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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补习班》


第一章 美丽的误会

穿越了,李昊很紧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物,后世来到新单位多少还让人有些拘谨呢,更不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李昊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很好说话,就比如自己面前这个把脸笑成菊花的老头儿陈管家吧,他人就很好,有问必答。

所以李昊鼓气勇气,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离谱的问题:“我是谁?”

陈管家果然好说话,竟然一点疑心都没有,笑着回答:“少爷,您叫李德謇。”

“那我爹是谁?”李昊继续问,并且又胆子大了些。

老头笑容不改,没有半点迟疑:“老爷自然也姓李,讳靖,字药师。”

“废话么这不,我姓李我爹当然也姓李……”李昊眼珠子差点翻进太阳穴,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等等,你说我爹是谁?李靖?!”

没记错的话,老家那个只有过年才会拿出来的族谱上,排在第一个的就是李靖。

龟龟,我这是,这是自己给自己当祖宗了?

虽然排位不是第一,但第二那也是祖宗好么。

陈管家不知道李昊在想什么,笑着答道:“是的,少爷。”

“那今年是哪一年?”回过神的李昊决定核实一下,毕竟族谱上的老祖宗可是唐朝的。

“武德九年。”

得,没跑了。

李昊抬头看看窗外,还好,没打雷。

按下心中忐忑,李昊再次问道:“那个,陈管家,为什么你会有问必答,难道你就不怀疑我有什么情况?”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少爷,您装傻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与前几次相比,这次是最像的。”陈管家十分淡定,语气中竟还带着一丝欣慰。

李昊:“……”

我装傻?我现在是真傻好么。

自家的这个二祖宗真的很不靠谱好么,竟然没事儿装傻子玩,现在好了,把自己玩挂了都没人知道。

由此可见学前教育真的很有必要,尤其是《狼来了》那一篇,将来我三祖宗,呃,不是,我儿子一定要熟读。

眼前的事情还没解决,李昊就开始想儿子,神经之大条说来也是一绝。

老头儿等了半天不见李昊说话,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少爷,老朽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

“算了,这不怪你,下次我会好好努力。”李昊连忙摆手示意老头儿不用解释,末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辩解道:“还有啊,我这次不是傻了,只是把以前的事情忘了,知道不?傻了和忘了还是有区别的”

傻了和忘了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没看出来?管家老陈无奈的想着,点头道:“是少爷,老朽记住了。”

李昊见管家确实没有起疑,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七、八十平的房间满是古香古色的家俱,各类书籍点缀其间,墙上挂着宝剑、字画,好家伙,随便拿出一样放到后世也值个千把百万。

大家族啊,真有钱!李昊选择性的忽略了中间一千四百年,觉得人生再次有了奔头,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不在话下。

管家老陈看着李昊摸摸这,看看那对啥都好奇样子,暗中竖起佩服的拇指,少爷就是少爷,装傻子都装的这么像,估摸着前几次失败是没拿出真正的实力。

只是,这样装傻真的好么?想到三天前那份由礼部下发的邸报,老陈又有些纠结。

邸报上说,皇帝陛下励精图治,打算在明年的上元节组织一次勋贵子弟的殿前演武,优胜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励不说,好像还有爵位赏赐。

当然,物质上的奖励或许并不算什么,但那份简在帝心的荣耀却让除却有限几人之外的所有勋贵子弟们趋之若鹜。

遗憾的是,在老陈来看自家少爷正好是那有限的几人之一,为了不去演武连装傻子这招都用上了,不知道老爷回来知道真相,会不会大义灭亲。

李昊并不知道老管家在想什么,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因为他正拿着一本书,处在极度的兴奋中。

书是打开的,并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得要的是,李昊竟然可以一丝不差的把前面自己翻过的两页背诵下来。

要知道,他刚刚只是草草的翻了一下,并没有认真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但就算这样,里面的内容也清晰的记在了脑子里。

李昊不知道这算不算过目不忘,就算不是,应该也相差无几。

而且不仅如此,回忆书籍内容的过程中,李昊还发现,以前(好纠结,到底是以前还是以后)在军校学过的东西也没有忘记,甚至不但没有忘记,反而以前记忆模糊的东西现在也可以清楚的记得。

发达了,这次真的发达了。

呆立的李昊几乎可以预见数年之后,自己左手95突,右手10狙,身背40火的画面。

到那个时候,任它什么八牛弩、投石机,统统都得让路。

对了,要不要将魔改59出来?不用多,十辆就行……。

“啪”,yy中的李昊脖子被人狠抽了一记,95突没了,40火飞了,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你,你谁啊?老陈,干嘛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好好的美梦被人打醒,李昊有些飙。

管家老陈苦涩的笑着没敢接茬,中年人却狞笑道:“老夫李勣,怎么你小子还想把老子赶出去不成?”

李昊目瞪口呆:“李,李勣!英国公?!”

中年人笑容不改:“装,你小子继续给老夫装,还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跟程处默、李震那两个小子昨天晚上商量装傻的事情?”

mmp,我这二祖宗不会真是个傻子吧?人要二成什么样,才能把自己的计划全都说出来还要伙同其它人一起,李昊欲哭无泪,咧了咧嘴:“那,那个,李,李叔,我……我……。”

“少说费话,你现在就是叫亲爹都没用。”彪悍的李勣根本没给李昊解释的机会,单手一伸抓住他的后衣领子:“既然你小子用装傻的手段来躲避三个月后的殿前演武,老夫就替你爹好好教教你,跟老子走。”

李昊虽然上辈子是军校高才生,毕业分配后又因为表现优异被调入特种大队,成为特种大队的精英,但奈何现在这具身体只有十四岁,又缺乏锻炼,哪里是李勣的对手,被他提在半空跟只泰迪差不多,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管家老陈虽然想要阻止,但被李勣拿眼睛一瞪也怂了,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跟小鸡崽子似的被拎走。

第二章 打个赌呗

来到大门口,郁闷的李昊就乐了,因为他看到有两个比他还要倒霉的家伙正五花大绑的被丢在一辆光板马车上,待宰羔羊的模样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酸。

“噗通”一声,正在琢磨两个倒霉蛋身份的李昊突然被丢下,耳边响起李勣的声音:“小子,是你自己上去,还是老夫绑着你上去。”

“不劳李叔费心,我自己上,自己上。”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李昊可不想重蹈覆辙,三步并做两步跳上光板马车,在车上两个家伙幽怨的目光中,涎着脸十分狗腿的道:“您放心,我一定替您看好这两个家伙,保证一个也跑不了。”

“哼。”李勣撇撇嘴,没接李昊的茬,回头对跟出来的管家老陈说道:“你家那混小子我带走了,三月之后殿前演武的时候自会放他回来,你若不服,尽可给你家老爷写信,去兵部告我也可。”

老陈初时的确对李勣有些看法,可当他看到光板马车上还有两个比自家少爷还倒霉的家伙后,所有不服都烟消云散,笑道:“英国公言重了,老朽不敢不服,只是我家少爷身子骨弱,还望国公看在我家老爷面上,不要太过苛责。”

“放心,老夫心中有数。”李勣敷衍着答应,一摆手,身后载着三个倒霉孩子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不多时已经消失在陈管家的视线之内。

军营啊,不知道唐朝的军营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换成别的地方,李昊或许会怕,可军营他实在太熟悉了,就算是在古代也让他有种亲切感。

带着美好的期待,李昊将目光转向马车上两个难兄难弟,套话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惨?”

“李德謇,亏你还有脸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出的个馊主意。”两人中一个黑胖子努力转过身子,瞪着李昊道:“俺老程才装傻没到半个时辰就被识破了,被俺爹好一顿揍,然后就被绑着送给李震他爹了。”

“这样啊……”李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家伙,祸水东引:“李震,你该不会是被他连累的吧?”

结合刚刚在自家后宅时李勣那老货说自己与程处默、李震密谋装傻,知道了黑胖子身份后,李昊很容易就猜到了另一个家伙的名字。

李震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换人,兀自忿忿:“可不是,本来我爹还没发现我的事情,可处默的事情一发,他老人家立刻有所警觉,连带我也跟着倒霉。”

程处默一听这话就不舒服了,歪着头道:“喂,李震,你这叫什么话,俺老程可是按照约定做的,要怪也怪德謇出的主意不靠谱,跟俺有啥关系。”

李昊眼见两人有联合的意思,连忙按住他们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刚刚可是听李叔说要送咱进军营,有功夫内杠,还不如想想如何应付。”

程处默无所谓的说道:“我是无所谓,军营咱又不是没去过,来来回回还不就是那些东西。”

李震道:“我也无所谓,关键是三个月后的殿前演武,说实话,我是真的不想去。”

程处默附和道:“我也不想,舒舒服服在家里待着多好,每天喝点小酒,看看歌舞,比天天去宫里执勤强上不知多少倍。”

纨绔子弟啊这是,如此不求上进怎么行呢,必须好好教育才行,李昊侧目看着两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家伙,咳了一声:“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作为勋贵子弟,我们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应该存志高远,不要总是觉得岁月静好,其实那只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罢了。”

李震、程处默同时闭嘴,用见了鬼的目光看着李昊,甚至就连前面的李勣都在马上回过头,诧异的看了过来。

“德謇,你,你啥时候变的这么有深度了?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那是你们以前不了解我。”李昊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很有内涵的人。”

“我信你个鬼哦。”李震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我告诉你德謇,我爹可不是一般人,没那么好骗,你不要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蒙混过关。”

老子怎么那么想揍人呢,看了骑马走在前面的李勣一眼,李昊伸出三根手指岔开话题道:“事实胜于雄辩,老子现在不跟你们争,三天之内,老子一定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完好无损的从军营里走出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程、李二人同时撇撇嘴:“鬼才信你。”

“敢打赌么?”

“赌就赌。”

苦中作乐的家伙们兴致勃勃的打赌,谁都没有发现黑着脸的李勣已经出现在身边,直到老货冷幽幽的说了句:“算老夫一个如何?”

三人:“……”

……

半个时辰之后,长安城东左领军卫庞大的军营之中,李昊三人站成一排,身上套着不怎么合身的扎甲,看就像刚刚打了败仗的逃兵。

李勣黑着脸,正在对一个校尉训话:“他们三个我就交给你了,给我好好的训,三个月后如果不脱两层皮,你就给老子滚回去当大头兵。”

“诺,大将军放心。”校尉充满杀气的目光扫过三个衣着华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李勣的倒霉蛋,拍着胸口保证着。

李勣哼了一声,转身来到李昊面前,指着身后校尉道:“小子,你不是说三天之后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军营么,现在咱们就用他来打这个赌,如果你赢了,老子会把他踢出军营,让他连当大头兵的机会都没有,如果你输了,也不用你如何,老老实实给我在营里待着受训就好。”

这老货够阴的啊,还没怎么着呢,就把仇恨给老子拉满了,看着那校尉咬牙切齿的样子,李昊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可算李勣那老货给自己使绊子,李昊也不怕,军营这地方是凭实力说话的,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有领先这个世界一千四百年的先进理念,谁给谁使绊子还不一定呢。

打定主意,李昊没有任何犹豫,坦然道:“好,大将军既然有兴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李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拍拍他的肩膀,若有深意的说道:“小子有种,三日之后见,老夫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如此硬气的站在老夫面前。”

言罢带着前来迎接自己的几个军中悍将,走向军营深处,将李昊三人直接丢给了眼着眼睛几乎要吃人的校尉。

第三章 牛刀小试

任何时候,军营都是相信强者的地方,你有实力,自然你说的就是真理,没有实力,光有身份的话,虽然也能让其它人听从命令,但多少总会有阳奉阴违这样的事情出现,遇到一些头铁的,直接顶回来都有可能。

早有打算的李昊就属于那种头铁的刺头,目送李勣离开,立刻对那校尉发难:“兄弟,贵姓?”

“庞。”校尉言简意赅,看着李昊的眼神透着杀气,显然是刚刚李勣的话起了作用。

只是,李昊会在乎么?在特种大队的时候什么样的狠人没见过,当下淡淡一笑,语带挑衅道:“庞校尉,知道我们三个的身份么?”

庞校尉瞳孔微微一缩:“你什么意思?不怕告诉你,到了军营,就算是太子殿下,也要听令行事。”

“你别多心,我就是想给你介绍一下。”李昊无所谓的笑笑,指着身后两人说道:“你看到那个黑胖子了没有?那个叫程处默,右武候卫大将军程咬金的长子;还有那油头粉面的叫李震,是你们大将军的长子,至于我,我叫李德謇,三卫将军李靖是我爹。”

人的名,树的影,随着李昊将自己三人身份曝光,庞校尉的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刚想说点什么,却听李昊再次开口:“我说这些不是想要借着身份压你,只是想要知道,你能教给我们什么,家学渊源,不管是兵书战策还是排兵布阵都是我们擅长的,而你又擅长什么呢?”

“说的好!怼他。”程处默正觉得在一个校尉手下听训有些不爽,听了李昊的话立刻叫嚣起来。

李震也想说话,不过因为顾忌自家老爹,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庞校尉哑口无言,心里明白事情其实并不是李昊说的那样,可是嘴上却说不出道理,急的头上汗都出来了。

李昊心中暗暗好笑,大棒抽完了,到了给甜枣的时候了:“庞校尉,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不想当将军的铁匠不是好厨子。”

庞校尉茫然,这都什么和什么,前后完全不搭好么。

李昊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当然,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再进一步,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难道就不想当个将军啥的?将来也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谁不想,庞校尉做梦都想,可实力不允许,又有什么办法。

再说,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李勣刚刚走的时候可是交待了,如果不把这三个家伙训好,自己就要滚蛋,到那时候别说光宗耀祖,不给祖宗蒙羞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庞校尉目光坚定了许多,正色说道:“李小将军,非是我不给三位情面,实在是军令在身,不敢违抗,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我见谅个毛啊,说了半天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面对死心眼的家伙,李昊这小暴脾气再也压不住了:“在左领军卫你不就是个校尉么,被开了也就被开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黑胖子的爹可是右武候卫大将军,你还怕在他那找不到差事?就算找不到,这不还有我爹么,那可是三卫将军,左屯卫、左武候卫、左骁卫,将军之下的差事随便你挑。”

黑胖子?!是指我么?程处默无语。

李震多少猜到了李昊的想法,咳了一声提醒道:“德謇,想去其它几卫可是需要实力的。”

李昊道:“这有什么,凭我们几个的身份,随便传他一点兵法上的东西,当个将军绰绰有余。”

说的好有道理啊,庞校尉刚刚鼓起来的气势又没了,开始考虑起李昊的话。

这道不是说他想要离开左领军卫,而是他实在不想得罪眼前这三位小爷,否则眼前李勣这一关好过,可谁知道将来这三位会不会报复。

李昊察言观色,看出庞校尉的犹豫,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庞校尉,我知道口说无凭,不如这样,你把人马带出来,我给你指点一下,如果不能实力大增,我们三个就一切听你安排,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如果这几个家伙真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有能力,对上头也算是有了交待,庞校尉眼前一亮,斩钉截铁的道:“好,君子一言。”

李昊道:“驷马难追。”

……

时光流逝,转眼间日影西斜。

苏定方决定去看看上午李勣交给自己的三个纨绔,毕竟都是朝中大佬的嫡亲子嗣,万一被自己手下没轻没重玩坏了,终是不好交待。

可苏定方怎么也没想到,当他来到那片操场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他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画面。

数百骑战马头尾相接高速奔行,马上的骑士们弯弓搭箭,不断向百步之外的草靶发起攻击。

按说这是正常的骑射训练,与以前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苏定方看到的却是骑士们箭无虚发的画面,这根本不是十六卫的骑兵能做到的,甚至就连大唐最强的玄甲军想要做到如此程度也有些困难。

发生了什么?神仙附体了么?苏定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数百骑已经跑到了操场的另一头,然后便听到一个声音呵斥道:“速度这么慢,你们中午没吃饭么,继续,加快速度,注意配合,各骑间距不要太大。”

“诺!”骑士哄然应诺,没有半点犹豫,再次拨马而回,对着草靶展开新一轮攻击。

在那里骑士全部冲出之后,三个穿着扎甲的家伙出现在苏定方的视线之中,庞校尉毕恭毕敬的站在其中一人身后,乖的像是一条哈巴狗。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帮骄兵悍将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那三个家伙又是什么人?

苏定方带着两个亲卫便向三人的方向走了过去,才走了一半,庞校尉就已经发现了他,快步迎了上来,平时不苟言笑的脸几乎笑成一朵花。

“怎么回事!那三小子是哪来的。”待庞校尉走到跟前,苏定方沉声问道。

骑兵实力的突然提高让苏定方选择性的忽略了三个纨绔子弟的事,当然就算是记得,他也不会将那三个纨绔与骑兵联系到一块儿。

庞校尉显的很激动,面对询问语无伦次的答道:“都尉,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将门虎子啊。只是两根草绳,咱们骑兵的骑射能力凭空被拔高一倍还多,真是,真是……太牛了。”

什么草绳?什么将门虎子?大唐有这东西么?苏定方一脸迷惑的看向坐在远处的三人组。

第四章 能把天聊死的男人

三人组其实早已经发现了苏定方的到来,不过除了程处默和李震之外,李昊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那支奔行于操场的骑兵,不断下达着命令,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那几个小子是谁,他们在干什么?”苏定方皱眉问道。

自己的地盘上多了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让他暂时忘了李勣的交待。

庞校尉回头看了一眼,表情纠结:“都尉你忘了,他们不就是早上大将军送来的三位小将军么?”

这么一说,苏定方顿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们三个不是来受训的么?你到底在搞什么明堂”

庞校尉显的有些紧张,比划了半天,压低声音道:“都尉,都尉,你小点声,这三位可是有大能耐的,惹不得。”

“惹不得?”再怎么说苏定方也是敢带着两百人冲击颉利可汗金帐的人物,如何会把三个名动长安的纨绔子弟放在眼中,当下不顾庞校尉阻拦大步走向三人:“你们三个在搞什么,让你们到这里来是受训的,搞清楚你们的身份。”

“受训?”李昊微微侧头,不屑道:“凭你?”

针尖对麦芒,一千四百年后的军校高材生与一千四百年前的大唐悍将的第一次见面充满了火药味。

“德謇,我给你介绍一下。”李震眼看情况不妙,连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指指着苏定方:“这位是左领军卫的折冲都尉苏烈苏……。”

李昊嘿然接口:“不必介绍,我知道。苏定方,冀州武邑人,十五从军,斩清河叛军首领张金称,败邯郸叛军首领杨公卿,而后投靠窦建德、刘黑闼,刘黑闼死后回乡隐居,半年前被陛下启用。不知我说的可对?”

初次见面就被人掀了老底让苏定方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口道:“李德謇,三卫将军李靖的大公子,不学无术,走马章台,寻花问柳,有长安之耻的美誉。李大公子,不知我说的可对?”

都是在相互介绍对方,李昊说的都是苏定方值得称道的优点,而苏定方说的则是李昊的缺点。

一个抬轿子,一个扬沙子,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不过这也怪不得苏定方,因为就算程处默和李震也不知道自己的好友有什么优点可以拿出来炫耀。

苏定方这个时候也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刚刚话说的有些过份,正琢磨如何补救,却听李昊叹了口气:“唉,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苏都尉,着相了。”

苏定方:“……”

程处默、李震、庞校尉:“……”

这个b装的,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如果说苏定方刚刚的言行属于扬沙子,李昊的言行则完全可以把天聊死。

隔了好一会儿,程处默回过神来,一脸钦佩的拍着李昊肩膀:“德謇,这些年委屈你了。”

李昊叹了口气:“没什么,谁让我不羁的外表下有一颗广阔的胸怀呢。”

刚刚冷静下来的苏定方又差点炸了,还广阔的胸怀……,你这是想要原谅谁?谁烦谁不知道么。

庞校尉察言观色,生怕两人再吵起来,连忙岔开话题道:“小李将军,刚刚您不是说有一些练兵方面的建议么,正好苏都尉在这,不如你们好好聊聊。”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忽悠人的话怎么能当真,程处默和李震的脸色变的十分难看,纷纷给李昊打起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不要把苏定方惹毛了。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把主人家惹毛了,岂能有好果子吃。

不想,李昊似乎与苏定方杠上了,看也不看两人,就那么面带微笑看着老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副我等着你的态度。

苏定方本就有些火大,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它了,眉毛一挑:“哦?不知李大公子对左领军卫的练兵之法有什么指点,在下洗耳恭听。”

李昊微微一笑:“唉,苏兄客气了,一点浅见淡不上指点,你要是想听,我就说说,要是说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有必要这么骚么!虱子多了不痒,还是债多了不愁?程处默与李震面面相觑,仿佛看到了未来三个月里悲惨的日子。

苏定方被气的险些笑出来,咬着后槽牙道:“好,你说说看。”

李昊毫不客气,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一点,你的兵文化素质太差,大部分军令都听不懂,而且还左右不分。”

二根手指:“其次,不懂配合,各自为战,就像刚刚的骑射吧,乱哄哄一大片,看看那些靶子,有的跟刺猬一样,有的上面才几支箭,这显然是不对的。”

三根手指:“第三,战斗素质差,对命令的执行力不够。”

四根手指:“第四,算了,第四就不说了。”

李昊用一千四百年后考核士兵的方式来考核大唐的士兵,结果自然是一无是处。

苏定方听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涨红着脸道:“不行,第四你非说不可,不说出个子午寅卯老子跟你没完。”

没完就没完,怕你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李昊可是君子啊,而君子一般都有成人之美的习惯,所以面对气急败坏的苏定方,小李同志淡定的说道:“这第四其实也简单,那就是苏兄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言罢,也不等苏定方发问,继续道:“首先,你不懂战争与政治的关系,其次,你不明白战争的目的,第三,你不懂战争的特性,至于第四,第五,第六,我就不说了,毕竟我是客人,要给你留点面子。”

就这还给我留面子?你不如一刀捅死我算了。

苏定方黑着一张脸,气的只喘粗气,不为李昊,而是因为自己实在回答不出那些问题。

战争与政治的关系是啥,战争的特性又是啥,还有那个战争的目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谁特么能告诉老子一下,以前看的那些兵书里面也没有啊。

而且,眼前这货不是纨绔么,啥时候变的这么有学问了,这么有深度的问题是一个纨绔能问出来的么?

面对苏定方的沉默,李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只是拿出《战争论》目录的前三项就已经把老苏唬的一愣一愣的,这要是把全书都背出来,估计大唐军方第一人就要换人了吧,希望到那个时候老头子不要拿皮带抽自己才好。

第五章 实力坑爹

两日之后,左领军卫驻地,李勣跟几个老货嘻嘻哈哈的聊着走进大营,只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胖子有些郁郁寡欢,显得有些合群。

李勣很快发现了黑胖子的不同寻常,撞了他一下次:“哎,我说知节,你今天情况有些不对啊,半天不见你说话,莫非是转了性子?”

程知节,又叫程咬金,大唐有数的二货,平时咋咋呼呼唯恐天下不乱,突然沉默下来着实让众人有些不大适应。

“俺老程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靠谱,我说老李,那三个小子可是长安有名的纨绔,你确定苏定方能镇住他们?可别让他们把你的左领军卫搅的天翻地覆。”

“嗨,原来知节在担心这个。”另一个四旬白面中年人闻言接口道:“其实要我说这完全不成问题,茂公练兵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别说那三个纨绔,就是铁打的金刚,到了他的手下也得老老实实。”

“不错,老刘说的对,相比知节,我更担心那三个小子会不会被练废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可不放心把我家那个送来了。”说话的是张宝相,也就是若干年后抓住颉利的那个。

对于程咬金的担心和‘老刘’,张宝相的争论,李勣表现的信心十足,拍拍老程的肩膀:“知节,咱们可是老交情了,瓦岗山那会儿就在一起,你还不放心老夫?”

“就是因为在瓦岗那会儿就在一起,我才不放心你。”程咬金推开李勣的手,哼哼着道:“你老小子阴是阴,可到底是长辈,难道还真能把他们怎么样?三个小子鬼精鬼精的我不信他们看不出来这一点。”

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李勣老脸抽了抽:“知节多虑了,那三个小家伙到底只是十多岁的娃娃,难道还能翻上天去不成,再说,老夫的左领军卫……。”

李勣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眼中一片狐疑。

在几个老货面前,是左领军卫众多操场中的一个,在这片操场上,此时正立着无数的人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由一千二百人组成的方阵。

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斜着看还是一条线,没有任何人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任何一点声音,所有人都是一个姿势,双臂自然下垂放在身体两侧,抬头、挺胸。

什么情况这是?这些大头兵在干什么?李勣有些蒙。

除开李勣,其余几个老货,眼中精光连闪,纷纷低声嘀咕起来:“想不到这老匹夫竟然还藏着一手,要是这次不来他这左领军卫,只怕我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就是,看看这些兵,一府人马练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手段,只怕李靖那老货见了也得说声服。”

“对了,你们注意到没有,这里好像只有基层军官,校尉之上似乎一个都不在,那帮家伙去什么地方了?”

“那三个臭小子也不在这,该不会是逃了吧?那群**一起去抓他们三个了?”

李德謇、程处默、李震,三个纨绔什么德性不用说老货们也十分清楚,不用看都知道如此整齐的方阵里面不可能有这三个人。

如此一来,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里就成了几人关心的事情。

顾不上观察那些钉子一般钉在原地的军卒,几个老货加快速度,一头扎进大营深处。

然后……。

“他们在干什么?”

没走多远,一个明显是刚刚搭起来的凉棚吸引了老货们的注意力。

只见一群穿着各式铠甲的校尉、都尉围着凉棚席地而坐,像是蒙学中的学生,时不时还会看他们低头记着一些什么东西。

在凉棚里面可以看到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羽扇纶巾,风度翩翩,似是在说着什么,另外还有两个少年各拿长棍分列两旁。

不是纨绔三人组还有谁。

老货们在看清那三个家伙之后,全部看向李勣,目光中的意思显而易见:这就是你说的让那三个小子来你这里受训?到底是谁训谁?

李勣眨眨眼睛,老实说,自从看到那些在操场上拔军姿的军卒开始,他就一直是懵的。

自己不在军营这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三个小混蛋到底干了什么事?左领军卫变天了?被收买了?

想着,李勣等人向着凉棚的方向靠了过去,隐约间听到李昊在说:“谁能起来回答一下,战争与政治的关系……,苏定方,你来。”

“到!”被点到名子的苏定方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答道:“战争是政治的另一种延续方式,另外,政治决定战争,战争反作用于政治。”

“嗯,回答的很好。”李昊点点头,示意苏定方坐下,然后继续说道:“战争与政治的关系就先讲到这里,接下来开始讲战争的目的。

众所周知,战争的目的其实就是打垮敌人,可是打垮敌人是一个很抽像的概念,谁能告诉我怎么样才算打垮敌人?难道仅仅消灭了敌人就算是打垮了么?”

这,这特么是兵法啊,而且是很高深的兵法,老货们都是打老了仗的,只听了一点点就意识到李昊所讲那些东西的重要性,不约而同将鄙视的目光投向李勣。

程咬金更是嘿嘿一笑:“好你个李勣老匹夫,我说你怎么非要让那三个小子到你这里接受什么军事训练,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是,我……”李勣想要解释。

“别解释,什么都别说,我们都明白。”张宝相乜着李勣道:“不就是想趁着李靖不在,骗人家小辈到你这里传授兵法么,李勣,李茂公,你这手玩的够黑啊。”

“嗨,说那么多干什么,见者有份,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茂公的目的,老夫怎么也要掺一脚。”

李勣:“……”

看着一群暴躁的老货,李勣知道这次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李勣会在乎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李勣果断出击,大喝一声:“来人,左领军卫从今日开始封营,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部清出大营。”

众老货:“……”

“李勣老匹夫,你还要脸不要……。”

“李家娃娃,不要讲了,莫要被李勣老匹夫骗了……。”

“李勣,老夫要去陛下那里告你……。”

第六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老货们最后还是被客气的请了出去,在左领军卫的营门外,张宝相,刘弘基郁闷的直抓头发,那可是李靖的带兵心得啊,带兵打仗的哪个不想听听。

可恨李勣这老匹夫实在太不要脸,关起门来吃独食不说,吃相还那么难看,连点汤都没留下。

正埋怨着,张宝相捅了捅刘弘基:“哎,你发现没有,大老程今天有点不大对啊”。

“怎么了?”刘弘基问道。

刚刚光顾着生气去了,没注意程咬金到底哪里不对。

张宝相却在此时看向准备往回走的程咬金,吼了一嗓子:“大老程,你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怕了李勣那厮了吧?”

“怕?嘿嘿……”程咬金停下脚步,拍着胸口道:“俺老程的字典里就没有个怕字。”

张宝相讥讽道:“不怕,不怕你为啥这么容易就被赶出来了?这不是你的性格吧。”

对啊!这大老程从开始到最后被赶出来,好像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与以前狗粑粑都要先咬一口的性格相比,实在反差太大。

刘弘基这会我也反应过来,看着程咬金的目光带上一丝审视的味道:“对啊,大老程,你是不是和李勣那老匹夫有了什么默契,快说,否则老夫定不放过你。”

程咬金早就憋着坏呢,刘、张二人这一问,立刻得意的哈哈大笑,雪亮的门牙闪闪发光:“哈哈……,你们两个怂瓜,俺老程为啥要急,难道不知道俺家大小子与李靖家那个瓜娃子好的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么,有这层关系在,想知道啥回头让俺家大小子直接问呗。”

刘弘基、张宝相:“……”

我靠,这样也行?

好半晌,气极败坏的二人同声骂道:“程老匹夫,你这无耻之徒……。”

回答二人的是老程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俺老程是浑,不是傻,在李勣那里闹腾起来岂不是让你们跟着一起占了便宜,所以……对不起啦。”

……

……

左领军卫主营之中,遣散了手下的李勣与李昊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两杯茶汤。

所谓茶汤,就是把包括盐、糖、醋、芝麻、大枣还有牛油之类,又不仅限于此类的食物与茶放到一起煮,最后弄出一大碗,放在那里别说喝,看着都吓人。

李昊好奇宝宝似的盯着茶汤,面色犹豫,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脑子里转的却是如何坑李勣一把的念头。

在李昊的对面,穿着明光铠的李勣摇身一变化为邻家老伯,笑盈盈的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问道:“德謇啊,这几日在军营住的可还习惯?”

李昊将注意力从茶汤转移到李勣的脸上:“还成吧,定方兄挺照顾我的。”

给苏定方一点面子,必竟是将来大唐军方的一面旗帜,就当提前结个善缘。

“哦,习惯就好。”李勣不疑有他,在李昊恐惧的目光中端起茶汤喝了一口,享受的眯起眼睛,顿了顿继续说道:“贤侄今日在营中所讲……可是药师兄的兵法心得?不知药师兄的一身所学贤侄继承了多少啊?”

这老货,前几天还小兔崽子呢,今天就贤侄了,前倨后恭一看就没安好心。

不过,为了老子的计划,还是得忍忍。

李昊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的答道:“不瞒李叔,其实我爹还真没教过我什么。”

李勣面色微冷,不悦道:“胡说,若是没有你爹传授,你如何能够得知如此高深的兵法?”

高深么?李昊并不觉得《战争论》这种纯理论的东西有什么高深的。

当然,这也可能跟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有关。

有句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可能指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李昊一边琢磨,一边嬉皮笑脸的答道:“李叔,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爹虽然没有教过我,但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

诶,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没见过猪跑?谁是猪来着?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等李昊反应过来失言的时候,李勣已经露出阴险的笑容:“嗯,贤侄此言甚是有理,待半个月后药师兄归来,老夫一定如实相告。”

李昊:“……”

便宜老子要回来了?这是个大问题啊。

李昊的沉默被李勣看在眼中,笑的愈发开心:“估计你爹听了老夫的转告,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李昊回过神,已经没心思再与这老货继续墨迹,苦笑道:“李叔,您别玩我了成么,有啥事儿就说吧,小侄听着就是。”

“好,算你小子明白事理。”李勣先下一城,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直言不讳道:“到老夫的左领军卫来吧,先给你个正五品的果毅都尉在苏定方手下干着,表现的好看情况再给你升官。”

“正五品?李叔,你这太小气了吧?要是这样我还不如去参加殿前演武呢,虽然混下来最高只是个六品,可毕竟入了陛下的法眼,以后稍稍表现一下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您说是吧?”

李勣哼了一声:“嘿嘿,小子,你想多了,你觉得六品实职很容易混么?先不说你能不能打得过其他人,就算你能打得过得了第一,六品校尉在禁军里面不过就是个把门的,手下小猫三两只,能跟我左领军卫的果毅都尉比么?还平步青云,天天守着一扇大门,你怎么平步青云,难道天天把宫门擦的油光锃亮就能升官?真是笑话。”

不得不说,李勣这一番话还真是直指要害。

禁军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离皇帝近一些,如果李二不御驾亲征,也就是一辈子看大门的命,天天站岗放哨,除了穿的好看一点,升官发财那是门都没有。

而在左领军卫就不同了,正归的野战军,只要出去打上几仗,升官不要太容易。

李昊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理上也开始偏向李勣这边,只是果毅都尉多少还是差了点味道,于是厚起脸皮道:“李叔,我承认你的话有些道理,不过这果毅都尉也着实差了点,有些不符合您一品国公的身份吧,要不,咱再升半格,换成从四品下的折冲都尉,如何?”

“狗屁。”李勣瞬间就炸了,拉下脸骂道:“李德謇,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那是差着半格的事儿么!你知不知道超过从五品下的官职那是需要陛下御批的。”

“呃……,这么难么?”李昊挠挠头,老实说,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你觉着呢。”李勣抓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将里面的茶汤抽干,重重放下:“亏你还是三卫将军的儿子,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丢人败兴。”

李昊咂咂嘴,无奈说道:“那好吧,果毅就果毅,我将就一下吧。”

李勣的心呐,跟放到油锅里煎似的,如果不是为了李昊脑子里那些‘兵法’,他是真的很想把这小子吊起来狠狠抽上一顿再踹出军营。

不过好在这小子总算是上套了,想到明年夏季全军演武左领军卫独占鳌头的样子,李勣决定还是先忍忍。

正想着,却听李昊开口道:“李叔,其实你为啥让我来左领军卫我也明白,说白了不就练兵么,这个容易。不过咱们丑话可得说在前面,让我练兵是有条件的,您要是不答应,咱们前面说的全都作废。”

目的被揭穿,李勣倒也光棍:“果然是李靖的种,脑子就是好使,行吧,什么条件,你说。”

说就说,怕你不成。

李昊摸摸鼻子,毫不客气:“第一,人我要亲自挑,左领军卫全军选拔,并且我还需要独立的营区,如何练兵,人事任免,装备什么样的武器,都是我说了算。”

李勣点点头:“可以。”

“第二,军饷,我需要的是职业军人,所以军饷我要三倍,想让马儿跑,总得让马吃饱才行。”

“这个……”李勣犹豫了一下:“我不能现在答应你,要看成效,如果兵练的好,我可以去兵部给你申请。”

任何一个国家,军饷都不可能是将军说了算的,这一点李昊能够理解,知道李勣不是在忽悠自己,索性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三,在左领军卫任何人不得干涉我的人身自由。”

李勣再次点头:“这也没问题,只要你小子不造反,谁管你干什么。”

“好了,就这三个条件,既然李叔你都答应了,那么我是不是现在就是左领军卫的人了?”

终于结束了,大功告成。

眼看着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李勣兴奋的一拍桌子:“那是自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左领军卫的果毅都尉,你的官凭一会儿我就去兵部给你要去。”

望着李勣的那张老脸,李昊同样很开心,起身行了一个军礼:“如此,属下就不多留了,将军,告辞。”

李勣摆摆手:“去吧,去吧。”

随着李昊走出房间,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怎么样,英国公没有为难你吧?”

这是程处默,他那大嗓门跟他那个二货老子如出一辙,很容易分辨。

李勣撇撇嘴,有些不屑,二货的儿子也是二货,老子堂堂国公,会为难一个小辈。

很快,李昊的声音传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放心吧,那老头儿已经被我给忽悠懵了,早忘了三日前的赌约,老子不光没有被为难,还赚了个果毅都尉,等会儿出了军营,咱们一起庆祝去。”

老头儿?忽悠?三日之约?

李勣:“……”

mmp的,这是被狗给……了

第七章 相逢不如偶遇

出了军营,纨绔三人组直奔长安城。

路有些远,来的时候有马车坐,回去的时候全靠两条腿,三人组走的怨声载道。

其实说起来,李昊作为果毅都尉,不管会不会骑马,坐骑还是能借出来几匹的。

但好死不死他在李勣的房门口表现的过于兴奋,暴露了本来目的,被老货直接针对了,所以只能苦命的用两条腿赶路。

而与李昊、程处默相比,李震显然更倒霉,这货的亲爹直接给了他一脚,眼瞅着长安城在望丫还瘸着呢。

待进了城,三人寻了一处不大的酒馆歇脚。

以三人的身份来说,这种小酒馆放在以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奈何刚从军营出来,身上根本没有几个钱,便也只能将就着。

要了点酒水之后,李震首先开口:“德謇,你现在可是果毅都尉了,又在我家老头子面前下了保证,以后怎么搞总要拿出个章程吧。”

程处默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已经把酒倒上了,闻言大眼珠子一瞪:“这要什么章程,不就是练兵么,大不了从我爹那边借点人过来。”

“处默,真要那么容易,你觉得我爹会给德謇一个果毅都尉的官职?更不要说还搭上我们两个校尉。”李震虽然纨绔,但好歹也是李勣的种,脑子并不笨,一句话直指问题核心。

程处默看向不说话的李昊:“真这么麻烦?”

李昊点头:“其实这事儿要比李震说还要麻烦,一支队伍从无到有,涉及到方方面面很多事情,不是借几个人来就能解决的。”

程处默眼睛一直:“呃,那怎么办,总不能辞官不做,告老还乡吧!俺老程可刚当上校尉,屁股都没坐热乎呢。”

唐朝勋贵子弟虽然自出生就有职司在身,不过那都是散官,除了名声好听,一点实权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程处默那么在乎一个校尉官职的原因。

李震嘿嘿一笑:“放心,没人让你辞官,最多就是军法从事。”

程处默听完脸当时就黑了,郁闷的拿起酒碗就是一大口,那样子倒真像是要上法场一样。

李昊心中好笑,瞪了李震一眼,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拍着程处默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们陪着你呢。”

程处默更郁闷了,哼了一声道:“哼,那还不如你自己扛着呢,好歹也算是为兄弟两肋插刀。”

“噗……”李昊险些被菜噎死,这二货,本来还想跟他说个秘密,现在看来不用了,一会儿让他回家两肋插刀去吧,想着,对站在柜台后的小店掌柜招了招手:“掌柜的,过来一下。”

“几位客人有什么吩咐?”掌柜是个小老头,五十来岁的样子,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

李昊指着桌上的三个小菜问道:“这菜谁弄的?”

小老头儿陪着笑:“是小老儿亲自下的厨,不知合不合客人的口味。”

长安城的水深着呢,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人是不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狗。

小店掌柜显然是深得其中三昧,尽管李昊三人年轻,却也是小心逢迎。

但尽管如此,小老头儿还是低估了面前的年轻人,在他担心的目光中,李昊摇头道:“老实说,这菜还真不怎么样,你这店能开的现在没让人给砸喽,也是运气。”

什么情况?

这是要找茬是霸王餐?

程处默和李震诧异的看向李昊,纷纷做好夺路而逃的准备。

而在距离李昊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桌客人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们,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老帅哥一脸的怒容,正被身边粉衣丽人拉着。

老帅哥身边女子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恬静秀美,单手压住他的左臂,温言细语的劝着:“二哥,莫要动气,且先看看再说。”

老帅哥回看了女子一眼:“观音婢,这些勋贵子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大唐这才立国几年啊,他们便敢欺行霸市,吃霸王餐,若不严惩,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命运里的相遇也好,倒霉催的也罢,总之李昊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与传说中的人物在街边的一处小店里相遇了,而且还给对方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像。

老掌柜并不知刚刚的一瞬间身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尴尬的陪笑:“那个,客人,小店小本经营,您看……。”

李昊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竟让掌柜如此紧张,当下苦笑道:“掌柜的不要误会,我其实就想借你的后厨用用,弄几个合口味的菜式,没有吃霸王餐的意思,你别着急啊。”

程、李二人:“……”

邻桌的老帅哥和粉衣丽人:“……”

借后厨弄几个合口味的菜?你确定不是想要一把火把店烧了?

大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你跟老子说你会做菜,鬼才会信。

李震似乎看到了小店被熊熊大火吞没的样子,一把拉住李昊:“德謇,冷静点,刚刚处默的话是有些不着调,可你也不用把气出在店掌柜身上吧,人家是小本经营,你若是一把火给店烧了,那就活不下去了。”

李昊郁闷,非常郁闷。

明明就是想弄几个合口味的菜,这怎么就那么难呢。

还烧房子,老子能干那么缺德的事么。

越想越郁闷,李昊索性也不解释了,甩掉李震的手,扯起老掌柜便进了后厨。

眼前木已成舟,李震与程处默对视一眼,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小店里另外两桌客人也同时紧张起来,他们是老帅哥李二同志带出来的护卫,早在皇帝陛下发怒的时候已经得到暗示,若情况稍有不对首先是护着皇帝离开,其次是把那三个惹事儿的小子控制住。

时间就这样在压抑的气氛中过去,后厨里除了时不时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便是掌柜的惊呼。

隔了一段时间诱人的香味从里面传了出来,李昊以及端了一个大盘子眉开眼笑的掌柜走了出来。

葱油干豆腐!

滚烫的热油倒在切好的干豆腐丝和葱丝上,香气诱人。

刚刚还在对李昊三人喊打喊杀的老帅哥李二鼻翼煽动,望着两个盘子从自己面前飘过。

真香,好想吃,叫啥名儿来着。

第八章 偶遇与问对

“葱油干豆腐,后面没有别的材料了,我就简简单单弄了一个。”大盘上桌,李昊坐了下来,示意程处默和李震:“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李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没敢先动手,这么多年兄弟,从来没见过李昊下过厨,鬼知道他弄的东西能不能把人毒死。

程处默倒是不怕,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大眼珠子一眯抬手又夹。

“唔,好,好吃,真好吃。”伴随着吱吱唔唔的声音,一大盘子干豆腐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什么鬼?这是多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一边看着的老帅哥李二闻着满屋子的油香,对老掌柜招招手:“掌柜,……给这桌也上一盘那个葱油干豆腐。”

那菜看着十分简单,估计掌柜在后面应该能学个八九不离十。

不想,掌柜是叫过来了,小老头儿却十分委婉的告诉李二,不好意思,做不成,因为干豆腐已经没了。

李二顿时傻眼,虽然贵为皇帝,但让他去别人桌上抢东西吃还是很难做到。

好在李昊刚刚在去后厨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位气度不凡的老帅哥,见他坐在那里尴尬,不由出声邀请道:“这位大叔,若不嫌弃过来拼上一桌如何,小可刚刚思虑不周,把食材都用光了,实在不好意思。”

所谓瞒者瞒不识,李二气度非常,身边的长孙亦是贵气十足,外加另外两桌上的人目光随时都在两人身上打转,如果李昊再不清楚这俩人身份非同一般,当年在特种大队的日子可真就白过了。

李二原本并未打算过去,不过当他看到李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瞟过另外两桌的时候,便意识到身份可能被识破了,当下只好起身:“如此甚好,正想偿偿小友的手艺。”

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在李二看来,那个叫李德謇的小子应该是看出了自己是谁,只是没有点破,却不知李昊只是觉得他身份非同一般,想要结个善缘,并没有其它想法。

便是这样,两桌合成一桌,三人组在另外两桌护卫虎视眈眈的注意下,坐到了李二长孙这对夫妻档的身边和对面。

双方落坐之后,李二首先举杯:“来,小友,老夫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多谢!”李昊端杯陪着李二一饮而尽,酒的度数不高,李昊虽然年龄不大,却也喝得。

等李昊放下杯子,李二已经弄了一口干豆腐放入口中,一股惬意涌上笑着说道:“小友自何处学得这就手易牙的本事,倒叫老夫好生羡慕。”

李昊笑答:“呵呵,大叔过奖了,这些都是我平时在家瞎琢磨出来的,算不得什么。”

“唔。”李二点点头,又下了一筷子,话锋一转道:“刚刚我听小友提到左领军卫,难道是在其中任职?”

“嘿嘿。”李昊露出十分欠揍的表情:“大叔好眼力,区区不才,左领军卫翎府果毅都尉李德謇”言罢指指另外两人:“这两位是我的好兄弟,程处默、李震,他俩都是校尉。”

李二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不错,英雄出少年啊。”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四、五、六、七品其实没啥区别,想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

程处默并不知道李昊请来了怎样的一尊大神,兀自洋洋得意:“那是,不瞒你说,我们三个在长安年轻一辈里面可是出类拔萃的,别人在我们这个年纪都还是个散官,可我们已经有了实职了。”

听着程处默的自吹自擂,李二保持着微笑不置可否。

自从李昊自报家门那一刻起,他已经在暗中将这三个小子与印象中的纨绔子弟对上了号,没有立刻起身就走,不过是因为吃人嘴短罢了。

李震这个时候喝的有点多,眼珠红通通的,见李二没有过于惊讶的表现,热血上头,一拍李昊的肩膀,嚷嚷道:“看到我这兄弟没?三卫将军李靖的独子,尽得其父真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和,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星相占卜,诗词歌赋,排兵布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按照唐人的标准,李昊认为李震说的并没有错,可当着身份不明的大人物,总要谦虚一点,于是连连摆手:“过了,过了,这位大叔我兄弟喝的有点多,您别见怪。”

“怪道是不怪,不过……”李二顿了顿,与身边的长孙对视一眼,继续道:“三卫将军李靖老夫倒是接触过几回,据老夫所知,就连他本人好像也没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本事吧。”

好尴尬,李昊挠挠头,这话没法接啊,天被聊死了。

正想着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却听李二说道:“这样吧,既然你是三卫将军李靖的独子,那老夫出道题考考你,若是能让老夫满意,可以许你一个条件,如何?”

见李二把自家便宜老子都搬出来了,李昊知道不答应不行了,于是硬着头皮道:“好,大叔你问吧。”

“倒是有些担当。”李二并没急着提出问题,先是夸了一句,然后才缓缓说道:“近日,突厥颉利可汗派人来长安,欲与我大唐联姻,此事,你怎么看?”

