵这边走来。

长孙冲一面过来一面带着笑容,离王邵他们越近,其脸上的笑容便越发变的灿烂起来。

王邵本就对其很上心,如今见他走进来,心道:“按小说的套路,这家伙肯定不是来恭喜我的,九成九是来搞事情,这种状况,十部小说里起码有九部会出现,能不能有点创意啊!你不嫌烦,读者都烦了。”

呃,当然是搞事情啦。(作者君尬笑ing)

只见长孙冲轻而易举的挤进人群,还未到两人跟前,便张口笑道:“呵呵,怎么,没人愿意出价啊?那我就出一分买了吧,这种连平仄不分的烂诗,说它是诗,简直太抬举它了,不过这字嘛……倒是不错,我家中茅房墙上正好少一幅字画,嗯,这幅嘛,嘿嘿,勉强够资格。”

许敬宗本来还是笑脸相迎,以为长孙冲是欣赏之人,却不想他过来张嘴就是一通贬低,言语中还夹枪带棒,毫不掩饰对王邵的恶意,许敬宗自然收起了好脸色,冷道:“长孙驸马,你若不喜,尽管看着便是,何必故意羞辱我等。”

长孙冲仰头哈哈一笑:“哈哈哈,羞辱?许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罢了。”

长孙冲看了一眼王邵,又四下扫了一圈,这才点着书画道:“诸位都是行家,就说这夏日绝句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平起不入韵,勉强还算过的去,这后面两句‘至今思项羽’与‘不肯过江东’就大有问题,怎么看都对不上前两句,试问,这如何算是绝句?还夏日绝句呢,呵呵,恕冲某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了。”

许敬宗回头看向王邵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王邵则摊摊手表示无所谓。

许敬宗这才开口道:“长孙驸马,王大人的夏日绝句的确是绝句啊,是古绝非是律绝,自然不用考虑平仄粘对,您是不是分不清啊?”

吃瓜群众齐齐看向长孙冲,不少人已经咧嘴开笑起来。

原本得意洋洋的长孙冲笑脸一僵,继而闹了一个关公脸,好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王邵莞尔一笑,回击道:“许大哥,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你这是在落井下石啊,咱们驸马当然有自知之明,方才驸马不是说了嘛,他不仅才疏学浅还孤陋寡闻,我们怎能怪他呢?”

“Σ(°△°|||)”,吃瓜群众一脸惊愕。

王邵迈出一步,激动的拉起还在僵笑中的长孙冲,向四周众人介绍道:“像长孙驸马这样不但自揭其短,还如此坦诚的人,恐怕这大唐也找不出几个了,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就是一种舍己为人的大无私精神啊,他,就像一根蜡烛,燃烧自己照亮我们,他这是贬低自己,抬高我和许大人的字画呀,诸位,你们还用那种眼神看他,岂不是禽兽不如吗?”

“Σ(°△°|||)”,吃瓜群众再次惊愕。

王邵看向身前的长孙冲,竖起大拇指道:“驸马,你啊,是个伟人!”

长孙冲心中犹如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去你妹的伟人,哥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再看看周围吃瓜群众那一片内疚的神色,长孙冲真想现在就跳进黄河已证清白。

“我出五分。”某位看了良久的吃瓜群众官员,拿着木牌喊道。

“老娘出八分!”一胖妇添着舌尖,正对着王邵抛媚眼,吓得王邵一个激灵汗毛倒竖,大姐,您这吨位还出来浪啊,拜托,赶紧洗洗回猪圈吧。

“本公……本小姐出十分!”一妖娆男子瞅着王邵的翘臀喊道,王邵听声音还以为是美女呢,结果仔细一看,女装大佬!

王邵差点就想冲上去踹飞那丫的,还有,能不能不掐着兰花指学女人说话,本人再次申明,绝不捡肥皂!

“不……不是这样的。”长孙冲见王邵的字画越卖越高,肺都快气炸了,自己又是百口莫辩的状态,索性心中一急,上前就一把将宣纸夺了过来,唰唰唰几下撕成了碎片。

这一番动作来的无比迅猛,再次惊诧旁人,长孙冲仿佛把字画当成了王邵本人,一通狂撕乱扯后,心中郁结发泄了出来,待手中纸片如雪般散落一地,便狂笑道:“哈哈哈,王邵,叫你卖,我让你卖!”

众人第一次见长孙冲暴虐的样子,纷纷敬而远之,唯独王邵依旧笑盈盈的看着他,等其发泄完毕,才开口:“驸马,承惠了,二十分。”

“什么,什么二十分?”冷静下来的长孙冲这才发现人群都一脸怪异的盯着自己,又听王邵喊二十,便愣神反问道。

“字画呀,您撕的正爽的时候,有人已经喊到十八了,那您总得意思意思加点儿吧,我看就算二十整,这才很合您的身份嘛。”

“我……”长孙冲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好半晌才捂着心口瞪着王邵咬牙切齿道:“好,就当本驸马买了,二十分而已,本驸马撕的很爽,赏你的,哼!”

长孙冲气急败坏的从袖口里掏出一袋小木片,数也没数一股脑的砸在了案几之上,随后甩转身离去。

王邵拿起袋子粗粗数了数,居然有二十五个之多,便数了几枚交到了嘴巴张的老大的许敬宗手上,然后笑道:“呵呵,许大哥回魂啦,我王邵向来说到做到,且收好这十五枚,算是赔你的。”

“哎哟哟,多了多了,贤弟太客气了。”

“嗨,咱们哥俩分那么清楚干嘛,拿着便是,反正是冤大头给的。”

一提到冤大头,王邵忽然向几乎快消失不见的长孙冲呼喊道:“驸马,欢迎下来再来啊!”

噗通,那黑影显然中途摔了一跤,然后迅速起身,加快速度消失于众人眼中。

“许大人,烦请再写一幅。”一个柔美的女声忽然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王邵寻声过去,却见丽质正带着两个金吾卫就站在散开的人群中间。

王邵忽然笑了起来,催促许敬宗道:“许大哥,有人买字了,还不开工!”

“哦,好好好,我这就写。”许敬宗怎么会不认识长乐公主,行礼后,便继续取过宣纸奋笔疾书,没一会儿王邵的那首《夏日绝句》又重见天日。

“多少?”丽质笑着对王邵道。

“公主若是喜欢,随便拿去,谈积分多伤感情呐。”王邵比许敬宗还急不可待,直接从案几上取了过来,顺手递给了丽质。

长乐公主没有去接,面对王邵的挤眉弄眼,俏脸微红,却摇头道:“那可不行,这是猎场的规矩,本宫可不想坏了规则,这首诗本宫很喜欢,‘王大人’就开个价吧。”

说着丽质还隐秘的瞪了王邵一眼,王邵看得出来,丽质这是在怪自己没将封官儿的事情提早告知与她,这才在‘王大人’三字上加了重音。

“呃……那就十分?”

“行了,来人,给王大人数二十枚,这字画,本宫就拿走了。”丽质说着示意侍卫付账,自己从王邵手里接过来字画,不知有意无意,王邵忽然在交接的时候被丽质小手掐了一下,险些将字画掉在地上,得亏他练过。

我擦,这丫头下手真狠呐,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至于么,都怪那个小白脸,给哥气的!

躲得远远的长孙冲忽然打了一个冷颤,继而又迎来一个大大的喷嚏,擦了擦鼻子,自语道:“是不是方才跑的太快,着凉了?”

望着公主远去的背影,许敬宗摸着胡子奇怪道:“哎,贤弟啊,你说这对夫妻有没有意思,一个撕画,一个买画,完全是在唱反调嘛,老哥怎么想都想不通,这是为何?”

哪里会想不通,长乐公主已被你的好贤弟本帅哥我连人带心给撬过来了,这就是答案。

当然,王邵是不会告诉许敬宗真相的,就让他继续郁闷吧,王邵又分出十枚拍进他手心,没好气道:“有木牌拿就好,话说许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八卦了。”

“嘿嘿,只是好奇,好奇而已。”

王邵撇嘴,然后出言提醒道:“别说做小弟的没提醒大哥,若大哥再不去找阎大人,恐怕您这八字胡,可真的要保不住喽。”

许敬宗一拍脑门,暗叫声不好,拉起王邵急道:“走走走,差点忘了大事。”

第六十二章 巴陵所求

唐朝男子对胡子有着别样的执著,李世民有一对翘八字胡油光锃亮,许敬宗也是这样,甚至在西市还出现了一个让王邵十分感到神奇的职业,专业染胡子,且生意还不错,这大概是现代美容美发的始祖了吧。

有句老话叫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唐朝男人对蓄胡子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唐朝男人的审美观跟对方有没有一把漂亮的胡子,有着直接的联系。

这些,是王邵从许敬宗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总结出来的,这么一想,王邵就释然了,为何许敬宗千方百计要保住自己的胡子了,敢情这还关系到颜值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丽质也好,罗静心也罢,好像都没提过让自己蓄胡子的事情,难道她们是看惯了大胡子,所以才喜欢自己这种小鲜肉?

对于这点,其实是王邵想岔了,毕竟王邵如今才十七,就算把唇上稀稀疏疏的胡子剃干净了,也丝毫不会引人注目。

两人说这话来到兑换台,许敬宗一眼就发现了准备收摊下台的阎立本,遂招呼了王邵一声便撇下王邵去寻阎立本去了。

王邵则把玩着手头上的小木牌在兑换台前晃悠,最后数了两枚交换了两只山鸡,打算一只拿来做叫花鸡,另一只直接拿去烧烤,至于剩下的木牌该怎么花,王邵就犯难了,是不是也要学着他人去换些别的东西呢?

王邵正犯难间,却见一伙少男少女挤了进来,为首的那人王邵他还认识,正是会昌寺有过一面之缘的巴陵公主,此刻的巴陵如众星捧月般,四周有房遗爱、柴令武还有几个王邵并不认识的勋贵子弟护着。

只见柴令武一脸郁闷道:“公主啊,要不咱们就别吃了,手里的木牌根本不够换啊。”

巴陵傲娇道:“哼,不行,本宫今日就要吃到熊掌,你们偷也好抢也罢,反正今日本宫一定要,若做不到,以后你们别想跟着我,这么小的一点事儿都办不好。”

房遗爱摸着脑袋憨厚道:“巴陵公主啊,我们的积分根本不够,这熊瞎子最贵的就是熊掌,若换成别的部位我们倒是能换下来,您看……”

巴陵哼哼道:“别的?本宫要别的作甚,本宫就要熊掌。”

“这个……”众人毫无办法,纷纷露出为难之色。

王邵看着几人抓耳挠腮的模样不由一阵轻笑。

哪知这笑声倒引起了这群人的注意,巴陵公主美目瞪了过来,见是王邵忽然眼睛一眯,随后脱口而出道:“你是何人,竟敢笑话吾等,等等,你……本宫似乎认识你!”

王邵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位巴陵公主与自己有段孽缘,想也没想转身向外挤去,随口道:“公主,您认错人了。”

王邵不答还好,这一回答,显然坐实了巴陵的猜测,巴陵小脸突然红晕满布,指着王邵的背影下令道:“遗爱、令武,帮本宫逮住他!”

这熊掌换不到,抓个人还做不到吗?一群纨绔子弟听巴陵不提熊掌的事儿,而是想抓那人,便纷纷摩拳擦掌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王邵就被围住了,巴陵公主笑眯眯的打量着王邵,开口道:“小和尚,你怎么会在这儿?”

“呵呵,公主殿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王邵当然不能应了,眨眨眼一脸不解的样子。

“认错?本宫向来过目不忘,特别是你这花和尚,你化成灰本宫都不会忘记!”巴陵公主一脸你终于落到本宫手里的兴奋。

“哦!”众纨绔恍然大悟,原来巴陵说的是会昌寺里的那个小沙弥啊,还别说,经过巴陵这么一提醒,越看王邵越感觉眼熟。

可房遗爱挠挠头道:“公主,咱们是不是真认错了,那人可是辩机和尚呀,这狩猎哪里是一个沙弥有资格进来的。”

一旁的王邵心中给房遗爱点了三十六个赞,谁说房俊傻的?看看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王邵连忙顺杆往上爬,自我介绍道:“咳咳,本官乃新任户部侍郎王邵。”

房遗爱一摊手道:“你们看,我们就是认错人了。”

“啪”巴陵公主一击暴栗就给了房遗爱,只听巴陵公主恨恨道:“认什么错,你是不是傻?辩机就是他,他就是辩机,这和尚俗名就是王邵,好你个王邵,今日新仇旧账本宫跟你一起算!”

看着气势汹汹的巴陵,王邵大喊一句:“且慢,容我说一句,就一句话,万事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的呢,咱们是文明人,应该用文明的方式化解矛盾嘛。”

巴陵一愣,揉着的粉拳也是一缓,似笑非笑盯着王邵道:“好,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若你的话不叫本宫满意,今日本宫管你是不是官,照样会把你揍成猪头。”

王邵赶紧掏出木牌道:“作为赔罪,我想我身上的这些木牌或许可以帮助公主殿下换到喜欢的东西。”

巴陵公主粗粗一看,王邵手上可有十几枚之多,便诧异道:“这么多,都给本宫?”

“当然,不过条件是……”

王邵还未说完,手里的袋子就被巴陵收走了,巴陵顺手将袋子往柴令武怀里一丢,吩咐道:“令武哥,帮我去换。”

一声令武哥,把柴令武兴奋的不行,二话不说,点完头就向兑换台跑去。

“这么说,交易完成了,那我可以走了吧。”王邵淡淡一笑。

“站住!”巴陵一横手将王邵的去路拦住。

王邵眯起眼睛道:“公主这是何意?”

巴陵小脸一红,横着的手臂也被其收了回来,现在已经换成了搓掌,似乎有什么事难以启齿。

王邵很是怪异的望着巴陵,才开口道:“公主你……是不是有事?”

“听丽质皇姐说,王邵你对经营一道颇有见地,本宫名下有些产业,是专卖玉石珠宝的,年前父皇在对吐谷浑用兵,西域商人来的少,生意自然变得好了许多,但近日随着丝绸之路的开通,本地的玉石生意却变得举步维艰起来,本宫名下的产业也多有亏损,我……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是长乐公主提的?”

“嗯。”巴陵有些忐忑的望着他。

王邵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既然是丽质亲口提点巴陵的,那显然丽质与巴陵的关系十分不错,又想到巴陵公主的生母没有什么名分,不像高阳、丽质这般受李世民宠爱,便也理解了为何巴陵会私下拥有产业。

巴陵见王邵低头不语,还以为他不肯答应,便弱弱说道:“王邵,你别忘了对本宫做过的无礼之事,本宫不管,反正这事你要帮本宫,不然……不然本宫就懒你一辈子。”

王邵大汗,这是干啥?软的不行来硬的?哥也没说不帮啊!

看着柴令武、房遗爱敌视的眼神,王邵赶紧表态:“哎呀,公主说笑了,公主金口都开了我自然是要帮的,方才不是在想法子嘛。”

“你有法子?快告诉本宫嘛。”巴陵公主一听王邵这么快就有主意了,不禁一脸喜色,撒着娇,抓着王邵的双手就是一阵猛摇。

看到这里,旁边两位纨绔脸都绿了,柴令武赶紧上来拉开王邵,朝巴陵道:“公主,这事儿为何不向我等提及,这有何难?只要公主一声令下,我们去问自家爹爹讨要个万八千贯不就好了,犯不着低三下四求他。”

房遗爱也嚷道:“就是,不就是钱嘛,谁家没有。”

其余勋贵也表示可以捐出打把钱财。

巴陵回头瞪了众人一眼:“你们懂什么,本宫平白无故受你们钱财作甚?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本宫才不要欠你们人情呢。”

王邵极度无语中:“奥,敢情他们不行,到我这儿就行了?这是什么鬼的双重标准啊!”

第六十三章官上任

六月初五,狩猎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丽质昨日特意还来了工坊一次,目的只是为了替巴陵催促下王邵答应下来的事情,为此王邵还小伤心了一把,难得老婆上门居然是为了巴陵这个刁蛮公主的事,自然少不得王邵埋怨,丽质则发挥了她女人的权利,一连串的撒娇带哄组合拳打的王邵一点脾气都没有。

今日是上任的时间,元芳比之王邵还要兴奋,一大早就隔着门在外头叫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偷哪家小姐,喊声不大,却持续不断,吵的王邵想再眯一会儿都不成。

没好气的打开门,王邵张嘴就哼哼:“元芳,你是不是有病啊,有病赶紧去寻郎中,别到我门口来发疯,打搅本大人睡觉,后果很严重的!”

元芳一脸委屈道:“不是大人,今日是你上任的第一天,外头都等着您呢,不早点催您起来换官服,一会儿就过卯了。”

“是今天,我记得应该是明天吧?”王邵还迷糊着,这两天他把工坊的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核对账目、发奖金福利、提拔工作积极的员工成为主管,这些东西都得由他亲手拍板,忙的是晕头转向。

元芳一拍脑门道:“没有错的,是今天,大人您忘了,那天不是长乐公主来了,您陪着她转悠了一整日,又是游湖又是采荷的。”

“有吗?好像是这么回事,哎,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这么短暂,犹如白云过隙稍纵即逝,那是我逝去的青春。”王邵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元芳嘴角抽了抽,“大人,您还有心思感叹呐,大人别忘了咱们工坊可是在城外,这里出发到户部衙门就得花半个时辰,赶紧走吧,不然可就真来不及了。”

“行了,稍等。”

王邵回屋匆匆洗漱一番,元芳见此立即命人将官服官印给取了过来,王邵从战场下来时肤黑体瘦,经过这几月的调养和高质量伙食供应,体格比之前壮实了许多,连带个子又窜了三厘米,如今穿上鞋子已经勉强到了一米八,这身材,放在古代也少有,再加上一身从三品侍郎大红袍,那是相当英伟不凡。

只是有件事情让王邵很尴尬,就是朝廷配的娇子似乎矮了些也小了些,王邵进去一座居然只能躬着身子,直起腰来头顶的官帽居然会顶到娇顶,最后没办法,王邵只得叫抬轿的老哥们休息,自己换了马车,向长安城驶去。

元芳被王邵任命了户部员外郎,是从六品的散官,这也是王邵身为侍郎最大的权限,不是有句老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这点吏部就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为了避免空降长官工作不能正常开展,基本会留一到两个不算关键的职位给王邵自己填写,以便安插亲信。

王邵想了想,能放上台面的也就元芳一人,所以顺手填了上去,元芳对此那是感激涕零,连带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所以今天天没亮就这般积极,干了六扇门当头这么些年,终于是拿到官印了,试问元芳能不激动吗?

原本是坐轿的,要花上半个时辰,如今改马车就不必花费这么长的时间,经过城门卫安检后,元芳护着王邵的马车直奔民部衙门。

行不多时,元芳勒马声传进了王邵耳朵,随即就听见马车之外的元芳靠近车窗道:“大人,户部到了!”

户部,亦称民部,李世民真正掌权后,民部因为避讳李世民的那个民字,所以现在的牌匾写的不是民部,而是户部。

户部,是掌管户籍财经的机关,为六部之一,最高长官便是户部尚书,但听长孙无忌这老狐狸的口气,如今的户部似乎没有掌舵之人,也就是说王邵就是户部最大的官。

所以王邵也不用小心翼翼,出了马车便带着元芳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可两人刚跨进户部大门,还没走几步路,王邵就蒙圈了,看着眼前的情景,王邵甚至怀疑自己是走错门了,这尼玛是户部?咋感觉像进了茶馆啊,怎么说呢,印象非常不好。

元芳也是一脸懵逼,啥也没说转身小跑到门外,抬头确认牌匾好几遍,这才回来禀告道:“大人,没错,这儿是户部。”

王邵翻了翻白眼,但他还是伸手指着院子里的一群人道:“我又不瞎,你去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还没等元芳过去,那边人群却提前发现了王邵一行,看着王邵的官服就知道是顶头上司来了,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就聚了过来。

“卑职等,见过侍郎大人。”一群官员纷纷躬身行礼。

王邵拱手回礼道:“呵呵,各位大人无需客气,快快免礼,本人新官上任,对户部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以后还得劳烦诸位大人多多提点,毕竟诸位大人怎么说也是本官的前辈嘛。”

“大人谦虚了,吾等不敢,今后自然以大人马首是瞻。”官员们纷纷表忠。

王邵一指院子里的那些茶碗杯具道:“只是……诸位大人不去处理政务,却在这院子里乘凉吃茶,这是何故?呵呵,诸位别误会,本官不是追责,只是好奇而已,这不,还没到卯时嘛。”

王邵这么一说,好些官员暗舒了口气,也对王邵这位新上任的上司有了一丝好感,他们又何尝不想找事做,只是每每见到赤字就是心肝脾肺肾变着法的出毛病,这会儿是受不了才出来透气的。

有胆大的向王邵倒了苦水,王邵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偌大的户部,难道送上来的账册都是赤字?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进项?朝廷的税收呢?”

“回侍郎大人,税收自然是有的,但杯水车薪啊,吐谷浑战事起时,陛下便免了陇西的各项税收,如今南边陛下又拨了一大笔巨款用来治理长江,这一来一去跟本就不够用!”一官员诉苦道。

另一位哭丧着脸接口道:“不仅如此,吏部那边催着我们要发去年官员考核评定为优良的大小官员赏钱,工部那边又催着我们给皇陵拨款,兵部来人说要更替新装备,说什么要装备行军粮袋和马蹄铁,这每一件都是一大笔开支,大人,我们哪里有这么多银子花啊,诸位同僚不是不想理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十万贯够不够填上?”王邵思忖片刻,忽然开口道。

众官员不知王邵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人回答道:“若有十万贯,大概,或许,勉强够撑一阵子。”

“行了,此事就这么办!”王邵挥挥手就大步向内堂走去,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这位新来大人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办是怎么办嘛……

元芳见王邵进去,赶紧跟上,一面替王邵抱不平道:“大人,这也太过分了,凭什么咱们自己要往国库里垫银子啊,这可是大人您辛辛苦苦挣来的。”

王邵笑而不语,只是顺着走廊寻到自己的办公室,推门进去,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

王邵捂着鼻子四下转悠了一圈,又抹了一把案几上的灰尘,然后扭头对一旁的元芳笑道:“呵呵,还好,就是上了些灰,清理下就能办正事了。”

“不是,大人您不心疼啊,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元芳继续抱不平道。

王邵却淡淡一笑:“元芳,有些事情并不能光看表面,陛下为何会破格将我擢升到户部侍郎的高位,十七岁的户部侍郎,你就没有想过吗?我的香水、香料、蚊香和连锁酒楼,这些都是日进斗金的产业,陛下把我放到这里来,可不就是为了我口袋里的钱财么,若换作是你,你敢不给吗?”

“呃……”这么一通点拨,元芳算是看明白了,也想通透了,不过他还不能像王邵这般释怀,纠结道:“这官也忒难做了,俸禄还未领,就得先掏出一半的家财。”

“呵呵,元芳,记住这四个字,对你有好处。”王邵唰唰唰在铺满灰尘的案几上写了几个大字,然后笑着出门了。

元芳赶紧低头望去,立马追着王邵问道:“难得糊涂,大人,这什么意思啊?”

“想知道?”

“啊,想!”

“那还傻站着干嘛,帮我一块儿大扫除啊。”

“……”

第六十四章 一毛不拔王侍郎(上)

立政殿,李世民大马金刀坐在凤榻上,饮了一口长孙皇后递过来的茶水,忽然开怀大笑起来,惹的皇后一阵莫名其妙。

长孙皇后玉手抄起茶壶替李世民添了些水,趁机笑问道:“陛下今日过来就时不时发笑,可是臣妾这儿有何失礼之处,还是朝堂上有了什么喜事?”

皇后不提还好,一提李世民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好半晌才稳住情绪,笑道:“呵呵,不就是王邵那小子,昨个不是他上任嘛,今日上朝,就有人当着朕的面参他了,说起来哪里是什么喜事,简直糟糕透顶,五部官员差点没因为此子打成一团。”

李世民摆摆手摇头笑道:“观音婢你不知啊,那些个老臣们看王邵一个个皆是咬牙切齿,若不是朕在,差点没冲出来将这小子活生生给吞了,哎呀,朕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番场面,有趣,当真是有趣极了。”

长孙皇后从来没见过李世民笑的这么开心,便接话道:“那,大臣们又为何要参王侍郎?”

李世民又是一阵哈哈,然后缓缓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

……

一个上午,王邵在元芳“积极主动”的配合下,终于大扫除完毕,随后立即进入了工作模式,命手下官员将各部的账册都搬进自己办公室来后,王邵开始了算账大业。

在众官员如同见了鬼的表情下,王邵居然仅花了一中午的时间将大唐整年的财政报表给做了出来,还附带了各类他们看不懂的数据分析图。

王邵就像老师给同学讲课一般,对着一堆贴上墙的数据图表解释道:“在我阐述结论之前,我希望诸位大人不要打断我接下来的话,除非我开口提问,假如有任何不懂得地方,可以先做下笔记,事后来询问我,没有异议的话,我就要开始了。”

等了十几秒,见众人都迷茫的看着他,王邵就笑了,一边让元芳给众官员分发他亲自做的那些图表,一边道:“既然没有异议,那下面就开始会议,诸位一定很好奇到手的这些图画,其实不理解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会讲的过于细碎只是笼统的概述而已,而且本人也没期望诸位能在短时间内将这些东西理解,咱们不急,一步一步来。”

众人手里拿着鬼画符样的一叠宣纸又是一脸茫然,上面都是圈圈三角和长条,一旁还注释着数字,当然这些数字是中文写的,整张图表估计他们能看懂的也就只有这些中文数字了。

王邵拍了拍墙上的图表,笑道:“呵呵,我们先看第一张图,这是一张总体经济指标图,本官列出了贞观八年全年与贞观九年上半年的国民生产总值、价格指数、收入指数、景气指标等四项指标,贞观八年是用实线表示,而九年的我则用虚线表示,先不去管这些指数代表的意义,我们就从这些图表上看,直观的对比贞观八年与九年上半年,我们能看到什么?”

众官员一脸懵逼,倒是元芳趁着发图表的工夫,看了几眼,王邵这么一问,他就如实回答道:“回大人,虚线比实线更高些。”

王邵露出满意之色,点头道:“很好,元芳很敏锐,两者相比较,代表今年的虚线确实比去年高了一些,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别忘了,这一点点就是进步,对整个大唐来说,哪怕是百分之一,也是相当可观的数值。”

有人好奇问道:“那么大人,这些所谓的指数,又作何解释?”

王邵懒得一一解释,便说道:“你们只要知道,这是一种可以直观判断一个国家整体经济状况的数据就行了,至于具体的意义……”

王邵故意拖了个长音,见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后,王邵突然一摊手道:“其实我说了你们也听不懂,gdp懂吗?rgdp、cpi、ppi、rsi好吧,你们都不懂。”

众官员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在听天书啊,好高大尚有木有?众人不禁怀疑来起了人生,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些年在户部就剩干吃白饭了!

王邵拍拍手道:“总结一下,大唐的经济是在稳步上升的,你们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喔……”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恍然大悟,不过另一个问题就产生了,既然大唐的经济如王侍郎说的走势良好,那为何咱们户部现在穷的叮当响呢?

有聪明人就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王邵点头道:“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为什么呢?”

元芳一脸无语,提醒道:“不是大人,这个问题好像是我们提的?”

王邵神秘一笑:“呵呵,其实答案很简单,我们缺乏主动性,过惯了逆来顺受的日子,户部,它的权利非常之大,大到尔等无法想象,往小了说,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归我们管,往大了说,陛下的每一项国策实施都得从咱们手头上抽钱,可以说,大唐的经济命脉几乎就攥在我与诸位的手中,好钢用在刀刃上,以后别有事没事往外掏银子,今日起,我们施行开源节流政策,其余五部的无理要求统统可以无视,直到他们向咱们喊爸爸为止!”

“Σ(°△°|||)”元芳与众官员受到了惊吓。

“户部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快给尉迟爷爷出来!”

王邵很满意手底下人的表情,正要高谈阔论的时候却本一个粗嗓大汉的叫嚣声所打断,听那声吼,众官员就是莫名一颤瑟瑟发抖,王邵看在眼里有些不满,心道:“这些个户部官员,天天被人上门催债,活的也是够窝囊的。”

如今他来了,那自然要改改风气,便向元芳示意道:“元芳,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何事?”

“是,大人。”元芳匆匆领命而去。

不多时,元芳又回来了,而且还拦着一人:“尉迟大人,您别这样,我家大人正开会呢。”

“滚,我寻你们家大人商量要事儿,你小小一个员外郎敢拦本官,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尉迟敬德强闯进了院子,元芳则是一脸无奈的看向了王邵。

王邵嘴角一翘,送上门的小鸡,干嘛不宰,于是堆着虚伪的热情上前招呼道:“呵呵呵,原来是尉迟大人,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不知尉迟大人过来有何要事啊?”

尉迟敬德皮肤黝黑,身材魁梧,若粗看,跟三国演义里燕人张翼德差不多,不过今日没有着甲,一身朝服倒像个捉鬼的钟馗,只见他没好气道:“王家小子,可算等到你上任了,户部现在是不是你做主,好,我这趟过来也不提别的,我就想来问问,兵部更换新装的钱什么时候能下来,这都过了十天,你手底下的人说什么没有你的官印不给发,这一拖再拖,现在你来了,看你们还找什么借口。”

王邵还未说话,一旁的户部官员悄悄提醒道:“王侍郎,尉迟大人口中的军备不下八万贯之巨,您可答应不得啊!”

王邵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望着尉迟敬德道:“呵呵,尉迟大人请息怒,不就是区区几万贯嘛,户部当然给的了。”

尉迟敬德一听笑了,拍着王邵的肩膀欣慰道:“哈哈哈,王小子,知情识趣,老夫就喜欢你这般爽快人,那……赶紧按印放款吧。”

王邵忽然又沮丧道:“尉迟大人,不过可惜,您来迟了,刚工部来人说皇陵需要加快进度,已经支取了十万贯,这会儿咱们户部半个子儿都没有了,要不您去跟工部商量?”

“等会儿,你说,钱没了?”尉迟敬德挠了挠耳朵,一脸呆滞道。

“对啊,您没遇见吗,人刚走不久,要不然咱们也不会在这儿开会啊,可不是没钱愁的么。”

“你爷爷的,段纶这老货下手居然这么快,不行,我得去跟他讨些过来,王小子,你确定不是在欺骗老夫?”尉迟敬德瞪着他的铜铃眼道。

“尉迟大人,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嘛。”

“不好,我得去追回来……”尉迟敬德大叫不好,立马向衙门外跑去。

“尉迟大人,走好啊,不送啦……”王邵见尉迟敬德跑没影了,这才回头看着众人道:“看到了吧,要是其余四部过来催,你们就学着本大人一样,往别家泼脏水,叫他们自个儿闹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操作也行?

第六十五章 一毛不拔王侍郎(中)

都说无巧不成书,尉迟老傻前脚刚走没多久,工部尚书段纶还真派人过来催债了,王邵依样画葫芦客客气气接待了来人,然后趁机诉了一堆苦,说的那来人都以为向王邵开口要钱跟犯了罪一样。

将来人忽悠的不知东南西北后,王邵这才无奈的表示钱已经被尉迟敬德给敲去了,工部来人的表情一僵,心道:“娘的,听了半天敢情钱早被人取走了,你倒是早说啊,我容易么我。”

工部的人只丢下句知道了,便匆匆而去,看他去时焦急的模样,应该是急着回去汇报了。

盏茶间,王邵先后又接待了吏部、礼部、刑部乃至国子监派来的人,凡是催钱的,统统都是带着遗憾悻悻而回。

户部众官员看王邵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膜拜有木有,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担忧:“侍郎大人,虽然今日大人叫他们无功而返,但是明日呢?纸终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明日上了朝,岂不是要糟,到时候大人该如何面对诸位大人的质问?”

元芳也点头道:“是啊大人,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这事儿你们就别管了,明日早朝我自有应对之法,现在还是来说下接下来我们户部的工作重点。”王邵见时辰也不早了,趁着下班前这点工夫将未来一个月的工作重点布置一下。

王邵先点着一人道:“曹大人,你是负责民籍管理的,我要你明日上交一份长安城所有官妓户籍的名册,这个月,你就负责这事,必须让户籍司挨家挨户查一遍,落实户籍资料真实性,若是有出入的,一律登记造册送到我这边来。”

“是,大人。”曹兴连连点头,不过他不解道:“大人,官妓户籍大多落在教坊之中,排查就没必要了吧。”

王邵解释道:“不,很有必要,下一步我们户部要对这些有特色的服务业征重税,都说青楼是消金窟,若不收重点,怎么符合它的美名呢?”

众官员面面相觑,敢情大人把主意打到一群娘们身上了,真不地道啊,人家多不容易啊,晚上得赶紧去安慰安慰下。

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王邵淡淡一笑解释道:“呵呵,这其实是好事,我们这是在整顿青楼行业风气,使它们更加规范化、职业化,同时,我也会将这部分税收公开化,出台星级评分制度,来保证青楼行业的利益,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双赢的局面,我想不到青楼老板拒绝户部政策的理由。”

“大人,您口中的星级制度又是个什么制度?”元芳提问道。

“问的好,星级制度就像评花魁一般,我们会对每家教坊青楼进行评分,从卫生、环境、服务态度各方面划分档次,一星最低,五星最高,当然税收的标准也会随着星级的多少调整那么一点点,试问去花钱的人谁不好面子,大家都是男人,应该懂的。”

“呵呵……”一群老少爷们皆尬笑了两声。

“对了,这事儿曹大人牵头,诸位同僚也可以适当配合下,譬如组队去亲自体验一下,回来发表发表意见,打个分什么的,只要月末交给我就成。”王邵眨巴眨巴眼道。

众人那是心领神会,心道:“王侍郎了不得啊,这样的工作谁会喊苦喊累,积极性杠杠的,关键还能把本职工作做好,这招简直绝了。”

王邵适当提醒道:“我这人没有太多讲究,工作不问过程只求结果,户部多油水,古来有之,但本大人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虽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有些事儿若接触唐律的底线或者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该拿的我少不了你们,不该拿的你们自己警醒着点。”

“是是是,大人说的太对了。”一群老货擦着虚汗一个劲点头。

“好,下一个是张大人,张大人是管理商铺经营的?”

张大人赶紧出列回答:“大人好记性,张某正是管理商铺登记与下发执照的。”

王邵想了想道:“从今日起,原有的营业执照一律作废,回头我给你一张更加规范的执照格式,这个月,张大人就将新的执照发给长安城里的大小商铺,同时核实一下这些商铺的经营范围和商品售卖价格,长安城很多商铺都是超出范围经营,这会影响到市场的物价稳定,也会产生不必要的恶性竞争,所以我们不能坐视不管,该增收的税必须要收,该罚的必须要罚,若谁仗着背后势力拒不配合的,你也别正面冲突,事后登记造册交给我,我来办,反正大理寺闲着也是闲着,本大人不介意给他们找点事儿做。”

嚯,张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王侍郎好大的魄力,既然有上司拍板担责,他哪里会拒绝,连连点头道:“不敢不从,大人您就等着下官的好消息吧。”

“嗯,赵大人?”

赵钱赶紧出列道:“请大人吩咐。”

赵钱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空降的王侍郎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背后有靠山,还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一座大山,要不然也不会大刀阔斧毫无顾忌的对户部进行改革了,赵钱感叹:“果然是年轻人啊,浑身是胆。”

“赵大人负责的是田地,这方面暂时无需改动,不过我希望月末能拿到一份长安城郊田地所属的统计册子,特别是那些荒地,希望赵大人费下心思登记一下。”

“是,下官必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王邵扫视一圈,拍手笑道:“好了,暂时就这么多,一个月后看看成绩先,若确实可行,那我们户部就向陛下提议,推行全国。”

“啪啪啪”不知谁先鼓起掌来,继而户部众人皆鼓起掌来。

王邵老脸微微一红,摆手开玩笑道:“好了好了,下班不积极肯定有问题,诸位大人还留着过夜啊,赶紧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老婆。”

“哈哈哈……”众人在欢笑声中相互告别。

王邵与元芳也坐车回了工坊,直到此刻,王邵才想起公主府边上的新家,也不知那些工匠做的如何了,现在做了官,每日来回就变的不太方便了,还是住城里的好啊。

翌日,正是朝会之时,王邵早早被元芳从被窝里拉了起来,等王邵迷迷糊糊到宫门时,却发现已经是人满为患,这还未到卯时呢,也就是早上五点,王邵实在佩服唐朝官员的勤劳。

要放在后世,员工不造反才怪,他们巴不得十点上班十一点下班,中午还有午休,下午一点半上班三点前下班,又能错过上下班高峰期。

话又说回来,这是老板才该有的待遇好吗,员工们,你们想多了。

王邵正歪歪呢,听得一声锣响,随后宫门大开,官员们三三两两结伴有说有笑的进去了,王邵见人去了大半,赶紧小跑几步打算跟上。

“呔,王家小子,你给老夫站住!”

一声爆吼在王邵背后响起,王邵扭头一看,受到了一万点惊吓值,尉迟恭原本就很黑了,此时那脸黑的冒油,捋着长袖吹着胡子就追了上来。

咋办?

这还用想,跑呗!

王邵哪里想不到,肯定是东窗事发了,赶紧提起官服下摆撒开脚丫子就往人堆里挤,还别说,真把尉迟老傻给甩在了后面。

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不,李世民一上座,尉迟恭就瞪着王邵出列上参了。

“微臣尉迟敬德,有本要奏!”

李世民一愣,尉迟恭要上奏?他上朝这么些年也没见尉迟恭发言超过三次的,今日却要上奏,这是吃错药了?

看尉迟恭表情有些不对,李世民带着好奇摆手道:“准,尉迟爱卿有何事要奏啊?”

尉迟敬德拿着玉圭出列行礼,而后指着数蚂蚁的王邵道:“微臣要参户部侍郎王邵,其罪一,玩忽职守,兵部更替新军备乃陛下下的敕令,可户部迟迟不发银子,这叫兵部如何更新装备,罪二,扰乱朝纲,昨日我亲自去寻王侍郎索要银子,可他却搬弄是非说给工部拿去了,我……请陛下明断。”尉迟敬德说着说着就来了气,后面估计是骂人的,没敢说出口。

第六十六章 一毛不拔王侍郎(下)

李世民看向了王邵似笑非笑道:“王侍郎,尉迟爱卿所言可有其事?”

王邵缓缓出列行礼:“回陛下,尉迟大人所述皆是事实,但列出的两大罪状,微臣不敢苟同。”

“哦,那你有何辩解,说来与朕听听,与诸位爱卿听听。”李世民松了松背脊,换了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半靠在龙椅一侧。

王邵淡淡一笑:“回陛下,微臣上任至今还未过十二个时辰,户部遗留的卷宗账册数不胜数,若微臣不问其中缘由欣然拨款兵部制军备,这才是玩忽职守,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微臣接手户部时日尚短,连户部内务都未来得及整顿,怎可糊里糊涂往外放款。”

“嗯,句句在理,王邵所言众爱卿可听到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甚得朕心啊,其身正,不令则行,不正,有令不行,为官者始修德行,用权之道,当慎之又慎,王侍郎上任不到一日,其本职都尚且不了解,行事难免有所顾忌,敬德,你太急躁啦。”

李世民首先表态,王邵中心微微一笑,看来这罪一是被他忽悠过去了。

尉迟老傻还能说什么,哼哼道:“王侍郎好一张利嘴,即便没有玩忽职守,扰乱朝纲你又怎么解释?”

这是要与王邵当朝对质啊,原本段纶等各部尚书其实也要参王邵的,一看尉迟老傻先跳了出来,大家都在拭目以待,关注后续。

王邵哈哈大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对尉迟恭说道:“扰乱朝纲?呵呵,尉迟大人给下官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不知尉迟大人有何证据?”

尉迟敬德见各部尚书不发一言,他哪里不知别人的心思,有心拖他们下水,眼珠子一转便指着其余四部道:“此事可不是我尉迟敬德片面之言,吏部、礼部、工部、刑部和国子监的同僚都在场,你们倒是出来做个证明,这小子是不是在挑拨六部关系,是不是扰乱朝纲,昨日之事难道诸位大人忘了?”

其余几部尚书面露尴尬之色,李世民顿觉有趣,好奇道:“段纶、道宗,你们都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段纶被李世民点名,心中暗骂了尉迟老傻一句,出列道:“回陛下,其实问户部催讨拨款的,不止是兵部,各部都有派人去,不曾想,王侍郎巧舌如簧致使各部下层官员产生了些许误会,继而引发了一些争执。”

“喔,很严重?”李世民眼尖,段纶的胡子比前几日上朝明显短了半截,可想当时的场面。

哪里是很严重,要不是他们五人去的快,制止的果断,估计五部人马都上演全武行了。

“不严重,不严重,只是小小的误会罢了。”段纶赶紧擦掉冷汗,连连摆手。

尉迟恭一脸不爽,他就看不惯文人的虚伪,明明都扯袖子干架了,到朝堂连个屁都不敢放,鄙视!

尉迟恭没等其他人发话,便抢白道:“陛下,这个不是重点,户部不拨款就算了,还挑拨各部团结,难道这不是扰乱朝纲吗?我尉迟敬德书读的少,但大道理还是明了的,今日上朝,我就想问这小子讨个说法,请陛下做主啊!”