熟知贞观初期历史的李昊想都没想:“这还用怎么看,肯定是不答应他啊,颉利那老小子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嘛。”

“哦?何出此言?”李二微微一怔。

这几日在中书省,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人已经讨论过数次,对与突厥和亲一事总是各有主张。

魏征的意思是主和亲,毕竟颉利在一个月前已经用事实证明,突厥的确有实力与大唐一拼,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必要为了一点点面子与其撕破脸。

而房、杜二人的意见则是不支持和亲,理由是天气已经入冬,漠北更是早降大雪,颉利就算心有不满,也无力在短时间内举兵南侵。

至于李昊,李二完全是搂草打兔子,临时起意要听听大唐的年轻代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只是没想到,李昊竟然旗帜鲜明的支持不和亲,而且还提出了另一个观点,那就是颉利不安好心。

这让李二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期待,决定听听他怎么说,只要这小子说的不是太离谱,以后便多给他一些上进的机会,好好培养培养。

李昊并不知道面前的老帅哥就是大唐的最高权力者,他正在努力回忆着在军校时学过的战例,尤其是唐与突厥之战,一边想一边说道:“我认为,颉利来大唐求亲不外乎就是想要巩固自己在漠北的地位,以我大唐为靠山,威胁其它部族。

若是当今圣上同意和亲,便是中了他的计策,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利用这一优势除掉突利小可汗,到时候颉利的部族便会一家独大统一漠北,对我我大唐北部边境形成巨大的威胁。”

酒喝到一半的程处默茫然看着李昊,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样,李震已经趴到桌上与周公同游,浑然不知身边发生的事情。

倒是李二目中异彩连闪,坐正了身体,沉声追问道:“那如果不和亲,你觉得颉利是否会再次犯边?”

李昊道:“我认为短时间内不会,而且不和亲不代表我们什么也不做,依我之见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对突利小可汗大加赏赐,一来可以分化他们,二来可以让颉利有一种危机来自内部的错觉。此人刚愎自用,若是感觉到草原内部不稳,必然会举起屠刀,到那个时候突厥内部动荡不安,圣上若能再联系一下薛延陀,几方合力之下,只怕颉利老儿将会命不久矣。”

“好,说的好,果然是少年了得,李靖生了个好儿子啊。”

李二并不知道李昊只是照在照本宣科,在他看来这小家伙所说的一切简直就是深合朕意。

颉利那老杀才趁着他登基的那段时间大军压境,在渭水之畔又逼着他签了城下之盟,这在李二看来就是毕生之耻,如何还能再答应和亲。

只是他短时间内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对付突厥人,所以只能把这件事拖下去,天天听着魏征等人在那里吵来吵去。

现在好了,办法有了,虽然并不全面,多少有些臆测的成份,可李二觉得自己有能力完善这个计划,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如面前这个少年所说,拿颉利的人头来祭旗。

不,还是不要祭旗了,如果抓到那老杀才,还是让他来朕面前跳舞好了,听说草原歌舞独具一格,说不定那草原之王跳的会更好看呢。

解决了心头大患,李二也没心思再吃了,安排护卫出去将马车赶来,带着长孙便准备回宫。

临行前抓过李昊嘱咐道:“李德謇,你很不错,只是以后莫要再行纨绔之举。”说到此处,看了眼另外两个喝的醉眼乜斜的这伙:“最好能离他们两个远些,莫要自误,懂么。”

李昊看了两人一眼,暗道一声对不起了兄弟,随后对着李二一抱拳:“大叔有所不知,我与他们二人亲如兄弟,父辈又情同手足,如何能看他们就此堕落下去,与他们混在一起,不过是想要将他们引回正途。”

李震、程处默:zzz。

这一觉睡的,真香!

第九章 我掀翻了李二?

许是李昊之前的一番话对了李二的心思,老帅哥是怎么看他怎么顺眼,闻言笑道:“你这小子心性倒也不坏,也罢,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看着处理吧,老夫走了。”

“嘿嘿,恭送大叔。”李昊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唉,面皮还是薄了些,否则若再吹几句,兴许这老头儿能许我一闺女。

李二不知面前的小子正打着自家闺女的念头,拍了他肩膀一下,郑重道:“好自为知吧小子,老夫姓李。”

什么嘛,说好答应我一个条件呢,给个姓氏就完了?倒是让我去哪儿找你啊。

还有,老子这是掉进祖宗堆里了?怎么遇到的全都是姓李的?

看着人家侍女掺着女眷上了车,李昊郁闷的想着,无意间瞥见对面屋脊投射在地面的影子上多了一个人,一个端着什么东西的人。

出于职业敏感,李昊第一反应就是狙击手,看着正准备上马的李二,叫了声小心便冲上去,将其拦腰抱住,两人重重向外摔了出去。

同时,屋脊之上传来“嘣嘣”两声闷响,李二的坐骑与李昊亦在同时发出一声嘶鸣和一声闷哼。

是强弩!

护卫们都是玄甲军所扮,训练有素,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声喊将李二与李昊围了起来:“护驾,有刺客!”

大爷的,吃个饭都不消停,老子招谁惹谁了!

被弩箭射穿了左臂的李昊并没有意识到‘护驾’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冲出来救了什么人,扑倒李二后团身而起,拖着他就向刚刚的小酒馆里冲。

大街上太危险,鬼知道敌人有什么样的埋伏,只有刚刚的小酒馆相对还算安全,躲进里面需要防守的也只有那个不大的小门。

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李二回过神,已经被李昊推进了酒馆的后厨,身前身后围满了人。

老帅哥这个时候还算是淡定,并没有惊慌失措的表现,只是眼神凌厉的在身边扫了一圈,随后问道:“观音婢在哪里?”

观音婢,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时间根本不允许李昊多想,外面已经杀声震天,老帅哥发现自己的女人不在,竟还想带着人冲出去。

李昊暗骂一声晦气,扯住想要往外冲的李二怒斥道:“这个时候你出去裹什么乱,外面那些人显然是为你来的。”

李二眼珠子都红了,回瞪着李昊:“朕的观音婢还在外面!”

又是观音婢,这女人真的这么重要么?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以及守在门口那些护卫紧张的表情,李昊知道外面的情况一定不怎么好。

他现在能做的一是继续躲在这里,虽然暂时能够安全,但将来能怎么样却不好说。

身边的老帅哥带着那么多的护卫看着就不像一般人,鬼知道他的女人如果死了,丫会不会把帐算到自己头上。

二是自己出去趁乱把那个女人救下来,正所谓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成全了这老帅哥,结个善缘也不错。

眨眼之间,李昊已经做出了选择,将李二往护卫群里一按:“你待在这里别出去添乱,我去救人。”

李二:“……”

我老婆的事儿跟你个小屁孩儿有什么关系?朕朝他发火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这小子刚刚还救了朕一命。

“哎……,你”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左臂上插着一只弩箭的李昊已经闪身从门口冲了出去。

望着那消失于门口的背影,被护卫们挤在身后的李二长叹一声:“唉,李靖一家,真忠臣也!”

众护卫:这是拿命搏出来的前程啊!

李昊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冲出酒馆的大门之后,注意力立刻集中到外面停着的马车上面。

只见马车的四周已经躺下了两个护卫,胸口和头部插着弩箭,显然在刺杀发动的瞬间就已经毙命。

另外,还有四个护卫正围在马车的边上与七、八个黑衣人厮杀,身上带着数道刀伤,显然已经力不从心。长街之上,还有四、五处战场,黑衣人大概有二十来人,护卫却只有八、九个。

显然,外面的战局护卫一方属于弱势,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落败,到时候马车上的女人只怕也活不成了。

怎么办?直接冲上去显然是不行的。

如果是以前的身体,李昊相信自己可以冲上去出其不意放倒两、三个。

可是现在……,十四岁的年纪,再加上弱不禁风的身体,冲上去那就是送菜。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一个小屁孩儿,李昊迅速打量周围的情况,很快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拼了。

特种大队的经历在这一刻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了计划之后,李昊果断抓住射进左臂还没有拔出的弩箭,一咬牙硬生生顺势拔了出来。

一股血箭射出,疼的李昊发出一声嘶吼。

但尽管如此,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迅速靠近了马车,接近了正在交战的一个护卫和两个黑衣人,并趁着黑衣人一个愣神的功夫,扑了上去,手中弩箭插向他的颈部动脉。

血光四射,黑衣人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倒了下去。

接着,李昊没有半点犹豫,丢下半死不活的黑衣人,直接跳上了马车的车辕,手中还没有丢掉的弩箭对着马的臀部狠狠扎了上去。

“希律律……”面对战场没有一丝慌乱的驮马绝对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战马,但这并不代表它不怕疼,被弩箭重重一扎,顿时一声长嘶,疯了一样顺着长街向前狂飙而去。

我靠,这样也行?

躲在酒馆里的李二目睹了李昊救人的全过程,登时木若呆鸡。

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吧,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此乱局你还能指望他什么,短时间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已经算是杀伐果断了。

李二想着,目光不由看向还在伏案大睡的程处默和李震,或许也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那个臭小子不是说过要带着他们迷途知返么。

程处默、李震:zzzz。

……

……

受惊的战马跑的飞快,却依旧不断用手里的弩箭扎着马的臀部,回望身后战局……。

老帅哥,你女人老子给你带出来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喂,快点把马拉住。”身后的车箱里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管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保命要紧。

嗯,跑的有些慢,得再来一下,“噗……”扎一下。

“喂,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娘娘被颠的受不了了。”女人还在啰嗦。

烦不烦,老子在救人不知道么,“噗……”再扎一下。

长街之上,惊马拖着马车飞驰而过,人喊马嘶乱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突然……。

“吁……”

“希律律……”

就在李昊的结石都要被癫出来的时候,狂奔的战马十分突兀的被人拉住了,两张黑漆漆的老脸出现在车辕两侧。

“李德謇?你小子怎么回事,为何闹市纵马?”

“小子,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全身是血?”

两个老货异口同声的发问。

“谁,谁啊?”李昊早被癫懵了,两只眼珠子上下直蹦,看人都重影。

“小兔崽子,你……”老货怒了,伸出大巴掌正想教训李昊,车厢的帘子被人先开,粉衣丽人现身:“程知节,张宝相,速,速去永安坊救驾。”

“皇后娘娘?”程咬金、张宝相傻了。

皇后娘娘长孙无垢什么时候不是以恬静秀美世人,现在倒好,发鬓散乱,额头微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对了,皇后刚刚说什么来着,救驾……

救驾?!

我靠,出大事儿了!

俩老货顾不上其它,程咬金大叫一声,撒腿就跑,张宝相倒是好些,临危不乱,回头撤住李昊:“小子,火速护送皇后娘娘回宫,若出半点……呃,怎么晕了?”

“宝相不必理会这里,速去救驾,这里本宫自会处置。”

“诺!”听了皇后的命令,张宝相也顾不上李昊了,追着程咬金的背影就走。

可怜的小李同志在刚刚程咬金叫出皇后娘娘的瞬间,终于想起观音婢是谁了。

同时他也记起那老帅哥似乎说过“朕”这个字眼儿。

完犊子了,皇上和皇后啊!

我都干了什么,好像是把李二从马上给掀下来了吧,而且还教训他裹乱来着。

另外,皇后的额头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刚刚在车厢里颠的吧?

这可是大唐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呐,全特么被自己给祸祸了!!

算了,我还是晕了吧,爱咋咋地好了,反正老子也是伤员。

于是,李昊晕了,晕的很彻底,谁都弄不醒的那种。

第十章 又升官了

张宝相离开没多久,大批的右武候卫官兵开始向西市汇聚,长孙皇后在众多官兵的保护下换了一辆马车,一路赶回皇宫。

李二那边在长孙皇后离开之后胶着了一段时间,但随着程咬金等人的赶到,局势开始向有利的方向发展,最后生擒刺客三人,其余人等尽数被杀。

后续的事情如何处理,因为这场刺杀有多少人被牵连,李昊并不知道。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身侧正坐着一位年纪十六、七岁的美丽女子,正是刺杀发生之前,扶着长孙皇后上马车的‘侍女’。

“这是哪?”李昊觉得头很疼,胳膊更疼,挣扎了一下问道。

“东宫,宜春宫。”女子一脸的不高兴,冷声回答。

“宜春……,宫里还有青楼?”李昊一头问号,李二还有这爱好?

女子瞪了李昊一眼:“喂,这里可是皇宫,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纨绔子弟!”

“呃……,好吧!”

好男不跟女斗,好人不跟狗斗。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短暂的沉默后,李昊问道。

女子答道:“李雪雁。”

“哦,还挺好听。”李昊嘀咕了一句,又问道:“陛下怎么样了?皇后娘娘呢?”

李雪雁冷冰冰的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我这小暴脾气,小丫头片子跟谁俩呢这是。

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刚铁直男李昊把眼一瞪:“李雪雁,不要以为你长的漂亮就可以随便给老子脸色,老子可是救了你的命。”

李雪雁漂亮的大眼睛瞪了回来:“那你想怎样。”

李昊刚想说挤兑这丫头几句,隐约间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心中一动道:“你的一个微笑,没问题吧?”

“哼,你还想让我谢你?如果不是你把马车赶那么急,我怎么会……”李雪雁话说了一半,突然站了起来,对着门的方向施了一礼:“雪雁见过皇帝叔叔。”

李二的声音在李昊看不到的位置响起:“嗯,中午的时候吓坏了吧?朕回来时已经通知了你的父亲,他正在外面等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诺,谢谢皇帝叔叔。”李雪雁又行了一礼,瞟了李昊一眼,像只漂亮的蝴蝶翩然离开,只留袅袅余香。

李昊无奈叹了口气,李雪雁虽然冷,可再怎么也比李二这个半大老头儿好看些,再说李二好像还是被自己从马上掀下去的,万一要是迁怒老子……。

算了,死活就这一遭了。

顾不得浑身难受,李昊挣扎着爬起来,面对刚刚进来的李二:“陛下,臣,呃,小可,在下……哪个。”

用什么自称好呢?好尴尬啊。

李二有些好笑,坐到床上,按了李昊肩膀一下:“好了,念在你还未成年,又救驾有功,以后便跟雪雁一样,叫朕一声叔叔吧。”

李昊连忙低头:“陛下,小侄不敢。”

李二:“……”

不敢?小侄都出来了还说什么敢不敢的,口谦体正直,心思还真不少。

咂咂嘴,李二道:“行了,你小子也不要装了,若是真不同意,那以后就自称臣。”

“小侄遵旨,谢皇帝叔叔。”傻子才不同意,皇帝啊,多粗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呵呵……,你这小子。”李二以指虚点李昊笑骂了一句,面色一正道:“对了,雪雁那孩子面冷心热,朕此前忙于外事,皇后又忙着安抚宫人,这整整一夜全赖她守在你身边照料,你可不要不领情。”

“小侄明白了。”昏迷了整整一夜的李昊点点头,心中对李雪雁的看法有了些改变。

不过,那丫头到底是谁呢?长的可真漂亮,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娶回家指定能生儿子。

李昊始终不忘自己身为‘祖宗’的责任,传宗接代的问题一直都被放在第一位。

正胡思乱想,做梦娶媳妇呢,却听李二问道:“你的胳膊没事了吧?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叫太医,莫要留下什么后患。”

“哦,已经没事了,您看。”李昊回过神,忍着疼把受伤的胳膊抬起来,五根手指动了动。

其实在驱赶马车逃离刺杀现场的时候,李昊就已经试了自己的左臂,知道只是受了些贯穿伤,看着可怕实际并没有伤到大动脉和神经,没有什么大碍。

李二看着李昊不断开合的手指嗯了一声,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伴驾太监林喜道:“拟旨,三卫将军李靖之子李德謇公忠体国,加之救驾有功,敕封三原开国县子,赏千金,帛百匹,领左领军卫翎府折冲都尉职。”

我靠,又升官了!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上午才从李勣那弄了个正五品果毅都尉,结果屁股都没坐热,一下午的功夫连升三级,跳过正五品上,从四品下,直接升到正四品折冲都尉,而且爵位也水长船高,升级到子爵不说,还多了开国两个字。

照这个进度,等自家那便宜老子回来,估计都成自己下属了吧?

李昊傻呵呵的乐着,心里这个美啊,连谢恩都忘了。

老太监林喜躬身应诺,羡慕看着傻乐的李昊。

幸运的小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凭着救驾之功入了陛下的法眼,只要不走岔路,假以时日又是一位朝中新贵,李靖一门大兴有望。

李二并不知道手下在想什么,当然,就算知道也不在乎,看着李昊吩咐道:“德謇啊,今日你说的对抗突厥之策深得朕心,回去之后,记得写封奏书,过几日伤好呈与朕看。”

“诺,小侄记住了。”李昊压下心中喜悦,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开口说道:“陛下,如果没有其它事,小侄想要回家看看,这次的事情闹的挺大,父亲又不在家中,小侄怕家里人惦记。”

李二露出欣赏的目光:“嗯,这样也好,一会儿我让林喜安排人送你回去。”

所谓‘回去之后’的意思就是在逐客,反正李昊伤的是胳膊,并不影响走路,留在宫里总是不大方便,可是李二又不能直说,故而只能在话里带了一句。

好在李昊是个灵醒人,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主动告辞离开,避免了双方尴尬。

只是,当李昊坐着软榻被人抬出来的时候,却被东宫正殿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不大的广场上乌泱泱站满了人,黑压压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数十员军方将领个个顶盔掼甲,气势汹汹站在前列,无数双眼睛死死盯在他这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年轻身上。

在这些人的最前面,程处默和李震两个倒霉蛋儿可怜巴巴的跪在地上。

这是要干啥,拿这两二货祭天?

那老子可得快点离开,别被暴走的老天爷拿雷给劈了。

第十一章 老陈膨胀了

装死,这个时候必须装死。

李昊踹了一脚抬软榻的太监,示意他加快速度,顺带眼睛一闭,开始装死人。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路过殿前广场,李昊暗中祈祷。

然而,天不作美,老天爷似乎不在家,李昊的祈祷成了无用功,几个黑脸老货早已经堵在了出宫的路上。

李勣更是直接把他从软榻上提了起来:“小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如何会与陛下在一起,说!”

说什么啊,我才是受伤最重那个好么!

李昊睁开眼睛,半死不活的道:“李叔,我都剩半条命了,您放过我吧,成么。”

程咬金的大脸从一边探过来:“你小子少来这套,只是被射中了胳膊,死不了人,快说,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李昊布偶一样被扯来扯去,都快要哭了:“程叔,我跟处默和李震从军营出来之后就是想去喝点酒,顺带商量点事儿,谁也没想到会遇到刺驾啊,您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比您还想知道呢。”

“这么说,真的是偶遇?”程咬金沉着脸,不见半点平时胡闹时的样子。

李昊哭丧着脸:“真是偶遇,事实上,如果不是半路遇到你和宝相叔,我都不知道马车里就是皇后娘娘。”

“嗯,是偶遇就好,偶遇就好。”

李昊明显感觉老程松了口气,心中一动问道:“程叔,您老该不会觉着我们三个跟刺客有关吧?”

李勣阴森森的说道:“你说呢?陛下遇刺的时候身边就你们三个,说跟你们没关系谁信。”

敢情这是碰瓷儿来了,李昊翻了个白眼:“李叔,那照你这么说,三省六部那么多人,陛下出没出宫都不知道,说出去谁信!”

说完这番话,李昊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可没想到,耳边却传来李勣的声音:“说的好,以后若是有人诘难你,就照这么说。”

什么意思?李昊诧异的看了李勣一眼。

李勣却像没事人一般,回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臭小子胡说八道,滚回家养伤吧。”

马丹,都是些老货,精神病,人渣,李昊暗暗骂了一句,重新上了软榻。

身后传来李绩与程咬金的对话:“我就说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一定可以找到脱身的法子吧。”

“嗯,这小子的确不简单,竟然在那么关键的时候想到把皇后娘娘的马车赶走,若是我家那臭小子,估计就抽刀子上去硬拼了,到时候人没救下来,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行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想想陛下那里怎么交待吧,一下子混进二十多个刺客,这事儿大发了。”

渐行渐远,身后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李昊的心里却别有一翻滋味。

原来李勣和程咬金拦住路只是想提醒自己,有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老货们看着自己能在宫里软榻心生嫉妒,故意来恶心人的。

拍着怀里的圣旨,李昊心情又变的美滋滋。

至于那两位还在好兄弟,emmm……,估计会被领回家揍一顿吧,这没啥大不了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出了这么大事儿总得有人出来顶雷不是。

……

……

回到家,李昊远远便看到自家门口乌泱泱站了一大堆人。

管家老陈一身大红衣服站在门口,身后数十家将雁翅排开,丫鬟仆役站在最后一排。

在老陈的面前,摆着供桌香案,三支大香冒着袅袅青烟,三牲供品摆的是整整齐齐。

这是要祭祖还是要拿老子祭天?该不是发现老子是个穿越者,要浸猪笼吧?

看着四周邻里家墙头上冒出的一排脑袋,李昊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待行至家门口,只见老陈一摆手,众家将、丫鬟仆役同时行礼,口中高呼:“恭迎世子归来,世子威武!世子威武!”

自家老子是国公,国公家的娃自然是世子,这一点李昊知道。

这就算这样,眼前这场面也太大了吧?李昊一脸懵比,看着老脸笑到扭曲的管家:“老陈,你闹哪样呢这是?”

如果不是有耳朵挡着,老陈那嘴都能咧到后脑勺去,对自家少爷那是怎么看都觉着稀罕,搓着两只大手干笑着问道:“少爷,听说您救了圣驾?还得了封赏,这得告慰祖宗在天之灵啊。”

“昴,那,那告呗。”李昊点头,觉得老陈这货有些不大一样,说话这声儿似乎也太大了。

老陈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继续问道:“少爷,陛下有啥赏赐没有?”

“哦,赏了个四品折冲都尉的实职,顺带爵位升了一级,三原开国县子。”

“天呐,正四品折冲都尉?!开国县子?少爷,您可真是太厉害了,长安城年轻一代除了皇亲您是升官升的最快的了,祭祖,这必须祭祖啊!”

老陈声音更大了,听着音儿都炸了。

不过老陈在乎么?当然不在乎。

他就是要让四周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知道,自家少爷这回可是真出息了!

十四岁的四品折冲都尉啊,这可是实职,正八经儿可以上殿面圣那种,不是那些劳什子骠骑将军,中散大夫等散官能比的。

这回看他们谁还敢说自家少爷不争气。

纨绔,纨绔些怎么了?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

你们家的少爷倒是不纨绔,可是跟我们少爷能比么?你们敢去救驾么?我们家少爷就敢!

而且我们家少爷的爵位那可是自己挣来的,三原开国县子,听听,开国县子,你们那些吃老本,继承来的爵位能比么?

老陈很膨胀,甚至可以说是膨胀到不行,扯着脖子在家门口喊了足足一刻钟。

起初对面宇文士及家那个管家还躲在门后听听,可越听越不是味道,最后更是气的脸色铁青,暗骂一声晦气,回头找自家下人出去气了。

其它人家也听到了老陈的叫嚣,一个两个心里也不是那么舒服。

最后李昊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捂着胳膊上的伤,黑着脸道:“老陈,你要是再不进家,老子就要被疼死了。”

十二章 高尚的人

好不容易进了家门,李昊就再也绷不住了,龇牙咧嘴叫过两个仆役:“你们两个,快去准备热水,再弄些布条进去煮,快去。”

“诺!”两仆役飞奔而去。

李昊又看向陪在身边的老陈:“你也别闲着,去弄几十斤酒糟去,另外,找个人扶我去后院厨房。”

“啊?!少爷,您去厨房干什么?君子远包厨,您可不能……”

“让你去你就去,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龙套,再墨迹老子换人了啊。”李昊不耐烦的叫道。

老陈:“……”

宫里的太医医术如何李昊并不清楚,但考虑到术业有专攻,他还是比较相信自己。

就算清创术早在三国时期就已经被华佗在关羽身上试验过,到了唐朝时期已经形成一定的套路,李昊还是认为自己的命最好由自己主宰。

……

水很快就烧好了,滚烫的沸水里面不知什么材质的布料在里面翻滚。

李昊坐在厨房的门口的一张胡凳上,左臂的伤口裸露在外,显得有些狰狞。

一个年轻的壮小伙站在他身边,担忧的目光停在李昊身上,手里拿着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布条,在李昊伤口附近比划着,嘴唇蠕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他叫陈蒙,管家老陈的儿子,平日里负责伺候李昊,到了关键时候,自然要由他顶上来,谁让他是亲信呢。

李昊酝酿了半天,也不见陈蒙动手,扭头问道:“怎么回事儿,陈蒙,老子的胳膊上有花么?还要看这么长时间?”

陈蒙吱唔道:“不是,少爷,你刚刚说要杀我全家来着。”

李昊无奈:“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怕什么,大唐是有律法的,不可能我想杀就杀。”

“哦,那,那要是我再弄疼了少爷……。”

“放心,不怪……嗷……”你字还没出口,伤口就被按住了,气的李昊破口大骂:“陈蒙,你大爷的,等老子伤好了,非弄死你不可。”

陈蒙手上动作不停,憨憨的道:“少爷,你说不怪我的。”

“老子现在反悔了!”李昊疼的直抽抽儿,声音都在打颤。

该死的太医竟然用生石灰来治外伤,那东西虽然止血效果一流,可也是有剂量限制的。

再说就算是用生石灰,那也是在伤口外围使用,全都塞进伤口里面算怎么回事?要杀人么?

所以如何把伤口里面的生石灰弄出来就成了李昊急需解决的问题,也成了陈蒙正在进行的工作。

长长的布条被陈蒙用细长的竹签从外侧塞进伤口,再从胳膊的内侧拉出来,带出无数的乌血和不知名堂的药材。

一次又一次,等到创口变的通透,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时,李昊已经疼的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管家老陈这个时候也回来了,同时带回来满满一大车酒糟,还有……一个带着侍女的红衣小姑娘。

“你在干什么?胳膊不想要了?”红衣小姑娘在看到李昊的第一时间便冲到了他的身边,声音中带着愠怒。

李昊有些诧异,纳闷的道:“李雪雁?你来我家干什么?”

李雪雁没有回答,反而不悦的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胳膊上的伤太医明明已经给你处理好了,谁让你擅自打开的。”

这小妞到底谁啊,这也太彪悍了,必须得好好调教调教,否则将来娶回家岂不糟糕。

李昊叹了口气,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唉,李雪雁,你知道么,太医医好的其实只是我的身体,而我的心,却依旧在流血。每当我想到大唐有无数将士在受伤之后得不到最好的治疗,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的疼,他们的身边没有太医,也没有珍稀的药材,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冥冥之中的运气来保住生命。

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在有生之年,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像现在,我受了伤,那么如何用最简单,最实用的办法来避免伤口感染,促进伤口愈合,就是我的目标,哪怕这条胳膊因此废了,也无所谓。”

李雪雁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盯着李昊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么?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你,他们都说你是一个纨绔子弟。”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也不想解释,他们说我纨绔也好,败家子也罢,这都没什么关系。”李昊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夜幕低垂的天空,声音中带着空灵:“因为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纯粹的人,时间将会为我证明。”

李雪雁无声的注视着李昊,似乎想要重新认识他一样。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吧?若他真是纨绔,皇帝叔叔又怎么会委以重任。

况且,他若真是纨绔,在那种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主动冲出来将马车赶走,毕竟父亲都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大智大勇之辈,很难想出这样的办法。

无声的沉默中,任城王李道宗的独女雪雁郡主自动脑补了一个优秀少年,在众人的误解与谩骂下蹒跚而行的画面。

女孩子柔软的内心世界悄然敞开,在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悄然印上了一个影子。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对你发脾气,其实我这次来是向你道谢的,谢谢你白天的时候救了我。”

心态的变化让李雪雁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听在李昊耳朵里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该死,刚刚表演的太过投入,把这丫头给忽悠懵了,这可不是好事,老子还不知道这丫头是谁家的呢,万一她想以身相许可咋整,那大森林还要不要了?

再说,老子眼下还伤着呢,哪有功夫在这瞎扯淡,李昊琢磨着,主动岔开话题:“雪雁,我正在研究一种叫酒精的东西,主要作用是用来消毒,可以避免伤口感染,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留下来看看,说不定还可以帮我点忙。”

第十三章 文成公主?

李雪雁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自认发现了李昊的秘密,还是想要验证一下他是否真是一个高尚的人。

李昊当然并不在乎这些,将伤口重新包上之后,他立刻指挥着管家老陈进行蒸酒的工作。

后世当兵的时候,李昊有一个战友家住在农村。

休假的时候李昊过去玩,新眼看过土法蒸酒的全过程,这一次他打算改良一下,试试能不能再进一步提纯,就算弄不出真正的酒精,高度酒其实也不错。

反正在他看来,就算是散白,消毒的作用也比太医弄出来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强,否则冷兵器作战时,战损岂会那么高。

李雪雁在转变态度后化身好奇宝宝,跟在李昊的身边看什么都好奇,等到酒糟入锅,立刻问道:“昊弟,为什么你的那个锅要接出来一根管子?还有,你蒸酒糟干什么?”

昊弟?我跟你很熟么?

心理年龄已经高达三十的李昊表示心很累,无奈的说道:“这个叫蒸馏,加快酒糟里酒精的挥发速度,然后再利用冷凝法,将挥发后的酒精收集起来,通过那个管子流出笼屉。”

李雪雁一头问号:“蒸馏?冷凝法?那是什么?”

李昊继续替好奇宝宝科普:“通常来说,大部分物质都有三态,分别是固态,液态,气态。所谓蒸馏,就是把水从液态变成气态,而冷凝法,则是将气态的水再变回液态。”

李雪雁头上冒出更多的问号:“那,那你这不是……费二便事么。”

“唉,这当然不是费二便事,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通过这样的循环可以把酒糟里的精华快速提取出来。”

李昊自认不是一个好老师,不过一些简单的道理还是能说清楚的。

但意外的是,李雪雁这丫头竟然有着十分不错的领悟力,独自想了一会儿皱起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提取精华?那为什么我们在蒸鱼的时候没办法把鱼肉提取出来?”

李昊:???

是什么样的脑洞才能让这丫头想到通过蒸馏法提取鱼肉的?鱼是生物好么?想要提取鱼肉最好的办法就是物理切割吧?

李昊半晌才道:“那个……蒸馏法只适用于没有生命的物质,比如说矿石,水之类,但是有生命的东西不行,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都不行。”

“你的意思是,植物是有生命的?”

“理论上说,所有由细胞构成的生命体都是有生命的,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

“那岂不是说,佛门也在杀生,植物既然是有生命的,那些和尚就不是在吃素啊。”

完了,这天没法聊了。

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回答这些问题。

李昊痛苦的拍着额头:“大姐,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能不能先放过我,等我伤好了再给你解释?”

“啊!”李雪雁的小脸瞬间变的通红:“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真的很厉害,那么小就懂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小?我哪里小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小了!

老子好心给你科普,你竟然如此毒舌!

如果不是看在……,算了,还是先问问再说。

李昊咳了一声,摆摆手:“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很低调的人,正所谓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说是吧。”

“嗯,你说的对。”跟李昊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李雪雁智商直线下降,开始向小迷妹发展。

李昊却趁机问道:“对了,你女红做的怎么样?”

李雪雁俏脸又红了一下:“还,还可以。”

“那就好,一会儿记得帮我个忙。”李昊看着不远处已经忙的差不多的众人,叮嘱了李雪雁一句,便走了过去。

管家老陈见他过来,带着一身酒气立刻迎上:“少爷,酒已经蒸过三次了,您看还要不要继续。”

“不必,就它了。”李昊叫过陈蒙,拆开临时包扎好的伤口:“按照刚刚的方式,再用酒精把伤口洗洗。”

陈蒙低头看看放在脚边的小酒坛,咂咂嘴,一脸惋惜:“少爷,用,用这个?”

“不争气的东西,看什么看,想喝以后有更好的。”李昊低声骂了一句,坐到摆好的胡凳上面,拉开架式:“快点,别磨叽。”

得嘞!

一听有更好的酒,陈蒙眼睛亮了,二话不说,提起酒坛,抄起煮过的布条,在李昊错愕的目光中按到了他的伤口上。

“嗷……”

疼,真特么疼。

李昊一边抽抽儿,一边想着。

站在不远处观看的李雪雁脸上闪过一抹不忍之色。

昨天晚上在宫里太医给李昊医治的时候,已经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灌了麻沸散,再加上两人之间不是很熟,所以小姑娘并不怎么关心他。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经过接触,李雪雁已经对这位卫国公家的独子产生的浓厚的兴趣,以及一丝丝的好感,再看他痛苦的样子,小姑娘的心一下就乱了起来。

不过好在这次清创用时并不长,经验老道的陈蒙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李昊也迎来了更加困难的一个阶段。

“李雪雁,来,到你了,帮忙!”叫过管家老陈,拿过已经准备好的针线,放进高度数的散白里泡了泡,李昊对李雪雁招了招手。

李雪雁迷惑的问道:“我,我能帮什么忙?”

李昊尽量表现的十分淡定:“缝伤口,就是像补衣服一样,把这里缝起来。”

“什,什么?你,你让我……”李雪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帮忙竟然是这个。

李昊笑道:“怎么?刚刚你可是答应要帮忙的,别说现在不敢了。”

李雪雁:“可,可为什么是我,你,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弄,而且,而且身体怎么可以用线来缝?”

“都说了是尝试,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人的身体不能用线来缝?至于说为什么不让他们弄……你看看他们棒槌一样的手指,让他们杀人还差不多,救人……呵。”

被鄙视了,李府下人,上至管家老陈,下至烧火老柴,全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看着李昊道过来的针与线,李雪雁的内心是拒绝的,可当她看到面前那双坚定的眸子,又有些不忍心拒绝。

僵持了大概足有十几个呼吸,美丽的红衣小姑娘艰难的伸出了右手,将针与线接了过来。

李昊则再次坐下,伸出胳膊:“来吧,缝的密一些,每一面至少要五针,缝的少了会裂开。”

李雪雁只觉得手中绣花针无比沉重,拿在手中就像拿着一把长剑,看着那已经泛白的伤口,半天也下不去手。

如果放在昨天,自己与这个少年在马车上初相识,或许……。

好吧,就算那样李雪雁知道自己同样下不去手。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而是,她真的没有拿针扎别人的经历,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

我这样,会让他很失望吧?小姑娘默默低下了头。

“打起精神来,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么?其实对你我来说,这并不只是一次简单的伤口缝合手术,你要知道,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将会给大唐无数人创造出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一个英雄,一个挽救了无数人生命的英雄。”

李昊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近,给了李雪雁极大的鼓励。

可事实上,对于李昊来说,事情远没有那么复杂。

伤口反正都是要缝的,既然如此,让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来缝远比一群大老爷们儿缝要好的多,虽然疼还是一样疼,但至少可以赏心悦目些。

这就像结婚娶媳妇,大家都知道晚上闭了灯都一样,可还是喜欢找漂亮的。

至于说为难,谁还没有过第一次呢!

……

李雪雁手里的针最后还是扎下去了,因为她无法面对李昊失望的目光。

感受着手中绣花针刺穿皮肉时那种生涩,小姑娘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就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了下来。

我只是来道谢的啊,为什么要让我干这种事情。

一针,两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昊左臂内外两侧的伤口全部缝合好了,针脚细密,间距相等,看上去有着别样的美感。

但李雪雁却再也受不了了,刚刚缝好便将手里的针一丢,哭着跑了出去。

管家老陈有些不知所措,叫了声郡主殿下,连忙追了出去。

在他看来少爷今天的行为有些过份了,这么刺激的事情就算他这个爷们儿看着心都揪着,更不要说让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亲自操刀。

而李昊则是一脸的懵比,老陈的一声郡主殿下如醍醐灌顶,让终于想起李雪雁是谁了。

文成公主,历史上大大有名的文成公主啊!

看看胳膊上的伤。

老子这伤要不要一直留着不拆线呢?若是留到一千四百年后,应该很值钱的吧?

第十四章 长安城里无铁匠

老陈最后还是没有把李雪雁追回来,主要是人家太高,高到他老陈够不到的程度,偏偏家里唯一比较高的那个还在发呆,琢磨自己能不能再活一千四百年。

府上的下人们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一个个都用佩服的目光看着自家少爷,就连那些平时自认爷们的家将也不例外。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面不改色的拿针在自己的肉里捅来捅去,这下出去可有得吹了。

当然,这帮混蛋更在乎的是那酒精还要不要再继续蒸,毕竟少爷的伤已经搞定了,蒸与不蒸全在李昊一句话。

李昊如何能不知道这帮家伙在想什么,看他们口水流出老长的样子,不由斥道:“愣着干什么,把剩下的酒糟都蒸了,别浪费。”

“哎,好嘞。”守在李昊边上的陈蒙如获大赦,屁颠屁颠的去了。

李昊也没心思再陪他们继续折腾,毕竟身上还带着伤呢,就算想为大唐酒文化做贡献,也得量力而行不是。

想了想,对刚回来的管家老陈嘱咐道:“剩下的酒糟蒸一次就好,酒给我留下五坛,余下的就给他们分了吧。”

老陈微微躬身:“是,少爷。”

这几日时间不管是耳闻还是眼见,李昊的表现都让老管家刮目相看,言行上不自觉带上几分恭敬。

李昊这边小日子过的悠闲自在,又是美女又是美酒的,可他的两个死党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李震在东宫前的广场上跪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直到老头子们跟李二在丽正殿商量完了这次刺杀的事情,才被领回家。

当然,回家之后少不得又要被一顿好打,因为他老子李勣很生气,非常生气。

才刚进家门,就一声怒喝:“你这个逆子,给老夫跪下!”

跪就跪呗,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震老老实实的跪好,大气都不敢出。

“你这逆子,当真想要气死老夫不成。”看着儿子臊眉耷眼的样子,李勣不禁想到那个敢在自己面前演戏的李昊,越想越气之下一脚便踹了出去,怒斥道:“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整日游手好闲,醉生梦死,你没喝过酒吗,竟然当着陛下的面烂醉如泥,不能护驾不说,竟然还要陛下派人护着你。”

李震被踹了个跟头,爬起来重新跪好,顺带解释道:“我,我又没见过陛下。”

“没见过怎么了,李德謇那小子也没见过,可是你看看人家,人家不光救了圣驾,还引开追兵救了皇后娘娘,不说这功劳有多大,单从情份上来讲,人家就已经领先你不知几百倍。”

李勣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李震的脑子里,点的他直晃,可面对暴怒的老头子,他是半点也不敢躲闪,只能硬着头皮挺着。

其实李震知道,老头子未必就对自己醉酒一事有多介意,之所以发这么大脾气不过就是因为嫉妒。

嫉妒人家李德謇运气好,嫉妒人家年轻轻的就让陛下对其恩宠有加。

可运气这东西谁又说的准呢,人家李昊能抱着皇帝的腰将皇帝从马上撞下来屁事没有,可如果换成自己,鬼知道皇帝掉下来的时候能不能把头摔出个坑。

那样的话,升官发财估计是别想了,抄家灭族或许有可能。

可想归想,这话李震是绝不敢说的,若想自救只能从其它方向来解决问题。

比如……。

“父亲,请父亲暂息雷霆之怒,孩儿觉得有件事必须跟您提一下。”

“什么事,说!”暴怒的李勣喝道。

“您知道马镫这东西么?”

“马凳?”李勣首先想到的是胡凳。

这几天他因为有事一直没有回军营,唯一回去的一次还被李昊气的够呛,根本没与苏定方有过多的接触,自然也就不知道马镫的事情。

李震一见老头子满脸懵比的样子,心头大喜,兴奋的说道:“马镫其实就是两个铁环,用绳子栓了挂在马鞍上面,骑兵可以踩着它上马不说,控马骑射的时候因为脚下有着力点,也可以更好的完成开弓的动作。”

李勣大致上脑补了一下,收住怒火皱眉问道:“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是李德謇想出来的,我们进了军营的第一天,他就弄出了这么个东西,给苏定方的部下装备上了。”成功引起老头子的注意,李震知道今天这顿揍估计是不用挨了,兴奋之下连说带比:“父亲您当时不在场,没看到场面,我跟您说,装备上马镫之后,那些骑兵的准头提高了可不止一个档次,听苏定方说,几乎可以与突厥精锐骑兵媲美呢。”

李勣狐疑道:“当真?”

李震点头道:“千真万确,您要是不信,可以找苏定方来问问。”

“何必找他,不就是两个铁环么?”李勣哼了一声喝道:“来人,去外面找铁匠给老夫打一对铁环回来。”言罢,看向李震:“孽畜,那铁环需要多大?”

李震连忙答道:“不必太大,能把脚套进去就行。”

李勣看向迎上来的亲卫:“听到了没有?速去。”

“诺!”亲卫不敢怠慢,转身飞速离开。

不过,这家伙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一头大汗,两手空空的赶了回来。

李勣正坐在正厅喝茶,见他空手回来不禁一愣:“怎么回事?”

“英公,那个……”亲卫一脸为难,纠结道:“那个找不到铁匠了。”

李勣把脸一沉:“什么?你的意思是,偌大长安城一个铁匠都没了?”

亲卫把头点的跟啄米似的:“是啊英公,我跑了很多地方,可别说铁匠,就算是个学徒都没找到,听旁人说,好像城里所有铁匠都被右武候卫的人当成刺驾的嫌犯抓走了。”

这个时候,如果李勣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就不用在大将军的位置上混了。

看跪在不远处的李震一眼,越想越气之下,一记大脚就崩了出去,怒骂道:“程老匹夫,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第十五章 躺枪的李靖

“哈哈哈……,饶他李勣精似鬼,也得喝俺老程的洗脚水。”程府之中,程咬金那极具穿透力的笑声在半空回荡,好不容易笑够了,转头对憨笑着的儿子说道:“这次表现的不错,以后记得任何关于李德謇那小子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为父。”

程处默笑的十分狗腿:“好的,爹爹放心,打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安排在德謇身边的细作。”

“嗯!”老程咂咂嘴,寻思片刻:“那小子蛰伏了这么久,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过想想也是,李靖的种怎么可能是个纨绔子弟。”

“爹,那您看……”

程咬金一挥手:“行了,滚吧,昨天晚上的事情权且给你记着,若有下次,看老夫不打折你的腿。”

“呃……”程处默眨巴着牛眼,吱唔了一会儿道:“爹,德謇那天跟我们说马镫其实是他爹弄出来的,可孩儿想不通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李伯伯不自己拿到军中使用呢。”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啊!”程咬金横了儿子一眼,解释道:“之所以李靖不拿出来,那是因为这东西对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就算拿出来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但李德謇那小子拿出来就不一样了,老夫等人就算不给他请功,至少也要念着他的情份,懂么?”

程处默大头点了点:“哦,懂了。”

老程道:“懂了就走吧,你与李德謇情同手足,回头记得去他家看看,别让人说咱老程家没有人情味。”

“诺,孩儿告退。”程处默解了心中疑惑,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老程的声音:“对了,你去李家的时候带上你妹妹,若是有机会可以撮合他们一下。”

程处默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啥?!带着音音?还要撮合他们?”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再废话,信不信老子抽你?”

“哦,知道了。”

老程一眼瞪,小程顿时怂了,夹着尾巴麻溜滚蛋,看着儿子离开的老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片刻后对侍立身后的管家说道:“你派人去翼国公府请秦二哥过来,就说俺老程有要事与他相商。”

“诺!”

……

……

太极宫,东宫。

李二、杜如晦、房玄龄几人正在讨论关于刺驾的事情,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李昊的头上。

只听房玄龄说道:“陛下,对于李德謇,赏赐是否过重了?此子在长安素有纨绔之名,四品实职的封赏只怕会难以服众啊。”

杜如晦亦道:“是啊陛下,此子素来横行长安,此番虽救驾有功,但终究是意外为之,如此重的赏赐,只怕会助长其嚣张气焰。”

“呵呵……”李二笑着摇头,目光扫过房、杜二人:“玄龄,克明,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待朕与你们细说。”

房玄龄、杜如晦对视一眼:“请陛下明示。”

李二抬手挥退房间中闲杂人等,待众人都离开,这才缓缓说道:“朕那日曾问过李德謇如何看待突厥前来求亲一事,本想考校他一下,可没想到却有些意外收获。”

接下来,李二将那天在酒馆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尤其是李昊对颉利求亲意图的推测以及如何对付突厥的计策。

房玄龄、杜如晦初时并未在意,作为朝中大佬,他们并不在乎一个小年轻的胡言乱语。

可随着李二的讲述,两人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这是一个最多只有十四岁的娃娃能想到的东西么?不管是对时局的推测,还是对人物性格的判断,丝丝入扣,直击要害。

在李二停下之后,杜如晦骇然道:“陛下,这,这都是那小子说的?”

“的确是他‘说’的。”李二在‘说’字上加重了语气,顿了顿:“但我更愿相信这是药师说的。”

房玄龄恍然道:“不错,李靖这段时间一直在灵州与突厥作战,若说熟悉突厥人,自然非他莫属,写封信交待给他的儿子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千里之外的李靖:“……”

杜如晦皱眉道:“可是……李靖如何能够肯定他儿子一定会把这些话说给陛下听呢?”

李二微微一笑:“克明多虑了,朕可以肯定,这次的行刺之事与李靖无关,他儿子与朕相遇只是偶然。”

老大都说整件事与李靖无关,杜如晦自然不会再说什么,顺水推舟道:“哦,如此便好。”

李二接着道:“既然药师一心为儿子铺路,朕总不能寒了他的心,此前之所以会给李德謇如此高的封赏,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如果那小子能抓得住,自然有机会飞黄腾达,若是抓不住,若干年后等着继承他爹的爵位便好。”

听了李二的解释,房、杜二人心中了然,齐道:“原来如此,陛下圣明!”

李二无奈叹道:“朕圣不圣明自己清楚,你们两个休要学那些无聊之人的无聊之举。另外,朕曾在李德謇离宫之前嘱咐他写一份针对突厥人的奏对上来,过几日待他伤好了,想必也会呈上,到时候,咱们再议一下,今日还是继续商量长乐王的事情吧。”

杜如晦暗自苦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说什么给个机会,其实说白了还不是恩宠有加,想那李德謇只是伤了左臂,与右手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就写不了奏疏了,还非要等到伤好了之后,分明就是偏心嘛。

一夜之间,李德謇成了名人,不管是皇宫里面还是勋贵的家中,全都在讨论着这个还差一个多月就满十四的小年轻。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比如任城王府就没有讨论李德謇。

年近四旬的任城王此时正围在哭泣的闺女身边不停打转,可不管他怎么问,李雪雁就是不开口,听着那不断啜泣声,李道宗的心就跟被油煎的一样。

忽的,李道宗脑中灵光一闪,对,李德謇,就是那小子,早上闺女回来之后曾经说过要去道谢的,莫非是那小子使坏欺负了她?

李道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慢慢的脑补出了女儿去道谢,结果李德謇那个纨绔子弟冷嘲热讽,胡搅蛮缠,动手动脚的画面。

“嘭”越想越气的李道宗忍无可忍,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长身而起:“来人,去三卫将军府,老夫要找李德謇那小子算帐。”

李雪雁之所以哭个没完,其实只是觉得自己没用,连缝个伤口都下不了手,所以不好意思说。

不想老爹竟然因此误会了那个淡泊名利的少年,这顿时让李雪雁大惊失色,连忙起身阻止:“爹!不要去!”

只可惜,风风火火的李道宗早已经带人冲出了房间,根本没有听到。

第十六章 全凭一张嘴

搞定了所受的伤,李昊的心终于踏实了,回到自己的小院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人这一辈子,除死无大事,能苟一会儿便苟一会儿,诗和远方啥的在生命面前全都微不足道。

可李昊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在他睡的正香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喊:“李德謇,小兔崽子,给老夫滚出来。”

啥情况?老子的家什么时候成了任人撒野的地方了?前几天是李勣,这次又是谁?

带着一肚子的起床气,李昊翻身坐了起来,正准备把外衣套上,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魁梧的汉子闯了进来,双方刚一对上眼儿,就听那汉子道:“小兔崽子,老子总算找到你了,这回看你还往哪儿躲!”

李昊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歪倒在门框两边的房门,老子躲了么?好像没有吧。

再说,这又是那位朝中大佬,难道就不能进门之前报个名号么,太没礼数了吧。

正想着,就见管家老陈从门口冒了出来,呼哧带喘的道:“王爷,任城郡王,我家世子身受重伤,正在休息,实在受不得惊扰。”

“滚,老子当年在战场上身中四十余箭尚能斩杀敌酋,胳膊中了一箭也能叫伤?”汉子鄙夷的瞥了管家老陈一眼,又冲李昊吼道:“小子,你把俺闺女怎么了,为何回家之后一直哭个不停。”

这是李道宗?咋恁不要脸呢,还身中四十余箭,你直接说变刺猬不是更好。

当管家叫出任城王的时候,李昊立刻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先是照例鄙视一番,然后换上一副诚恳的表情道:“李叔,事关雪雁姐的清白,您可不能乱说啊。”

“乱说?老夫……”李道宗话说了一半,突然抽了抽鼻子,皱眉道:“小子,你这屋里什么味儿?”

什么味?久居鲍鱼之肆不觉其臭,李昊一直在屋子里待着自然闻不出来,看看管家老陈,结果老陈也摇头,表示没闻道。

再看李道宗,却发现这货已经抽着鼻子走到距离床榻不远处的桌边,从桌上拿起一个不大的酒坛子。

酒精,李昊准备接下来几天给伤口消毒用,所以便没有收起来。

李道宗将酒坛拿起来之后,打开盖子,立刻一股酒香便弥漫开来。

“好小子,竟然在家里藏着这等好酒。”好酒的李道宗眼睛一亮,捧着坛子就往嘴边上凑。

“哎,那不能……喝。”李昊制止了一半,发现李道宗已经把自己用来洗伤口的酒精狠狠灌了一大口,只能无力的吐出个喝字。

那可是酒精啊,就算古法蒸不出高纯度酒精,但李昊估计那度数也不会低于八十,这种东西说它是酒,还不如说它是毒药,喝多了百分百酒精中毒。

奈何李道宗这老货实在是太好酒了,尽管一大口灌下去,从舌头到胃跟火烧的一样,但凭着一股子狠劲,老货硬是没吐出来。

憋了老半天,才满脸通红的哈出一大口酒气:“哈……,好,好酒,够劲,这才是男人喝的酒。小子,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敢喝这种酒,倒是老夫以前小觑了你。”

马丹,老子就算脑残了也不会喝这种东西,李昊嘿嘿干笑一声,摆手道:“李叔过奖了,小侄愧不敢当。”

李道宗仰头又灌了一口‘毒药’,不过这次有经验了,倒是没多喝,放下坛子撇嘴道:“少跟老子套近乎,你的事情还没交待呢,白天你到底把小雁儿怎么了,快说。”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看着老货一口接一口的喝,李昊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啧了一声道:“啧,李叔啊,其实不瞒您说,小侄我其实一直很仰慕您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雄伟英姿,您就是我毕生的偶像,我就是再不是人,也不会对自己偶像的女儿,我的雪雁姐做什么吧?”

几口八十多度的酒精下肚,李道宗的眼珠子已经开始泛红,打了个酒嗝:“呃……,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小子背地里会不会转什么歪心思。”

“哎呦我的叔啊,您可冤枉死我了。”李昊哭天抢地的道:“白天的时候,我跟雪雁姐那可是一直在讨论清创术来着,后来又讨论了一些生物学方面的问题,聊的那是特别投机,不信,你可问问老陈,他一直在边上,可以给我作证。”

“真的?”李道宗晃了晃头,眼睛的李昊有些重影:“你小子可别骗我。”

李昊道:“我怎么能骗您呢,您是我的偶像啊,再说,您出来的时候问过雪雁没?是她亲口说我欺负她了?”

“呃……,那,那道,没有。”李道宗回忆了一下,有些心虚。

“您看是吧。”李昊叹了口气,露出惋惜的表情:“其实我觉着,也有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让她伤心的事情,女孩子嘛,您也知道,心思多,是不是?”

老陈:“……”。

这谎撒的,脸不红不白,听着跟真事儿似的。

管家老陈作为见证人,完全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那,那你,这,这么说,是,是老夫冤枉你了?”酒劲开始上头,李道宗的舌头有点大。

“叔啊,咱们这关系,还说啥冤枉不冤枉的,早上我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陛下都说让我跟雪雁一样称他为叔叔,照这样算的话,咱多少也算沾亲带故,您要还这么说那小侄可就不高兴了。”

“可,可是,小,小雁儿,一,一直哭。”李道宗已经站不直了,晃来晃去马上要倒的样子。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昊体谅的叹了口气,扶李道宗坐到桌边,又把酒坛塞给他,这才继续说道:“这样好了,不行的话我跟她谈谈,毕竟我们都是年轻人嘛,交流起来比较容易,您看如何?”

李道宗:“……”。

扭头一看,李昊这才发现,老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桌上了。

“李叔?!”伸手将李道宗扶起,李昊试着叫了声。

依旧没有反应。

松开手,李道宗立刻又倒了下去,脑袋直接撞在桌面上,甚至还弹了几下。

确定李道宗真的喝高了,李昊骂了一句老人渣,叫过管家老陈:“派人把这老货送回去,另外,再去买几只狗养在院子里,要那种站起来比人都高的,下次谁再敢闯进来就给老子关门放狗。”

第十七章 任城王妃

被李道宗这么一闹腾,觉肯定是睡不成了。

望着被陈蒙等人抬上马车上老货,李昊又忍痛搭上两坛蒸酒,这才放他们离开。

忽悠人是不对的,总要弄点好东西赌住人的嘴不是。

管家老陈在马车走远之后,若有所思的道:“少爷,那酒咱们以后还蒸么?”

李昊十分肯定的道:“蒸是要蒸的,只是不能在家里弄了,否则家里非变成酒馆不可。”

“是呢,老朽也是担心这一点。”老陈想了想说道:“依我看不如把蒸酒的地点弄到城外庄子里,一来地方大些,二来也不愁被人发现。”

城外庄子?家里还有这东西?李昊挑了挑眉毛:“成,这事儿你看着办,总之,一定不能让人知道这酒是咱家出的。”

“诺,老朽这就去安排,少爷如果没有其它吩咐,还请早些休息。”

“休息……”李昊摇摇头。

李道宗那老货喝了那么多几乎等同于酒精的散白,鬼知道会不会酒精中毒,万一被毒死了自己少不得跟着吃瓜捞。

所以这觉只怕是睡不成了,与其提心吊胆的消息,还不如把李二交等的奏疏写了。

……

……

任城王府,自从李道宗风风火火的走了之后,李雪雁就一直放心不下,生怕自己那个暴脾气的老爹一怒之下把李昊给揍了,若真是那样,可就有些对不起他了。

可李雪雁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自家老爹竟然站着出去,躺着回来了,那一身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任城王妃在听到消息之后从后院赶了过不,试着唤了几声,结果李道宗半点反应也无,这位一品夫人不由将目标转向陈蒙,沉着脸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任城王这是怎么了?”

陈蒙无辜的道:“呃……,回王妃,王爷这是喝多了。”

任城王妃不悦道:“我知道他喝多了,但他不是找你家那个纨绔少爷去了么?怎么会喝多了。”

陈蒙屁民一个,面对怒气上涌的王妃,被吓的退了两步,吱唔道:“这,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王爷在我家少爷房间里找到了一些好酒,然后就自顾自的喝上了,至于为什么会喝成这样,小人实不清楚。”

任城王妃听的这个气啊,你说你一个王爷,没喝过酒还是怎么着。

哦,还说是去给闺女出气,结果喝的烂醉被人家给抬回来,丢人不丢人。

李雪雁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陈蒙的解释,小姑娘虽然也觉得自家老头子有些丢人,但出于礼数,还是问了句:“你家少爷怎么样?他没事吧?”

“回郡主,我家少爷没事,送王爷出来的时候他还特地叮嘱给王爷带上两坛好酒。”

陈蒙说着,从身后随从那里接过两只小酒坛,交给了任城王府的人。

熟悉的小酒坛立刻让李雪雁想到了上午在三卫将军府李昊蒸酒精的情形,脸色不由变了变:“这不是你家少爷治外伤的药么?他给我爹喝这个?”

陈蒙被李雪雁满是‘杀气’的眼睛盯着,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摇头失口否认:“郡主说的药小人也不清楚,但我家少爷明确说过,这是酒不是药。”

李雪雁哼了一声:“是么?既然这样,你先回吧,见到李德謇告诉他,就说我任城王府谢谢他了。”

“诺!”李雪雁冷幽幽的语气让陈蒙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带上人急匆匆出了王府,驾上马车逃一般往回赶,生怕走的慢了被留下当替罪羊。

倒是任城王妃听出了些什么,将李道宗抬回后宅卧房,驱散下人之后正色对李雪雁问道:“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刚刚说的药是什么?”

“娘……”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李雪雁将上午发生在三卫将军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其中自然包括如何替李昊缝合伤口。

任城王妃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沉默片刻问道:“这么说,你下午是因为那小子让你帮他缝伤口觉得委屈,所以才哭的?”

“那道不是。”李雪雁俏脸微红,讷讷道:“女儿就是觉得自己没用,连缝合伤口的事情都做不来。”

“你呀,就是太要强。”任城王妃数落了李雪雁一句,扭头看向不醒人事的李道宗:“又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爹。”

李雪雁辩道:“娘,您别这样说,其实爹也是为了我才会去李家的,不过李德謇真是太过份了,他怎么可以拿药给我爹喝。”

任城王妃摇头:“雁儿,娘刚刚看了那两坛李家送来的酒,除了性烈一些,并无一丝药味,你怕是弄错了。”

李雪雁倔强的道:“娘,没错的,他用来洗伤口的药的确没有一丝药味,闻上去就跟酒一样。”

任城王妃无奈的笑了:“傻丫头,你被那小子骗啦,他用的其实就是酒,只是那酒被他通过特别的方式弄的烈了许多而已,否则像你爹这样嗜酒的人,又怎么可能分不清是药还是酒。”

李雪雁的脸色变了变:“这么说,他一直都在骗我?”

任城王妃笑道:“嗯……,倒也说不上骗,或许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李雪雁诧异的看着母亲,半晌才犹豫着问道:“娘,为什么你一直都在帮那个李德謇说话?”

“那是因为这小子与传闻中的很不一样,抛开上次救皇后娘娘的事情不说,你以为长安城的年轻一代,有几个敢让你在他身上穿针引线的。”任城王妃若有深意的道:“由此可见,坊间传闻不可信,判断一个人到底人品如何,还要亲自接触才知道。”

李雪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娘,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找他麻烦么。”

任城王妃白了女儿一眼:“找他麻烦干什么,你爹那个老不修自己不检点吃了亏怪得谁来,若是因为这样你就去找人家麻烦,岂不让人以为我任城王府输打赢要。”

“那……”

“没什么这那的,以后你们年轻人该怎么接触就怎么接触,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懂了么。”

“哦!”

第十八章 李昊做生意

次日一早,李昊顶着一对熊猫眼走出房间。

昨天夜里睡不着,本想着忙活一下奏疏的事情。

结果那轻飘飘的毛笔拿在手上就跟铁锤似的,根本不听使唤,写出来的字七扭八歪不说,还大的大,小的小,放在那别说什么美观,能认出来写是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到这东西是要拿给李二看的,李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都说伴君如伴虎,谁知道那老虎会不会一个心情不好把他给吃了。

想想还是后世好啊,不管啥东西都是电脑打印出来的,想要什么字体就有什么字体,想要多大就打多大。

现在倒好,写字全凭一双手,你说这不是难为人么,自打军校毕业之后,老子已经很久没写字了好吧。

所以,李昊很烦,特别烦。

老陈知道少爷的心情不好,可总有些事情需要他向李昊请示,比如说派人去城外的庄子里蒸酒这件事:“少爷,蒙儿他们就要出发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事情没有?”

“这事儿你们看着办,方法不是都学会了么?”李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不过,酒精那东西要继续蒸,蒸的越多越好,酒也是多多益善,至于比例,你们看着弄吧,总之十天之内给我准备出五百斤的酒精备着。”

“五,五百斤?”老陈将酒糟、粮食与酒精成品的比例算了算,眼角狂抽:“少爷,那,那可是不下一百贯的投入,您看是不是……减点量?”

李昊无所谓的道:“一百贯很多么?家里不至于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

在他看来,堂堂三卫将军府,一品国公的老巢,怎么也不至于把百来贯铜钱放在眼中。

然而,老陈的回答简直让他目瞪口呆:“少爷,如果不是有陛下给您的赏赐,府上真是连一百贯都拿不出来。”

李昊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啥?”

“少爷,咱府上和别家不一样,全府上下都是靠着老爷和夫人的俸禄维持,没有其它产业支撑,这些年如果不是老爷屡立战功,朝庭时常会有赏赐下来,怕是连这座宅子……都得卖了。”

我了个去的,家里都穷成这样了?亏老子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富二代,敢情那个便宜老子一点经济头脑也没有,当了那么大的官竟然连捞钱都不会。

还有那个便宜老娘也是,你说你天天跟着老头子天南海北的瞎跑啥啊,还真当是公费旅游呐,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不知道么。

李昊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当祖宗的肩膀上担子更重了,可怜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这么早负担起养家的重任。

望着眼巴巴的老陈,李昊叹息道:“行吧,钱的事儿我来解决,你让蒙子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好。”

老陈眼前一亮:“是少爷。”

自从李昊得了皇帝陛下的封赏之后,老陈对他那是言听计从,不打半点折扣。

这道不是老陈势利眼,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以前的李德謇那就是个纨绔子弟,纨绔到了让老陈看不到未来,但现在不同了,李昊的穿越改变了很多东西,这位李家公子已经有了崛起的征兆,老陈似乎也看到了陈家光明的未来。

“老陈,老陈头儿,想什么呢!”

李昊的声音让老陈回了魂,打起精神:“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李昊:“去我屋把昨天那酒都拿出来,跟我出去一趟。”

“哦。”老陈也没问李昊要去哪,直接屁颠屁颠的带着人取东西去了。

……

……

任城王府,一辆挂着三卫将军府标识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李昊人模狗样的在管家老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还没等靠近大门,便看到一个守在门口的家仆兔子般窜了出去。

“不好啦,三卫将军府的人又来啦……”

李昊:“……”

搞毛啊?老子又不是来抢亲的,至于吓成这样么?

上前几步,来到另一个家仆面前,老陈仰着头:“你家王爷在不?去通传一声,就说三卫将军府世子李德謇来访。”

“呃……,那个,王爷今日身体不适……”家仆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吱唔着想要拒绝。

但话还没说完,打从门内有一少年便冲了出来,见到李昊,立刻叫道:“李德謇,你好大胆子,竟然还敢来我任城王府。”

任城王府而已,我有啥不敢来的,李昊莫名其妙的看向老陈。

老陈咳了一声,主动拦在少年与李昊中间:“景恒小郡王,我家世子有要事要与令尊相商,若王爷在家,烦请派人通报一声。”

李景恒,任城王李道宗的长子,比李昊要大一、两岁,虽生于武将之家,却喜好诗文,在长安薄有文名,平日里最是看不起李德謇、程处默等纨绔,再加上这次李道宗去李家喝的烂醉,更是让这位小郡王对李昊厌恶之极,听说他们要见自家老子,直接拒绝道:“我爹没空,你们走吧。”

“走?”李昊撇撇嘴,推开身前的老陈:“李景恒,让我走也成,不过你爹昨天在我家踢烂了三扇门,打伤了六个仆役,外带还抢了我准备献给皇帝叔叔的酒,这笔帐怎么算?你是陪钱呢还是跟我去宫里打御前官司?”

李景恒一愣,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李昊说的那些事自家老子的确干的出来,辩无可辩的情情况下,咬牙硬撑道:“李德謇……你休要血口喷人。”

李昊一笑道:“这怎么能是血口喷人呢,那被踢烂的门和受伤的仆役就在我家里,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抬来。”

“你……”

“好了,你这逆子就不要再丢人现眼了。”就在李景恒被怼的哑口无言之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李景恒闻声诧异回过头:“爹?!您怎么出来了?”

脸色有些苍白的李道宗没搭理儿子,越过他看向李昊道:“小子,你打算找老子要赔偿?还想跟老子打御前官司?”

“嘿嘿……”李昊一笑:“李叔,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小侄这不是跟景恒兄开个玩笑么,不瞒您说,今日我来可是找您有大事相商,不知叔叔可有时间。”

开玩笑?李道宗才不相信李昊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道:“小子,老夫可还没跟你算昨天你骗我的帐呢,你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胆子当真是不小。”

李昊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对李道宗说道:“那您看看,我爹这不是不在家么,我要是再怂点,家门还不得让人给踢平喽,所以有什么不敬的地方您别见怪。”

李道宗并没有因为李昊的不客气有什么异常表现,反而眼中露出几分欣赏的神色,点头道:“行,算你小子有种,若是不怕就跟老子来吧,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大事与我商量。”

本以为老头子出现怎么也会教训李昊一顿的李景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自己那个蛮不讲理的爹么,该不是被人给换了吧?

想要追上去听听,结果才刚刚迈开腿,就被李道宗喝住:“你不是要去进学么?跟着老子作甚。”

李景恒:“……”

对哦,我还要进学,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

……

任城王府的书房中,两小坛昨日李昊送来的酒摆在矮桌上,李道宗与李昊相对而坐,闻讯赶来的李雪雁在侧相陪,盯着李昊的一双美目之中带着轻嗔薄怒,那小模样,还真是让某些人的小心肝跳了跳。

李道宗倒是没客气,连茶都没上一杯,就那么直截了当的说道:“小子,什么事儿,说吧。”

李昊无奈的笑笑:“发财的事,不知李叔有兴趣没有?”

李道宗并没有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不以为意的随口道:“怎么个发财法?”

李昊忽然指了指桌上的酒坛:“李叔觉得这酒怎么样?”

“酒?”李道宗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昨天喝的那些酒,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酒的确不错,不过,如果你小子想要拉着老夫与你做这酒的生意……,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老人渣,还真是个财迷,竟然没看上这点酒,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怕是该被他赶出去了。

李昊眨眨眼睛:“这么说,一年十万贯的生意,李叔是不接了?”

李道宗果然如李昊所想,准备赶他走人,结果一听十万贯,起身的动作都走了形,失声道:“等等,你说多少?”

李昊伸出一只手:“五万贯!”

“全部?”

“不,李叔你的。”

“来人,上茶。”

李昊:“……”。

呸,俺鄙视你个老人渣。

刚来的时候让老子喝冷风,一听有五万贯立马上茶,这也太现实了吧?

正在对李昊怒目而视的李雪雁也觉着有些不是意思,给自家老爹甩了一个大白卫生眼。

李道宗本人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借着下人上茶的功夫,盯着李昊问道:“老夫知道,你小子够聪明,既然说一年能分老夫五万贯,肯定是有八成把握,但你小子的钱应该不会让老夫白拿,对吧?”

“李叔是明白人。”李昊比了比大拇指,笑道:“其实这事对您来说简单的很,就是带上两坛酒进宫一趟,只要陛下点头答应以此为贡酒,咱们发财的日子就来了。”

李道宗沉默不语,李昊也不着急,就那么坐在那里等着。

唯有李雪雁漂亮的大眼睛不住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琢磨着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良久,李道宗开口道:“老夫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老夫要五成股,每年五万贯你爱给谁给谁。”

李昊毫不犹豫的拒绝:“五成不可能,最多一成。”

李道宗勃然变色:“一成?你小子打发要饭的呢?”

臭表脸,如果不是被你家闺女看到老子的酒是怎么蒸的,老子一文都不想给。

李昊郁闷的摇摇头:“我还没有富裕到用五万贯打发乞丐的程度,您要是觉得一成股不满足,那小侄无话可说。能见到陛下又深得陛下信任的人可并不少,就算真的没人接这单生意,我也大可等十多天后我爹回来让我爹去搞定。”

李道宗猛的站起来:“你威胁老子?”

李昊摊开手:“生意而已,您开价,我还价,淡不上威胁。不过我实话给您说,一成已经是我是最大的让步了,就算我自己也只是有两成而已。”

李道宗:“……”。

……

……

李昊只留两成收入他是不信的,不过却没说什么,阴阴一笑,带着桌上还没动过的两坛酒去了皇宫。

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在李昊说出把酒送进宫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其目的是什么。

不过,老家伙并没有指出其中的漏洞。

他决定按李昊说的办,一成股什么的他这个当叔叔的就不要了,每年就收五万贯。

至于将来朝中那些喷子,不,御史怎么教这小子做一个好人,那是以后的事了,跟他李道宗没啥关系,反正契约已成,李昊不还钱就去找他爹。

我真是太坏了!李道宗隐约间似乎看到李昊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打断腿的样子,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可恶的小子,竟敢诓骗老夫,还用酒把老夫灌的烂醉,这回让你知道李王爷也不是好惹的。

第十九章 等着看笑话的老货们

带着满满的恶趣味,李道宗见到了李二,作为皇室宗亲,这点优势还是有的。

只不过,李二这个时候正在忙着与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商量事情,对于李道宗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倒是长孙无忌热情的迎了上去,从他手中接过那两坛酒,好奇的问道:“道宗,以前可从来没见你往宫里拿过东西,这是什么?”

李道宗道:“酒,好酒,昨天在李靖家发现的,特地带出来两坛,与陛下与诸位分享。”

在场的谁都知道,所谓分享什么的不过是客套,李道宗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能知道他们在这里。

只是,不管长孙无忌还是杜如晦、房玄龄都是人精,谁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一起笑着打趣了他几句,便看向李二,等着大佬先开口。

李二望着摆到面前的两小坛酒,同样是一头雾水。

人家李靖的酒要献也是他儿子来献,什么时候论到李道宗了,不知道中间差着辈呢么?

想着,李二问道:“道宗,你这酒怕是不那么好喝吧?”

“陛下明鉴。”李道宗嘿嘿的一笑:“说来这酒其实是李德謇那小子主动送到臣府上的,特地让臣给陛下您送来,为此那小子还承诺臣每年五万贯的收益,前提是这酒必须成为贡酒。”

瞬间,满屋子的人脸色都变的古怪起来。

在坐的都是千年老狐狸,岂能不知五万贯收益从何而来,这分明就是想打着皇室的旗号做买卖嘛。

隔了好一会儿李二无奈叹道:“唉,你们说这帮年轻人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怎么除了发财就是发财,他们就不能想点别的?”

长孙无忌笑着接过话头:“陛下,说起来李德謇那小子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他还想着如何赚钱。”

房玄龄亦点头道:“虽然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出发点总是好的。”

李二有些不以为然,出发点是好的有什么用,这个世界还缺好心办坏事的人么?

亏自己前几天还说李德謇那小子足够聪明,现在看来全都是些小聪明。

打着皇家的旗号卖酒,也真亏他想得出来,难道他就不知道朝中除了文臣武将还有一种叫御史的生物?若他真敢这样做,不出三天就能被喷的体无完肤,连他爹想保他都难。

一边想着,一边抓过桌上的酒坛,亲手打开上面的盖子。

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连带李二身后的老太监林喜在内,所有人闻到的人都是眼前一亮。

李二诧异道:“咦,这酒的味道还真是不错,怪不得那小子信心满满让你来推荐。”

李道宗讪讪一笑:“酒还真是好酒,劲道十足,昨天下午臣只喝了小半坛就醉过去了,最后还是那小子派人把臣送回府的,丢了大人了。”

“哦?”杜如晦此时也来了兴致:“这酒竟然如此性烈?只小半坛竟能把酒量惊人的任城王放倒……,陛下?!”

李二岂能不知杜如晦是什么意思,当下对太监林喜道:“马上中午了去传膳吧,朕正好也试试这酒到底如何。”

酒自然是好酒,颜色清亮,劲头十足,从未喝过高度酒的众人无不大呼过瘾,以至于下午全都是被抬着回府的。

随后,宫里传出旨意,特赦左领军卫翎府折冲都尉李德謇所酿之酒为宫中御酒,着每年进贡两千坛,共计万斤。

一时间,长安哗然。

李德謇,一个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因为救过皇帝,所以一步登天了。

大多数人往往都是一个样子,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李德謇救驾了又怎么样,换成老子老子也行,再说救驾不是一个臣子的本份么,凭啥皇帝陛下在赏赐过你之后还要给你补偿。

李昊却对此不以为意,反正骂几句又掉不了一根汗毛,得到实惠才是真的。

宫里两千坛酒的钱已经送来了,不多不少,刚好一万贯,满满的堆了几乎半个庭院。

程处默和李震作为死党,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两个家伙此时正围着装满了铜钱的箱子转着,垂涎欲滴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好笑。

程音音虽然比程处默要小上一岁,但在程母崔氏的教导下,已经颇有大家风范,看着大哥那一副没见世面的样子,无趣的摇摇头,对正在烤鸡翅的李昊说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发财?”

李昊将手里的鸡翅翻过来,抬头看向骄傲如天鹅般的程音音:“发财不是目的,我喜欢的是中间的过程。”

程音音道:“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当然不一样。”李昊指指手中的鸡翅:“就拿吃东西来说吧,有些人为了填饱肚子,饥不择食,直到最后把自己撑死;而有些人则是为了享受食物进入口腔那一瞬间的美味,他们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程音音瞥了李昊一眼,淡淡道:“是么?那现在你快要被撑死了吧。”

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不毒舌能死是吧?

李昊气的直翻白眼儿。

程音音见他不语,继续道:“知道现在长安城里都在怎么评论你么?不知好歹,恃宠而骄还是轻的,严重些的蛊惑君父,蒙蔽圣听也不是没有人说,李德謇,为了这区区一万贯,你觉得值么?”

李昊失笑道:“音音小姐,你这是关心我么?”

程音音不屑道:“李德謇,你不要自作多情,若不是因为我哥与你是朋友,我才不会好心提醒你。”

对于李昊,程音音是没什么好感的,在她看来,此人骨子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否则也不会跟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大哥整日私混在一起。

至于说为什么如此看不上李德謇还要到他家里来,那是因为老程牛不喝水强按头给逼来的。

李昊无所谓的耸耸肩,低下头认真的烤起手中的鸡翅。

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罢了,看在程处默还算憨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德謇,你们聊什么呢?”不远处的程处默时刻注意着李昊这边的情况,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立刻跑了过来。

李昊随口答道:“吃的!”

程处默:“……”。

聊吃的聊到吹胡子瞪眼?骗鬼呢?

第二十章 程处默,你想占老子便宜

程音音并不喜欢‘纨绔’们的交流方式,自带着丫鬟独自走到一边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十多岁的小姑娘,又是生在大户人家,该懂的不该懂的基本上都了解的八九不离十,自然知道老爹硬逼着自己到李家来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真的不喜欢李德謇那个纨绔,每次看到那张贪财的嘴脸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大家都是世家子弟,矜持一些不好么?说好的仪式感在哪里?

丫鬟翠儿担忧的看着程音音,不知应不应该劝她,如何劝她。

她只是个被卖进程府的丫鬟,这一生注定是要与程音音绑在一起的,若是小姐不幸福,她自然也不会幸福。

“翠儿,你有想嫁的人么?”

程音音问的十分突兀,翠儿有些反应不及,慌乱道:“小姐,婢子不嫁人,婢子一辈子陪着小姐。”

从某些方面来说,翠儿等于在陈述一个事实,毕竟她是被卖进程家的,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将来不管程音音嫁给谁,她都等于是陪嫁的一部分。

程音音摇摇头,声音有些麻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翠儿你放心,我跟我爹不一样,我不会逼你跳火坑子的,如果将来你看好了哪家少年,一定记得跟我说,我成全你们。”

翠儿被程音音的状态吓坏了,紧张的看着她道:“小姐,您千万别这样说,翠儿不离开您,死也不离开。”

程音音自嘲的笑笑,岔开话题:“翠儿,你说女人有自己的梦有错么?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只可惜,我爹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眼里只有家族,他并不知道在我的梦里,我的夫君要是个盖世英雄,一个武能横刀平天下,文能下马定江山的英雄。”

如果李昊在,一定会骂句‘矫情’,调头就走,从今往后离程家远远的。

十二、三岁的小屁孩人不大心还不小,还武能横刀平天下,文能下马定江山的盖世英雄,你确定你说的不是李二?别忘了,长孙可还活着呢。

遗憾的是,李昊并不在这里。

此时的小李同志正忙着与李震联合跟程处默那个憨憨抢鸡翅,丫吃相太难看,鸡翅塞进嘴里竟然连骨头都不吐。

正抢的欢畅,程处默突然停了下来,用肩膀撞了李昊一下,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哎,你别跟我抢,我问你个事儿。”

李昊借机敢紧把抢到手的两只鸡翅每个咬了一口:“啥事儿?”

“你觉得我妹妹咋样?”

程憨憨自认声音不大,却不知他那个大嗓门就算小声也足够让院子里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程音音自然也听到了程处默的问话,俏脸忍不住飞起两朵红云,耳朵不禁竖了起来。

虽然并不喜欢李昊这个纨绔,但这并不妨碍她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忙着啃鸡翅的李昊并没意识到程憨憨所谓的‘咋样’是什么意思,随口道:“挺好的啊,漂亮,懂事,嗯……,那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大家闺秀。”

程处默又问:“这么说你满意?”

李昊一头雾水:“啥满意?你啥意思?”

程憨憨露出得意的笑容:“装,还装,李震,你来告诉他。”

李震嘴里塞着鸡翅,闻言吱唔道:“他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娶音音,反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吧嗒”李昊手中的鸡翅掉到地上,脱口道:“程处默,你想占老子便宜?!”

程处默:“……”。

本姑娘嫁你这个纨绔还占你便宜?偷听的程音音心态瞬间炸了,狠狠踢翻一只钱箱,指着李昊道:“李德謇,你个无耻之徒,你怎么不去死啊!翠儿,我们走。”

翠儿只来得及瞪了李昊一眼,便快步追向离开的程音音:“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程处默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呼’的站起来,眼若铜铃怒道:“李德謇,你啥意思。”

李昊不甘示弱:“你又是啥意思,你明明比老子小半个月,怎么着,打算把妹妹嫁给老子,翻身给老子当舅哥是吧?!为了一点私欲拿自己亲妹妹当赌注,你也太不是人了!”

众人:“……”

泥马,钢铁直男呐!

已经走到门口的程音音一个趔趄,回头,发现李昊正用怜悯的目光看向自己。

那意思明显就是:你怎么有这么一个倒霉的大哥,可怜的娃。

该死的纨绔,你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希望你这辈子还能找到老婆。

程音音觉得三观都不在了,加快了离开的脚步,只希望老天快点打个雷把这货给劈死算了。

程处默自然不能任由妹妹独自离开,顾不得跟李昊争论,同样追着程音音的脚步,只是在离开之前,将烤好的鸡翅带走了一半。

好好一场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管家老陈望着狼藉一片的院子,苦笑道:“少爷,其实程大少爷不是那个意思。”

李昊收起义愤填膺的表情,沉声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提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啊?”老陈诧异的看了李昊一眼。

李昊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钱箱,岔开话题道:“这些钱,收起来一半,另一半找地方放着,等我回来再处理。”

当下人的,主人不想说的东西最好不要问,老陈深谙此点,当下点头道:“诺,少爷要出去?”

“对,进宫一趟。”李昊说着,向后宅走去,进宫之前,他要先换一身衣服。

能够把李道宗忽悠着进宫当说客,李昊的情商当然不会听不出程憨憨话里的意思,也不会猜不到他带着妹妹来自己家是出于老程的授意。

可知道并不等于一定要按照大老程的安排去做,朝堂上的水深的很,李昊不想懵头懵脑的被人坑,又不想拒绝的过于生硬,所以才会选择装傻充楞。

再说咱喜欢的可是雪雁小姐姐,就算小姐姐性子有些高冷,可至少不矫情,知错就改不说还敏而好学。

当然,更主要的是,抢别人的东西……真香!

第二十一章 大大的忠臣

来到皇城,官凭在身的李昊轻松入城。

倒是在东宫宫门口,李昊被拦下检查了一翻,直到里面有小太监出来接他,这才在守卫们羡慕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二进宫的李昊终于有机会打量这座在后世已经被毁的连地基都没剩多少的建筑群。

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反射着阳光,宏伟的宫殿,巍峨的宫墙,威武的士兵,让东宫前的广场显得庄严肃穆。

但就算如此,与远处树梢间露出的那些太极宫的建筑相比,依旧显的有些破落,做为皇宫的一部分,与主建筑群相比,缺了些许贵气,多些几分杀气。

李昊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李二在登基之后依旧留在东宫了。

别说什么孝心不孝心,皇位都抢了,同胞兄弟也杀了,一座宫殿又算得了什么,留下来寒碜人么?!

在李昊看来,李二只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警醒自己,一如当年的越王勾践,否则也不至于后来突厥被灭之后太上皇李渊立刻搬去大安宫,将太极宫让给儿子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明白就行,没必要说出来,相信朝中不少大佬都明白其中的关窍,人家都没说,自己一个小年轻臭显摆个啥。

李昊想着,低头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扮。

嗯,胳膊吊的不错,挺结实,离家之前往伤处滴的那些鸡血更是点睛之笔,使他看上去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

来到李二的书房门外,等了片刻,老太监林喜笑着迎了出来:“李都尉,陛下唤您进去。”

“多谢公公。”李昊对太监并没有什么看法,笑着回礼,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便看到李二正拿着一本不知道名字的书正在看着:“小侄拜见皇帝叔叔,皇帝叔叔励精图治,日理万机,虽正值鼎盛之年,却也要爱惜身体,莫要太过操劳了。”

这马屁拍的,有水平,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可听着舒服。

李二放下手中棋谱,将面前棋盘推开一边,看着李昊道:“既然有伤在身,就不要行礼了,林喜,赐坐。”

得,看看人家这待遇,都快赶上那些国公了,所费却不过是一句马屁,如果不是有李靖独子的身份,林喜几乎认为这位是来与自己抢饭碗的。

待李昊坐下,李二再次开口:“你不在家中好好养伤,到朕这里来做甚?”

李昊嬉皮笑脸的道:“小侄心中想念皇帝叔叔,特地过来看看,顺便也给您问个安。”

李二有些好笑的看着李昊:“是么?难道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特地来求朕的?”

李昊摇头:“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皇帝叔叔,我自进我的贡,关那些人什么事,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李二对着伺候的宫人挥挥手,示意人把棋盘收走,又安排他们上茶,之后才问道:“朕很好奇,你答应道宗那五万贯从哪里来,莫非是打算借着皇家的名义从百姓那里搜刮?”

“嘿嘿……”李昊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来是胳膊上的伪装起作用了,否则的话李二应该不会如此和气的与自己讨论酒的问题。

李二哼了一声,斥道:“臭小子笑什么,别以为你救过朕,朕就不会罚你。”

得,大老板发威了,还是老实点吧。

李昊揉揉鼻子:“皇帝叔叔,不瞒您说,其实小侄还真没打算从百姓那里弄钱,他们现在太穷,就算是刮也刮不出多少油来。”

李二有些尴尬,毕竟百姓穷那可是他这个当皇帝的责任。

可李昊既然不想在百姓手里刮钱,那他想干什么?李二想不通继续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告诉朕是因为家里钱多烧的。”

机会来了,李昊等了半天,就等李二这么问呢。

当下清了清嗓子,往前凑了凑,神秘的问道:“皇帝叔叔,那个,我问个事儿啊,要是有什么唐突的地方,您别见怪。”

李二疑道:“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没打鬼主意,小侄就是想问问,咱大唐国库没多少钱了吧?”

“嘭”李二刚刚拿起的茶杯被重重的放下:“放肆!这是你该问的吗!”

“臣有罪!”李昊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急切间不免动作大了些,扯到胳膊上的伤,疼的他直吸冷气,脸都抽了。

怒气勃发的李二见他疼的快要晕过去,不禁想起那天李昊浑身是血的样子。

心中一软,瞪了他一眼道:“看在你身上有伤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了,若有下次,二罪归一。”

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可特么吓死老子了,冷汗直冒的李昊暗中长出一口气:“谢谢皇帝叔叔不责之恩。”

“小子,别高兴的太早,责不责还不好说。”李二重新拿起桌上的茶汤,吸溜了一口,等到李昊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才开口问道:“告诉朕,是谁让你来问朕的。”

“呃……没人啊。”李昊苦着脸,耷拉着脑袋解释道:“这事真不是别人让我来问的。”

李二继续吸溜茶汤,盯着李昊,等他说下去。

李昊倒也没让李二失望,顿了顿继续道:“您知道,我爹娘一直都不在家,整个三卫将军府都要靠我一个人来打理,可是这段时间,我发现偌大的三卫将军府竟然连一百贯都拿不出来。

由己及人,小侄不禁想到了您,三卫将军府都没钱了,大唐呢?一个小家都要管好都如此难,更不要说您还要管大唐这么大的国家。

所以小侄就想啊,拼了命的想,白天想,晚上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想着如何能够帮到您,如何能够替您分忧,想着如果大唐有钱了,是不是您就能轻松些了。”

“德謇啊,你是个好孩子,是朕想多了。”虽然明知道李昊这些话有演戏的成份在里面,可李二还是被感动了,长叹一声道:“若朝中那些……能有你一半的忠心,朕又何必每日处理奏章到深夜,又何必为振兴大唐江山夜不能寐。”

第二十二章 李二也苟且

大事成矣!跟这些大人物打交道可真不容易,差点吓死老子。

李昊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不好意思的笑笑:“皇帝叔叔过奖了,我可没有您说的那么好,虽然在忠心这一点上小侄自认不输朝中任何人,可在能力上,小侄还需要锻炼。”

李二摆手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为朕考虑,这已经比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强多了。”

看着李二与李昊两人,一个死命的夸,一个虽然极力推辞,老太监林喜的心这个颤啊。

小小年纪就如此不要脸,丫不是真想抢老子的饭碗吧?

李昊并不知道林喜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也不在乎。

把李二忽悠上头之后,他迅速把话题继续了下去:“那个,皇帝叔叔,其实小侄这几天倒也没有白白浪费时间,绞尽脑汁之下还真让我想出了一个发财的办法,只是这其中还需要您配合一下。”

李二正了正身子:“怎么配合?”

李昊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办一场宴席,将那些番邦使节都找来,小侄没有别的请求,只想请叔叔在宴席上使用小侄的酒。”

李二恍然,眼前一亮道:“你小子是想把酒卖给那些番人?”

“对,那帮家伙人傻钱多,不卖他们卖谁,您说是吧?”李昊一边说一边往李二面前凑了凑,伸出一只手:“事成之后,给您五成收益。”

五成,听上去似乎不少。

单单给李道宗的就是五万贯,给朕的应该也不会低于这个数。

只是办一场宴席,就能有至少五万贯的收益,李二怎么想都觉得划算。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威名赫赫的李二陛下在五万贯的诱惑下……苟且了:“好吧,朕可以答应你,不过,咱们提前说好,朕只负责办一场宴会,其它的事情由你来处理。”

李昊拍着胸口保证道:“叔您放心,年底之前,至少有二十万贯放在您的面前。”

二十万贯!李二的心跳都停了半拍,那是多少粮食啊,又是多少武器?有了这二十万贯的进帐,似乎可以提前考虑北伐突厥的事情了。

只是,事情会那么容易?

二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没见负责户部的长孙无忌为了百十万贯的赋税每天都顶着黑眼圈来上朝么,若钱真那么容易赚到,他一个堂堂的国舅也不会愁的睡不着觉。

诶……等等,这小子……。

李二突然明白李昊找自己干嘛来了,这哪里是想要朕办宴会,分明是想拉朕上贼船,帮他擦屁股嘛。

好尴尬,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二十万贯重要?想到此前已经答应过李昊,李二决定暂时不再追究,咳了一声道:“既然你有信心,那就去做吧,记住,二十万贯,年底之前。”

又混过去了,李昊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嬉皮笑脸,连忙正色道:“诺,臣谨记在心。”

李二摆摆:“去吧!”

李昊愕然:“啊?!不是,皇帝叔叔,我,我还有事儿没说呢。”

“你还有什么事儿?”李二有些不耐烦了。

堂堂帝国主义头子,为了二十万而苟且让他的心情很不好。

李昊纠结道:“酒,小侄那酒,其实还有一种度数极高的,经过试验,小侄发现那种酒可以起到消毒,杀菌的作用,可以有效的防止伤口发炎,配合缝合术,还能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

李二敷衍着点点头:“嗯,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见李二对酒精不感兴趣,李昊满是期待的脸顿时垮了:“哦,那……小侄告退。”

这个小混蛋,竟然还想骗朕,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朕岂是那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人,望着李昊离开的背影,李二眯起眼睛。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酒,消毒?防止伤口发炎,缝合术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加快伤口愈合?

等等……,防止发炎!

“臭小子,给朕滚回来!”

……

……

出门走了不到十步的李昊又回来了,臊眉耷眼的站在李二的书房中间,坐儿没了不说,人还脱了上衣成了展品。

四、五个老到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儿,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太神奇了,一点没有溃烂的迹象。”

“人的身体竟然可以像布匹一样用线来缝,老夫行医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知道。”

“诸位,这伤愈合的很快啊,如果不是老夫前几日才处理过这娃娃的伤口,只怕会以为这是半个月前的伤。”

原来是你拿生石灰烧老子,李昊用想要杀人的目光看向最后一个说话的老头儿,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怕是早就一拳砸过去了。

李二与刚刚被叫进宫的长孙无忌坐在不远处,见那几个老太医感慨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不由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几位太医,伤你们也看了,你们觉得李德謇说的酒精清创与缝合术是否可以在军中推广?”

给李吴医过伤的老头顾不上再讨论,回身正色回答道:“回陛下,老臣还有几件事不明白,若李都尉能够配合,老臣才能确定此法是否能在军中推广。”

李二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挥手道:“那你问吧。”想了想,又对李昊说道:“德謇呐,不管金太医问你什么,都要如实回答,知道么!”

“诺!”李昊答应着,看向白胡子的金太医。

老金头儿得了圣喻,转头傲然问道:“李都尉,老朽问你,你是如何得知那个酒……酒精能够防止发炎的?”

老货,自己不懂还偏要装出高人一等的模样,还真当自己是人人敬畏的神医呐!

李昊翻着白眼,决定给这老货好好上一课,让这老人渣知道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爹娘,没人惯你臭毛病。

想着,李昊微微一笑,淡淡问道:“金太医,你懂生物学么?”

“啊?什,什么学?”金太医瞬间懵比,学了一辈子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生物学这个词。

第二十三章 让他们去你那学习一下

李昊为难的啧了一声,看向李二:“陛下,他连生物学都没听过……。”

金太医老脸通红,有些挂不住了,截断李昊道:“后生,老夫问你的是如何得知那个什么酒精能防止发炎,这跟你那个什么学有什么关系。”

李昊道:“当然有关系,否则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小的生物是什么?它们所喜欢的生存环境又是什么?如何杀死那些人眼睛看不见又确实存在的微小生物?如果你连这些都不知道,还在自以为是的相信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那我跟你说了也是白说,你根本听不明白。”

众太医:“……”

李二、长孙无忌:“……”

这说的是人话么?如果是人话为啥我们都听不懂捏?如果不是人话,为啥每个字都那那么清楚捏?

面对众人迷茫的目光,李昊不知怎么没了与金太医一争高下的冲动,摇摇头用一种不记前嫌的口吻说道:“金太医,你行医多年,又是太医院署令,我相信你的职业操守,也相信你不会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但医学是一个十分专业的学科,想要做一个称职的医生良好的职业操守只是基础,它还需要更多专业的知识来辅助,手疼砍手,脚疼砍脚是不对的,治疗外伤也不仅限于止血和包扎,否则拿烙铁往伤口上一戳比用石灰快多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李昊胳膊上的伤口就摆在哪里,处理的要比他那天弄的强上不知多少倍,金太医就算不服,也没有脸去辩解。

当然,在听李昊说拿烙铁往伤口上戳比用石灰快的时候,老金便也明白了为啥这小家伙要如此针对自己,敢情是自己鲁班门前弄斧头,得罪真神了。

金太医能听明白的东西,李二自然也能听明白,闻言不禁笑骂道:“你这小子倒是睚眦必报,受不得半点委屈,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金太医在你昏迷的时候替你把伤口处理了一下,只怕等不到你自己妙手回春,那胳膊便已经废了。”

“呃……”李昊尴尬的眨眨眼睛。

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哦!好歹自己小命是这老头儿救的涅。

咱可是善良的好青年,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尴尬之余,李昊对有些不是滋味的老金行了一礼,郑重道:“金太医,小子方才言出无状,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子一般计较。”

个驴日的,好人坏人都让你小子做了。

金太医当着皇帝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摆出大度的样子道:“无妨,无妨,也是老夫学艺不精,差点误了李都尉的一条胳膊。”

李二见两人已经把话说开了,再次开口:“德謇呐,既然你与金太医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现在就说说的那个酒精的事情吧,你是否觉得此物真有必要在军中推广?”