李世民抽了抽嘴角,其实他很想笑的,看样子王邵是把这些老臣子们都玩坏了,这才想着找自己抱大腿啊。

“咳咳,王邵,扰乱朝纲罪名不小啊,你可有话要说?”李世民假咳两声盯着底下一脸风轻云淡的王邵道。

王邵打量同仇敌忾的其余几部尚书一眼,微笑道:“回陛下,户部不是私家金库,每项进出款项都该有根有据,是需要时间准备的,尉迟大人和各部派来的人马在我上任当天就上门催讨,试问微臣如何敢答应,户部的钱非是微臣一人所有,而是来自国库,而国库的钱却来自百姓,取之于民用之民才是户部的宗旨,微臣知晓,各部派来催款的人马皆是奉命行事,可若直言相拒,定会破坏各部团结,因此,微臣只得出此下策,拖延几日,待账目清明后,该拨的款项必定一文不少的送到各部手中。”

这话说的毫无破绽又入情入理,换位思考下,王邵也不容易,刚上任就遇到催债的,任谁也是一脸懵逼,总得腾时间给人家去理清思路吧,各部逼的这么紧,那也不能怪人家耍手段,用拖字诀了。

李世民看着那群老臣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想想就开心,天天在朕面前催这催那的,还不时理直气壮地嚷嚷大道理,这下好了,总算找到人能治这群老货了,还是折腾的他们有脾气没出发的那种,爽!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好遮掩他的偷笑,等调整好情绪才一脸认真开口道:“此事王侍郎也有其难言之隐,诸位爱卿得多多体谅才是,扰乱朝纲一说,牵强附会了些,不过王邵啊……”

“微臣在。”

“各部该到的款项,还是要尽快拨发下去,不然会动摇大唐国基,朕就替各部做个主,问问户部何时能将钱银拨发到位?”

王邵想了想道:“回陛下,微臣虽只上任一日,但发现的问题却不少,要理出个头绪需要些许时日,大概……需要一月时间。”

见大臣们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李世民直接拍板道:“一月太长,朕只给你十日期限,若各部需求十日后未能满足,朕唯你是问。”

王邵露出为难之色,但还是点头道:“微臣……领旨。”

……

李世民说的绘声绘色,长孙皇后也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两夫妻还会相视而笑。

等讲完事情的经过,长孙皇后才开口笑道:“呵呵,这个小和尚如今怕是焦头烂额了,国库的银子本就不多,即便他再有手段,也难在十日内凑够五部所需的钱财,对了陛下,若十日之后王邵他交不出,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李世民摸着胡子沉吟道:“观音婢,朕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他,玉不琢不成器嘛,何况那小子名下产业收入颇丰,只要他肯拿些私房钱往国库里贴,朕就不予追究了。”

长孙皇后掩嘴笑道:“咯咯咯,依我看,二哥的目的怕是那小子手头上的银子吧。”

“啪。”

李世民没好气的一击家法,拍在了皇后翘臀之上,一脸理所当然道:“既然成了朕的户部侍郎,自然不用去行商贾之事,他不肯,朕就替他断了那心思,否则,成何体统。”

这边两夫妻在算计王邵,王邵又何曾不在算计李世民。

散朝后,王邵就跟元芳去了新府邸。

本来呢,朝廷是要配房子的,结果王邵直接给拒绝了,统统折现。

现在王邵学乖了,就他那招人烦的性格,住单位房不如自己起个家安心,再说了,那地皮可是丽质送的,不住岂不是叫丽质多想,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一路行去,元芳就向王邵打听朝堂的事儿,听王邵说陛下只给了十日期限,便担忧道:“大人,这时间也太赶了吧,下下次朝会就要拿出结果了?”

李世民算是比较勤政的皇帝了,朝会基本保持在五日一朝,而官员呢,十日一休,唐朝有个特定的名词,叫旬休。

王邵才刚上任,自然没有假期休,但今日早朝散的快,看天色也没到正午,所以王邵抽空想去看看房子建的如何了。

信马由缰的王邵听元芳这么一问,便笑道:“其实只要我交上十万贯就能在一日之间把事情办好,我之所以讨要一月,无非是在等陛下定时限罢了。”

元芳不解道:“大人这又是为何?”

王邵看了元芳一眼,笑道:“呵呵,这其中的道理有些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还是不提了,走,我们看房子去。”

第六十七章 女主人要看房

什么最讨厌,就是有人话到一半硬生生给你掐了,然后丢一个无比有内涵的眼神,让你自己去悟。

元芳就是遇到这种情况,感觉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在线,抓耳挠腮道:“大人,您倒是把话说全了呀。”

元芳撂担子不干了,干脆勒马等答案,那感觉就像自己脱了裤子正想办事的时候,结果遇上小姐姐来大姨妈,说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王邵哈哈一笑,开口道:“真想听?那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元芳脸上一喜:“请大人赐教。”

“打个比方吧,你是酒楼掌柜,手底下有两个伙计,一个勤勤恳恳只会埋头苦干,而另一个平日里只会敷衍了事,你喜欢哪一个?”

这还用说,元芳想也不想便开口道:“自然是喜欢吃苦耐劳的。”

“为何会这么选?”

元芳一脸荒唐:“这不是明摆着嘛,付了同样的工钱,自然要选兢兢业业的人了。”

“元芳你说的对,说白了,身为掌柜的你是认为那个兢兢业业的人能更省钱对不对?”

元芳脑袋一歪,这么理解貌似也没有错,于是猛点其头。

“所以可以总结为你更在意他们谁更有利用价值,对不对?”王邵向元芳报以微笑。

“虽然有些势利,但确实如此。”

王邵表情变的严肃,盯着元芳缓缓开口道:“接下来的话虽然刺耳,但对你有好处,用心记下。”

看着王邵严肃的表情,元芳也是心里一紧,赶忙认真点头:“是,一定谨记于心。”

王邵这才开口道:“人与人的关系说白了,只有两种,单向利用与相互利用,单向的利用就是纯粹的利用,区别在于你知不知情,或者是甘不甘愿,好比那勤勤恳恳的店小二,他拿了你的工钱,自然甘愿听你驱使,这就是单向利用,至于相互利用嘛,假如我告诉你,另一个平日吊儿郎当的那位却利用跟客人搭讪的机会,将散客变为常客,那你会不会因为他偷懒而减他工钱呢?”

元芳愣住了,按理说王邵的问题很简单,答案其实也呼之欲出,但回神仔细想想,又觉得深奥无比,若自己开掉那位偷懒的雇员,就会面临顾客的流失,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岂不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元芳不禁将脑袋挠成了鸡窝,感叹道:“若事情真是如此,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王邵哈哈一笑,拍着元芳的肩旁道:“元芳啊,被人利用其实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没有,做官也是这样,要学会利用与‘反利用’,从单向被动转向双相主动。”

王邵神秘道:“关键在于体现自己的利用价值,好比这次,在他人眼中想要收拾户部的烂摊子难比登天,但只要寻到合适的法子,就能轻松化解,这种事情以后要抢着做,这样才能给上面留下‘舍你其谁’的好印象,也就是体现了自己的价值。”

“同样的道理,那些看似简单不复杂,其实耗时费力的工作,即便你做到最好,也很难引起上头的关注,在陛下眼中,这种事情随意换个人也能做到,自然没有叫人感到眼前一亮,也就失去了那种惊艳之感。”

元芳听的是目瞪口呆,王邵灌输的东西他简直是闻所未闻,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禁感叹:“听大人今日一席话,甚于我寒窗苦读十载啊。”

不过元芳随后摇头憨笑道:“呵呵,大人您说的元芳都记下了,可元芳我胸无大志,也不愿花这些心思,总之,这辈子跟着大人您后头办事儿,就对了。”

王邵翻了翻白眼,嘿,还说没心思,这马屁拍的一溜一溜的,王邵气极反笑:“老滑头,走吧。”

说说笑笑间,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长乐公主府外。

紧挨着公主府的地,已然被刻意平整了出来,还用了上好的青石板铺了路基,与相邻的公主府门前的道路连接在了一起。

两人经过长乐公主府大门,却发现公主府的大门正敞开着,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仆人丫鬟进进出出,有管家的呼喝声,有婢女丫鬟点头称是声,还有仆役们搬重物的号子声,好不热闹。

王邵不由放慢了马速,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不解道:“公主府里怎么这么热闹?”

元芳知道些什么,却闭口不谈,也学着王邵一脸神秘,嘿嘿直笑。

王邵瞪了他一眼,真是因果报应,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见元芳一脸“大人您快求我,我才告诉你”的模样,王邵反而按下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反正到了地方,一切谜团自然就会解开,也不急于一时。

眨眼工夫穿过了公主府,王邵便到了自家门口,此时自家宅子已经准备盖顶,宅子的轮廓也可以清晰辨认,三进院的宅子,主体是一座三层高楼,左右各有一座两层绣楼,从门口望去,呈现一个“山”字,鸟瞰的话那就是品字型结构,三楼之间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前院,此时因为没有种上花花草草,显得极为空旷。

王邵刚下马想进去瞧仔细,正撞见里面出来的一行人。

王邵定睛一看,居然是李丽质,此刻她一身便服素面朝天,在丫鬟们众星捧月下提着裙摆正准备跨出门槛,嘴上还不停的念叨着:“这些事情一定要叫木匠们多多上心,一定要办好,不要给本宫偷工减料,期间有什么问题,也需第一时间通知本宫。”

“是,公主。”丽质身后的丫鬟齐齐点头。

“公主,你怎么在这儿?”

寻声抬头,见是王邵出现,丽质居然没来由的俏脸一红,慌慌张张招呼道:“哦,是你啊,你……你来了,今日不是说要上朝吗?”

王邵一脸懵逼啊,这什么情况?

公主怎么会从自家院子里出来?关键这还没竣工呢,莫非……难道……嘿嘿,某女主人等急了?

王邵忽然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这尼玛果断是女主人来实地考察了呀,王邵想到此赶紧下马,屁颠屁颠跑到丽质身前笑道:“嘿嘿嘿,参见公主殿下,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丽质微微低头,玩着她那俏皮的鬓发低声道:“闲来无事,本宫就过来瞧瞧,毕竟如今王侍郎与本宫也算是邻居了,自然要熟络熟络。”

哎呀,真的仅仅是来“摸摸门”这么简单吗?

王邵心中暗笑,嘴上却不说破:“公主来的正好,我正愁没人提意见呢,公主出身高贵见识非凡,肯定对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还有假山流水花卉草木都有独到的见解,我就特别羡慕公主府里的大花园,那简直是如临仙境,叫人羡慕嫉妒不敢恨呐,正巧,我这院子也有这么一片花园,可惜啊,公主殿下也看到了,现在还是秃的跟和尚似的。”

丽质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了王邵一眼,咬着唇道:“那又如何?”

王邵挤眉弄眼感叹道:“哎,我这宅子也没个女主人帮衬,瞎鼓捣又怕贻笑大方,所以我心里盘算着,得空到公主府上向殿下讨教园子装修的事儿,没曾想,这话还没说出口,公主您就来了,俗话说的好,择日不如撞日,公主既然大驾光临,那必须得给我这宅子提点提点。”

两人站的极近,丽质越听越不对味,王邵这话似乎另有所指啊,丽质自然明白王邵的弦外音,脸上浮现出两片绯红的云朵,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拧了王邵老腰一把,低声娇嗔道:“哼,本宫提点有用吗,等宅子建好,指不定就被哪只狐媚子捷足先登了,一想到这儿,本宫就来气,依本宫看,这园子还是秃着的好。”

不是,大姐,您脑洞有点大啊,这都能扯一块说?

王邵不乐意了,坚决表态道:“哪个狐媚子,我怎么不知道?公主您是不是误会了?”

“谁误会了,就你那个!”

“不是,哪个?”王邵完全懵圈啊。

“就那个。”丽质学着某人,嘴角一抽,露出很是不屑的样子,连带小鼻子一扭,眼珠子四十五度瞥眼角,抛起了卫生眼。

嚯,这表情,不就是罗静心丢自己白眼的模样么,丽质学的很到位,简直如出一辙。

“额……这个……”王邵都快哭了,心道:“总不能把我师姐往外赶吧,关键我想赶,也得先打的过她呀,万一她翻脸,就我这三脚猫功夫,完全是送菜好吗,正宫娘娘,您这是要逼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呐!”

第六十八章 户部新政

王邵自然是要忙户部的事儿,也就没工夫管理宅子,索性由丽质自个儿去折腾。

长乐公主虽然嘴上说不管王邵宅子的事,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关心,三天里,往王邵宅子跑了不下几十趟,将所有装修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工匠眼中,同时还调集了自己府上的木匠前来帮忙,王邵的宅子那是一天变一个模样,如今已经能入住了。

这三天里,王邵以户部的名义出台的许多政策,而这些政策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长安城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城门口贴的告示:凡娱乐产业户部增收娱乐税,十日内户部会对所有长安城中的烟花柳巷进行登记造册并颁发星级评定书,教坊、名院等名下艺妓们每月需例行到户部指定的医馆进行免费的身体健康检查,合格者就会下发一张由户部颁发的上岗证,持证才可工作,凡不合格者一律禁止面客,违者拘留十五日,罚银百贯,特此公告。

这条政策一下来,全城的老鸨就不淡定了,变着法的寻门路打听,但得到的回应只有一条,户部要整顿娱乐产业了,决心很大,自求多福吧。

有人愁来有人喜,百老姓就当看个笑话,那些经常钻烟花柳巷的风流才子王公大臣们却是举手叫好,毕竟他们风流归风流,对于这方面的安全性还是很关注的,以前小心翼翼,如今有户部出面替他们鉴别,岂不是方便了很多,花钱消费不就图个安心舒心么。

为了竞争所谓的星级名额,长安城的烟花柳巷居然在服务上整体抬了一个档次,这点也叫顾客们大为欣喜,回想往日消费的经历,他们不禁感叹待遇上的天差地别,以前的钱,算是白花了。

小姐姐们也开心,老鸨终于不会逼她们做事了,自己也更像个人了。要是身子有些不适,老鸨比亲娘还关心她们,嘘寒问暖那是少不了,还时不时送些补品过来,这待遇,堪比门阀闺秀。

最关键的,自己再也不担心意外怀孕,户部免费提供的工具很是好用。

王邵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烟花柳巷中如病毒般疯传了开来,除了香水、香皂、蚊香的发明者之外,小姐姐们还亲切的称呼他为“关爱女性之友”,连带着传出了一句“嫁人当嫁王侍郎”的赞誉。

为了保障政策的落实,曹兴几人那是相当“卖力”。

特别是王邵今日一见,差点没被他们吓死,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们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呢。

王邵看着这些左膀右臂不禁调侃道:“诸位,保重身体啊。”

引得众官员一脸尴尬,不过曹兴随即带着喜色禀告道:“大人,您真是神了,这三日,光长安城,户部就收了近十三万贯的娱乐税,去掉拨发给医馆和免费提供那个……”

“羊肠套。”王邵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羊肠套的钱,结余居然有八万贯,好大一笔收入。”曹兴感叹道。

王邵微微一笑看向另一人:“张大人,这些个烟花柳巷还兼做酒楼与住宿,你颁发营业执照的时候有没有算进去?”

张光点头道:“算了,大概有五万贯盈余,再加上其他铺子整顿下来的罚款,下官这儿能上交十万贯。”

王邵用手指敲着案几自言自语道:“也就是十八万贯,加上户部原有的近十万贯银子,支付各部所需勉强够用,对了,赵大人这边如何?”

赵钱禀告道:“回大人,我已按大人的意思扶持百姓开荒,这是要发的公文,请大人过目。”

赵钱恭敬的递了过去,他算是真服气了,眼前这位不满十八的少年郎好厉害的手段,仅仅三天,长安城那是大变样,以往乌烟瘴气的花街居然成为了文人墨客的胜地,他以前连想都没有想过。

王邵接过细细读了出来:“凡参与开荒者,可报备户部登记造册,户部承认开荒土地为开荒者所有,开垦后的田地归于其名下,经户部检查后,下发土地证明,同时由户部免费发放开垦工具,无息出借耕牛为期二年,开荒者只需负责耕牛饲养事宜,若期间耕牛意外死亡,需照价赔偿,经考察后可再次申请,若期间耕牛产子,所有权归户部所有,户部将下发钱粮予以补偿。”

王邵满意的点点头,放下公文道:“大方向上没有错,具体细节还要再完善一下,特别是耕牛的分配问题,年青力壮的可以适当下发些老耕牛,若是孤儿寡母的,可以放宽些政策,尽量挑选刚成年力气又大的那种,若是百姓只想饲养小牛,户部也给予补贴,总而言之,尽量做到公平公正,生产力均衡发展,至于耕牛购买的钱十万贯够不够?”

赵钱连连点头:“够了够了,大人放心,下官会亲自把关,保证一文一贯都花在刀刃上。”

“好,辛苦赵大人了。”

听完汇报,王邵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天色也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便对几位笑道:“后日就是早朝,咱们户部也该给陛下一个交代了,这些天辛苦诸位,晚上我做东开个庆功宴好好放松放松,去哪儿你们自己商量。”

“不敢不敢,此皆下官分内之事,吾等怎可让王侍郎破费。”众人异口同声道。

王邵摆手道:“劳逸结合嘛,我们又不是车轱辘,能不停的连轴转,即便是车轱辘也有腐朽的时候,该工作的时候认真工作,该休息的时候也应该好好享受才是,诸位别跟我客气,再说,我这户部侍郎临危受命一来就对你们指东画西的,若没怨言,说出来我都不信。”

“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这顿饭算是我向诸位赔罪了,都别推脱,谁不去就是不给我王邵面子,我可是要给他穿小鞋的哦。”王邵抱拳向众人行礼致歉。

“卑职岂敢不从。”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连忙躬身回答。

各自回去收拾妥当,王邵带着大队就出了户部,没走两步王邵便一拍脑门回头道:“瞧我这记性,咱们这是要哪儿?”

这个问题提的很及时呀,几人商讨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一致的结论,五花八门的酒楼名字说的王邵那是晕头转向,索性王邵自己拍板,走,去自家酒楼。

多日没见孙胖子了,去看看也好。

就这样,一队人到了“有间客栈”,孙大同那是闻讯疾驰而来,那小跑出来迎接的模样,王邵差点以为撞上坦克了,地板都在颤呐。

哥俩好久不见,自然是一阵寒暄,孙胖子越来越肥了,那肚子跟十月怀胎的娘们似的,王邵拍着他肚子,忍不住善意提醒道:“孙哥,你也该减减肥了,有益身心,没事多运动运动,就您这身板,嫂子会没意见?”

孙大同老脸一红,搂着肚子尴尬道:“你家嫂嫂喜欢这口,说是不费力。”

王邵翻了翻白眼,得了吧,纯属迎合好嘛,真话假话还分不清啊。

王邵没说破,心知肚明就好,拍着孙大同的肩膀为他介绍了自己几个部下,有意无意点了下孙大同的身份,曹兴几人也是心领神会,饭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

酒足饭饱,王邵带着他们好好泡了个澡,一顿马杀鸡是免不了的,等出了酒楼,几人那是神采奕奕,大有满血复活的架势。

“大人,听说今晚如燕楼在进行花魁交接仪式,闲来无事,要不……去瞧瞧?”曹兴见几人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弱弱的提议道。

“花魁交接仪式?”王邵一愣,心道:“这还有交接仪式?那岂不是罗静心也会去!”

想了想王邵随即点头道:“行,去凑凑热闹,反正时辰还早。”

第六十九章 四大才子

此时的如燕楼与往日大为不同,除了烫金的牌匾之外,那张户部颁发的五星评级铜牌也被挂在了匾额之下,很是显眼。

往日倚在二楼护栏边上卖弄风骚的小姐姐们,揽客的方式也变得更为含蓄。

正门口重新装修了一遍,比之以往的红灯高挂彩旗飘飘,如今已然是素净了许多,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哪家书院,而非是放浪形骸的烟花之地。

连迎客的几位美女都是双手交叠闲靠腰侧,立于一搂大门内侧,犹抱琵琶半遮面,时不时露出一张俏脸观察着过往路人,只要有人侧目回应她们,都会报以发自内心的笑容,还真有种微微一笑很倾城的韵味。

路过的少年郎脸皮极薄,被小姐姐这么一魅惑,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还差点与对面过来的一莽汉撞个满怀,在莽汉吹胡子瞪眼下,少年郎擦着冷汗不住道歉,大概觉得自己在美女们面前丢了脸,瞥了楼里一眼后,急忙低着头掩面而走。

此情此景,那是引得里间的小姐姐们捂起小嘴娇笑不已。

也有熟客路过,原本匆匆的步子在楼前放慢了几分,待留恋一番后,这才继续迈步离去,脸上总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荡漾。

当然,更多的是在如燕楼前聚集的顾客们,偶尔遇到认识的,会寒暄两句然后大笑着结伴而入,不认识的也会报以微笑,点头招呼。

等王邵他们到时,显然那个什么花魁交接仪式已经开始,门口迎宾的小姐姐十分有眼力劲,见众人簇拥着王邵而来,便猜到这发型怪异的郎君便是一行人的主心骨,于是跨出门槛笑脸相迎道:“几位公子老爷,欢迎光临本店,小女子名唤小桃红,请允许奴家为诸位老爷引路,里面请。”

说着小桃红踩着猫步就走到了队伍前面,一步三回头的在前面引路。

王邵眉毛一挑,心里已经泛起滔天巨浪,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这么熟啊,若不是王邵确定自己现在身在大唐,还以为是进哪家会所了呢。

“这不对啊,一定有问题,这怎么可能!”王邵心底连连冒出几个惊叹号。

曹兴一路过来眼珠子都没从王邵的那张脸上挪开过,见王邵露出惊讶且不解的神情,便笑着低声道:“呵呵,大人,您一定很惊讶吧,昨个儿我与张大人一块来评分的时候也与大人今日的表情如出一辙,那简直是大开眼界,如燕楼别出心裁堪称青楼典范,五星评分那是名至实归,容下官先卖个关子,您进去就会知道了。”

王邵哪里是关心服务的问题,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有人也穿越了,这种现代才有的服务观念,怎么可能出现在如今的大唐,百分百有人过来了,没跑了。

继而另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就出现了,王邵该拿这个同袍怎么办?

谁都知道联机打游戏的乐趣肯定比打单机过瘾,但若真出现了另一个穿越者那就不是单机联机这么简单的选择题了,自己的优势将当然无存,弄不好还得跟“同胞”下一盘生死大棋。

趁他羽翼未丰前将他弄死?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叫王邵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晃了晃脑袋王邵露出了苦笑,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恶毒了?难道是自己与大唐的羁绊太深了?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丽质、高阳、罗静心三人一笑一颦的片段,王邵不禁将手掌握成了拳头,狠下决心对自己说道:“王邵,你若不想再失去一切,就得付出必要的代价,哪怕是自己的良知。”

这边小桃红引诸人进入大厅,王邵机械的随着众人落座,其实他心内还在天人交战之中,待下定决心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等人已经被小桃红引入了观众席的第一排桌前。

曹兴昨日可是带着户部官吏来踩过门的,能被老鸨派去迎客的哪个不是机灵人,小桃红见昨日趾高气扬的曹大人还得跟孙子一般伺候着眼前这位年轻人,想想就知道这郎君非富即贵,所以也顺理成章的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在了前桌。

在古代,落座也算是一门学问,身份高的自然靠前,身份低的则偏后一些,同样的,能被请为座上宾的人相当于主家承认其地位的特殊性。

譬如现在王邵一行人吧,过来的时候就已引起了众宾客关注,小桃红居然直接将他们引入了特意留出来的前排三桌,还是正中央一桌,这情况无不叫宾客露出惊愕之色。

待他们一落座,周围几桌宾客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似乎在打听王邵他们的背景。

吵吵闹闹没多久,忽然会场一静,颇像每个人的脖子猛然被人掐住一般,那是鸦雀无声落叶可闻,王邵几人也察觉出这种诡异的气氛,便顺着人群回头望去。

只见又是小桃红款款而来,其身后还跟着四位公子哥。

嚯,这四人,皆头戴金冠,脸敷面脂,嘴染胭脂红,手执镶玉木扇,除了衣着光鲜之外,全身戴满了珠光宝器,四人往门口这么一站,跟理发店前的霓虹灯一样,晃的人头晕目眩。

看脖子,上挂如金条一般粗的金链子,王邵真怕他们走路摔着后会起不来。

再看腰间,那金玉腰带上面镶满了各色玛瑙,粗粗一瞥,居然多的数不过来。

见会场众人投来注视,四人那是相当心满意足,还故意将执扇的手在人前晃悠了两下,深怕别人看不到他们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似的。

得,一看就知道是四个装逼范十足的暴发户,没跑了。

王邵看着这四个奇葩,那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土豪他不是没见过,骚包他也不是没遇过,但又土又骚的,他两世为人还真是头一次见,就这四人,放在大唐估计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不用奇葩一词,不足形容啊。

“元芳,这四个妖孽是哪里冒出来的?”王邵嘴角抽了抽,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元芳问道。

元芳也是嘴角一抽,低声道:“大人不知,他们便是长安四大‘才子’。”

“噗”王邵刚入口的茶水直接噗了出来,还好王邵挡的快,不然非喷元芳一脸不可,饶是如此,元芳也不自觉的擦了一把脸,缓缓解释道:“其实这四人哪是什么‘才子’,被长安百姓戏称为长安四害,那个子最矮的便是秦琼秦大人的长子秦怀道,字理,今年才十一岁,居其左的是尉迟大人的儿子,尉迟宝琳,今年十四,再旁一位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嫡子李景恒,今年正好十五,最后那位,他姓裴,裴宣机,是已逝裴相的幼子,算算应该只比大人小大半岁。”

“哦,那就是十六喽,对了,你说的裴相又是何人,咱大唐宰相有姓裴的,我怎么不知道?”

元芳一愣,面色古怪道:“大人,就是裴矩,裴家乃是世袭大阀,历朝历代都有子弟官居高位,据卑职所知,裴家已经出了不下十任宰相了,您不知也不奇怪,毕竟那会儿您还在……咳咳,修行。”

王邵一拍脑门,倒把这个大唐双龙传里的邪王‘石之轩’给忘了,这也不怪他,他一来就是贞观八年,李渊与裴矩的二三事,别人不提王邵哪里能想起来。

想想这四位集合起来的势力,貌似还真能在长安城里横着走,王邵随即点头表示明了,然后也不再理会他们,招呼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到台上。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四人享受了一波注目礼后径自来到了前排,却见王邵一伙人已经霸占了他们的专座,四人先是一愣,随即对了对眼色,皆露出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打着扇子朝王邵这桌大摇大摆的过来了。

四人想到一块去了,随着四人的‘声名远播’,敢找他们麻烦的人那是逐年递减,这都快半年了,愣是没出过手,四人常常有种高手寂寞的感慨,没想到今日居然遇到这么一队不怕死的,这简直是意外惊喜啊,搞,必须搞,没事也要搞点事情出来!

第七十章 赌约

“哎,嘿,喂,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裴宣机年龄最大,自然是四人之首,主动站出来挑衅道。

王邵手下几人连忙看向了王邵,见王邵不动声色依旧慢悠悠的饮着白开水,他们也学着无视了上来的四人。

裴宣机哪里受过如此冷遇,啪嗒一声将玉扇掷在王邵几人的桌上,身子也硬是挤了进来,双手撑着台面打量了王邵众人一圈,而后冷声道:“你们可知这桌乃是我们长安四大才子的专座,是何人借你们的熊心豹子胆,敢在这儿坐下的,嗯?”

周围吃瓜群众纷纷对这边开始指指点点,又窃窃私语,看来今日到如燕楼看花魁交接仪式算是赚了呀,还有意外谈资可以收获。

王邵慢悠悠放下茶杯,然后扭头看向了唇红齿白的裴宣机,淡淡笑道:“呵呵,万事有个先来后到,你说这儿是你们的专座,可有何凭据?这一没留印二没告示,如燕楼开门做生意既然摆了桌,自然是顾客就能坐得,怎么就成了这位小兄弟你的私座了?”

“小兄弟?”

裴宣机再次上下打量了王邵一眼,咧嘴笑了:“呵呵,好大的口气,看你我年纪相差无几,裴某奉劝你一句,即刻让开,要不然……嘿嘿,得罪我们四大才子,后果可是很严重滴。”

“后果严重?呵呵……”王邵笑着摇了摇头,别说让了,屁股蛋子挪都没挪一下。

曹兴几人自然是认识这四位的,他们对这些个纨绔子弟本就没甚好印象,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真发生了冲突也不虚于人,再说了,理站在自己人这边,凭什么不据理力争,于是曹兴开口道:“长安四大才子?真会往自家脸上贴金,要不是仗着尔等父辈荫庇,就你们干得那些破事儿,那叫人事儿吗?也不去长安城各坊打听打听,百姓们称你们为什么。”

曹兴一句话,叫四人脸色齐齐一青,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臭,但最多也是调戏调戏良家妇女,欺负欺负几个软骨头而已,下狱的程度还算不上,破财即可免灾的那种,

曹兴话音刚落,裴宣机就不干了,抄起手就向曹兴掌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曹兴傻了,裴宣机也傻了,最矮的那位秦怀道那是委屈的跟小媳妇一样,捂着脸眼泪汪汪的。

王邵手里攥着茶杯,自顾自盯着杯底出神,其实他心里早乐开花了,方才那瞬间,王邵很是隐秘的耸了耸肩,这一送正好架在将要行凶的裴宣机手肘上,然后就见裴宣机手臂一滑掠过了曹兴头顶,直接呼在了站在曹兴身后的秦怀道脸上。

那巴掌力道十足,秦怀道莫名其妙挨了一招,小脸一下字就肿起来了。

怪谁呢,谁叫你个子不高,还喜欢凑这么近。

“不是老四,你这是干啥玩意儿,怎么将脸凑到大哥手心里来了。”裴宣机表情一僵,随后尴尬道。

“咳咳……”王邵差点没被这话给呛死,这裴宣机还真有意思,不要脸的程度比起本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再想想裴矩,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古人诚不我欺也。

哎呀,再看那可怜的娃,只能委屈的眨巴眨巴眼,连个屁都不敢放,王邵都差点怀疑秦怀道是不是秦琼亲生的了,就这窝囊劲还能称长安四害?说出去王邵都替他们丢人啊,称长安四逗比倒更贴切些。

落后一步的尉迟宝琳将一切看在眼中,王邵出手的瞬间他就眼前一亮,也没管裴老大与小四秦怀道交流感情,直接上前一步拨开兄弟俩,点着王邵的兴奋道:“大哥四弟,你们退开些,此人是个高手,按规矩由我负责!”

怎么,你们踩人还带包干分工的?

尉迟宝琳捋着袖子过来了,态度还不错,居然认真抱拳向王邵拱手道:“兄台深藏不露,某也是习武之人,不知宝琳可否向兄台讨教讨教,若是尉迟宝琳输了,方才之事吾等绝不再提,我四兄弟另寻它座,若是某侥幸胜了一招半式……”

裴宣机赶紧插嘴道:“不但要赔礼道歉,还得给我们四弟出汤药费,起码要付……要付五百贯!”

曹兴几人满脸怒色,这在场只要长眼的都看的是清清楚楚,明明是他自己打的,怎么反倒向王邵他们一行人收取汤药费,还有没有王法可讲了?

几人欲要起身理论,王邵率先站了起来,然后伸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等安抚下众人,王邵这才转身与尉迟宝琳对上了眼。

王邵笑着点头道:“好,我接下了。”

“大人……”元芳想替王邵出战,话到一半却被王邵抬手打断。

“长安四大才子,呵呵,王某正想好好会会。”

元芳听王邵这么一说,很是自觉的退下了,不过他也没走远,私下暗暗戒备,以防不测。

“吾等会叫尔铭记于心,一生难忘,哈哈哈,宝琳三弟,上,揍他丫的!”裴宣机在一旁为尉迟宝琳加油助威,这表情,很欢乐,看来以前没少放宝琳出来咬人。

尉迟宝琳看了看四周,似乎为王邵考虑,或是打着胜之不武的心思,伸手指着台上好意提醒道:“此地狭窄,拳脚又是无眼,要不我俩换到台上去比?”

“不必了,速战速决。”这倒不是王邵自信心爆棚,而是有他的小心思在里面,比起宽敞的台子,狭窄有狭窄的好处,限制了机动性后就只剩下正面硬钢了,王邵身具神力,正面硬拼连罗静心都吃不消,更别说一个半大的孩子,就算他是被称为马中赤兔人中吕布的吕奉先附身,王邵也丝毫不惧。

“好,小心了!”尉迟宝琳话音未落就抢先出手,想来个先下手为强!

那拳头等王邵看见却已经闪到了离他面门三寸之地,那带起的拳风居然刮的王邵额头刘海乱舞。

电光火石间,王邵只是从容的小退半步,就将眼前的危机化于无形,宝琳的拳头此刻已经力尽,正悬于王邵鼻尖之处却怎么也不能更进一步。

若有心人细看,定会发现,看上去这一击击实的拳头,其实连王邵的毫毛都没碰到,当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王邵开始反攻了,他仅是像敢苍蝇一般轻轻抬手往边上这么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宝琳如陀螺般原地左转了两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感到拳头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一支钢鞭抽在他手背一般。

宝琳不信邪,忍着剧痛再次出手,这次可不是右拳了,而是改用左拳。

哪知王邵早已有了防备,这次拳头都没来得及出直就被王邵又扇了出去,连带着宝琳右转了两圈。

宝琳不信邪,咬着牙左右开弓,结果换来了一次次原地乱转,在外人眼中,王邵与宝琳哪里是在比武,简直是王邵在甩陀螺玩儿。

没一会儿工夫,转了不下百圈的宝琳终于受不住了,蹲在地上就是哇哇一通狂吐,看的裴宣机几兄弟那是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宝琳这娃算是栽了,被王邵甩迷糊不说,连隔夜饭也交代了,原本还想放几句狠话寻些面子,可刚张开嘴就是一通酸水喷涌,结果干脆不说话了,捂着嘴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洒,弄的会场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王邵连忙捂着鼻子招呼道:“那什么,小桃红是吧,赶紧叫人将这儿清理一下,这么不讲卫生,还自称长安四大才子呢,嘁。”

曹兴几人也是笑的老脸抽筋,一个劲的鼓掌,元芳憋着笑暗暗给王邵递大拇指。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愿赌服输嘛,可缓过来的裴宣机发挥了他人至贱则无敌的天赋,疯狂强调道:“三局两胜啊,三局两胜,起先咱们没定下规矩,这次定了,就三局两胜,刚才宝琳那次不算,咱们再来!”

第七十一章 对句

“嘘……”

会场里的吃瓜群众那是很配合的起了一片嘘声。

裴宣机顶着一张关公脸,死撑道:“一身蛮力算什么,不过是匹夫之勇,有本事就跟我二弟比对子,对,二弟你上,对死他!”

说着裴宣机隆重介绍自己小弟道:“诸位可看清楚了,李景恒,李大公子,关中第一对子王,就问你们怕不怕,我跟你们说,现在你们认输还来得及,投降输一半,瞧你们的穷酸样,估计也赔不起,汤药费本公子就替你们出了,只要道歉就好啦。”

李景恒很是骚包的出来亮相,嘴上还自带背景配乐:“丢丢丢,登登等登,凳登等灯……”

王邵一脸古怪,这货咋把西游记片头曲给哼出来,也是人才哇,你丫的咋还不上天?

也对,猴子是上天了!

“哇,原来是有着对王之王之称的李公子,啊……好俊呀!”

“李公子,奴家要为你生猴子!”

疯了吧这是,王邵翻了翻白眼。

哎哟,王邵看着牙疼,这货完事后还给楼上抛媚眼,引的会场二楼那是一阵接着一阵骚动,特别是楼上看戏的小姐姐们,那是恨不得从楼上直接飞扑下来,吓得老鸨急急在下头叉腰呵斥:“小浪蹄子,你们不要命啦,快给姑奶奶下去,一个两个发什么浪呢,再吵,统统叫你们睡马棚去。”

“多谢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抬爱,李某向来讲究低调,一定要低调!”李景恒赶紧拿着木扇做了个遮掩的动作,看的王邵浑身难受,那鸡皮疙瘩都是排山倒海往下掉啊。

看这娃臭屁的样子,王邵牙又开始痒痒了,这货居然抢哥台词,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邵淡淡一笑道:“对王之王?呵呵,希望不要让王某失望。”

李景恒在裴宣机的催促下,出列拱手道:“大哥武艺不凡,可会对句?”

王邵笑着反问:“小弟文采斐然,可通搏击?”

嚯,吃瓜群众面面相觑,这就开始对上了?

李景恒微微一笑,一股自信跃然于他脸上,啪的一声打开木扇,边扇边吟道:“夏虫与冰语,不知春秋。”

“扶琴给牛听,不通宫商。”

“好。”曹兴、赵钱等人纷纷鼓掌,原本还担心大人应付不了,没想到大人深藏不露啊。

李景恒面色不变,方才那题只是探底而已,随即便毫无顾忌出题道:“流水无情自入池。”

“青山有约长留声。”王邵几乎接着李景恒的话音承了上来。

“好!”这次可不止一桌,几乎会场皆鼓起了掌声,对对子出题易,答题难,这是常识,所以王邵能几乎不假思索的对上李景恒的问题,其才思之敏捷已然无需旁人为其证明。

李景恒眉头开始微微蹙起,手上的扇子也收了起来,在裴宣机一脸紧张的表情下,红着脸磕磕绊绊出题道:“夜灯初放罗裙半解气若游丝。”

这句有些污啊,小姐姐们轻轻呸了一声,羞的掩面侧身,在场的男宾则是哈哈大笑,带着希冀望向了王邵。

果然,这一句也未能难倒王邵,王邵只是扫了一圈场内男宾,开口道:“晨曦迟照大雕蜷缩鼾声如雷。”

“漂亮,哈哈哈……”众男宾大笑着拍桌敲杯乐不可支。

裴宣机不淡定了,拉着李景恒指着王邵打气道:“二弟,别心慈手软,出点绝的,对死他!”

“好。”李景恒也是铆足了干劲,净挑些绝的往外送。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又过了数十招,每到精彩之处,皆引得众人纷纷叫好不迭。

原本应该出来面客的新花魁也被老鸨堵在了路上。

新花魁是罗静心的一个院中姐妹,闺名唤作如月,长得虽不及罗静心、长乐公主这般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也算得上是花容月貌,正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力压长安城各院头牌那是不止一筹。

罗静心这位“如仙”花魁一走,万年老二的她自然晋升成了新一届的花魁,今日分别在即,两姐妹那是挥泪作别互诉情肠,哪知等两人重新装扮一番准备出来进行仪式,却半途被老鸨告知了台下之事。

“哎呀,两位好闺女,外头神仙们在打架,咱们还是躲躲吧,现在上台,指不定给谁记恨上呢,听妈妈一句劝,咱慢慢来哈。”老鸨那是满头大汗,中途截住她们不说,还大有往里轰的架势。

两妹子那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满头雾水,不知外间发生了何事。

还是罗静心胆子大,等哄走了老鸨便提议悄悄出来看看,她是好奇的紧,自家妹妹这还未出台呢,底下就有人为她争风吃醋动起手来了?话说,自己当年也没那种待遇好不好,罗静心不知怎得,心中一阵不爽,随即心道:“不行,我非得去看看不可,也不知是哪家败家子加色胚在外头掐架。”

忽然,一个人影在罗静心脑海中浮现,罗静心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道:“肯定不是他,若真是他,我……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她那又羞又怒的表情全都落在了如月眼中,如月好奇道:“姐姐,你要扒何人的皮呀,听着怪渗人的。”

罗静心这才收拾了表情,转移话题道:“没谁,如月妹妹听错了,对了,妹妹就不好奇外头是什么人?反正这会儿那些丫头都去外面忙了,不若我俩在后面偷偷看上两眼,幸许那掐架的几位以后将成为妹妹的恩客,提前看看心里也好有个数。”

被罗静心这么一说,如月也是心动了,于是两人跟做贼一样偷偷潜到了台子帷幕之后,隔着细逢往外偷瞄。

一指宽的细逢,能看到多少?

如月撅着翘臀左右摇摆,眼珠子也在王邵和李景恒几人之间徘徊,弄的罗静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急之下索性在如月翘臀上来了一巴掌,气鼓鼓道:“就知道自己瞧,瞧个够吧。”

如月回头朝罗静心吐了吐香舌,继而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观察,不时侧耳倾听。

罗静心看不着,但耳朵灵敏,台下人声那是一丝不落,只听一男声出题道:“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艺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咝……这题厉害了!”吃瓜群众皆倒吸了口凉气。

如月随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出题男子不断擦着额头的汗珠,吟出那对时似乎还重重舒了口气,神色隐隐有些狼狈。

再看其对面一位,身材挺拔,面容俊朗,肤色不白甚至可以说略黑于常人,既没有大唐贵公子那种出门敷白面涂朱唇的习惯,也不像贩夫走卒那般满脸横肉,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干净、清爽,很是耐看。

那郎君有一头迥异的发型,比之常人少了一些,比之和尚又多了一些,但居然不让人产生反感,特别是他轻轻甩头时额前刘海随风轻荡的样子,如月居然看得如痴如醉,原本紧攥帷幕的小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搅在了一起,她开始担心起这位郎君能不能回答出来。

王邵听完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迈了三步,便高声应道:“十年九病拆八卦阵费时七年六月五日待熬死四三二主,一朝归晋。”

“厉害,这是在说司马懿吧,哈哈哈,破不了诸葛孔明的八卦阵,不懂装懂,有意思。”有吃瓜群众分析道。

“对对对,没错,就是那老货。”

李景恒也是一愣,叹了句:“好工整啊!”