李昊道:“陛下,推广是一定要推广的,毕竟可以大大减少士兵的非战斗死亡率,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没人啊,懂这个的眼下只有我一个,就算有分身术也忙不过来。”

嘶……,这还真是个问题,李二郁闷的敲着额头。

作为皇帝他考虑方方面面许多东西,就算能够解决人手的问题,可鬼知道这种事情靠不靠谱,涉及到军队,若是有个万一,那是要哗变的。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不由转头看向长孙无忌:“无忌,你看呢?”

长孙无忌素有老狐狸之称,考虑片刻道:“陛下,臣以为,不若先找个地方试验一下,一来可以验证此法是否可靠,二来也可借此培养一些手人,若此方真的有效,也有利于将来推广。”

“不错,此言大善。”李二赞许的点点头,看向李昊:“德謇,你长孙伯伯的话听到了吧?”

“昂,听到了。”李昊朝着长孙无忌呲牙一笑:“长孙伯伯足智多谋,小侄佩服。”

李二都发话了,咱自然得从善如流,谁让我还是个孩子呢,李昊无耻的想着。

长孙无忌无奈摇摇头,有些搞不懂自家妹夫到底想干啥。

李二却在此时再次开口:“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照你长孙伯伯的意思办,另外……朕把他们几个交给你了,把你知道的东西教给他们,让他们跟你好好学学。”

众太医:“……”

学学……,已经出师几十年,孙子都比李昊大的太医们全傻了。

李昊:“……”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我只是想装个13而已,没想带学生啊。

再说这学生都老成啥样了,走路都掉渣,搞不好没学多少东西,自己就先挂了,这绝逼不行啊。

想着,李昊连忙道:“陛下,哪个,三思啊!”

李二把脸一沉:“还三思什么,你来找朕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推广你的酒精么,朕已经准了,你还想怎样。”

李昊急赤白脸的道:“不是,皇帝叔叔,我,我没地儿试验啊,教学生可以,可我上哪儿找试验品去?总不能让他们拿刀对着捅吧?”

拿刀对着捅?!

几个太医不由打了个哆嗦。

还有,刚刚这小子叫皇帝什么来着?皇帝叔叔?!这要多大的恩宠啊,地位几乎等同于郡王世子了好么。

而且看皇帝陛下对这小子的态度,似乎也颇为纵容。

原本这小子就是长安城中无恶不作的纨绔,现在有了皇帝陛下的纵容,今后……完犊子,待会儿回家准备后事吧。

太医们如丧考妣,正想试着争取一下,却听李二说道:“你不是折冲都尉么,左领军卫翎府平日训练就没有受伤的军卒?”

李昊一愣,摸摸鼻子道:“呃……,应该是有吧。”

话说,自从接了差事,他还从来没去过军营呢。

李二哼了一声:“那你还在朕这里磨蹭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哦,小侄告退。”李昊愁眉苦脸的行了一礼,又对长孙无忌摆摆手:“长孙伯伯再见,回头你别忘了准备好一千贯,酒精跟缝合术都是需要钱的。”

长孙无忌:“……”

第二十四章 突厥使节‘二’王子

离开皇宫的李昊得意非常,毕竟又双叒叕骗来了一千贯。

太医们跟在李昊身后却是色发苦,活了一大把年纪,徒子徒孙一大堆,结果老了老了还要给小年轻当弟子,也不知道老祖宗们泉下有知,会不会气的半夜从坟地里爬出来。

李昊倒是无所谓,对于他来说,自从不要脸以后,做人那是轻松多了。

尤其是六个胡子都白了的太医在身后一字排开,那感觉简直比三伏天喝冰阔乐还爽。

不信看看周围那些禁军羡慕的小眼神。

马格鸡地,羡慕死你们,老子就是要多吃多占,一个人占六个太医,怎么地吧,不服你们咬我啊!

几个老家伙已经快要吐血了,跟着李昊在皇城里没头没脑的转,累倒是其次,关键是四周那些带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太让人难受。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帝陛下金口玉言,别说给你找个师傅,就是给你找个爹,你也得认。

又逛了一会儿,金太医实在是受不了了,上前两步追上李昊问道:“恩……师,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昊曰:“将作监,给你们每人打造一套工具,你们手里那些东西太糙,搞不好会医死人的。”

金太医满头黑线,指着一个方向道:“可是恩……师,将作监在……在皇城的那边。”

“嗯,为师知道。”李昊在错误的路线上继续向前,头也不回道:“之所以带着你们绕圈子,那是为了你们好,要管嘴,迈开腿,才能有个好身体嘛,争取大家都能活到六十。”

众太医:“……”

老金满头线黑线:“恩师,我们几个最小的也六十有一了。”

李昊耸耸肩:“是么?那就都活到七十好了。”

不管六十还是七十,反正这个时候你就是打死他,李昊也不会承认自己根本不知道将作监在哪儿。

金太医无语,他很想说‘其实我已经六十九了’,但就在此时,另一个太医也追了上来,在他开口之前叫住李昊:“恩师……”

李昊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老头儿委屈的指了指后面:“那个……,后面那几个人好像在追咱们。”

李昊越过太医的肩膀,看向身后,却见果然有几个乞丐打扮的家伙正快步向这边走来:“这谁啊,宫里怎么会有乞丐?”

老金翻了个白眼:“呃……恩师,那不是乞丐,是突厥前来求亲的使节,颉利可汗的二王子。”

李昊挠挠头:“那怎么穿的跟乞丐似的。”

两人正说着,后面几人已经追了上来,其中一个年轻人来到李昊面前,傲然道:“你是李德謇?”

李昊摇头:“不是,你认错人了。”

青年:“……”

这个套路不对啊,你这么说话会没朋友的知道么。

尴尬之余,青年握紧拳头道:“李德謇,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李昊甩给对方一个‘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知道你还问。”

“我……”青年被怼的差点背过气去,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李昊,沉声问道:“李德謇,不怕告诉你,我是突厥二王子拔灼,这次来大唐求亲的使节,我想知道阻挠和亲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三卫将军卫国公李靖的意思。”

这下轮到李昊尴尬了。

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天与李二说的话,竟然这么快就传到突厥人耳朵里了。

拔灼等不到答案,又逼上来两步:“为什么不说话,三卫将军李靖的独子难道是个胆小鬼,只会在人背后说闲话?”

李昊眨眨眼睛,怜悯的看着拔灼:“二王子,我发现你真的挺二的,一心想着为他人做嫁衣,你就不怕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论拳头,身在古代李昊不敢保证谁输谁赢,但论起‘说’,老子怕过谁,喷不死你丫的。

拔灼扫了一眼不远处已经注意到这边的禁军,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李德謇,你什么意思?”

李昊耸耸肩:“虽然阻挠和亲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你,但我却可以明确告诉你,若和亲失败,受益者绝对包括你,若是成功,你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涉及到了生死,拔灼渐渐冷静了下来,与李昊对峙片刻冷声说道:“我不相信你,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要去你们皇帝陛下那里告你。”

“呵呵……”李昊意味深长的笑笑:“你能来出使大唐,前隋义成公主给了你不少支持吧?”

“你怎么知道?”

我说历史书上写的,你信不?

看着拔灼阴晴不定的脸,李昊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继续道:“那么你觉得如果和亲成功,如同无根之木的前隋公主与背后有着强大实力的大唐公主谁更强些?或者说,你能保证被迫嫁入草原的大唐公主一定会支持你这个始作俑者么?如果不能……说句难听的话,将来颉利可汗百年之后,你觉得谁会坐上汗位?”

一连串的问题将拔灼砸的冷汗涔涔,来大唐之前他只想着如果和亲成功,便能在父汗颉利那里找到更多在存在感,这对他将来争夺汗位很有利。

可现在经过李昊的分析,拔灼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错了,若和亲真的成功,甭说将来老头子死了继位,自己能不能活到老头子死都是个问题,毕竟枕头风是很可怕的。

李昊看着脸色惨白的拔灼,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二王子啊,回去好好想想吧,何去何从相信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拔灼回过神,艰难的道:“李德謇,这次……这次小王对你多有冒犯,希望你不要……不要介意。”

李昊无所谓的一笑:“没事,我说过了,我的目只是不想让公主远嫁,你只是间接受益者,所以你不用谢我。”

拔灼苦涩的点点头,带着人黯然离去,甚至连告辞都忘了。

如此虎头蛇尾的行为,让躲在一边看热闹的金太医等人很是不齿,簇拥着李昊道:“恩师,这突厥人真是无礼,您为什么还要提醒他。”

李昊望着远去的拔灼,悠悠开口:“其实……我是骗他的,若和亲失败,他回去之后估计会被他爹把腿打折。”

众太医:“……”

第二十五章 李昊上任

自从数日之前宫里传来圣旨,宣布李德謇接掌左领军卫翎府折冲都尉一职,苏定方的心情就十分不好。

老子服你的军事理论是没错,可那终究是你家老子的理论,又不是你李德謇的,你一个小屁孩儿凭啥敢接手整个翎府,皇帝下旨难道你就不知道推一推?

每每想到自己亲手训练了半年的翎府一千两百人,就这么交到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娃娃手里,苏定方都会觉得别扭,心口堵的慌。

偏生手下人还不争气,在中午的时候又与右武候卫之间发生了冲突,被兵部的人抓了个正着不说,还全都给押送过来了。

放在平时,苏定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了事,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李昊带着几个太医来了。

看着二十来个站到一起鼻青脸肿的家伙,李昊打趣道:“哟,怎么了这是?定方兄该不会是在欢迎我吧?”

“李都尉想多了。”苏定方淡淡一笑,指着臊眉耷眼的军卒道:“是这些家伙不争气,竟然与右武候卫的兵起了冲突,我本想着处理一下,不过既然李都尉来了,那就交给你吧,反正这些人很快就是你的兵了。”

下马威啊这是!没想到苏定方这家伙心眼儿这么小。

见多了历史名人的李昊很膨胀,对苏定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崇拜,闻言之后也不客气,直接对那些军卒问道:“输了还是赢了?”

二十来个大头兵面露不忿的看着李昊,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输了怎么说,赢了又怎么说?”

李昊面无表情道:“输了,三十军棍,你,四十。赢了别人不用打,你,十棍。”

那人脸色一变:“凭,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多十军棍?”

“因为我喜欢。”

“我,我不服。”

李昊道:“老子不用你服,下次见到老子,你可以继续牛b,前提是做好挨军棍的准备。”

那人嘴角抽了抽,这才想起眼前这少年可是新任的左领军卫翎府折冲都尉,当下语气一软道:“可,可是都尉,军法规定,斗殴最多只打十军棍,为,为什么我们要打三十。”

李昊道:“因为你们输了,输了就要受罚。”

那人继续道:“但他们比我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那又怎样,上了战场是不是敌人比你们多就要投降?”李昊站到那人面前,双眼盯着他道:“别忘了,你们是军人,军人的字典里只有生死,没有输赢,你们可以战死,但绝不可以输。”

“说的好!”未来大唐的领军人物苏烈苏定方,被李昊的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

军人的字典里只有生死,没有输赢,说的真好,这才是军人的真谛嘛!

众人:“……”

老大,你是哪伙儿的?

苏定方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激,尴尬的笑笑:“呃……,那个,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哈。”

李昊拱拱手:“小弟班门弄斧,定方兄见笑了。”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苏定方心里苦啊。

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城府呢,你说你干啥非要喊一声‘说的好’呢,这下刚刚的下马威不光没立成,反倒把自己弄的跟个小丑似的。

好在李昊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与老苏纠缠,在那二十几个家伙被拖走之后,立刻对跟着自己的几个老家伙说道:“你们也跟着过去吧,刚刚在路上已经教过你们如何消毒,如何缝合了,一会儿正好拿那几个家伙练练手。”

几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家伙一齐躬身:“是,恩师,学生们去了。”

看着几个老货,苏定方顶着一张黑人问号脸道:“李都尉,他们是什么人?”

李昊摇头道:“哦,宫里的太医,我新收的几个学生,没办法,陛下安排的,不收都不行。”

看着那几个年龄足够给李昊当爷爷的老爷子,苏定方觉得这b都让李昊给装圆了。

收太医当学生?还陛下安排的!你李德謇真当自己是无所不知的鬼才呐。

几个太医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是大夫,也是学者,从宫里出来这一路,李昊所说的一切等于是给他们指引了一个全新的方向,让他们看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

这个时代的学者是质朴的,讲的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比我强,比我懂的多,那你就是我的老师,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甚至在文化人的圈子里,这还是美谈,一点都不丢人。

半个时辰之后,左领军卫翎府炸了,原本人心惶惶的情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为啥?条件好呗。

以前出去打架总是有所顾虑,害怕回来受军法,现在好了,只要能将对手干翻,回来不光没有惩罚,甚至还有奖励。

另外,听说新长官还带了六个太医学生过来,听听,六个啊,以前整个翎府才两个医官,现在一下子多了六个,哎呦喂,这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受伤了。

苏定方的营房中,老苏苦笑无语,看着淡定自若的李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李昊倒是没啥特别的反应,进了营房,随意找个地方坐了,自来熟的问道:“定方兄,现在没有外人在了,你跟我说实话,生我气不?”

马丹,老子要气死了好么,苏定方幽幽看了李昊一眼:“如果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将你半年的心血全部拿走,你生气不?”

李昊眨眨眼睛:“如果只是半年,我觉着还好吧。”

苏定方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否则我怕忍不住会削你。”

“呃……”李昊摸摸鼻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顿了顿又问道:“那朝庭对你怎么安排的?不会是想要把你调走吧?”

苏定方面无表情道:“升半格,郎将。”

李昊一怔:“我的顶头上司?”

苏定方哼了一声:“你说呢?”

李昊:“……”

乐子大了哦,新长官好像不大高兴呢。

第二十五章 一不小心活成祖宗了

目光扫过苏定方大理石般的冷峻脸孔,李昊选择避重就轻岔开话题:“对了,定方兄,那帮家伙为啥跟右武候卫干起来了?”

苏定方目光如炬,盯着李昊:“你不知道?”

李昊纳闷:“我应该知道么?”

苏定方琢磨了片刻,解释道:“右武候卫以抓刺客的名义,抓起了长安所有的铁匠,利用他们全力打造马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李昊挠头:“明白,你的意思是卢国公那老人……家,为了两个破铁圈滥用职权,可这种事就没人管么?”

“与刺驾的事扯上关系,谁敢管。”苏定方反问了一句,顿了顿说道:“再说卢国公又没有虐待那些铁匠,只是让他们打造马镫罢了,等到打造出的数量足够装备右武候卫,自然会将人放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昊也听明白了。

敢情程咬金那老货是打算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李勣等人因为不想把事情搞的满世界都知道,所以只能忍着不去揭穿。

只是,为了俩破铁圈子至于么,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老子这里明明有比马镫更好的。

火药?简易燃烧弹?拿来攻城拔寨不要太容易。

当然,如果好处足够多,老子还会造燧发枪,实在不行手摇加特林也没问题。

正走yy呢,却听苏定方道:“德謇呐,马镫的事儿你就不要想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翎府折冲都尉你是打算一直干下去,还是只想在这走个过场。”

啥意思?瞧不起人怎么着。

李昊把脸一板,正色道:“定方兄,你可以怀疑我的行为,但却不能质疑我的品格,想我李德謇在长安的名声那也是响当当的,岂是你口中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我呸,你李德謇也好意思提品格,还响当当的名声,不要那张脸了是吧。

苏定方嘴角抽了抽,强忍住揍人的冲动:“既然你不打算半途而废,能否说说将来的打算?”

李昊呲牙为难道:“打算倒是有,只是我怕说出来定方兄你接受不了。”

老子连你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苏定方深吸一口气:“说来听听。”

“破而后立。”李昊向前探了探身子:“我打算把整个翎府所有人全部淘汰,然后全军选拔,挑出一千两百人。”

苏定方心态瞬间炸了,跳起来怒道:“不可能!李德謇,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李昊淡定的坐着:“定方兄,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既然我接手了左领军卫翎府,那么我就要把他们打造成大唐最顶级的精锐,我会给他们提供最好的装备,最完善的医疗,最高的军饷,最多的抚恤,相信我,我做得到。”

你是魔鬼吗?!

依稀间,苏定方仿佛看到眼前的李昊化身地狱里的恶鬼,手拿钢叉,摇动身后的尾巴,不断向自己招手。

作为统兵将领,谁不想自己手下有一支精锐军团,剑锋所指,化为利刃,所向披靡。

可眼下的翎府是苏定方半年的心血啊,想到很快就要被眼前这个家伙解散,老苏的心像是被油煎一样。

李昊从苏定方瞬息万变的表情上大致猜出他在纠结什么,小尾巴摇的更欢了:“定方兄,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带来了六个太医,那可是在宫里给贵人看病的,医术那是没得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他们离开之前,翎府会有六十个医官。”

苏定方的心跳一下漏了半拍,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六十个医官,平均下来就是每二十个人配一个医官,这是什么概念?奢侈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好吧。

李昊似乎觉得对苏定方的刺激还不够,坏笑着继续说道:“定方兄,六寸长的手弩你听过没有?滑轮反曲弓呢?破甲箭要不要了解一下?”

求你做个人吧!

虽然不知道李昊说的东西是什么样子,但光听名子,苏定方都觉得心颤。

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扯过李昊:“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忽悠老子?”

忽悠你?老子可是rmb玩家,跟你们这些普通玩家能一样?

李昊将苏定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拉开:“好好考虑一下,我去营里转转,回头告诉我答案哈。”

“我……”苏定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李昊已经走出营房,留下他独自纠结。

苏定方真的很纠结,他知道以自己的背景完全无力阻止李昊,眼下能选的路只有两条,一是放弃一切离开,不管是调去其它十五卫,还是负责左领军卫其它府都行;二就是赌上自己的未来,跟着李昊一条路走到黑,败则前途渺茫,成则功成名就。

怎么选,赌还是不赌。

很快,苏定方迷茫的双眼闪过一抹狠辣之色,狠狠一握拳,大步走出营房。

……

……

李昊在离开苏定方之后,便扯了一个门口的亲卫带着自己去营中医官的住处。

才刚进去,立刻骂了句‘我艹’退了出来。

二十多个或黑或白的屁屁血淋淋的排成一排的画面,简直不要太辣眼睛。

李昊使劲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从脑袋里摇出去。

苍天啊,我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让我看如此壮观的场面。

房间里金太医等人注意到李昊的到来,纷纷放下手头的工作从里面走出上前见礼:“恩师来了?”

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气呼呼的道:“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儿,不是告诉过你们,手术的时候要用布把患处盖上么,都忘了!还有,为什么不见烧开水,你们是打算直接用绷带将伤口包上么?!”

“恩师教训的是,是学生疏忽。”为首的金太医认错态度还不错,并没有解释他们也是刚刚才接收到病患,眼下只是在观察阶段的事实。

两个中年大叔原本是站在金太医身后的,老金一行礼,立刻把他们两个露了出来,面对李昊询问的目上光,两人走出来‘吧唧’跪下,脑袋往地上一杵:“徒孙彭成(万厉),见过太师祖。”

鹏程万里?我艹,这两货是来搞笑的吧?

诶……,他俩叫我啥来着,太师祖?

老子这就算是把祖宗的辈份给坐实了呗?!

不知道等我那便宜老子回来发现自己一下子活成了祖宗会不会飘哦。

第二十七章 宁惹阎王,莫惹都尉

在随后赶来的苏定方大力支持下,锅灶很快支了起来,一群闲着没事的大头兵被调来过,烧火的烧火,劈柴的劈柴,等水烧开了,又都围在医官住处的外面看热闹。

太医们从善如流的用煮过的布将二十多个屁屁盖了起来,只露出一个留着给李昊授课用。

冯羌痛并快乐的趴在地上,黝黑的面庞红的发紫。

他不是没有挨过军棍,不过那时候营里只有两医官,对这种小伤根本不屑一顾,最多也就是丢下一点药,让他回去自己敷一下。

那个时候的冯羌总是会抱怨,说什么医官不负责任,渎职啥的。

现如今,他倒是情愿那俩医官只丢给他一点药,甚至不给药也可以,反正总好过被十几个大男人围着看那个地方要强上不少。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接着李昊魔鬼般的声音在冯羌耳边响起:“大家看啊,像这种棍棒击打出来的撕裂伤,是一种比较典型的外伤,处理方式首先是清创,注意,清创不等于用水冲洗,我们要用经过消毒的干净绷带将伤口上的血迹全部擦干净,然后仔细观察受创部位,找出异物,并取出。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酒精消毒,也就是用浸泡过酒精的布重新清洗受创部位,然后视情况决定是否需要缝合。小金,看你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如你先来给几位同窗做个样子如何。”

李昊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金太医说的,抛开那句刺耳的‘小金’,倒还真像一个负责任的先生。

不过,金太医早已经被神奇的清创术跟缝合术所吸引,压根就没在乎,一听让他先试手,乐的是眉开眼笑,抓起一边已经煮过晾凉了的布条,直接杵了上去。

趴着冯羌先是全身一僵,接着眼睛一鼓:“嗷……”

这老货手可真黑,李昊感慨着,露出一副不忍的表情,扭头看向门口:“来几个人,按着他。”

声落,门外呼啦一下窜进七八个人,嘻嘻哈哈,三下五除二将冯羌固定好。

冯羌顿时被感动的热泪盈眶,激动的道:“你们几个王八蛋,等老子好了,非弄死你们不可。”

医官见他们闹的厉害,冷声呵斥道:“老实点,挺大个男人,还怕疼,师祖这是为你好知道不,不把你伤口里的木刺都刷出来,你想等着屁股被烂掉么!”

李昊则是蹲到冯羌面前,手里拿着一块麻布递到他的嘴边和声说道:“咬着点吧,一会儿用酒精洗伤口比这可疼多了。”

冯羌:“……”

你是魔鬼吗?求你做个人吧!

疼到钻心的冯羌看着李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泡过酒精的白叠子从伤口上刷过的感觉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没有最疼,只有更疼,甚至在某个瞬间,冯羌觉得屎都快要夹不住了。

……

……

不知过了多久,在冯羌已经感觉不到屁股存在的时候,金太医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起身道:“好了,恩师,您看这样算清理干净了么?”

看着已经被刷的泛白的伤口,李昊点点头:“不错,清理的很干净。”

终于结束了,被死死按住的冯羌兴奋的握紧了拳头,抬头狠狠瞪着按住自己胳膊的两个家伙:“听到没有,都尉都说好了,快点把老子松开。”

但冯羌显然高兴的有些早了,就在他那几个损友准备松手的时候,金太医再次开口:“先等一下,那个,恩师,您看这个是否需要缝上?”

缝,缝上?!

满屋子人除了李昊和几个太医,全都傻了。

冯羌原本黝黑的脸瞬间惨白,再也顾不得面子,声嘶力竭的哭喊道:“都尉,都尉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您就是我亲爹,是我爷爷,屁股不能缝,真的不能缝啊,缝了我以后还怎么拉屎啊。”

老子管天管地难道还要管你拉屎放屁?

被恶心到的李昊翻了个白眼,原本并不需要缝合的伤口,在他看也非缝不可,于是对金太医点头道:“我看可以,给他缝上吧。”

“呃……”眼见求情无用,冯羌终于崩溃,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

那几个按着冯羌的军卒有心替他求情,又自知求不动李昊,不由纷纷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也知道,自己再不出面怕是要出人命,于是咳了一声道:“德謇啊,依我看冯羌这小子也算是受了教训了,这个屁……就不要缝了吧?”

李昊皱眉道:“不缝怎么行?”

苏定方见李昊不听劝,语气不由重了些:“德謇,杀人不过头点地,冯羌是得罪过你,可你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憋死他吧?”

“憋死他?定方兄,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让小金把他伤口两边用线缝到一起,这样可以加快伤口愈合的速度,跟憋不憋死有什么关系。”

“啊?!你不是要……”苏定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误会李昊了,连忙尴尬的笑笑:“呃……那个,你继续,继续,就当我啥也没说。”

李昊撇撇嘴,对笨拙的拿着绣花针的金太医道:“小金啊,你缝吧,小心找好位置,不要造成二次撕裂伤。”

“明白。”金老头儿动作飞快,答应的功夫,手里的针已经戳了上去。

那几个冯羌的好友在看到太医只是将伤口两边的肉拉到一起缝合之后,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早知道是这样,缝就缝呗,如果能绣朵花那才叫喜闻乐见呢。

仅用不到半个时辰,李昊就出名了。

提起李德謇,左领军卫翎府上下人等噤若寒蝉,所有人全都知道这新来的都尉是一个手段极其凶残,并且喜欢缝人屁股的家伙。

在以讹传讹的情况下,宁惹阎王,莫惹都尉开始在左领军卫流传,慢慢变的尽人皆知。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恶梦的开始,未来还有更加悲惨的命运在等着他们。

长安城里,老陈正着着人满世界的扫硫磺,买空了整个西市,正在向东市进发。

第二十八章 老程的如意算盘

是夜,完成了两例缝合手术的金太医志得意满了回了皇宫。

尽管他现在是李昊的学生,但这个身份是皇帝陛下给的,总要回去例行汇报一下才行。

李二见到金太医,放下手头的公务,正色问道:“怎么样,跟着那小子走了一天,你觉得他说的那些东西可行么?”

金太医面带微笑:“陛下,臣觉得恩师之法应该理论是没问题的。”

恩师?李二听出金太医语气中的佩服之意,有些诧异李昊的交际手段,眯着眼睛点点头:“照你这样说,可以在全军推广?”

“这个……”金太医犹豫了一下。

李二皱眉问道:“怎么?你刚刚不是说没问题么?”

“陛下,臣不是说推广全军有问题。”金太医解释道:“只是觉得恩师医治外伤之法虽好,但与以往相比,花费却是成倍增加,推广全军只怕会增加朝中不少负担。”

钱,又是钱,李二郁闷的摆摆手,将金太医赶了出去。

大唐自从建国那天就一直在打仗,国库里已经可以饿死老鼠了,还哪来的钱。

快要被钱憋疯掉的李二不由自主想到了李昊的建议,要不要把宴会的时间提前一点呢。

……

……

卢国公府,崔氏的心情很不好。

闺女出去一趟,回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偏生她又不知道程咬金那个老货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家女儿和李德謇那个纨绔子弟搅和到一起,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那小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闺女若是嫁给他以后岂会有好日子过。

越想越不舒服,崔氏看着老程的目光越发不善起来,最后忍无可忍:“程知节,音音和那个李德謇之间的事你最好给妾身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休怪妾身带着音音回娘家。”

“你想要什么合理的解释。”老程抱着一坛葡萄酿喝的正香,闻言道:“妇人就是妇人。”

崔氏脸色一变,起身扭住老程的耳朵:“程知节,你胆子肥了是吧?”

老程的英雄气概瞬间消失无踪:“哎哎……夫人,夫人松手,松手。”

崔氏冷着脸,手上继续加力:“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哎你先松手。”老程费了老鼻子劲把自己的耳朵拯救出来,顺带瞪了一眼身在旁边偷笑的丫鬟,将其赶出去之后才开口说道:“夫人,音音是你闺女,也是俺老程的闺女,你觉得我会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么。”

崔氏夹了老程一眼:“你这老货什么事干不出来。”

程咬金尴尬的揉了揉耳朵:“夫人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你想想,李德謇那小混蛋虽然是个纨绔,可再怎么说是家里的独子,将来李靖的所有家业可都是他的,音音若是嫁过去,首先一点就是不必为家产担心,若干年后李靖夫妻两腿儿那么一蹬,咱闺女直接就是国公夫人。

再者音音的性格随你,要强的很,而李德謇那小混蛋却是个胸无大志的,丫头若是嫁过去,正好可以把那小子吃的死死的。”

崔氏被老程说的有些心动,想了想犹豫着说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觉着音音的夫婿应该是一个当世奇才。”

老程撇撇嘴:“奇才有什么好,一个个心高气傲的,总想着建什么不世功勋,不是功勋是那么好建的?要我说,平安才是福。

再说,前几天陛下跟我提了一嘴,说是要把清河那丫头许给老二处亮,夫人啊,咱程家已经够出彩的了,若是闺女再嫁一家权势通天的,怕是离抄家就不远了。”

崔氏眼前一亮:“真的?老爷,你说陛下要把清河公主嫁给处亮?”

老程不屑道:“那还有假,再过一段时间怕是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

崔氏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自然清楚老程说的抄家并非虚言,忍不住叹道:“那照这么说,音音的婚事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李德謇……或许是个不错的人选。”

老程道:“哼,现在你也同意了?刚刚不是还扯着老夫的耳朵要解释么。”

“老爷,刚刚妾身不是不知道陛下要赐婚的事嘛,若是知道岂会不支持你。”

说到底崔氏虽然心疼女儿,但在潜意识里还是儿子重要些,一只说李二要把公主嫁给二儿子,高兴的啥都不在乎了。

再说闺女嫁给李德謇还真没啥不好的,虽然那小子纨绔了些,又不学无术,可是这样的人没有野心啊,再加上又救过皇上,有了这层关系,只要不惹出大祸,一辈子平安喜乐那是跑不了的。

想着,崔氏不由又愁了起来,拉着老程低语道:“老爷,你也知道音音那孩子是个什么脾气,你说万一她不同意怎么办?咱还能逼着她嫁?”

程咬金满不在乎道:“那有什么,当初你不一样看俺老程不顺眼,现在……哎,哎夫人,耳朵,耳朵要掉了。”

……

……

老程夫妻如意算盘打的是不错,可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李德謇虽然没有野心,但不代表他不会折腾,为了让自己活的更好,小李同学可真称得上不遗余力。

这不,刚刚从军营回来,立马就把老陈叫了过来:“我说老陈,中午让你收的硫磺,收了多少了?”

老陈道:“收了三车,算算应该有一千多斤。”

李昊负手转了两圈:“才一千多斤,有点少了。”

一千多斤硫磺还少?老陈不解的问道:“少爷,您收那么多硫磺要做什么啊,这东西府上用的不多。”

“不是府上用的。”李昊并没有解释硫磺的用途的打算,随口说了一句便又吩咐道:“明天你继续收,目标是一万斤,只能多,不能少。”

老陈目瞪口呆:“一,一万斤?”

“对,一万斤。”李昊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点点头:“这东西我留着有大用,你只管收就行。对了,明天一早把我吩咐你留出来的五千贯钱给皇后娘娘送去,不要忘了。”

第二十九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东宫,经过数日的酝酿,李昊的事情终于事发了。

一个四十多岁,道貌岸然的御史,在早朝刚开始的时候便走出朝班:“陛下,三原县子李德謇,敛财无度,蒙蔽圣听,罔顾君恩……。”

李二不等他说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朕知道了。”

“陛下……”。

李二不悦道:“朕说知道了。”

道貌岸然无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魏征。

作为大唐喷子的最高领袖,魏征责无旁贷,挺着黑脸出班道:“陛下,宇文士及之言虽然重了些,但李德謇此子的确胆大妄为,有私议朝政之罪,况且他还打算借着陛下的名义敛财,此实非人臣之道。”

这回不等李二开口,李道宗急了,大步出班道:“魏征,你啥意思?李德謇那小子再怎么说也是四品折都尉,怎么就私议朝政了,你把话说清楚喽。”

面对李道宗,魏征怡然不惧,大声质问道:“任城王,李德謇虽有四品官职,但终究还不足十四,小小年纪不知收敛,擅自评论与突厥和亲之事不说,还妄下判断,若是影响了大唐与突厥的关系,使边境再起争端,此事谁来负责。”

李道宗把嘴一撇:“爱谁负责谁负责,天下人管天下事,咱大唐啥时候有不让人说话的规矩了。”

“说话自然可以,但也要分场合跟立场,大唐与突厥好不容易达成休战协议,不能因为某个人的私心被破坏,老夫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魏征这话立刻得到了大批文官的支持,纷纷对李德謇前段时间在某酒馆中的不当言论发出谴责。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李昊答应的奏疏还没有呈上来,但李二遇刺那一他在酒馆里的发言却被传了开来,引起朝中主和一派的不满,也使他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李道宗虽然不支持和亲,但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被众文官喷的抬不起头来,最后还是程咬金看不下去了,大咧咧站出来:“喂,姓魏的,你们够了吧,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你们怼突厥人去,或者等李靖那老小子回来,你们跟他怼。”

道貌岸然的宇文士及被程咬金说的老大不是味道,调转枪口喷道:“程知节,你不要血口喷人,这跟欺负人有什么关系。”

程咬金把手一抄:“没关系你张嘴李德謇,闭嘴李德謇的,该不是你老小子看人家孩子救驾有功受了封赏嫉妒吧。”

宇文士及脸色一变,羞恼道:“程老匹夫,老夫岂是那等小人。”

程咬金道:“是不是小人谁知道呢,反正你们宇文家就没出过什么好东西,你大哥宇文化及干了什么谁不知道。”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老程话一出口,等于一镐头刨进宇文家祖坟,气的宇文士及一口老血喷出老远,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稳坐钓鱼台的李二眼见快要闹出人命了,脸色一沉:“够了,都不要吵了,与突厥和亲一事朕自有打算,两日之后,朕摆宴招待各国使节,到时朕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魏征疑惑的抬起头,不晌不夜的摆什么宴?还招待各国使节?这是要闹哪样。

重要的是,和亲的事到底怎么定的,可不要半路出什么岔子才好。

这样的疑问持续了整个早晨,散朝之后忧心忡忡的老魏决定不管这边如何,还是先去探探突厥人的底再说。

……

……

另一边,李二的心情很糟糕。

和亲,和亲,大唐什么时候到了需要靠女人保平安的时候了。

再说突厥那地方是人待的么?和亲那么好你们怎么不把闺女嫁草原上去呢,敢情特么别人家闺女用不完是吧,

长孙皇后笑魇如花正在丽正殿忙着什么,见李二气咻咻的回来,关心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莫非早朝又有人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因为和亲的事情。”李二说着,将早朝上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下。

长孙皇后听后劝道:“陛下还是莫要生气了,想必魏征也是担心战事一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又要受颠沛流离之苦吧。”

李二冷哼一声:“哼,依朕看他就是沽名钓誉,整天把百姓挂在嘴边,实际根本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中。”

长孙皇后知道李二说的不过是气话,笑着岔开话题:“陛下,刚刚李家娃娃派人来了。”

李二狐疑道:“李德謇?他派人来干什么,这小子难道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大?”

“那孩子是派人送钱过来,整整五千贯,说是前段时间宫里订购那些酒的回……回扣。”长孙皇后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二:“顺带还留了一封信。”

“这个小混蛋,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李二的智商很快就想通了回扣的意思,笑骂一声,接过信展开。

信里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是自从上次进宫,便觉得皇帝叔叔、皇后婶子生活过于简朴,如此形象有损大唐威仪,故特地献上五千贯,用来改善宫里的生活条件云云。

抛开那丑到灵魂深处的字迹不说,这一封信看的李二心里热乎乎的。

你说都是臣子,怎么这孩子就那么贴心呢。

别人都是变着法儿的从宫里往外抠钱,就只有他想着往宫里送钱。

魏征虽然不想着钱,可他想着名声啊,口口声声说什么皇帝应该克己慎独,从没见他想过皇室威仪,皇后的裙子都到脚面了,朕天天萝卜白菜大葱,脸都快吃出葱心绿了,难道他就没看到?

如此作为不当人子啊,亏他还有脸弹劾一个孩子,真是不要个脸了。

有了魏征做对比,李二愈发觉得李昊忠心,惦着手里的信打趣道:“观音婢,你说德謇这孩子也是,字怎么就这么丑呢。”

长孙皇后掩口轻笑:“呵呵……,陛下瑕不掩瑜呢,您只看字,难道就没看出一点别的?”

“别的?”李二重新低下头,顺着长孙皇后手指的位置看去,立刻看到个在两句话中间点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咦,这是什么?”

长孙皇后猜测道:“妾身推断应该是断句用的符号,这个小小的圆似乎是代表着一句话结束,这个实心带点撇的应该代表着停顿,但一句话还没完。而且,陛下您发现没有,德謇这孩子的字看上去太过生硬,似乎不是用毛笔写的。”

“嘶……”李二深深吸了一口气,眉毛不由皱了起来,小小一封信里面竟然藏着如许多东西,这是那小子故意的还是无意之举。

第三十章章 你真会做生意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便到了李二请客的时间。

长安的世家、勋贵、番邦的使节,乌泱乌泱的涌进东宫,认识的不认识的互间之间打着招呼,或是自我介绍,或是询问近况。

纨绔三人组聚在一起在人群中穿梭,李昊作为半个主人,兴致勃勃的给两个损友介绍东宫布局。

咱好歹也是跟李二叫叔叔的人,应该能算半个主人吧?!

算了,不管了。

相比于程处默和李震,小李同学至少还进过两次皇宫,对东宫路径多少算了解一些,再加上四品官职在身绯红官服往身上那么一套,人模狗样的倒也没人拦他,一圈逛下来,倒是让两个损友开了不少眼界。

只是李昊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正有两双眼睛一直在关注着他。

另一个则是李道宗的女儿李雪雁,一个是老程的闺女程音音。

只是两人虽然都在关注李昊,想法却截然不同。

李雪雁的心情十分复杂,自从上次从李家出来她就再也没见过李昊,此次再见,不由想起那天亲手为他缝合伤口的一幕,俏脸隐隐有些发热。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应该愈合的很好吧,毕竟他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学问。

可万一没有愈合呢?又或者自己当时缝的不好可怎么办?他不会嫌弃吧?

听说,他前段时间还收了六个太医当学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能是想的过于投入吧,心高气傲的李雪雁并未发现,从来都对男人不假辞色的自己,竟然从见到李昊的那一刻,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边一边程音音则单纯的多。

在她看来,李昊他们三个已经没救了。

你看看人家别的勋贵子弟,要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要么吟诗作对谈古论今。

再看他们三个,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连那些番邦小国的使节都不如,若是传出去怕是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小姑娘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想要过去训斥三人一顿,可就在此时,一个穿的跟乞丐差不多的家伙从人群中冒了出来,老远就开始打招呼:“哈哈……,德謇贤弟。”

李昊闻声扭头:“咦,二王子?”

“嗨,叫什么二王子,德謇贤弟若是看得起我,叫拔灼就行。”拔灼打着哈哈,拍着李昊的肩膀低声道:“前几日多亏了贤弟指点,否则和亲若成,我拔灼怕是悔之晚矣。”

什么情况?拔灼与李昊之间的熟络,吸引了无数目光。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竟然与突厥二王子如此熟悉么?程音音迈出去的脚不由自主收了回来,美目中透出一丝诧异。

不远处指点江山的勋贵子弟们也都闭上了嘴,纷纷扭头,用满是嫉妒的目光瞥向李昊。

那可是突厥二王子,从身份上来说,与大唐的皇子相当。

可就是这样的身份,人家依旧与李昊兄弟相称,这对于向来瞧不起纨绔三人组的勋贵子弟来说等于是在啪啪打脸。

程处默和李震万万没想到李昊还会与突厥王子相识,见两人如此熟络,也是一愣:“你们,认识?”

拔灼打了个哈哈道:“何止认识,真要说起来,小王与德謇贤弟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我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谁跟你过命的交情,自来熟也没有这样吧!

不过,既然你都自己送上门了,那就不要怪老子再忽悠你一次了。

想着,李昊笑着说道:“拔灼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好兄弟……。”

拔灼道:“贤弟不必介绍,这两位我知道,一位是英国公世子李震,另一位是卢国公世子程处默,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啥时候老子们这么出名了,程处默与李震面面相觑,拉过李昊小声道:“德謇,你跟一个突厥人走那么近干什么。”

李昊微微摇头示意无妨,走到拔灼面前道:“拔灼兄,我听说过几日你就要回突厥了?”

“是啊,该回去了。”拔灼望了一眼北方,神情变的黯然:“这次回去吉凶未卜,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与你再见。”

李昊微微一笑:“拔灼兄,事在人为,没到最后一刻谁能说得准将来会如何,你说是吧。”

拔灼愣了一下,看向李昊的目光陡然一亮:“不错,事在人为。贤弟,这次你可得帮帮为兄,若为兄回去能不失势,必不忘贤弟大恩。”

两害相较取其轻,相比于未来必死之局,拔灼从心的选择了蛰伏,准备回去之后先隐忍一段时间。

可李昊刚刚的话又给了他一线希望,很想听听这个曾经‘帮’了自己一把的少年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唉……”李昊叹了口气,为难的道:“拔灼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拔灼失落道:“难道真就没办法了?难道我注定就是别人的陪衬?”

李昊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在我看来拔灼兄你很难做到。”

拔灼刚刚砸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办法?”

李昊道:“在大唐有话俗语,叫有钱能使磨推鬼,不知拔灼兄听过没有。”

拔灼:“……”

程处默憨憨的补充道:“德謇,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李昊没理程处默,对拔灼摊手道:“在我看来,世界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拔灼兄有钱,我倒是可以帮你。”

有钱我还找你啊,老子有钱不会花,不会收买人心怎么着,拔灼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

李昊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没有直接挑明,来回跺了几步才试着问道:“拔灼兄,帮你的办法我没有,但却有个发财的法子,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拔灼忙道:“什么法子,说说看。”

李昊一字一顿道:“克扣公帑。举个例子,拔灼兄知道我酿的酒吧,两千坛卖了一万贯,如果你能在我这里定十万坛酒,我可以给你留出十万贯收益,这样一来,你不就有钱了。”

拔灼:“……”

你特么真会做生意!

第三十一章 你咋不上天呢

拔灼最终并没有答应李昊,只说要回去考虑考虑。

早已憋不住的程处默在拔灼离开之后,立刻问道:“德謇,那个突厥二王子是傻子么?你这么骗他,都不揍你?”

程憨憨,你怕不才是个傻子吧,揍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说,老子就站在这里让他揍,你问问他敢么。

‘啪’李昊很用力的在程处默肩膀上一拍:“小程啊,教你个乖,当一个人快要被溺毙的时候,你就是丢给他一块砖头,他也会紧紧抓住。”

小程继续憨憨:“他快要死了?”

李昊点点头:“对,很快就被历史的车轮碾死了。”

程处默一头雾水:“刚刚不是还说是淹死的?!”

李昊无奈推了小程一把:“你管他是怎么死的,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

……

东道主李二并非故意姗姗来迟,主要刚刚被一件事情牵绊住了,直到处理完才有时间过来。

立于大殿之上,这位刚刚完成公司上市的大老板,目光扫过下面众人,第一眼便看到了靠近大殿门口,穿着一身绯红官服与程、李二人挤在一起的李昊。

没办法,程处默和李震的官职都是六品,绿色官服穿在身上跟俩大蚱蜢似的,再加上中间的李昊,红配绿,挤在一堆小年轻中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随着李二出来的长孙皇后同样看到了李昊,看着三人挤在一起滑稽的样子,脸上泛起一丝微笑,到底还是一些孩子,果然是顽皮的很。

“咳咳”李二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同样也给下面众人调整情绪的时间,待大殿上彻底安静下来,这才说道:“今日,朕设宴的目的很简单,一来是为了款待前段时间朕登基之时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节,二来是为了给即将归国的突厥使节送行。所以今夜吾等不谈国事,只论风月,朕愿与诸君共谋一醉。”

大殿上众人轰然道:“谢陛下!”

大太监林喜不用李二吩咐,待众人起身行礼再度坐好,立刻道:“摆宴,上酒!”

声落,早已经候在殿外的宫女们鱼贯而入,珍馐美食,琼浆玉液,流水般摆了上来。

看着那些各色宫廷美食,李昊馋的口水差点没留出来。

为了今晚这顿饭,他可是昨天晚上就没吃过东西,饿了就喝点水顶顶,这时候早就已经饿疯了。

而区别于李昊的是,其余人则全部把目光集中到了酒上。

美食什么的在坐的人大多吃过,可宫里花一万贯买的酒却只有极个别的人有幸尝过,所以对他们来说,酒的诱惑远比美食大的多。

不过好在李昊的酒的确没让人失望,刚一摆上诱人的酒香立刻充斥整座大殿,清亮的酒色看着就让人有种一试究竟的感觉。

拔灼因为之前与李昊有过一次交谈,故而对这酒更是关心,如果不是碍于李二在场,他真的很想直接试上一试。

然而李二这时候偏偏玩起神秘来了,好酒好菜摆上之后,非但没有举杯,反而将目光投向李昊:“李德謇。”

“啊!”已经馋的不行的李昊茫然抬头。

李二并未理会他的走神,继续说道:“今日这酒全部出自你手,既如此,朕命你以酒为题赋诗一首,做的好了朕重重有赏,做的不好,今后宫里的酒便由你李家包了,朕一文不给。”

什么意思?李德謇这小子怎么得罪陛下了?否则陛下怎么会让他一个纨绔出来作诗。

一时间,与李昊相识的程处默、李震以及远处坐在女眷中间的李雪雁全都担心又同情的看向他。

而更多的则是年轻一代勋贵子弟们幸灾乐祸的目光,其中以宇文士及之子宇文某为最。

这货在听到李二的要求之后,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夯夯夯,李德謇,陛下让你做诗呢,你可得好好作,这么多番邦使节在,可别丢了李卫公的脸。”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众勋贵子弟的哄笑声。

大殿上所有人年轻一代都没把李二那句重重有赏当真,全都认为皇帝陛下这是在找李昊的麻烦,自然拼了命的落井下石。

程处默脾气火爆,当时就炸了,眼睛一瞪,挽起袖子跳了起来:“宇文某,你啥意思,又找揍了是吧?”

“处默!”李昊怕他冲过去,一把拉住,向李二的方向瞥了一眼,示意他皇帝还在不要失礼。

程处默梗着脖子,像是没有看到李昊的眼神:“德謇,他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咱们兄弟,这事儿绝不能放过他。”

李昊嘿然道:“处默,如果狗咬了你一口,你难道还能咬回去不成。”

程处默虽憨,却也能听出李昊在变着法儿的骂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某则是大怒,指着李昊道:“李德謇,你骂人?”

“我骂谁了?”