台后,如月小拳头就是一松,随即一脸欣喜回头,拉着罗静心跳起脚来,喜道:“答出来了,他答出来了,好厉害,如仙姐你知道吗,他居然仅仅走了三步就答出来了,啊……简直太有才了。”

罗静心也是听到了,不过她越听越觉得这声音的主人耳熟,但见如月一脸花痴的模样不禁没好气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去,发什么花痴呢,让我来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能叫你如此春心荡漾。”

如月捂着脸颊道:“姐姐,我哪有啦……”

罗静心拉开如月,嘴角撇了撇:“有没有,你自己回去照照铜镜不就知道了,连胭脂都可以省……了……了……了”

终于有机会透过细逢去看正主了,下一刻,罗静心整个人都燃了,犹如一座活火山即将爆发,如月在其背后都能感到那股滔天的杀气,硬生生被吓退了三步,小脸煞白煞白。

只听罗静心捏着帷幕的手咯吱咯吱响,此刻要是有长枪在手,罗静心一定会抄起家伙冲过去将那人刺个对穿,居然真的是他!

第七十二章 又去一个

“如……如仙姐……你不要吓我。”如月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大着胆子轻唤了一句,就这带着颤音的小嗓子,把濒临暴走的罗静心给安抚了下来,毕竟她如今的身份还是如仙,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有如此大的杀气。

罗静心捂着胸口深深呼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对如月一脸认真道:“如月,那个人很危险,你离他越远越好,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一定谨记,离他远远的,听到没有?”

如月心中好奇,但比起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男子,如仙的话似乎更值得信赖些,于是乖巧的点头称是,只是心中顿觉可惜,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呢。

罗静心见如月表态,又是暗暗舒了口气,心情渐渐平复,这智商也就上来,罗静心心底冒出了很多问号。

第一,王邵为何来此?

第二,王邵是为如仙而来,还是真的为如月而来?

第三,王邵怎么与那群纨绔起了争执?难道真的是争风吃醋?

带着这三个问题,罗静心反而不急着出来与王邵对质了,她决定先观望观望,甚至嘴角闪过一丝狡黠,心中产生了要给王邵一个深刻教训的想法。

缝隙忽然变大了,罗静心一愣,低头一看,原来如月不知何时已经提着襦裙蹲在她身下努力探头观望着外间。

这次,罗静心倒没有管她,反倒与其讨论了起来,在背后编排着王邵的坏话:“如月妹妹,你的眼光一定有问题吧,就那个黑不溜秋的,笑起来又惹人讨厌,还有那头长不长短不短的头发,简直丑死了。”

如月笑道:“姐,这叫标新立异,我瞧着挺舒服的。”

“花痴,你没救了,记住了,不准打他主意。”

如月撅起嘴道:“看看也不成啊,再说了,男人长相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才学,姐你看,这会儿他的对手抓耳挠腮了,我觉的,他一定能赢。”

罗静心翻了个白眼,王邵也就那种嘴厉害,他师傅给他取名叫辩机,还真是洞察天机呀。

外间,王邵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开口道:“李兄是吧,既然你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题目,咱们可否换一换,我出题,你来答,要是你能答上三题,就算我输。”

瞧见没,这才叫霸气,吃瓜群众那是一脸激动,今天算是来对地方了,简直是高潮迭起,这位小哥打脸那是一波接着一波,爽。

李景恒如今是满头大汗,要不是外人看着,真想一把把往下薅头发,尼玛,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可全都交代出去了,愣是没考倒人家,这回儿,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已家了。

吃瓜群众瞎起哄道:“接,接,接!”

裴宣机见李景恒一脸为难之色,不由也是心惊胆战,身为大哥,现在就该是自己出马的最佳时机了,拍着二弟肩膀安慰道:“二弟啊,你倒是行不行,总得给个准信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行咱们就认栽,老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头咱们就派人整死他。”

李景恒听着大哥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自己没担当了,怎么说自己也是对王之王,怎么能怂呢?于是一咬牙道:“好,我接,请出题。”

王邵嘴角一翘,行啊,还算有些骨气,那就先给你来个简单点的吧,于是王邵抄起裴宣机丢在桌上的木扇,啪的一声打开,一边扇一边带着淡淡微笑开口了:“青天白日,进退两难。”

这一句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最关键王邵隐隐点出了李景恒的处境,使得李景恒好感顿生,大有那种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之感。

他想也没想就出口道:“三更半夜,哭笑不得。”

“哈哈哈……”吃瓜群众那是捶胸顿足哄然大笑,特别是在这地方,这对子简直绝了,显然这群人都是淫才啊,秒懂。

小姐姐们其实也是笑的花枝乱颤,但因为女性的矜持,还是叫她们红着脸齐齐啐了一句“无聊”。

李景恒反射弧比较长,甚至对周围的反应有些茫然,直到宣机大哥一语道破,这才闹了一个大红脸。

帷幕后头,如月捂着小嘴“咯咯咯”直笑,罗静心则气的牙痒痒,啐了一口:“呸,死淫僧。”

等众人消停下来,王邵又开口了:“兔子不吃窝边草。”

李景恒想都没想又答了上来:“肥水不流外人田。”

吃瓜群众又是一阵抽风,这会儿都笑趴到桌子底下去了。

说来也巧,李景恒有个亲妹妹,就是金城郡君,也就是后来的文成公主,姿色那是皇室宗女中出了名的佳,博学多才知书达礼,就在年初,上门提亲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李道宗那时跟王邵一样,皆在吐谷浑战场。

长兄如父,当时李道宗不在,李景恒以高超的堪联技术将那些个世家子弟拒之门外,也是那次,坐实了他对王之王的美誉。

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些未能得偿所愿的世家子弟们就变着法的泼脏水,于是李景恒妹控的名声也是名声鹊起,今日又冒出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可不叫会场之人笑的前仰后翻。

李景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直接赏了自己两巴掌,然后脸红脖子粗的向王邵吼道:“再来,还有一题。”

王邵也不玩了,已经答上来两题了,此时也该上干货了,神秘一笑道:“听好了,六木森森,松柏梧桐杨柳,行了,下一位。”

怎么回事,这就下一位了?吃瓜群众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中也有识货的,拍案而起激动道:“天呢,绝对,千古绝对,我的神仙佛祖啊,此联当得名传千古,简直神了!”

李景恒自然知道其中猫腻,森森两字拆开来正好六木,后面六个木字旁也正好对应六木,关键将后面拆开来又是六种植物,这一时半会儿神仙也难答啊。

于是乎李景恒像极了一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退了回去,向王邵恭敬一礼道:“我……我输了。”

不过李景恒忽然又开口道:“敢问老师尊姓大名,此联弟子回去后定会想方设法对上,一日不行就一月,一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穷极一生。”

王邵愣了愣,谁是你师傅,别瞎叫啊,赶紧摆手道:“不是,我可没答应收徒啊,李公子莫要误会了。”

“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今日弟子受教,当得称一声师。”

李景恒说着就要下拜,王邵赶紧跨前一步将其扶住,然后笑道:“呵呵,李公子,对对本是消遣娱乐,别太较真,按佛家的话,你就是太执了,锦绣文章写的再好,又能给大唐百姓带来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要老在第一步自鸣得意,多多往前看,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这一桶心灵鸡汤灌下去,把李景恒感动的那是痛哭流涕,连王邵拉都拉不住,直接咚咚咚三个响头,看的背后的裴宣机那是目瞪口呆。

王邵回头伸出手指点了些茶水,便在桌上一通狂书,然后对李景恒笑道:“这联的确是绝对,闲来无事我也想了几个不算靠谱的答案,算是仅供参考吧。”

曹兴赶紧替王邵念了出来,顺带分析道:“八火燚燚,烘烤焗烧炎煄,炎字有两火,煄字也可看作两火,如此一来还真是八火,就是……哎,也算不错。”

王邵扭头一笑:“是吗,那再看这个。”

王邵笑是因为这答案就是他自己没事瞎捉摸出来的,如今能得到肯定,很是满足。

“六土垚垚,堤埂城垣垛场。”这时候李景恒也已经起来了,伸着脖子念叨,一边念神情也是越来越开朗,突然道:“这个好,比那八火好,不行,我得取笔墨记下来。”

王邵赶紧一把拽住他,提醒道:“别太执着,记住没?”

“嗯,谢师傅教诲,弟子一定铭记于心,只是……爱好,爱好而已。”李景恒挠了挠脑袋腼腆道。

王邵翻了翻白眼,得,这小子怕是改不了口了,转身看了看裴宣机,向其眨了眨眼,裴宣机那是犹如惊弓之鸟噔噔噔退了三步,要不是边上有桌子抵着,他都快软了,带着哭腔道:“你……你别过来,你想作甚,我……我是裴家嫡孙!”

“不是三局两胜嘛,我就问问还比什么?”刚王邵眨眼的神态再配上他那戏谑的邪笑,裴宣机顿时感觉自己菊花一紧。

再看看现在的状况,哎呀,四大才子一个照面阵亡过半,怎一个惨字了得。

裴宣机赶紧推出肿着半边脸的小正太秦怀道,色厉内荏道:“没错,我们还没输,这次比军略,怀道,全靠你了。”

“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边的元芳直接喷了,继而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打起滚来,看的众人那是莫名其妙。

只有躲在后台的罗静心才理解此刻元芳的想法:“跟王邵比军略,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啊!”

第七十三章 李靖来了

现在吃瓜群众哪里还会惦记花魁的事儿,见王邵要继续打脸,纷纷叫好,连带着黑白棋子都提前给两人准备好了。

也不知宾客中哪位老商贾出门还带着好几张民用地图,这一听要比军略,他居然无比兴奋的双手奉上,一边还对王邵打气道:“小后生,老夫看好你哟,一定要赢呀,老夫可下了重注了。”

我擦,这是开盘口了啊,王邵赶紧踢起仍在抽抽的元芳,偷偷塞了一沓银票子过去,悄声吩咐道:“去,全压。”

多余的话王邵都不用说,元芳笑得贼鸡,点头哈腰就往外钻去,压谁?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压自家大人了,稳赚不赔,甚至元芳都掏出好不容易攒下的几贯私房钱,也是一并压了进去。

台下脖子都伸酸了,这第三次比试,终于盼到他们上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大唐是有沙盘,但也是随意捏捏的那种,既不标准又不精确,推演不像下棋,讲究个“摆阵用武演,全盘用文推。”

什么意思呢?

兵书上记载的阵型相生克相克那是多不胜数,几乎每个学过兵法的人都能说出一些道道来,譬如偃月阵克鱼鳞阵、鱼鳞克矢阵、矢阵克雁型等等。

但攻防双方要分出个胜负不能光靠嘴上说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即便阵型相克,胜负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其中导致胜败的因素太多,譬如兵种差别,士兵训练程度,将领统御能力和武力,打嘴炮能分出个锤子?

所以,摆阵必须武演,只有真正率领将士们打一场才能分见分晓,纸上谈兵是不适合的。

反之,在地图上玩打仗的游戏就叫文推了,也称盲推,攻防双方各有一张相同的地图,起手驻军,而后靠一封封斥候军报调整地图上的棋子,其中除了王邵与秦怀道,还需三人。

其一,是裁判,他也有一张地图,但他的地图面向的是观众,王邵与秦怀道摆子的情况都将呈现在观众眼前,而攻防双方却看不见对方的部署。

其二,是斥候,此时王邵这边自然是派元芳出来,秦怀道这边也只有裴宣机能担当了,斥候的规矩一样不能看裁判的地图,与王邵、秦怀道不同的是,斥候是有权利向裁判提问的,裁判会看着自己的地图适当给予提醒,当然这个提醒裁判必须要掌握好度,不会刻意偏袒一方。

两边已然都确定了角色,唯独这裁判迟迟定不下,毕竟裁判在文推中起着一个公证人的作用,仅仅是公平还不够,还得知军略,因为要给情报,在这烟花之地,想找个够资格的人做裁判显然极不容易。

王邵与秦怀道正为难之际,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遍了会场。

“呵呵,有意思,不知道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担任两位小友的裁判呢?”这声嗓子一听就是军中大佬,中气十足,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威仪。

众人回头望去,却见一拄拐老人在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王邵、秦怀道他们皆认识,正是打完吐谷浑解甲归田的大唐军神,李靖,李老爷子,至于身边那位,概是红拂女无疑了。

说来,罗静心与红拂女关系极为亲近,罗静心从小失了双亲缺乏母爱,而红拂女因为不能生育,便将这位师侄女视若己出关爱有加,各取所需之下,好的更亲生母女一般。

今日又是罗静心隐退,红拂女连撒带哄将李靖给请来了。

李靖原本还不乐意,毕竟是烟花之地,他这位六十好几的老头儿过来凑热闹,成何体统?

怎奈自家爱妻执拗,李靖也是满脸无奈,谁曾像刚到如燕楼,却见有人在比军略,李靖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好奇观望一眼后,见是王邵与秦怀道在文推,便乐呵呵的上前自荐,两个小家伙李靖都是非常熟悉,他也想看看,这两位后生交手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靖哥,你要做裁判,那我先去里间儿见见闺女。”红佛女一点都不关心,见李靖要做裁判,便丢下一句话就独自往后台走去。

王邵与秦怀道见是李靖,两人不约而同上前行礼,刚想出口便被李靖打断道:“繁文缛节就算了,两位快快开始吧。”其实李靖哪好意思被他们叫破身份,这毕竟是烟花之地,若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百姓传成老不休了。

见李靖都这么说了,两人也不客气,对行一礼后,在自己地图前落座。

秦怀道怎么说也是秦琼的儿子,这一碰地图就是小脸严肃刚才那窝囊劲一扫而空,简直换了个人似的,手里提着白子迟迟不肯放下,小正太忽眼珠子一转抬头道:“长者先请。”

王邵也不点破他那些小心思,开口道:“一枚棋子一千人,咱们论哪场?”

秦怀道想了想开口道:“大唐攻吐谷浑如何?”

秦怀道心想:“父亲有疾虽久居家中,但对大唐攻吐谷浑很是上心,每每身子骨稍好些就常常与自己进行推演,一边分析一边教导自己,若论起把握,应是这场大战我最为熟悉,当然要选对自己有利的。”

王邵哈哈一笑拿起黑子棋盒道:“有意思,那我就来当个坏人吧,黑子吐谷浑,请赐教。”

秦怀道有样学样,晃了晃手中白子道:“请。”

李靖双眼一亮,吐谷浑战事刚结束不久,甚至于百姓都耳熟能详,两人居然不谈百年战役,而将眼光放在当下,也是极有意思的事,便开口道:“呵呵,既然两位已经选好阵营,那老夫就开始了,当时报吐谷浑全国有控弦之士三十万,大唐精锐尽出,却只有十万余人,双方先各取所需之子,开始吧。”

一千人一枚棋子,秦怀道只需一盒白子就够了,一百八十枚白子就相当于十八万,而王邵这边则又送来一盒黑子,这才开始摆棋。

秦怀道果然采取了侯君集的策略兵分两路南北夹击,按道理是没有错,但王邵控着黑子直接撤了出来,并在吐谷浑都城埋下重兵大有一绝雌雄的态势。

此时唐军兵分两路的计策就显多余了,甚至有被分而食之的危险,身为裁判的李靖眉毛一挑,多看了王邵一眼,心道:“王家小子在打什么主意?”

吐谷浑之所以会在败在大唐的手上其实犯了一个经验性错误,伏顺连番挑衅大唐,经常一击而走,以为大唐会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再考虑到吐谷浑纵深比较长,唐军追击麻烦,所以一退再退来个拖字诀,但伏顺不曾想李世民会动真格,这才在战争初期就失去了大片可以打防守反击的天险。

但王邵手下的黑子却毫无这种消极防御的心思,反而主动寻找唐军,缩回拳头的黑子在数量的优势下,足可正面匹敌白子的进攻,就像一只乌龟缩在巢中,任秦怀道的白子如何张牙舞爪游走,就是寻不到下口之处。

黑白子在地图上进入了僵持阶段,王邵终于开始出手了,一百二十颗黑子绕过白子正面直逼凉州,待裴宣机这个斥候告诉秦怀道时,黑子已经是兵临城下。

秦怀道满头大汗开始调集白子南下回援,哪知道王邵这头紧咬不放,靠着黑子全是骑兵的优势,发挥了最大机动性,进行沿途骚扰拖延白子回援。

等白子到达凉州,黑子已经布置了一个大口袋,秦怀道一心想收回失地,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白子虽胜却是惨甚。

王邵哈哈一笑,将剩下的黑子全部推了出去,直逼长安。

此时秦怀道浑身脊背发凉呆若木鸡,再看着手中不到二三十颗白子,居然直接跪了:“我……我输了。”

胜负已分,黑子毫无阻碍的突进长安,而白子回天乏术,吃瓜群众也激动了,押了王邵的人那是嗷嗷直叫,押了秦怀道的人则是连连咒骂。

秦怀道很是羞愧,对裴宣机道:“大哥,我……”

裴宣机还能说什么,只得拍着他的肩膀道:“没事没事,身败乃兵家常事,无需放在心上,而且能打败你的人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随即,裴宣机看向王邵,这次没了嚣张劲,就像霜打的茄子,彻底服气了,向王邵拱手问道:“未请教阁高姓大名?我四兄弟算是服了。”

王邵还未搭话,元芳已经开口介绍:“尔等眼前之人,乃户部侍郎王邵,王大人。”

一旁李靖盯着地图久久不语,这才感叹道:“吐谷浑之亡非我大唐将士之功,而是亡于自身呐。”

王邵装逼范十足,起身笑道:“呵呵,一国之亡无非四因,其一,政治腐败,试问其根已腐朽,岂可久立?”

“其二,内部分裂,秦一统六国却亡于六国,因在不得人心,陛下曾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便是此理。”

“其三,继承人,君明则国强,君昏则国亡,此乃至理,千百年的历史也早有了印证。”

“最下才是外患呐。”王邵感叹道。

李靖摸着胡子沉思片刻后,忽然点着王邵严肃道:“王邵,你可愿为老夫关门弟子?”

啥?

王邵被李靖的话吓了一跳……

第七十四章 师姐,别逼我

“李老爷子,您真爱开玩笑,哈哈哈……”王邵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打了个哈哈。

其实李靖也是见猎心喜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罢了,王邵的军事素养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远的不说,光说他以前带过的兵,如今基本已在军中成为了中低级的军官,足足二千多名基层军官,若是王邵他有心经营,那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其中最为耀眼的当属席君买,李靖知道,席君买可是在陛下心中挂了号了,要不然,陛下也不会特意在自己解甲归田时多问了那么一句,恐怕这个席君买,再历练个两三年便会调到长安任职,其前途不可限量,自然,将其一手带出来的王邵,也会水涨船高。

今天再观其与秦怀道文推,那种大局观让李靖也为之侧目,特别是王邵的打法,很合李靖的胃口。

李靖的作战风格向来是稳中求胜,没有像侯君集那种喜欢险中求胜,在李靖看来,险中求胜说白了就是一场豪赌,里面的变数太多,运气来了就功成名就,运气不好就身败名裂。

自从李靖迫于李世民的旨意收侯君集为徒后,李靖越发感到侯君集此人与自己八字不合,自己这个大唐军神称号可不是随便赌赌来的,不说百战百胜,但未尝一败还是有的。

而立于不败之地的依仗,就是需要一颗平常心,侯君集此人太急功近利,当真是很难教导,再看王邵,步步为营,招招阳谋,比起阴谋来说阳谋才是最可怕的,阴谋可以提前发觉将计就计,但阳谋却不一样,对手即便发现又如何,照样被算计得死死的。

两相对比,李靖就越发感觉王邵才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好徒儿,遂才有感而发。

但话一出口李靖就后悔了,这是为何?

因为李靖想到,自己好不容脱离了朝堂明哲保身,这要是将王邵收了,万一王邵倒向了某一方,朝堂里的那些老货会这么单纯的认为是王邵自己选的?肯定会将自己搭进去,这么一来,现在收王邵为徒显然是相当不明智的选择。

好在王邵懂事儿,闭口不谈拜师,用玩笑的口吻轻描淡写而过,李靖心中越发满意这个‘弟子’,嘴上却哈哈一笑感叹道:“哈哈,老夫倒是真想啊,恐怕没这个福分喽,道岳大师收了好徒儿呀,有空啊,贤侄你就替老夫问候问候你家师傅。”

王邵立马顺杆往上爬,笑道:“侄儿一定将李伯伯的话带到。”

王邵七窍玲珑心思,哪里会不知李靖的心意,自然也明白李靖的顾虑,无非是站队的问题,历史上李靖是个什么样的人,王邵他最清楚。

李靖他是隋朝降将,诸位没看错,他真是降将,而且是当年李渊帐下马邑郡郡丞,当得知李世民逼李渊造反时,身为隋将的李靖甚至还准备告发李渊,奈何反隋暴政的叛乱烽烟四起,不但是李渊,还有李密、窦建德、杜伏威、翟让等等军阀,李靖就算能成功上京告密,也已经遏制不住反隋势头,更何况李渊还提前一步得知消息,将他给捉了起来。

面对一个准备告发自己造反的人,李渊自然是想砍了泄愤,但就在李靖被刀斧手架脖子的时候,李靖却在行邢台上说了一通挽救自己小命话。

按现代的话说,大概意思就是说天下还指不定是你们李家的,你们却要杀有能力帮助你们取得天下的人才,是不是太膨胀了。

李渊那是气的直跳脚,身边的李世民却是大点其头,谁叫李世民有收集癖呢,所以当场就救下了李靖。

总结起来,李靖此人不但军事技能加点满格,连政治嗅觉也是一等一的高,他也是大唐寥寥几个能得善终的名将之一。

李靖有所顾忌的表现让王邵心底也有了些不好的猜测,看来夺嫡大戏已经开始酝酿了,要不然李靖也不会如此小心谨慎,以后自己行事也要多多注意些,特别是六扇门插在几位王子身边的耳目,若是没有必要,还是少动用的好。

王邵与李靖相视一笑,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也正在此时,新旧花魁手拉手从台后而出,登台亮相。

老鸨急急忙忙给两人拉开帷幕,同时扯着嗓子往台下喊了声:“诸位老爷,花魁出来啦!”

众人的目光随之被两女吸引了过去,连王邵也不例外。

只一眼,王邵便将蒙着轻纱的罗静心认了出来,不仅是那熟悉的身段,还有她那双勾魂的丹凤眼,皆是罗静心的标志。

而另一位同样也蒙着轻纱,若论起身材丝毫不逊于罗静心,举手投足间更显娇弱,概与罗静心这位习武的娘子不同,颇有种软绵娇无力之感,但恰恰是这种感觉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随着两女的亮相,台下的男宾纷纷鬼哭狼嚎起来,惹得躲在一旁的老鸨喜笑颜开,反应激烈才表示更赚钱嘛。

“如仙……如仙……”

“如月……如月……”

老鸨美滋滋宣布道:“下面进行交接仪式。”

罗静心将一块绑着红花的金牌交到了如月手上,如月行礼后郑重接了过来,随后又向四方来宾鞠躬感谢。

一时间掌声雷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老鸨压了压手笑道:“好了好了,下面就是诸位期待已久的时刻,诸位老爷请出价吧。”

王邵一愣,自言自语道:“什么出价?”

李靖正欲下台,听到王邵的话便笑了:“呵呵,王侍郎不知吗,花魁交接后便是前任花魁获得自由之时,按规矩也是迎恩客之时,这头筹的钱用来回报如燕楼养育之恩。”

王邵内心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尼玛,师姐,你不会是玩真的吧!

王邵瞥了一眼悄悄下台的李靖,却担心罗静心玩真的,便直接上前盯着罗静心开口道:“师姐,别玩了。”

“公子你说什么?”罗静心一歪头,装作不认识。

王邵认真道:“够了,你别逼我!”

“公子此话何意,小女子真心不知呀。”

王邵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强拉起罗静心的手便想带她下台,嘴上低声道:“师姐,我来这里完全是巧合,咱们先回家再说。”

“公子……公……哎呀!”王邵拉的急,罗静心也没料到王邵如此大胆,结果半途似乎崴到了,身子就是向台下一倾。

王邵立即回头一瞥,正瞧见罗静心跌落下台,所以想也没想回身一拉一带,在落地前接住了跌落下台的罗静心,一个标准的公主抱,罗静心入手。

事发突然,观众们一个个带着着惊愕的神情,待王邵接住,大厅居然齐齐舒了口大气,但没过三秒,众宾客就对王邵怒目而斥起来。

原因无它,近水楼台先给他得了月,还是娇躯满怀的那种,这还没开始竞价呢,怎么就抱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视线能杀死人的话,王邵就在入手罗静心的那刻被众多男性的嫉妒之火烧成了渣渣灰。

罗静心似乎很是享受,一面搂着王邵的脖颈一面用那双勾魂眼向王邵递来“无辜”眼神。

王邵心中暗道:“不好,中计了。”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师姐,真别玩了,会出人命的。”

罗静心眉毛变的弯弯,分明是在偷笑,被王邵这么一点破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小脑袋都快钻进王邵怀里了。

“呔,好你个登徒子,还不将如仙姑娘放下,你想抱到什么时候,别以为你是官我就会怕你,这儿钱才是最大的。”

得,王邵话音刚落,麻烦就来了,一个公子哥举着银票子激动的跳了出来,指着王邵骂道。

“对,赶紧将如仙姑娘放了,否则老朽对你不客气了。”

王邵回头一看,顿时无语,心道:“这位大爷,您高寿了,不好好在家里享清福,来凑什么热闹!”

“放开那个姑娘!”

王邵哭笑不得,都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你们都没长眼啊,我tm举着双手好不好!

罗静心像树袋熊一样挂在王邵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面对同仇敌忾的百来号如仙粉丝,王邵顿时明悟了‘然并卵’的真谛,即便罗静心真从王邵怀里下来了,依旧是千夫所指,毫无道理可讲。

李靖站在一边捋着胡子咧嘴一笑,见红拂女悄悄过来便说道:“罗丫头很少能与男子这般亲近,红拂,你说他们俩是不是……”

红拂搀起李靖幽幽一叹道:“哎,原本我还盼着罗丫头能做咱们家媳妇呢,现在怕是吾儿没这福气喽。”

李靖:“……”

既然辩解无用,王邵也是恼了,即恼罗静心的无理取闹,又恼瞎掺和的吃瓜群众,所以王邵恶向胆边生,直接霸道地拉起正沾沾自喜的罗静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啃了下去。

刹那间,罗静心的樱唇被男人的大嘴覆盖住了,她的丹凤眼猛然睁得老大,睫毛开始不停的抖动起来,然后俏脸越来越红,美目也渐渐合了起来。

时间恍如被凝固,仅十几秒的工夫无论对于当事人还是对那些众吃瓜群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全场寂静,鸦雀无声……

第七十五章 含血喷人

在唐朝谁最有钱,名义上自然当属李二同志了,因为内库是他的,国库也是他的,连天下都是他的,这天下第一土财主毋庸置疑。

但皇家,毕竟是皇家,本钱厚花销照样不小,贞观初年那会儿,连李世民都得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都让李靖打突厥了,当然,李靖也没让李世民失望,李家从反隋开始前后向突厥纳贡十二年之久,这一战,不但一雪前耻,还把过去的老本都赢了回来,这才有了所谓的贞观之治。

贞观四年之前,最有钱的还得属那几家大姓,在他们眼中李家夺得天下无疑是胡人入驻关中,很是不屑。

当年李世民想娶氏家嫡女,人家连皇帝的脸面都敢不给,可见氏家大族与皇家的矛盾已经十分激烈了,其实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时至今日,随着李唐的政治稳固,氏家也不太敢正面忤逆皇家,但氏家与皇家的矛盾依然存在且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就那个叫嚣着“有钱才是最大”的公子哥,他就是氏家子弟,还是荥阳郑家的,见王邵霸道的当场欺侮如仙,这位缓过劲来的公子哥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推搡着挡在前头的人,直接冲上来要给王邵一拳。

王邵早就注意到他了,搂着如坠梦中软成一滩水的罗静心轻轻一侧,就躲过了这软绵无力的一拳,王邵还顺势出了一脚,直接给那位公子哥来了个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

噼里啪啦一阵,然后在巨大响声中结束。

“嘭!”

那位公子受了王邵一脚,飞出足足三米之远,好不容易安全落地,因为王邵那脚势大力沉,他继而又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扑翻了临近一桌后这才栽了下去,好巧不巧,他的牙与桌角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碰声音极大,等众人看过来,此人已是满嘴冒血,两颗门牙当场下岗。

就像从十楼与二楼掉下去的区别,十楼跌下去那是“啊……嘭!”,而二楼跌下去则是“嘭……啊!”

那公子也是同理,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自个儿也反应不过来,待看到门牙打着转滚到自己脚下,这才后知后觉,于是乎扯起嗓子高喊道:“啊……哎呀……伤人了,要杀人啦!”

这股凄厉的叫喊声一出现,才让众人在震惊中转醒,继而疑惑地望向瘫坐在地上的苦主。

罗静心也睁开了眼,见王邵望着自己似笑非笑,隐隐一脸享受的模样,罗静心俏脸更加烧红,挣扎着将其推开,咬着红唇用仅是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王邵,你死定了!”

王邵背过双手,露出一脸呆萌状,好像他方才什么也没做似的,可罗静心分明看到王邵舔嘴唇的动作,这简直是赤果果的挑衅……

哎哟,不错哦,桃子味的。

“我……”罗静心心中又羞又恨,恨不得当场扑过去将这个臭师弟给咬死,但那边公子惨嚎之声吸引了众人目光,若错过这个良机,罗静心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退场,话未说尽,她瞪了王邵一眼后急急向后台躲去。

看着师姐那慌慌张张掩面而去的背影,王邵乐得跟偷了邻居家老婆似的,不对啊,隔壁老王什么的,王邵绝对是不会承认的。

扑街公子越嚎越起劲,那一嗓子颇有惊天动地的感觉,还别说,就这会儿工夫,果真把城卫给召唤来了。

这速度,这效率,堪比现代特警出勤,不过细细一想王邵就释然,这里毕竟聚集着这么多达官显贵氏族子弟,若不派些人来维持治安,也太说不过去了。

十来个带刀的拨开人群就进来了,为首的伍长看了那公子一眼,又看了看人群,大惊道:“郑公子,您这是……是何人伤了您,逞凶之人可还在?”

“在呢,就是那个……就是他,赵哥,赶紧抓他下狱!”郑公子见到城卫跟见到自家人似的,都没顾得上先包扎止血,起身后,指着王邵鼻子气愤道。

明眼人算是看出来了,显然这位赵伍长与那什么郑公子是旧识。

赵伍长二话没说招呼左右欲拿下王邵,但此刻元芳站了出来,护在王邵身前阻止来人道:“住手!你们身为城卫岂可听信片面之词,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

伍长端详了元芳良久,一指双手捂嘴极为狼狈的郑公子,撇嘴道:“哼,胡乱抓人?你是瞎了吗,这苦主都在这儿,还会有错,依我看你是想妨碍我们执法,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拿下,来人,上!”

七八个城卫气势汹汹上来,元芳情急之下将佩剑拔了出来,大吼道:“我看谁敢!”

站在元芳身后的王邵,赶紧拍着元芳的肩膀示意他将剑收起来,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一旦向城卫动武,那事情就会非常难办了,再说,王邵这次纯碎是来放松心情的,没必要将事情闹大。

王邵能容忍,但郑公子却忍不下,好歹是两颗门牙,此仇岂能不报,你王邵是官不错,但在郑家面前,官又如何?

便大声道:“赵大哥,赶紧拿下他!”

郑公子他也有自己的算计,他故意没将王邵的身份告诉赵伍长,毕竟王邵是大官,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暴露,一旦王邵自亮身份,那城卫敢不敢抓就成了问题。

但只要他王邵进了狱,哪怕就关押一个时辰,通过家族的手段,不能说弄死王邵,起码也能叫他铭记一辈子,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种,郑公子已经在心中盘算到时候是让人弄断他两条腿还是两只手的事情了,想着想着不禁看向王邵露出一脸的阴笑。

“拿人!”赵伍长见王邵控制住了元芳,便也没了顾忌,潇洒的挥手下令道。

“慢着!”

王邵笑着走了出来,点着郑公子向赵伍长解释道:“赵伍长是吧,这理嘛,是不辩不清滴,其实事情经过也不复杂,方才是他突然暴起欲行凶伤人,我见他朝如仙小姐挥拳而来,正巧,我就在如仙小姐身边,所以就好心拉了一把,好叫如仙姑娘躲开。”

王邵忽然感慨道:“哎,干哪行都不容易啊,人家如仙姑娘是靠脸混吃饭的,万一破相了,好不容易交接了花魁获得了自有,这一破相岂非没男人要了,再想想她往后的日子,啧啧,说不得自挂东南枝。”

赵伍长被王邵说的一愣一愣的,这什么情况?还有,自挂东南枝又是什么鬼?

帷幕后,竖着耳朵的罗静心直接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呸,你才靠脸混饭吃呢。”

罗静心躲在角落画圈圈诅咒王邵,王邵自然是不知,但这件事情还是要向众人交代个明白,于是又接着道:“结果此人一击落空,也不知怎得,大概是没收住脚,就冲进了宾客之中,又好巧不巧撞到了桌角,因此才会受了重伤,要真说起来,此人还是自找罪受,我不告他伤人已是宽宏大量,此人却反过来污我伤他,真是天大的冤枉……在座的皆是有头有脸的贵客,有句话说的好,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事情经过众人也看在眼中,皆可为我等证明。”

赵伍长狐疑的望了一眼郑公子,脑补了两人为花魁争风吃醋的情景,随即也是释然,点头道:“此事无需你来指手画脚,我城卫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郑公子在一旁急了,催促道:“赵大哥,还查什么,你瞧瞧我这牙,这血……抓他呀,快抓他呀!”

赵伍长眉头大皱,坐实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对郑公子行为颇为反感,你们为女人争风吃醋,凭啥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赵伍长也不傻,能让与郑公子争锋相对的人,想来也不是小人物,这么一盘算,他反而不急着抓人了。

王邵见赵伍长犹豫,便心中暗笑,添柴加火道:“明明是其伤人在先,若要抓人,赵伍长必定得先拿此人才是,我之所言句句属实,若是赵伍长不信,尽可向在场的贵客们求证。”

王邵那一脚出的又快又隐秘,他相信绝大多数人根本察觉不了,那刹那间,众人应该还震惊在自己与罗静心那倾情一吻之中,所以王邵很是放心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邵这番话条理清晰毫无破绽,众人看在眼中的情况可不就是这样,便下意识的支持王邵道:“对对对,没错,是他先出手的,也是他自个儿撞伤的。”

郑公子一呆,顿觉自己蒙受了不白之冤,简直可以用六月飞雪来形容,内心是拔凉拔凉的,随即他带着愤怒、不解、极度委屈的神情向王邵吼道:“你放屁,我明明打的是你!”

王邵一摊手,露出一脸沉冤得雪的表情看向众人道:“喏,诸位都听到了,此人都亲口承认了,这叫什么来着,哦,是不是叫做不打自招?”

“哈哈哈……”吃瓜群众哄堂大笑,今儿真是来对了,活久见呀这是。

“噗!”

郑公子气的那是上气不接下气,直接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点着王邵的手指哆嗦个不停。

王邵看向浑身直哆嗦的郑公子道:“哟,以前对读书的时候很是不解这‘含血喷人’是什么意思,今日可算得见了,古人诚不我欺也。”

郑公子直接两眼翻白,倒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麻烦

郑公子被王邵气的翻了白眼直挺挺倒了下去,这叫赵伍长那是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了一把,摇晃着郑义喊道:“郑公子……郑公子?”

郑公子一是真被王邵气的吐血,二是因为血流不止给贫的,这会儿被赵伍长摇醒,他不得不在名誉和小命之间做选择,郑公子很是明智的选择了活命,这个大仇算是记下了,他恶毒地瞥了王邵一眼,然后拉着赵伍长有气无力道:“赵……哥,带我去……看郎中。”

“好。”赵伍长也是点头称是,看着郑义染红脖子的鲜血,样子的确很是吓人,既然郑公子吩咐,他便连忙招呼手下将半死不活的郑义架起来去寻最近的医馆去了。

待这些人走后,王邵才回过神来,悄悄问元芳道:“这位姓郑的什么来头,居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毫无顾忌的出手,若非我方才闪的快,差点就见红了。”

若是仅仅因为“如仙”被自己亲了一口,他就愤然出手,这种理由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人家是真爱呢?

但王邵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仔细想想,氏族子弟能嚣张跋扈在外行走的,没一个是没带脑子的,不然早就被人给踩趴下了。

放眼整个长安城大街,那是勋贵傍地走,小官多如狗,若不信,你大可往楼下丢个花盆,十人里面基本能砸出三个有背景的。

换位思考下,若自己因为一位好莱坞大明星就自大到跟m国财政部长扳手腕,这他喵的是正常人能干的出来的事儿?

若是一位上京赶考的学子,或者一枚愤青,那倒还说的过去,但氏族子弟绝对不会如此不智。

元芳这才一脸古怪的低声回答:“大人,那郑公子便是荥阳郑家家主的第三个儿子,名叫郑义,字在爽。”

“咳咳……郑在爽,他爹也够有才的,话说……这名字怎么听着耳熟,我好像哪里听到过。”王邵刚想笑却是微微一愣,摸着下巴思忖起来。

元芳想了想便道:“大人肯定听说过,崔家小姐要嫁的人不就是他嘛。”

啊咧!

经元芳这么一提醒,王邵就恍然大悟了,也记起了正在逃婚中的崔莺莺,感叹道:“崔家小妞倒是有先见之明,这样的男人嫁了岂不是要毁一生。”

元芳弱弱道:“大人,昨夜的消息您没看吧,报告上都有。”

“现在说也不迟,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元芳悄悄到王邵耳边:“据探子回报,崔家昨日已正式将崔小姐逐出家门了,连带着郑家的聘礼也给退了回去。”

王邵迷茫了,不解道:“这跟我又有何关系?”

元芳缓缓解释道:“恐怕崔家是在向大人示好呢,毕竟大人饶了崔家一回,这么大的恩,崔家再不识好歹也不敢继续跟大人作对了不是,近日,他们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出大人与崔小姐在程家别院会过一面的消息,肯定误以为大人对崔家闺女有意思,所以明面上是逐出家门,其实是送予大人您,给您做……”

王邵连忙打断道:“做什么做,本大人只是欣赏她从商的天赋,仅此而已,上次会面也不过是尝试招揽一下罢了,我对她可没别的意思。”

王邵紧张了,娶崔家女当老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李二同志都没这种福分,咱要是真娶进门来,让李世民怎么想?

再说了,李二同志和长孙皇后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是长乐公主?一旦自己娶了崔家女,就等着迎接大唐皇帝陛下的滔天怒火吧。

皇帝想杀一人,完全可以玩出上千种花样,还不带重复的。

就比如原来的“辩机”同志,从高阳公主那里喜滋滋得了个御赐宝枕,却不知他手中的“宝贝”其实是一张催命符,李世民稍稍动动手指派人一查,辩机同志就被抓典型了,继而莫名其妙被腰斩。

李世民才不管是和尚主动勾引公主,还是公主勾引和尚,反正结果都一样,他就给你按个盗御宝的死罪,你能跟谁去讲道理?阎王爷或许会耐着性子听一下。

当然,这个故事也仅仅是个故事,但同时,也侧面说明了皇帝想杀人的手段何其繁多。

众人只见王邵一路平步青云跟坐火箭似的升官,却没看到其背后的凶险,王邵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李世民为何如此放心的用他,王邵自己那是相当清楚的。

第一,自己没背景。

这就表示李世民他可以随时随地像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碾死王邵,还是无需顾虑的那种,当真是一言可定其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间。

第二,有才能却没野心。

古人常说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听起来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但也仅仅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口头禅而已,它不是反问句,而是肯定句。

对你说此番话时,其实已经代表了他对你的信任,若是依旧对你有猜忌,鬼才跟你说这套。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王邵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敢当面向李世民提出条件,为此还丢了一次官,但这么一来,李世民就会打心底里放心的用他。

为什么?有求于他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何况是打人家闺女的注意?佛祖他老人家早就说过,无欲则刚,最怕就是没有欲望的人,只要没有欲望,就难以被控制,一个难以控制的人,李世民真的会放心用吗?

王邵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这无疑将李世民的戒心降到了最低点,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复起。

倘若王邵行差踏错一步,结局可想而知。

“是是是,大人是没那意思,可架不住崔家人会想呀。”元芳看着有些出神的王邵尴尬道。

“想也不行。”王邵没解释,只是淡淡摇头,心道:“崔家也真是的,将一个大麻烦推了过来,起码得打声招呼吧。”

元芳忽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王邵道:“大人,那要是崔家小姐真找上门来,我们该如何处置她?”

“反正我是不娶……倒是你小子……”王邵忽然打量了元芳一眼,露出灿烂的笑容。

元芳一个激灵,慌忙摆手道:“大人,您别害卑职,苏苏要是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这事儿卑职当真爱莫能助。”

“嘁,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嘛,没想到叱咤西北战场的王元芳也会惧内,啧啧……对了,苏小姐不是还没嫁嘛,你怕个锤子,正好一并收了呗。”

元芳提醒道:“大人,小苏与长乐公主可是关系不浅,您确定要这么做?卑职倒是无所谓啦。”

元芳不说还好,这一提却把王邵吓出了一身冷汗,当真是拿捏住了王邵的七寸。

“那还不快想办法!”王邵没好气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元芳抓耳挠腮一阵,终是想到了一人,于是凑了过来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大人,老席不是常抱怨我对小苏下手太快嘛,这回儿咱们给他安排个,好歹是崔家女,他还得谢谢咱们呢。”

王邵眼中一亮,笑道:“哈哈,这主意好到非常,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陇西,某校场边缘正在检校士兵训练的席君买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这怪异的表现引得众士卒的瞩目后,席君买抹了抹鼻涕,惆怅道:“眼看这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啊,也不知道大人和元芳在长安过的如何。”

王邵与元芳在一块儿旁若无人嘀咕了半天,哪知道老鸨已经重新出来,不但将郑公子的事三言两语敷衍了过去,还打算继续“卖闺女”大业。

若不是曹兴几人出言提醒,王邵险些将这事儿给忘了,拉着元芳认真问道:“你家大当头吃错药了?看这架势,今日还非得把自己卖了?”

元芳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大当头她想干什么,不是只向您汇报吗?连大人都不知,卑职就更不知晓了。”

王邵一脸荒唐……

第七十七章 一掷千金

皇帝不急太监急,曹兴几人那是替王邵捏了一把冷汗哩,眼见台下都快喊到一万贯了,大人居然还有心思跟元芳争论着什么。

“我出八千!”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举着大猪肘子高喊道。

“好,这位老爷出价八千贯了!”老鸨笑嘻嘻道。

曹兴那个急呀,也不管失不失礼,三步并作两步挤了过来,高声开口道:“大人呀,那如仙小姐已经有人出价到……咝……万贯整了,您是不是……”

刚巧,这时候有人顶到万贯整了,曹兴连忙改口道。

曹兴他们几人又不瞎,刚才皆看见大人对那位前任花魁又抱又亲的,显然这位如仙姑娘对大人很是重要。

王邵一拍脑袋,用眼神感激了曹兴一眼后,转身便举手高喊道:“我出五万贯!”

“五万贯……”老鸨连谁喊的都没搞清楚就先咽了咽口水,随即那张公式化得笑脸瞬间变成了菊花笑,兴奋着高喊道:“有位老爷出到五万贯了,还真是阔绰呀,想来我家闺女将来福分定然不浅……对了,还没有哪位要加价的?”

王邵一开口,把曹兴几人也吓懵了,他们心中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有竞价的直接翻五倍喊的,大人,人傻钱多也不是这么败的呀!”

“大人,您这也加得忒多了。”曹兴几人哭笑不得道。

王邵一愣,看着曹兴几人道:“刚才不是说喊道四万贯了嘛?”

赵钱几人纷纷看向曹兴,曹兴捂着脸不敢说话了,众人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王邵倒没有怪曹兴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反而拍起曹兴的肩膀安慰道:“曹大人勿用自责,反正本少爷钱多,就是这么任性!”

曹兴那是如蒙大赦,随后回味了王邵的名言,顿觉好高大尚有木有?

“钱多,任性!”曹兴喃喃了一句,看王邵的眼神都变了,王邵的光辉形象再次在他心中拔高了几分,大人的话真的好太霸气啊。

吃瓜群众也疯狂了,人心就是这样,倘若你一千几百贯往上喊,那便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竞价嘛,就是一点点往上加,但有人一下子超出好几倍的往上翻,人们的小心脏就开始受不了了。

有人暗骂王邵败家子的,也有人看向王邵这边感叹的,不一而足。

王邵的大手笔震得整个会场立马安静了下来,那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不过,有个人却只是淡淡一笑扫视着周围的众人,仿佛是在说:“一群土鳖,少见多怪!”,至于这人,便是裴宣机。

裴宣机贵为长安四大才子之首,论起才能自然不及自家小弟们,甚至什么特长都没有,但他有钱啊,还是相当有钱的那种。

此时见会场如此安静,便觉正是向王邵一行人讨回面子的时候,便高声笑道:“呵呵,如仙姑娘不但美若天仙还文采出众,可谓巾帼不让须眉,长安城中有多少男子连做梦都在求能与她独处一晚的机会,自然,这也是本少梦寐以求的事,五万贯,本少都觉看轻了,所以本少出十万贯!”

嚯,众吃瓜群众皆是一脸震惊之色。

王邵则皱眉看向了裴宣机,却见他正在向自己这边躬身行礼,然后就听他解释道:“王大人可别误会,小弟此来正是为了能与如仙姑娘亲近亲近,与大人争位那是另一回事,并非是有意挑起事端。”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宣机说的很明白,事儿一码归一码,连王邵也挑不出毛病,但王邵还是背着手走了过去,打量着以为打了自己脸面得意洋洋的裴宣机,提醒道:“裴公子,方才我等比试的时候我貌似见到你也押注了,如今输赢如何?倒不是我怀疑你能不能拿出十万贯钱财,若论起身价,我相信在场的诸位公子、老爷们都有这个实力,只需给些时日,凑齐十万贯定然不是问题,别等我,我就是在怀疑你能不能当场拿出这笔巨资!”

王邵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子十分潇洒的拍在了桌子上,台上的老鸨眼睛都发光了,一直盯着那堆纸咽口水。

老鸨仔细一瞧,那一沓纸每一张都是一千贯,户部盖的那大红印尤为显眼,还会有假?

王邵不会无的放矢,这话里头是有玄机的。

其实他暗暗偷换了概念,从“你能拿出多少钱”转换到了“此时此刻你能掏出多少钱”,顺带还往竞价失败的那些客人脸上贴了金,赢得了一波好感的同时,也为裴宣机拉了一波仇恨。

裴宣机一个嚣张惯了的公子哥能分析出什么,顺着王邵的引道就想了过去,嘴硬道:“别小看了裴某,裴某这辈子还不知道钱是什么玩意儿。”

霸气的回击,但裴宣机一摸袖口就傻眼了,老半天才放下手道:“你等着,不就是钱嘛,我这就回家去取。”

“嘘……”吃瓜群众原本还将脖子伸的老长,见裴宣机半天才憋出个屁来,皆发出了嘘声,就像王邵说的一样,在场的谁没个几十万的身家,身上没钱你拽个锤子。

王邵把玩着手里的银票,笑道:“呵呵,裴公子,看来你的诚意还不够呀,若是如仙小姐知晓,定然也会不高兴的,我这里刚巧有十五万贯,说起来,其中的五万贯还得多谢裴公子的支持鼓励……”

裴宣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王邵手中翻飞的银票子,心道:“我的钱……是我的钱呀!”

王邵恶心了裴宣机一把后,提议道:“要不这么着,只要你画个押,我这就算借你的。”

“瞧瞧人家,真是大好人呀,这叫什么来着,以德报怨!”吃瓜群众甲对乙道。

乙不屑的看了裴宣机一眼,揶揄道:“裴家人自诩富可敌国,如今却沦落到问人借银子,我今儿算是见识了,明儿跟几个至交好友好好说说此事,当真是可乐。”

裴宣机原本想说好的,但听见群众议论声,刚想开口的话便给他咽了下去,当真是丢不起那人呐。

彳亍了片刻,裴宣机一咬牙扭头道:“王大人好意裴某心领了,裴某却是拿不出,我……”裴宣机二话不说掩面而走,片刻留恋都没有。

老鸨还在台上叫:“裴公子,您别走啊,万事好商量,这十万贯可以再商量嘛……哎……哎……别走呀!”

裴宣机一听,跑得更快了。

元芳几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王邵却催促老鸨道:“行了妈妈,钱就在这儿,若没意见我这就要进去了。”

王邵心中憋着气,这个师姐居然比自己还任性,平白无故损了五万贯,放谁身上会舒服?那可是五万贯呀,换到现代那可是价值五千万的巨款,海天盛筵都没这么玩的。

老鸨心疼十万贯就这么飞走了,但看到王邵就立即兴奋了,没了十万不假,但眼前不是还有五万嘛,丢了西瓜能捡回芝麻也是不错,于是堆着笑容,连拉带扯将王邵请回了台上,宣布道:“呵呵,不知道还有没出价的,若是无人……那么这位王公子便是如仙的第一位恩客了,诸位公子老爷不要急着走,老身先将这位公子请进闺房,一会儿便回来,随后有如烟楼新晋花魁为诸位客人献舞,敬请期待。”

丢下一句话,老鸨屁颠屁颠将王邵请进了后台,然后捧着一叠纸钱跑了,王邵估计这老鸨应该是躲屋里数钱去了。

“吱呀”一声,闺房被王邵一脚踢开了,罗静心像个小媳妇似的坐在秀床之上,抬头见是王邵,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扯下面巾惊讶道:“怎么会是你!”

王邵纳闷了,回头一瞧,没人呀!朝罗静心道:“你以为会是谁?”

罗静心方才就想咬死王邵,见他进来刚压下的火气腾的一下又起来了,这时候还管什么矜持,提起裙子就出了一脚,娇斥道:“是你也好……速速受死!”

“卧槽!”王邵只来得大叫一声。

第七十八章 冤大头

王邵一声怪叫扭身便闪,听着那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冷汗都不带预热般直往额头上冒,这姑娘很虎呀,一言不合就开打,还不带招呼的!

罗静心有心报复,但她忘了今日是如仙身份,穿的可是标准的束腰襦裙仕女装,而非是往日的红衣劲装,这一出手就被自己的着装限制了动作,原本能击到王邵面门的飞腿堪堪只能抬到王邵的腰际。

王邵也是一个机灵人,见罗静心这边有机可乘,便也不再客气,待躲过凌厉一脚后主动上前一个格挡硬生生接住了她的另一击鞭腿,继而反手成爪顺着她的大长腿直撸向其脚踝。

罗静心心中一惊,双手本能的向王邵的手臂招呼而去,企图打断王邵接下来的动作。

她动作已经够快了,但王邵这边比她还快,玉足一入手之后,王邵便跨前一步,单臂用力猛然往上一提,便将到手的玉足提到了他头顶,大手一提一推之间,罗静心只得乖乖的金鸡独立。

罗静心为了保持平衡只得将击向王邵的双手收回,像抱情人一般搂住了王邵的老腰。

罗静心被动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竖劈叉,两人几乎紧挨在了一起。

四目相望,她是又羞又急,此刻两人的姿势若在外人看来,真的太污了,她红着脸娇斥道:“王邵,快放开我!”

王邵的力气有多大,罗静心自然知晓,这会儿脚踝被王邵死死锁住动弹不得,挣扎几乎是徒劳的,只希望王邵能听自己的话,将自己放开。

王邵见罗静心被自己逼到墙边,心中大舒了一口气,又听罗静心的话便是一愣,这才察觉自己与她的姿势极为不雅,让人很是遐想有木有?

王邵嘿嘿一乐,方才只是下意识的制敌动作,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心中暗道:“罗小妞,你也有今天,嘿嘿,终于落到本少爷手上了吧。”嘴上却很是猥琐道:“师姐,你求我呀!”

“你……放开我!”罗静心恶狠狠瞪了王邵一眼,要不是今日的穿着阻碍了行动,她哪里会遭这种羞辱,一咬樱唇开始挣扎起来。

自然,这种挣扎是无效的,王邵那力气玩石锁跟玩溜溜球一样,更何况是妹子的弹腿?罗静心越挣扎反倒越像在迎合,搞得王邵也开始微微喘起了粗气。

“师姐,先说好,放开你可以,但不准再动手动脚,要不然我可真会情不自禁做些什么。”王邵赶紧开口提醒某只暴怒的母老虎。

“好,我不动脚就是!”罗静心也是面红耳赤点头道,此情此景她是巴不得尽快脱离王邵的魔掌,但嘴上说着不动脚,手却丝毫没有撤力,反而又结结实实拧了王邵一下。

“手也不行,我数三声,咱们一起撤。”王邵腰间老肉被转了个一百八,疼的直抽抽,只好提议道。

王邵见罗静心默认,便开始倒数道:“三……二……一!”

当一字出口瞬间,两人的眼神又对在了一起,罗静心没动,王邵自然也是纹丝不动。

一秒后,罗静心又是瞪了王邵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守信用!”

王邵一脸“得亏我没放手”的庆幸,反击道:“师姐,咱们彼此彼此,就别以五十步笑百步了好吗?”

罗静心俏脸不由又红了几分,嘴强道:“好,再来,这次谁不放谁就是小狗。”

王邵赶紧点头:“得,我信。”

这次倒数之后王邵如约撤了力道,罗静心才得以将她的大长腿放了下来,而罗静心也如约从王邵腰际收回了玉手。

待罗静心一撤力,王邵疼得呲牙咧嘴,赶紧背过身解开衣服观察起自己的老腰,入眼已是一片紫青,便回头埋怨道:“师姐,你这下手也忒狠了,你瞧瞧,都紫了。”

“活该!谁叫你方才……如此轻薄于我。”罗静心脸上红云稍纵即逝,随后换成了一个大白眼,重新坐回了绣床之上,一面丢白眼一面拿捏着自己的那双玉腿,僵持了这么久,显然她也累的够呛。

王邵揉着腰来到罗静心身边,挨着罗静心坐了下来,嘴上问道:“师姐,我过来你好像十分意外,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罗静心这才撇嘴道:“我从元芳那里听说师弟最近短银子,所以就想趁此机会寻个冤大头赚上一笔,为此我还特意给了裴公子递了名刺,没想到他未来倒把你引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傻?跟他争什么争!”

“不是,我傻?你就叫我眼睁睁看着他占你便宜?”王邵点着自己鼻子一脸荒唐。

“我看是你傻才对,我王邵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得知真相的王邵心中颇不是滋味。

“赚钱小能手这个称号可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我脑子里一堆的赚钱法子,全掏出来还不吓死你,什么时候要轮到靠卖自己女人来筹银子了?我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再说了,这钱是多是少皆是国库的,该操心的也是我这个户部侍郎,你犯得着牺牲那……那什么吗?”

“还有……”

王邵吧啦吧啦自顾自说着,情急之下没注意用词,完全是真情流露,倒叫一旁的罗静心听个真切。

“自己女人吗?”

罗静心心中一喜,再看向王邵时,脸上消失的红云又翻了起来,侧头看着喋喋不休埋怨自己的王邵,罗静心忽然觉得心是甜的。

王邵一口气说了很多,足足有半个时辰,从自己有能力应付现在的局面讲到女子为何要懂得洁身自好,就差给罗静心上一堂生理卫生知识课了,说到口干舌燥,正想拿水润润喉的时候,才注意起身旁的那位托着腮帮子侧头望着自己,眼神还是迷离的那种。

“得,白费口舌。”此情此景,王邵顿觉一通组合拳打在了棉花上,这妞根本就没在听讲嘛。

挥手示意:“喂,师姐,回魂啦!”

“啊?”罗静心身子一怔,美目再次流转落到了王邵脸上,居然还带着一脸的迷糊。

师姐,卖萌是不对滴!

王邵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才道:“哎,师姐,不,我叫你姑奶奶了,以后千万千万可别再自作主张了,好歹跟我商量下,就如这次,为了见你,我无端损了整整五万贯呀,得亏是从那个姓裴的冤大头那里赢来的,要不然我非得……”

“非得什么?”罗静心一挑柳叶弯眉,一脸戏谑道。

“家法伺候!”王邵瞪了罗静心一眼。

“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法呀?”罗静心歪着头很是好奇。

“家法就是……家法!”这妞干嘛非得刨根问底呢,王邵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很不和谐,甚至羞羞的画面,赶紧摇头晃脑严肃道。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儿又是锦被又是绣床的,完全不是谈话的地方,说了该说的话后,王邵便撇下罗静心径自推门而出。

转角碰巧遇上了老鸨,老鸨见王邵这么快出来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公子这么快?”

话一出口老鸨自己给自己赏了一嘴巴子,堆着尬笑道:“呵呵,瞧老身这张破嘴,公子您可还满意?”

“嗯,对了妈妈,回头赶紧叫如仙姑娘收拾行李,今晚我便要将带她回去,不知妈妈这边方不方便。”王邵哪里不知老鸨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方便,只要如仙点头,公子您随时可以带走,老身这儿绝对没有问题。”老鸨赶紧点头,反正如仙本来就是在如燕楼挂个名,又不是自己从小培养出来的,论情分远不如如月那丫头。

“这就好。”

……

回去的路上,曹兴几人时不时会瞥向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这里面坐的可是名满长安的前任花魁,再看看走在前头满脸纠结的王大人,曹兴他们很是不解,明明是金屋藏娇的喜事儿,大人怎么看起来丝毫没有高兴之色,反倒一脸愁容。

他们哪里知道,王邵正在想着如何跟长乐公主交代此事呢,被罗静心这么一闹,估计明日整个长安城都充斥着自己的花边新闻,瞒一定是瞒不住的,只能乖乖去坦白喽。

第七十九章 女人心

一大早,王邵点了卯后就匆匆回到了新家,户部的工作已经进入正轨,王邵将该批的钱批下去之后就放权翘班了,好歹自己是户部里名义上的二把手,却握着一把手权利的主,亲力亲为像什么样子,领导就该有个领导的模样,抓住重点才是关键,手底下的人是用来减负的,可不能学诸葛大大,这样真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新居落成,元芳带着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被王邵派去了客栈,他们的任务便是请武家母女过来入住,而王邵自己的任务自然是在门口候着长乐出来,咱得坦白不是嘛。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来人,几乎天天见的大宝,不对,是长乐,今日怎么毫无动静呢?

太阳不知不觉爬到了正午,正在王邵发懵的时候,隔壁公主府大门终于开了,王邵脸上一喜便靠了过去,只见长乐公主今日很明显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她跨出门槛时也瞥见了站在她家门外正愣愣看着她的王邵,长乐先是一喜而后想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冷了下来,旁若无人的从王邵身边走过。

王邵赶紧叫住长乐:“公主请留步。”

长乐不答话,继续迈了几步,王邵没办法,硬着头皮挡住了丽质去路:“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丽质眼皮都没抬一下,轻启朱唇冷道:“王侍郎想说什么本宫没兴趣知晓,今日本宫已与巴陵公主有约,时辰也快到了,恕本宫不能奉陪,王大人还是请回吧。”

说着丽质准备钻进马车,王邵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车架扶手阻其上车,嘴上赶紧解释道:“公主,这事儿纯粹是个误会,长安城的流言蜚语公主又不是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连母猪都能给传成会上树,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公主你就听我说两句呗,即便是大理寺死牢里的囚徒都有申辩的机会,若是不让我说道说道,那公主干脆叫车夫将我碾了算了。”

王邵也是无奈,自己所料不差,今日点卯时就有路人对自己的马车指指点点,显然当天夜里,消息就已经走漏了。

王邵耍无赖,丽质一听却是炸了,回头看着王邵讽刺道:“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如今满长安城都疯传着王侍郎的事迹,一郎除四害,千金买花魁,王侍郎还真是文武双全呀!”

“文武双全什么的,倒是没传歪……”王邵很不要脸的承认了。

丽质嘴角抽了抽,对王邵认真道:“王侍郎,本宫真的有要事,请你让开!”

“不让,除非公主能听在下解释。”

“你!”丽质拿王邵没办法,一跺脚道:“好,本宫就听你解释,不过你只有一句。”

一句话概括总结,这貌似难度有些大啊!

王邵老脸一红,眼睛往四周那些八卦的侍女仆人瞟了瞟,示意道:“借一步?”

“好。”

丽质也爽快,王邵毫不客气领着丽质进了自家宅子,虚掩上门后才对丽质认真道:“你要我用一句话解释是吧,好,我也就只有一句话,我王邵,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王邵当真用喊的吼了出来,丽质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一时间百般滋味在心头,忙提起玉手塞住了王邵的嘴,红着脸埋怨道:“王邵,你疯了,叫这么大声深怕全长安听不到是吧。”

王邵无辜的眨巴眨眼,仿佛是在说:“是你让我一句话总结的呀。”

丽质显然是真的有事,待放开了小手才幽幽一叹:“本宫这趟出门是真的有事要办,说来与你也有些关系,巴陵这丫头若是听到流言定会对你诸多误解,你莫不是忘了答应过巴陵公主的事儿?本宫今日过去一来是帮你说说话,二来也是去看看巴陵皇妹。”

这事儿闹得,王邵就知道咱家丽质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女人,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不过一想到答应巴陵公主的事儿,王邵一拍脑门道:“嘿,瞧我这记性,为户部的事儿就连轴转了三天,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巴陵公主的事儿,不过丽质你放心,等户部的事儿办妥了,我这就过去看看,一定会想方设法救活巴陵公主那几家珠宝玉器店的。”

丽质美目直勾勾盯着王邵,点头道:“嗯,我信,你一定做得到。”

瞧瞧,这是咱亲老婆呀,寥寥几字感动地不要不要的。

“还有,那个如仙其实她是……”王邵主动提了一句。

丽质直接打断王邵的话,俏脸一冷道:“哼,那花魁本宫虽没见过,其艳名本宫却有所耳闻,她是什么样的人待本宫与她见上一面便有分晓,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天仙美人能迷的你神魂颠倒,更让你不惜败坏自己名声将其带回家中。”

丽质自然对那个未曾蒙面的狐狸精没甚好感,如今的王邵可是朝廷命官又是身居户部侍郎这样的高位,风尘女子嫁入豪门当阔太太享福的事儿虽然不少,但发生在王邵身上丽质就有怨气了。

风流之事,听起来很是浪漫,实则拖慢了两人修成正果的进度,换哪个女子会乐意?

原本罗静心就与王邵不清不楚,丽质已经感受到了不少威胁,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什么花魁如仙,当真是叫丽质心中酸楚。

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那风尘女子品行端正识得大体便不为难于她,若其不识好歹,便要动些手段将她从王邵身边撵走。

丽质太了解王邵,他心地善良又吃软不吃硬,有时候急了还有一股子倔驴脾气,他这样的人是扮不了红脸的,那就只有自己来充当坏人了。

当然,在没见到正主前,一切还是两说。

王邵其实想将实情告知丽质的,但正宫娘娘都发话了王邵还能说什么?心想:“反正到时候两人见面就一切真相大白了,也不用急着解释。”

便嬉皮笑脸道:“那咱们是不是不再闹了?”

丽质白了王邵一眼,傲娇道:“我与你闹了吗,皆是你自找的麻烦,又能怪谁?起开!本宫见到你就心烦。”

“嘿,你这不说句话,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要不你打我?骂我两句也成呀。”王邵见丽质要离开,赶紧又拦了下来,摆出一副任丽质宰割的样子。

王邵这一点炮,丽质隐忍的委屈就宣泄了出来,双眼通红向着眼前的坏人就是一阵无力的捶打,嘴上啜泣道:“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你就不能为我们将来多想想,就算不为我也该为……总之,皆是你不对,我讨厌你,讨厌你!”

女人嘛,口是心非那是常有的事儿,王邵自动将这话反过来听,嘴角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他真怕丽质将什么事儿都憋在心中,如今一通发泄,王邵也算是心安了。

其实王邵也挺难做人的,罗静心她是好心办坏事,王邵又岂能责怪于她,丽质这边就更不能怪了,那可是正宫娘娘,亲亲大老婆呀。

所以这锅自己是背定了,得,受着吧。

一通粉拳打在王邵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依旧是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丽质是累的全身发软。

王邵一见丽质停手,便发挥了他脸皮厚的属性,紧紧将丽质搂在了怀中,低声安慰道:“好了好了,再哭就真成花猫了,来,给爷笑个!”

丽质静静享受着他那温暖的怀抱,一听王邵无赖般的话语,不由气笑了,抹着眼泪白了王邵一眼:“你才成花猫呢,都怨你,我这会儿该如何出去见人。”

“是是是,都怪我,我有罪……现在可好些了?”王邵赶紧顺着话头,一面理着丽质散乱的鬓发一面温柔道。

“嗯。”丽质依偎在他怀里,像只终于找到暖窝的流浪猫,很是享受的往王邵怀里蹭了蹭。

第八十章 当窗理云鬓

情人之间吵架再正常不过,一吵一闹,两人的感情反增不减,王邵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过看着丽质散乱的头发,他的小心思就起来了。

听丽质埋怨不敢出门,王邵便微笑着提议道:“这太好办了,我亲自替你束髻,保准令人耳目一新,羡慕死全长安的妇孺。”

丽质小嘴微张,呆了一呆,然后便是疯狂地摇头,显然是不信王邵会梳髻。

丽质心思很简单,不说王邵是个男儿身,对这种闺中私事理应一窍不通,便说王邵现在的发型,耳目一新倒是真的,就是太标新立异了,放眼整个长安哪个男子不是留长发蓄胡子,也只有他一头飘逸的短发,不伦不类,也算是王邵独有的标志了。

想着王邵的特殊审美观,丽质那是一百个不愿意,一头长发交予他打理,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试试呗,反正现在已经成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王邵从丽质一头柔顺的长发间取了一束发梢,显然是方才“运动”时散下来的。

丽质咬了咬唇,一脸准备上刑场的模样,迟疑道:“你……真的会吗?”

敢质疑你家老公?王邵翻了个白眼,将她身子掰正,指着自己道:“啧,把‘吗’字去喽,我的脸就是保证,本少出品必属精品,你想想香水,再想想香皂,必须会呀,我还会害你不成,赶紧的,走走走。”

“唉,你慢点儿……”丽质无由分说被王邵连拉带扯领进了主楼。

好在新居落成,所有家具齐备,主楼各房该有的应有尽有,不该有的王邵家也有,譬如太师椅、八仙桌、还有那特别引人瞩目的玻璃门和窗,远观还不觉什么奇特,走近一观那是处处有惊奇。

王邵为了自己的新居也是煞费苦心,除了起了个唐朝样式的房子之外,里面的布局绝对科技含量十足,特别是收了欧阳华一伙儿盗墓贼后,王邵还在自家宅子地底下修了下水道,排水排污以后就方便了许多。

此外,王邵还顺带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防工程,暗门就开在地窖边上,平日里就当另一个地窖使,危机时还能用来救命。

王邵盘算着等以后有了时间和金钱,再让欧阳华他们建一条地道,将自家密室与城外打通,那逃生岂不是妥妥的,当然,这工程量其实挺浩大的,一年半载恐怕也完不成,不过,咱不急。

这事王邵在打地基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建筑工人不知,连丽质也瞒了下来,倒不是王邵不想说,只是俗话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底牌这东西,谁会嫌多?不到万不得已,王邵是真心不想用到。

说起梳妆,那梳妆台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物件,王邵卧房里的梳妆台还是丽质亲自命人从公主府中搬过来的,王邵这会儿正将丽质轻轻按在此梳妆台前。

台上的铜镜被打磨的油光锃亮,完全看不出人工雕琢过的痕迹,实话实说,唐代铜镜真心不比现代的镜子逊色,区别在于做工出入相当之大,自然的,价格也是相当悬殊。

粗制滥造的只能照出个轮廓,稍微好点的,可以照出脸面,上档次的就厉害了,缺点仅仅是如同加了一层淡淡的滤镜,不过论起价值,唐镜与现代镜子比较之下,唐朝镜子的价格就要吓死人了,能照出汗毛的铜镜在唐朝能卖上足足上千贯,这能想象?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放现代就相当于你花了一百万买一面镜子,是不是有种要疯的感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唐代男子怎么说呢,确实比较骚包,有时候比之女子还喜欢打扮,敷白面涂红唇,小白脸这词就是源自于此。

大唐男女皆爱美,这就导致唐朝的铜镜销路相当好,随着工艺的提升,唐人工匠开始在铜质合金中加入了更多量的锡,使得唐代铜镜质地上相当银亮,缺点就是太贵,当然,混入锡的镜子严格意义来说应该叫青铜镜才对。

镜子很贵,但这是对普通百姓来说,对皇家人来说这物件根本不存在贵不贵的概念,公主府的铜镜就属那种上千贯的高端货,不但镜面大的能照半身,还与紫檀木制的梳妆台连为一体。

丽质被王邵一按,自然望向了铜镜,此刻王邵就在其身后,脸上还带着一抹坏坏的笑容,透过镜面四目相对,丽质俏脸一羞,微微撇过头去躲开了王邵那束炽热的目光。

唐朝,特别是初唐那会儿,女子束髻样式繁多,但细分起来却也不多,因为在唐朝,女人束发髻是有要求的。

在古代,并没有名片一说,所以看人基本看穿着打扮,就像男子看冠、看腰佩一个道理,看女子便是先看发髻,髻的样式可分辨出许多信息,最直观的就是能一眼看出其家庭背景和女子是否婚配。

譬如螺髻,单双皆有,就是所谓的羊角髻,通常是未出嫁的女子、女童梳的发髻样式。

又如云髻,顾名思义,发型呈云朵状,阎立本曾在《步辇图》中有所描绘,也是舞妓乐妓常梳的发型。

抛家髻,两鬓抱面之外,头顶还有一个高椎髻,乍看起来像深海鮟鱇鱼似的,巨丑,但在长安大街上,王邵却随处可见,也是一般大唐女子所梳的发髻样式,另外还有三角髻、堕马髻、反绾髻、盘桓髻等等。

而丽质现在所梳的则是惊鹄髻,是双刀髻的一种,形如飞鸟振翅,以王邵的眼光来看,叫它兔耳朵更合适,要是让丽质穿到现代换上一身兔兔衣,妥妥是一枚能惊掉所有男性眼珠子的封面兔女郎,没跑了。

见王邵隔着镜子直勾勾盯看自己,丝毫没有准备动手的意思,丽质羞怒道:“王邵,你到底会不会?本宫还是去叫侍女过来吧,反正也不远。”

王邵赶紧回神,笑着解释道:“嘿嘿,这不是刚在想替你梳什么样的嘛,也别喊人了,我这就动手,丽质,放一百个心,经本少亲手打理,绝对叫你美到冒泡。”

丽质被他的新鲜形容词逗乐了,朝镜子里的王邵白了一眼:“胡言乱语,本宫又不是那水里的鱼,还会冒泡。”

“谁说不是呢,我瞧着,你就是一条美人鱼。”王邵麻利的打开梳妆台的抽屉翻腾了起来。

“美人鱼,那是什么鱼,好吃吗?”

丽质刚想回头问,让王邵一手给扶住了,一面寻着梳子一面提醒道:“别乱动,没见我忙着嘛,待会儿再告诉你,话说回来,这可是一个荡气回肠、催人泪下、无比浪漫的爱情故事,一会儿你可得忍住喽,千万别哭……至于美人鱼好不好吃,这个问题很有深度,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好好探讨探讨。”

丽质红着脸噗嗤一笑:“嘻,信你才怪,快给我说说那故事吧。”

于是王邵一边忙活一边讲起了故事,随着故事的展开,丽质渐渐忘了王邵在她头顶瞎折腾的事,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故事之中,彷如她自己就成了王邵口中的那条美人鱼,大海是美人鱼的羁绊,一段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又何尝不是她李丽质的羁绊。

故事不长,美好的相知相恋叫丽质露出了一脸迷醉之色,但随后,王邵便将故事来了一个大转折。

当丽质得知王子误认邻国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并决定与“恩人”喜结连理,而真正的救命恩人不仅失去了申辩的声音,不久后还要化成大海中的泡沫时,丽质的泪眼瞬间就下来了。

丽质哪里受的住这种催泪童话,唰的一声扑进了王邵怀里,锤着他的胸膛哭诉道:“为什么?为何你要他们一次次的误会,一次次的擦肩,为何要如此残酷,如此的无情,你这个坏人,这是为什么!”

王邵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早知道换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了,好歹那故事结局还不错。

王邵拍着她的香肩好生安慰道:“丽质,这只是故事,若没有深爱过,又哪来的痛彻心扉,是不是?”

“呵呵,你说这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丽质一愣,不自觉吸了吸鼻子陷入了沉思。

此时,她的形象跟邻家小妹妹被人抢了心爱的棒棒糖,回家找父母哭诉一样,王邵不禁又笑了起来。

“好人没好报!”丽质想了半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王邵那是一脸的黑线唰唰往下掉,高阳是这样,丽质你也是这样,过分了啊!

王邵不禁暗叹:“不亏是同一个爹生的,连脑回路都是一拐一边的,大唐公主们呀,你们就不能阳光一点吗?”

第八十一章 对镜贴花黄

对于大唐公主的脑回路,王邵那是大感佩服,其实也不能说她们说的都是错的,似乎隐隐之间还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从现象看出本质的精明劲儿。

又是一番安慰,这才将丽质重新按回了铜镜前,可丽质一坐下便又窜了起来,抬手摸着自己的发型惊喜道:“呀,真好看。”

王邵嘚瑟道:“必须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不对!”

“哼。”丽质轻哼了一声,很显然,她傲娇了。

王邵赶紧拍着她的香肩道:“还没完全弄好呢,赶紧先坐回去,总不能叫我前功尽弃吧,稍待。”

“嗯。”丽质此刻变得甚是乖巧,王邵在她头顶忙活的时候她还抽空对镜撇了两下,左看看右瞅瞅,嘴上啧啧称奇。

王邵用桃木梳将丽质身后的长发反复捋了好几遍,直到顺的连蚂蚁站上去都会摔跟头为止,这才笑眯眯的将梳子收了起来,然后弯腰伸脖,贴着丽质的俏脸在其耳边轻声道:“如何?”

丽质早已喜不自禁,玩着王邵特意给她留下的两道流苏发问道:“这是什么发髻,为何本宫从未见过。”

王邵笑而不语,心道:“你当然没见过,这可是神仙姐姐标准发型,流苏髻,大概明朝才会出现,放在大唐那是天下独一份。”

流苏髻变化有很多,其实古装戏中就经常会出现,最为叫人印象深刻的当属小龙女了,其实也很好认,只要有一头飘逸的黑直长,脸颊左右各有一两指宽的余发,基本都叫流苏髻。

王邵穿越前,替不少主动贴上来的女郎梳过这样的发型,谁叫自己爱这口呢!

算起来他也是一名老司机了,经过无数次演练,这会儿算是得到校验了,替心爱的女子梳头,果然感受是完全不同的,丽质的一丝一缕在自己手中,仿佛像磁石一般,王邵将手一放下,便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子怅然若失之感,恨不得就这样把玩一辈子。

其实丽质也是一样,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被男子碰过长发,今日也不知怎得稀里糊涂着了王邵的道,方才讲故事那会儿还未发觉,之后那几下梳头的动作却叫她浑身发热,一是感动,二是羞的。

待王邵开口问话,丽质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喜欢。”

王邵却是很不满意,总觉得少了什么,因为他真的很想做到最好,难得决定露一手,绝对不能砸了本少爷的招牌。

目光在丽质的头上停留良久,这才一拍脑门道:“傻了,我怎么忘了首饰了,难怪瞧着这么素净,这发型配步摇最好看。”

丽质撇了窗外一眼,见外头侍女来回走个不停欲进院子催促又不敢进的样子,便笑着开口道:“这样就可以了,本宫觉得甚好。”

王邵假装生气道:“这可不行,我这人的原则就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是要最好的,赶紧叫你府里丫鬟进来,我吩咐她办。”

丽质小嘴一捂,觉得此时的王邵像个大孩子,这是把自己当成玩具了呀,既然王邵都发话了,丽质也便顺着他的意思,高声喊道:“小梅。”

封建社会,做下人的那反应速度比内裤反穿的超人变装还快,说话丽质喊的也不大声呀,隔着老远王邵就听见那小梅清脆的答应声了。

只听一段节奏欢快的脚步声后,小梅丫鬟便已经躬身站在了门外,低头回话道:“公主,有何吩咐。”

丽质轻轻戳了王邵一下,见王邵低头,这才开口问道:“方才你说要取什么首饰来着?”

“步摇,必须是步摇,金钗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搭在一起多了些贵气,相反就少了些仙气,若是去宫里倒是可以用,去会巴陵公主的话,步摇应该会更好些,你说呢?”王邵摸着下巴嘀咕道。

“那就步摇。”丽质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王邵的建议,回头向小梅嘱咐了一句,那小梅点头哈腰转身便又是一路小跑。

说起步摇,倒让丽质想起了今日去巴陵公主那边的原因,也就随口一问:“对了,你可想好如何帮巴陵了吗?我今日过去其实也是心中忐忑,若巴陵那丫头较真起来,非得向我问出个解决之法,我又该如何作答?”

王邵眉头一皱,思忖见不觉看了一眼铜镜,灵光一闪,随后他笑了。

我他妈真是天才,难怪这么多人想穿到古代,原来是因为商机无限啊,简直跟抢没啥区别,王邵想到这儿乐了:“老实说,原本我是没想到的,但一见到镜中的美人,我这儿思如泉涌,灵感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好主意那是噌噌往头顶上冒,哎,没办法,长得帅也就罢了,人还这么聪明,我都有点开始崇拜起我自己了。”

丽质当场抛了个卫生眼,原本还以为王邵在夸自己,正想害羞表示一下,谁曾想越听越不对劲,敢情王邵只拿自己当铺垫来着,到头来是在夸王邵他自己呀,轻啐道:“脸皮可真厚。”

“厚么?哎,我也发现了,你亲我的时候我都没感觉了,要不咱们现在试试?”王邵嬉皮笑脸将头凑了过来。

结果被没好气的丽质给甩到了一边:“去,谁……谁乐意亲你了,无赖。”

王邵那嘴,死人也能说活,更别说哄女孩子了,就一会儿工夫把丽质哄得是眉开眼笑,眼看嘴边的肉差点就到手了,却被意外闯入的小梅给败了气氛。

丽质慌忙从王邵怀里挣脱了出来,对捧着一只大木盒仍在气喘吁吁的小梅道:“将盒子交予王大人即可,你出去候着吧。”

“是。”冬梅一脸做错事般吐了吐舌头,随后将盒子递给王邵又跑了。

王邵也不怕,春夏秋冬四婢可是丽质的贴身丫鬟,那日送香水的时候他是见过的,丽质既然说是她们是心腹,即便被她们看见了什么也不会传出去,要不然,王邵那次送香水时就该倒霉了。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各色金银首饰,除了步摇以外,还有玉簪金钗裴翠镯子珍珠耳坠。

开盒瞬间,那珠光宝器的光亮险些闪瞎了王邵的氪金狗眼,自带特效有木有!

王邵微微一笑,顿觉冬梅那丫头还是很聪慧贴心的,这一趟过去怕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搜来了,难怪没几步路却累的气喘吁吁,原因或许就在这儿。

既然拿来这么多,王邵就不浪费人家一番心意了,玉簪正好用来定发髻,步摇有十来支,王邵跟拿牙签戳水果似的,越扎越起劲,将十来支全插在了丽质发髻两侧,弄得丽质脑后跟孔雀开屏似的。

丽质黑着脸喊了停,连忙取了一些下来,同时也不忘白了王邵一眼埋怨道:“插这么多,像个蜘蛛精似的,难看死了。”

王邵看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解释道:“这不是插头上才能作比较嘛,对对对,现在这样就挺好。”

“咦,这是什么?”王邵放回剩下的步摇,刚想关上盒子,却从里面带出来一张拇指大小的纸片,其一侧还刷了金粉,就跟他小时候酷爱收集的小贴纸一样,王邵手指一碰就粘上了。

“这是花黄,怎么,你王大才子不是自诩有通天彻地之能么,怎得连黄花都不认识?”丽质难得能找到机会奚落王邵一下,便在一旁偷笑道。

“哦,原来这就是花黄呀。”

黄花,又称额黄,其实就是女子贴在眉心装饰用的东西,属于一种面饰,自秦时便有了,但真正流行的时候应该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到了唐朝,花黄不只限于黄纸,更有云母片、金蝉翼、鱼鳞、鱼骨等等。

王邵手上那张纸其实并非是纸,而是蝉翼,静电作祟下很是自然的吸附在了王邵手背上,像粘上一般。

王邵见猎心喜,翻出剪刀裁了个三叶水莲花,就屁颠屁颠跑过去向丽质邀功了,嘴上道:“怎么样,喜欢吗?”

“嗯。”丽质说着拿起花黄准备往嘴里塞,王邵大惊,赶忙阻止道:“别,这上面可刷了金粉,含嘴里会中毒的,我来。”

王邵二话不说朝手心呸了一口,然后往三叶水莲花上抹了几下,就啪一下拍在了丽质额头上,丽质是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其实……哈口气就能贴上了。”

不是,你怎么不早说!

王邵此刻能说啥,泪奔呀我去!

话说丽质当真是位好姑娘,这要是换个人你敢往人家妹子脸上抹口水,她非抬手赏你一巴掌不可,丽质就很淡定,只是老王的腰又受了一次罪,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万事具备,王邵抱胸围着丽质绕了一圈,嘴上感叹道:“啧啧,美呆了。”

“是吗,哪儿美了?”丽质捂着脸颊娇羞道。

“我是说我裁的金莲花。”王邵揶揄道。

“你走开,讨厌啦!”丽质不禁逗,本想推开王邵出门,但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住了,回头问道:“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了,说好的法子呢?”