“你骂……”宇文某说了一半突然停住,因发他发现不管接下来怎么说,都是自取其辱。

年轻人这边吵吵嚷嚷并没有影响到老货们,相反,那些老人渣们反倒是在一边看的兴致勃勃,大有看猴戏的味道。

李二同样没在乎几个小年轻的吵闹,不过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于是出言打断他们:“你们几个小家伙不要吵了,李德謇,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要就此认输,以后无偿供应宫中用酒啊。”

李昊挠挠头:“陛下,臣不是想认输,实在是会的太多,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不吹牛b能死是吧?知道你这话说出来,若是一会儿做的诗不好,就算欺君之罪不!

勋贵子弟们这会儿全都不说话了,一个个全都缩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看热闹的老人渣们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

只有李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感兴趣的神情:“是么?既然这样,朕就换个方式,若你诗作的好,每作一首,朕便给你官升一级,若是做的不好,便降你一级,如何?”

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这不好吧,陛下。”

李二把脸一沉:“怎么,可是想要反悔。”

“不是,臣的意思是,要是作出两首诗,那岂不是跟我爹官职一样了,万一要是作出三首,杜伯伯、房伯伯、长孙伯伯的工作我也不会干啊。”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

第三十二章 就怕纨绔有文化

大唐官制,四品往上的官职没有上下之分,也就是说,三品官只有从三品和正三品两个等级,二品、一品同样如此,从二品跟正二品,从一品正一品,再往上……那就是皇帝了。

至于皇帝再往上……那就只能是太上皇了。

要不要过把瘾就死呢?

李昊很为难,毕竟李二刚刚话一出口他就想到了不下七八九十首关于酒的诗。

程处默和李震已经被惊呆了,平时皮一下也就算了,这特么可是在皇宫啊,当着皇帝和各国使节的面,你这么作死真的好么。

李雪雁紧张的手心里面全是汗,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很想问问李昊,不皮你能死不?

大殿上的老货们倒是没啥太大反应,他们熟悉李二的性格,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不可能跟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程咬金甚至还落井下石的喊了一句:“李家娃娃,不要发愁,咱大唐眼下还没有太子三师,这官位不比杜老头儿他们的尚书左右仆射差。”

“程老匹夫休要胡言乱语,诗好不好那是要吾等评论的,有一半的人通过才算合格,想一次作出三首哪有那般容易。”李勣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不想老货末了补了一句:“不过李德謇,老夫看你顺眼,你这诗只要稍微过得去,老夫倒是可以算你合格。”

不是,你们这些老货都是啥意?看不起人咋地。

合着还不能说‘实话’了呗?

李昊眼珠子一翻,看向高深莫测的李二。

伟大的皇帝陛下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闲着无聊坑自己的救命恩人,小李同志相信,李二如此做法必有原因。

事实证明,李昊猜的一点不错。

李二并未因为程咬金和李勣的落井下石有丝毫不悦,反而兴致勃勃的说道:“看来知节跟茂公对这小子信心十足啊,也罢,朕也不是小气之人,刚刚的承诺不变,只要这小子作的出来,朕决不食言。”

黑幕,绝比黑幕。

敢情皇帝陛下不是看这小子不顺眼,而是想要借机把这小子捧红啊。

若是这样的话,就算一头猪估计都能做出好诗来。

殿上老货们彼此交换着了然的眼神,感概着李靖的好运气。

误会往往就是在不经意间产生,李昊并不知道老货们在想什么,从小年轻中间脱身来到大殿中间,腼腆的笑着朝四周拱拱手:“诸位,德謇献丑了!

其实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我华夏酒文化源远流长已有数千年历史,早在三皇五帝之时便已有之,当时天下大治,粮食多的吃不完,于是杜康(也有叫少康)便将吃不完的粮食做成了酒,这便是我华夏酒的起源。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远古之事早已不可追溯,杜康所酿之酒滋味到底如何已不为人知,常被爱酒之人引为毕生憾事。

但这酒真的消失于历史长河中了么?依我看来只怕未必。

东汉末年的曹操曾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诗句流传于世,以此推断东汉之时,此酒应该还是存在的。

有鉴于此,在下遍翻古籍,寻遍街头巷尾,尝遍长安美酒,不惜落得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名声,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在下找到了一份当年的残卷,苦心孤诣日夜钻研之下,终有所成,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今日之御酒。”

真的假的?这酒是杜康?

原本普通的酒,被李昊一说顿时身价倍增,原本还觉得李二酒买贵了的魏征、孔颖达等人忽然觉得这酒不是那么贵了,香醇的味道里似乎带上了历史的厚重感。

不过老货中也不是没人质疑,长孙无忌在听李昊说完之后,皱眉问道:“据老夫所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解释是只有喝的酩酊大醉才能忘却烦恼的意思吧?”

李昊一笑:“非也,长孙伯伯,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喝的酩酊大醉才能忘却烦恼只是后人的一种解释,但我认为,当年曹操以盗掘古墓养军,说不定真的弄出过杜康酒也说不准,毕竟远古之时有以酒陪葬的习惯,您说是吧?”

长孙无忌捻着颌下胡须:“嘶……你这么解释,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老夫觉得你如此费尽心思去找一种酒,未免有些得不偿失,因小失大。”

长孙无忌这话等于是变相认可了李昊,相较于纨绔苦心钻研独自研究出一种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酒,老家伙更愿意相信他是从某些地方抄来的。

李昊也没想到自己为了抬高酒的价值的胡说八道竟然真有人信,不过事已至此,他自然不会自曝其短,索性说道:“不瞒长孙伯伯,其实小侄自小就喜欢咱们华夏的酒文化,一直醉心于此道,至于说因小失大……,陛下命小侄以酒为题作诗,不如小侄就以自己为例作上一首吧。”

言罢,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抄起程咬金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哈出一口酒气怅然道: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李太白的诗自然是极好的,诗成满殿皆惊,顾不得声讨李昊在皇帝陛下没有先饮之前便喝了一杯的失礼之举,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李二的身上。

是的,所有人都在看李二。

早已经意识到皇帝陛下与李昊之间有黑幕的众人谁都不相信一个纨绔子弟有如此才华,竟然做出这等千古名句。

只是,陛下这也太拼了吧,捧一个纨绔用得着如此大气磅礴的诗么。

这种诗拿出来别说李昊这样的纨绔子弟,就算是杜如晦、房玄龄、魏征、孔颖达之流短时间内也未必做得出来。

朝中老货们都以为诗是李二找人代写然后交于李昊,可李二自己知道,逼着李昊做诗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本想着如果李昊的文学功底还过得去,就让这小子去给太子当个侍读啥的。

毕竟人家给他送了五千贯,将来说不定还有几十万贯,总得给人家一点回报。

可没想到,一试之下竟然深不见底。

这可咋整?

李二很纠结,刚刚他可是答应过一首诗官升一级的。

看李昊满脸坏笑,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唐第一老帅哥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李昊不要脸,可是他要脸啊,当着满朝文武,各国使节的面,如果那臭小子再弄出四、五首这样的诗,天策将军的位置难道还真给不成。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纨绔不可怕,就怕纨绔有文化。

就在李二万分纠结的时候,安静的大殿上程妖精那二货般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李家娃娃,继续啊,再弄两首出来,你的官职就比你爹高了。”

李昊:“……”

第三十三章 我是才是正面人物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老货们吃的酣畅淋漓,喝的手舞足蹈。

不知是不是因为李昊刚刚的介绍关系,李二一杯酒下肚,还真觉得跟前几天喝的时候不一样了,似乎有了一种历史的厚重。

放下酒杯,看向下面尴尬的某小年轻,李二咳了一声:“李德謇,朕既命你赋诗,便不会食言,自今日起,你便兼着太子侍读的职位吧,日后好好辅佐太子,明白吗。”

诶?说好的官升一级呢?

李昊愕然抬头,却发现四周众人齐齐停了下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红果果的嫉妒。

至于么,不就是个太子侍读么,弄的好像谁稀罕似的。

李昊委屈的眨巴着眼睛,对着李二谢恩:“臣,谢陛下恩典,日后必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不负陛下厚望。”

明明是在表忠心,可李二却怎么听都觉着别扭,奈何话已出口,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点点道:“嗯,你好自为知,下去吧。”

“诺!”李昊臊眉耷眼的退回一众小年轻中间,结果还发现,自己的位置没了。

程音音脸上依旧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盯着刚刚回来的李昊,直接问道:“刚刚那诗真是你作的?”

“那你看看。”李昊一摊手,随意的坐到地上。

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跪坐,倒也不显得突兀。

程音音继续道:“可他们都说你是抄来的。”

李昊道:“那就让他们说去呗,清者自清,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

说你胖还喘上了,程音音再次瞪了李昊一眼:“难道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这丫头到底是啥意思?怎么比我妈还烦呢。

程音音态度的转变让李昊有些不适应,看了一眼程处默,发现这货跟见了蜂蜜的熊一样,正抱着一坛子老酒跟李震拼着呢。

正想说什么,身边淡紫色身影一闪,淡淡幽香中,李雪雁的声音传来:“德謇,恭喜你了。”

李昊诧异扭头:“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李雪雁温婉恬静的外表下,目光中闪动着求知欲:“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那天的酒真是杜康酒?”

李昊神秘的笑笑:“呵呵……,有些东西众口铄金,所有人都说它是,就算不是,也是。”

李雪雁恍然:“这么说,那酒……。”

“嘘,不可说,不可说。”李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身边,刚想说点什么,骤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人。

狗熊一样的程憨憨同学与李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着酒坛子跑到大殿外面去了,在他的身边正坐着横眉冷对的程音音。

小姑娘见李昊指着自己,怒道:“李德謇,你什么意思。”

是展示强大求生欲的时候了。

关键时刻,李昊急中生智,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看了一眼蹲在大殿门口的鬼酒程憨憨,笑着对程音音道:“音音小姐见谅,不是李某小气,实是处默前几日才跟我说过,不管有什么秘密都不要告诉你。”

程音音果然上当,咬牙道:“我大哥真是这么说的。”

李昊暗道一声对不起了兄弟,举手发誓:“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叫他过来对质。”

“哼,我会信你才怪。”程音音白了李昊一眼,越过他看向李雪雁:“雁姐姐,我跟你讲,他们三个都不是好东西,你最好不要相信他的话,离他远点。”

“谢谢音音妹子,不过我还有些事要问问他。”李雪雁目光扫过二人,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被两个软妹汁夹在中间的李昊似乎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尴尬道:“那个,要不咱们换换位置?”

程音音哼了一声:“不用,我也还有事问你。”

李雪雁淡淡说道:“就这么坐吧,我跟音音妹子不是很熟。”

夹在两个软妹子中间,李昊觉得左右两侧叉腰肌短短这会儿应该已经紫了,钻心的疼。

马格极地,早知道这样,老子就应该穿明光铠来。

为了不让自己的腰继续遭受非人的迫害,李昊抓起桌上已经装满了酒的酒盏,又让一边侍立的小太监找来一张纸盖在盏口上,准备工作做完,对两个迷惑不已的妹汁问道:“我现在把酒盏翻过来,你们说,会怎么样?”

程音音不屑道:“这还用说,酒当然会洒出来。”

李雪雁秀眉皱了皱,以她对李德謇的了解,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但最后的选择却与程音音毫无二致。

李昊摇摇头,两手迅速一翻。

瞬间,两个软妹汁全都愣住了。

装满了美酒的酒盏杯口向下,里面的酒没有洒出一滴,就好像被那张盖在上面的纸托住了一样。

这是会么情况?完全没道理啊。

倒过来之后纸不应该掉下来么?酒盏里的酒不应该洒出来么?

程音音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初见如此神奇的事情再也顾不上其它,拉住李昊道:“李德謇,我要学这个,教我好不好?”

李昊把酒盏重新翻过来,随手将纸丢到一边:“这个简单的很,只要酒盏里装满液体,上面盖上一张纸,再迅速翻过来就可以。”

“真的?太好了。”程音音欢呼一声,跳起来跑回女眷那边炫耀去了。

桌上仅剩下李雪雁与李昊二人之后,以前那个恬静漂亮的郡主又回来了,打量着李昊轻声软语道:“德謇,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你会作诗,会医术,还会这种……嗯……方外术士的东西,却宁可背着纨绔的名声,难道你真的不计较这些?”

李昊侧目看向身边不远处嫉妒到几乎发狂的宇文谋,微微一笑道:“曾经有人问过我,假如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你知我是怎么回答的?”

李雪雁好奇的道:“你怎么答的?”

李昊道:“我告诉他,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先入为主的念头结合一旁宇文谋气到极点咬牙切齿的模样,李昊立刻被衬托成虽被人冤枉,但却不计前嫌,虚怀若谷的高人。

漂亮的雪雁郡主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安慰他道:“原来是这样,那你真的很了不起。”

第三十四章 我们都是被逼的

软妹子大多喜欢有才华的人。

而李昊最不缺的是什么?答案当然是才华。

领先这个世界一千四百年的理念与知识,单纯拿来泡妹子,那绝对是无往不利。

波澜壮阔的大海,风景秀丽江南,群山巍峨的雪域高原,浩瀚无垠的广阔苍穹,漂亮的雪雁郡主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误会李昊了。

一个知识如此渊博的人,怎么会不学无术,一个如此淡薄名利的人,怎么会是纨绔,所有的一切应该只是他不屑与人辩解吧。

随着聊天的深入,李雪雁渐渐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直到一个乞丐装扮的家伙自人群中站起,满脸通红,大着舌头:“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我突厥欲从李都尉手中购买十万坛杜康佳酿,望陛下恩准。”

多少?十万坛?

大殿中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宫里买了两千坛酒便花了一万贯,按这个价钱,十万坛那就是五十万贯。

原本准备等到李昊将酒上市之后,弹劾他的老货全都懵了。

这套路不对啊,你把酒卖到国外去了,我们还怎么弹劾。

搜刮民脂民膏?这个不行,毕竟人家搜的是外国人,又不是大唐百姓,你弹劾什么。

与民争利?这同样不行,大唐眼下还没人把酒卖到国外呢,并不存在争利的问题。

除了这两样之外,还能弹劾什么?假借皇室之名么。

别傻了,没听人刚刚都说了,这是杜康,根据数千年前的古方所酿,大唐皇室跟千年前的杜康相比,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相比于懵圈的老货们,李二的心跳直接漏了半拍。

想想之前跟李昊的约定,所有卖出去的酒可都有他五成的股份,心跳加速的皇帝陛下恨不能马上就准了拔灼的提议。

好在关键时刻正在把妹的李昊幡然醒悟,横插一杠子:“拔灼王子,在陛下恩准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定购十万坛杜康,要用什么来付账呢?”

对啊,用什么付帐呢?

李二迅速冷静了下来,看向拔灼。

拔灼傲然一笑:“李都尉,突厥有得是战马、牛羊。”

用牛羊,战马来付款,倒也不是不可以。

李二倒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当下点头:“此事朕准了,李德謇,此事由你负责,务必使突厥使者满意。”

“诺!”虽然不知为什么拔灼突然下定决心听从自己的建议,但李昊还是应了下来。

五十万贯的收益,有我的一半,也有李二的一半。

敢不答应,脑袋不想要了?

而随着李二的点头,场面仿佛一下子失控了,拔灼坐下之后,高句丽的使节便站了起来:“大唐皇帝陛下,我高句丽亦想采购五万坛,望陛下恩准。”

西域诸国同样不甘示弱,这个五千坛,那个两万坛,纷纷起身表示要定购。

李二激动的腿都在哆嗦,不管是谁想要订购,统统点头,一概恩准。

想要买酒,没问题。

五千坛不嫌少,十万坛不嫌多,老子手下有个李德謇,买酒的都去找他,量大管饱,但前提条件是钱必须到位。

不管是黄澄澄的金子,还是白花花的银子,猪马牛羊也成,总之老子跟钱没仇,多多益善。

长孙皇后很快发现了李二的异常,找了个机会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李二低声兴奋道:“观音婢,朕发财了。”

“发财?”

“嗯,具体原因以后再说,你只要知道,所有卖出的酒宫里都有五成收益就成。”

“什么?!”长孙皇后惊讶的掩住檀口:“刚刚各国使节已经定了不下三十万坛,若是五成收益的话,岂不是七十五万贯?”

“差不离吧。”李二正色点头,神态忽然有些犹豫:“观音婢,你说当初突厥二十万大军压境,朕却让李靖以两万边军将其拖住是不是太苛刻了?朕后来想想,觉得就算孙武在世,面对那样的局面应该也是束手无策吧。”

长孙皇后不解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李二道:“我的意思是,不如让李靖回来之后任兵部尚书吧,正好克明这段时间身体有些不适,也给他减点儿担子。”

长孙皇后很快想通了前因后果,笑道:“陛下,李靖这算是父凭子贵么。”

李二叹道:“唉,朕也是没办法,李德謇那小子是朕留给承乾那孩子的,总不能让他在朕手里把官做到头。”

提到李承乾,长孙皇后颇为认同李二的看法:“嗯,德謇这孩子聪明,对皇室又足够忠心,有他给承乾当侍读,日后接触时间长了说不定能像大哥与您那样,成为承乾的好帮手。”

有了长孙皇后的支持,李二下定决心:“如此就这么定了,回头朕就下旨,迁李靖为兵部尚书。”

李二和长孙讨论的热火朝天,下面那些老货却要疯了。

一个两个嫉妒的恨不能把李昊掐死。

他们并不知道李昊与皇帝之间的协议,还以为所有钱都被他一个人吞了。

那可是一百五十万贯啊,几乎等同于大唐一年的赋税。

李道宗更是后悔的拿脑袋直往桌子上撞,煮熟的鸭子就这么没了,当初要是不自作聪明,答应那混小子,收他一成干股多好,总比现在只能拿五万贯的好处费要强。

所有人都认为李昊发财了,都看他不顺眼。

李昊却是有苦自知。

三十万坛酒固然收入不错,可去掉给李二的,再去掉回扣和成本,还能剩下多少。

哦对,说到成本,李昊就想哭。

三十万坛酒,一百五十万斤,光成本就不会低于六万贯。

这六万贯可是需要提前垫付的,而李昊手中满打满算也就五千贯,就这也还需要抽出一部分用来买硫磺。

钱啊,老子去哪里搞钱。

这帮王八蛋光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都特么眼红老子发财,却不知道老子已经快要被钱给逼疯了。

事实证明,人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被钱逼的走投无路的李昊绞尽脑汁之下还真想出来一个办法,看着高高在上的李二,小李同志牙一咬,心一横,就你了。

第三十五章 派人瞅瞅

晚宴散去,微醺的拔灼心情大好,暗下决心明天再去找李昊谈谈回扣的问题。

按照约定,十万坛酒便是十万贯收益,这些钱他可以拿着贿赂很多人。

比如前隋的那个义成公主,只要有她的帮助,所有事情都不是问题。

想到义成公主,拔灼打了个哆嗦,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这个女人的手段绝对非同小可,她的影响力甚至能够左右他老头子。

举个简单的例子,这次突厥大军兵临长安,说白了其实就是义成公主在后面蛊惑他老子做的,目的也很简单,老娘是前隋的公主,灭不了你大唐,也要恶心死你。

这样一个疯狂的女人就是把双刃剑,利用的好,可以成为自己的帮手,利用不好,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很难说。

当然,除去给义成公主的钱,拔灼认为自己至少可以留下五万贯。

这五万贯他可以用来收买一些人,也可以用来训练一些私兵。

另外,相比于这些,拔灼认为此次出使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李昊。

以此人在大唐皇帝面前受宠的情况来看,与之交好很有必要,说不准还能借机从他这里购买一些紧俏物资。

总之,在拔灼看来,这次出使收获颇丰,前途光明,形势一片大好。

……

……

李二的心情同样不错,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七十多万贯的收入让老帅哥有些飘,拉着长孙皇后顶着月亮满东宫的逛,一边逛还一边指指点点,说着什么这里要修修,那里要改改之类。

长孙皇后是绝对的贤妻,属于那种李二要杀人她就递刀子那种,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致,也陪着他一起疯。

正逛着,却听身后有人在喊:“陛下,陛下等等小侄。”

谁啊这是,这么没规矩,有些扫兴的李二沉着脸转身,远远看见一坨红通通的东西,连蹦带跳的窜了过来,一边窜还一边对身后叫着:“我说你们追我啥,我找陛下真的有事。”

李德謇?这小子不回家满皇宫乱窜什么?

李二很快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一挥手,身侧的大太监林喜立刻尖着嗓子道:“陛下有旨,李德謇觐见,禁军退下。”

有了林喜这一嗓子,禁军全部退了下去,独独留下了脚步蹒跚的李昊,待他走到近前,李二和声问道:“德謇呐,这么晚了不回家,找朕何事啊。”

“陛下万安,皇后娘娘万安。”李昊先是按规矩行了礼,并借此机会喘了一会儿才道:“皇帝叔叔,小侄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敢回去啊。”

李二皱眉:“哦?为何?”

李昊愁眉苦脸道:“还不因为那些番邦,他们定了那么多酒,三十多万坛啊,这么多酒,仅成本就要六万多贯,小侄家里哪有那么多钱,回家还不得被我爹打死啊。”

李二的表情瞬间变的十分精彩,说了那么多,敢情是来找朕要钱的,难怪这么卖力气,几十号禁军都追不上他。

长孙皇后对李昊所说的数目表示十分惊讶:“六万多贯?成本就需要这么多?”

“是啊娘娘。”李昊苦着脸道:“这还只是成本,不算人工,若是再加上人工只怕七万都挡不住。”

“七万贯?”李二刚刚的兴奋全没了,双眉紧锁道:“德謇呐,不是朕不想帮你,实在是这数目太大,若是拿给你了,朝中怕是会有非议。”

真抠,这么大个皇帝,连七万贯都舍不得,要不是老子早有准备只怕要空手而回了,李昊揉着鼻子道:“皇帝叔叔,其实小侄倒也不是想要错钱。”

李二纳闷道:“那你想要借什么?”

“小侄借点粮就行,咱不是有常平仓么,您给我批个条子,我从那边借点。”李昊说完之后还不忘补充一句:“主要是咱们这次的生意太大,如果在长安收粮,只怕还没收上一成,粮价就要飞了。”

“嘶……”李二惊的倒吸一口冷气,脑中不由闪过粮价飞涨,百姓卖儿卖女的场面。

此前光想着七十多万贯去了,竟然完全没想过酒是粮食酿造出来的,卖出那么多酒,岂不是等于把粮食全都卖了。

这可不行啊,大唐的百姓还有一半在饿肚子,而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却把百姓的口粮拿出去卖了,这岂是人君所为?!

李二的脸色瞬息万变,沉默良久长叹一声:“唉,罢了,朕这次只怕是要食言了,李德謇,回头你去告诉那些番邦使节,这酒咱们不卖了。”

李昊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李二这么大反应,大惊道:“啊?不卖了?”

“不错。”李二点点头:“朕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我大唐百姓饿肚子,百姓已经够苦了。”

长孙皇后怕李昊听不懂,替他解释道:“德謇,你的酒虽然可以换回大量的钱财,可酒到底是粮食酿的,我大唐百姓眼下连饭都吃不饱,陛下又如何忍心再把他们的口粮拿去发卖。”

是哦,说的好有道理。

李昊必须承认李二的确是位好皇帝,可就是眼皮子太浅。

看到李昊纠结的样子,李二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朕在宴会上说过今日可以畅所欲言,眼下还没过子时,你尽可放心大胆的说。”

看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为了让李二把眼界提高一些,李昊决定牺牲掉某南方小国:“皇帝叔叔,您知道南方有个占城国么?”

“占城国……”李二想了想道:“你说的是汉时的象林县吧?”

“呃……”李昊有些懵:“大概是吧,这其实不重要,得要的是,小侄听说那地方的稻谷一年可产三季,当地百姓播种的时候只是随意把稻种往地里一丢,也不需要除草,三、四个月之后去收割便可以。”

一年收三季的稻子,李二心态瞬间就炸了,连声问道:“什么?此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可真?!”

考虑到万一事情有假,李昊并没有给李二肯定的答复,委婉的说道:“小侄也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真不真不能确定,但小倒觉得穴不来风,是与不是派人去瞅瞅不就知道了,要是真有那种稻子,咱就派出大军灭其国屠其城给他抢回来。”

李二、长孙皇后:“……”

灭国屠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狂躁了么?把这样的一个家伙安排给太子当侍读,真的好么?

第三十六章 坑货李承乾

“什么?三季稻?”长孙无忌眼睛瞪的比程咬金都大,试图确定一下:“陛下您的意思是这天下有一年可以成熟三次的稻子?”

时间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朝会散了之后,李二将几个心腹之人召到书房,秘密讨论起昨天晚上李昊提供的消息。

尽管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但长孙无忌等人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李二对此倒是颇有耐心,耐着性子说道:“此事是李靖家那小子说的,据说是他在查找古籍的时候偶然看到的,朕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陛下,兹事体大,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臣都觉得暂时不可对外宣扬,而且最好可以派人去看看,若真有如此神奇之稻种,说不得……。”

说这话的是杜如晦,小老头儿看上去慈眉善目,骨子里也是心黑手狠之辈,‘说不得’三个字后面所代表的含义,显然与昨天李昊的意思不谋而合,区别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李二果断制止了这种不良风气的蔓延,咳了一声道:“哪个,朕也觉得有必要派人去看看,如果真有这样的稻种,便将种子带回来试种。”

杜如晦试图再争取一下:“陛下,若有此等良种,我大唐必须全完控制在手中。”

“这个……还是先派人看看再说吧。”为避免李二尴尬,长孙无忌插口道:“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派谁去,此人必须是沉稳果决,心思灵巧之辈,。”

李二当下拍板:“那就唐俭吧!以出使的名义去看看,再给冯盎下一道旨意,让他派兵在边境接应一下。”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李二应该叫大太监林喜过来拟旨。

可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一个个不由好奇的看向李二:“陛下,您……可是还有事?”

李二为难的搓着手指,考虑许久才缓缓道:“昨天李德謇那小子卖了许多酒,这事儿你们当时在场,应该都知道。”

啥意思?长孙无忌等人面面相觑,皇帝惦记上那些钱了?

这不应该啊,按说皇帝陛下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才是。

正想着,却听李二继续说道:“当初道宗来这里替那小子说项的时候你们都在,朕也不想瞒着你们,其实昨天卖的那些酒,里面有五成股都是朕的。”

啥?!这消息还真是够劲爆,难怪昨天宴会上那些番邦使节想要买酒皇帝陛下答应的那么痛快,感情里面还真有黑幕。

不过,转念再一想,长孙无忌等人就明白李二为什么会如此为难了。

五成股算起来那可是七十五万贯,宫里一下子弄了这么多钱,要怎么跟满朝文武解释?

哦,皇帝陛下觉得日子过的苦,亲自下海了?

这不成啊这,如果只是一点小钱或许应付一下就过去了。

可这是七十多万贯,已经比国库的钱还多了,若是被那些御史言官,尤其是魏征那个黑子知道了还得了?

看着几个心腹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李二就觉得有些上头。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以前没钱的时候愁,现在马上就要有钱了,还是愁,难道朕天生就是受穷的命?

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那就是酒不卖了,就说没粮。

可李二到底也是要脸面的,昨天晚上说的那些也都是一时义气之语,真要是酒不卖了,岂不是把脸都丢到番邦去了。

……

……

李二带着手下一众谋士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李昊却喜滋滋的蹲在李承乾的宜秋院里抱着一串糖葫芦享受生活。

这个时候的李承乾只有八岁,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丢给他一串昨天晚上弄好的糖葫芦,立刻吃的眉开眼笑,跟李昊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李德謇,这糖葫芦真好吃。”

李昊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嘴里塞满食物的仓鼠,吱吱唔唔道:“好吃吧,其实外面比这个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哪像你这里,吃的跟猪食似的。”

李承乾试图改变李昊的想法:“我觉得还好吧。”

李昊蹲在地上,瞥了一眼李承乾:“好什么,你连糖葫芦都没吃过。”

李承乾辩道:“那是因为父皇和母后说宫里要节俭,要体会百姓疾苦,不能做那种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无能之辈。”

节俭?你爹刚刚赚了七十多万贯,还节俭个毛。

再说,你李承乾可是要造反的人,能不能别这么怂。

在一边侍卫头子纥干成基鄙视的目光中,吐出口中糖葫芦里面没有剥干净的籽,李昊咂咂嘴道:“百姓疾苦不是在宫里看点书,吃几顿青菜萝卜就能体会的,没经历过孩子饥肠辘辘饿的连哭泣力气都没有,家中却没有一粒米的生活,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苦。”

“那你经历过么?”

扎心了老铁,李昊眨巴着眼睛,岔开话题:“那个……,太子殿下,你今天的课都上完了,我也该走了,军营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得去处理一下。”

“军营?”李承乾眼睛一亮:“能带我去么?”

李昊摇摇头:“不能。”

太子无旨不得出宫的道理李昊还是懂的。

李承乾失望的低下头,眼中满是遗憾。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整天被圈在不大的院子里,接触的都是些宫女、太监,靠着书本上记载的东西了解世界,难怪会变的那么残暴。

看着意志消沉的太子,李昊似乎发现了某些了不得的秘密,心有所感之下脱口道:“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陛下呢,说不定陛下会同意你出去。”

“真的?”

李昊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好,我现在就去问。”刚刚还有些消沉的李承乾瞬间变的兴奋起来,一边往外跑一边不忘嘱咐李昊:“李德謇,你别走哦,在这里等我。”

可怜的娃,这一去估计会吃排头吧。

望着健步如飞的李承乾,李昊不无恶意的想着。

然而意外的是,李承乾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依旧健步如飞,兴奋的样子怎么看得了不像吃了排头的样子,远远的就听到他在喊:“李德謇,李德謇,父皇同意我出去了。”

握艹,不是吧?这么容易?

带着好奇,等李承乾跑到近前,李昊问道:“殿下,你跟陛下说什么了?”

李承乾先是催促宫人去准备衣物,然后才道:“我就说跟你出去体会民间疾苦啊。”

“陛下同意了?”

“对啊,不过父皇说等我回来要写心得体会。”

马格极地,你丫就坑老子吧。

听了李承乾的回答,李昊差点没吐血。

老子可是要去军营,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体会民间疾苦了,我特么上哪儿带你体会去。

李承乾笑的很是得意,见李昊脸色难看,安慰他道:“放心吧,这种心得体会我以前不知写过多少,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所以我们不去真的体会,你只要带我去军营就好。”

李昊:“……”

小样的,得意是吧,看老子一会儿怎么修理你。

第三十七章 洗澡澡

出了皇宫,李承乾兴奋的像是脱了疆的野狗,叽叽喳喳看什么都新鲜。

“哎哎,德謇,你看那儿,有人会吐火啊。”

“德謇,那边,那边有胸口碎大石啊,真厉害。”

“哦哦,德謇,德謇,那个女的好漂亮……”

漂亮?你从哪儿看出来一个体重赶过一百八的女人漂亮的!

你以为自己是妇女之友吗?!

虽然知道大唐以胖为美,可李昊还是无法改变从后世带来的世界观,女人这种生物,还是苗条些耐看。

好在马车的速度并不慢,一路前行很快便出了长安城,随着四周行人渐少,左领军卫驻地已经遥遥在望,阵阵肃杀之气使得驻地周围连只野狗都没有。

苏定方早早接到通知,此时已经等在大营门口。

待马车停车,李承乾下来,立刻迎上来:“臣苏烈恭迎太子。”

“免了。”李承乾小大人一般摆摆手,回头对李昊道:“爱卿,咱们进去吧。”

李昊看着苏定方小心谨慎的样子,忽然有些尴尬,自己好像除了第一次见李承乾的时候行了一礼,压根就没拿他当个人物,这是不是有些不够尊重啊。

迅速追上几步,到来李承乾身后:“太子殿下……。”

“嗯?!”感受到李昊语气神态上的变化,李承乾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表情严肃的苏定方,像是明白了什么,神秘一笑道:“你是近臣,跟他们不一样的。”

这是拉拢么?应该是吧!

被一个小屁孩拉拢,李昊不知道应不应该表现出兴高采烈,五体投地的模样,龇牙咧嘴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按照以前的样子来。

苏定方走在李昊身边,自然听到了李承乾的话,不过他跟李昊不同,端的是李二的饭碗,所以根本不在乎这些,看着眉来眼去的二人,自顾自的沉声问道:“李都尉,不知你早上派人送来一车硫磺有何用处?”

硫磺?李承乾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虽在宫里,却也听说了这几天李德謇在大肆收购硫磺。

反正早晚都是要说的,李昊倒也没有推三阻四,不紧不慢的满足了大家的好奇心:“那是用来给大伙儿洗澡的,上次来营里我就发现士卒一个个身上全都是虱子、跳蚤,这很不卫生,所以我决定弄此硫磺,再把大伙儿都集中起来,共同努力把这些小虫子全都消灭掉。”

苏定方嘴角抽了抽:“李都尉,你这样太过儿戏了吧,几只虫子而已,何至如此大动干戈。”

要知道,为了今天的事情,整个翎府一千多人连日常训练都停了,本以为李昊这个折冲都尉有什么重大事情宣布,结果闹到最后只是为了让大家集中起来洗澡,这不是扯蛋么。

李昊闻言,一脸严肃的道:“苏将军此言差矣,防微杜渐的道理难道你不懂么,虫子虽小,但在军营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却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

试想一下,如果某只虫子咬了一个患有疫病的人,假如它再跑到一个没得病的人身上咬一口会发生什么?一个传染俩知道么!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绝对是一死一大片。

所以,如果不想军营里闹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平时看上去不起眼的小虫子全都消灭,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见李昊说的严重,李承乾不由问道:“几只虫子而已,真的有这么厉害?”

李昊重重一点头:“当然,这可是我多年的研究成果,而且就算没有疫病,干净些也总是好的,殿下说是吧?”

苏定方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缝合术是多年成果;风靡长安的杜康也是多年成果;现在几只虫子也成了多年成果。

这么些多年成果,你李德謇这十几年过的还真是充实啊。

不过,事已至此,太子都来了,再说那些已经没用了。

反正李昊是翎府都尉,整个翎府他说了算,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操场边缘,只见一千两百余军卒已经在操场上整齐列队,个个精神抖擞,好不威武。

苏定方给李昊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这个主官可以上前讲话。

李昊上辈子就是军人,倒也没有怯场,大步来到军阵之前:“讲一下!”

没反应,一群大头兵面面相觑,啥意思?

忘了古代和现代不同了,李昊尴尬的咂咂嘴,紧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道:“两件事情,第一,太子殿下给你们带来一份见面礼,请你们洗澡;第二,从明天开始,若有谁让本都尉发现身上还有虱子、跳蚤这样的虫子,一律十军棍。”

李承乾:“……”

跟老子有个毛的干系?怎么就是我请洗澡了?

众军卒:“……”

宫里的贵人就是毛病多,这年头儿谁身上还没有个虱子、跳蚤啥的,有必要弄的那么干净么?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不就是洗澡么,宫里的贵人喜欢干净那就洗呗,总比挨军棍要好。

再说没看李大魔头脸阴的都能滴出水么,估计正等着有人跳出来反对,然后杀鸡儆猴吧。

李昊见没人质疑,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对苏定方道:“将军,可以让人把浴桶抬上来了。”

苏定方怜悯的看了下面那些懵懂无知的大头兵一眼,摆手示意身后亲卫下去抬东西。

很快,百来个浴桶被抬了上来,硫磺的味道呛的抬桶的亲卫内牛满面,放下桶立刻远远逃了出去。

李昊仗着前几天留下的名声,不给众人任何考虑时间,一声令下:“卸甲,脱衣,第一排入桶。”

站在军阵第一排的都是翎府的基层军官,闻言之后脸色都变的跟桶里黄色硫磺水一个颜色,偏偏军令难违,再加上太子殿下就站在那里看着,谁敢说半个不字。

希望不会洗死人吧,第一排的基层军官咬牙跺脚,把眼一闭三下五除了脱的只余一条犊鼻裤,在身后之人的搀扶下站进桶里,一阵烧灼感立刻从双腿传便全身。

“都蹲进去,把头发全都浸在水里。”李昊见众人站在桶里不动,大声喝道:“身为军官,为令者仗二十。”

拼了,桶中百来人彼此对视,把心一横,集体捏着鼻子蹲了下去。

片刻之后,水面上浮起三三两两的小虫。

待桶中众人实在憋不住气从里面站起来的时候,桶里的水已经看不成了,密密麻麻各种各样的小虫几乎连水面都盖上了。

第三十八章 李二的吩咐

等到所有人都洗完,桶里的虫子捞出来一称,好家伙,小五斤的份量。

李昊可以保证,此时自己手下这支军队虽然在大唐不是最能打的,但一定是最干净的。

一群大头兵在冲洗掉身上的硫磺水,缓解了那种烧灼感之后,立刻觉得神清气爽,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身上不痒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健康了。

李承乾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尽管身上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但却对李昊的先见之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此多的虫寄生在人的身体上,傻子都知道不是好事。

那么,自己回去之后要不要也让宫里那帮太监也洗洗呢?

心动如行动,李承乾是典型的行动派,有了决定立刻找到李昊,将他拉到一边:“德謇,我听说你前段时间收购了不少硫磺,送我一点怎么样?”

“你想干啥?”李昊警惕的问道。

收硫磺那是有其它用处的,拿出一部分给翎府这帮杀才用已经够心疼了,若是再送给李承乾一些,想想都觉着揪心。

李承乾倒是直接,没有半点犹豫道:“我宫里那些家伙身上也有虫,我弄些回去给他们洗洗。”

李昊纳闷道:“不是吧?宫里也有虱子、跳蚤?”

李承乾做了个比较邪乎的表情:“那你看看,这东西到处都是。”

“那好吧,不过硫磺我留着有大用,不能给你太多。”

“没问题,我那边人不多,百来斤就成。”

商议妥当,李承乾带着李昊的手信打道回府,半路上去李家弄了满满一大车硫磺,数量接近一千斤。

回宫之后照着李昊的法子,带着禁军、太监甚至是宫女统统洗了一遍不说,甚至连各处宫殿都用硫磺水擦了一遍,弄的整个宜秋院满是一股子硫磺味儿,第二天李昊去的时候差点被熏一跟头。

李承乾得意的炫耀:“怎么样,德謇,看看我这里弄的彻底吧?”

李昊气的翻了个白眼:“殿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你说的是只要百来斤硫磺就成。”

“呃……”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那个,这事儿其实不怪我,都是纥干承基,是他一不小心装多了。”

纥干承基:“……”

李昊撇撇嘴:“殿下,做人要守信用,我的硫磺也是用钱买的。”

此时的李承乾还没有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闻言纠结道:“那怎么办,要不,你把余下的拉回去好了。”

李昊当然不可能真的把硫磺拉回去,摇头道:“算了,我也不差你那点钱和东西,要不你帮我个忙吧,事成之后,若是赚了钱,咱们五五分帐。”

“五五分?”李承乾一下子来的精神,连帮什么忙都不问,直接道:“你说的是真的?”

可怜的娃,估计是被钱给憋疯了吧,李昊怜悯的看看李承乾:“当然,我可是长安有名的诚实可靠小郎君,就算陛下……。”

正打算把跟李二合作的事当牛逼吹吹,门口便传来老帅哥的声音:“朕怎么样啊。”

“呃……”李昊也知道自己差点说走嘴了,急中生智一记马屁送了上去:“陛下天恩浩荡,光照九州八荒,臣对陛下敬仰之情如涛涛黄河之水连绵不绝,能够沐浴在您的圣光之下,是臣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不是您对臣信任有加,臣如何能有今日。”

奸臣,妥妥的奸臣。

李承乾几乎不忍直视,向边上走了两步,远远离开李昊,这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唔,都平身吧。”虽然明知道李昊是在拍马屁,可是看在那七十多万贯的份上,李二还是选择暂时原谅他。

待两人站好,李二再次开口:“太子,你这次要搞什么名堂,为何宫里弄的到处都是硫磺味儿。”

李承乾老老实实答道:“父皇,儿臣听德謇说硫磺可以去除人身上的害虫,还可以防治疫病,故而从他家里取了些,用在宫里了。”

果然是坑队友的货色,李昊无奈,接过李承乾的话头,臊眉耷眼的道:“陛下,眼下正是深秋初冬交替之时,疟疾、伤寒之类的疾病高发的季节,那些寄生在人身体上的跳蚤、虱子等昆虫正是传播这些疾病的罪魁祸首,所以臣觉得如果能将它们消灭掉,可以减少一些疫病的传播途径。”

李二哼了一声:“所以你就逼着整个翎府都用硫磺水洗澡?你就是这样跟你父亲学带兵的?什么叫爱兵如子,什么叫赏罚分明你都忘了?左领军卫里,你李德謇的名号堪比阎王,这些你都知道么?”

谁啊?谁在冤枉老子?!

李昊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满面真诚:“陛下,臣冤枉啊,臣这逼着他们洗澡那也是为了他们好不是,军营里人群密集,若是真有什么疫情,那可是一死一大片啊。”

李二没有再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并没有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

顿了顿,老帅哥向大太监林喜伸出手,接过二指宽的一个条子转手又递给李昊:“这是你要的东西,朕给你了,记住,此事不容有失。”

“诺,陛下放心。”看着条子上李二的私印,李昊心中一喜,接过之后看都没看直接揣进怀里。

好东西啊这是,有了这东西,酿酒的粮食问题就解决了,那可是好几万贯呢。

李承乾同样看到了条子上的私印,但却没看清其中的内容,凭直觉,他认为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看向老头子的目光中不由带上了鄙视的味道。

李二倒是没在乎这些,见李昊将条子收好,沉着脸旧事重提:“你们两个小家伙以前折腾出来的事情朕可以替你们压下去,但以后绝不可再犯,知道么?”

李昊与李承乾面面相觑,知道李二并没有相信他们,只能无奈答道:“诺,臣(儿臣)知道。”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有张良计,咱有过墙梯,任你妙计千条,我有一定之规,随着李二离开,李昊与李承乾又再次凑到了一起。

第三十九章 李靖回来喽

“德謇,父皇给你的是什么?”李二的背影消失于门外,李承乾立刻来了精神。

李昊漫不经心道:“从常平仓调粮的批条罢了,否则卖出那么多酒,我的粮食从哪里搞。”

相比于李昊的漫不惊心,李承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道:“李德謇,你该不是父皇的私生子吧?我是不是该叫你哥哥?”

李昊顿时满头黑线,佩服李承乾想象力的同时无奈道:“太子殿下,这种无凭无据的事你都敢宣之于口,就不怕陛下知道抽你板子。”

李承乾梗着脖子,振振有词:“李德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手里可是有兵权的,一千两百府军随时听命于你,现在父皇又给了你调粮的批条,若是没有足够的信任,你觉得这种事情会发生?”

诶?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哦,可是老子是不会相信的。

李昊声情并茂的叹道:“我亲爱的太子殿下,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的猜测是错误的。你爹之所以如此信任我,那是因为我卖出的那些酒里,有五成干股是属于你爹的。”

李承乾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是很快,一个数字被他计算出来。

小屁孩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的意思是,我,我父皇,那一晚上赚,赚了七十多万贯?”

李昊笑道:“殿下的算学不错哦,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天,天啊,七十多万贯,这能买多少粮食啊,怪不得,怪不得。”李承乾背着手,小大人一样来回踱着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下子冲到李昊面前,紧张的问道:“李德謇,刚刚你说让我帮你忙来着对不对?还说要五五分帐。”

李昊点点头:“对啊。”

“什么忙?本宫决定帮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兄弟不分彼此。”

兄弟?李昊摸摸鼻子,彻底放弃了劝说李承乾的打算。

爱咋咋地吧,老子不管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李昊道:“殿下只要下道手令,让长安、万年两县收集动物油脂就可以,所有收集好的,全都送到我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去。”

“没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李承乾连原因都没问便拍着胸口下了保证。

老头子七十多万贯的收益让李承乾忘记了一切,满脑子想的除了发财还是发财。

可怜的娃,没救了。

……

……

李昊在拿到李二的批条之后,连夜从城外庄子里调集庄户,赶往数十里外的常平仓,将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运往庄子。

而就在整个三卫将军府全部被动员起来的同时,卫国公李靖携夫人红拂赶回了长安。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守在门口的家将远远看到李靖夫妇,鬼叫着跑进了府中,不多时李昊与管家老陈匆匆迎了出来,正赶上老头子来到门前下马。

这还是李昊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头子,仔细打量,却见李靖五柳长髯如墨,浓眉鹰目,鼻直口阔,头戴紫金冠,身着明光铠,风尘仆仆。

在李靖的边上是一位年近四旬的美艳妇人,头带凤钗,颈带璎珞,身着大红色罗袍,足踏薄底快靴,两柄长剑缚于身后,剑柄自左右肩头露出,英姿飒爽,一派巾帼不让须眉之风。

这是我这一世的老爹、老娘?好有气势啊。

感慨中,李昊大步上前拜伏于地:“孩儿拜见父亲母亲,双亲大人一路安好!”

李靖夫妻没有回来之前,李昊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见面时的场景,犹豫着万一叫不出爹娘怎么办。可真正见面之后,李昊发现血肉亲情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受自己所左右,那一声父亲、母亲叫的无比顺畅,并无半点迟滞。

李靖望着儿子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但却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红拂却不管那么多,只等李昊拜完,立刻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哽咽道:“我儿起来,我儿快起来,都是娘不好,娘不该将你一个人丢在家中,我儿受委屈了。”

李靖嘴角抽了抽,干咳一声道:“好了,有什么话进家再说,都堵在门口,成何体统。”

有了户主发言,迎出来的家丁仆役不敢怠慢,簇拥着一家三口陆续进家。

到了主厅,履行了家主归来的仪式,闲杂人等全都退下之后,红拂这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拉着李昊上下打量,关切道:“德謇,你的伤势如何了,可有发炎的症状?”