第八十二章 与武家兄弟冲突

丽质听了王邵的法子,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走了,毕竟她没有见到王邵口中的实物,怕是很难说服巴陵相信。

王邵信誓旦旦说能做出比房中那面铜镜还要清楚的镜子,且成本仅仅只需几贯钱,这事儿放谁耳朵里都会有种不真切之感,完全颠覆了唐人的想象力。

要是别人在丽质面前这么说,她一定会嗤之以鼻,但话出自王邵之口,那就另当别论了,两人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王邵的神奇她是见识过的,哪怕内心毫不相信,但感情上是希望王邵真的能够做到的。

经过王邵的手,丽质完成了华丽大变身,没见那出门时跟着春夏秋冬四丫头,眼睛就没离开过丽质的装扮,不时流露出羡慕嫉妒不敢恨的目光。

婢女的反应自然也没逃过丽质的眼睛,她是喜上眉梢,上马车前还颇为得意的瞥了王邵一眼,仿佛是说:“哀家要走了,小邵子还不快恭送娘娘。”

王邵赶紧满足下女人的虚荣心,装作一脸猪哥样恋恋不舍的将人送上马车,就差上去抱大腿嚎啕大哭喊别走了。

可把丽质得意的,瞬间化身傲娇公主,坐马车里还不忘掀开帘子向他挑眉毛。

看着公主大驾缓缓消逝于街道尽头,王邵这才收起表情,准备回身返屋。

公主前脚没走多久,后脚元芳就打马过来了,见王邵要进屋连忙高声喊了起来:“大人,大事不好了,武家夫人那边出事了。”

王邵前脚迈进的腿立马收了回来,等元芳下马这才皱着眉头道:“慢慢说,老夫人她们遇到什么麻烦?难怪等了半天不见你们过来,原来是出事了。”

元芳赶紧道:“还不是那两个武家兄弟找茬,非拉着老夫人一行人不让她们走,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让我留下保护老夫人她们,我就马不停蹄地过来报告了,这事儿,恐怕还得大人您亲自出面,毕竟武家兄弟也是杨老夫人的儿子,他们俩在那边跪着说尽了好话,我看着老夫人也挺激动的,大有归家的意思。”

王邵撇嘴道:“那两个不孝的畜生有这么好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武士彟是不是已经死了?”

元芳一脸佩服道:“大人真是英明,一算就准,武士彟于昨夜暴毙在病榻之上,今天一早,那两兄弟便穿着孝服过来劝说老夫人她们归家,您说这事儿闹的,现在好多路人都聚在客栈门口看戏,卑职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来寻大人拿主意了。”

“此事是有些难办,成,我陪你过去一趟,我倒想看看这两个畜生到底在玩什么花样。”王邵沉吟了片刻,点头道。

情况紧急,王邵干脆也骑上了马与元芳一同向客栈赶去。

人未至,老远便见客栈门口聚满了交头接耳的吃瓜群众,他们还不时向里面指指点点,王邵与元芳不停喊着借光,才挤了进去。

入眼,正是一身孝服的武元庆与武元爽,两兄弟表情诚恳,跪在客栈门口。

客栈里头,正是杨老夫人一行人,此刻,杨老夫人抱着三丫头,一手拉着大女儿,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跟四大金刚似的杵在边上,武则天则大胆的站在两者之间,小脸满布怒容。

只听武则天开口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死也不回去!”

武元庆带着做作的歉意回答道:“二妹,大哥们以前对你们不好,是,我们混……可经过这件事后,我们已经痛改前非了,说到底你们终究是咱们武家人,父亲已驾鹤西去,说什么也得请咱们母亲回去进孝是吧,二妹,听哥的话,什么事儿等咱们回家再说,这大庭广众的,岂不是叫别人看了笑话。”

武元爽也是连连应道:“对对对,大哥说的极是,家丑不可外扬嘛,如今家父已逝,身为人子怎可叫母亲大人住在这种破落地方,堂堂国公的妻女,太委屈了。”

杨母耳根子软,见两兄弟跪了这么久,心中有些动摇,帮衬着两兄弟对武则天劝道:“二丫,毕竟咱们是武家人,既然你哥哥他们真心愿接纳我们,要不就算了,咱们搬回去住吧。”

武则天多精明的人,连忙瞪了母亲一眼,嘴上道:“娘,别信他们,武士彟生前可认你这个妻子,可认我们姐妹?他与这两人皆是一丘之貉,如今他死了,这两个坏胚子便将主意打到我们孤儿寡母的身上,说不准今日一回武家,明儿就打算将我与姐姐嫁出去,好换取荣华富贵,继续过他们的逍遥日子,到时候娘该如何自处?”

杨母听了也是不知该如何抉择一时间语塞,脸上一片纠结,毕竟以前丈夫和那两个儿子怎么对她们母女几人的,她能不知道?

扫地出门,全然不顾夫妻情义,要不是自己女红不差对驻颜术也颇有心得,能在教坊中寻得活计,自己和女儿们怕是早已成荒山上的白骨了。

一名穿着司农官服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拍了拍跪在地上的两兄弟,示意他们起身,随后走到杨母面前劝说道:“小杨啊,家和万事兴,家弟随太上皇而去,也是尽了人臣忠义,如今彟弟家中仅剩这两根独苗,身为主母怎可寄人篱下,居住在外,岂不是落人话柄,彟弟贵为国公,此两子也尚未成家,家中一切还不是由你来做主,回去吧,若此二子敢忤逆你的意思,就告诉我,看我不替家弟好好教训他们。”

“大伯说的极是,回来吧,母亲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武元庆与武元爽对视一眼,赶紧又是一阵磕头,嘴上求饶道。

杨母抹了一把眼泪,讷讷不语。

这说话的人便是武士彟的大哥,武士棱。

官居司农,说来也是王邵户部体系里的官员,身为武士彟的哥哥,大伯发话自然有分量,而且,他还说了最关键的一点,会给杨母撑腰,这就无疑让杨母放下了心中大石。

“好……”杨母望了使劲向其摇头的武则天一样,刚开了个头。

“慢着!”王邵就插嘴了。

也不是王邵要做小人,完全是武家兄弟本性难移,王邵真的不放心将武家母女交给他们,一旦武家母女归家,那武则天的命运不是又回归到了原点,十四岁被送进宫去,然后……成为一代女皇。

王邵想想就觉得后怕,此事说什么也不行,自己千方百计将武皇拐过来,怎能眼睁睁再送出去?

王邵大吼一声,叫众人一惊,特别是武家兄弟,眼看自己的算计就要得逞,半路却冒出了一个程咬金,看王邵的眼神自然没有什么好意。

武丫头见王邵过来,仿佛遇到救星一般,红着双眼投进了王邵的怀抱:“哥哥,哥哥!”

王邵看着泪雨带花的武则天,真心心疼,一面好生安慰一面抬头扫视在场三人,哼哼道:“她们是我的家人,我看谁敢带走一个。”

武士棱一愣,仔细端详了王邵一眼,然后迟疑道:“未请教阁下是……”

元芳在旁出言道:“户部侍郎王邵王大人,你一个小小的司农又怎会得见,还不参见上官。”

武士棱见王邵掏出金龟官印,自然是深信不疑,便一脸惶恐道:“下官参见王侍郎。”

王邵摆手道:“司农免礼,不知司农带着这两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过来作甚?本官要接家人入住新居,还请司农行个方便。”

周围吃瓜群众一脸懵逼,原来搞了半天这伙儿母女不是武家人,是王家的人呀,一时间吃瓜群众就对武家兄弟开始指点起来。

武家兄弟在长安城也是属于纨绔子弟一行列,好些百姓也识的,对其没甚好感,但听王邵大名他们就立马知道这个王邵是谁了,不就是“一郎斗四恶,千金买花魁”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的辩机大师嘛。

百姓们心底里已经得出了结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纷纷出言指责起武家兄弟。

弄得武家兄弟内心差点崩溃,极度委屈,面对千夫所指的他们,当真是有理说不清,同时也大为郁闷,自家的娘亲和妹子,怎么就成他王邵的了?

第八十三章 自讨苦吃

杨夫人一行人真是王家人?当然不可能。

武士棱虽是诧异王邵会亲口说出这番话,但事实就是事实,户籍上白纸黑字都写着,若王邵执意想将人带走,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武士棱官职虽小,但面对王邵强硬的态度还是沉着老脸警告道:“王侍郎,这是武家家事,恐怕还轮不到你来管,不说杨夫人与家弟有夫妻之名,其三女也皆姓武姓,你怎能空口无凭说是你王家之人?据老夫所知,王大人入仕前还是出家的和尚,也未听说有什么近亲远戚在世,大人莫非想当街抢强民女不成。”

王邵拍了拍武则天的肩膀,慈祥得摸着她的小脑袋,然后蹲下来认真询问道:“二丫,哥哥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跟他们走?”

武则天揉着通红的双眼摆首道:“哥哥,二丫死也不回武家,二丫想跟着哥哥,一辈子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王邵点点头,起身面对武家兄弟与那武士棱道:“你们皆听到了,诸位看官也可来评评理,我王邵拆散她们与亲人团聚实非本意,而是事出有因。”

王邵扫了众人一圈,拍着二丫脑袋向众人解释道:“就在去年,我与杨夫人她们偶然间结识,当时杨夫人正在教坊之中为教坊艺妓教授女红与驻颜术讨生活,一月的收入也仅仅能供四口之家勉强度日,诸位想想,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单独拉扯着三个女儿,这是有多么得不容易,我甚至在她们饭桌前看不到一丝油水,全是野菜加糙米,当时二丫头发枯黄瘦的跟一只小猴子似的。”

武则天小脸大羞,掰着王邵扶顶的大手小声嘀咕道:“哪有……”

王邵向她丢了一个微笑,然后脸色一冷看向了武元爽与武元庆两兄弟,斥责道:“细问之下,才知堂堂一位国公夫人居然是被武家父子联合起来赶出家门,试问你们武家对得起她们母女几人吗?”

“你血口喷人,我们兄弟何时做过此等不孝之事,是母亲托辞回娘家带着三妹一去不回,我们哪有……”武元庆看到吃瓜群众对他们兄弟指指点点,粗着脖子狡辩道。

王邵立即打断道:“是,你们没有,你们两个畜生一回家就是对自己妹妹们非打即骂,连自家母亲也是丝毫不敬,非但不敬还时常呼来喝去冷眼嘲讽,杨夫人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对应国公相敬如宾,对你们视若己出关爱有加,但换来了什么?就是因为没有替应国公产下一子就遭丈夫嫌弃,遭两子无礼,你们甚至胆大包天到对你们继母产生觊觎之心,时常动手动脚,一个弱质女子,若不寻借口逃离武家还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你们欺负女儿,欺负自己?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做的是人事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试问这样的家,谁还能呆的下去!”

王邵一连串的反问当是理直气壮,杨母听着更是老泪纵横连连向王邵喊道:“邵哥儿,别讲了,别讲了。”

王邵见杨母泣不成声心中也是一软,拉着武则天来到杨母身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夫人,这事儿交给我,谁都不能带走你们,咱们新家已经落成,随时可以入住。”

杨母抹着眼泪,然后想到什么,拉着武顺武则天她们要给王邵下跪,王邵一时间也不知拉谁好,只得受了她们一拜。

起身的杨母转身对武士棱说道:“叔叔,邵哥儿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若没邵哥儿接济,老身都不知还能不能将三女带大,国公夫人老身不曾奢求,只愿去王家做牛做马结草相报,还请叔叔放了我孤儿寡母一条生路吧。”

武士棱老脸一黑,这是武家家丑呀,但见杨母去意已决,也是一叹:“罢了罢了,此事是我们武家对不起你们母女,老夫也不再管了。”

回头瞪了两兄弟一眼斥责道:“两个小畜生,还不回去闭门思过,请老夫过来原本还以为是为你们做个和事老,未曾想这两畜生是这般算计,老夫真是瞎了眼听信了这两畜生的鬼话,百年之后,老夫还有何面目去见我那死去的彠弟呀。”

说完,武士棱拂袖而去。

王邵见武士棱不管事了,对其也有了些好感,看来武家人也并非都是不明事理的。

武家兄弟见请出大伯也不管用,索性也不装了,武元庆起身恶狠狠瞪了王邵一眼:“王邵,你给我等着,若不归还她们,我们一定会去京兆尹那里告你,别以为你是官我们兄弟就怕你了,我们还是国公之子呢!”

王邵乐了,笑眯眯走进两兄弟,打量两人一眼后说道:“行呀,有本事你们就去告,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能耐,千万别让我失望哦。”

武元爽直接爆粗口道:“臭和尚,我们非告丢掉乌纱帽为止,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抢强民女,阎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呵呵,我等着!”王邵丝毫没将他们的恐吓放在心上,一群跳梁小丑而已。

王邵扶着杨母正欲离去,武元庆眼珠子一转,又凑了上来阻拦,并大声道:“啊,我明白了,你是看上了这老娘们,还有我们那两个妹妹,想母女同收是吧,昨个刚买了花魁,你就不怕闪了腰!”

武元爽一愣,立马配合道:“哈,王邵,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大家别被他骗了,他其实就是一个道貌岸然内心龌龊的伪君子!”

吃瓜观众又是一惊,想起王邵千金买花魁的事情,貌似这武家兄弟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呀,再看杨夫人,那是前凸后翘风韵犹存,若不是眼角的细纹,那是完全看不出年纪,若有人是说她只有三十岁,完全有人相信。

武元庆这话说的极为下流,杨母听了羞怒得上气不接下气,武则天则红着小脸瞥向了王邵,心道:“哥哥他……”

王邵直接黑了脸,这人龌龊,没想到心思也同样龌龊到了极点,自己这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王邵冷冷道:“滚开,你们最好闭上狗嘴,我不想打人。”

武元庆以为点破了王邵心思,得意道:“哈,被我说中了,你心虚了,你还想打人?来来来,你倒是打打看,往这儿打!”

武元庆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颊,在王邵面前嚣张着。

武元爽也凑过来点着鼻子道:“对呀,你倒是打呀!”

王邵已经忍无可忍,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挥了过去,啪啪两声脆响,两兄弟跟撞了大卡车一般打着转儿飞出三米远,直接躺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啊……”吃瓜群众惊呼一声,完全想不到王邵真敢出手呀。

武家母女也是惊呆了,看着这种场面不知该上前劝架还是静观其变。

既然已经动手了王邵嘴角邪笑一闪而逝,朗声道:“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给我揍他们丫的,不死就好!”

看了半天戏的四大金刚心中早就对王邵心生愧疚,毕竟他吩咐的事情没办好,还横生了这么多枝节,此刻主子发话还不急着表现,四人跟见了美女的痴汉一般,一下子扑了上去。

“你们死定了,你们胆敢打国公之后……啊!”武元庆刚缓过劲来就被马汉一脚按回了地上,马汉这老车夫也有意思,嘴上喊着别打了,实则拼命往人家命根子那儿招呼,下脚忒狠。

王邵看的脊背发凉,这就是没练过跟练过的区别呀,都是阴招呀。

四人分工合作,王朝马汉揍武元庆,武元爽则被张龙赵虎围着毒打,两兄弟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抱头就是一阵哼哼唧唧。

两分钟后,两兄弟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弓着身子在地上抽搐不止。

王邵看向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摊手道:“诸位方才都听到了,是他们叫我打的,我才打的,像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今日算是开眼了。”

“噗。”吃瓜群众听王邵这么一说,止不住乐了,是呀,这种要求他们也是一辈子没见过,能怪谁呢,要不是两兄弟如此犯贱,王邵岂会出手?

元芳在一旁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对对对,咱们只是满足他们,这种要求我元芳也是第一次见,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呐。”

第八十四章 武家逗比在行动

打人风波最终以一种喜闻乐见的闹剧收场,王邵放倒人后自然是大摇大摆的离开,杨母看着两个名义上的儿子丝毫也不可怜,心道:“你们惹谁不好,非惹到邵哥儿,他是什么的人?佛性之人,这不就如你们所愿了嘛。”

两兄弟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是掉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谁叫他们亲口说了“打我啊!”这么犯贱的话,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连喊冤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俩进行随后的打击报复,等自家狗腿子赶来扶他们去医馆后,他们才缓过劲呲牙咧嘴商议了起来。

武元爽顶着两只熊猫眼,说话都漏风,捂着门牙向自家哥哥提议道:“咝……哥,咱们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王邵那小子,非得叫其补给我们汤药费不可,还得登门负荆请罪那种,今日之辱当真是万分憋屈。”

谁说不是呢?

就他边上,武元庆下体已敷了不知名的狗皮膏,这郎中技术也是一流,将武元庆关键部位包的跟粽子似的,长么大又一次尝到了穿开裆裤的滋味。

身边的狗腿子们那是心中极力憋着笑,脸上则保持着一惯的恭敬。

武元庆脸上五官本就直抽抽,听自家弟弟一说,那扭曲的老脸就变得更扭曲了,就差把五官挤一块了。

“咝……弟弟放心,大哥不会轻易绕过他们的,既然大伯不愿替咱们出头,那咱们就自己来,到京兆尹那边去告他,再不行就去告御状,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王法了不成,非告那王邵身败名裂丢官发配千里。”

武元爽想象着王邵的惨状不禁发笑:“嘿嘿,对,告他丫的,哎哟,我的脸,哎呀呀……”

狗腿子见弄疼了主子,吓得噤若寒蝉,连忙点头哈腰道歉道:“二爷,小的该死,不过郎中说了,揉的越用力这伤好的就越快,大爷二爷放心,郎中方才说大爷二爷皆是皮外伤,休养个几日就会好的,并无大碍。”

武元爽瞪了给他敷脸的狗腿子一眼,夺过其手中的毛巾就往自己脸上招呼,嘴上还嫌弃道:“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养你们何用?方才你家大爷二爷以一挑二的时候也不见你们出来助拳,现在过来献殷勤,我告诉你们,晚了,滚,看见你们就心烦,二爷我自己来!”

狗腿子们面面相觑,心里想到一块了:“您还真会往自家脸上贴金,什么以一挑二,当我们瞎呀,完全是一面倒好不好,没瞧见王家那四大金刚揍你们跟揍熊孩子似的,就我们这种小混混,欺负欺负老百姓还成,方才那种情况,再给一倍人照样是上去送经验呐。”

狗腿子们是坚决不承认自己认怂的事实,七嘴八舌强调敌人太过于强大,他们当时不在场是因为去叫增援了,要不然也不会及时赶到将两位主子救下不是。

狗腿子的话,两兄弟那是当笑话听,不过有一句倒是提醒了武元庆,武元庆眼珠子一转,赶紧将自家弟弟的手给抓住了,愣是不让其再敷。

武元爽一呆,望向自家大哥道:“大哥,您拦我作甚,我这脸还火辣辣疼呢,赶紧放手。”

武元庆放是放了,不过随即脸上带起了一脸阴谋诡计的奸笑,对弟弟教育道:“二弟,你是不是傻,没听郎中说咱们皆是皮外伤吗,我们还治个屁呀,趁热打铁去京兆尹卖惨才对,等养好了伤再去告状,那就真的是空口无凭了,这会儿,瞧瞧咱们哥俩的惨样,根本都不用装,对不对。”

武元爽晃了晃脑袋,眨巴眨巴他那对墨镜,看向大哥那是一脸的崇拜:“大哥,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武元庆一脸暗爽,正欲起身招呼弟弟前往公堂,哪知忘了自己裤裆的事儿,这一迈腿就立即惨嚎了起来。

“嗷呜……”看把这位疼的,都成狼叫了。

郎中正熬药呢,闻着声音就过来,见到这种情况那郎中就是一脸郁闷,嘴上道:“伤筋动骨需百日,武少爷您这病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此时刚上完药还是安心静养为好。”

武元庆良久才停止叫唤,整个人脸都绿了,指着担架道:“还静养个腿儿,我们要去告状,就用你这个抬我去公堂。”

武元爽暗地里向哥哥比了个大拇指,连忙嚷道:“不错不错,本少爷伤的极重,也需要躺。”

郎中老脸那是一阵的纠结。

武元庆察言观色道:“放心,诊金不会少你的。”,说着掏出十两的金饼很是潇洒的拍在了桌上。

那郎中一看就是个财迷,当真是见钱眼开,收钱的速度堪比神偷,眨眼间入了其袖口,自然其表情就是一松,还提议道:“两位还需要什么,随便拿,隔壁棺材铺的老板老夫也是旧识,若两位需要定制棺椁,八折优惠,怎么样?”

武家兄弟那个气呀,直接异口同声暴粗口道:“老东西,你找打是吧!”

“不需要……哦,那算了,两位爷走好,不送啦。”郎中尴尬的结束了谈话,见狗腿子抬上了哥俩,便主动开门送客道。

刚出医馆大门,武元爽就对哥哥道:“大哥,方才你为何不叫兄弟们教训那老家伙一下,晦气!”

武元庆也是无奈,直言道:“行了行了,全长安城就他一家医馆敢收我们兄弟俩,你若叫人打残了他,今后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该怎么办?”

“呃……也是。”

“赶紧去告状要紧。”

“对对对,赶紧的,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点!”武元爽立马将气撒到了狗腿子身上。

此刻,王邵一行人已经送武家母女到了自家门口,武则天一下马车便一路小跑进了院子,小丫头跟吃了人参果似的,有着无穷的力气,就在王邵接杨母武顺下来的工夫就将前院转了一遍。

“哥哥,大,大!”武则天老远就在跟家人招手,脸上还有这剧烈运动后的潮红。

“大什么大?”王邵饶有兴趣的问道。

“宅子!”武则天转身一指。

“必须的,喜欢吗?”王邵扶着杨母走了进来。

“喜欢!”武则天很是满意。

王邵再看杨母与武顺,显然她们也被眼前的宅子吸住了眼球,好半晌,杨母收回了目光,慈祥的拍着王邵手背道:“邵哥儿,这宅子一看就是三进院的大宅,太破费了,这得花多少银子呀。”

杨母小富即安,倒是一位相当容易满足的人,王邵笑道:“呵呵,老夫人您也知这地皮是隔壁长乐公主送的,我其实就添了些买地皮的钱进去,索性就起大一点,一步到位嘛,您满意吗?”

“满意,满意极了。”不过杨母随即一皱眉。

王邵连忙问道:“夫人,您发现了什么问题。”

杨母不亏是持家有道之人,掰着手指对王邵唠叨道:“不过如此一来,仆人婢女杂役也该再买一些了,偌大的房子若无下人经常打理,太不像话,这事儿邵哥儿有安排吗?”

王邵一愣,这事儿还真没考虑过,王邵尴尬的摸摸头。

杨母一眼就知道王邵的意思了,捂嘴轻笑一声:“瞧瞧老身这记性,今时不同往日,邵哥儿贵为朝廷命官,每日的公事还忙不完,这种家长里短之事,不如就交由老身吧。”

这敢情好,王邵那是一万个愿意,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杨母在家中坐镇,府内必然是井井有条。

“好,家中之事以后全凭老夫人做主了。”王邵赶紧弯腰感谢道。

杨母看王邵真是越来越喜欢,仿佛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再想起自己这辈子连个男孩都没有,不由激动了,拉着王邵的手就是不肯放,刚想说出收他为干儿子的事儿,不过小心思就又起来了:“干儿子虽好,但不如女婿亲呀,大丫有没有戏暂且不说,瞧着他对咱二丫挺关心的,以后可以发展发展,再等几年……也许这事儿就成了,到时候这个干儿子的称号反倒碍事了。”

王邵一脸迷糊,这杨母拉着自己手一个劲摆弄是什么鬼?

第八十五章 王邵献策

武家母女算是安顿了下来,原本王邵希望杨母她们住进主楼的,毕竟人多显得人气足嘛,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太冷清了些。

但杨母却坚持住在隔壁的绣楼,随即她也说出了原因,一来是避嫌,毕竟王邵还未成家,武家女眷直接进驻主楼,自己人虽然坦荡,但也难免会让外人诟病,瓜田李下传出些不雅的谣言,对王邵的声望是个不小的打击。

二来,女人总有些小秘密,武家母女皆是女子,住在主楼难免有些不便。

杨母十分坚持,王邵也只好放弃劝说,封建思想毒害太深,他也不好强人所难不是。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蒙蒙亮,洗漱完毕的王邵便坐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前往皇宫参与早朝。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新居落成,又接完了武家母女,王邵去了一块心病,自然是精神抖擞,连带着与那些上朝的同僚都是笑脸相迎,招呼的频率远胜从前。

小太监一声:“入朝。”

文武百官便按序而入,王邵却发现前头的孙伏伽捧着大腹正望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的样子,王邵赶了两步,行礼道:“侄儿见过孙叔伯,叔伯寻侄儿有事?”

孙伏伽点点头,然后做贼似的四周观望起来,见周围人都忙着入殿未曾注目他们,便将王邵拉扯到边上,悄声说道:“王贤侄,叔来问你,你昨儿个是不是打了应国公的两个崽子?”

王邵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看来那武家兄弟还真去告状了,嘴上回答道:“不瞒孙叔,确有其事。”

孙伏伽一脸纠结,摇头感叹道:“贤侄啊贤侄,你糊涂啊,这俩崽子虽说顽劣透顶,但怎么说也是国公之后,你惹他们作甚?武士彠追随太上皇而去,陛下必然会扶照一二并有所表示,此时去惹二人,无异于引火烧身,听说京兆尹已经将此事写成了折子递到了崔御史手上,叔提前给你打声招呼,要有心理准备啊,实在不行你就认个错,罚些俸禄便可以了事,千万别争辩。”

王邵脸上闪过一丝不爽,见孙伏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心中就是一软,便也没当场拒绝,点头道:“好吧,叔,你也知道我性格,路见不平就会上去踩两脚,若他们只是就事论事,那我也就认个错不与他们计较。”

孙伏伽拍着王邵的肩膀道:“哎,这就对了,御史上参非同小可,特别是那姓崔的,没事也能整出一堆破理,反正也不是大事,忍忍就过去了。”

王邵脸上笑嘻嘻,其中心中大骂mmp。

都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怎么放朝堂就不好使了?就是因为武士彠死的时机刚刚好?

李世民想笼络追随李渊的一批老臣子,完全可以明着来呀,以德服人岂不更靠谱些,非得搞一些虚头巴脑的手段,还私下派孙伏伽提前与自己打招呼。

王邵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了一切,说到底,李世民这是要拿自己背黑锅,顺带刷一波忠诚度。

也对,自己要背景没背景,要势力也没势力,正是顶缸的完美人选。

但是,李世民错估了王邵,他绝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王邵嘴角渐渐泛起了久违的阴笑,与孙伏伽结束谈话后,便直接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起来。

“上朝!”

随着贵公公那有特色的嗓子喊出两字,李世民龙行虎步的走上了龙榻,大马金刀一座,望着底下的群臣笑道:“呵呵,众爱卿可有事启奏?”

崔御史望了闭目养神的王邵一眼,端着玉圭就出来,喊道:“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李世民也瞥了王邵一眼,点着崔御史道:“不知崔爱卿所奏何事?”

崔御史弯腰道:“臣有两奏,其一,江南水患困扰当地百姓多年,陛下英明睿智,每年拨款几十万贯用来修筑堤坝以防河流泛滥,此乃利国利民之事……”

马屁李世民听多了,便直接打断道:“崔爱卿,说重点。”

崔御史正在滔滔不绝之中,听李世民有些不耐烦,立马老脸一红严肃道:“江南道御史监察长江防洪筑堤事宜,巡察之中发现江南百官有贪墨朝廷治水专款之嫌,现已搜集完罪证上表朝廷,老臣昨日收到罪证后,已连夜上交吏部并通知大理寺进一步核实,江南道御史所表之中,其嫌犯多达三十六名大小官吏,老臣觉得此事非同小可,恳请陛下决断。”

李世民一愣,原本以为崔御史会首先提及王邵殴打国公之子之事,没想到却是江南的问题,脸上随即黑了下来,拍着龙椅扶手道:“真是好胆啊,朕以为,朕缩衣减食能为天下官吏做个表率,皆说食禄者不与民争利,可他们倒好,连朕拨发下去的治水款项也敢贪污,简直死有余辜,查,一查到底,所有涉案之人必须给朕报上来,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李世民气的发抖,说到最后那是咆哮而起。

天子一怒,犹如天威,百官纳头便拜,连呼:“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唯独王邵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继续数蚂蚁。

高士廉出列道:“陛下,根据江南道御史提供的名单,若彻查所有有嫌疑的官员,那么人数实在是过多,若一次性裁撤这么多位官吏,对江南道的治理并无好处,甚至会影响治水的进度,臣以为,此事应徐徐图之,而且吏部恐怕一时间也难以填补如此多的职位空缺。”

房玄龄出列道:“陛下,查自然要查,但高大人所言也并无道理,若彻查此事毕然会招致江南道所有官员人心惶惶,眼看汛季将至,此时大张旗鼓也许会起到反效果,到时受害的依旧是百姓。”

王邵如今是户部侍郎,百官一拜他就暴露了,显得尤为突兀,李世民原本是怒火滔天,但听了高士廉与房玄龄的话后,就冷静了下来,余光扫到王邵,李世民笑了。

李世民对王邵道:“王邵,你乃户部侍郎,这治水款项也是由你户部拨出,你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办,是该以雷霆手段办了那群贪官污吏,还是如高爱卿与房爱卿之言,徐徐图之?”

王邵砸吧砸吧嘴,说好的批评教育呢,我裤子都脱了,结果你跟我讲看法?

王邵出列道:“回陛下,此事太好办了,无非是他们贪了治水银子,让他们交回来便是,即不会导致职位空缺让衙门无法运作,又可将治水银子全数追回,切实用到百姓身上。”

李世民一愣,而百官那是目瞪口呆,这么骚的操作也可以?

李世民毕竟是皇帝,震惊之后立马觉得王邵之言绝对没那么简单,于是追问道:“具体些。”

王邵乐了,扫了一圈一知半解的百官,这才侃侃而谈道:“其实很简单,陛下只要发一道倡议书就成,就说江南道治水银子依旧短缺,连国库都拨款了,身为当地父母官自然也要以身作则,倡议各级官吏主动捐些钱粮出来用来治水,另一面让吏部放出小道消息,就说陛下对江南道官吏考核尤为关注,此次捐款,拿的越多越能受到陛下重视,如此一来,江南道的官吏自然是乐意付出。”

李世民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继续说。”

“百姓戏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然不切真实,但空穴来风必然无因,若为官者清廉自然拿不出太多的银粮用于捐赠,若是贪官……”

李世民接口道:“若是贪官污吏自然是大手笔,妙妙妙。”

王邵翻了个白眼,李二同志你不厚道,你倒是让我把话讲完呀,王邵立即拍马道:“陛下英明,吏部只需与往年发放的俸禄做比较,即可查出每个官吏能拿出钱粮的极限,然后以此为标准进行筛选,一旦超过太多,其必然有另外的生财之道。”

杜如晦一脸佩服的看着王邵,随即出列道:“陛下,王大人此法甚好,如此一来不但能查出所有贪官污吏,甚至能寻到更多的实干之才,到时选拔填补空缺也不再是一件难事,此事既然是王大人的主意,臣提议,陛下可交由王大人亲自操办,必定马到功成事半功倍。”

李世民多看了王邵一眼,心中满意,但嘴上却道:“王邵太过年青,此等大事应交给杜爱卿这种老成持重之人来办才是,户部、吏部、刑部、乃至御史台从旁协助,就这样吧。”

“陛下英明。”

杜如晦歉意的看了王邵一眼,原本想帮王邵说话,没想到却抢了王邵表现的机会。

王邵倒是没这么多想法,有人代劳岂不更好,面对杜如晦的表示只是微笑着点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意思。

第八十六章 正义直言崔御史

李世民表情很是得意,似乎这骚到没边的主意是他出的一般,王邵对这位不要脸的李二同志表示由衷地佩服,枉自己常将“人至贱则无敌”的话挂在嘴边,到头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原来李二同志才是此中高手,还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那种。

回顾古今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王邵心中得出了一个不大不下的结论,凡是能当上皇帝的皆是将脸面抛出地球的人物,秦始皇如是,汉武大帝如是,李二也是。

李世民摇头晃脑沾沾自喜一阵后,这才发现崔御史还躬身在殿上,然后露出记起什么要事的表情,指着崔御史道:“崔爱卿,这第二件是何事?”

底下,躬身良久老腰发麻的崔御史当真泪流满面,心下暗道:“陛下啊陛下,您可算记起老臣了。”

崔御史身子一震,这才直起老腰回禀道:“回陛下,这第二件事与应国公遗子有关,就在昨日,应国公两子身带重伤去了衙门击鼓鸣冤,其所状告之人,正是大殿之上的户部侍郎王邵王大人,二子所述罪状有两条,其一,当街殴打国公之子致使二子卧病不起,其二,状告王大人强抢民女之罪。”

李世民哦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王邵,眯着眼睛道:“王邵,朕来问你,崔御史所言可是属实?”

王邵一脸风轻云淡再次出列道:“回陛下,崔御史所言句句属实。”

李世民一愣,虽然提前打了招呼,但他也没想到王邵这么痛快就承认了,居然连句辩解都没有,这就让他难办了,若坐实了这两条罪状,王邵不但要丢官,还得挨板子。

李世民搞不懂,平日牙尖嘴利无理也能变出三分道理的王邵怎么就这么快投降了呢?这不按剧本走啊,说好的你装逼朕打脸呢?现在,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确认道:“咳咳,王邵,应国公对朕的父皇历来忠心耿耿,又有从龙之功,父皇起兵那会儿就任其为行军铠曹参军,登基之后升迁至库部郎中,实乃太原元谋功臣之一,你出于何因要当街殴打功臣之后?还有,这强抢民女之罪又从何而来,快与朕说个明白。”

王邵笑道:“呵呵,陛下英明神武自有明断,当真要臣说出前因后果?这似乎……不妥吧。”

看着王邵挤眉弄眼的姿态,李世民心中那个气呀,心道:“哟吼,好小子,竟敢威胁朕,你等着,看朕玩不死你!”

李二同志表示相当不爽,没理王邵直接问崔御史道:“崔爱卿,你来说说。”

李世民心中盘算:“王邵,你就一张嘴厉害,朕反悔了,偏不让你说,看你急不急。”

崔御史一愣,这转了一圈怎么又到自己地方了,于是连忙高声道:“微臣遵旨,据微臣所知,其因皆在应国公续弦的杨夫人身上。”

“应国公之妻?”李世民摸着下巴道。

算算年纪应国公之妻也年过半百,王邵强抢民女的对象不应该是那老妇才是,便出言道:“其可有儿女?”

“回陛下,武氏替武大人生了三女。”

“哦……”

李世民这么聪明的人一想便明白了,王邵肯定是抢人家闺女了,随即一想,不对,王邵不是要抢朕的闺女吗?难道是朕过于刁难他,致使他放弃了?

李世民想着想着便怒了,王邵呀王邵,你当朕的闺女是想要就能要,不想要就不要的吗?

李世民指着王邵鼻子斥道:“好个王邵,当街强抢民女,殴打国公之后,你真是朕的好臣子呀,皆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可认罪伏法。”

王邵依旧笑着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崔御史躬身禀告:“陛下息怒,此事另有隐情,容臣慢慢禀告,不过臣以为,王大人所作所为虽不合唐律但确实情有可原,若换成老臣,老臣也忍不住要出手教训应国公那两个不孝子。”

群臣目瞪口呆,看崔御史跟看外星人似的,心下嘀咕:“崔嘴碎,你们崔家不是看王邵不顺眼嘛,想方设法要整死他,此等良机为何不落井下石,反倒是帮起王邵说话了,今日没吃错药吧。”

处处透着诡异,李世民也是没想到,上下打量了崔御史一眼,哼哼道:“究竟有何隐情,速速道来。”

于是乎,崔御史花了整整一个时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大臣们一边听一边暗骂应国公两个儿子不是个东西。

推己及人,谁不希望自家儿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自家儿子跟武元庆、武元爽一般,非拿着扫帚藤鞭打断儿子双腿不可,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子,不孝也就算了,居然还打孤儿寡母的主意,简直是人神共愤。

事情一讲开,朝堂之上人人气愤,其中以李世民为最,或许是他做过逼父弑兄的事,这才对孝悌之义尤为敏感,听完崔御史的话后,直接拍案而起,大骂道:“世间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王邵打的好,此等畜生行径,实在该打。”

王邵乐了,连忙躬身行礼道:“谢陛下不罪之恩。”

李世民一愣,连忙摆手道:“等下,朕何时说过要免了你的罪了?”

王邵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道:“陛下方才不是开了金口,说‘打的好’吗?”

“呃,这个……”李世民环顾四周,见群臣纷纷点头,便郁闷了,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子,敢情这小子连自己的情绪都算计到了。

不爽,非常之不爽,李世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道:“哈哈哈,对,朕是说了,殴打他人之罪可免,但强抢民女之罪,你当如何辩解?那杨夫人说到底也是国公之妻,膝下三女亦是国公之后,岂可让你全数藏于家中,法不可违,你可知罪!”

王邵原本想辩解的,但稍加思索,就爽快道:“臣认罪,但罪臣有句话不吐不快。”

王邵为何不辩,那是因为他想到武家母女,特别是武则天,最好不要引起李世民的注意,一旦在皇帝心中落下了印象,便有可能重蹈历史的覆辙,王邵想法很简单,让武则天离李世民越远越好。

李世民终于笑了,寻了个舒服的坐姿说道:“嗯,朕暂且听听看。”

王邵高声道:“陛下,此事原本说来也是应国公的家事,微臣无权过问也无权插手,但此事在百姓眼中颇具影响之力,食禄者当为百姓之表率,修身、齐家,才可治国,试问其身不正,家不安宁,又怎能一心治国?死者为大,应国公之是非功过微臣不敢乱言,但其二子欺侮家中妇孺确是事实,百姓看在眼中难道没有什么想法?为官者即代表朝廷,也代表了陛下您,可谓是一荣皆荣一损俱损,臣不敢保证百姓不会以偏概全,认为天下百官皆是如此,所以此事往小了说乃是应国公一家之事,往大了说乃是有损我大唐威仪,所以臣岂可放任不管。”

崔御史插嘴道:“陛下,王大人句句入情入理,其是思虑我大唐百官的脸面才会如此干涉应国公家事,虽手段激烈,但情有可原,微臣此生甚少佩服旁人,王大人之所作所为真叫人佩服,佩服啊,身为御史崔某定要好好向王大人学习,句句正义直言。”

众人又看向了崔嘴碎,心道:“他一定是吃错药了。”

李世民在龙案上敲了半天手指,嘴上道:“那么众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处置王侍郎呢?”

听了半天的程咬金终于出来搅风搅雨了,上前嚷嚷道:“陛下,这还用问,自然是无罪了,王小子那是为俺们保脸面,就像其说的无二,万一百姓以为我大唐官员皆是这样,岂非失了朝廷的公信,别说什么安居乐业繁荣昌盛,到时候能征几个新兵蛋子都成了大问题,大伙儿说,俺说的有没有理,啊?”

“对对对。”军派好些大佬纷纷点头称是。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微笑。

考虑了半晌,李世民终于发话了:“王邵,朕赏罚分明,你强抢民女事出有因朕可酌情开恩,然,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就罚你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三日,至于武家母女……考虑到应国公两子德行有亏,朕就暂时将其交由你来奉养,你可愿意。”

王邵当然愿意,简直再好不过,立即上前躬身谢恩道:“吾皇圣明,罪臣领旨。”

“行了,若无上奏,就散朝吧。”李世民看了看天色,摆手道。

等了两分钟,见没人再出列,李世民便背着双手潇洒的走了。

百官散朝,原本应是鱼贯而出的王邵主动慢了几步,待崔御史出来,才迎上前对崔老头儿拱手拜谢道:“今日多谢崔御史美言了。”

崔御史连连摆手:“王大人这是作甚,客气了,客气了,王大人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崔家上下对您是感恩戴德,崔某若能帮的上忙,自然会竭尽全力,何况此事本就是御史本分,老夫只是秉承正义实事求是的原则罢了。”

王邵带着淡淡的微笑深深看了崔御史一眼,低声道:“劳烦御史大人给崔家那位带个话,就说王邵随时恭候崔家小姐大驾。”

第八十七章 继续敲

王邵别过崔御史,刚出宫门就想起一事来,户部拨发的款项现已全数到位,方才大殿之上光顾着聊自己揍武家两孙子的案子,这事情还未告知李二同志,于是对恭候已久的马汉道:“马叔,我忘记向陛下禀告一件重要的事,要不……你就先回去吧,我晚点自己会回家。”

马汉歪头憨笑道:“呵呵,老爷您忙先,我又没事儿,就在这儿等着您。”

王邵一想,也没拒绝马汉的好意,点头道:“那好,我去去就来。”

李二同志对王邵去而复返很是奇怪,他前脚进入立政殿,后脚就听贵公公回报说王邵求见,于是道:“这个小子,还真不让消停,难道是心有不服寻朕理论来了?”

长孙皇后端上茶水后,缓缓坐在了李世民的身边,听李世民这么一说,便笑道:“呵呵,陛下,兴许那小和尚有要事禀告也不一定,见见他也无妨。”

李世民点点头,对恭候在一旁的贵公公道:“去,将他引进来,朕倒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样。”

“嗻。”

贵公公和颜悦色将王邵引进了立政殿,王邵抬头一见,这对天下第一夫妻正在下棋,便也没打扰,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李世民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开口道:“王邵,你有何要事要禀呀?”

王邵赶紧一提衣裳躬身行礼道:“微臣王邵,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长孙皇后笑眯眯抬手道:“起来吧,不知王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呃……”王邵看了李世民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李世民却瞪了王邵一眼:“怎么,莫非真叫朕料到了,你是来寻朕理论的?你可是对朕的处置不服!”

王邵赶紧低头道:“陛下英明决断,微臣不敢……此次前来是向陛下禀告关于户部的事儿。”

一听是国事,李世民便正了正身子,严肃道:“户部如何?”

“上次朝会,陛下给微臣十日之限用于拨发各部所需钱银,今日,臣已全数拨发至各部,因此特来复旨。”

李世民先是惊讶,随后露出玩味之色:“这才过去五日,你小子就解决了?各部所需不小,你是如何做到的?”