李昊道:“母亲大人不必担心,孩儿已经好了,不信您看。”说着,摇了摇已经拆线的左臂。

他并不奇怪红拂为何会知道自己受伤的消息,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管家不给李靖写信那才值得奇怪。

红拂见儿子动作并没有任何迟滞这才稍稍放心,秀眉一皱就开始数落:“你这孩子是,陛下身边那么多高手,什么时候轮到你去救驾了,你说万一这要是有个好歹,可让娘怎么活。”

“呃……母亲,我这不是没事儿了么,再说,富贵险中求嘛,要是没有那次救驾,孩儿怎可能被陛下看中,封了四品折冲都尉不说,还得了开国县子的爵位,现在又赚了个太子侍读。”

李昊有些害羞的挠着头,看着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而事实上,父母看待自己的孩子的确是这样,就算长到一百岁,那也是孩子。

红拂便是如此,听到李昊的辩解,瞪了他一眼道:“一个破子爵稀罕么?值得你拿命去拼!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等你爹百年之后国公的位置还不是你的。”

“咳咳……”坐在一边的李靖终是听不下去了,尴尬的道:“夫人,德謇肯上进这是好事,自己挣来的爵位坐着踏实,而且四品折冲都尉可是实职,比那些空桶子爵位要强上不少。再说,老夫再怎么样也能活个几十年,你现在就想着让他继承老夫的爵位早了点吧!”

红拂没惯着李靖,直接顶了回去:“早晚还不是儿子的,咱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的爵位不给他还能给谁。”

李靖无奈,苦笑道:“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哼!”红拂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李靖,转头继续问李昊:“德謇,刚刚你说赚了个太子侍读是什么意思,莫非你……”

“对啊,我现在就是太子的侍读。”李昊得意的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具身体的影响,实际年龄三十大几的人,竟然真像个等待大人表扬的孩子:“说来也是皇帝陛下不守信用,明明说好的作一首诗就官升一级,结果我诗做了,官却没升,反而让我去给太子当书童。”

李靖,红拂:“……”

第四十章 懵圈了

关于李昊受伤之后的事情,李靖夫妻并不知情,故而听他说起的时候更像是在听故事。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李靖是个武人,或许脑子比普通人好使一些,但也都用在了兵书战策方面,作诗的话最多也就是弄两句顺口溜啥的。

结果现在儿子告诉他,自己能做诗了,而且做的还不错,凭着一首诗换了个太子侍读。

“此事可真?”李靖转头像站在一边的老陈确认。

“老爷,千真万确,少爷的确是兼着太子侍读的身份,而且……而且少爷还收了几个太医当学生。”老陈语不惊人死不休,又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红拂也不淡定了,拉过李昊就是一顿夸:“我儿出息了,竟然收学生了!”

李靖:“……”。

老婆,收学生不是重点好么,你咋心恁大呢,你儿子可是收的太医当学生,太医!

李昊无语,这可真是亲妈,有这样的老娘,何愁将来不被宠成败家子。

李靖缓了好一会儿,终于算是平静下来了,想起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于是对正在把李昊稀罕到啵吧的红拂道:“夫人,为夫还要去宫中向陛下交旨,等下你好好问问这小子,看看他还有什么没说的,等为夫归来,咱们一起商量。”

红拂看也没看李靖一眼,随口道:“嗯,夫君且去,家中有妾身在。”

李靖再次无语。

……

……

皇宫大内,李二陛下心情很好,一壶小酒温在炭炉上,桌上摆着一幅刚刚写好的字,墨迹未干,淡淡的墨香飘过,闻着让人心醉。

大太监林喜守在李二身边伺候着,余光忽瞥见有人在门外徘徊,便起身迎了出去,几声低语过后,再次回房躬身道:“陛下,三卫将军卫国公李靖觐见。”

李二精神一振:“哦?药师回来了?快,快让他进来。”

“诺!”

李靖早已经等在外面,有了李二的吩咐,很快很走了进来:“臣李靖,参加陛下。”

“免礼,免礼。”李二热情的迎上去,亲自扶起李靖,拍着他的胳膊道:“药师啊,这次……苦了你了。”

李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下来。

归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是责罚,或是打骂他都能接受。

毕竟是他没有完成任务,以至于让颉利带着二十万突厥大军兵临长安,这其中虽然有兵力悬殊的客观条件,但做为军人,没有战死让敌人越过防线就是失职。

可没想到,归来之后李二不但没有怪他,反而还主动安慰,这如何能让李靖不感动:“陛下,臣,臣没有将突厥人拦在关外,臣有罪,请陛下降责。”

李二叹了口气:“药师不必妄自菲薄,颉利二十万大军进犯灵州,西边又有梁师都那逆贼牵制于你,能保灵州不失已经是大不易,至于突厥兵临长安……此非战之罪。”

李靖再次拜倒:“陛下圣明!臣谢陛下不责之恩!”

“好了,今日不谈此事。”再次将李靖扶起来,李二拉着他来到桌边,指着刚刚写就的字道:“看看,此诗如何啊?”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李靖虽是武将,但也是有文化的武将,虽不会作诗,品一品却是可以的。

从头到尾大至看了一遍,立时佩服的五体投地:“陛下大才,此诗一气呵成,大气磅礴,道尽酒中妙处……。”

不想,李靖话说一半,李二便笑了起来:“呵呵……,药师差了,朕虽有些才名,但自认作不出这样的诗篇。”

李靖满脑子问号:“那……不知是何人所作?”

“药师看不出来?”李二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靖。

李靖更迷糊了,朝中那么多文化人,这让我让哪儿猜去。

不过,既然皇帝陛下认为自己能够看出来,那就必有其中的道理。

想着想着,灵光一闪,李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陛下,您该不会说此诗是德謇那个逆子所作吧?”

李二郎声大笑:“哈哈……果然知子莫如父也!”

完犊子了,李二说的一点没错,知子莫如父。

不过李靖的反应与李二所说正好相反。

自家的种是个什么德性李靖怎么可能不知道,若说李德謇寻欢作乐,走马章台有一手他信,若说作诗,顺口溜或许还能写上两句,如此正经可以传颂后世的诗篇……。

坏了,怕不是这小子是找人代笔,结果被陛下发现了吧?否则怎会叫自己来看诗。

李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面色一变,沉痛无比的道:“陛下,臣教子无方,以至此子竟敢蒙蔽圣听,望陛下恕罪。”

李二多聪明的人,立时知道李靖是误会了,当下摆手笑道:“药师不必妄自菲薄,此诗乃朕在前几日在大殿之上偶然命德謇那孩子以酒为题作的,绝无抄袭之可能。”

李靖:“……”

竟然不是抄的?这么说自家那臭小子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凭一首诗从皇帝手里赢走了太子侍读这个职位?!

大爷的,俺老李家的祖坟这是冒烟了?

……

……

直到李靖抱着一坛子从宫里带出来的杜康回府,依旧是满脑子浆糊。

刚刚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那么不真实呢。

说好的刑部尚书突然就改成兵部尚书了,连带着封地,食邑也都有所增加,顺带还把应该属于李德謇的那一部调到了一起。

明明是刚刚打了败仗的啊,怎么这待遇却像是英雄归来一样呢。

家里那个臭小子到底干了什么,为何皇帝陛下提的最多的就是这小子,而且每次都是赞不绝口,瞅那架式,如果不是家里没有适龄的闺女,只怕赐婚都有可能。

哦对了,还有金太医那个老东西。

丫年龄比我爹都大,重孙子都能打酱油了,竟然觍着脸跟老子叫师祖,老子才四十一啊,就特么活成祖宗了?

这不对啊,这不科学啊!

这半个月家里那小王八蛋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满长安的人都变的那么……诡异呢!

第四十一章 乌鸦嘴(上)

红拂这个时候已经换上了家居常服,正着管家老陈汇报近半年来家中发生的事情。

儿子有出息了,懂医术,会作诗,还能酿酒,以后再也不用为他的将来操心,这让一直为李靖担心的红拂心情变的美美哒。

至于说李昊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么多东西,在看他演示过一次过目不忘后,红拂就释然了。

只要是自己的儿子就好,至于灵魂……正常人谁能往那儿想。

李靖的归来打断了老陈的汇报,红拂笑着迎上去:“夫君回来了?”

“嗯,德謇呢?我有话问他。”满肚子疑问的李靖敷衍着应了一声,便问起李昊的动向。

“去军营了,劝都劝不住,非说要为大唐军事建设添砖加瓦。”红拂解释着,注意到李靖怀里抱着酒坛便问道:“夫君拿的是什么?”

李靖将酒拿出来递给神情诡异的老陈,神秘的说道:“这是杜康酒,据说是根据古方所酿,为夫在陛下那里喝了点,比以前喝过的那些酒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于是为夫费尽心力向陛下讨要了一坛,特地拿回来给夫人尝尝……。”

李靖说到一半发现红拂的表情有些扭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夫人,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红拂以手抚额:“夫君,难道你就没有问问陛下,这酒是从哪里购的?”

李靖道:“问了,可陛下不说。”

管家老陈实在看不下去,哭笑不得的说道:“老爷,这酒就是咱家产的,是少爷根据古籍中的记载,苦心钻研,补全了配方所酿。说句大不敬的话,最好的杜康不在宫里,而是在咱家后宅。”

李靖瞬间如遭雷击,默然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酒……是德謇酿的?宫里的酒都是从咱家买的?”

老陈点头:“可不是呗。”

怪不得自己跟皇帝讨要酒水的时候,大太监林喜笑的那么猥琐,怪不得皇帝陛下笑的那么意味深长,敢情全世界都知道这酒是出自自己家,只有自己不知道。

红拂似乎怕李靖被雷的不够,继续给他加码:“夫君,要说德謇这孩子可是真争气,酿出这么好的酒不说,还跟皇帝陛下联手,一口气卖出三十万坛,那可是一百五十万贯的收益啊,就算给宫里五成干股,再去掉成本,咱家也有六十万贯的入帐。”

明白了,这下全明白了。

怪不得皇帝陛下脾气这么好,怪不得原本定好的刑部尚书改成兵部尚书了,原来都是钱闹的。

……

……

李昊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为军事建设添什么砖瓦,大唐上有皇帝,下有十六卫大将军,论加瓦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之所以从家里出来,是因为不想等李靖回来再把跟红拂说过的话重新说一遍。

程处默与李昊结伴而行,睡眼惺忪,脸上写满了不乐意,边走边咕哝:“德謇你也是,李伯伯回来了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非要去军营干啥。”

“我敬业爱岗,干一行爱一行不行么?”李昊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再说你可是翎府校尉,大白天不去当值却在家里睡觉,拿我这个都尉不当干部是吧?”

程处默到:“你可拉倒吧,我这个校尉就是个名儿,真要去营里,怕是你要烦死了。”

李昊想想也是,这憨憨虽然武力值不错,但脑子却不怎么灵光,不像他爹。

他爹程妖精那是装傻,可他程处默,那可是真傻。

真要是天天去军营,只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想着,随口对小程问道:“处默,你家谁说了算?”

程处默拍着胸口道:“当然是俺爹。”

“切,说的跟真的似的,看你妹妹就知道,程家婶子在家里的地位如何。”

小程勃然变色:“李德謇,你狗日的又听到什么传言了。”

传言?家庭环境造就一个人,单看小程同学在比他妹妹面前老鼠见了猫似的表现,李昊认为,程夫人崔氏在程家地位绝对属于垂帘听政的那种。

老程在家的确说了算,可如果崔氏不点头,立刻就会变成说了就算。

程处默似乎对李昊有什么误解,见他不说话便道:“德謇,俺妹妹其实人不错,人长的漂亮,武艺又好,就是有点喜欢小题大错,遇到看不顺眼的事情就想管管,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你说是吧?俺娘常说,家里总要有个拿事儿的人,俺妹呢,就是这种。”

李昊狐疑的看了小程一眼:“程铁牛,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知道啊,俺爹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让你成为俺老程家的女婿,绝不能让李道宗那老货抢了先。”

我靠,果然是个憨憨,这表达的也太直接了。

我还是个孩子啊,讨论这个真的好么。

一路扯蛋来到军营已经是下午时分,远远的,李昊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行至近处,李昊对守在门口的当职军卒问道:“怎么回事,营门为何关了?”

军卒显的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都,都尉,出,出事了。”

好好的军营能出什么事?李昊一愣。

杀人了?那也不至于封了大营啊!

突厥人又打过来了?这更不可能了,突厥二王子还在城里呢。

除了这些还能有啥事?难道是有人造反?

想到此处,李昊也紧张了起来,沉声对那军卒问道:“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疫,疫病。”军卒坚难的说道:“咱们卫有好些人都在打摆子,还有其它卫听说也有不少人病了,上面怕消息泄露,所以封了大营,没有大将军手令,任何人不得出营半步。”

李昊嘴角抽了抽。

看来军中的保密工作还有待提高啊,上在明令禁止消息泄露,可特么下面守门的军卒都特么知道了,而且传的还煞有其事。

诶,等等,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保密……疫病……。

我靠,疫病才是重点哦。

“处默,咱们走,回长安。”李昊很快有了决定,叫上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程处默就走,末了还不忘叮嘱守门的军卒:“老子今天没来过知道不,若是被人知道你说见过老子,直接阉了送你进宫当太监。”

第四十二章 乌鸦嘴(下)

东宫,李靖走后不久,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联袂来见,行礼之后神情严肃道:“陛下出事情了,左右屯卫出现数例打摆子的情况,已有两人死亡,十六卫中亦是各有病患,眼下军中人心惶惶,臣已下令各军暂时封锁大营,接下来如何处置还望陛下定夺。”

“什么?”李二猛的站了起来,好心情荡然无存:“尔等为何此时才报。”

杜如晦道:“陛下,初时军中医官只是当成普通风寒,没想到短短两天时间,病人情况越来越糟,这才知道梁的不是风寒。”

打摆子,也叫疟疾,在没有青霉素的古代,只要染上便等于半只脚迈进棺材,死的多,活的少。

而且这病初发时与感冒差不多,若不是经验十分丰富的老医生,很难一眼就看出来。

李二虽然清楚,可情急之下哪有心思想这些,重重一拳锤在桌案上:“这帮庸医!”

杜如晦掌管兵部,还未与李靖交接便弄出这么大的事,心中也是懊恼。

可想想又怪不得谁,军中的医官连个外伤都治不明白,难道还真指望他们能提前发现疫病?

想着,杜如晦继续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封锁各军大营虽然暂时可以控制消息散播,但若时间长了,臣只怕只怕会有哗变之危,如何处置还望陛下拿个主意。”

提到哗变,李二心中一惊:“太医院呢,太医院有没有什么办法。”

“臣来的时候已经命人去太医院了,估计……”老杜正说着,房间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陛下,臣金康拜见。”

“速速进来。”李二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就算太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可还是将老金叫了进来:“金爱卿,情况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金太医正色道:“臣已经知道了,但臣窃以为眼下最重要的应是封锁禁宫,闲杂人等不得入宫,否则若疫情传入宫中,怕是更加棘手。”

李二面色再变:“金爱卿,你能确定是疫?”

金太医摇头:“尚不能确定,但提前预防一下总是好的,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好吧,那就按爱卿说的办,林喜,你去传旨,自今时今日起,禁宫封闭,无令者不得出入,违者,斩。”

“诺。”

“还有,传令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勣,左屯卫大将军柴绍,右屯卫大将军候君集火速入宫。”

“诺!”

一连串命令下来,皇宫大内守先紧张了起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身为后宫之主的长孙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紧张之余带上李泰和未满六岁的长乐便往宜秋院而来。

李承乾正无聊的缩在院中温书,忽见长孙皇后紧张的出现,不由纳闷:“母后,您怎么来了?二弟,大妹也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长孙皇后不理李承乾,只是将三个孩子集中到一起,正色叮嘱:“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无事不得出去,知道么?”

李承乾问道:“母后,是连这个院子都不能出么?这是为什么啊?”

长孙皇后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对儿子说真话:“承乾,刚刚尚书仆射杜如晦来报,十六卫中有疫情发生,你父皇为保内宫安全已经下达封禁令,什么时候解除尚不得知,你是太子,又是长兄,要替你父皇分忧,尽到照看弟、妹的责任,懂么。”

“瘟,瘟疫?”只有七岁的李泰脸都白了,一把拉住长孙皇后:“母后,儿臣怕。”

长乐此时还是个漂亮的小萝莉,并不懂得瘟疫是个啥,但看到二哥害怕的样子,不由也吓的泫然欲泣,拉着长孙皇后的手怎么也不撒开。

与这两个小家伙相比,李承乾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看上去就差没有跳起来叫一声‘好’了。

如此诡异的表现让长孙皇后不禁有些担心,将李泰、长乐搂在怀里安慰的同时,对李承乾问道:“承乾,你怎么回事,不怕么。”

李承乾小大人一样背着手,小胸脯挺的高高的,学着大人的样子道:“母后,若儿臣说李侍读前几天提到过会有瘟疫,而且他还有办法控制瘟疫不发生,您信么?”

“什么?”长孙皇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李德謇前几天提到过会有瘟疫?”

“呃……,也不是。”李承乾挠挠头,觉得刚刚自己的表达似乎有问题,努力回忆了一下道:“他的意思好像是说,只要把人身上那些虱子、跳蚤都杀掉,就能不发生瘟疫,或者说不让瘟疫传播。”

长孙皇后也有些疾病乱投医的意思,听了李承乾的解释想都没想便对要守在一边的太子侍卫头子纥干承基道:“你速去丽政殿通知陛下过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诺!”尽管纥干承基并不相信李昊的鬼话,但老板娘的吩咐却不得不听。

李二这个时候已经是焦头烂额了,若是百姓中有瘟疫传播还好说,只要封路不让瘟疫扩散总有解决的办法。

可军中闹瘟疫就不一样了,这帮家伙那可是会哗变的,若是控制不当,军队哗变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大唐将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

可没想到正讨论如何稳定军心的时候,太子侍卫统领来了,一句话‘皇后娘娘有要事相商’吓的李二‘唰’的出了一身冷汗,只以为是宫里出了问题,二话不说带上金太医直奔宜秋院。

待发现皇后跟三个娃都没啥事之后,李二才松了口气。

但很快,在长孙皇后的叙述下,李二眉头又皱了起来:“什么?李德謇?怎么又是那小子!”

长孙皇后道:“陛下,李德謇既然如此说想必应该是有些根据,您看要不要将他叫进宫来。”

长孙的话似乎提醒了金太医,老头子眼前一亮,附和道:“是啊陛下,恩师学究天人,缝合术天下无双,或许真的有办法解决这次的疫情。”

恩师?叫的真鸡儿顺口,李二鄙夷的看了金太医一眼,为了推卸责任,这老货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第四十三章 护犊子的老妈

李昊与程处默并没有直接赶回长安,而是半路去了一趟城外的庄子,硫磺、酒精装了满满两大车。

装车的过程中,李昊叫过庄子上负责酿酒的陈蒙:“蒙子,这段时间酒就不要蒸了,全力弄酒精,另外,那些硫磺按照五比一百的比例调上水,让庄上男女老幼每天都洗一次澡,酒精也不要舍不得用,务必将所有房间都用酒精喷一遍。”

陈蒙见李昊急匆匆的样子,顾不得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紧张的问道:“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昊不奈烦的摆摆手:“不该问的别问,老老实实在庄子里待着,能不出去就别出去。行了,我走了,等过阵子有空再来看你们。”

说罢,也不等陈蒙再问,叫上程处默坐上马车就往长安赶。

程处默这会儿也顾不上贫了,逮住李昊问个不停:“德謇,你说这次是不是真的在闹瘟疫。”

“不知道,不过军营都封了,想必事情应该不小。”李昊一心只想快点回家,想想又怕小程蒙头蒙脑搞不清状况,便又嘱咐他道:“处默,坛子里的是酒精不是酒,回去之后告诉程叔一声,千万别让他给喝了,那东西是消毒用的,用法很简单,喷在房间里就成,每个死角都要喷到。

那些硫磺是用来给人身上除虫的,回家之后除了听不懂话的娃娃,家里所有人都要用那东西兑水洗澡。”

程处默瞪着牛眼,满头雾水,李昊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可连在一起……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李昊才不管小程听没听懂,只要他能回家原封不动把这些话说了就好,至于其它,尽人事听天命。

进城之后,程、李二人各带着一车消毒用品分道扬镳。

当李昊火急火燎赶回家的时候,李靖已经被传召入宫,家里只有老娘一人。

红拂此时还没有接到长安周边有瘟疫的消息,见李昊回来颇为诧异:“德謇,你不是军营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母亲,先别问这个了,孩儿有大事要说。”李昊摆手让跟在红拂身后的两个丫鬟退的远些,低声说道:“刚刚孩儿的确是去了军营,不过现在军营已经封了,整个十六卫无一例外。”

红拂听后面色大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兵变,再联想李靖被召入宫,更是心惊,紧张道:“德謇,此事你是听谁说的。”

李昊并不知道红拂的脑回路在短时间内已经转到兵变上去了,自顾自的说道:“营门口的守卫军卒说是军中有疫病传播,孩儿怕家里出问题便去庄子上取了一些消毒用的东西回来,一会儿娘安排老陈把这些东西都用上,把咱家的各个死角都清理一下。”

红拂听说不是兵变,心情微微一松,但疫病更可怕好么。

而且消毒是什么意思?家里啥地方有毒?这孩子怎么说话还是像以前那么不着调呢。

另外,让老娘我安排老陈是个啥意思,红拂很快意识到李昊话里有话,面色微沉道:“德謇,你还要出去?”

李昊点点头:“对啊,我要进宫一趟,如果真是闹瘟疫,我去了或许能帮点忙。”

“瞎闹!”红拂脸一虎:“若真是瘟疫你去宫里能帮什么忙,听娘的,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什么时候风声过去了,什么时候你再出门。”

李昊没想到老娘根本没给自己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完立刻对两个站的远远的丫鬟一摆手:“带少爷回他的院子,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让他出来。”

两个丫鬟好像也是练过的,在李昊不想暴露自己近身格斗本事的情况下,竟然挣脱不开,急得大叫:“哎,娘,娘你这是干什么,孩儿是真要进宫啊。”

“少说废话,进宫也要等你爹回来。”红拂半点面子没给李昊留,冷着脸道:“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带少爷下去。”

别看红拂刚回来的时候宠李昊差点宠上天去,可关键时候还真是一点不含糊。

在她看来儿子那就是自己的全部,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不知道外面正闹瘟疫一切还好说,现在既然听到风声,那就更不能让儿子出去。

至于闹瘟疫,闹就闹呗,朝庭那么多大臣呢,难道都是吃干饭的。

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有闹过瘟疫,那时候儿子还没出生呢,也没见人都死光了。

李昊自然不会如此老实的回院子,在两个力大无穷的丫鬟挟持下,兀自奋力挣扎。

就在此时,管家老陈带着一个太监打扮的家伙自正门走了进来。

那太监生的白白嫩嫩,李昊远远便认出其身份,正是李二身边的大太监林喜。

红拂自然也认得这个常年跟在李二身边的白胖子,见他进来立刻警惕的道:“原来是林公公,我家老爷已经奉召入宫,不知您前来所为何事?”

“见过卫国夫人。”大太监像是没看到红拂的脸色,笑呵呵的道:“咱是奉了陛下口谕,来请三原县子入宫觐见的。”

“德謇?他还是个孩子,要入宫干什么?”

“呃……”林喜有些为难,闹瘟疫的事情眼下只在小范围流传,他可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可是不说话的,红拂逼问的又紧。

思来想去,随意找了个理由道:“陛下有些事情想要找三原县子相询,故而派我来请。”

“哼,林公公,我红拂虽是女流之辈,可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红拂双眼一眯,冷笑道:“便是陛下传召我家老爷也只是遣了一个禁军校尉,传召吾儿,何需公公亲自出马。”

林喜无言,犹豫片刻道:“夫人,不如这样,若是您实在不放心令公子,便随咱家一同入宫如何?”

一同入宫?红拂看了一眼躲在不远处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李昊,心中一软道:“好吧,林公公前头带路。”

太彪悍了,皇帝身边的人都敢呵斥,俺这老娘还真不是一般人。

见老娘松了口,李昊松了口气,撇下两个丫鬟来到管家老林面前:“老陈啊,消毒的东西在马车上,一会儿我跟我娘走了之后,把家里好好消一遍毒。”

“是,少爷。”

林喜:“……”

老子就那么不招人待见么?来你李家一趟,走了还要消毒?!

第四十四章 誓言与责任

坐上宫里的马车,四下里再无外人,李昊的耳朵立刻被揪住了。

红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猴子,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要你进宫。”

李昊疼的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只能拼命求饶:“娘,快点松手,松手啊,疼死我了。”

“死了好,死了老娘倒省心了。”红拂嘴上说的铿锵有力,手上力道却不由松了些:“快说,陛下找你到底干什么。”

李昊委屈的道:“娘,孩儿上午不是说嘛,我现在可是神医,就连宫里的金太医都是我徒弟呢。”

“那陛下也用不着让你去吧,你爹,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哪个不比你强。”

红拂教训儿子的同时,拉他耳朵的手不自觉又松开一点。

李昊抓紧时机,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老娘的魔掌,‘嗖’的一下窜到对面的坐位上,两手护住耳朵争辩道:“娘,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我爹和那几个老头子论算计那的确是厉害,可你让他们生个孩子试试,看他们能生出来不。”

想到李靖等人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红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瞪了李昊一眼道:“你这孩子,怎地如此编排你爹。”

李昊见老娘笑了,大大松了口气,松开手对红拂认真说道:“娘,不瞒您说,这次如果真是瘟疫,的确没有比我更适合解决此事的人了,至于我爹他们,就像刚刚我举的例子,根本不是一个专业,名气再大也没用,有劲儿使不上。”

红拂见儿子如此认真,不由开始正视起他的意见:“德謇,闹瘟疫已是定局,否则陛下不会疾病乱投医的来找你这个毛孩子问计。娘眼下在乎的不是你能不能解决问题,而是你的安全,你记住,如果情况不对,不必管娘和你爹,直接逃离长安,有多远逃多远,知道么。”

尽管只是概念上的老娘,但李昊还是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果然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啊,穿越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占自己便宜,只有红拂不计得失的在帮自己。

不知不觉中,李昊渐渐接受了红拂母亲的身份,挠着头,腼腆的笑道:“娘,看您说的,孩儿再怎么说也是半个大夫,保住自己家人还是没问题的,您不必为我操心,真要是没事了,就找要好的姐妹聊聊天,打打牌,实在不想出去,跟我爹吵吵架也成。”

在李昊的不断安慰中,红拂激动的情绪得到了安抚,进了皇宫之后脸上多少有了些笑容。

长孙皇后眼色极好,尽管红拂已经极力掩饰不满的情绪,还是被她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等她开口主动迎上去,几句话之后,李昊发现自家老娘已经临阵倒戈。

厉害啊,果然是千古贤后,这凭这手交际手段,什么武则天,什么太平公主,差得远了。

李二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见红拂被长孙皇后拉走,立刻道:“德謇啊,知道朕找你来的原因了吧?”

李昊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回陛下,臣刚刚去过一次军营,已经大致知道了。”

李二很满意李昊不拖沓的做法,点点头道:“你有什么想法?”

注意,是想法,不是办法。

李昊知道这是李二并不相信自己,微微一笑道:“陛下,臣觉得,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把病患都集中起来隔离,尽量减少他们与其它人的接触,同时做好消毒工作。

第二每天发行邸报公示疫情控制情况,让百姓了解疫情的进展,虽然看上去会引起恐慌,但同样可以给百姓留下官府有能力控制疫情的印象。

第三全力对病患进行救治,只要能够治好一例,便可稳住民心。”

李昊的存在其实就是个bug,刷过后世无数副本的他只要照本宣科,立刻就是防疫的标准模板。

他这一番话调理清晰,有理有据,听的李二眼前一亮,抚掌道:“好,好好好,果然是朕的千里驹。”言罢,似又想到了什么,沉声道:“李德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次防疫工作的总指挥,长安上下一律由你调配,就算是朕也会无条件配合。朕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尽量少死一些人。”

李昊当仁不让,双手抱拳,郑重道:“诺!臣遵旨。”

忠于祖国,忠心人民,这是当初李昊站在军旗下发出的誓言。

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真正身份是一个军人,共和国军人。

或许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许再也不会有人来监督他履行誓言。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还站在这片土地上,只要还有一个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的炎黄子孙,自己就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他们。

盾牌与长城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像是精神上的支撑,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记。

因为,他是共国的军人,人民利益高于一切,这与朝代无关。

还在丽政殿讨论疫情的李靖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有种,岁月是把杀猪刀的感觉。

配合李德謇?李德謇是谁?好像是我儿子吧?

啥时候那个小王八蛋地位已经这么高了?老子还都要受他领导。

不过,当看到杜如晦等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后,李靖发现被儿子领导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虽然有些丢人,但至少要比被别人儿子领导要好的多。

红拂看着儿子郑重其事的样子,也有些难以接受。

之前种种都是她听李昊或者管家老陈说的,耳只为虚,潜意识中红拂觉得其中水份应该不少。

可进宫之后红拂发现,李昊似乎还有所保留,这臭小子在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眼中的地位比他说的只高不低。

李昊则顾不上自家老娘想要吃人的目光,自李二那里出来便直接找到长孙皇后:“娘娘,外臣希望娘娘能够召集各家命妇一次,外臣想把如何预防疫情的法子传授给她们,只要她们照着做,这次的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长孙皇后脸上的微笑略僵了一下,红拂听不出来李昊是什么意思,但她如何听不出来,这只是变相控制人质的一种方法。

第四十五章 退后,让为师来

凭心而论,长孙皇后这次还真是误会了李昊。

之所以要把那些勋贵家属都叫到宫里来,然后再安排她们做事,主要目的还是稳定军心。

先给勋贵们吃颗定心丸,让他们知道朝庭有能力控制这次的疫情,只要这些勋贵们被稳住了,不想着离开长安,百姓就不会过于恐慌。

毕竟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勋贵们都没跑,那些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消息,暗中观察风向的百姓自然也不会跑。

勋贵不跑,百姓不跑,大家齐心协力,就算有疫情问题也不会太大。

在长孙皇后这边安排好了之后,李昊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丽政殿,皇帝陛下和一群老头子还在那边等着呢,去晚了怕是要吃排头。

杜如晦等老家伙这个时候已经从李二处得知了李昊的前期安排,正在讨论可行性。

见到李昊过来,纷纷看向李靖。

明显是让他来当出头鸟,反正你是他爹,问问题不丢脸。

李靖无奈,只能出头:“德謇呐,刚刚为父与陛下和你几位叔伯讨论了一下,觉得你提出的观点有些问题。”

李昊诧异道:“有啥问题?”

不惑之年的李靖望着稚气未脱的儿子痛并快乐着。

快乐的是儿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已经深得陛下信任;痛的是儿子如此出挑,必然遭人妒恨。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些怀恨在心的家伙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动儿子下手,可以后呢,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会如何。

尤其是自家儿子不知收敛的性格,将来得罪的人估计更多。

长孙无忌等了半天,见李靖突然住口不说,便接过话头道:“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把疫情的事情公开了,然后发现治不好怎么办?”

李昊笑道:“那简单啊,大不了把顺序换换,咱先治病,再印邸报。”

长孙无忌与其余老货对视一眼,恨恨道:“李德謇,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老夫说的是顺序问题么!”

李昊挠挠头:“那是啥?”

李靖见儿子越说越乱,瞪了李昊一眼道:“你长孙伯伯说的是这次疫病治不好怎么办,打摆子自古就是大疫,染上了就只能听天由命,根本没有治疗的可能。可你的提议却全都是建立在能够将病人医好的前提下的,虽然计划很好,但却并不现实,懂么!”

“不懂。”李昊摇摇头:“谁说以前医不好的病现在同样医不好?如果真是这样,咱们现在还跟古代先民一样,穿兽皮结绳计数呢。”

“呵呵……,好小子,有志气。”杜如晦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起身拍拍李昊的肩膀:“那你说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按我说的,先把病人隔离,然后……”李昊说着看了金太医一眼:“我带着几个徒弟过去看看。”

什么?金太医脸都青了,那可是疫病,染上了就根本没得治,别人躲都来不及,怎么这小子却要自己往里钻呢?

再说你往里钻就钻呗,可也别叫上老子啊。

李靖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家小子竟然如此冒失的主动要求要去查看病患,当着李二的面,这话说出来想收都收不回去。

其余几个老货则是佩服的看着李昊,心说怪不得这小子能得陛下赏识,这完全就是拿命在拼富贵嘛。

李二的想法与杜如晦等人差不多,同样以为李昊是在拿命搏前程。

可话说回来,在谁都不敢去查看病患的时候,李昊能主动站出来,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是忠耿的表现。

对于这样忠心的臣子,李二自然不可能派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德謇,朕知道你对大唐忠心耿耿,可疫病不是玩笑,染上了便只能听天由命,所以,朕是不会让你去的。”说罢,看向金太医:“爱卿,不如你去走一趟吧。”

“……诺!”老金头儿似乎也认命了,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刚想跟李二告辞回家安排后事,就听李昊道:“陛下,孽徒金康学艺未精,不能担此重任。”

这小王八蛋,入戏太深了吧?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李靖心又提了起来。

李二眉头微微一皱,不悦道:“怎么,德謇一定要去?”

单看李二的表情,李昊就知道这老帅哥已经对自己心生不满,苦笑道:“陛下,非是臣不识抬举,实在是不去看看心中放心不下,时间不等人,还请陛下恩准。”

李二眯着眼睛与李昊对视,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误会这小子了。

难道他不是在搏取朕的好感,而真的想去?

想到这里,李二道:“德謇,你可知道此行的后果?”

李昊正色点头道:“臣知道,而且臣进入营中之后,还请杜伯伯下令将所有病患都送到那里,并且将负责送人的军卒与臣一同隔离,同时封锁整个营区,如不能将病人治愈,臣愿与他们共赴黄泉。”

此话一出,所有人勃然变色。

李昊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主动开口:“诸位叔伯,父亲,我知道此行的危险性,你们不必劝我,而且你们在外面未必就真的安全,如果疫病真的不能治,很可能扩散到整个长安,到那个时候,可真就要大家自求多福了。”

说完,李昊也不等众人反应,叫上金太医,直接出宫而去。

望着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李二来到李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唉,药师,如果朕有这么个儿子……等他回来朕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李靖:“……”

这话说的,到底哪句才是重点?‘朕有这么个儿子’还是‘打断腿’?

李昊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与金太医出宫之后,坐上马车便道:“小金呐,我最后问你一句,想不想去,若是不想去,我可以找个理由安排你在外面。”

金太医这个时候也想开了,深吸一口气坦言道:“恩师,此前陛下命学生奉您为师,学生心中其实是不愿的,总觉得拜一个少年为师有些在人前抬不起头。但经过这次的事情,学生可以向天发誓,今后必定以恩师马首是瞻。”

李昊呵呵一笑,知道金太医指的是刚刚自己在李二面前替他扛下皇命的事情:“此事等咱们有命从军营里出来再说吧。”

第四十六章 我哪儿知道好不好使

一路无话再次来到左领军卫的翎府,李昊带着金太医直接入营。

到底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人员调配方面要比其它营区好控制。

苏定方这段时间一直在替李昊打理翎府,听说他来了,主动迎了出来,才一见面便兴冲冲的道:“德謇来了,你这个主官当的还真是轻松,就不知道没事儿来营里看看。”

李昊拉上金太医向后退了两步:“诶?老苏,你吃错药啦?”

“嘿嘿……”苏定方讪笑着挠挠头:“德謇以前那些事儿……都是误会,你别放在心上啊。”

见四周并没有埋伏着刀斧手,李昊胆子大了些,上前围着苏定方转了两圈:“苏兄,这不是你的性格啊,到底出啥事儿了?是不是咱营里也有人在打摆子?如果有,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来这里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会尽全力保证兄弟们的安全。”

苏定方摇头:“德謇误会了,咱们营别说打摆子的,就算染上风寒的都没有,个个龙精虎猛。能有这样的结果说来还要感谢你,如果是你让兄弟们注意个人卫生,把身上那些跳蚤、虱子啥的都洗干净了,估计咱翎府怎么也得倒下几个。”

金太医闻言变色:“什么?苏,苏将军,你的意思是,整个翎府没有一例打摆子的?”

苏定方看了金太医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对李昊道:“德謇,有件事儿,为兄想要跟你打个招呼。”

“啥事儿?你快点说,说完了我也有件事跟你说。”李昊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之下竟然会让翎府在这次疫情中免于感染,沉重的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毕竟翎府这些军卒只是用硫磺水洗了几个澡而已,仅仅这样就能免于感染,这说明这次的疫情并不是很严重,至少传播途径不是通过空气传播。

苏定方并不知道李昊短时间内竟然想了这么多东西,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我把你预防瘟疫的法子告诉大将军了,这事儿你不会怪我吧?”

瘟疫?听到这两个字从苏定方嘴里吐出来,李昊皱了皱眉:“苏兄,你们都知道了?”

苏定方道:“当然知道,谁都不是傻子,各军虽然封了营,但将领之间多少还是有些交流的,交流的多了,猜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李昊咂咂嘴,在苏定方不解的目光中继续说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此事,特地派我来处理,一会儿十六卫中所有被感染的病患都会集中到咱们翎府中来,苏兄,你看着安排一下人手吧。”

苏定方当时就傻了:“什么?全,全都弄到咱们营来?”

“对,第一例病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了,所以苏兄尽可能快点吧,先腾出几间营房,另外,我家管事很快会送一些酒精过来,你安排人帮我把酒精全都喷到营房各处,还有硫磺,兑上水之后,用它来刷房间,各死角都要刷到。”

时间紧迫,李昊所索也不跟苏定方解释细节,只是安排好一切之后,立刻带着老金走向刚刚腾出来的空房,连叮嘱老苏安抚手下情绪的工作都没做。

不是因为李昊忘了,而是他相信苏定方做为将军,一定可以做到这一点。

事实证明,李昊的猜测并没有错,整个翎府上下,在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营里上至将军下至校尉,全都在,一个跑的没有,就连那个顶着都尉名头,却很少现身的李德謇都来了,那老子还有什么怕的。

……

……

随着前期准备工作紧张有序的进行,来自右骁骑卫的第一批病患很快被带进了营中。

整个翎府这个时候也分成了三个圈子,最里面就是那几间空出来的营房,里面是李昊、金太医和病患。

第二个圈子是来送病患的军卒,将人送进来之后,他们因为与病患接触过,所以被隔离到了第二个圈子。

最外围则是翎府军卒,他们的任务是监视里面两个圈子,在禁令没有解除之前,任何人想要出营,杀无赦。

比较搞笑的是,李昊在病患入营之前给那些大头兵发了大量的浸泡过酒精的口罩,这帮子憨憨开始还不想戴,后来强制被戴上之后,立刻爱上了这个东西。

古往今来,军中都是禁止饮酒的,满是酒香的口罩正好可以用来解馋,就算是喝不到闻闻也是好的。

有些老杀才干脆直接把口罩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露出惬意的神情。

发现这一情况后,苏定方不得不得强制下令,谁再把口罩嚼了,就打他三十军棍,再送进最里面的圈子,情况才在那些老兵油子遗憾的吐槽中有所好转。

……

……

相对于外围的严防死守,最里面的李昊在看到首例病人的时候,心情不由一松。

这应该是疟疾吧?!看来老子猜的没错,小命估计保住一半了。

再转头瞅瞅金太医。

诶?这老货咋了?咋脸白的跟纸似的。

心情不错的李昊拍拍他的肩膀:“小金,咋了?”

金太医哭丧着脸:“恩师,完,完了,咱们……死定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拍拍金太医:“小金呐,想开些,你都七十多了,按照民间的说法,土都埋到下巴的人了,还怕这个?”

金太医老泪纵横:“恩师,学,学生不是怕死,而是,这个打摆子的病真没法治,长安城眼看就要尸横遍野了,学生的家人还在城里啊。”

李昊无语,这学生不行啊,竟然对自己这个老师一点信心都没有。

拉过老金,来到病患床边,看着床上已经抖成一团的家伙道:“你看啊小金,这个病呢,为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疟疾,临床表现为周期性寒热交替,病患会感觉忽冷忽热,多汗,其传播途径主要是通过蚊虫叮咬或者血液交换,很少会通过空气传播。”

躺在床上的家伙虽然冷,可理智还在,口虽不能言,但心里却已经骂翻了天。

你特么说的头头是道,可倒是给老子治治啊,没看老子已经快要死了么。

金太医初时还没觉得什么,可听到后来不由反应过来了:“恩,恩师,您的意思是……这,这病您能治?”

李昊揉着下巴:“治应该是能治,不过治标不治本啊。”

金太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能治?”

“当然能治。”李昊叹了口气,恨不其不争的看着金太医:“为师早就跟你说过,回去要多看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就不听,弄到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么简单的病还要为师出马,你不觉得良心有些痛吗?”

老金无语。

床上躺着那几个正在听天由命的家伙则痛并快乐着,一心想着李昊别再哔哔了,能治就特么快点治吧,老子受不了啦。

好在李昊并没有让他们多等,吹了几句牛逼,便对金太医道:“你去外面,让那帮杀才去找蒿草,越多越好,数量不限,记住,要新鲜的,干的不要。”

“为,为什么?”这回改金太医哔哔了:“恩师,蒿草那东西一般都是用来喂羊的,找那东西来干什么?难道能治病?”

用蒿草的汁液来对疟疾进行紧急救治是李昊在特种大队学习野外生存时学的,本以为一辈子都用不上,没想到穿越之后在大唐竟然能够派上用场。

但这话他却不能明说,听了金太医的提问,只能翻着白眼道:“能不能治我哪儿知道,这方子我也只是从一本古籍上看来的,至于好不好使,就看他们几个运气怎么样了。”

众人:“……”

第四十七章 紧张的一夜

外面翎府的军卒动作很快,连夜出营在附近的荒山上弄了近百斤蒿草。

弄回营中之后,几经辗转送入李昊所在的那几间营房。

这个时候,营房里面已经被送来了不下四十余人,基本上每个不是大汗淋漓,就是冷的缩成一团。

这些已经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家伙本以为自己将会被丢到野外自生自灭,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位开国县子来陪他们。

自知必死的家伙们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在见识了李昊的一步行动之后,感动全都不复存在。

只见高贵的子爵大人当着他们的面脱下了鞋子,直接跳到那些装满蒿草的袋子上,玩了命的跳着,大量淡绿色的洗脚水被顺着袋子的一角慢慢滴落。

那些洗脚水被金太医用一只大碗接住,灌满之后,端到第一批被送来的某个家伙面前:“乖,听话,喝了。”

满头是汗,浑身无力的家伙恐惧的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摇头。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药,完全就是洗脚水好么。

李昊远远看着温柔的老金半天没把洗脚水灌进去,忍无可忍从袋子上跳下来,光着脚来到那人身边把鼻子一捏:“灌!”

灌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无力挣扎的家伙被灌的直翻白眼,直到第二碗洗脚水被端来都没有缓过来。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敢再反抗了,眼睛一闭,顿顿顿,第二碗又被灌了进去。

苦涩带着淡淡臭味的汁水很难喝,但考虑到吐出去之后还要再被灌第三碗,丫硬是生生忍住了呕吐的欲望,鼓着眼睛全都咽了下去。

有了第一个例子,第二个,第三个,全都顺从的将洗脚水咽了下去。

等那些蒿草再也踩不出任何汁液的时候,李昊已经灌好了五个人,累的浑身是汗。

但不得不说的是,蒿草汁液的确起效很快,当李昊无力的从袋子上跳下来的时候,第一个被灌懵圈的家伙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厉害了,我的老师!

本不抱任何希望的金太医看看坐在边擦汗的李昊,颤抖的伸出手搭向已经沉睡那家伙的手腕。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金太医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一刻钟后以绝不符合七十岁人的速度,动如疯兔般窜了出去。

苏定方这个时候正站在最多围的圈子里,紧张的来回兜着圈子。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搭着一个硕大的帐篷,帐篷里面灯火通明。

太子李承乾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坐在帐中,身后站着纥干承基,不远处,程处默睡的口水老长,李震则是一个劲唉声叹气。

三个人中,小程和李震是因为兄弟义气,听说李昊独自入营的消息不顾家人反对直接跟了过来,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李承乾则倒霉的多,他跟李昊的关系远没到同生共死的程度,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李二觉得让这是个必死的任务,李昊能去,他这个未来的国君自然也能。

所以,这三个家伙便凑到了一起,共同缩在一个帐篷里面等消息。

就在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程处默睡的天昏地暗的时间,金太医杀猪一样的声音穿透夜色,向彻整座大营:“快,快去采蒿草,能采多少采多少,病人有救了,大唐有救了!”

苏定方第一时间赶到最内圈,不顾随时都会染上疫病,一把抓住老金的胳膊:“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金太医顾不得苏定方语气中的不敬,喜不自胜的叫道:“病人缓过来了,蒿草汁的效果很好,第一个喝下药汁的病人已经脉象已经稳定,现在需要更多的蒿草汁,苏将军,让你的人马全都去采蒿草,越多越好。”

“真的?!”苏定方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李德謇能治疫病?”

金太医道:“对,能治,而且已经差不多治好了。”

“艹,这混蛋竟然成功了,这混蛋竟然成功了!”得到金太医的确认,苏定方兴奋的直接就是一句国骂,转头对身边的还有些懵圈的亲卫喝道:“都特么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传令,明天日出之前,老子如果见不到五百斤蒿草,老子要了你们的脑袋。”

“诺!”亲卫同样很兴奋,他们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并不知道打摆子这病能治了意味着什么,但却知道自己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就算一不小心染上了疫病,也能被治好。

……

……

整个翎府在极短的时间内热闹了起来,无数火把映红了苍穹。

李承乾等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程处程顾不得嘴角老长的水口,大声嚷嚷道:“看看,看看,我来的时候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德謇一定会有办法,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偏偏你们还不信。”

李承乾则是一头雾水,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他还只有八岁,还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

不过好在程处默的嚷嚷让他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叫过纥干承基:“你拿着本宫的印信火速处宫,向父皇禀报此事。快,速去。”

纥干承乾有些犹豫:“可是,殿下您的安全……”

李承乾不悦道:“本宫在李侍读的军营里能有什么问题,再说这不是还有程校尉和李校尉在么。”

“诺!”纥干承基无奈,只能答应着出帐而去,不多时马蹄声渐渐远去。

恢复了镇定的李承乾这个时候已经带上了储君的风范,看了坐立不安的程处默一眼:“处默,李震,你二人可敢随本宫去见见李侍读。”

程、李二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何不敢。”

“好,那我们这就过去。”

……

……

深夜的东宫灯火通明,无数禁军如临大敌,死死守着各种宫门。

丽政殿,李二、杜如晦、长孙无忌、李靖无声的坐着,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只希望等下不要有噩耗传来。

长孙皇后同样没有休息,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第四十八章 你想要什么奖赏

“娘娘,喜事,大喜事啊!”