皇后也知此事,不由竖起耳朵倾听。

“怎么做到的,您还不知道?挖了这么大的坑,您不就是等着我去跳么,心里也没点哔数?”王邵腹诽了两句,一脸委屈道:“陛下,十日之内微臣上哪里去找这么多银子,只好变卖家产填上这个大窟窿了。”

李世民看着王邵吃瘪样,心情不知怎的高兴了起来,嘴上哼哼道:“哼,别以为朕不知你的敛财手段,朕可听说了,那香水香料替你可挣了不少银子,区区十几万贯,你还是拿的出来滴。”

不是,李二同志,我这钱又不是打劫来的,说的如此随意真的好吗?

王邵能说啥,装作大义凌然道:“自然,为了大唐建设,即便臣散尽家财也是心甘情愿。”

王邵显然低估了李二同志的流氓程度,李世民非但没有褒奖几句,反而顺着王邵的话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好,朕如你所愿,最近朕打算建一座新宫,名字暂定为‘永安’(大明宫),太极宫虽好,但却是隋文帝所建,我大唐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是时候起一座大唐自己的皇宫了。”

王邵那是脸上笑嘻嘻,心中mmp,心说:“丫的,李渊在的时候就已经打了地基,当时你还以劳民伤财给否了,现在老子不在了,你就开工?过分了啊,老流氓!”

王邵心里明镜似的,这老流氓无非是在向自己勒索钱财,嘴上附和道:“陛下英明,这新宫的确要建,不过……户部一时半会儿也调拨不出如此多的银两呀。”

李世民虎躯一震,点着王邵的鼻子阴笑道:“呵呵,这是你的问题,否则朕要你这户部侍郎有何用?”

王邵满头黑线,这种回答简直叫人哑口无言,掀桌呀,我去!

一旁的长孙皇后看着丈夫欺负王邵,似乎内心过意不去,替王邵说好话道:“陛下,王大人虽然生财有道,但也不是财神爷转世,这新宫一事花费必然不是小数目,又没到秋收,国库剩余的银两可想而知,一时半会儿哪里能补得上,陛下您这不是为难王大人嘛。”

王邵看长孙皇后的眼神都变了,观音转世呀,内心感动的无以复加就差上去抱大腿喊声“丈母娘英明”了。

李世民心想:“自己确实不能将这小和尚逼得太紧,以免他撂担子不干,是不是要丢些甜头?”

沉默一分钟后,李世民开口道:“此事朕是先于你通个气,好叫你有所准备,建宫一事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若你将此事办好了,朕上迁你至尚书一职自然名正言顺,也不会惹那些朝臣非议,朕可是为你小子着想,明白没?”

王邵一愣,这是要打一棒子给个大西瓜的节奏呀,自己上还是不上呢?

思索片刻,王邵将心一横:“臣明白,此事臣自当竭尽全力。”

李世民满意道:“如此年轻的户部尚书,朕还是有些期待的,千万别让朕失望,好了,若是无事,就先告退吧。”

“是,微臣告退。”

长孙皇后见王邵要走,便招手道:“贵公公,替本宫送下王大人。”

“是,娘娘。”贵公公连忙躬身打开门,向王邵递出恭送的手势。

两人结伴出了立政殿,贵公公见四下无人便追上王邵,一脸可喜可贺道:“王大人,恭喜了。”

王邵满脸苦笑道:“贵公公,您又打趣我了,户部刚去了一大笔银子,没想到陛下又给加了重担,我这会儿满脑子都钱钱钱呐,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家伙上街打劫去。”

贵公公一听就乐了,笑道:“呵呵,王大人真是风趣,杂家侍奉陛下这么多年,陛下的性子杂家多少也有所了解,陛下那是看重王大人的才能,不然也不会将如此重担交于大人您呀。”

“贵公公客气了,王某是受宠若惊呐。”

“呵呵,杂家送王大人,请!”

“请。”

……

出了宫门,王邵那是一脸愁容,没想到李二这个老流氓居然又准备敲自己一笔,正像长孙皇后说的,自己又不是财神爷转世,哪有这么钱可以被他如此敲下去,哪天非破产不可。

垂头丧气爬上了马车,归家的路上王邵也没消停,抓耳挠腮想着生钱的法子。

随着马汉一声“老爷,咱回府了。”的招呼声,王邵一下车,就见家门口一派剑拔弩张的场面,王邵愣在了当场。

这,怎么回事?

无数的问号爬上了王邵的脑袋,只见罗静心护着武则天站在大门外左侧,而崔莺莺和其那位胖丫鬟小环,正站在其对面,而杨母正抱着三丫头在武顺的搀扶下正依在门里头探着脑袋。

最为要命的,离三方不远,也就是王邵面前还站着长乐公主一行人,都这么熟了,王邵即便看背影就能认出了。

“不是,你们这是干嘛,玩四国军棋?”王邵楞了一下就开口了。

话音一落,四个方向的目光跟聚光灯似的射到了他的身上。

四方人马跟提前商量好似的,齐齐开口道:“王邵(邵哥儿),你来的正好!”

长乐、罗静心、崔莺莺三人与王邵来了个八目相对,脸上都是一种我需要一个解释的表情,王邵看着一群莺莺燕燕,随即冷下脸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邵知道这天会来,却猜不到这天来的这么快,来的如此突兀,没办法,此刻换上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才是掌握主动的权的不二选择,这才是一个家主该有的气势。

果然,王邵冷下脸的样子让四方人马齐齐吃了一惊,随即气势也是一弱,方才兴师问罪的模样消失于俏脸之上。

第八十八章 都不方便

长乐公主耸耸肩回身对王邵淡淡一笑,美眸中流露出异彩:“王邵,你为何不早告诉本宫,原来那狐狸……哦不,那花魁原来是罗小姐。”

丽质差点将狐狸精三字说出口,很是可爱的一捂嘴。

得见花魁真容后,便知自己错怪了王邵,原来那所谓的长安花魁居然是罗静心,随之几日来的小纠结通通烟消云散,反倒生出了对王邵的内疚之心。

王邵翻了翻白眼:“那也得公主给我机会说呀,仅一句话能说清楚什么?”

丽质不由俏脸一红,大概也知道自己昨日耍性子到底有多丢人了。

“她们这是怎么了?”王邵朝眼前正玩着大眼对小眼的两女努嘴道。

“本宫也是闻声而来,倒不是太清楚事情的起因,不过她们已经在你家门前争论了半个时辰了。”

王邵点点头,别过丽质走了几步,来到自家门口,看了看护着武则天的罗静心,又看了看一脸气愤难平的崔莺莺,不解道:“你们这是……吵架呀?”

罗静心冷着脸道:“吵架?我才不与这泼妇一般见识。”

崔莺莺也是冷脸瞪了罗静心一眼:“你说谁是泼妇,你以为我崔莺莺愿意住进这宅子,若不是……哼,与你多说无益。”

嘿,你还哼上了,罗静心不甘示弱,也是冷哼道:“哼,谁应话谁就是喽。”

“你!”

王邵那是一头黑线,当哥不存在呀!

王邵大吼一声:“够了!”

“一个两个都给我消停点,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可加起来都快半辈子了,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在我家门前口角,说好的矜持呢?是不是一会儿还要动武呀,要打,行,出门左拐就是街口,你们随便打,抓头发也好,挠脸也成,袭胸拍屁股什么的爱咋整咋整,扒光了我都不管,可别在我家门口闹腾行不行,两位姑奶奶?”

王邵连珠炮似的话把两人说的一愣一愣的,见崔莺莺与罗静心发呆,王邵这才开口道:“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事儿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嘛,沏壶茶,吃几块糕点,犯得着动手嘛。”

两女齐齐俏脸一红,异口同声道:“谁要与她动手了!”

王邵反而露出一脸失望,看着两人道:“怎么,你们不动手呀,刚那架势挺像回事儿的,要不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你们继续,我去一边打酱油?话说我还真没见过大唐女子相互掐架的,加油,看好你们哟!”

经王邵一通无厘头的打岔,两人哪里还有吵架的心思,一想到王邵口中描述的场面,身为女子的她们不禁一阵臊红,此时颇有默契地瞪了王邵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道:“你想的美!”

这就开始英美合作了?王邵赶紧挥手招呼道:“好了好了,都进屋里说话,堵在这儿,成何体统。”

王邵拿出了家主的架势,这边几人也没什么意见,纷纷跟随他进了屋。

入了正厅,王邵自然大马金刀坐上了主位,身边原本是杨夫人的位置,但老夫人考虑到长乐公主的地位,很自然的先丽质一步坐在了王邵下手边。

长乐公主便只好坐在了王邵身边。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句话王邵不知已经问了多少遍,差点连自己都嫌烦了。

“二丫,你来说。”见崔莺莺与罗静心欲抢着开口,王邵一指武则天发话了。

武则天点点头一五一十将事情说了出来,王邵听了也是无语,敢情是为了争床铺啊,真够幼稚的。

退朝后,崔御史便将王邵的话带到了,崔莺莺的生父自然屁颠屁颠地将多日离家出走的崔莺莺带了过来,路上,还隐晦的指出若崔莺莺能与王邵发生点什么,就再好不过了。

当时崔父那表情,就是一脸老爸替你着想的样子,丝毫没有将女儿推入火坑的惭愧,反倒是一脸喜色。

如今未满十八的王邵已高居户部侍郎之位,在崔家人眼中那可是陛下跟前的头号红人,若能搭上王邵这艘逐渐成型的战舰,崔家复兴那是指日可待。

还有一个原因,崔家多次寻王邵的麻烦却每次被他轻松化解,可见其能耐非凡,在崔家家主与族中那些长老们讨论研究后,这才发现拉拢王邵远比对付一个不能战胜的强敌来的更符合家族利益,所以,崔莺莺就成了其中的牺牲品。

崔莺莺不傻,来时听崔父一说便知道家族中那些老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她既是痛恨家族,又是隐隐有些期待。

其实这并不矛盾,心理学家说过,男人若在女人最自以为傲的方面彻底击败她,那就能收获女人的好感,随后很大几率发出爱情的萌芽。

崔莺莺就是这样,经商天赋是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资本,却在王邵面前连连受挫,王邵强大的印象无疑早就烙在了她的芳心之上,父亲又在一旁不停劝说,倒让她浮想联翩起来,似乎这样的安排下,自己的内心也并是非坚决抵触的。

一到王家,崔莺莺就瞧见武家母女几人在院中嬉戏,崔莺莺好奇之下上前攀谈,这才从杨母口中知晓,原来她们皆是应国公的家眷。

虽然不明白应国公的家眷为何会在王家逗留,但一想到自己进了王府后,将来怎么着也是半个主人,便对杨母几人礼遇有加,大有一副主人家招待客人的架势,一边拉着杨母打听王邵平日里的喜好,一面径自参观起府邸。

武则天年纪虽小,心思却成熟的很,特别与罗静心的关系那是亦师亦友,见崔莺莺相中了罗静心的绣楼,便出言维护道:“这楼里是如仙姐姐的闺房,如仙姐姐出了趟远门,算算日子也应该快回来了,崔家姐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崔莺莺听了小丫头的话便是一愣,抬头看了看左右两座绣楼,原本自己还打算住进去的,没想到叫人给捷足先登了。

那武家二丫头说的明白,名满长安的花魁如仙已经霸占了眼前这座绣楼,而武家母女又正好占了另一座,岂不是说,自己没地方住了?

也不是没地方住,起码主楼还是可以的,不过崔莺莺立即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事件,立马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谁知道王邵他是不是正人君子,万一是人面兽心呢,万一趁自己熟睡来个月夜潜闺房怎么办。

崔莺莺涨着大红脸摇头喃喃道:“主楼绝对不能住。”

那么问题就来了,王邵家里总共就设了两座绣楼,武家母女是客,自然不能鸠占鹊巢,崔莺莺理所当然就打上了罗静心绣楼的主意。

在她眼中,如仙说到底也只是一名有名的艺妓,只要王邵不碰她,那如仙撑死也就是一名家妓,地位只比府里仆役们高那么一点点而已。

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崔家大小姐可不是白叫的,进了王家后怎能比一个家妓还不如?

况且,她打心底里对勾引王邵自掏腰包为其赎身的如仙没什么好感,一个风尘女子罢了,说不得早已是残花败柳,还在人前卖弄风骚。

于是乎,已将自己当做女主人的崔莺莺没管武丫头的阻拦就不客气地闯了进去,结果刚巧被回来的罗静心给撞个正着,然后就是一阵火星撞地球,这才有了王邵见到的那一幕。

王邵那是满头黑线,想了想对崔莺莺道:“崔家小姐,要不……你住主楼?”

话音刚落,王邵老腰就受了一击,等他扭过头来,却是发现丽质满脸寒霜瞪着他。

“呃么么,怎么把这位正主给忘了。”王邵心中惨叫一声。

崔莺莺闻言娇躯一颤,看王邵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不迭摇头道:“不行,我就乐意住那座绣楼,你让她搬走。”

得,此路不通,王邵又是惋惜又是庆幸,只好露出求助的眼神看向师姐:“如仙……”

罗静心很是干脆,不爽道:“一个人住习惯了,不方便,你懂的。”

罗静心毕竟是六扇门的密探,夜间行事也是常有的,若是来了个邻居确实不太方便,这些王邵听得懂,但其余几女听不懂呀,皆在王邵与罗静心之间打量,良久后齐齐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王邵那个郁闷呀,你们哦个啥玩意儿,我与师姐是清白的好不好,比那真金白银都要纯!

崔莺莺见王邵迟疑,瞥了罗静心一眼道:“我不管,是你叫我来的,你就得负责,若连个下榻之所都无有,那我还是走好了,省的在这儿惹人白眼。”

“哼,自作多情,谁愿意留你了,稀罕。”罗静心毫不示弱讥讽道。

“别别别,万事好商量。”王邵那是求贤若渴,特别是李世民一个重担子压下来,就更没有精力管理工坊的事情了,此时赶谁也不能赶崔莺莺走呀。

“这个,要不你们俩凑合凑合?”王邵还想尝试与罗静心沟通一下。

哪知罗静心扭头不悦道:“不方便。”

“不乐意!”崔莺莺也是出言否决道。

啧啧,一个不方便,另一个不乐意,王邵真是有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实在没办法,王邵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拍案决定道:“好,我走行了吧!”

王邵丢下一句话很是潇洒的背手离去,当真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既视感。

众女也是一脸懵逼,望着王邵渐渐消失的背影面面相觑,王邵这一走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九章 王邵的首席大弟子

还能是什么意思。

一个个都是大佬,王邵他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这一走岂不是都解决了,崔莺莺也可安心住下,唯独吃亏的是王邵他自己。

随意包了几件替换的衣服,王邵就拎着行李出门了,正巧遇见跨进门的元芳,只听元芳一脸兴奋道:“大人,你来的正好,喜事呀,煤山有消息了。”

这大概是今日王邵唯一听到了好消息了,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个把月的时间呢。”

元芳连说带比划道:“其实这煤山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往北二十里有座无名荒山,这山前有个几十户人家组成的小村子,煤山就在这小村子后头,翻过山便是巴陵公主的封田,您说巧不巧。”

王邵一愣:“你是说,这煤山是巴陵公主的?”

元芳先点头,然后又摇头,倒把王邵说迷糊了,这啥意思?

好在元芳主动解惑道:“回大人,这山其实不巴陵公主的,这山下的田才是巴陵公主的。”

王邵翻着白眼道:“你不是废话么,这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山是荒的,您又是户部侍郎,这地随时可以征过来开采呀。”

王邵恨铁不成钢道:“你是不是傻,挖出的煤矿总得往外运吧,若踩坏了人家的田地,巴陵公主家的佃户还不找你来拼命啊!”

元芳一拍脑袋:“大人说的好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王邵无语的晃了晃脑袋,拍着元芳语重心长道:“所以喽,别看咱俩年纪相仿,而你却得唤我一声大人,这就是命呀。”

“不是,大人,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没有的事儿,我这是爱的鞭策好伐,多看多听多想多动动脑子,其实我们之间的差距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加油,你行的。”

“……”元芳想了半天,嘀咕道:“奇怪,我怎么还是觉的大人您在骂我呢?”

凭借着元芳的智商,他当然不明白王邵是在拿他当出气筒,暗爽了一番后,王邵那是心情瞬间变得美丽了起来。

而元芳,这才发现王邵肩后背着包袱,不解道:“大人,您这是……”

王邵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装逼范十足,瞥了元芳一眼感慨道:“哦,本大人只是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如果不说走就走,可能这辈子都没时间任性了,生活便是如此,叫人无奈,叫人唏嘘,有些东西你想留它的时候,却已经悄悄溜走了,有些事儿就该当机立断,这样才能让生命更加丰富多彩嘛。”

嚯哦,元芳那是听的目瞪口呆,心道:“大人不愧是大人,打包离家出走都能说的如此丰富且有哲理。”,回去后一定得拿小本本记上。

“对了,至于煤山的事儿你先盯着点,也可以花些钱先雇起开采的人员来,至于如何运出山,我自有办法,看来巴陵主公那边也是时候去见上一面了。”王邵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轻轻推开元芳便朝街口迈步而去。

“不是,大人!大人?”元芳伸了伸手,却没能拦住此刻头也不回的王邵,元芳一阵苦恼,抓耳挠腮一番后,这才猛然一拍大腿,利索的翻身上马,冲快要消失于街口的王邵背影大喊道:“大人,大人,您等等我呀!”

就这样,两人一马晃荡在朱雀大街之上。

说起来,王邵逛街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今日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王邵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放松一把了。

路上瞧见了卖糖人的小贩,他便笑着凑了过去,凭借着自己魁梧的身材在一群小朋友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嚷嚷着要全包下来,元芳一个劲在后头捂脸,不自觉的疏远了王邵,实在是丢不起这脸呐。

“老板,打包,我全都要!”王邵恶狠狠的样子把一群小朋友吓的倒退了两步,胆小的直接扭头回去找妈妈了。

任性的王邵全然不顾忌周围家长的指点,美滋滋的从小贩手中接过足有两斤重的糖人,光看露在外头的竹签,都够他剔牙不下百次的了。

等王邵挤出人群,元芳才敢跟上来,看着王邵手中的两斤糖人无语道:“大人,您买这么多糖人干什么?光我们俩也吃不完啊,恐怕隔夜就得坏了,岂不是太浪费了。”

“有钱,任性,本大人要体验一把大唐纨绔弟子的生活,元芳你听着,从现在起你别叫我大人,要叫少爷,听到没有?”

“不是,大人……”

王邵瞪了元芳一眼,元芳立马苦着脸改口道:“少……少爷,您不会是病了吧?”

“好的很,你见过这么能吃的病人吗?”王邵白了他一眼,抽了两根糖人咔嚓咔嚓咬了起来,其余的随手一抛。

元芳眼疾手快给接了下来,顺势塞到了马鞍边上挂着的皮包内。

王邵咬着咬着想起了冰糖葫芦的味道,糖人虽好,却是太腻了,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派人去采些山楂过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王邵衣着光鲜,身后又跟着保镖打扮的元芳,还有那匹健硕的宝马,最关键手上还拿着糖人。

这些信息,要换成后世的价值观,就是王邵穿着阿玛尼私人定制西装,身后跟着酷酷的黑衣人保镖,还有一辆法拉利代步,手中却紧紧攥着地摊上买来的撸串。

这些不和谐的信息综合起来,无疑在向四周的人昭示着王邵是一位刚来京城还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土财主。

这不,一个举着算命牌子的老道士,就凑了过来,拦着王邵笑眯眯道:“这位公子,相遇即是有缘,老道是否能替你算上一挂,放心,若是不准老道分文不取,倘若算准了,公子你便随缘给些,如何?”

哟哈,这老货哪儿冒出来的?

王邵抹了一把嘴角的碎糖渣,玩味道:“行啊,那你就算算,本少爷瞧瞧准不准。”

老道士一脸神棍样,围着王邵转了两圈,然后摸着黑白配的山羊胡子试探道:“公子虽家世不凡,但早年应是丧了双亲,不知老道算的对不对?”

王邵原本一脸淡然,然后便夸张的张大嘴巴,猛然点头道:“对对对,老神仙,还有吗,您倒是看出什么了?”

那道士一见王邵这反应,立即就嘚瑟了,心中暗笑:“这回儿算是遇到散财童子了。”脸上皱眉,一脸难以开口的样子慢悠悠道:“哎呀,这都说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哪怕一丁点都有损老夫的道行,看公子与老夫有缘,你若真想听的话……好吧,老夫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

元芳在一旁看两人表演,那是嘴巴都合不拢了,有心提醒王邵别上当,却猛然想起王邵是何许人,他可是佛门弟子,又拜了孙思邈为师,可谓佛道两家通吃的主儿,又岂会被这种江湖骗子所蒙蔽,所以也就闭口不言,反而饶有兴致观察起两人。

“不想,谢谢。”王邵在老道士一脸期待下终于发话了。

但是,这台词不对呀,小老弟!

老道士一愣,心中犹如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腹诽道:“你丫的居然跟我说不想听,那你刚才露出一脸求知欲旺盛表情来干什么,你说呀!”

老道士真想现在就扑上去掐着王邵脖子追问答案,但是下一秒,王邵却笑了,他围着老道士转了两圈,摸着下巴道:“老道士,漫漫人海之中你与我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我倒是想替你算上一算,放心,无论准不准我都是免费的,我呢,就随便说说,你呢,随意听听,如何?”

老道士咣当一声将吃饭的家伙事儿给掉在了地上,眼前的年轻人这番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王邵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哈哈一笑道:“哈哈哈,老道士你是南方人吧,你膝下无子漂泊四方,每日食不果腹,靠坑蒙拐骗为生,又嗜赌成性酒不离身,昨日是不是还偷了别人家的一只老母鸡打了牙祭?”

王邵一番话说的那老道士冷汗直飙,不迭擦着虚汗,嘴上哆嗦道:“你……你怎么知道?”

王邵开启嘴炮模式分析道:“你的口音里时而会夹杂着南方乡音,再看你的鞋子,都上了这么多补丁,而且鞋底极薄,所以我推断你居无定所,前半生在南方,后半生才来的北方混口饭吃,继而得出你膝下无子的结论,至于食不果腹,看你的面色就可猜到,但与普通百姓那种消瘦不同,普通百姓是因为缺乏油水,而你则不然,说明你也时常出入酒楼大吃大喝,观你十指枯瘦,手指合并却不能严丝合缝,此乃漏财之相,而且你袖口中还藏着一副骰子,摆手间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我这人就是耳朵好使,所以猜测你必是好赌之人,至于喜欢酒和偷鸡的事,你一张嘴我就闻到了,也看到了,以后记得饭后千万要漱口哦。”

元芳下巴都快掉了,心道:“大人厉害啊,为什么我忍不住要为大人喊六六六呢?”

那老道也是差点将眼珠子惊到地上去,看了王邵足足一分钟,当场给跪了,大喊道:“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王邵也是一惊,这老道士够混的,这就顺杆子往上爬了,你丫的还有没有节操了?

第九十章 败家的高阳

王邵终究还是败了,对一个能抱着自己大腿与长安大街上铺的青石板亲密接触了整整十分钟,眼见那裤衩已经传出焦味的老流氓,王邵那是真心佩服。

停住了脚步,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低头看向那鼻青脸肿的老道幽幽一叹:“行了,赶紧起来吧,我上辈子连老奶奶都不扶,今天就服你了。”

老道士一双眼亮如黑夜中的启明星,居然让王邵产生出一种布灵布灵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就瞬间起来了,警惕道:“老道士,你……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道士一听王邵这话,自己也恶心坏了,连忙搓着手臂站了起来。

“师傅,先受弟子一拜。”老道士见周围的人散去,便又想给王邵下跪。

话是出口了,可身子没跪下去,王邵的一只手架住了他,老道士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丝毫没有撼动,努力未果后,这才奇怪的看向了王邵。

王邵脸上写着无奈,见老道士望向自己便开口道:“既然你想拜师,总得让为师知道你擅长什么吧,将来也好因材施教,而且做我的徒弟也非是易事,你就先做个几名弟子吧,三个月考察期一过,我再决定收不收,如何?”

老道士忙不迭点头,心中暗自算计,虽然之前闹了个关公门前耍大刀的荒唐事,但有了王邵这一句话,起码他三个月的饭票就有了,一看王邵就是阔绰的主儿,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徒弟饿死吧。

王邵皱眉,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老道士连忙收起心思道:“回师傅,弟子坑蒙拐骗无一不精,当然,还比不上师傅您老人家,真论起来,徒儿对炼丹之术颇有研究。”

“哦?”王邵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趣十足道:“穷困潦倒成这样,你还炼丹?”

老道士老脸一红,坦诚道:“师傅,就是徒儿沉迷丹术才将前半辈子积蓄给败完的,不过呢,只要有足够的钱财,徒儿一定能炼出极品的丹药,白日飞升绝对不是问题。”

王邵一脸嫌弃,得了吧,白日飞升?你糊弄鬼呢!

“你会什么丹?我爱一条柴?还是齐吟何欢散?要么就是含笑半步癫?又或者是一日丧命散?”

王邵嘴上冒出一连串的丹药名字,听的老道士一脸懵逼呀,光听名称就知道很黄很强大有木有?

砸吧砸吧嘴道:“这个……师傅果然是师傅,这些徒儿皆是闻所未闻。”

王邵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你要是知道为师我就抓你去切片研究了。

“行了,老实说吧,你究竟会些什么?”

“就是东搞搞西搞搞,时不时炸次炉,徒儿全部家当都化为硝烟了,所以徒儿那年发了毒誓,此生再也不起丹炉了,若违此誓,生儿子没那啥。”

元芳在一旁倒吸一口凉气,嘴上感慨道:“啊呀,老道士,如此恶毒的誓言你都发的出来,我元芳佩服你。”

王邵撇嘴道:“屁,他要是找个婆娘生个女娃呢?”

“……”老道士与元芳对视了一眼,四目充满了震惊之色。

老道士率先反应了过来,那是一屁股瘫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知情的还以为发疯了呢,起码王邵身边的那位就信以为真,元芳弱弱的对王邵道:“大……少爷,这老货不会是疯了吧。”

“差远了,看样子他是因为失而复得喜极而泣罢了。”

“失而复得?”元芳不解道。

“就是炼丹呗,看样子,他是个炼丹狂。”

“哦。”元芳恍然大悟。

“喂,你够了,我来问你,火药会吗?”王邵用脚尖踢了踢这个便宜徒弟询问道。

“会,爆炸什么的,才是艺术,这个必须会。”老道士跟踩了高压电似的窜了起来,一脸兴奋的抓着王邵的手就是一阵摇摆。

王邵赶紧抽出手,往元芳腰间擦了两把,倒把元芳弄的莫名奇妙。

王邵笑着一指已经不远的城门道:“走吧,跟为师去一趟城外,哪里有为师的工坊,里头有你想要的所有东西,我会让人给你起一座独立的炼丹室,平日里炼什么随你折腾,只要别死了就成。”

老道士感动呀,特别是听王邵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当真是人间大爱不过如是。

原本两人一马,出城后便成了三人一马,路上通过交流,王邵也得知了这位老道士的名字,叫张老财,苏杭人士。

名字是恶俗了点,看来他爹才是位高人,早就看穿了这老货五行缺钱,名字里硬给塞了个财字。

张老财出生富贵,年轻时便迷上了炼丹之术,随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等他老子走后又赶上当时天下大乱,一心修道的他也没能力守住家业,等醒悟过来,已经回不了头了,便开始了他坑蒙拐骗混吃等死的颓废生活。

王邵一路发言甚少,似乎转化成了一个合格的收音机,张老财一路则滔滔不绝,说到心酸事儿,鼻涕眼泪乱溅,聊到开心事儿,又是一阵放肆大笑,这些表情转换太快,直叫身后的元芳暗呼受不了,腰间的横刀都不敢离手,深怕那疯老道会暴起伤了王邵。

有故事的人,总会叫王邵唏嘘不已,听着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徒弟吹牛,王邵似乎挺享受的,毕竟他至今都感觉与大唐之间有层极薄的隔膜,明明都快两个年头了,心中总是时不时闪过一丝焦虑,他怕自己是黄粱一梦,特别能在这辈子遇到丽质,简直是上天的恩赐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种巧合,理智上是投不信任票的,但感情上却又是不断的在尝试说服自己。

听着别人的趣味人生,再与自己的人生作比较,似乎自己也并非特殊,除了匪夷所思的那场穿越之外,其他的再正常不过。

张老财突然没了声音,王邵这才察觉几人已经来到了工坊入口处,此刻的工坊好像又扩建了一些,王邵不解的望向了元芳,元芳顶着一张便秘的表情回禀道:“少爷,是那个李公子的意思,也是李公子下令不许小的在您面前乱嚼舌头的。”

王邵没好气的踹了元芳一脚:“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那丫头背着我在搞什么呀?”

元芳挠了挠脑袋道:“好像是打算将玻璃运用到暖棚上,这个我也记不太清了,过去好久了。”

王邵是气的直哆嗦,简直是胡闹,用玻璃造暖房,无论是脑洞还是勇气都值得嘉奖,可这事儿,却不能办呀,以大唐目前的工艺,造一个玻璃暖房,简直奢侈到没边了好不好!

王邵嘴角都快抽僵了,心里直念叨:“佛祖、上帝、阿拉真主什么的,都出来帮个忙吧,希望高阳那丫头还没来得及动手。”

不顾元芳与张老财奇怪的目光,王邵那是像只猎豹窜进了工坊大门,以电动小毛驴的速度直接飞奔至玻璃厂。

“吱!”急刹车一个,王邵脚底都冒起了青烟,那身法跟学了凌波微步似的,终于在一座辉煌的玻璃暖房前停了下来,透过玻璃,还能瞧见高阳妹子正坐在太师椅上晒日光浴,手里跟玉兔似的在鼓捣着什么东西。

外头的王邵直翻白眼,心道:“这娃就不怕中暑吗?”

顶着一张张飞脸开门进去,王邵轻咳一声,打断了高阳的动作,高阳公主回头很萌的做了个手搭凉棚的姿势,见是王邵过来,她便喜滋滋的放下手中的半个西瓜,一蹦一跳的过来了。

嘴上喊着辩机哥哥,手上也没闲着,满手的西瓜汁不要命的往王邵后背蹭,还以为王邵不知道呢。

王邵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生气道:“随意使唤我的工人,就造了这么一个东西?高阳,你可真有才!”

高阳公主一听就嘚瑟道:“是吧,我就知道,辩机哥哥看到本宫的杰作,肯定会吓一跳,怎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拜托,我这是在夸你吗?

王邵继续抽着已经僵硬的嘴角,点头道:“嗯,惊喜,意外,为此我准备送你一件礼物,绝对让你惊喜加意外!”

高阳公主期待的捧着小脸笑道:“那是什么?”

“啪啪啪!”

高阳懵了,俏脸瞬间布满了红晕,捂着小屁屁一个劲的讨饶。

“王家的祖传家法,如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王邵怒上心头,开启醉打金枝模式,走你!

第九十一章 三藏师兄的烦恼

高阳妹子被王邵好好进行了一轮家法伺候,这小姑娘的反应却叫王邵抓狂,见高阳妹子红着俏脸咬着樱唇一脸宝宝委屈就是不说的样子,再加上她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给你流下来的可冷样。

王邵有一瞬间彻底被高阳萌坏了,差点以为自己是动漫里十恶不赦的邪恶怪蜀黍,再次狠下心肠痛下狠手他再也做不到了,心虚下,力气自然越减越小,最后干脆放弃,一把将高阳扔回了太师椅上,没好气道:“你知道错在哪儿了?”

高阳点点头,一脸我会乖乖的。

王邵这才转怒为喜,颇为马后炮的问了一句:“疼不疼?”

高阳嘟着嘴,这才开了闸,两眼开始冒珍珠,但王邵怎么看她还是在撒娇:“哥哥,疼!”

“用玻璃搭房子,你还真敢想,如今玻璃的产量极其有限,造这样的房子得花费多少银子你想过没有?一间这样的屋子就价值上千贯了,你这是打算往土里种金子么?”王邵发泄了一通,现在那是心平气和与高阳公主在讲道理,分析其中的利弊。

高阳也是抹了眼泪,吐了吐舌头说:“本宫也是见到哥哥的玻璃厂才突发奇想,只建了这么一间。”

“亏得只有这么一间,算了,手,咱们出去说,待在这儿你不怕晒晕呀,太闷热了。”王邵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

高阳喜滋滋的伸出小手钻到了王邵大手里,两人手牵手出了温室。

原本还等着给便宜徒弟安排工作,没想到元芳一行人进来还顺带迎来了两位许久不见的熟人,王邵的师兄唐僧和其弟子八戒兄。

王邵一脸的惊喜,撇下有些不满的高阳迎了上去,双手合十道:“师兄,您怎么来了?”

八戒恭恭敬敬道了声师叔,而三藏依旧一脸神棍模样,笑着回礼道:“师弟,师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呵呵,原本不想打扰你历练红尘,可是佛门有难,贫僧思来想去,还是得请师弟出手相助!”

王邵一愣,听师兄的意思这次事情好像挺严重的,于是收敛了笑意,认真道:“师兄遇到困难,师弟自然义不容辞,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里边请,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好。”三藏师兄倒也干脆,点着头就跟着王邵进来了。

几日未住自己在工坊的小院,似乎也没积什么灰尘,再看床铺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王邵第一个反应是罗静心来过,空气中还有着她独特的桃花香味,这也坐实了王邵的猜测。

王邵拿起干透的抹布随意擦了一遍木桌,请师兄与八戒入座后,顺手沏了一壶清茶,做完这一切,这才开口询问道:“不知师兄口中的佛难是指何事?”

三藏抿了一口清茶,对王邵泡茶的手艺给予极大的肯定,点头道:“好茶,果真是返璞归真,八戒,寺院今后也只泡清茶吧。”

八戒急忙点头应是。

王邵笑道:“师兄不知其中门道,这看似清水泡茶,但这茶叶却是加工过的,简而概括为三步骤:杀青、揉捻与干燥,而非是从茶树上采下来便立刻能泡制的,若师兄喜欢,待会儿打包二三十斤再走,工坊仓库中正好有备,以后若是不够了,师兄尽可唤八戒师侄来工坊走一趟,到时我与库房知会一声便是。”

三藏放下茶盏笑道:“呵呵,怎么变成聊茶了,险些忘了正事,师弟,你可知景教,可认识阿罗本此人?”

“皆知晓一些,景教,亦称光明教,这是北魏时百姓的叫法,其实正确的叫法应该是基督教聂斯脱里派,起源于地中海东岸一个叫叙利亚的国家,当时是由罗马帝国统治,哦,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秦国,后来,有个叫聂斯脱里的洋和尚因为与本土的教义有些分歧被迫逃到了波斯国,却十分侥幸的得到了波斯国皇室的接纳,继而在波斯建立了教会并广传教义,这便是景教的由来。”

王邵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有些似懂非懂的三藏师兄,继续道:“至于阿罗本,此人便是景教的忠实信徒之一,在教内也算是一位大德高僧,说来也巧,我似乎与其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刚打完吐谷浑回长安,于城门巧遇波斯使团,使者乃是波斯公主,而我也发现其随从中有数名景教僧侣,师兄口中的阿罗本很可能就在这一行人之中……”

说到这儿,王邵反应了过来,看着三藏师兄的脸色推测道:“师兄,你是说这个阿罗本准备在大唐传播教义,甚至开寺立教?”

三藏师兄一脸惊讶道:“哦,师弟是如何得知的?”

王邵敲着木桌分析道:“其实这不难推测,据我所知,波斯公主此次带使团前来觐见陛下其目的就是想拉拢大唐结下秦晋之好,甚至隐晦的想要表达让大唐出兵相助波斯的意思,当然,皇帝陛下以正在对吐谷浑用兵为借口给婉言相拒了。”

王邵继续分析道:“而且,大食国正在逐步入侵波斯这是波斯公主亲口告诉长乐公主的,以我与公主的关系也是有所耳闻,如今的波斯朝廷恐怕已步入了腐朽之境,犹如病入膏肓的老人全身皆是恶疾,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旦大食国倾全国之力大肆入侵,波斯国必然恶疾缠身无力抵挡,所以,波斯王定然要谋求一个退路,而我大唐正是波斯王的不二之选,特别是多年的丝绸之路影响,西域诸国皆知我大唐的强盛,不敢随意兴兵来捋大唐虎须,假如波斯迅速败亡,那波斯唯一的种子将荫庇于大唐这棵茁壮成长的巨树之下,以图东山再起的机会。”

“哦。”三藏法师一脸懵逼,听呆了有没有,感觉好复杂呀!

王邵嘴角一翘,脸上带着看穿了一些真相的自信表情,说道:“波斯王也真是好算计,他或许猜到了咱们大唐不会出兵,所以退而求其次,先在大唐设立景教,披着传播教义的名头暗中拉拢朝中权贵,我猜想,若干年后,只要波斯再来求援,朝中必定有一批人会站出来为其在陛下面前美言,最不济大唐也会庇护波斯亡国后的那些皇族后裔。”

“哦。”三藏师兄豁然开朗,敢情这其中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心道:“这个师弟,果真叫人意外,寻他来解惑还真是找对了。”

三藏师兄也不傻,王邵虽没直接给出答案,但已经将现在大势分析的清清楚楚,便总结道:“按师弟的意思,景教不会传教于普罗大众,而是会攀附权贵?”

王邵点头道:“基本是这样,所以师兄也无需太过担忧,师兄可以想想,景教若想坐大成势,先不问我佛门答不答应,起码道门就不会放任其自由,一旦触及根本,景教会遭到佛道两家的联合抵制,阿罗本此人如何我不太清楚,不过,能来异乡传教手中若没有两把刷子可不行,他应该不会蠢到自掘坟墓吧。”

三藏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点头道:“师弟言之有理,如此,贫僧也可放心了。”

王邵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师兄,虽说陛下早年受过佛门恩惠,登基后也相当支持佛家教化百姓,但有句老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佛门若想久立于世,靠这点帝王恩惠是远远不够的,应当时时自省,景教入住大唐就是一个警惕,师兄有没有想过,景教为何会在波斯大行其道?”

见师兄若有所思,王邵自问自答道:“是因为符合了掌权者的意志,若我佛门一旦与这意志相左,必定会招致灭顶之灾,掌权者必善待百姓,佛门亦是劝人向善,遂被掌权者所接纳,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则万物不变,师兄如今已是佛门表率,今后的一举一动已非代表个人,而是整个佛门,勿要忘了佛门初心,纵观上下两千年,与民夺利者,如今可还安在?”

三藏望着王邵重重点头,嘴上感叹道:“哎,如今的佛门在陛下的支持下发展迅速,却也出现了一个大问题,那便是寺庙人员良莠不齐,身为出家人却追名逐利也已经不是稀罕事儿了,甚至还有私下娶妻纳妾的,搞得乌烟瘴气……就是因为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师兄虽没有师弟你看的透彻,却也是隐隐看到了这个弊端,所以才去西天求取真经以求能够化解此劫难,今日听了师弟的金玉良言,师兄顿觉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看来是任重道远吶。”

王邵哈哈一笑,抬手伸掌道:“师兄,这不有我在嘛,看把你愁的。”

三藏莞尔一笑,也伸出手与王邵对了一掌,笑道:“哈哈,师兄觉得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劝你还俗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怜我呀,是被无良师兄给推下去滴!”

“有吗?明明是你自己心动了。”

“啊哈哈哈……”

师兄弟很有默契的相视大笑起来。

第九十二章 炸弹狂人张老财

恭送走师兄后,王邵扭头就打算寻高阳妹子,这位小公主可任性着呢,不但换装成癖还特喜欢到处凑热闹,若不看管紧一点儿,指不定明天就再给你搭个玻璃房什么的。

当初第一印象其实挺好的,多懂事的一个孩子呀,如今想来,那是被高阳萌萌的外表所欺骗了,其实骨子里就是李家传统的性格,高傲,腹黑,爱耍小聪明,看热闹不嫌事大,胆大包天的主。

说到底,只能说李家的基因太过强大了。

丽质其实也是这样,就说吐谷浑战场上那次,明知道敌不过,还放不下架子,最后落到人家手里等王邵解救下来,她才知道后怕,王邵都不知道是她胆肥了还是那时候赶上二哈附体。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这种性格,能大胆到把自己逆推嘛,还是因为哥天生丽质叫人情不自禁?呃……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

王邵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到脑后,再次放眼望去却失去了高阳主公的倩影。

“高阳公主!小羔羊?不是吧,就一杯茶工夫,能跑哪儿去啊?”

“轰!”

远处毫无征兆传来一声巨响,吓得王邵浑身一个激灵,随即暗道一声不好,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傻姑娘,不会是去找元芳了吧。”

元芳那是陪着张老财去看火药,若高阳也跟去了,按这傻大胆的性格还不来个哪吒闹海?王邵想到此那是惊出了一声冷汗,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这丫头千万别出现在那边。

心中焦急,这脚步自然丝毫都不敢停歇,王邵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朝工坊的一角飞奔而去。

墨菲定律发作,真是愁什么来什么,当王邵一脚踹开大门,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见小羔羊探着脑袋张着嘴,左半边脸一如往常那般清秀,但右半边就不可描述了,跟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此刻见王邵出现,小嘴嘟起一副作势欲哭的样子。

再看其他人,场正中的张老财整个人都焦化了,离这么远王邵都能闻到一股子毛发烧焦的味道,张老财摆着一个抱腚向后跑的姿势,跟玩行为艺术一样,半天都没动一下。

而元芳,他是见识过火药威力的,原本正护着公主躲在柱子后头,但他一定想不到好动的高阳会在关键时刻探出半个脑袋来,所以……悲剧了。

得,就扫了一眼,王邵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没管尴尬的元芳和身体保持僵硬眼珠子却在乱转的张老财,直接向高阳公主迎了过去。

“公主,您没事吧?……你倒是说话呀,快些说话啊。”王邵真是怕了,万一高阳出个好歹,先不说自己会被李世民千刀万剐,光自己内心也过意不去,非内疚死不可。

“辩机哥哥,这实在是……太才刺激了!”

“纳尼?”

等了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却把王邵彻底给石化了。

不是,这熊孩子哪来的,赶紧给我拖走!王邵差点就将心里话给蹦出了口,抹了一把冷汗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问道:“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瞧瞧,究竟伤哪儿了?”

看着一脸神经质在她身上打量的王邵,高阳没来由的心中一甜,抹了一把脸,见到满手的污渍,却是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居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模样,倒把王邵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这孩子不会被爆炸吓傻了吧。

高阳放肆的笑着颇有种自娱自乐的精神,而王邵则趁这工夫提起袖子仔仔细细替她擦拭着脸蛋,深怕其被火药沫子破了相。

等高阳脸变干净了,王邵又松了一口气,而后恶狠狠瞪了一眼正努力制造不存在感的元芳同志。

“元芳,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公主拐过来了,你知不知道,此次有多么危险,万一伤了公主,你该当何罪?好在屋里放着的火药都是用厚皮纸包的,若是竹片铁片呢?死定了你!”

元芳也是一阵后怕,虽然明知道是高阳公主命令自己带她过来的,但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只能垂头丧气扮可怜道:“大人教训的是,以后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了。”

王邵能不知道元芳为人,他肯定是劝过了,但高阳的公主身份放在那里,他敢不听吗?怪就怪他撞到这位小魔星,这口大黑锅是没跑了。

面前的高阳吸了吸鼻子,开口道:“辩机哥哥,你错怪元芳了,是本宫命令他带自己过来的,因为本宫实在好奇,这替哥哥拿下曼头山的神兵利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王邵微微一笑:“现在看到了,满足了,亏得你站的远,若是近了……喏,你瞧瞧他,这就是后果。”

高阳顺着王邵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张老财的可怜样,不由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王邵见高阳无碍,便来到张老财身边,踢了仍在冒烟的便宜徒弟一脚道:“行了,想装可怜骗汤药费呀,还不站好喽。”

张老财一张嘴就冒出了一股青烟,然后就听他神神秘秘道:“师傅,不是我不想动,是不能动啊,一动就露馅了。”

“露馅?”王邵一听愣了两秒,再打量张老财与常人抱头鼠窜时迥异的姿势,人家抱头,他却捂腚,王邵立刻就明白了。

“啧啧,徒弟啊,告诉为师,感受如何,是不是有种冰冰凉透心凉的感觉?”王邵打趣道,那表情,眉飞色舞,跟调戏路边小姑娘似的。

张老财老脸大羞,急的都快哭了,面对王邵的调侃,不住腹诽道:“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愿意摊上这事儿谁摊去,枉我张老财玩火药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给力的,简直晚节不保呀这是!”

王邵见张老财一脸囧样,然后憋着笑摆手道:“咳咳,行了,我给你挡着,你呢,赶紧进屋换件衣裳,以后没事别瞎玩……火药哪有一捆一捆往外放的,要研究取些样不就好了,不对呀,我记得我可是在火药包上用朱砂注了‘危险品易燃易爆’这七字,你没看到吗?”

“呃……看是看到了,我还为跟我以往炼的那些火药威力差不多,所以按习惯就……”

“……”王邵翻了翻白眼,这怪谁呀,想想就知道张老财手头上的火药顶多能当个烟花玩玩,自己手头上的可是正宗王氏黑火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不要太轻松,这两样东西能相提并论吗?

“看什么,还不快进去,也不嫌丢人。”王邵那是好气又好笑。

张老财这才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般,踩着极为别扭的小碎步走了。

遇到个如此痴迷于炼制火药的徒弟,王邵也不知是福是祸,希望这老头能活的久一点吧,起码别把自己玩死了。

等处理完,王邵这次是铁了心不松手了,连拉带拽将高阳按在了自己房间中的床榻之上,然后硬塞了个米枕叫她抱着,而后搬了把凳子坐在了高阳对面,审犯人似的盯着她。

放话道:“我就在这儿盯着你,直到你回宫为止,姑奶奶,我求求你千万千万别乱跑了,行不?”

“哼,本宫只是好奇而已,你大可放心吧,本宫不惹事。”高阳侧身傲娇道。

王邵翻了个白眼,心道:“信你才怪!”

两人就这样玩起了对眼,一分钟,两分钟,一炷香后,王邵居然一头栽到了床上,高阳完胜。

王邵那是累的,不但心累,人更累,再加上今日从早到晚都将神经绷得紧紧的,这会儿眼皮子重的跟挂了秤砣一样,神仙也挡不住。

高阳见王邵忽然栽倒,先是吓了一跳,刚想一探究竟,耳边便传来了王邵的呼噜声,高阳捂着小嘴嗤嗤一笑,然后像个贤惠的小媳妇一般,小心翼翼又有些吃力的将他安置到了榻上,等替他退去衣衫脱掉靴帽,高阳公主已是香汗淋漓,没好气的瞪了睡梦中的王邵一眼,撇嘴道:“重的跟猪一样,真是没心没肺倒头就睡,昨夜你莫不是去做飞贼了?太阳都还未下山呢!”

高阳想叫他起来用完晚膳再睡,却又于心不忍,思索良久,这才幽幽一叹,默默退出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替王邵掩好被角。

第九十三章 张老财的妙点子

等睡饱的王邵一觉醒来,天才刚露出鱼肚白。

“我睡了多久?”王邵满足的嘟囔了一声,遂从榻上直起了身子,但这会儿还发着呆呢。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王邵停住了动作转而四下张望起来,房间不大,随意一扫便一览无余,王邵这才确定高阳公主的确已经离开了。

也对,高阳毕竟是未建府的公主,入夜总是要回宫的,难道还会特意留下来守着自己睡觉?若真是如此,王邵估计自己就先疯掉了。

与未成年少女独处一室,还过了夜,给他一万张嘴也辩不清,禽兽的名声怕是没跑了。

游离的意识渐渐回到体内,王邵这才低头查看起来,自己的外裳已被人脱掉,正整齐地叠放在卧榻一侧,官靴也被摆放端正仔细收好,王邵没有自己动手的记忆,工坊里的人也被他勒令禁止入内,那结果就显而易见了,这一切皆是高阳公主亲力亲为。

王邵心下感动,同时也感叹古代女子心智成熟的快,即便是初中年纪的高阳,也已经会做很多贴心的事了,想堂堂一位公主殿下,能为自己宽衣盖被,王邵说是受宠若惊也毫不夸张。

王邵从不以君子自诩,也没有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孤芳自傲,他自认为他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可以说自己是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败类,但别人对他的好他却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花样套路没见识过,有句话总结的很到位: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对爱情对事业抱着美好憧憬的理想青年,逐渐被逼成一个老于世故,万事走一步要算计三步的“成功人士”。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与那些魑魅魍魉打交道,想要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就必然要跳进这口大染缸里。

铁杵尚且能被磨成针,何况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到最后连看人的眼神都是自带一种疏离与警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何其悲哀的故事。

王邵时常在想:“为什么现在都在提倡要有正确的道德观念?”

也许是因为,日子虽然越过越好,但做人的底线却越来越低的缘故。

再看看此时他身在的大唐,王邵都觉得古人太单纯了,太善良了,太……呃,好骗了。

来大唐不久,却不经意间收获了许许多多的真心,已经让王邵起了好重的负罪感。

最关键的,还时不时就会被大唐的软妹子感化一下,譬如这次,简直是无解啊!

原本,将一头狼放进了羊圈之中,狼依旧是狼,羊它还是羊,这是自然的定律,可为何王邵有种感觉,自己这是要在大唐上演一出《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童话剧,完全做不到吃干抹净拔……呃,是翻脸无情的事情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同样适用于王邵,王邵只觉高阳对自己很好,却并没有更深的去追究原因,只觉大唐女子皆是如此贤良淑德,毕竟长孙皇后摆在那儿,堪称天下女子的典范。

起身穿衣,又随意洗了把冷水脸,王邵再次精神抖擞的推门而出。

“哟,这么早,吃了没?没吃一起啊!对了,你眼怎么了?”

王邵一开门,正瞧见抬手做敲门状的元芳,脸上就是一愣,随即笑着打招呼,话到一半,这才看清楚元芳他顶着一对熊猫眼,跟戴了副墨镜似的。

“大人昨晚睡的可好?”元芳一脸古怪道。

“还算凑合,怎么了?”王邵见元芳脸色不同寻常,便皱眉询问。

“没事,就是……”元芳有些难以启齿,面对王邵一脸好奇的神色,这才伸头凑到王邵耳边低声道:“就是您从长安城捡来的那位便宜徒弟张老财呗,昨日他兴奋的一宿没睡,在房里鼓捣火药,期间还炸了好几次药炉,我这不是听得太清楚没敢睡下嘛,深怕又有他人遭殃,没法子,我就陪着他在院子外蹲了一宿,大人,要不赶紧将他撵走吧,他就是一个疯道士。”

王邵倒是很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郁闷的元芳开解道:“不疯魔不成活,这样的人才是本大人需要的,一会儿用完早膳你就回自个儿屋里去睡个回笼觉,我呢,去他那里瞧瞧,话说你出门好歹也先照照镜子,顶着一对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夜游神出来了呢。”

尴尬的元芳一听王邵给假,自然欢喜,连连点头乐道:“嘿嘿,成,这可是大人您说的,那我就去睡了,对了大人,您可别忘了点卯的时辰,要不要我去通知下马叔?”

“不用,到时我自己过去寻马汉。”

“呵,那成。”

王邵与元芳来到工坊食堂,也没让主厨给他们俩人开小灶,而是与工人们的待遇一样,稀粥管饱,每人两个大肉包子外加一小碟咸菜,就这样对付了一顿。

说起来王邵这边供应的伙食,是整个长安城乃至方圆百里之内一等一的好,普通佃户忙活到年尾甚至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的,而王邵这边却是天天有供应。

犹记得初建工坊那时,第一批受雇的工人进入饭堂后那表情与进入天堂无二,当真是含着眼泪不要命往自己嘴里面塞,一面塞一面向王邵下跪磕头,吓的王邵那是冷汗直飚,深怕进餐时噎死几个,闹出重大生产事故来。

直到后来,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甚至会偷偷藏起来往自宅里捎,王邵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定额发放的,如何处理他也管不着,能不浪费最好,传统美德嘛,必须发扬。

工坊依旧是热火朝天,每个从食堂里出来的工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还有对外来美好生活的希冀,反正王邵喜欢他们这种神情,人嘛,有了希望,干什么皆有动力。

王邵与上工的人们一一作别,自己则毫无形象的边剔着牙,边安步当车往设在工坊一隅的火药实验室走去。

人未至,王邵便听见那边又是传来一声巨响,继而他这边都能看到升腾而起的一缕黑烟,见此的王邵无奈撇撇嘴,脚下的步子则快上了许多。

“张老财,你死了没?”王邵一进屋子便倒吸了口凉气,眼前的残垣断壁还是他的火药实验室吗?简直跟被空袭过一样。

王邵正寻着自己的便宜徒弟,突然,残瓦堆中猛然窜出一只手将他的脚裸死死抓住,王邵第一个反应便是大喊了句:“卧槽!”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惊的王邵牙签都掉在了地上,不过那只鬼手显然小瞧了王邵,等他回过神来,王邵毫不犹豫就是抬起另一脚,狠狠踩了下去。

“呕!”王邵脚底下传来一声闷哼。

那只鬼手受了王邵毒脚,五根手指瞬间紧绷,都快朝上了天。

然后下一秒,张老财便带着无比痛苦的神情从瓦堆里蹦了出来。

原来啊,张老财听到王邵的声音便努力想挣扎起来,谁知全身动了动,却仅仅只能将双手解放出来,而他大半个身子早已被瓦片埋了个结实。

感觉王邵过来,张老财灵机一动便用手去求救,哪里会想到王邵反应竟然如此迅速,立马给了痛苦打击,在剧烈的痛苦之下,张老财的求生本能发动,居然一下子顶开了比自己还重的瓦砾站了起来。

王邵见张老财灰头土脸的凄惨模样,先是一愣,后是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哎呀,我说张老财,你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呀,昨日炸黑了自己,怎么,今日又想炸房顶把自己埋了吗?”

张老财丝毫不觉丢脸,先查看了全身一遍,发现没缺胳膊少腿,甚至连血都没见,仅仅是蹭破点皮而已,便咧嘴一笑:“哈哈哈,实在够劲儿,师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说拿这火药去炸石山如何?”

见王邵发愣,张老财兴奋道:“师傅,我研究了一整夜,终于发现只要火药放的位置正确,仅仅需要一点分量就能把屋子给炸的散架……岂不是说,只要这火药足够,咱们能开山劈石,如获神力?”

王邵一脸被自己蠢哭的表情:“石山啊……对,太对了,要致富就得先修路!”

张老财一脸懵逼:“不是,师傅,我是说炸石山……”

王邵激动的抱着一脸懵逼的张老财跳了一圈,兴奋道:“对,炸了石头就去修路,张老财,你这名字取得不冤,真是太有才了!”

虽然不是太明白,张老财还是摸着仅剩几根毛的秃头腼腆一笑:“是吧,其实我那死去的老爹也常这么对我说。”

王邵抽了抽嘴角,好嘛,我这做师傅的啥都还没教,你这做徒弟的就已经开启“无耻”天赋了。

第九十四章 租庸调法

张老财有了发明“雷管”的想法,王邵自然是相当支持的,至于后世的诺贝尔会有什么想法,这就不是王邵能管得着了。

怪自己晚出生千年?反正大唐也没有给他申请专利的机会。

有人会问,既然我们老祖宗千年前就发明了火药,为何却让诺贝尔这位歪果仁得了专利呢?

其实这里面是有说道的,咱们口中的火药是指黑火药,成分便是一硫二硝三木炭,而诺贝尔这位歪果仁他发明的却是黄火药,也就是硝化甘油炸药,两者成分不同,自然就成为两码事了。

不过,说到底他的成就也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得来的,火药这东西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广泛应用于民间,譬如炼铁时的助燃剂,甚至也应用到了战争之上,譬如燃烧箭矢。

但这种火药成分驳杂,不安定因素太多,其既不易储藏,长途运输又存在自爆的危险,所以并未真正列装军队,相比起来,桐油这种既便宜又安全的东西更适合普及。

还有,道家术士对火药的炼制方法向来是敝帚自珍的,几乎一个门派一种炼法,直到大唐,火药都未真正登上历史的舞台。

本来,王邵在曼头山一役应用火药进行攻坚,这是一个跨时代的进步,某种意义上讲是标志着冷兵器时代的没落。

但因为李靖、侯君集等老一辈习惯于打战阵的大唐将帅们僵化的思想下,居然被主动无视了,叫当时得胜归来的王邵那是郁闷了足足三天之久。

后来,王邵也想通了,既然他们没刨根问底说火药的事儿,自己就更没必要主动去坦白了,不说会不会被误会成标榜自己的丰功伟绩,单单能将大杀器掌握到自己手里,王邵就乐得自在。

所以到现在,王邵的火药配方还是自己的。

军中虽然传着“震天雷”的传说,但大多数不在场的官兵也是当一个笑话来听,心中却不屑:“打仗哪有这么打的,不列队,不布阵,一股脑儿就往人家家里冲,扔完东西就跑?然后等着大功告成?疯了吧,这跟送死有啥区别。”

也只有当初跟王邵并肩作战的那些士卒才会信誓旦旦的说这事儿是真的,席君买就常常为此头疼,手下士兵脸红脖子粗的与别家人理论,可想,自然是谁也不服谁。

都是血性男儿,出于口角继而动武也是见怪不怪,最后结果双双被监军吊起来军法伺候。这也算是王邵丢了军职之后,遗留给席君买的唯一一个麻烦。

书归正传,此刻的王邵随着张老财的提醒将思维发散了出去,火药能干的事情太多了,不说秒天秒地秒空气,炸矿修路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有了石材,就能用来铺路搭桥,架设起方便的交通网络,交通一旦顺畅了,自然能将基础经济给盘活,经济一但繁荣起来,便能反哺朝廷,对大唐是极有裨益的,而且有了“高速公路”以后,大唐的军队后勤补给也能跟上来,无论是对民生还是对国防皆是大有帮助。

王邵是那种一旦有了想法,便会付诸行动去证明自己想法正确性的人。

别过张老财,他便急着寻马汉要他送自己去户部点卯。

“马叔,我有急事儿,咱们立即出发!”,在马汉惊讶无比的表情下,王邵一溜烟儿钻进了马车,并急忙伸头高声向其喊道。

“好咧,您先坐稳喽……驾!”马汉老脸居然露出兴奋之色,麻溜挥起马鞭大吼一声便窜了出去。

王邵一愣,看马汉这表情,怎么越看越像老司机要解开飙车模式封印的节奏呀。

听着呼呼的风声,看着飞逝的景色,马车在速度上是快了不止一倍,但颠簸同样也来的更加频繁,震的王邵一个没抓稳就会在车厢里三百六十度的打转转,颇有种大地母亲在忽悠看你的感觉,这就更让王邵下定了要修路的决心,官道尚且这样,更别说通往村落的小道了。

什么叫绝尘而去,现在马汉驾的车就是最好的写照。

无需马汉警示,光看着马车后头带起的滚滚浓烟,官道上惬意走着的路人那是惊恐连连,早早的进行了规避,待王邵马车跑的没影后,这才反应了过来,皆黑着脸私下咒骂了起来。

没办法,马车驶的太快,快的连想要碰瓷又要命的人也不得不收回了想法。

原本要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给马汉节约一大半,王邵既佩服又是后怕,等他双脚一踩上地面,他居然产生出一种亲切感,王邵回头重新打量了意犹未尽的马汉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心道:“原来激情飙车是从来不分年龄段的,得亏大唐还没交警,不然非得将他抓起来将牢底坐穿不可。”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这样的驾车法今后不准再用!”

王邵板着脸丢下一句话,也没理垮下脸来的马汉,便摇摇晃晃进了户部大门。

王邵前脚刚跨进大门,曹兴几人便齐齐望了过来,见是王邵到了,便第一时间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往他这边涌了过来。

“哟,今日这是怎么了,人居然这么齐?”

一阵寒暄过后,王邵望着诸人有些奇怪,平日里他们点完卯就该干啥干啥去了,今日怎么好像在等自己似的。

“这不,都在等大人您嘛。”

不出所料,曹兴立马接了口,他在户部算是老资格了,很自然的就能代表诸人发言。

“不对呀,户部近日可没什么大事,小事儿你们自己就能决定,为何要等我?”

“呵呵,若无大事,咱们也不敢打扰大人您呀,这不,眼看就要秋收了,咱户部也开始征税了,这程序是按往年的习惯来,还是另辟蹊径,这可都得询问过大人您的意思,我们怎可越俎代庖啊。”曹兴微笑道。

“对对对,老曹说的对,下官们怎敢越俎代庖。”众人附和道。

王邵暗暗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虽说离真正的秋收还有整整两个月,但考虑到古代交通和信息的不通畅,提前两月做好准备也无可厚非。

“往年是如何办的?”王邵毕竟上任不久,特别对税收这块更是一知半解,遂开口询问道。

秋收后的征税,绝对是户部的首要政务,也是朝廷的大事件,涉及到各方各面,原本是应该由户部尚书亲自牵头,如今尚书之位暂时空缺,连后补都没有,所以只能由王邵这位户部侍郎来定夺了。

曹兴几人围着王邵你一言我一语,叫王邵听得晕头转向,好在他智商在线,等将这些收集到的信息理顺,他算是勉强听了个懂。

大唐如今的税制叫租庸调法,租,就是指田租,庸,便是指徭役,调,则是上交土特产,而户部要做的事情也不复杂,便是按户籍上的人头去征税。

“你们是说,户部年年是按户籍上的人头征税?”王邵已经明白了,难怪李世民穷成这样。

见王邵眉头深锁,曹兴下意识反问道:“怎么,大人您觉得其中有何不妥之处?”

众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古来皆是如此这般运作,为何王邵却表现的十分不满。

王邵当然不满了,他沉思了片刻便开口:“按人头收税也不是不行,但首先要确保我们户部的户籍资料足够完善,其上的信息也是第一手,百姓的生老病死每一笔都得注清楚,打个比方吧,原本是五口之家,今年突然遭遇了不幸,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因为我们手上的户籍资料不完善或者更新不够及时,从而导致这对母子要交五人份的税,你们想想这可行吗?还有,大把没定下户籍的流民该怎么办?而且你们想过没有,这样做只会让贫富悬殊越拉越大,对于富人,按人头征税对他们来说便是福利,那是九牛取一毛,毫无负担,但对于难以维生的穷人来说,却是一个能压垮他们的重担,说是一张催命符也毫不夸张。”

众人一愣,盯着王邵久久不语。

王邵一咬牙道:“这种税制看似公平,其实只流于表面,而且户部的税制种类繁多,若一项一项按人头收取,我们户部的人岂非得累死,得改,必须得改,回头我就写章程去!”

“朝廷春秋两收,一年间忙也就忙三四个月,其实也还好啦,大人,我们真不嫌累,皆是分内之事嘛。”

曹兴一脸尴尬说着话,其实心里想说:“改?大人呀,你行行好吧,先不提改革税制有没有阻力,万一将事情给办砸了呢?你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真心伤不起呀。”

众人与曹兴皆是一个想法,纷纷表示还是维持现状的好,照老规矩办。

说实话,他们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王邵有这么大的意见,就不该来问他,还是偷偷越俎代庖的好,这不,现在他们有种将要摊上大事的感觉,满头的冷汗直往外冒,擦都擦不及。

第九十五章 闭关

忙碌的生活总会让时间过得很快,这些日子王邵就躲在自己办公室里鼓捣着税制改革的事情,吃喝拉撒睡寸步不离户部衙门,看的曹兴几人那是既心惊胆战又摇头晃脑,私下感叹道:“看大人这架势,绝对是来真的,哎呀,天要塌喽!”

期间,崔莺莺应王邵邀约来户部寻过他一次。

王邵客客气气将她请进门,一落座便将工坊的事情向其交代了一遍,字里行间都透着一个意思,就是打算将工坊的事情全甩给她管理。

叫原本高高兴兴过来的崔莺莺为之一阵气结,心里埋怨:“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身为最高负责人的王邵,怎么对日进斗金的工坊如此不上心呢,说甩便甩?还以为是来谈何时娶人家过门的问题,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空欢喜了。”

当然,崔莺莺失望归失望,埋怨归埋怨,心下却也是欢喜的紧,其实她早就对王邵的工坊窥觑已久,恨不得立马飞过去一探究竟。

但外人若想进去却是相当不易,不说王邵工坊是由一队金吾卫把守,出入需要例行检查,就说工坊的占地面积吧,大的都快要成为一座小镇了,若无熟人带路,非迷路在其中不可。

崔莺莺性子开朗,是个闲不住的人,被崔家“扫地出门”投入王邵门下后,这些天住在王邵家中却无事可做,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生活。

这些普通女子追求了一辈子的伟大愿望她却是轻而易举就达成了,但她反而有些抓狂,总觉得自己是被王邵当小猪仔一般养着,十分之别扭。

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与王邵家中的那位如仙姑娘拌嘴了,不过这点乐趣也快就会没有了。

毕竟,双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吵着吵着快吵出感情来了,讥讽的话那是越说越少,平日里见面虽还是时常会玩瞪眼,但一回头,无论是如仙还是她自己,皆会情不自禁发出一阵娇笑声。

女红?她不如杨夫人,甚至连武家二丫那个叫武则天的小丫头都比不过,人家手底下出来的是鸳鸯戏水图,自己手指被扎成马蜂窝不说,出来的还是鸭子游水,怎么比呀!

烹饪?那就更没的比了,她一个大家闺秀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煮出来的东西究竟能不能吃,还是个大问题。

至于琴棋书画,会倒是会些,但与隔壁绣楼住的如仙一比,崔莺莺直接自惭形秽了,搜遍全长安城,能与花魁一较高下的才女当真是屈指可数,仅崔莺莺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恐怕也只有程家姐姐才有与之相较的资格了吧。

这么一想,自己居然变得一无是处了,这怎能不叫她抓狂,所以崔莺莺急需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一来打发日子,二来好在王邵面前刷下存在感。

赶巧,王邵亲口求自己出任工坊的“总掌柜”替他管理工坊事务,崔莺莺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能将工坊的事情放下已经替王邵省了不少心思,所以他对崔莺莺的应允那是无限感激,送她出门的时候都是连连道谢,颇有依依不舍的样子,把崔莺莺弄的是俏脸一阵迷糊。

其实王邵也很无奈,目前他是诸事缠身,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好几瓣来用。

但这显然不现实,所以王邵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拣重要的来。

税改不是说出来就出来的,起码王邵得提前先拟出一份草章,接下来还要与曹兴他们几人讨论研究,决定出一个既合理又可行的方案。

毕竟与后世的基本国情不同,王邵虽然脑子里想法颇多,有很多先进且又完善的税收制度可以提出来,但放到现今的大唐究竟合不合适他自己都没有多大把握。

有时候王邵也在想,自己干嘛非揽上这么多的事儿,简直是在自寻烦恼嘛。

明明可以做个“不管不问不理”的三不官吏,非得跳出来出头,私下里赚赚小钱泡泡软妹子,生活不知道可以多安逸。

回头一想,王邵自己就想通了,这大概是穿越者的通病,不搞事情不舒服斯基,简而言之,就是“作”。

后世穿越小说满天飞的时代,王邵也是深中其毒,试问哪个穿越者不是去异界搞事情的?低调,那是因为实力还不够,只要实力足够,果断是装一波逼后再狠狠打脸,丢下一句“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潇洒而去,主角光环一展开,权力、财富、美人,那是不要命的往脸上凑,这才是完整的小说套路嘛。

可看看自己,简直是苦逼到了极点,开局连条狗都没有,什么牛x系统就更别提了,完全是同人不同命啊,看着人家升级打怪走向人生巅峰,自己这儿是在玩名叫《辩机能活多久》的生存沙盒类游戏,还是没什么好结局的那种,这还怎么愉快的玩耍?王邵能不怨念吗?简直气到掀桌呀!

就是这股子强大的怨念在支持王邵搞事情,既然过来了,不闹他个天翻地覆王邵都觉得都对不起穿越者这个光荣的称号。

没实力并不可怕,怕就怕失了一颗装逼打脸的强者之心。

王邵那是越想越兴奋,连带着下笔如有神助。

作死的王邵直接搬出了安史之乱后杨炎的两税法,其宗旨便是“以资产唯宗,不以丁身为本”,换句话说就是富人多征,穷人少征,跟后世的个人所得税差不多。

但杨炎的两税法弊病也是显而易见。

其一,那就是户籍变的不在重要了,既然跟税收没了关联,那为何还要去衙门上报户籍或者变更户籍?若长期不调整户等,贫富分等负担税收一说只能算是空中楼阁。

其二,两税法能增加朝廷收入那是肯定的,但若只征钱帛,无疑充实了国库却减少了流通在市面上的量,久而久之会引起物价波动,产生钱重物轻的现象。

其三,促使土地兼并,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旦两税法实施,富人很可能会逼着农户卖地却不移税,产去税存的操作无疑与两税法的初衷背道相驰,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寻常百姓,这不是逼着他们成为居无定所的流民嘛。

种种弊端其实都在凸显信息传递的重要性,后世的解决方案便是建立“大数据”,但大唐不行,古代信息的传递能延迟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像当时吐谷浑入侵大唐一样,等李世民收到战报都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这还是八百里加急的要件,要换成普通家书,没个把月想都别想。

由税改,王邵想到了驿站,又由驿站,想到了公路和报纸,继而想到了造纸、印刷、邮局、交通、银行、卫生、医院、学校等等基础设施,简直是细思极恐,王邵有种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天坑,怕是这辈子填在里面也不一定能活着爬出来。

早知道还不如听曹兴他们的话,遵着惯例来得了。

王邵搁下笔的刹那便露出了悔不当初的表情,可再看看案上那叠起老高又耗费了自己三天两夜心力的两税法草稿,不禁又生出不舍之色。

重重叹了口气,王邵沉思片刻后突然将手重重拍在案几之上,一脸玩味道:“豁出去了,大不了全都改了,我就不信他李二不心动,好在还有两月的时间,足够我将这些计划完善了。”

毛笔再次入手,王邵又奋笔疾书了起来。

一天,两天,十天,一月……

日日点卯后的曹兴几人都会偷偷透过窗户瞄上里面的王邵两眼,脸上的表情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刚开始的唏嘘,到惊讶,然后是震惊,最后到叹服,他们可是盯着王邵一整月都未跨出户部大门一步,要不是王邵伏案而书是他们亲眼所见,他们都以为王邵在里面修仙了呢。

这一日,王邵书房大门突然从里面被人踹开了,压抑整整一月的王邵第一件事便是朝天长啸,继而大笑道:“哈哈哈,我王邵又回来啦!”

如此诡异的响动,自然引起了曹兴诸人注意,他们跟兔子一般窜到了王邵面前,把王邵围个结结实实。

“大……大人,您终于出关了?”

王邵精神头不错,就是一整月未精心打理门面,脸上居然多了一撇淡淡的八字胡,头发也长了些,看起来反倒更像个地地道道的大唐学子。

“呸呸呸,什么出关,别人听起来还以为我在里面炼什么邪功呢!”王邵向众人翻了一个大白眼。

第九十六章 户部全体大会(一)

曹兴神色紧张伸手示意众人听他说话。

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才对王邵道:“大人,先别说闭关还是出关的事儿,这眼看都过了月余,税收之事时不我待呀……大人您除了上朝的时候才出来,几乎天天都待在房中用功,今日一声长啸,那可谓是惊天地而泣鬼神,莫不是那新税法有眉目了?”

“对对对,大人,曹大人问的皆是吾等欲问之事。”诸人纷纷附和道。

王邵翻了个大白眼,诚实道:“一群马屁精,我这哪里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我就是快憋疯了,抒发下感情而已。”

“老曹,怎么回事儿,听到没,大人那是在抒发感情,什么惊天地泣鬼神,你这用词就是不当,太夸张了!”

“就是,曹哥,你太浮夸了。”

“老张与老赵说的对!”

张光几人面露尴尬之色,这是将马屁拍歪了呀,于是赶紧补救,纷纷指责起曹兴。

“……”

曹兴更加尴尬了,瞪了几人一眼索性将话挑明了说道:“你们呀你们,临时反水,忒没义气。”

说着曹兴赶紧向王邵凑近,在其耳边打小报告道:“大人,其实咱们都在等您那个新税法呢,这没亲眼看过总是心里不踏实呀。”

王邵笑而不语,伸着手指一一点过众人,这才道:“你们呀,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心里面在怪我多此一举,或是想着这新税法能不能上得台面?”

众人立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行了,既然你们这么好奇,不如现在就随我进去一探究竟吧,不过事先跟你们打个招呼,新税法章程和要上奏的奏章我已经草拟好了,就是有点多,千万别惊讶。”

几人心中不以为意,随着王邵推门,争先恐后挤了进去……

“咝……”这是曹兴发出的。

“哦……”这是张光发出的。

“哎呀呀,不得了!”这是赵钱发出的。

“我的天!”这是元芳喊的。

几人鱼贯而入,进门都无需王邵提醒,那书案上满满一摞宣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元芳嘴巴张得老大,表示震惊道:“我的天呢,大人,这些文章加起来怕是足有两尺厚吧。”

“差不多吧,关于新税法我能想到的一切已皆录于此中,你们尽可随意传阅,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随便问……有什么建议、意见的也可以尽管提嘛,都来看看!”

终于忙完了,王邵那是心情舒畅,特别是看着诸人吃惊的表情,王邵很是得意。

见诸人想上前又不敢动作的模样,王邵便主动抄起书案上的章程,分发到他们的手中。

眉飞色舞道:“都看看,完了也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咱户部以前怎样,我是不知道,但今后绝不会搞什么‘一言堂’,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千万别有什么顾忌,你们手中的新税法事关国家社稷,意义那是相当的重大,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今日人来的这么齐,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在此时此地,开个全体会议吧,大家一起研究研究嘛。”

王邵这话说的漂亮,但为何语气不同寻常呢?

还有那眉飞色舞的表情是什么鬼?分明是在说:“这可是本大人一个月艰苦奋斗的伟大成果,谁敢说出个不字,看本大人不立马翻脸,只准夸我,不许异议。”

“……”曹兴几人一脸跟吃了苍蝇似的,摊上这种口是心非的上官,他们顿觉心好累呀。

房中就两把木椅,几人一阵客套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决定谁落座,仿佛王邵房中的木椅上长着仙人掌似的。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这谁一坐下,就得对上面前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的王邵。

曹兴眼珠子一转道:“从小到大,元芳,这儿你最小,你先坐。”

元芳看了一眼正向着他眯眼睛的王邵,脑门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将头晃成了拨浪鼓,摆手道:“不行不行,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曹大人您资格最老,应是您先请。”

元芳说着将长椅拖到了曹兴面前,曹兴的脸当时就绿了,眼疾手快又顺势将长椅推到了赵钱面前,像是原本就是搭把手的模样,简直行云流水毫无破绽。

曹兴身边的赵钱见长椅莫名其妙的传到自己面前,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抬手抖了抖手中的文章,微笑道:“呵呵,大人,卑职还未阅读完,暂时不急着发言。”

说完,赵钱有样学样将长椅推到了张光面前。

张光扶着袖口擦了擦冷汗,然后对着长椅咽了咽口水,这才开口道:“大人,卑职正打算翻阅,这看都未看,又何来想法,我想元芳一定已经有了想法,王大人先问他吧。”

王邵有些好笑的看几人推诿,心中想到:“总得起个头吧,元芳又是自己人,肯定能抛砖引玉。

便直接决定道:“就你了,元芳你坐下。”

元芳跟小学生期末考试不合格老师叫家长似的,战战兢兢侧着身子缓缓坐了下来。

坐是坐好了,不过元芳这姿势怎么看都叫王邵看着别扭,好半天王邵才想起来,这尼玛是女子的坐姿呀。

王邵假咳一声训斥道:“咳咳,元芳,坐好喽,我又不是阎罗王身边的判官,你怕个锤子,是不是个男人!”

元芳这才将腿分开正襟危坐,仰首挺胸大声道:“报告,是!”

“行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翻都没翻就急着相互推诿,别在后面庆幸,今儿谁也逃不过,无非是先后而已,怎么,刚不是吵着嚷着要看嘛,这会儿都不愿意说话了?”王邵趁元芳打量新税法的时候撇见了正在交头接耳的曹兴诸人,便没好气道。

被王邵这么一调侃,众人这才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良久,王邵面前的元芳一边看一边点头,看到精彩出不禁啧啧出声,最后猛然站了起来,大声道:“大人,我看明白了,这两税法若真是实施下去,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还有呢?”

“还有?!”元芳一愣,继而抓耳挠腮道:“我觉得都挺好的,没毛病。”

显然这不是王邵需要的的答案,直接挥手道:“下一位!”

又是一阵推让,张光被其余几人按在了长椅上,见王邵望过来,他轻咳道:“咳咳,大人,卑职是管理商事的,所以对此法有些不明之处,还希望大人解惑。”

王邵眼睛一亮,伸脖子激动道:“这就对了,你看出什么问题了?”

张光沉吟片刻,似乎在心中斟酌用词,随后缓缓开口道:“大人这两税法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想人之不敢想,完全摒弃了从古至今的收税模式,卑职那是佩服至极……”

王邵不耐烦道:“说重点,少来虚的。”

张光老脸一僵,随后尴尬道:“卑职以为,将各种名目的杂税统一收取虽能免去税吏中饱私囊的危害,使得朝廷赋税得到保障,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百姓的商事该如何开展?虽说自古重农轻商,但商人也是赋税里的重要一环,取不取消商税姑且不论,一旦合并成两税制,那流入市场的铜银不是越来越少了?到时钱贵而物贱,百姓忙碌一年的辛劳岂非化作泡影。”

王邵哈哈一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王邵麻利的从一堆宣纸里抽出一叠,拍在了书案之上,笑道:“再看看这个,你认为可不可行?不急,张大人可以慢慢看,然后再告诉我。”

张光恍然大悟道:“原来大人已经想到破解之法了!”

“看完再说不迟。”

第九十七章 户部全体大会(二)

张光眯着老眼仔细阅读着王邵递过来的解决办法,越读越是心惊,到后来连宣纸都拿不住了,噌得一声站起来,激动道:“好办法,大人,您可真神了!”

张光异样的表现皆在众人眼中,曹兴、元芳几人也是凑上前来,嘴上嚷着:“什么好办法,快予我瞧瞧。”

张光已经看完,便将厚厚一摞宣纸递给众人,同时无比佩服的望着王邵,摇头晃脑感慨道:“如此简单的办法,为何千百年来却无人想到呢?大人真是了不起,张某敢断言,若陛下能支持此方案通过,我大唐真可坐实了‘万国来朝’的名头,而大人也必当名留青史啊!”

王邵笑了笑,摆手道:“呵呵,我可不求什么名留青史,只要将来不像秦桧一般遭人唾骂万年,我已经是烧高香喽,人呐,既然活在当下,就该踏踏实实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后来人如何评说,随他去吧。”

王邵那是有感而发,辩机的名声虽比不上秦桧一般遗臭万年,但也不遑多让,看来史官才是最不能招惹的人,否则等你死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以后的老百姓从坟里刨出来。

“大人,您口中的秦桧又是何人?”元芳突然反问道。

“这个……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总之这人名声不咋地。”王邵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倒是忘了,现在是大唐而非是在北宋。

“哦……”一群吃瓜群众不明所以的机械式点头。

“大唐发展改革组?大人,这又是个什么性质的组织呀?”眼尖的曹兴立即指着其中一张宣纸问道。

王邵笑眯眯说道:“顾名思义,就是掌管大唐经济改革建设的一套领导班子,毕竟是草创时期,目前就由我们户部内部官员先起个头,将来,我还会吸收一些其他部门的同僚。”

王邵的话一顿,然后若有深意的看了诸人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消息,我不希望太多人知晓,不过……举贤不避亲,若是你们有认识且有心支持我们工作的人,也可以介绍过来嘛,无论其原职高低,我这边是无任欢迎的。”

王邵敲了敲案几,笑道:“呵呵,其实经济建设牵扯甚广,管辖部门也甚是繁多,若单凭借我们户部单打独斗是绝不可能促成此事的,得需六部联动起来才好解决遇到的实际问题,而且这样做也可以起到相互监督相互帮助的作用,我想,陛下如此英明神武定是会打心里支持我们的。”

曹兴几人为官多年,王邵的话里话外透着什么意思他们自然听的明白,王邵已经抛出了橄榄枝,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赌一把接下了。

看着曹兴几人紧锁眉头的神情,王邵心里敞亮,继续笑道:“哈哈哈,本大人知道诸位在担心什么,毕竟‘结党营私’是历朝历代的大忌,不过我们行的正坐得端,既然有心为大唐百姓谋福祉,岂可因噎而废食?”

王邵缓缓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到了窗沿前,抬头仰望碧蓝的天空,一脸坚定道:“我们要走的这条路从来没有人走过,但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吗?就算再坎坷,再崎岖,再艰难,我,王邵,也会一步一步走下去……或会遭人误解受下满腹委屈,或会遭人攻讦丢官罢爵,或者,还会有性命之忧,但我深信一句话……”

王邵扭过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深信,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王邵说着话来到了门边,突然,他将原本虚掩的大门奋力推开,伸手大笑道:“哈哈哈,请诸位记住,我们的目标不仅仅在我们足下,而是星辰大海!”

在王邵一番激情演讲鼓动下,元芳第一个跳了出来,单膝跪地吼道:“大人,元芳我是刀尖上爬过来的人,连死都不怕,还会惧怕这事儿?我这人嘴笨,多的也不说了,大人您要去哪儿,请允许元芳我替您开道!”

“好,算你一个!”王邵三步并作两步拉起他,又重重拍了拍元芳的肩膀,颇有种大军顺利会师的喜悦,完了还揶揄道:“你小子,还说嘴笨,我听着这马屁拍得挺利索的嘛。”

“嘿嘿。”元芳腼腆一笑。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没想到侍郎大人志向如此之高远,不瞒诸位同仁,曹某原本打算在户部混上个七年八栽后就向陛下致仕的,细细数来,曹某已当了整整二十载的税吏了,不说是清如水明如镜,但做人做事也求个心安理得……今日听了王大人一席话,另余追忆起了昔年刚入仕那会儿的抱负,只是……嗨,不提了。”曹兴低着头,面露惭愧之色。

但曹兴立马又抬头,冷不丁向王邵鞠了一躬,神情恳切道:“大人,若能为天下百姓做一件实事,我曹兴愿与大人同往,哪怕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好……其实曹大人太言重了,应该说吾等同舟共济才是。”王邵赶紧扶起曹兴,同时纠正道。

“对对对,是卑职思虑不周,理应是同舟共济才对。”曹兴也是面露笑容同时改口道。

“老曹,你这就不厚道了,抢什么风头,还把我想说的话给交代全了!”