沉闷的后宫之中,大太监林喜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刺耳。

但听在长孙皇后耳中却如同,急声问道:“何喜之有,快快说来。”

“娘娘,刚刚太子侍卫纥干承基来报,在太子英明的领导下,李侍读已经研究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病人已经得到救治,正在恢复之中。”林喜满脸喜气洋洋,倒是和他的名字很配,想想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怕娘娘担心,刚收到消息就派臣来通知您了。”

长孙皇后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疫病被治好了?只用了一个晚上!

这还是疫病么,该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太子殿下在哪里?既然疫病已经有了救治的法子,为何不见太子回宫?”

说话的是李雪雁,出于安全考虑,李道宗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把她送进了皇宫。

林喜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被李二派了过来,并不知道李承乾的具体消息,犹豫片刻道:“回郡主,纥干承基并未言明,依臣想太子殿下应该还在军营。”

长孙皇后见问不出什么,面色不愉道:“走,随本宫去丽政殿。”

皇后摆架丽政殿,不想赶到的时候李二却已经离开。

叫来宫人一问才知道,李二已经带着人去了城外军营。

……

……

此时翎府军营已经外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样子,从营外二十步开始,全部垫上生石灰,营地内的各处营房周围也全部用生石灰围了起来。

数十堆艾草被点燃,浓烟滚滚,百虫辟易。

李二虽然是皇帝,但在入营之前,依旧也要经历消毒这一关,甚至在消毒之后还要弄两瓣大蒜嚼嚼。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满营的官兵都嚼,你不嚼那就只能忍着别人嘴里的那个味道,嚼了,大家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谁也不用忍着谁。

穿过最外围的营地,进入第二圈,好家伙,两百条大汉龇牙咧嘴的正在用硫磺水泡澡。

翎府官兵在享受过这种滋味之后,丝毫不介意再给兄弟部队的战友们加料,泡进去的滋味绝对不是人受的。

李二对此倒是很满意,先不管李昊的法子到底有用没用,但至少是个办法,比坐在宫里空想要有用的多。

再往里走,就是内圈,这个圈子相对来说管理比较严格,许进不许出,任何人都不例外,皇帝也不行,为的是防止疫情扩散。

李二很理解这样的做法,自然不会去挑战规则,可当他看到圈子里那四个大呼小叫的家伙时,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五六七八九十,顺子!”

“顺子了不起啊,四个三,炸。”

“俩王!本宫赢了,给钱,快给钱。”

打光了用厚纸片制成的扑克,李承乾乐的眉开眼笑,肉乎乎的小手几乎戳进李昊的鼻孔。

李昊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对着他的身后努努嘴。

李承乾大咧咧的道:“李德謇,少给本宫整这些没用的,这次你就算说是本宫父皇来了也没用。”

李昊懊恼的一拍额头,起身行礼:“臣李德謇,参见陛下。”

左右两侧的程处默和李震亦同时起身:“臣程处默(李震)参见陛下。”

“呦呵,变本加厉了,连小程和小震都陪你一起演?”李承乾依旧不信,小腿往前一伸,踏在面前的代替牌桌的木箱上:“不怕告诉你,父皇这个时候早跟母后造小人儿去了,你就是拉上再多人也没用。”

在长孙无忌、杜如晦、李靖等人默契的注视下,李二老脸瞬间涨的通红,所有的好心情全都不翼而飞,干咳一声:“太子!”

背对着李二的太子殿下整个人僵了一下,红扑扑的小脸瞬间惨白,机械的回头,看向隔离区围栏外的李二:“父,父皇,您,您怎么,来,来了。”

李二面沉似水:“太子,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让你来此处坐镇的吧?为何你却在此嬉戏。”

“呃……,父皇,儿臣……”李承乾吐吐吞吞不知如何解释。

李昊主动走上几步,替他解释道:“陛下,大疫之前太子如此做也是为了稳定军心,外紧内松,消息出开能使士卒不至于在疫病面前过于恐慌。”

李承乾在背后给李昊比了个拇指,都被捉奸在床了还能找到理由搪塞,真牛。

可李二岂会那么容易上当,冷笑道:“是么?那为何太子却跑到这里来了?莫不是想着可以借此赖在宫外,逃避学业?”

李承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再次看向李昊。

“陛下,太子也是担忧臣的安全,故而不小心才踏足隔离圈,绝无逃避学业的意思。”李昊本想再替李承乾解释了一下,可眼瞅着李二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临时改口:“而且这次的疫病其实眼下看来只要方法得当,完全可以得到有效控制,陛下若是担心太子学业,完全可以按照这里的布置将太子接回宫中。”

“嗯!”李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在李承乾心灰若死的目光中对李昊问道:“太子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朕问你,这里的情况怎么样,病患是否真的已经治好了?”

李昊道:“回陛下,眼下只是有所缓解,治愈的话,怎么也要再观察几天才行。”

“能缓解就好!德謇呐,金太医想必已经跟你说过这次疫情的危险性,你能让病情有所缓解便是大功一件。”想到疫病很快就会得到控制,李二轻松了许多,隔着木围栏道:“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在李二看不到的位置上,李靖对儿子微微摇头,明显带着让他拒绝的意思。

李昊看到了老头子的暗示,但却并不打算照着做,装模作样的挠挠头:“陛下,其实臣医治疫病的方子是根据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记载所得,并非臣所独创,这奖励什么的臣不敢要,如果您真想奖励臣,不如给臣来个‘大唐十佳青年’的证书吧。”

第四十九章 你不坏,你有毒

十佳青年是个什么鬼?大唐有这东西?

老货们面面相觑,李二同样是一头雾水。

看着李昊清澈的目光,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二陛下摇了摇头:“换一个吧,我大唐没有十佳青年这个职位。”

李昊断然道:“不陛下,在臣看来,十佳青年就是年轻人最高荣誉,远比任何官职和爵位都要高贵。”

李二再次问道:“真的只要这个?”

“是的。”

“好吧,既然爱卿执意如此,朕答应了。”

“臣,谢陛下鸿恩。”

见李二答应,李昊兴奋的拜了拜,末了还不忘跟自家老头子挑挑眉毛,似在炫耀一般。

这个败家玩意儿!李靖被气的胡子直抖。

告诉他别要奖励,别要奖励,这小子非要,要就要吧,还要了那么个不论不类的东西。

十佳青年,能当饭吃么。

正想着,却见金太医纠结的在一边直转圈子,为防疫情再出变故,李靖不由开口问道:“金太医有事?”

老金见终于有人理自己了,不由上前小声道:“师祖,刚刚恩师……有个事情说错了。”

师祖?李靖表情有些扭曲,可想到事关李昊,只能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错了?哪里错了?”

金太医道:“《肘后备急方》中的确提到过青蒿有治疗之功效,可是……可是在此之前已经有无数人试过了,那是假的。”

“假的?”两人的对话引起了李二的兴趣,叫过李昊:“德謇,怎么回事,为何金太医说青蒿没有治疗的功效?”

李昊无奈摇了摇头:“陛下劣徒只是读书读傻了,您别见怪,之所以说青蒿没有治疗疟疾的功效,根据臣多年研究,不过是因为地域不同,叫法不同罢了,比如今日有来治疗的疟疾的蒿草,其实在咱们这边叫香蒿,而在辽东这东西却叫黄蒿,凉州一带叫它迎春蒿,所以一味去找青蒿是没用的,除非有官方将所有草药统一编印成册,统一称呼才行。”

又是多年研究,李二已经不知应如何吐槽这四个字了。

李靖则像是不认识自己儿子了一般,上上下下不住打量李昊。

鼻子、眉毛、眼睛是自己的种没错啊,可自己家啥时候出了这么个妖孽,怎么看着就像街边算卦的神棍呢。

无力吐槽的老货们最后还是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之前,李二特地把李承乾叫到了一边。

时间不大,八岁的太子殿下臊眉耷眼的独自走了回来,隔离带让他免了一顿臭揍,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抄写五十遍孝经的任务并不比脱层皮好多少。

……

……

光阳似箭,眨眼间便是十天。

随着一批批得了疟疾的家伙从一摊烂泥变的龙精虎猛,李昊的任务终于结束了。

四个小年轻在十月底之前离开了最内层的隔离圈,洗过澡,消过毒,踏出军营大门。

李承乾、程处默、李震三人与李昊通过十天的接触,堪称获益良多,五十k、锄大地、双扣、拖拉机、斗地主,无一不精。

但三人也为此交了不少学费,算算大概每人十贯左右。

不过羊毛出在狗身上,三人相信,这么有多扑克的玩法,他们迟早可以从其它小伙伴身上赚回来。

离别在即,李承乾有些不舍,指着停在不远处来接自己的马车道:“你们跟本宫一起走不?正好有马车。”

李昊看着停在李承乾马车后面不远处的另一辆车,以及马车边上站着的人,摇头道:“不了,殿下你先回吧,我们三个有人接。”

李承乾有些失落的道:“那……本宫走了啊,明天记得进宫陪我进学。”

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快走吧,皇后娘娘估计在宫里都等急了,回去晚了小心挨揍。”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李承乾到底年龄还小,脸皮不够厚,欠着李昊十来贯,自觉心虚,抖不起太子威风,二话没说直接上车走人。

李昊三人则是来到另一辆马车前:“你怎么来了?”

程音音依旧改不了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习惯,高傲的像是一只天鹅:“来接我哥,不行么?大唐十佳青年,李德謇县子。”

“当然可以。”李昊耸耸肩膀,第一个上了马车,进车厢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程音音道:“不介意多载我跟李震两个人吧?”

“无赖!”程音音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白了李昊一眼:“想坐就坐,没人拦着你们。”

李昊对尴尬的李震招了招手:“那就好,李震,咱们跟着程少借光不用走回去了。”

……

……

车声辚辚,马车中四人相对而坐,各自占了一个角落。

程处默对这个妹妹有着天然的‘畏惧’,上了车以后便不再说话。

李震为了避免尴尬,上车之后便开始假寐,全当看不到四周的情况。

只有李昊与程音音对视着。

小姑娘偶尔一瞪眼,那意思:你瞅啥!

李昊再瞪回去:瞅你咋地!

凭心而论,如果李昊此时能够把扭成十八个弯的身体坐直坐正,再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伪君子表情,程音音绝对会把他当成偶像或者是未来夫婿。

毕竟长安年轻一代能够单靠自己混到四品官职,位列开国县子的还没有一个。

更不要说李昊在当初在大殿之上一诗压群雄,包括孔颖达、阎家兄弟、岑文本等大学问家在内的所有人都被震的哑口无言。

又凭借一坛酒,狂卷周边各国一百五十万贯。

接着疫情爆发,又是李昊独挑大梁,第一个带头冲进疫区,‘研究’出了治疗疟疾的良药,挽救无数生灵。

如此种种完全符合小丫头要求夫婿文能下马定江山的要求。

可就是李昊太过放浪形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没有半点君子之风。

每每想到自己未来夫婿被人在背后指点道德败坏,程音音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纠正一下他的品行。

当然,李昊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一个十来岁小丫头的意见还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如果是雪雁小姐姐嘛……可以考虑在她面前装一装。

马车上四人各怀心事,冷不防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将四人吓了一跳。

掀开帘子一看,发现马车此时已经到了城门口,急停的原因是另一辆马车抢行,结果差点撞上。

程憨憨这一路上被妹妹压制的够呛,当下嗷唠就是一嗓子:“直娘贼,瞎了你的狗眼,俺程家路也敢抢!”

抢行的马车也早早停了下来,听到小程的叫骂声,同样打开了车帘,露出宇文谋欠揍的脑袋:“我道是谁,原来是程家大少爷,我宇文谋还真是好奇,这路啥时候变成你程家的了。”

程处默本就是个憨憨,闻言大怒:“姓宇文的,你欠揍了是吧!”

说罢,摆开架式就要下车。

“处默!”李昊眼尖,早已经看到宇文谋身后还有其他人,为防小程吃亏,当下将他喝住,探头对宇文谋说道:“宇文谋,今日李某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是非,否则老子拼了官位不要,也打碎你满口牙。”

宇文谋没想到李昊也在程家的马车上,当场就是一愣,片刻之后露出嘲讽的笑容:“都说长安三纨绔秤不离砣砣不离称,也罢,今日你们人多,老子卖你大唐十佳青年一个面子。”说罢,车帘一放,对自家车夫道:“我们走。”

小程看着对方马车运去,坐回车厢恨恨道:“德謇,你为啥拦着俺。”

李昊重新靠回角落,满不经心道:“小心有诈,他车里还有其他人。”

程处默对李昊的判断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不再提揍人的事情,只是郁闷的道:“德謇你也是,当初陛下问你要什么奖励,你说你干啥要个没用的十佳青年呢,一个破旗子对你来说有啥用。”

“呵呵……”李昊稳如老狗的靠在角落里,笑道:“因为老子的官已经当到头了,上次宴会之上陛下宁可食言,也要塞给我一个太子侍读的位置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震睁开眼睛:“那你大可以要钱啊。”

李昊反问:“我缺钱么?”

众人无语,李昊一夜之间狂卷一百五十万贯的事情犹在眼前,这货好像还真不缺钱。

正纠结着,却听李昊继续道:“我的官当到头了,又不缺钱,所以我只能要一个不疼不痒荣誉头衔,可其他人的官却没当到头,试想一下,那些苦心钻营的家伙费尽心力之后发现自己只得到一个荣誉头衔会是什么表情?”

程处默、李震:“……”

损人不利已啊这是,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估计死的心都有了吧!

程音音小脸扭曲的盯着李昊,半晌挤出一句:“李德謇,我发现别人最多就是坏,而你不同,你不坏,你有毒!”

第五十章 你要对我妹妹负责

我有毒么?李昊揉着下颌想了想,不在确定的摇摇头,好像没有吧!

再看看绷着小脸的程音音,不禁想要逗她:“音音妹子,给哥笑一个呗,笑的好看哥请你吃饭。”

“呸!”程音音丢给李昊一对大白卫生眼:“李德謇,你什么时候能不那么庸俗。”

果然是社会小白呢,一点都不禁逗。

李昊嘿嘿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的小瓶子,放在手中把玩:“再加上这个怎么样?为搏美人一笑,哥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程音音傲娇的仰起头:“你这种小手段拿去骗李雪雁还行,本小姐不稀罕。”

咋扯到李雪雁身上去了?小孩子家家的,想法咋那么多呢。

刚想说点什么,却听程处默那个憨憨在一边道:“咦?李德謇,你小子不是说这小瓶子里装的是神仙水么?老子想要看看都不给,敢情是要拿来讨好我妹妹。”

我讨好你大爷,李昊没好气的瞪了程处默一眼:“会说话不,没见老子正泡妹子呢。”

程音音年龄虽然不大,却也知道这个‘泡’字不是什么好话,抬腿踹了程敢敢一脚:“有你这么当大哥的么,别人欺负你妹妹,你也不管管。”

程处默这个冤枉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耳边传来李震古井无波的调侃声:“该,人家小两口打情骂俏,跟你个憨货有啥关系,老老实实看热闹不行么,非要横插一杠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昊与程音音异口同声:“你也闭嘴。”

如此默契的节奏在李昊看来并没有什么,碰巧而已。

当然,如果放在平时程音音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有了李震之前说的那句‘小两口’,程家大小姐的难免想的多了些,俏脸竟难得的飞起两朵红云,狠狠一跺脚:“你们三个没一个好东西!”

李昊哭笑不得的掂掂手里的小瓶子,想想自己初衷不过是想要逗小姑娘开心,结果被两个损友这么一搞却弄的像是真发生了什么一样。

感慨之余,不禁喃喃自语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想,程音音那小丫头耳朵尖的很,李昊声音虽小,却依旧被她听了去。

傲娇的小姑娘只以为李昊是在说自己自做多情,气的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含在眼眶之中:“李德謇,你什么意思啊!本小姐好心来接你三个,不是送上门让你糟践的。”

“呃……”李昊没想到小姑娘如此不禁逗,尴尬之余看看手中的小瓶子,抬手递过去:“音音妹子,刚刚那两个混蛋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小东西其实本来就是要送你的,那个……”

“本姑娘不稀罕你送的东西。”

李昊话未说完,正闹脾气的程音音挥手挡了出去。

一个没防备,一个没注意,两人的手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精致的小瓶子瞬间飞了出去。

“啊!”程音音没想到自己随意一挡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再想去抓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小瓶子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车厢的地板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一股说不出的香气顷刻充斥整个车厢。

“这……”小姑娘当时就慌了,看向李德謇:“德謇,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李昊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反正也是送你的东西,你喜欢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情。”

“不是,我,我真的是不小心,我……”程音音是真心实意想要道歉,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急的两只手都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位置。

偏偏程处默这个憨憨还在边上加了一句:“哎呦我的亲妹子哎,这东西可是李德謇那小子折腾了整整五个晚上才弄出来的,平时我和李震想看一眼都难,你,你怎么就给摔了呢。”

原本就在懊悔的程音音这下更难受了,想到李昊五个晚上不眠不休准备出来的礼物被自己随手打的粉碎,心里那份难过就别提了。

在古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从老程上次表态想让程音音嫁入李家之后,程大小姐虽然嘴上说着不愿,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命了。

再加上后来李昊的种种表现,使他在程音音眼中变的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可接受。

这好像这次程音音到军营来接人,表面上说是接程处默,实际上到底接的是谁,只有小姑娘自己最清楚。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误会的起始点就是因为李昊嘴贱。

刚刚打碎的小瓶子里装的其实就是李昊闲的无聊时用酒精弄出来的花露水,之所以辛辛苦苦晃了五天不过是为了掌握一个比例罢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其实并没有程音音想像中那么贵重,有了配方之后,完全可以量产,要多少有多少。

车厢里随着程处默一句话,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天鹅般高傲的程音音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缩在角落里,大大眼睛一直落在李昊的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马车停在卫国公府门前,李昊下车,也没有说一句话。

程处默则在李昊下车之后追了出去,将他拉到了一边,郑重其事道:“李德謇,那个打碎的小瓶子你还有没有了?”

李昊警惕的看着小程:“没了啊,我就那一瓶,你不是知道么。”

“那就再弄一瓶。”小程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你知道,我妹妹从来就没跟别人道过歉,这次为你破了例,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昊一头雾水:“程处默,你个憨憨,你到底说啥。”

“老子想说啥你不知道?”程处默突然不憨了:“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惦记我家音音的青年俊彦能从我家排到城门口,可你什么时候见音音对这些人假以辞色过,更不用说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道歉。”

李昊一脸懵比,看着程处默嘴巴开开合合,一个声音远远传来:“总之,你是老子第一见到我妹妹肯低头认错的人,从今往后,你要对我妹妹负责,否则别怪老子跟你翻脸。”

第五十一章 脑洞大开的便宜老娘

直到进了家门,李昊都没想明白程家人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要闹哪样。

得到儿子归来消息的红拂早已经等在院子里,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数落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进家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李昊从善如流的对着老陈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凑到红拂身边掺着她小声问道:“娘,我问你个事儿呗。”

红拂冷眼扫着儿子:“什么事?娘可告诉你,要是再有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可不许去。”

“不是,以后没啥危险的事了。”李昊敷衍了一句,趁着老娘还没反应过来:“程咬金的闺女程音音您知道吧?”

“怎么惦记上那闺女了?娘跟你说,那闺女好是好,可人家和咱不对盘,清河崔氏嫡女的女儿,跟咱们不是一个路子,你最好是死了这条心,若真是想媳妇了,娘明天找别家给你说和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

明明是你儿子被人家看上了,推都推不掉好吧。

眼瞅着红拂越说越离谱,李昊赶紧拦住:“娘,娘,您先歇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回房了啊。”

“给老娘站哪儿。”眼看着十来天不见的儿子又要跑,红拂没好气的将他叫住,戳着他的额头道:“回来家就往自己院子里躲,是不是在外面又惹什么事儿了?”

李昊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没啊。我这刚从隔离区出来,能惹啥事儿。”

红拂瞪着儿子:“那你一回来就问程家闺女干什么。”

李昊苦笑:“那个,我,我其实就是想问问,老程那闺女是不是充话费……呃,不是,是不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红拂愕然看着儿子,半晌怒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再胡说信不信娘抽你。”

虽然不信老娘会真的抽自己,但李昊还是一下子跳出老远,口中喃喃:“既然不是充话费送的,那老人渣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直接说,我改还不成么。”

见李昊神神叨叨的,红拂没好气的问道:“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刚回来就魔怔了。”

李昊忙不迭的摇头,暂时他还不想跟红拂说程咬金非要把闺女塞给自己的事情,岔开话题道:“娘,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有些累着了,您要是没啥大事儿,我就先回屋了啊,您忙您的。”

说完,也不等红指再问,闪身便走,远远留下一个声音:“娘,过几天孩儿送您一件礼物,包您满意。”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并不了解真实情况的红拂只当李昊是真的累了,数落了一句,对管家老陈道:“老陈呐,待会儿你去德謇那边看看缺不缺什么东西,另外……再给他调两个侍女过去吧。”

“诺!”老陈欲言又止的答应了一声,脚下没动地方。

“怎么?还有事?”面对老陈,红拂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夫人,是这样……”老陈犹豫片刻,决定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前段时间程小公爷带着程小姐来过咱们府上,老朽听小公爷与少爷聊天的意思,好像……好像程公爷有意让程小姐嫁给少爷。”

“噗……”刚刚坐下的红拂险些被一口茶汤呛的背过气去,咳了半天:“老陈,你可知道祸从口出?”

老陈表情纠结,当时他可是亲耳听到程处默问自家少爷,对程小姐印象如何,这不是送上门来是啥。

想着,老陈便把那天的事情跟红拂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而且夫人,刚刚少爷回来就是坐着程家的马车,下车的时候老朽看到程小姐似乎也在车里。”

老陈罗里吧嗦的把话说完,兀自觉得不怎么尽兴,想了想继续补充:“还有啊夫人,据老朽这段时间的观察,似乎任城王府的雪雁郡主对少爷也有那么点意思,而且老朽还听说,上次陛下举办宴会的时候,雪雁郡主一直都是坐在少爷边上的。”

有了老陈的叙述,红拂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眨么眼的功夫,自家的猪竟然已经开始拱白菜了不说,还专挑好的拱。

一个是郡王,一个是国公,都娶过来显然不现实。

可要挑的话,到底要挑哪一个呢。

程咬金家的……可以先不考虑,没见刚刚儿子回来的时候问,那闺女是不是捡来的么,无风不起浪,还是小心点好。

李道宗家的雪雁倒是不错,端庄贤淑,恬静可人,除了身子骨弱了些,其它都还好。

若是将来真的成了亲,最好生个女娃,等太子将来当了皇帝,凭着儿子与太子的关系,两家再来个亲上加亲。

嗯,这个想法不错,要不了三十年,我孙女就是皇后了。

到时候再生个男娃,那岂不是说……。

哎呦,老李啊,你快点回来吧,你家祖坟的棺材板快要压不住了,你家重外孙就要当皇帝了。

……

……

李昊并不知道因为老陈的一句话,自家老娘的脑洞已经开到银河系之外了。

回到自己熟悉的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仆役去采买熏香,接着又命人去拿酒精。

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在军营里的隔离区虽然条件并不差,可到底不如家里舒服。

所以李昊这一觉睡的是天昏地暗,等再次醒来,房间里已经燃起灯火,窗外是一片漆黑。

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窗口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细细品读,不是李靖又是何人。

“爹,您回来了啦?”

“嗯。”李靖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来到床边:“睡好了没有?睡好了跟为父出去走走。”

“啊?哦。”在侍女的服侍下,李昊弄了件大氅往身上一披,跟着老头子走出房间。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老头子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李昊真的很想再睡个回笼觉,然而,这显然不怎么现实。

第五十二章 父子的第一次交流

秋冬交替之际的夜风拂过,使得刚刚睡醒的李昊精神一振。

望着走在前面老头子,好奇的问道:“爹,您有心事?”

李靖不语,继续走着,良久才道:“德謇,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李昊迟疑了片刻才大致想通了老头子在说什么,啧声道:“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罢了,不是有句老话么,叫时势造英雄。”

李靖左脚绊右脚,当场一个趔趄,吓的李昊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结果老头子站好之后反后就上一个脑瓜瓢,怒道:“老子问的是程家闺女和李家闺女,你到底打算要哪个,谁跟你说什么英雄不英雄了。”

“啊?!”

“啊什么啊,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想鱼和熊掌兼而得之,也不怕撑死你。”

李昊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特么冤,明明自己只喜欢雪雁小姐姐好吧,怎么就跟老程家扯上关系了呢,这不行啊,必须解释清楚:“爹,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跟程咬金那老货的闺女可是清白的很。”

李靖:“跟程家闺女清白,那就是跟雪雁那丫头不清白?”

李昊连忙再次反驳:“爹,这话咱可不能乱说啊,我跟李雪雁也就是聊过几句咋就不清白了。”

想到傍晚红拂拉着自己神经兮兮的说‘你家老祖宗板材板要压不住的’表情,李靖沉着脸道:“清不清白你自己清楚,老子告诉你,眼下盯着为父的人可不少,你最好当心一点,别惹出什么没法收拾的乱子。”

吓唬人不是,李昊不着痕迹的撇撇嘴,您老可是将来被李二挂到墙上的人物,位列第八,距离长孙无忌也就差了七个位置而已,谁敢盯着你啊。

李靖看到儿子满不在乎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压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怒哼一声:“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又能替陛下办事就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早晚有你吃亏的时候。”

李昊被落数的莫名其妙,有些不确定的道:“爹,我看不上谁啦?”

李靖不答反问:“你日间回来的时候,可曾在城门口与人起过冲突?”

李昊无辜的摇摇头:“没啊!”

“那为何下午郢国公来找为父,言语间多次提及你飞扬跋扈,在城门纵车如飞。”

郢国公便是宇文士及,李昊在大唐好歹已经生活了一个月,这点常识还是是有。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中午时候与宇文谋发生的小冲突,宇文士及竟然下午就知道了,而且还大张旗鼓的去告家长,这特么也太没品了吧。

诶,不对,李昊突然想到中午时隐约间看到宇文谋马车里那双晦暗的眼睛,难道当时宇文士及就在车里?

想到此处,李昊不禁喃喃道:“这老人渣,竟然恶人先告状,老子早晚非弄死他不可。”

“胡闹。”李靖听到儿子的自语声,不由发出一声低喝:“你这逆子,不要以为陛下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宇文士及虽品性低劣,但好歹也是皇亲,岂是你能惹得起的。”

李昊诧异道:“皇亲?就他?”

“你这逆子什么时候能长点心。”李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昊一眼,给他解释道:“你道宇文士及郢国公的位置是怎么来的?还是因为他妹妹嫁给了太上皇,那韩王李元嘉便是宇文士及的外甥。另外,宇文士及现在的妻子寿光县主亦是宗室之女,宇文谋那小子便是寿光县主所出,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与你做对。”

敢情宇文老货背后还有这么多门道,怪不得那么牛逼。

李昊眨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家老头儿也不是没有脾气,尤其是那句‘否则他凭什么与你做对’说的还真是霸气,可就是有点欺软怕硬的味道。

李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刺驾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所有线索都指向长乐王,在决定前去询问人选时,陛下力挺宇文士及。德謇,你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你以为这么大的朝庭,陛下只会宠信你一人?不,你错了,大错特错。”

李靖本以为自己这样说总能让儿子警醒些,可没想到,李昊听了之后竟然面色大变,语出惊人:“陛下看来是下定决心要让长乐王去死了,否则绝不会派宇文士及那个老货,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苦了凉州百姓。”

李靖一愣,像是不认识李昊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回来这几天,李靖听的全都是儿子如何如何聪明,但心里却并未当真。

在他看来李昊能有今天,就如同他刚刚说的,全都是运气罢了。

可刚刚李昊这一番分析却与他凭借几十年混迹朝堂的经验想了大半个晚上的推断一般无二。

李靖可以肯定,在自己说出这个消息之前,儿子是半点都不知情的,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暇思索的说出了出来,这小子是妖怪么?

李昊并不知道老头子在想些什么,他的判断其并不是来自自己,而是后世的历史书。

只是这是他最大的秘密,除非马上就要死了,否则他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

……

因为过于惊讶,以至于李靖最后竟然忘了询问李昊到底是从哪里学的兵法,为什么扯虎皮做大旗,打自己的旗号去练兵的事。

待打发了李昊,回到主宅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红拂正春风满面的与管家老陈的儿子聊着什么,见他进来,喜滋滋的道:“老爷,您前几天不是还担心府上银钱不够,没办法酿出那么多酒么,咱家德謇其实早就想到了,还特地找陛下批了从常平仓调粮条子,提了五万石粮出来。”

李靖:“……”

五万石粮……常平仓怕是都给提空了吧!

手里有兵权,又能掌握如此多的粮食,还是在长安左近,这需要多大信任,才能让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怪不得刚刚那小子说起宇文士及一脸不屑,自己还以为那是年轻人不服输的倔强,现在看来,那份不屑绝对是实力的体现。

第五十三章 送上门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李昊本想睡个回笼觉,奈何下午睡的有点多,翻来覆去折腾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睡意,窗外已经露出一层鱼肚白。

觉肯定是睡不成了,昨天答应李承乾今天要陪他去进学,做人要守信用。

借着洗漱的功夫,李昊对一边伺候侍女兰铃问道:“昨天我安排人买的东西送过来了没有?”

“少爷,昨日下午就已经送到了。”

“去拿过来。”

虽然已经穿越到大唐已经一个月了,李昊还是不习惯别人给自己擦脸,从兰铃手中接过帕子,便打发她去拿东西。

反正一坛酒精只有两斤,再加上一些香料总重量也不到三斤,算不得沉。

兰铃也知道自家少爷的习惯,乖巧的去了,时间不大提着一只坛酒和一大包熏香粉走了进来。

李昊这时已经洗漱完毕,把手中帕子一丢,嘱咐道:“那酒精应该是二斤,一会儿你弄出一两的熏香倒进去,再找个力气大点的家伙摇晃,时间越久越好,我去宫里当值,回来要检查。”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处,但兰铃还是点点头:“少爷放心,婢子晓得了。”

对于这个侍女,李昊还是很放心的,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坐着马车去了皇宫。

等到了宜秋院,看到一脸苦逼,顶着一对黑眼圈的李承乾之后,李昊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打趣他道:“哎呦,咋了殿下,让人煮了?”

“滚!”李承乾揉着发肿的手腕,没好气的道:“还不都是你拉着本宫打牌,结果该做的功课没做完,又被父皇罚抄书。”

李昊憋着笑,一本正经道:“既然这样,臣以后不找殿下玩牌就是。”

李承乾精神一振:“真的?那是不是……”

“殿下,那可是十多贯呢,臣家里也不富裕,还等着这钱买米下锅,您总不会以为以后不玩了就能赖着不还吧。”李昊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承乾,小样,跟老子玩儿心眼儿,你还差的远着呢。

八岁的李承乾还是一个单纯的孩纸,心思被人窥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搓搓手:“德謇,这钱呢本宫一定会还,你看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可以,只要殿下放我几天假,别说十几贯,就是一千贯,一万贯,也都可以免了。”

李承乾本以为李昊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心中顿时一喜:“君子一言。”

李昊微微一笑:“快马一鞭。”

李承乾原本还想问李昊请假要做什么,结果授课的先生先一步到了,只能悻悻压下心中好奇,老老实实的听课。

李昊自然没有这样的负担,相比于李承乾,他在课堂上就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只要不出声,就算睡大觉先生也不会管。

如此种种,让李承乾好生羡慕。

好不容易熬到先生离开,正想问李昊请假要做什么,一回头才发现,自己那不靠谱的侍读竟然早没影儿了,只有桌上的一滩口水,证明那里刚刚有个人存在过。

……

……

离开东宫的李昊没有一丝压榨未成年儿童的负罪感,坐上马车兴冲冲的就往家中赶。

花露水,香水,肥皂,以前老子没时间,现在老子有时间了,统统到老子碗里来吧。

赶车的车夫似乎能感受到李昊心中的躁动,一辆马车赶的飞快,从皇宫到回家连一刻钟都没用上。

待进了家门,李昊还没来得及往自己的院子里跑,就被老娘一声吼给叫了回来:“德謇,你这孩子怎么风风火火的,没见你李家婶婶在么,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一心惦记着花露水的李昊这才发现自家老娘正坐在前厅陪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聊天,在那妇人身后,竟然站着李雪雁。

什么鬼,怎么回事?

李昊懵头懵脑的走进前厅,按照红拂的要求给那妇人见礼:“李家婶婶好!”

说完,又看向李雪雁,眼神中透出的意思是:你怎么来了?

李雪雁俏脸红红的,看也不看李昊一眼,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像是地上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倒是那妇人笑着道:“小伙子果然是一表人材,看来京中传言还真是轻信不得。”

李昊正不知怎么回答,便听老娘红拂道:“姐姐莫要夸他,这臭小子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若是再夸他几句,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又不是猴子,哪来的尾巴,李昊眨眨无辜的眼睛,刚想申辩几句,却见红拂又道:“行了,你这臭小子不是有事么,忙你的去吧,对了,顺道带上雪雁,年轻人多接触接触,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那妇人也对红拂的话表示赞同:“是啊雪雁,你在家不是常说对德謇的医术很感兴趣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你们好好聊聊,也顺便散散心。”

李昊就是再傻,这个时候也大概看出了一些门道,不着痕迹的对李雪雁眨了眨眼睛,比了个请的手势:“雪雁郡主,请!”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雪雁自然不会表示异议,含羞带俏的低头走出前厅。

待到了外面,转过一个弯,来到前厅看不到的位置,李昊向后面努努嘴道:“那是你娘?”

“嗯。”李雪雁点点头。

李昊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问道:“她老人家怎么到我家来了?该不是来找我娘要帐的吧?”

“什么?”李雪雁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

李昊纠结道:“你忘了,我还欠你爹五万贯呢,我担心你娘来要帐。”

原本还有些害羞的李雪雁突然有些不爽:“不是,你想多了。”

刚刚那个情况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能看出来双方家长有意撮合自己两人的意思,偏生这个二货竟然想到五万贯,难道本郡主还不如那五万贯能让你心动。

不想李昊却在此时笑了起来:“呵呵……现在好多了吧?走,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看着近在咫尺,笑的如此灿烂的脸,李雪雁略有所悟。

原来他早就知道双方老人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避免让自己过于尴尬,所以才故意插科打诨的,这人……好细腻的心思。

第五十四章 咱俩谁跟谁啊

李雪雁不是那种不懂感激的傲娇女,明白了李昊的用意,心中不由一暧,放松心态微笑道:“是么,德謇又从古籍里找到好东西了?”

李昊半开玩笑道:“是呗,你知道的,我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看书,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就喜欢鼓捣一下。”

“自吹自擂真的好么。”看着李昊得意的样子,李雪雁不由打击他道。

经过的初时的尴尬,两人之间像是有了某种默契,谁都不再提之前的事情,互相开着玩笑打趣着走向李昊的小院。

侍女兰铃自从李昊走了之后就按他的要求将熏香与酒精混到了一起,像是宝贝一样抱在怀里摇着,好在二斤的份量算不得重,摇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力。

李昊带着李雪雁走进小院的时候,正巧看到兰铃摇动小酒坛的背影,不由有些诧异:“兰铃,你干什么呢?”

兰铃被声音惊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跳了起来,待看清来人是李昊,这才惊魂未定的说道:“少爷,您回来啦。”

李昊看到被兰铃紧紧抱在怀里的酒坛,不悦道:“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把坛子交给那帮闲的无所事事的牲口摇么,怎么还在你这里。”

兰铃以为李昊不高兴了,低头嗫嚅道:“婢子,婢子不放心,怕他们给弄坏了。”

李雪雁同样也是如此认为,见兰铃可怜兮兮的样子,主动上前从她怀里将酒坛拿过来岔开话题问道:“德謇,这里是什么?”

“花露水。”李昊解释了一句,又对兰铃说道:“一坛子酒精而已,又不是什么高贵东西,以后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去弄,你的任务是伺候好本少爷,知道不。”

兰铃的头更低了,拉着衣襟道:“诺,婢子知道了。”

这家伙,倒还真是护犊子,连这么一点小活都不舍得让自己的侍女来弄。

刚刚还在可怜兰铃的李雪雁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总之看李昊对别的女人好,心里就觉得有些难过。

好在李昊并没有与兰铃多说什么,半真半假的训斥了两句便安排她去买些精致的小瓶子回来,然后指指李雪雁怀里的酒坛:“这里面的东西可以消毒、止痒、防蚊虫,夏天的时候绝对是不可或缺的宝贝。”

真的?李雪雁有些不确定,把坛子举起来看了看:“可以打开看看么?”

“本来就是准备送你的,想看就看呗。”

虽然明知道李昊话里有假,可李雪雁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打开了盖子。

一股浓郁而又十分特别的香味随着盖子的打开充斥鼻腔,使得李雪雁瞬间忘记了刚刚对李昊的不满,满眼小星星的赞叹道:“好香啊。这,这个真是送我的?”

呵,女人。

李雪雁短时间的情绪变化,让李昊无奈的耸耸肩膀:“当然。不过,这个还没有摇匀,你拿回去最好再接连不断的再摇三个时辰,那时候会比这个味道更好一些。”

李昊说完,又大致说了一下花露水的用法。

这东西跟香水唯一的区别就是熏香加入的多少,在某些人看来完全可以当成香水来用。

李雪雁虽说是郡主身份,可还是抵挡不了花露水的香味,当即按照李昊说的,把半成品的花露水滴到了身上。

小姑娘本就生的极美,华贵的郡主服饰配以淡淡的花露水味道,两个圈子转下来,

李昊直看的两眼发直。

这可是原汁原味的古典美人,比后世的cosplay不知强出多少倍。

“好看么?”李雪雁很满意李昊的状态,转了两个圈子之后,俏生生的问道。

李昊机械的点头,似乎失去了语言能力。

因为没有其他人存在,李雪雁难得的放纵了一回,巧笑倩兮来到李昊身边:“谢谢,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一会儿我把配方给你,你回去之后可以自己改良调配出喜欢的味道。”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李昊的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声音柔和了许多。

李雪雁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是上上之资,说来绝对符合李昊的择偶标准,唯一让他不怎么舒服的就是年龄的问题。

老子只有十四岁啊,太年轻了。

李雪雁很是惊讶李昊的决定,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要把配方送给我?你知不知道这花露水的价值?”

李昊道:“我知道啊,可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天天摆弄那些香料什么的吧,把自己弄的香喷喷跟娘炮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本以为李昊把花露水的配方送给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没想到这家伙只是觉得男人弄这个东西显得不阳刚。

李雪雁大概猜出来娘炮的意思之后,心中不由有些失落,正打算拒绝,却听李昊又说道:“再说咱俩谁跟谁啊,我的还不就是你的。”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小姑娘家家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撩拨,俏脸倏的泛起一片红霞,低头用脚搓着地上的小石子,连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与李昊对视。

李昊将李雪雁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暗叹,还是古代的小姐姐好忽悠,要是放在后世,相亲的时候送女方一瓶花露水,估计能被削满头大包。

良久,李雪雁声若蚊呐:“李,李德謇,谢谢你。”

李昊反应了一会儿,才搞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道:“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给你讲……。”

一下午的时间在李昊的吹嘘下不知不觉间慢慢溜走,等到李雪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影西斜。

意识到天色已晚的小姑娘有些慌乱:“糟糕,竟然这么晚了,母妃一定等急了。”

“不会的。”李昊摇摇头,似笑非笑道:“因为……李家婶子早已经回去了,临走的时候特地让人交待我,如果天晚了,就亲自把你送回去。”

李雪雁:“……”

第五十五章 聘礼?

李昊这次还真没有说谎,任城王妃还真是早早就走了。

只不过她让人过来的时候,李雪雁正忙着亲自动手调试香料,没有注意到而已。

花露水就像是打开神秘大门的钥匙,让漂亮的小姐姐见识了化学的神奇与不凡,这可比以前学习女红之类的东西有趣多了。

所以在临别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的李雪雁终于鼓起勇气,对李昊做出郑重承诺:“你放心吧,花露水的配方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啊,我们的秘密。”李昊伸出手,摆了个等待击掌的动作。

“啪”,尽管有些不好意思,但李雪雁还是伸出小手在李昊的手上拍了一下,然后迅速低下头。

好可爱的小姐姐,竟然这样就害羞了。

看着李雪雁低垂的螓首,闻着身边淡淡的花露水香味,李昊抬眼看了看天色:“走吧,我送你回去,再晚只怕李叔要上我家来要人了。”

“啊!”李雪雁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完全黑了,当下再不耽搁匆匆收拾了一下坐上李家的马车在李昊护送下回家。

至于告别……还是算了,看小姑娘俏脸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的样子,李昊认为这事由自己代劳就行。

……

……

任城王府后宅,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任城王妃有些坐不住了,数次起身想要让下人安排马车去卫国公府接人,想想又忍住了。

女儿外柔内刚,心高气傲,表面上看柔柔弱弱的,实则对谁都是一个态度,长安城惦记她的年轻人不少,却很少有她能看上眼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女儿的婚事才一拖再拖,这次如果不是有李昊那小子半路横插一杠子,怕是与突厥联姻的事情很可能会落到她的身上。

任城王妃怕啊,正所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与突厥联姻的事情就算了,万一下次再与别人联姻呢。好好的闺女,养了十好几年,一下子嫁到几千里之外去了,今后想见一面都难,换成谁都无法接受。

好在闺女跟李昊这小家伙还算是说得来,言语间还多有佩服之意,王妃觉着两人之间多接触一下或许能够发生点什么。

结果没想到,丫头一去不复返了。

这可怎么得了,他李家那小王八蛋名声已经臭大街了自然无所谓,可雪雁那孩子以后怎么办,将来还要不要嫁人。

正想着,门外脚步声响,李雪雁推门而入:“娘,女儿回来了。”

看着女儿脸红红的,任城王妃就有些紧张,上前抓住女儿的手:“怎么样,李德謇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李雪雁摇摇头:“没有呢!”

没有呢?这话啥意思,怎么听着还挺期待呗?

任城王妃没好气的戳了女儿额头一下,忽然抽了抽鼻子奇道:“小雁儿,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这是花露水的味道。”李雪雁说着,对身后侍女招了招手。

任城王妃这才看到,跟在女儿身后的侍女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零零散散摆了十好几个精致的小瓶子。

李雪雁从中拿了一个,打开盖子,在任城王妃的衣袖和颈后各滴了几滴,房间中立刻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味:“这是李德謇送我的,说是可以防蚊虫叮咬,有了这个以后就不用天天在衣服上喷那些奇怪的东西来消毒了。”

女人只要不是对花粉过敏或者鼻子有什么毛病,就没有不喜欢香味的。

闻着身上特殊的味道,任城王妃哼了一声:“哼,怪不得回来这么晚,原来是被那臭小子拿这东西哄的忘了娘。”

敏感的雪雁郡主听出母亲话里有话,当即撒娇嗔道:“娘!您说什么呢。”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算了。”任城王妃又逗了女儿一句,才正色道:“不过,那小子有没有说这东西是从哪里买的?怕是不会便宜吧?”

李雪雁摇摇头:“这个不是买的,是德謇自己研究出来的。”

“傻丫头,这你都信?”

任城王妃觉得闺女怕是没救了。

见母亲不信,李雪雁急了:“不是啊,这个真是他研究出来的,而且他连配方都给女儿了,还用一下午的时间教女儿怎么调配香料,说是这样以后女儿就可以自己调出喜欢的味道。”

任城王妃脸色变了变:“他连配方都给你了?”

雪雁小姐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嗯。”

“嘶……这小子好大的手笔。”

任城王妃可不是李雪雁这种单纯的小女生,立刻意识到配方意味着什么。

这可都是钱啊。

……

……

是夜,李道宗喝的五迷三道的回来,进了房间便开始抽鼻子:“夫人,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怪好闻的。”

“哼,好味吧。”任城王妃狠狠瞪了李道宗一眼:“这可是卖女儿的钱买的。”

“啥?”提到闺女,护女狂魔李道宗酒立刻醒了一半。

王妃没理李道宗,继续道:“白天我带着雪雁去了卫国公府,顺便让他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结果李德謇那小子就送了雪雁这东西。”说着,一瓶花露水摆到了桌上:“花露水。”

“这东西是干啥用的?能喝?”李道宗拿起小瓶子摇了摇,发现里面是液体,纳闷的问道。

任城王妃生怕李道宗把瓶子打了,连忙夺回来:“女人用的东西,给你说了也不懂。你只要知道,这一小瓶放到外面,只要不高于两贯钱,是个女人都会买就可以了。”

“这么贵?里面装的是金水儿啊?”

“都说了你不懂。”任城王妃白了李道宗一眼,自顾自的说道:“反正这是我的心理底线,只要不赶过两贯,我就会买。”

越听越迷糊的李道宗咂咂嘴,打发侍女去弄些茶之后,纳闷的问道:“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李家那个臭小子新研究出来的东西,而且他把配方给小雁儿了。”任城王妃倒也没再卖关子,接着说道:“老爷,这份礼可是太大了,弄好了每年怕是有不下万把贯的收益,你说咱将来要拿什么还。”

李道宗无所谓的道:“妇人之见,你不说这是卖闺女钱么,这话你说的还真没错,依老夫看,这就是李德謇那小王八蛋下的聘礼,还……,你见过谁家把聘礼还回去的!再说,那小子还欠着咱家五万贯没给呢,这事儿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五十六章 面子问题

李昊会把到手的鸭子放了,主要还是因为欠着李道宗五万贯。

相比拿出五万贯交给那老货,简简单单丢个配方过去,似乎更加省事一些。

至于配方值多少钱……,开玩笑,堂堂穿越者会缺钱?