赵钱笑呵呵走了过来,也学着曹兴行礼,嘴上道:“若大人不弃,卑职也愿与大人同舟共济。”

张光赶紧道:“大人,记得算上我。”

王邵笑着扫了一圈心中很是满意,然后神秘道:“既然诸位已决心加入,那有些东西我也不瞒着诸位了,请稍等。”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王邵又回到了书案前,从那叠宣纸最底部抽出几张,一如方才再次分发给诸人。

一面笑道:“诸位手中的这份是‘发改组’的下半年计划书,都拿回去好好看看,至于里面涉及到的东西,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们明日继续开会讨论,好了,我也该去上朝了,就先散了吧。”

“是。”几人将这张宣纸叠好,小心翼翼收进了自己的衣襟之中。

……

时间一晃又是一月,户部诸人在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中渡过了七月转而步入了秋八,一入秋,天气就自然开始转凉,特别是连续几场秋雨落下,可把心急秋收的佃户们愁白了头。

今日,难得放了一个大晴天,长安城郊外举目便是人影,辛劳的农户们那是全家出动,吆喝着下到田中抢收粮食去了。

官道上,一辆不疾不徐的马车正朝着长安城方向驶去,车中的王邵以一个极是别扭的姿势坐在其中,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栽的太满,只要掀开车帘子,便能瞧见那一摞摞奏章都快把王邵自己给挤下车去了。

这些东西,皆是“发改组”近一月来的研究讨论成果,王邵今日上朝,便是向李二同志交答卷去的。

快入城时,王邵便听到了一群莺莺燕燕相互嬉笑打趣之声,禁不住掀起车帘寻声望去,入眼的是一伙儿年轻人,十几人中有男也有女,男的皆衣着光鲜手执木扇,停在了队伍的最前头。

落了一步的是一群性格活泼的少女,她们皆打扮的花枝招展,手中攥着锦绣罗帕,举手投足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这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似乎正讨论着什么,不时传来一阵阵娇笑声,还有男子得意的大笑声。

在队伍后半部,也有十来人,看装扮应该是前头公子小姐们家里的随从,这些随从有些牵着骏马,有些提着篮子,有些夹着马扎,有些肩上挑着不知里面装着何物的担子。

王邵一看便知这行人是去秋游的,难得今日秋高气爽,这些少男少女便耐不住寂寞了。

野菊已在长安城郊外开的漫地都是,枫叶也开始渐渐泛起了黄色,整个长安城似乎被大自然披上了一件华丽的金装。

一路行来,像这样的队伍,王邵已经见过不下三波了,难道说进了收获的季节连爱情也能采摘了吗?

唐人似乎天性喜欢浪漫,看他们聚在一起,让王邵颇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的美好联想。

只不过,相较之下,年龄相近的王邵却觉的自己的生活挺像个悲剧的,人家是出双入对结伴同游,自己是孤单影只埋于繁琐的政务之中。

明明咱是有老婆的人,却为何偏偏去羡慕别人呢?

王邵放下帘子幽幽一叹,然后便吩咐马汉加快些速度,眼不心不烦嘛。

其实王邵也很纳闷,自己这一走也有些日子了,除了崔莺莺时常上门请教管理上的一些问题,就是不见罗静心与丽质,哪怕其中一人过来探探班也好。

但是,整整两月啊,王邵瞬间感觉内心有些受伤,也不知是她们不想妨碍自己,还是真没有这份心思。

总之,王邵看到有人当着他的面撒狗粮,他就十分之不爽。

第九十八章 委屈的候君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贵公公一声嗓子,百官按着次序鱼贯而入,王邵身为户部侍郎,自然排在了其余部尚书之后,而其身后,则是五部的侍郎们。

因为王邵头顶没有上司管辖,即便官位同样是侍郎,但王邵行的可是尚书权利,其余几部侍郎自然不会傻到站在其前头,而是默默空了一位。

犹记得第一次上朝那会儿,王邵还会奇怪,对此事有些摸不着头脑,待李世民这位大唐皇帝笑着给他指点了位置后,这才知晓原来上朝站位也是有这么多“潜规则”可以讲的。

今日的李世民显然心情不是很美丽,往往龙椅上一坐便开始瞪着虎目扫视着台下,紧接着李二同志便沉声道:“侯君集何在?”

“臣在,参见陛下。”侯君集身子一震高声应答道,只见他迈步稳健,李世民话音刚落他便手执玉圭已出列行礼,显然李世民要问的事儿他早已知晓。

其实刚王邵本想喊“臣,有本启奏”的,但见侯君集这么快出来,只好收住了到嘴边的话。

李世民撇过头,向一旁躬身而立的贵公公示意道:“小贵子,将侯君集呈上来的奏章给朕取过来。”

“嗻。”

其实贵公公也就下台走两步路,至于那本奏章,早有小太监替贵公公拿了过来,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王邵当时也觉得很奇怪,无非是多走两步路,为何非得这么麻烦去假手于人,难道这样才能体现当皇帝的威仪?

后来,通过与曹兴他们交流王邵才明白过来,敢情里面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怪不得影视剧里常有相似的情节。

这事儿得从秦始皇说起……

众所周知秦始皇一生遇刺无数,小心谨慎过头的他便发明了“平台”这种东西,既取其四海升平之意,又能凸显他的地位高人一等,其实就是现在放龙椅的那个小高台,大家看看故宫龙椅的照片就能明白了。

这个平台只有秦始皇他自己能上去,若无他的召令,谁上去就是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当时秦国大军已逼近燕国国境易水,燕国太子丹那是愁的一把一把往下薅头发,眼看就快成为地中海了。

好在最后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说不上高明的主意,那便是擒贼先擒王。

只要寻找到一位绝世高手不惜性命去刺杀了嬴政,嬴政一死秦国必定会陷入混乱,秦国一旦陷入混乱,岂不是说要退兵罢战了?

太子丹越想越觉得这法子不错,漂亮,完美,简直无懈可击。

想到就做,砸了大把钱财后,太子丹如常所愿网罗了一批绝顶刺客,其中他最看好的便是十二岁就能杀人的秦舞阳。

正当他秘密计划刺秦的时候,有一位隐士高人主动上门了,吓得他还以为暴露了。

这来人便是田光,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刺客职业经济人,他对太子丹不屑道:“你收的那些刺客简直弱爆了,夏扶(荆轲好友)杀人前脸会发红,宋意杀人前脸会发青,而秦舞阳杀人前脸会发白,身为一个专业的刺客,怎么能提前暴露心迹呢?这是相当不专业滴。”

太子丹一听那是大点其头,心说:“大哥,你说的好有道理!”

于是乎,太子丹便主动打听起荆轲来,一听荆轲杀人脸不变色,就大为满意,这简直是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嘛。

两人在田光安排下见了一面,当时的场面,那是天雷勾……不对,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就差斩鸡头烧黄纸了。

与秦舞阳之流不同,荆轲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刺客,所以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他就知道,嬴政不会轻易让自己接近,于是提出了许多要求,其中最关键的两样便是,樊於期的人头和燕国地图。

太子丹顾全大局,咬紧牙关一一接受。

自此,荆轲如愿以偿的来到了嬴政面前来了个图穷匕见。

就是这次事件之后,秦始皇便觉得有个“平台”相当必要。

一来,图个四海升平的寓意,做皇帝多不容易呀,天天还有人惦记。

二来,拉个警戒线,只要没他召令,上台的一划为刺客,禁军无需等待召令,即可自行上前护驾。

当时嬴政吓得魂飞魄散连剑都拔不出来,事后顿觉脸面无光,但他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不会主动去承认错误,为了保全脸面,他是急中生智,索性就倒过来用,将禁军从被动化为了主动。

三嘛,也是最关键的,起个平台,地势不就高了,好防守呀,关键时刻,那些小台阶还能起到阻敌的作用。

理由很充分,但他却忽略了一点,若自己想看些东西或者拿些东西总不能一直在平台上上下下吧,这不是有失威仪嘛。

于是,嬴政又灵机一动,叫上一位老太监站于身边伺候,其实理由也是很充分滴。

其一,皇帝需要人伺候,特别是在传话的时候,吼多了嗓子会疼,就由太监代劳吧。

其二,传点东西还可以提早发现情况,譬如里头包着匕首,或者外面涂着毒药之类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其三,太监是个不完整的男人,即便他对自己不利欲刺杀自己,那也不能夺了自己的大秦江山,毕竟太监无后嘛,不能惠及子孙,你能图个啥?

这规矩就这样做下了,历朝历代皆是有样学样,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李世民接过侯君集的奏章,啪的一声拍在了龙案之上,怒道:“侯君集啊侯君集,你太叫朕失望了,看看你都写了什么,可笑,告药师要造反,你还真说的出口!”

话音一落,气疯的李二同志抓起侯君集的那份奏章就朝他砸了过去,只见那奏章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眼看就要丢没到他脸上了,大概是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一阵调皮风,愣给那奏章吹高了一些,晃晃悠悠落在了他的乌纱帽上。

那可是上百双眼睛盯着看,私底下皆是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大概跟王邵想的一样:“老侯同志,你又不是美女,玩什么掀起你的盖头。”

王邵眼尖,侯君集的老脸都抽了,继而耳根子红的跟柿子似的,这家伙也算能忍,都被李世民拿奏章呼脸了,却是半句辩解也没有。

李世民发泄了一通,一手抚着胸口一手点着侯君集大声吼道:“说,朕倒想听听,无凭无据你就知道李靖要造反了,这种混账话能写在奏章之上吗?你还真敢呈给朕看!”

侯君集缓缓下跪诉苦道:“陛下,微臣知罪,臣也是心中憋闷,一时糊涂,这才愤而为之。”

李世民稍稍楞了一下,然后黑着脸道:“憋闷?好,朕倒想听听看,你究竟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能叫你做出此等诬陷忠良的混账事儿来?说,朕给你机会说,今日不说个明白,你就自个儿去天牢好好反省吧。”

“陛下,李靖是我大唐名将此话不假,但其绝非是一位良师,微臣奉旨拜其为师,本想学会一身本领好为陛下分忧,皆言师徒如父子,然,李靖此人处处藏私,对自己徒弟如防歹人一般,平日里又疏于教导,只丢些微臣早就烂熟于胸兵法叫微臣温习,试问这样的传授法,微臣何时能艺成?何时才能报效朝廷呀!微臣一气之下便……便干了这么件糊涂事儿,微臣心知罪无可恕,还请陛下治罪。”

侯君集一通声情并茂,说的有鼻子有眼,叫人听起来尤为同情,似乎李靖就是看他不顺眼,处处在挤兑他一般。

其实侯君集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错,李靖就是看他不顺眼,这点从王邵自己与李靖多次接触时,从其只言片语中就发现了端倪。

现在事情一说开,李世民就显得无比尴尬了,毕竟旨是的他下的,李靖这么对侯君集,显然根本没有顾忌到他这个做皇帝的面子。

李世民想恼也恼不起来了,良久幽幽一叹道:“哎,朕本就知道药师一心想着致政,朝堂的事他根本就不想管,朕还非要逼他……侯爱卿呀,既然药师不愿教,朕看此事就此作罢吧,至于你的罪……罢了罢了,回去向药师先负荆请个罪,再闭门思过十日以作惩戒。”

侯君集连连谢恩:“谢陛下开恩,罪臣必定会好好反省。”

“嗯,退下吧。”

第九十九章 臣,有本启奏

侯君集自从吐谷浑战场归来以后,那是身价看涨,俨然成为了新军派的代表人物之首,陛下跟前的又一位大红人。

虽说那次是李靖带队,但明眼人一看就了然,其实还是陛下想要重用侯君集拉他去镀金罢了。

侯君集也争气,不负李世民所望,在吐谷浑战场上屡建奇功,毫不夸张的说能灭了吐谷浑,其中侯君集就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如今李靖解甲归田对大唐军政更是不闻不问,在外人看来他是去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但在王邵看来他这是准备明哲保身的做法,毕竟“功高震主”的下场,历史早有明鉴。

也就在这种环境下,侯君集手中的权利无疑在成几何状括大,特别是战后的陇西,几乎各处插满了他的人。

李世民既然想重用侯君集,自然会容忍他的“小情绪”,将这事儿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其中未必没有替侯君集开脱的意思。

如此一来,等远在朝堂之外的李靖得到消息,也不会有不好的想法,人家都负荆请罪了,你还能与其计较?

一旁静静听着的王邵心中跟明镜一样,看着李世民与侯君集两人演双簧,心中颇觉不屑:“想要李靖的兵法明说便是,既然侯君集不行,那换个人选不就好了,至于等东西到手后究竟是谁学了,他李靖又不是神仙,能知道个屁!”

堂堂一位大唐皇帝居然串通下手大臣去搞这些小手段简直是落了下乘,何苦来哉。

李靖既然选择明哲保身,李世民的话他会忤逆?他是巴不得寻各种机会讨好皇帝呢,只不过侯君集此人太傲与同样高傲的李靖八字不合罢了。

李靖与侯君集如何教授王邵是不知,但王邵可以想象,两人见面定然是互不服气,一个是大唐军神,另一个是以大唐军神为目标的人,这两人若能像老朋友一样交流经验或心得体会,那才叫怪事儿呢。

王邵见侯君集退下,便收回了思绪,他可没有管闲事的工夫,手头上还有一堆大事要办。

听李世民开口询问:“不知众爱卿还有何奏?”

王邵便整了整衣襟,端正玉圭出列道:“启禀陛下,臣王邵,有本!”

王邵出列时已经引得旁人注目,平日上朝他一个劲的数蚂蚁,今日行为却一反常态,不得不叫人关注。

李世民也是一愣,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捋着龙须微微一笑道:“呵呵,朕倒是忘了,眼看秋收将至,王爱卿身为户部侍郎,可有所准备?”

王邵自信一笑,回答道:“陛下,微臣特为此事上奏,臣以为税收一事乃国之根本,强国之基也,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百姓皆是一桩大事,去年,我大唐对吐谷浑用兵,虽然得胜扬了我大唐国威,但同时也暴露了我们自身的弱点,微臣对此甚是忧心,乃至夜不成寐食不知味,什么山珍海味到嘴里如同嚼蜡……”

李世民听着王邵夸张的修辞,老帅哥的脸那是不停的在抽搐,最后实在受不了赶紧抬手打断道:“好了好了,王爱卿心忧国家朕内心甚是明了,你还是快些说说,朕的大唐有何弱点吧!”

王邵砸吧砸吧嘴,表情很是郁闷,腹诽道:“这才刚起个头呢,您倒是让人把话讲完呀,这么直接打断真的好吗?”

谁叫李二是皇帝呢,王邵忍了,跳过背了半天的浮夸台词直接点明要旨道:“陛下,此弱点便是国库不盈,国库不丰则难以维持大军长时间的作战,特别是双线作战那是想都别想,微臣斗胆打个比方来说明一下,这样一来陛下与诸位大人便可更加直观的看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世民来了兴趣,哦了一声正襟危坐,然后开口道:“准了。”

“谢陛下,假如……我是说假如陛下去年在对吐谷浑用兵之时,吐蕃忽然兴兵来犯,大唐又该如何应对?”

李世民一愣,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吐蕃老国王刚死不久,新王松赞干布掌权也不过数年,王邵的这个假设似乎并不成立,于是不以为意道:“爱卿此言差矣,吐蕃小国岂敢如此,据朕所知,吐蕃的朗日论赞才辞世不久,其儿松赞干布还在吐蕃平乱,若要与朕的大唐为敌,岂非是自掘坟墓,此比方有些不切实际啊。”

“比方嘛,陛下,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微臣只是举个例子,其实我大唐看似太平,实则群狼环伺,是不是吐蕃并不打紧,若陛下觉得不妥,那微臣换高句丽、倭国都成呀。”王邵抬头看着李世民的脸色缓缓说道。

一提高句丽,李世民整张老脸就黑下来了,没错,他想起了狩猎时的那场刺杀大案。

李世民重重抓了一把龙椅的扶手,沉声道:“继续说。”

王邵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了侯君集:“候尚书贵为兵部尚书又是伐吐谷浑首屈一指的大功臣,定然知晓行军打仗后勤补给的重要性。”

一旁的侯君集一愣,打量了王邵两眼,见众人都看向他,便捋着胡子晃脑道:“哼,这是自然,行军作战哪有不备足粮草的,这是常识,连军营里的普通士卒都通晓的道理,王邵,你小子是在调侃老夫吗?”

“尚书说的哪里话,下官岂敢造次,您出身行伍又精通军务,下官自然是要向大能者求证了,如此也更有说服力嘛。”

侯君集听了王邵的话,心里得意,嘴上却道:“咱们陛下当年也是身经百战熟悉军务,这种小事何须向老夫求证,陛下会听不懂吗?简直多此一举!”

王邵堆着笑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转头望向李世民:“陛下,侯尚书之言当真切中了要害,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然我大唐国库不盈,一旦敌国于我大唐对外用兵之际趁虚而入,又当如何应对?”

未等李世民说话,王邵继续道:“譬如,东边一直不安分的高句丽,高句丽对百济用兵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百济举国投降,得意扬扬的高句丽会不会又兴兵来犯我大唐边境呢?高句丽性如毒蝎,看似蛰伏却不能让人视其为善类,关键时刻这只毒蝎若向我大唐蜇上一口,必然伤筋动骨,所以臣以为收税之事不能再按往年的规矩来办,陛下应采取新的方案来收取天下赋税。”

李世民深锁眉头陷入了沉思,而百官听了王邵的话,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肃静!”李世民想了半天,等回过神来却发现朝堂闹哄哄的,便一拍龙案喊了一声。

皇帝发话,自然是变的鸦雀无声落叶可闻,众官员皆正了正身子,不自觉的望向了仍站在中央一脸听候差遣的王邵。

“玄龄啊,你来说说,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心中有些想法的李世民开口询问老幕僚,希望能在其口中得到印证。

房玄龄既然被点了名,自然得出列回话,他行了一礼继而道:“陛下,微臣以为王侍郎所言不无道理,赋税直系民生也关系国运,然,想要国库充盈非是一两年间就能速速办到的,若是施重税于民,万一遭到百姓抵制,岂非违背了陛下的初衷,国防虽重要,民生更重要,臣不知王侍郎口中的新税是如何运作的,因此不敢妄加断言,倘若税收改革有损百姓之利,微臣是坚决反对的,反之,臣自然举双手赞同。”

不愧是名相,说了半天其实啥也没说。

“爱卿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李世民点评了一句。

得,这位更干脆。

李世民转头看向了王邵,严肃道:“王邵,玄龄的话你都听清楚了,若你户部拿不出一个妥善的章程,朕是绝不会答应的,租庸调法沿用千年,自然有其道理,朕的意思,还是要以稳为主,不若还是照旧吧。”

“陛下,微臣并非是无的放矢,两月间同户部诸位同僚草拟了新的税法草案,此非微臣一人之言,而是户部上下联名上书,具体方案臣也已经带来了,恳请陛下览阅。”

王邵说完,朝房玄龄微微颔首,又道:“房相之言微臣也是极为赞同,善掌权者从不与民争利,新税税法也是如此,若施行下去,不但普通百姓能得利,还能使国库充盈,正是因为有此两全之法,户部才敢大胆提出。”

“咝……”百官先是倒吸了口凉气,然后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心道:“这还有两全之法?明明是对立的两面,你还能将它们揉到一起去不成?”

李世民也是心惊,同时对王邵口中的新税法也起了好奇心,究竟是什么样的税法能让王邵如此自信,李世民眯着眼睛道:“王邵,朝堂之上不可戏言,朕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确定之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蒙骗朕的地方,朕可要治你一个欺君之罪的,到时可别怪朕不曾提醒过你!”

王邵嘿嘿一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若微臣有半句虚言,陛下都不必开金口,赶明儿我就挂上谢罪的木牌去跳城楼,以谢天下。”

听王邵说的有趣,倒是把众人给逗乐了,程咬金这老混球就笑着插嘴道:“哈哈哈,陛下您放心,这小子若敢胡言乱语,老程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把其关进俺老程家的地窖养他个十年八载。”

李世民顿时哭笑不得,心知那是程咬金在维护王邵性命,没好气点着程咬金道:“还不快滚回去,哪都有你这个老匹夫,还养个七年八载,朕看你是想女婿想疯了吧。”

“俺家闺女俺可是宝贝的紧,挑女婿俺就喜欢胆大的,看这小子勉强可以,不像俺家里的那群怂瓜,没出息!”程咬金毫不避讳的说道。

“老货!”李世民低声暗骂了一句,心道:“这小子能不胆大嘛,都快大胆到包天了,都惦记上朕的闺女了!”

第一百章 踹的就是你

“正好,今日朝会,诸位爱卿也帮朕听听,户部的新税法究竟如何能两全其美,朕可真是期待的紧呐。”

李世民越来越对这个王邵刮目相看了,不说户部的工作已经被其于短时间内给理顺了,居然还能提出赋税革新方案,先不说王邵的革新方案能不能通过,起码这种勇气值得赞赏。

仅以未满十八岁之龄就敢以一人之力挑战千年传承下来的赋税系统,这事儿放谁心中都不得不感叹王邵的魄力与大胆。

王邵毕竟是未来人,他的起点就与唐人不同,不是说唐人不聪明,相反的唐人其实很聪明。这是关于眼界的问题,王邵看的比他们远,自然就能提出高屋建瓴的方案,也能看清其中的利弊关系。

听李世民应允,王邵自然不会只是流于口头耍嘴皮子,他需要更加让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他的观点。

“启禀陛下,微臣已将新税法案编纂成册,此次上朝也一并带来了,还望陛下应允将微臣那些册子搬上大殿供陛下与诸位大人们随时翻阅。”

“喔,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呀,那么朕准了,叫金吾卫搬上大殿来吧。”李世民又是一惊,心中又有了一丝期待,同时对王邵贴心的做法内心十分欢喜。

没想到王邵不只是嘴上说说,其实私底下早有了准备,居然已经将整个新税法编制了出来。

这样的做法对李世民来说那再方便不过了,身为大boss自然不想费心思去听一些大道理,什么原理什么经过他都统统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结果,是此事带来的利与弊。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王邵也曾经做过集团的一把手,他最讨厌下属有事没事敲他的门,遇到什么事儿就急着向他来请示。若事事需要自己关心,那养一群部门经理干嘛,还不如多招几个秘书呢。

于是乎,王邵就在大门外贴了一个告示:“敲门前请先准备三个解决方案。”

这个告示一出,王邵瞬间就清闲了下来,工作轻松了不少,而且企业发展一点也没落下。

推己及人,王邵心知李世民更关心结果,索性就只给他结果,至于经过,还不是要交由自己的户部去操作,也犯不着事无巨细的交代。

随着十余名金吾卫的进入,原本空荡荡的大殿中央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王邵四周围着四口大木箱,木箱没关,而是开着口正朝着李世民一方,叫人一眼便能看见箱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册子。

王邵伸手一一拂过木箱,并向李世民微微鞠躬介绍道:“陛下,这几箱便是‘两税法’的草拟法案,其本质便是取消租庸调法,‘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的历史将一去不复返了,新税法废除了各种苛捐杂税只交田赋与人丁两税,且是按个人资产纳税,富者多纳贫者少纳,以陛下实施的户分九等为基础,上上等征收九,下下等则只收一,这样一来朝廷不但不损赋税还有富余,而百姓亦不会因为交不起赋税而流离失所,陛下、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李世民暗暗点头,其实当初户分九等这项国策实施的时候他就是要遏制一下那些个世家门阀,如今王邵又提出富人多收穷人少收的概念,他是打心里支持的,但是,在朝堂上的官员很多都是世家出身,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王邵。

果然,李世民还未表态,就有人先跳了出来,对王邵那是怒目而视,嘴上急忙道:“陛下,万万不可呀,陛下切不可被此佞臣蒙蔽,租庸调税施行多年并无不妥之处,为何要废除,一旦废除只征两税,我大唐岂非无徭役可征,那我工部岂非也是无人可用,陛下欲建的永安宫更是要拖到猴年马月呀。”

李世民一愣,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于是玩味的看着王邵道:“王邵,郑爱卿所言不无道理,若只征两税,那朕的永安宫该如何办呀,这工部日后又改如何运作?此事若无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朕也不能答应呀。”

“呵呵,郑大人是吧?”

王邵扭头一看,正瞧见与自己一样身着侍郎服的郑侍郎。

“哼!”郑侍郎一脸不屑与王邵为伍的样子。

王邵哈哈大笑,转而一脸荒唐向李世民禀告道:“陛下明鉴,工部岂会无人可用,两税法一旦施行国库自然充盈,有了资财物力大可以雇佣的形式招募工匠,如此一来不但人力足够,且更加专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一个是出工不出力,一个是出工能获利,微臣想不到有何理由去选前者。”

李世民呵呵一笑,转而问工部的尚书段纶:“段爱卿,你以为如何?”

段纶赶紧出列发言道:“回陛下,王侍郎所言甚是,古来明君皆是轻徭役减民赋,陛下乃不世明君,恐怕早已有了明断,只不过老臣有一事不明,王王侍郎解惑。”

见段纶回过头来,王邵那是微笑相迎。

“呵呵,段大人,您尽管问便是,王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于段纶王邵虽接触不多,但其黑脸老汉的形象很是让人记忆深刻,大概是日日跑工地晒出来的,对于这位能时常下基层的领导王邵是打心底里颇有好感,因此态度与那个姓郑的白脸工部侍郎截然不同。

段纶沉思片刻后,开口道:“往年,工部所有的支出会列于报表报于户部,经陛下审核后再由户部一次性拨发,倘若改成雇佣的形式,这成本可就难以算计了,王侍郎可有解决之法?”

王邵没有多想,因为这个问题他早就考虑到了,直接开口回答道:“此事简单,工部只需管理建造,无需考虑雇佣人工这一块的财政,所雇佣的工匠工部只需按人头报于户部,之后的一切用度皆由我户部单独成立部门管理运作,工钱也会直接发放到个人手头上。”

段纶点点头,这样一来其实对工部也算是减负了,他是十分满意的。

但郑侍郎就不满了,若户部绕过工部直接拨款,那岂不是说少了一大块蛋糕,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对王邵怒道:“王邵,你这个佞臣,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越权知道吗,你户部的手也伸的太长了吧。”

李世民饶有兴致的看着王邵,一脸朕就看看不说话的模样。

王邵等了半天没见李世民发话,便是心中一苦,心道:“这事怎么就上纲上线了,既然你戳我菊花,那就休怪我将事情闹大了。”

王邵盯着那个姓郑的足足三十秒,然后哈哈一笑:“哈哈哈,郑侍郎好会扣大帽子,工部一切用度不就是由陛下点头后户部才拨款的吗,这本就是我户部的事情,怎么在你口中就成了越权了,呵呵,难道一定要经过你工部的手才能算是不越权吗?”

段纶原本就脸黑,此刻见属下胡言乱语更是黑成碳了,呵斥道:“郑侍郎,还不退下,此事只会对工部有益,能够专心全力搞建设,怎会有越权之嫌,你休得胡言。”

王邵揶揄道:“郑大人,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恕本官愚钝,还请郑侍郎当场赐教一番呀。”

“这个……呃……”郑侍郎额头直冒冷汗,身子也不停的打摆子,王邵的话说的如此露骨,傻子也能听出弦外音,他一时激动尽然忘了,这可是在上朝呀。

李世民脸也黑了下来,有些事他知道,但未有点破的意思,难得糊涂嘛,当然,放到台面上讲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身为皇帝他哪能坐的住,便开口道:“是呀,朕也想听听。”

郑侍郎直接给跪了,怨毒的抬头望了王邵一眼,同时又想起与某个大人物见面时的谈话,便心中一横,三跪九叩后,撒泼道:“陛下,此先例万万不能开呀,这是败坏朝纲之举,王邵他是佞臣呀,恳请陛下诛杀此人,还我大唐一个朗朗乾坤,微臣死谏呐!”

开口闭口佞臣,还玩起了死谏,佛也有火,何况是王邵?

见其起身欲往身边的龙柱跑去,王邵心火那是瞬间就燃了起来,一提下摆飞出一脚直接将那姓郑的踹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人重重摔倒在地,面部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等众人回过神来郑侍郎已经满口鲜血,只会痛苦呻吟。

王邵破口大骂道:“佞臣?呵呵,若是能为陛下为朝廷谋福祉,我这个佞臣还真当定了,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便是我王邵做官的信条,你倒是去外头看看,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租庸调税本没有错,可它必须配上均田制,就是你们这群世家门阀之人贪婪无度,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土地兼并,如今的租庸调法,已是你们偷税漏税的借口,一群国家的蛀虫,养你们何用?还敢有脸来朝堂上指责我户部越不越权的问题,给你点脸面你就敢开染坊了是吧,真是硕鼠无耻胡不遄死,呸,什么玩意儿!”

一通连骂带踹,王邵那是周身舒畅,临走还不忘补上两脚,啐了一口。

“大胆王邵,你放肆,来人,还不快给朕拿下。”李世民拍着龙案站了起来,同时又是一阵脑壳疼,王邵这只孙猴子,又惹事了,还是在大殿上动武的大事件。

第一百零一章 继承者

上回说到王邵在大殿之上直接动了武,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工部侍郎揍了个满地找牙。

他王邵是爽了,可也惹得天子当场震怒,命金吾卫速将朝堂动武的王邵绑个结实。

王邵好像做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面对围上来的金吾卫其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没等来人开口王邵就已经先将双手伸了出来,十分配合的样子。

这样的表现让金吾卫的人齐齐一愣,既然王邵不反抗,他们也不会粗暴以待。

再者,领队的还是刘青,刘青此刻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反倒是王邵先开口了:“刘大哥莫要露出这等神情,咱们公事公办。”

王邵的话让刘青心结为之一松,歉意的点头道:“好,贤弟,哥哥得罪了。”

言毕,刘青便挥手下令:“拿下!”

金吾卫一拥而上,眨眼间将王邵困成了粽子。

李世民对这个闹事的王邵当真是头疼的紧,面对已经被人五花大绑起来的王邵,李世民皱着眉,突然问道:“慢,王邵,你可还有话说?”

正在押解王邵下殿的刘青一行人立马停住了脚步,王邵也得空转过身来回话,只见王邵笑的灿烂,嘴上道:“陛下明鉴,两税法实乃利国利民之策,不应因罪臣一人之过而无疾而终,眼看秋收将至,罪臣这儿有一提议,陛下完全可试行一次新的税法,若赋税效果不如往年,罪臣甘愿立即领死,倘若赋税尽如人意,那罪臣希望陛下能支持户部革新,将新税法贯彻实施下去。”

“好,朕便答应你,来人呀,将此人押入天牢设为重犯,若无朕的敕令外人一律不得探视。”

“金吾卫,遵旨。”

刘青赶紧领旨,行完礼便转身给王邵做了个请的姿势。

“诸位大人,往后,多多保重!”

王邵没头没脑的留下一句话后才转头看向刘青,随即昂首挺胸先人一步迈出了大殿的门槛,潇洒离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朝上的众官员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佩服王邵胆大包天的同时,又暗暗思考起来,王邵离去时的表情,似乎他有恃无恐呀,这又是为何?

大殿动武,这事儿往严重了说是杀头的大罪,往轻了判也是丢官罢爵,王邵这一去怕是再难登上朝堂了,可他丢下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莫非其中有什么深义不成?

……

转眼过了三天,王邵进大理寺天牢的消息早已被有心人传的沸沸扬扬,且传的都是些坏到没边的话,甚至还有一批上京赶考的读书人拿着檄文到处宣扬王邵的恶名。

他们给王邵按了三大罪状。

第一条,滥用职权罪,指出王邵之所以推崇新税法,完全是为了盘剥百姓企图中饱私囊。

檄文大概的意思就是,当日上朝时王邵的小心思被郑家人看破后,反而恼羞成怒当庭动武,把郑侍郎形象拔的老高的同时又狠狠踩了王邵一脚,反正王邵此时进了天牢,他是百口莫辩。

第二条,荒淫罪。

自从武家兄弟将事情闹到金銮殿上后,百姓便知武彟士的家人暂居于王邵家中,这事情本已有了定论,他们却又翻起了旧账。

一群读书人义愤填膺引经据典,表示王邵这样的做法如同抢取豪夺,明明武家后人健在,凭什么要你一个外人奉养,这明显是别有用心之举。

想象力是个好东西,这些读书人以小人之心度王邵之腹,隐晦指出他其实是戴着伪善的面具,其实想将武家母女变为自己的禁脔。

第三条,贪污罪。

他们直接点出,王邵不仅是户部侍郎,更是家财万贯的土财主,两者无需说明就很容易让百姓联想到这其中有些不可告人的大秘密,王邵一个穷和尚,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坐拥如此多的财富?百姓随着这些读书人的引导,忽然明悟了什么!

这三条罪,算是传的最为有鼻子有眼的,普罗大众也被这些人引导,王邵的名声那是臭的街知巷闻。

墙倒众人推,或许正是王邵此刻的写照。

但让百姓意外的事,都过去整整三天了,皇城居然没传出半点消息,这就耐人寻味了。

按理说大唐皇帝陛下也该对天下人有个交代才是,譬如对如何处置王邵的事儿下个定论,但三天里李世民却对此事只字未提。

朝堂也有聪明人,像房、杜、魏、长孙无忌几人就早早嘱咐手底下的人别去掺和此事,静观其变才是最稳妥的办法,他们已经隐隐察觉到此事绝不简单,特别是王邵离开前的那句话,似乎是善意的提醒,而绝非是放狠话挣面子的幼稚行径。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此时天牢之内,李世民正大马金刀坐在王邵面前,全身一动不动,眼角却抽抽个不停,仿佛立即要翻脸的姿态。

只听对面的王邵轻咳道:“咳咳,陛下,请正下身子,快画完了。”

“嗯,那朕便再忍忍。”李世民连忙收了不耐烦的表情,正襟危坐。

没一会儿工夫,王邵便放下手中的碳笔,笑道:“陛下,大功告成。”

李世民赶紧起身活动了下酸涩的四肢,这才快速转到王邵身后,顺着王邵的目光落在了案几之上。

案几上是一副素描,画中李世民正坐于龙榻之上,气势逼人威风凛凛,一看便是千古名君之相。

李世民有些喜出望外,对着案几上的素描图啧啧称奇道:“哎呀,听丽质说起你的画技已能开宗立派,原本朕还不信,今日亲眼得见,让朕不得不信。”

李世民连招呼都没打,毫不客气的抄起素描端详起来,嘴上乐道:“呵呵,此画风与阎立本迥异,他阎立本求神,而你却求真,你二人于画技一道当真是伯仲之间,不分上下呀,此画,朕就收下了。”

王邵拿过一块抹布擦了擦被碳笔染黑的双手,这才起身笑道:“陛下若喜欢,邵随时听候差遣。”

李世民收了素描,转手交给了身后的刘青,转而又坐到了王邵对面,脸色一沉道:“这三日,朕仔仔细细阅读了你户部编纂的新税法,说心里话,朕很满意,可你也没必要去招惹荥阳郑家,纵观朝堂,与世家门阀关系紧密的官员足足占了八成,你如此一闹,叫朕很是为难呀,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呵呵,陛下自有明断。”王邵抬头呵呵一笑。

李世民老脸一黑,伸手毫不客气的给了王邵一个暴栗,像训儿子一般训道:“臭小子,明断个屁,你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是让朕给你擦屁股吗?你以为朕不明白你的用意,你捅了一个这么大的马蜂窝,完事儿却又不想被蛰,你倒是想的美呀,朕是这么好利用的吗,嗯?”

王邵能说啥,小心思都被这老狐狸点破了,只好赔笑道:“嘿嘿,陛下慧眼如炬,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哼,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朕可告诉你,过来求朕砍你项上人头的人,可是大有人在。”李世民高傲的抬头,一脸你小子知道就好。

王邵心中腹诽:“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爹,这表情跟丽质、高阳她们与自己玩傲娇时的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王邵挤眉弄眼道:“陛下,您别吓唬我,我这人胆子小,不禁吓。”

李世民一脸荒唐,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这混小子,吹胡子道:“你还胆子小?呵呵,朕看是胆大包天呐,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不妨去瞧瞧天牢外头,对你喊打喊杀的人多的举不胜举,信不信朕根本不用下令,只要将你推到菜市口,你立马会被百姓的口水给淹死。”

王邵对此居然丝毫不显慌张,而是摸着下巴露出一脸喜色:“陛下,让他们闹去吧,如此一来新税法的施行便能顺畅无阻了。”

“那你的名声呢,不想要了?”李世民哼哼道。

“总有人要跳出来当这面箭靶子,微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名声这东西能换来什么?要之何用?”

李世民感叹道:“不愧是佛门弟子,你倒是可以走的洒脱,可朕的户部该怎么办?”

“臣举荐一人,此人必定能够胜任。”

“哦,何人?”

“上官仪!”

“你是说朕的秘书郎上官仪?”李世民一愣,随即又道:“你为何选他?”

王邵毫不隐瞒道:“上官大人早年出家为僧,自知百姓疾苦,又甚少与朝中权贵来往,一直已来皆奉行独善其身,他不但满腹经纶能写一手好字,最关键的是其为人,刚正不阿而一心为民,这才是我选他的原因,陛下若有怀疑,完全可以差人打听一下再做定夺。”

李世民沉思片刻后起身离开了牢房,临走前,猛然回头道:“好,朕会派人详查一番,若其真如你所言可托大事,朕便依了你的心意,至于你嘛……”

李世民打量了四周环境,哈哈一笑道:“其实天牢也不错,足够清净,你就好好先住上一阵子吧。”

王邵笑着点头,丝毫没有委屈的样子,隔着牢门恭送大笑不止的李世民摆驾离去。

第一百零二章 丽质有孕

丽质正摸着渐渐隆起的肚皮,脸上则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慈祥,自从月前孙神医过来了一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经常干呕,喜欢吃酸的原因了。

此刻她一手撑腰一手提着花洒在给院子里的花圃浇灌,只一会儿,又神游天外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来。

那日,长乐干呕不止,这可吓坏了伺候的丫鬟们,春夏秋冬四女一合计,直接差人将孙思邈给请了过来。

一搭脉,孙思邈便不停的捋起他的白胡子,然后老脸带着神秘的微笑,开始埋头收拾起药箱。

丽质不解,这手还伸着呢,怎么就要走了,于是询问道:“孙神医,本宫的病是不是很难治?您既不开方又不是施针,可是因为本宫的病已经……”

孙老道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解惑道:“呵呵,公主没病,老道又为何要开方施针?”

春桃瞪了孙老道一眼,噘嘴道:“孙神医,您不是老糊涂了吧,没瞧见公主吐的脸都白了,您居然说咱们公主无病,您不是糊弄我们公主么。”

丽质连忙训斥道:“春桃,休得胡言,岂可对孙神医不敬,还不道歉。”

丽质继续道:“孙神医医术精湛,乃悬壶济世老神仙,既然他说本宫无病,那自然是无病的。”

春桃受了训斥,低头道歉道:“孙大神医,恕婢子无礼。”

“哎,无妨事儿,说来也怪老道我喜欢卖关子,其实公主呕吐反胃喜食酸食,并非是种病,而是害喜症状。”

“害喜!”春夏秋冬四女齐齐惊呼,继而又不约而同捂起了小嘴,四双美目定格在了公主倩影之上。

丽质也呆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自己这是有喜了?难道……

丽质记起了与王邵放纵的那次,没想到仅仅一次就怀上了!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了,公主既然有孕在身,往后就得多多注意饮食起居,特别是行动坐卧最好叫下人陪着,万一有个磕磕碰碰对身子百无一利,回头老夫开上几贴安胎的进补之药给驸马爷……”孙神医的话还未说完。

丽质俏脸已变的煞白,急忙出声打断道:“孙神医,能否借一步说话。”

孙思邈一愣,再看丽质的表情,他这老成精的人能看不透,于是笑意渐渐掩去,而是严肃道:“公主既然有所吩咐,孙某自然愿意一听。”

在四女严把房门之下,丽质与孙思邈独处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期间谈话则不足为外人道哉。

等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孙思邈被客客气气送出公主府后,丽质才幽幽长叹,望着自己的小腹,即是欢喜又是忧愁,当真是心乱如麻。

不禁望向了隔壁的围墙,此刻她的心更加纠结,不知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知于王邵。

正巧,那日孙思邈前脚一走,罗静心后脚就来串门了,两人已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丽质自然也没瞒着她,将怀有身孕的事情告知了罗静心,希望她能给自己支个主意,但丽质却从罗静心口中得知王邵离家出,且埋于政务的事,于是,这一拖便是足足两月,看眼着肚皮越来越大,丽质更不愿出门见人了,好在经常有罗静心上门为伴,也不至于闷坏了身子。

“公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王大人他……”

“公主,了不得了,王大人他……”

远远听见春夏秋冬四女慌张的脚步声,丽质就已经收了花洒,扭头过来见四人皆花容失色脚步凌乱,没来由的心中一紧,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于是赶紧出言询问道:“如此匆忙过来,可是有大事发生。”

“不是……是……”冬梅喘着粗气一阵应答。

这截然相反的答案倒把丽质说糊涂了,于是换人询问:“究竟怎么了?春桃,你说!”

“我来我来,这事儿是我打听来的。”冬梅急的跳脚,抓着春桃不让其开口。

春桃则知事情要紧,直接开口道:“回主子,冬梅妹子今日出府采办,于集市上打探了一些消息,是关于户部侍郎王大人的,其实我们几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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