将李雪雁送回家的李昊几乎转眼就把配方的事忘到脑后,全身心的投入到另一场战斗,睡觉。

兰铃在伺候着李昊入睡之后,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借着月色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放在眼前打量,时不时还会拿到鼻端闻上一闻,露出开心的表情。

小瓶子里装的是花露水,淡淡的味道透过塞子飘出来,很是迷人。

这是李雪雁在离开之前送给她的,也是兰铃这辈子收到的唯一一件礼物,所以她决定,除非到了少爷去娶郡主那天,否则自己一辈子都不用。

粗枝大叶的李昊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冷落的身边的侍女,睡的天昏地暗的他此时正与阎王因为彩礼钱讨价还价,奇怪的是,那阎王长特别像李道宗。

次日,因为不用去宫里陪着李承乾进学,李昊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漱过后随意弄了口吃的,便叫上蔫蔫的兰铃,坐上马车直奔东市。

因为前段时间的疫情,很多胡商拉家带口逃离长安,使得东市比以往显得萧条许多,连带着一些开着店门继续经营的商铺也是生意惨淡。

“啧啧……”李昊透过车帘,望着外面,一个劲的摇头:“惨呐,真惨,再这样下去,怕是全都要黄铺子喽。”

兰铃完全误会了李昊,把他的幸灾乐祸当成了担忧,小声劝慰道:“少爷,再过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商人逐利,发现疫情已经被少爷控制,很快就会回来,要不了多久这里还会变的与以前一样热闹的。”

李昊像是没听到兰铃的话,依旧看着外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兰铃,想不想在这里有一间自己的店?”

“啊……”兰铃本以为自己惹到李昊了,正有些忐忑,冷不防被问了一句吱唔到:“少爷,婢子一介女流,能跟在少爷身边已经很知足了。”

“花木兰替父从军,昭公主带着娘子军死守长安,这些不都是女流之辈么,做人最要紧的是有志气,有理想。”

“可,可婢子的理想就是跟在少爷身边。”兰铃讷讷道。

“我……”李昊顿时无语,看了车外一眼,摇摇头踹了车厢一脚,对前面车夫道:“停车,少爷要下车。”

兰铃顿时有些慌了,连声叫着“少爷”,跟在李昊身后跳下马车,追着他走进路边一间宽敞的店铺。

不想刚进去就看到一个熟人,不由诧异道:“诶?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同样也是侍女的打扮,站在柜台边正忙着什么,听到声音回身发现是李昊,连忙行礼:“婢子见过李县子。”然后又对跟在后面的兰铃打招呼:“兰铃。”

李昊向后退了两步,来到店外抬头看看,崔氏咸行,四个大字。

“你家开的?”

“是我娘的嫁妆。”程音音的声音自柜台后面传来。

小姑娘个子不高,坐在柜台后面如果主动开口,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这可真是太巧了,李昊摸摸鼻子,想到一会儿要跟程音音这小丫头打交道,不由打起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既然知道这是程家的产业,回头找那个憨憨也一样能解决问题。

程音音见李昊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开口问道:“你要买纯咸?”

李昊摇摇头:“没有,就是随便看看,你先忙着,我走了啊!”

“等等。”见李昊要走,程音音转过柜台走了出来:“如果你要买纯咸的话,除了我家的这间店就不要去找其它的了,在长安城你绝不会找到第二家。”

该死的行业拢断,本打算转身离开的李昊暗暗骂了一句,正想说点什么,却听程音音又继续道:“你也别打算去找我大哥,家族生意这方面他插不上手,就算找了他也没用。”

程处默,你这头猪,做人做到这份上,老子还能指望你什么。

李昊这下是真没招了,他并不怀疑程音音所说的真实性,以程处默的尿性,家里不让他插手生意的可能性在九成九以上。

“音音,看你这话说的,凭咱们两家的关系,我找你哥和找你不是一样么。”好在李昊脸皮的厚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讪讪一笑继续说道:“只是我刚刚想起来出门有些急,钱没有带够,打算回去多取一些再过来。”

程音音像是根本没有听出李昊的借口,认真的道:“不必这么麻烦,你需要多少我可以先赊给你,本小姐相信家财巨万的李县子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钱赖账。”

“真的?”李昊有些不大确定。

程音音这妮子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当然是真的,只是……”程音音忽然笑了笑,指了指柜台道:“不知道你的算学如何,我这帐上缺了五百贯的银钱,如果你能找出钱去了哪里,你要多少纯咸,本姑娘都可以赊给你。”

妈蛋,果然有圈套。

帮你找出五百贯钱竟然只是给个赊账的机会,连折扣都没有,老子不要脸是没错,可脑子总是有的。

想到这里,李昊呵呵一笑:“音音妹子好算计,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提议,不如我把这钱给你找出来,你免我五百贯的帐目如何?”

程音音决然道:“不可能,你这要求太过份了。”

李昊笑容不变:“为什么不可能,人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按照我的提议,你至少可以知道那五百贯折在谁的手里了不是么。”

“李德謇,本姑娘就算顾十个帐花子来算帐也用不了十贯,你张嘴就是五百贯,你还要不要脸。”

话说到这个份上,重点已经不在五百贯和购买纯咸,如果不能让这小丫头心服口服,老子怕是以后在长安城都不用混了。

李昊看着面前倔强的程音音,无奈的耸耸肩:“大不了我教你一种新的记帐方式,以后一劳永逸如何?我跟你说,这可是看在处默是我兄弟的份上我才这么便宜卖给你这个方法的,换个人来没有五千贯,听都别想听到。”

第五十七章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打开程音音递上来的帐薄,李昊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泥马都是些什么东西。

尽管早有准备,但看着通篇大写的壹贰叁肆看李昊还是有些眼晕。

好在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要不然怕是真栽这丫头手里了。

“怎么样,德謇公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程音音见李昊拿着帐薄翻来翻去,笑的像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

臭纨绔,诗作的好,会医术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就不信你算学也同样好。

再说就算算学好又怎么样,桌上摆的可是近一年的帐册,就算是长安里厉害的帐房先生要统计出来也需要个三、五天,。

脑力全开,一目十行记录手中帐册的李昊手上动作微微顿了顿,侧过头略带迷茫:“为什么要后悔?后悔什么。”

装,你就装吧。

程音音轻咬贝齿,指着堆在一起的帐册道,‘善’意提醒道:“那些帐目都是今年的,全部统计一遍怎么也要三、五天,德謇公子应该不想把时间全都浪费在我这里吧。”

李昊‘哦’了一声,看都没看堆在一起的那些帐册:“我看东西很快的,用不了三、五天,半个时辰足矣。”

半个时辰……。

这下连店铺掌柜都开始撇嘴了。

作为长安地区唯的一纯咸供应商,一年的帐目绝对不可小觑,半个时辰别说要做大量记录,能翻完就已经很不错了。

程音音同样是如此想的,看着李昊翻书一样翻着帐册,忍不住道:“德謇公子,难道不需要记录一下?还是说你只是打算翻翻。”

说话间,李昊已经把手里的帐册翻过一遍,随手放到一边:“不必如此麻烦,音音妹子如果有时间,不如去安排人把我要的东西装车,别忘了,是价值五百贯的纯咸。”

程音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活了十多年,要脸的不要脸的她都见过不少,可像李昊这样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

当下哼了一声,对掌柜怒道:“去,给他准备五百贯的纯咸,本小姐倒要看看,一手医术冠绝长安的德謇县子是如何在半个时辰里把一年的帐目全部清算好的。”

“诺!”被迁怒的掌柜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接下来的发展已经不必再看了,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半个时辰里把这么多帐目全部清算一遍,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老子就把那价值五百贯的三千斤纯咸吃了。

“唰唰唰……”时间在李昊不断翻阅帐册中一点点溜走。

在距离半个辰还差半刻钟的时候,李昊‘啪’的合上最后一本帐册,似笑非笑的看向程音音。

程音音被看的微微发窘,退了一步道:“你看我干什么?”

李昊把手里的帐册放到已经看过的那一堆中间:“音音妹子,不管是谁告诉你帐上少了五百贯,你都可以把他给开了,如此马虎的家伙,留着也是浪费资源。”

“什么意思?你……你算出来了?”程音音一阵恍惚,似乎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五百贯的损失不过是她布下的一个陷阱,为的就是给李昊留下先入为主的念头。

这样一来,就算李昊精通算学,在先入为主的念头驱使下,也会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并不存在的五百贯上面,花费大量时间不说,很可能还有可能计算失误。

不得不说,小丫头良心还真是大大的坏了,李昊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有极大的信心,估计也要被她给绕进去。

李昊像是没有发现小丫头的诡计,一本正经的道“幸不辱命,算出来了,从去年正月初一到今日,共计投入成本十四万六千七百贯,盈利两万一千八百六十二贯,尚有四千三百六十贯没有结清……,哦对了,还有处默,他从这里借了三十六贯。”

程音音眼睛瞪的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数字她并不陌生,都是一个多时辰之前,掌柜亲自向她汇报的,可当时李昊又不在场,他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

“李德謇,你,你真的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些算清楚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因为过于惊讶,程音音的声音都在发抖。

李昊指指自己的脑袋,十分欠揍的叹了口气:“天生就这么聪明,我有什么办法。”

我信你个鬼哦,程音音白了李昊一眼:“不想说就别说,还天生就聪明,你怎么不说你过目不忘呢。”

诶,这丫头猜的真准,我要不要承认呢,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继承了老程大嘴巴的毛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事情历史上不知发生过多少,还是少当出头鸟为好。

按下炫耀的心思,李昊露出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不信算了,反正帐目我已经算好了,音音妹子该不会食言吧?”

“切,小看人,不就是五百贯的纯咸么,有什么了不起。”程音音撇撇嘴,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不过东西给你可以,你要把算帐的方式教给我。”

“我赢了。”李昊的意思很明显,东西是我赢来的为啥还要教你。

程音音自知理亏,但还是契而不舍:“可是你刚刚答应过要教我。”

“我赢了!”

“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哥。”

“我赢了!”

“不教我,你从今往后一两纯咸都别想买到。”

“诶,我突然发现你家记帐的方式好奇怪哦,要不我帮你改改?”

“哼!”程音音傲娇的仰起小脑袋,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从小到大,除了爹娘还没有谁能让她使出撒娇大法,这个李德謇,真是太坏了。

但是很快小丫头就发现李昊似乎并不是无所不能,至少那一笔字就烂的可以,如果不是亲眼看他笨拙的拿着笔写下与壹贰叁所对应的123,真的很难想像这是人写出来的。

于是程音音发自肺腑的感叹:“李德謇,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原来你的字竟然这么丑。”

李昊:“……”

泥马,老子不想教了好不好。

五十八章 没出息的手下

从阿拉伯数字讲到复式记账李昊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比刚刚统计帐目的时间还要长上一倍。

李昊对此也很无奈,自己这好为人师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借着程音音沉迷于用阿拉伯数字进行加减运算的空当,李昊对掌柜勾勾手指:“我的货呢?”

“李县子,货已经装好了,是送到您府上去么?”

掌柜的姿态摆的很低,摆弄了一辈子的帐册,他很清楚刚刚李昊教给自家小姐的那些东西代表了什么。

李昊见掌柜没提钱的事,倒也乐得轻松,点点头道:“送去我家城外的庄子吧,找一个叫陈蒙人,交给他就行。”

“你要那么多纯咸做什么?难道你家又想涉足印染生意?”与掌柜的对话引起了程音音的注意,小姑娘抬起头问道。

面对程音音审视的目光,李昊咂咂嘴:“音音呐,五百道习题做完了么?”

程音音:“……”

为了加深印象,李昊布置了五百道关于加减运算的习题,计算量大到足够程音音这个初学者算到明天太阳升起。

看着小姑娘眼底的绝望,李昊终于体会到当年老师给小时候的自己布置作业时的快乐了,想都没想就是一碗心灵鸡汤:“音音,加减运算只是基础,你要熟练掌握,这五百道习题务必在日落之前作完,否则你在算学一道上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初学者。丫头,你要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

“好,好的,德謇哥哥。”

程音音这声德謇哥哥叫的倒是心甘情愿,就是语气听着让人觉得有些纠心。

五百道加减混合运算啊,这里还要包括小数,分数,括号,日落之前做完……程音音几乎要绝望了。

可想想李昊之前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店里一年帐册全部统计清楚的一幕,程音音又自行灌了一碗鸡汤:音音,你行的,你绝对不会输给他,至少你字写的比他好看的多。”

想着,程音音低下头,继续攻略属于她的五百习题。

李昊则告别了掌柜,带着兰铃走出崔家咸行。

离开了程家的地盘,坐上马车,兰铃立刻变了一个样子,兴奋的叫道:“少爷,您好厉害,竟然半个时辰就把整间店的帐目都统计好了,您不知道,当时程小姐的表情有多精彩。”

“淡定,淡定些。”李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才不是。”兰铃飞快的摇头:“在您看来这些或许不值一提,但是在别人看可不是这样,否则程小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叫您一声兄长。”

诶,好像是哦。

那小丫头刚刚的确是叫了声‘德謇哥哥’,而且眼睛里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敌意与鄙夷。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知识改变命运?

哎呀,看来以后我得收敛一些,否则老子会那么多知识,今天收一个粉,别天收一个粉,还不得变成万人迷啊?

要是万一有人问我到底有几个好妹妹,要怎么回答呢?

李昊一路做着白日梦来到城外的庄子,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二十来根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代表着庄子上正有二十来个锅灶正在忙于蒸酒的任务。

待进了庄子里面,陈蒙已经迎了出来。

这个曾经憨厚质朴的青年身上已经带上一股管理者的气质,面带微笑,不卑不亢的行礼道:“少爷,您来了。”

“嗯。”李昊下了马车,四下看了一眼道:“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陈蒙答道:“已经准备好了,生石灰,油脂,硫磺,香料皆已齐备。”

李昊对陈蒙的执行力很满意,点头道:“很好,待会儿还有三千斤纯咸要送来,你安排人收一下,等东西到了,派人来通知我。”

“诺,小人这就安排人去外面等着。”

……

……

香皂,李昊惦记已经很久的东西。

初时他以为大唐化学水平不过关,搞不定纯咸这种东西,故而只是把前期准备工作做了一下就放到了一边。

可没想到在与李承乾的一次聊天中,意外得知,大唐是有纯咸的,而且在河南桐柏县就有一座天然纯咸矿。

得知这一消息李昊喜出望外,决定与李承乾联合,让他代为收购动物油脂。

如果不是因为前段时间突然发生的疫情,这个时候估计香皂已经满的满长安都是了。

程家的那个掌柜动作很快,李昊赶到庄子上不久,三千斤纯咸便跟着到了。

李昊也不叫人,独自找了一处空院子支起炉灶就是一顿折腾。

根据记忆,先将生石灰与纯咸被放进一口炉灶熬制,从而得到火咸,然后再加入动物油脂,硫磺,香料,继续熬,直到锅里的东西成变的粘稠,撤火,冷却,切割。

一个时辰之后,李昊面前摆满了砖头大小的硫磺香皂。

“那个……陈蒙,你要不要洗个澡?”看着一大堆散发着奇怪味道的东西,李昊有些不大确定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用。

陈蒙也很犹豫,看了一眼已经明显变薄了一层的铁锅,最后坚定的摇了摇头:“少爷,我昨天才洗过澡,干净的很。”

转头看看兰铃,算了,小姑娘溜光水滑的,万一把皮给洗没了可咋整。

最后,还是李昊灵光一闪,把硫磺香皂放进水中融化,然后又丢了一块羊皮进去。

转眼间,羊皮上泛起一个又一个小气泡。

我了个去,火咸放多了呢。

李昊嘴角抽了抽。

陈蒙则是心有余悸的看着李昊,少爷果然不是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幸亏刚刚没听他的拿这东西去洗澡,这要是去了,估计以后再也别想娶媳妇了。

李昊尴尬的搓着手,安慰道:“陈蒙啊,人们都说失败是成功他娘,少爷我觉得这话很对,至少咱们这个硫磺香皂模样有了对吧,下次只要把那个生石灰与纯咸少放一些,少爷有信心能够一次成功,怎么样,你对少爷有信心不。”

陈蒙:“……,少爷,信心我是有,但咱不洗澡成么?”

李昊:“……”

第五十九章 几个数字引发的烦恼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的失败,接下来的试验变的容易许多。

将火咸的比例下调至原来的十分之一,再将硫磺的比例下调至原来的一半,一个时辰之后,带着淡淡香气的硫磺香皂再一次摆在了李昊的面前。

用刀子切下一块放入水中溶解,再次羊皮丢进去……,嗯,这次没有反应了,试着把手指伸进去,略有一些烧灼感。

“看来火咸的比例还是有些大了,蒙子,再把比例调低减到刚刚的三分之一试试。”将手指上的溶液擦掉,李昊开始发号施令。

“嗳。”陈蒙一边点头,一边重新支起锅灶。

李昊在边上看的有些无聊,叫过发呆的兰铃:“记录一下,大唐武德九年十月旬,伟大的发明家李德謇,苦心钻研,不惧艰辛,排除万难,冒着被强咸融化的危险,试制出了人类史上第一块硫磺香皂,这是人类沐浴史上一个新的里程碑,结束了百姓长达数千年使用皂角洗衣沐浴的生活。”

兰铃满眼都是小星星:“好的少爷,婢子马上去记录。”

李昊矜持的点点头:“嗯,去吧,字写的漂亮些。另外,弄一个大点的本子记录,以后少爷还有很多伟大的发明,本子小了怕记不下。”

忙碌中的陈蒙在百忙之中回过头:“……少爷,这样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李昊理直气壮的把眼睛一瞪:“蒙子我告诉你,天不生我李德謇,人类科技进化史如万古长夜,明白不?”

陈蒙嘴角抽了抽,硬着头皮道:“明,明白。”

“明白个屁,来,给少爷背一遍。”

事实证明,陈蒙别看表面上憨厚,其实悟性还是不错的,不等李昊关照,立刻严肃认真的背诵道:“天不生少爷,人类科技进化史如万古长夜。”

李昊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瞪着眼睛说瞎话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你小子将来指定能有大出息。”

陈蒙:“……”

……

……

卢国公府,程夫人崔氏敏感的发现女儿自中午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与正在闷头哈酒的老程对视一眼,轻声问道:“音音啊,今日去咸行回来便见你闷闷不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程音音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五百道题中,闻言茫然抬头:“啊……,娘,女,女儿没事。”

老程瞥了女儿一眼:“没事?饭都快要吃到鼻子里去了。”

“爹……。”程音音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忽的抬头道:“爹,您说李德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知道。”老程顿住酒杯,想了好一会儿:“那小子装傻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就算老子都比不过他。”

“女儿发现,这人似乎什么都会,诗词,医术就不说了,算学方面也比普通人要强上不知多少倍。爹,娘,你们知道么,上午的时候,他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咸行一年的帐册全都统计出来了。”

“这不可能。”崔氏脸色一变,斩钉截铁的道:“咸行一年的帐册就算是长安最好的帐房先生想要统计出来也需要三、五日。”

“娘,这是女儿亲眼所见。”程音音摇摇头,放下手中筷子,断断续续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为了增加整件事的真实性又补充道:“店里掌柜一直都在,他可以证明女儿说的没有半分虚假。”

相比执着于事情真假的程音音,崔氏显然更在乎她口中所说的数字,想了想问道:“音音,你刚刚说李德謇教你了新的记数方式?”

“是的,女儿试了一下,发现那些数字用来计算的话果然比以前容易许多。”程音音一边说,一边让侍女去取白天自己算题用的草纸。

时间不大,草纸被取回,程音音又当着老程和崔氏的面,给他们讲解每一个数字对应的汉字,包括竖式计算,复式记帐之类的所有东西。

崔氏听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挥退房间中所有不相干的人,看向老程:“老爷,此事你怎么看?”

老程哼了一声:“哼,李德謇这小王八蛋跟他老子一样都是伪君子,嘴上喊着不要不要,殷勤献的倒是比谁都快。”

程音音听出了老程口中‘献殷勤’的言外之意,大囧嗔道:“爹!”

崔氏同样白了老程一眼:“老爷,妾身说的不是那小子的态度,而是这新的计数之法。此法计数清晰,简单明了,妾身自认若是妾身,绝不会将此法轻易传与他人。”

崔氏的意思很简单。

小孩子不懂事,把家里的宝贝拿出来炫耀很正常。

但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却不能不懂事,如此新颖的计数之法从未现世,可见必然是李靖家的不传之密。

现如今通过李德謇传出来,李靖会怎么想成了首要问题。

万一因为此事两家闹翻,不管是对程家还是李家都不是好事。

老程对此却是一脸的不在乎:“这有什么,崽卖爷田不心疼呗,俺老程才不管这是不是李靖的不传之密,反正那小子教给俺闺女,这便是俺程家的算法。再说,音音这丫头,早晚都是他李家的媳妇,就算学会了又怎么样,这也不能算是外传了嘛。”

程音音:“……”

怎么又扯到嫁人的事情上去了?那个李德謇虽然学问挺让人佩服,但若真是嫁给他……本姑娘还没考虑好呢。

崔氏难得的没有反驳老程,只是皱着眉头道:“话虽如此,但是老爷,你说这新的法子咱家能不能用。”

老程一脸的不耐烦:“用呗,这有啥大不了的。你们这些妇人也真是,这也想,那也想,不就是几个数儿么,怎么就不能用了呢。再说这么多年下来,俺老程从来就没见李靖用过这东西,所以说不定这几个数儿就李德謇那小子自己鼓捣出来的。”

崔氏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老爷,不如这样好了,明日你拿上一个数字交给卫国公,且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第六十章 老妈威武

程咬金虽然不愿,但最后在断酒的威胁下,还是听了崔氏的意见,弄了张白纸让闺女在上面写了个2。

次日朝会老程揣着那一个数字,临散朝的时候给李靖打了个眼色,等众人一散,俩老货凑到了一起,跟特务接头般,程咬金掏出那个2:“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同样的四个字,不同的语气,李靖一头雾水的看着纸上的鬼画符。

“你真不知道?”程咬金盯着李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

李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老程,理所当然的答道:“你不说老夫如何知道。”

老程眨着牛眼,忽然把手里的纸团成一个球,语带双关的道:“你不知道就算了,这东西以后就归俺老程了。”

“莫名其妙。”李靖横了老程一眼,拂袖而走。

皇帝陛下还在丽政殿等着呢,哪有功夫跟这老货扯皮。

程咬金盯着李靖的背影,眼珠子乱转,忽而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老东西,既然你说不知道,那俺老程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李靖并不知道程咬金在想些什么,散朝之前李二特地命人通知他一会儿到丽政殿见驾,这事可耽误不得。

等他来到丽政殿,却见李二已经摆好了棋局,正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等在那里。

“药师来的正好,来来来,与朕对弈一局。”

“臣遵旨。”李靖紧张的心情不由一松,上前跪坐于李二对面,将白子置于自己面前。

黑先白后,这是下棋的规矩。

君臣父子,这是做人的规矩。

李二见状倒也没有客气,微微一笑,执黑先落一子,随口道:“药师,这两日德謇那孩子在忙什么?”

李靖心中一动,执白子置于棋盘,恭声道:“回陛下,听红拂说,似乎他最近在鼓捣一种叫香皂的东西。这孩子,总是喜欢那些奇技淫巧的东西,说他也不听。”

“呵呵……儿大不由爷啊。”李二笑了笑,继续落子的同时,话锋一转:“朕听人说,药师已经把一身所学尽数传于德謇了,不知可有此事?”

“啊?这……这是何人所传?”李靖一呆,手里刚刚拿起来的棋子‘啪’的又落回棋篓之中。

“药师不必紧张,朕不过就是随口问问。”李二拿起桌边备好的茶汤吸溜一口,一边等着李靖落子一边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总以为我大唐已经一统天下,从此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每日里只知吟诗作赋,赏花看景,如此下去只怕我大唐很快便要步了前隋的后尘。”

“陛下……”李靖完全抓不住重点,叫了声‘陛下’便不如应该如何继续下去。

李二摇摇头,示意李靖自己无事,继续说道:“你道朕为何会坚持上元节勋贵子弟大比,还不是怕那些年轻人忘了本,忘了我大唐立国是如何坚难。朕不想穷兵黩武,但也不想忘战必危,眼下大唐有你们这些忠耿之臣照应着,番邦异国不敢轻举妄动,可若干年后呢,岁月催人老啊。”

李靖还是不知道李二想说什么,这些话按说不应该说给自己听才是,正疑惑间,却听李二又转了话锋:“朕喜欢德謇那孩子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他救过朕的皇后,而是因为那孩子务实,杜康酒也好,缝合术也罢,还有那治疗疫情的手段,这些都对国家大有益处。”

又是那个臭小子?李靖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郁闷。

别人家孩子也就是在秦楼楚馆争个风,吃个醋,打个群架啥的,最多也就是被抓进武候卫所,花俩钱也就解决了,这多好。

再看看自己家的,不管干啥都是惊天动地,酿酒搬空了一座常平仓,弄缝合术收了六个太医当学生,满京畿都在闹瘟疫,大家伙儿躲都躲不及,偏生他要往里面冲。

虽然入了皇帝陛下的法眼,可老子都快要被吓死了好么,这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想着,李靖满面惭愧的道:“陛下,臣与红拂常年在外,对德謇疏于管教,让他养成了顽劣不堪,胡作非为的性子,若非陛下慧眼识珠,教导有方,怕是那逆子难有如此成就。”

看看,看看人这话说的,功劳是陛下的,错误是自己的,要不怎么能当大官呢。

林喜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加强学习,巩固一下自己的专业知识。

李二的心思显然并不在听马屁上,也没把李靖的话放在心上,待他说完,直接说道:“药师啊,其它的都不必多讲了,朕今日找你过来,其实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给德謇那孩子再加点担子,你觉得如何啊?”

“陛下,年轻人精力旺盛,多做些事情是应该的。”李靖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皇帝看好你儿子,你敢说半个不字?

“如此就好,既然这样,你回去告诉那小子,让他除了每日上午陪太子进学之外,下午便去军营待着,把左领军卫翎府训出个样来,半年之后如果能在全军大比中名列前茅,朕便准了他的要求,让他在十六卫里进行全军选拔,整训新军。”

啥?新军?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

家里那个小王八蛋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李靖浑浑噩噩的离开皇宫,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一进家便到处找家法:“夫人,德謇那小子呢?去了哪里?”

红拂见李靖气急败坏的样子,连忙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德謇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李靖找不到儿子,便把火气撒到红拂头上:“你生的好儿子啊,老夫今日若不打断他的腿,他日非要被他搞的抄家灭族不可。”

打断我儿子的腿?我儿子干啥了?老娘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李靖,你能啊你,还打断我儿子的腿,你动他一指头试试。”别的事情红拂都可以让着李靖,但涉及到儿子,立马翻脸,指着李靖道:“别怪老娘没警告过你,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娘就跟你拼了。”

李靖:“……”

我不过是说句气话而已……。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李昊:老娘威武霸气!

凑表脸的危险推书喽!

今日偶遇狗皇帝,就是写那本《大明优秀青年》的作者。

危险一看,大佬啊这是,屁颠屁颠凑上去:“大佬,让我推你一下呗。”

狗皇帝很好人:“行啊,你推吧。”

于是,只有三千收的危险凑表脸的开了单章,推人家四万收的大佬来了。

第六十一章 原来如此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一头撞进院子的李昊眼珠一转,蹑手蹑脚的调头就往外走。

结果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老头子的声音:“站住,给老夫过来。”

诶?被发现了!老头子好眼力。

李昊磨磨唧唧转回身,带着意外重逢的惊喜:“爹?您啥时候回来的?可想死我了!”

在红拂的威慑下,李靖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你前段时间跟陛下说过什么?”

“什么?”李昊一头雾水。

我好像说了很多啊,您这样问让我怎么回答呢。

李靖见状更怒,手指几乎戳进李昊嘴里:“你这逆子,是不是打着老夫的旗号跟陛下说要训练新军?李德謇啊李德謇,你现在长出息了啊,自以为看了几本书就无所不能了是吧?连这种承诺都敢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我当然没把您放在眼里。”李昊一句话说的老头子脸色大变,立掌为刀就要大义灭亲,却听他又继续道:“您是我最尊敬的人,最尊敬的人要放在心里。”

是老子提不动刀了,还是你小子飘了?

李靖的表情瞬间变的十分精彩。

红拂‘吭哧吭哧’的憋着笑,戳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当心你爹挨你。”

“娘,本来就是嘛,爹一直都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每当孩儿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会想到爹爹的雄伟英姿,想到我是大唐三卫将军卫国公李靖的儿子,想到爹爹从平王世充、灭窦建德,大破萧铣和辅公祏,北……。”

只顾着拍马屁的李昊差点把北灭突厥,西破吐谷浑一起说了,幸亏醒悟的早,及时止损:“北方一战以两万边军拖住突厥颉利可汗二十万大军长达数月之久。”

“哼,亏你还记得这些。”听着李昊细数自己的丰功伟绩,李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捻着颌下胡须道:“但那都是为父的功绩,与你有何干系,你既在陛下面前承诺训练新军,可懂半点兵法。”

李昊:“懂啊,兵法而已,这有什么难的,孩儿每日跟在您的身边,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李靖:“……”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这逆子,说谁是猪来着?

李昊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失言了,连忙改口:“呃,不是,爹,您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虎父无犬子,龙生龙,凤生凤。”

老子怎么那么不喜欢跟这小子聊天呢。

李靖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狠狠一摆手:“行了,别说了,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为何要跟陛下提出训练新军。”

“我也不想啊,爹,娘,你们不知道,一个月前,李勣那老货凶神恶煞一样闯进咱家,抓了孩儿就塞进了左领军卫,为了不吃亏,孩儿只能凭着自己领悟的一点兵法,给那些大头兵上了几课。

结果那些家伙就误会我是什么高人,都以为我的兵法是从父亲您这儿学的,孩儿当时解释来着,可他们不信呐,李勣那喜欢占便宜的老货就想把翎府都塞我。

后来就发生了刺驾的事情,陛下调查孩儿的时候从李勣那老货处得知了此事,便找孩儿询问,孩儿当时就琢磨这要是不承认那不就成了欺君了么,于是便硬着头皮答应了。”

李昊急赤白脸的一顿解释,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所有的一切都是被人逼迫,万般无奈而为之。

红拂听的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道:“徐茂公欺人太甚,德謇莫怕,这折冲都尉咱大不了不当了,出了事有娘给你撑腰。”

“胡闹!妇人之见。”李靖哼了一声:“此事已经惊动陛下,岂是你不想当就不当的。”

红拂恼道:“那怎么办,德謇也是被逼的。”

李靖道:“这不是在逼他,而是在逼老夫。”

红拂疑道:“此话怎讲?”

“唉。”李靖唉了口气:“还不是在惦记为夫的兵法,陛下继位之后,为夫一直有告病隐退的打算,所以这帮家伙便把主意打到了德謇身上,他们这不是在逼德謇,而是在逼为夫啊。”

诶?老头子说的好有道理哦。

原本李昊还想不通为何李勣对自己那么上心,此前种种似乎太过顺理成章,现在经老头子一分析,顿时有种拨开迷雾见青天的感觉。

说什么为了他好,想要让他进军营锻炼锻炼。

说什么《战争论》讲的好,让一大群官兵都来听。

说什么任何条件都答应,只要自己领在翎府就行。

这些都是扯蛋,实际目的就是为了造成既定事实,然后逼着李靖就范。

亏老子还以为是自己讲的《战争论》起了做用,原来一切都是那帮子老货设的圈套。

看到李昊的反应,李靖瞥了他一眼:“现在明白了?”

李昊点点头:“明白了,是孩儿小觑了那帮老人渣。”

“既然明白了,以后便收敛一点你的性子。”李靖一副认命的样子,语重心长的对李昊说道:“另外,既然事已至此,你便把你想的练兵之法写出来,为父帮你把把关。唉,原本为父是不打算教你兵法的,现在……唉。”

“父亲。”李昊一直觉得老头子是个古板到可以太义灭亲的人,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老头子并不是不关心自己,只是关心的方式不同而已。

不教自己兵法的原因,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将来上战场吧。

想着,李昊不禁有些感动,看着颇有些失落的李靖,正色道:“父亲,孩儿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请您放心,孩儿一定会用心学习。”

“嗯,就这样吧。”李靖背对着李昊摆摆手,转身向后宅走去。

马格鸡地,敢坑老子,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李昊望着老头子的背影,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老子会让那些老阴逼吃个大亏,等着吧,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希望到时候这帮老货还能有心思来算计自己。

第六十二章 伟大的理想

李昊在穿越之后,其实只想做一条安静的咸鱼。

每天数数钱,撩撩妹,小日子过的美美哒。

至于练兵,举手之劳罢了,毕竟中间差着一千四百年呢,随便搞点军事理论再配合一些常规军事训练便足以应付一切。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小露一手之后,朝中那些老货表面上捧他,骨子里却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想着把他当枪使。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老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红拂见儿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心疼,上前安慰他:“德謇,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有娘和你爹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娘,孩儿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李昊释解了一句,深一口气:“我去找我爹了,娘您先忙其它事情吧。”

望着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的儿子,红拂笑了笑,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去吧,跟你爹好好说,别使小性子。”

……

……

李靖没想到儿子会来的如此快,正坐在书房琢磨着训练新军的事情,见李昊进来沉声问道:“有事么?”

“嗯。”李昊点点头,坐到李靖身边:“爹,孩儿有些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这么快就有想法了,该不是想要撂挑子吧?

李靖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那就说说吧,正好为父也想听听。”

李昊咧嘴笑笑,提出一个让李靖十分疑惑的问题:“爹,您觉得我大唐的士卒身上最缺的是什么?”

李靖当然不会认为李昊会说士卒缺铠甲,虽然这是事实,但却是尽人皆知的事实,用不着拿出来明说。

李昊在提出问题之后,并没有等老头子回答,自顾自的继续道:“我认为他们缺的是信念,缺的是为何而战的信念,在他们看来,当兵就是为了能吃饱饭,为了给家里省下一点口粮。

这样的士兵很难算得上合格的士兵,他们打顺风仗或许没问题,有实力强大的将军领导他们也没有问题,可谁又能保证每一次的战争都是那样顺风顺水?

所以我认为,一支强大的军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知道为何而战,无上的荣誉,坚定的信念,崇高的理想,是支撑起强大军队的必要因素。”

李靖难得的坐正了身体,双眼直视李昊,心里翻起滔天巨浪。

这是我儿子?他才十四吧?竟然已经开始琢磨如此高深的问题了。

老子十四的时候好像还在山上学艺,每天除了练武,唯一琢磨的就是怎么掏蜂窝,抓兔子吧。

等到领悟这些,已经快要接近不惑之年。

强压心狂跳的心,李靖努力让声音平静些:“既然你说士卒缺乏的是信念,那可有解决之道?”

“当然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洗脑的办法给他们灌输一个信念,又或者复杂一些,教他们识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荣誉感,什么国,什么是家,让他们知道除了吃饱饭,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东西值得他们去追求。”

李昊的眼神中带着狂热:“另外,军人需要职业化,不求封妻荫子王候将相,但以我血荐盛唐,英灵永存,战魂不灭是将我大唐职业军人的至高理想。”

李靖断然否定道:“这不可能,大唐与前隋一样实行的是府兵制,如果将军人职业化,势必导致粮食大面积减产,到了那时不用打仗,仅饥荒就能让大唐彻底崩溃。”

李昊摇摇头:“我没说十六卫全部职业化,我的意思我的部下必须是职业化军人,一支一千两百人的军队相信朝庭还是能养起的,况且孩儿听说占城那边听说有一年可产三季的水稻,已经跟陛下说了,听说前几天唐俭南下,好像为的就是这件事。”

李靖:……

一年可产三季的水稻?我怎么没听说过。

如果真是这样,朝庭或许还真养得起几十万职业化军人。

相比于训练新军,三季稻的事儿在李靖看来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只是瞪了李昊一眼,便继续说道:“为父也不知道你这样的计划到底是好是坏,一切还要经验检验才行,你真的有把握么?”

“当然有。”李昊重重一点头。

后世现成的例子摆在那里,有啥没把握的。

等老子把兵练出来,那些等着看老子笑话的老货们应该会后悔莫及吧。

诶,对了,信誓旦旦拍着胸口保证的李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爹,您可是兵部尚书,我跑去练兵对您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李靖不屑道:“这能有什么影响,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为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谁敢置喙。”

李昊眼前一亮:“太好了。爹,我有个想法啊,您看您能不能给我划拨三倍的军饷。另外,孩儿还需要大量的训练器材,军服,军械,这些都需要与工部和将作监沟通。还有,伙食的问题也是重点,训练中保证大量肉食的供应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些您得帮忙解决一下。”

这分明就是登鼻子上脸嘛,李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过早的答应这小子了。

眼看着老头子有马上翻脸的趋势,李昊连忙补充:“爹,人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您总不会看着孩儿练出来的兵被家比下去吧?孩儿可是代表着您的脸面呢。”

当初吹牛逼的时候不想着老子,现在却想起老子的脸面。

李靖又不想搭理这臭小子了,不耐烦的摆摆手:“滚,马上给老夫滚,该干啥干啥去。”

得嘞,李昊见老头子没发怒,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半,拍拍屁股起身就走。

翎府的渣子们,老子就要来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五公里武装越野,武装泅渡,四百米障碍,在向你们招手,擒拿格斗,野外生存在向你们欢呼,队列训练,紧急集合在等着你们。

放心吧,老子一定会把你们训练成精锐中的精锐,将朝中那帮老杀才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为了老子的伟大梦想,努力活下去吧。

第六十三章 大魔王的良心发现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原本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左领军卫翎府官兵发现,世界突然变了。

一批又一批工匠涌进操场,夜以继日的忙碌着。

五步桥,高板凳,云梯,独木桥,沉坑……,各种他们见过和没见过的环境被一一布置出来。

数日未曾露面的大魔王李昊亦出现了,一身戎装,板着脸将挨着个的检查个人卫生。

鉴于之前刚刚闹过瘟疫,翎府上下人等对个人卫生还是比较重视的,更不要说营区直到目前还担负接着收个别疟疾患者的任务。

所以一圈检查下来,竟难得的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身上有虱子、跳蚤存在。

李昊对此很欣慰,老子的部下绝比是大唐最干净的军队,没有之一。

庞校尉是为数不多最早与李昊有过接触的人,仗着关系,主动凑到他身边:“都尉,这些都是什么啊?”

李昊:“在未来,它们将是你们最亲密的伙伴,你会爱上它们的。”

爱上……它们?

庞校尉一脸懵比,这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事实证明,庞校尉的第六感还是满准的。

“场地布置好以后,一刻钟七个来回算及格,八个来回算优秀,给你们一个月时间适应,一个月后考核,不及格者,滚出翎府,老子这里不需要孬种。”

按照后世标准,四百米障碍两分三十秒就算及格,一刻钟的话,最多也就是六个来回。

之所以李昊会提高标准,那是因为这帮古代牲口别看吃的不咋地,太身体素质太特么好了,真要六个来回及格,估计一点压力都没有。

程处默跟李震自从荣升校尉之后,今天是第一次履职,听完李昊的标准,咋舌道:“德謇,这太难了吧?一刻钟来来回回四、五里地,会跑死人的。”

李昊板着脸:“我等身为大唐军人,必须有钢铁的意志,熊罴的体质,为战而生,为国而死,没有必死的觉悟,不如回家去种地。”

大魔王果然还是大魔王,一点没变,庞校尉舔舔嘴唇缩到一边不说话了。

程处默则兴奋的脸上青春痘都在发光:“说的好,俺也是这么想的,为战而生,为国而死,德謇,这话可是说到俺老程心里去了。”

李昊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看看脸色发苦的李震:“你的任务和别人不一样,训练什么的先放一边。”

李震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我的任务是啥?”

“教书育人。”李昊淡淡道:“让这帮家伙每天晚上抽出一个时辰时间来学习,从识字开始,一点一点的教他们。”

“啊?”李震眼眶直跳:“德謇,那我还如去训练呢。”

“少废话,打从现在起,你兼职兵曹,主要任务就是教书,先从千字文开始,哦对了……”李昊一边说,一边将李震拉到一边。

两人嘀咕了一阵之后,就见李震偷偷比了个大拇指,抑制不住的坏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

……

当天夜里,一则消息如晴空霹雳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翎府。

从今往后,翎府取消鞭刑、军棍,凡有犯错错,视情节轻重,关小黑屋。

此令一出,全军哗然。

大魔王终于良心发现了!

感谢上苍,以后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

个别刺儿头,比如像冯羌之流立刻暴露本相,凑到宣读命令的李震身边:“大公子,这是真的假的?”

李震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冯羌:“军令如山,这还能有假?”

冯羌习惯性的摸摸屁股,讪笑着道:“嘿嘿,我就是想问问,那小黑屋有啥说道没有?”

李震道:“没有,就是一间屋子,里面有床,有便桶,还有人按时给你送饭。”

冯羌诧异道:“这么好?”

李震诱惑道:“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试试,体验一下?可以不用训练哦!”

冯羌有些犹豫。

“如果你能在里面待满三天,下次不过你犯了什么错,我都可以做主给你免了。”想到李昊白天跟自己说过的话,李震变身小恶魔,继续诱惑冯羌。

“那……那成,我……”冯羌本想说进去体验半天,结果没等说完,李震立刻一摆手:“来人,把这家伙送进小黑屋,三天!”

三天?进了还带着酒精味的小黑屋之后,冯羌觉得自己连三个时辰都待不下去。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屋里的确有床,有便桶,不仅如此甚至还有被褥。

可这屋子也太小了吧,长宽不足一丈,高不足七尺,人在里面根本站不直。

整个房间只有不足巴掌大的窗子,当然说是窗不如说是通气孔来的恰当。

到了晚上,唯一的光源就是一根不足半寸长的蜡烛,点燃之后估计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会烧完。

如果说这些都能忍,那么不管什么时候都听不到任何声音简直能把人彻底逼疯。

……

……

对于冯羌的去向,李震并未隐瞒任何人。

听说他亲自去体验小黑屋的家伙个个羡慕的不得了。

这可是绝佳的偷懒机会,自己怎么就没想着去体验一回呢。

一群人每到休息的时候便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惋惜的有之,后悔的有之。

直到三天之后,身心俱疲的冯羌被放出来,整个翎府炸了。

“哎哎,你听说没有,冯羌那家伙被关傻了。”

“不光听说了,我还见到他了,唉,好好一个汉子现在蔫巴的跟小媳妇似的,别说违反军纪,就是大声说话都不敢了。”

“我靠,真的假的?那小黑屋这么厉害?”

“何止厉害,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好不好,亏我还以为大魔王是良心发现了。”

“你们说,大魔王是不是每天什么都不做,就专门琢磨着怎么折腾咱们。”

“那又怎么样,有时间想这些,不如把昨天晚上大公子教的那几个字好好再练练,上头可是说了,两天之后考核,谁要是写不出来,照样拉去关小黑屋。”

“对对对,还是快点练字吧……。”

一群大头兵讨论了半天,最后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沙地上,写下一排七扭八歪的字:我将忠于大唐,忠于皇帝陛下,大唐万胜,万胜!

第六十四章 好事多磨呗

东宫宜秋院,太子李承乾正在跟一盘拔丝芋头较劲。

李昊坐在他的对面,无聊的打着哈欠。

太子,也就那么回事儿吧,连拔丝芋头都没吃过的土鳖而已。

时间不大,一盘芋头被消息的干干净净,李承乾长出一口气:“德謇,你这手艺真不错,我都想把你召进宫里当厨子了。”

李昊耸耸肩:“那你就下道手令呗,你可是太子,半个皇帝呢。”

李承乾抱怨道:“这话让你说的,我是太子,不是傻子,你现在是朝中的红人,把你调来当厨子,魏黑子能把我弹劾到忘了自己是谁。”

“太子殿下英明。”

“去去去,少拿本宫寻开心。”李承乾撇撇嘴:“我发现你就是授课先生说的所谓大奸臣,溜须怕马,阿谀奉承样样都会。”

李昊满不在乎道:“这会儿我又是奸臣了?刚刚吃芋头的时候你咋不说呢。”

“我……,算了。”李承乾讪讪的摆摆手,学着李昊的样子摸了摸鼻子道:“你能不能告诉本宫,你弄那么多动物油脂要干什么?京里肉价都被你搞的涨了两成,再这样下去,本宫可就兜不住了。”

李昊没说话,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的小包放到桌上打开,露出两块散发淡淡香气的香皂。

“这是什么?”李承乾拿起其中一块,闻了闻:“好吃的?”

李昊眼急手快,在李承乾这个吃货马上就要咬到之前一把抢了下来:“这东西叫香皂,是沐浴用的,不能吃。”

李承乾没有半点尴尬表现,好奇的瞪大眼睛:“沐浴用的?怎么用?”

“用水浸湿,然后涂在手上或者身上,去污力极强。”李昊说着,示意宫女去把水盆端来,又把香皂递给李承乾。

带着疑惑与不解,李承乾接过香皂,放在宫女端来的水盆中浸了浸,放在两手间搓了起来。

滑腻的香皂在李承乾手中转了转,产生大量的泡沫,再用洗水简单的冲洗一下,刚刚沾满糖浆的双手立刻变的清爽、干净。

“神,神了!德謇,这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还有没有?”将手擦干之后的李承乾兴奋的问道。

李昊笑了笑:“这东西就是我做出来的。”

李承乾惊讶道:“你……你做出来的?你可别跟本宫说这东西是拿那些油脂做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李昊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话里的意却让李承乾清楚的知道,这沐浴用的香皂的确是用动物的油脂做出来的。

“好用是好用,可是……油脂不应该是滑腻腻的么,为什么这个香……香皂完全之后手上会那么干爽?”李承乾好奇宝宝一样问道。

“因为里面有火咸,有硫磺,经常用此物沐澡,可以去除身上的螨虫。”

说到虫,李承乾打了个哆嗦。

他可没忘前段时间疟疾流行的时候,满长安都在驱虫的场面。

条件反射的道:“你的意思是此物可以除虫?那是不是用这个之后,本宫就不用天天往身上喷酒精消毒了?”

李昊不置可否:“其实香皂不仅仅可以用来沐浴,也可以用来清洗衣物。当然,此物还可以用来止痒,哪里被蚊虫咬了把它涂在上面就成。”

李承乾眼前一亮,一下子窜到李昊身边:“你手里还有多少香皂?多送宫里来一些。”

“香皂我倒是还有不少,只是……殿下您有钱么?”

还要钱?李承乾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李昊有些为难的搓搓手:“殿下,交情归交情,这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您总不至于想要空手套白狼吧。”

“等等……”李承乾似乎想起了什么:“李德謇,我记得你好像说过有什么生意要跟本宫五五分成来着。”

“对啊,就是这个香皂啊。”李昊点点头,理直气壮的道:“可就算这样,殿下想要也得拿钱买啊,分成是分成,买卖买卖,如果因为这是自家生意就可以肆意拿东西送人,岂不是要把本钱都赔进去。”

说的好有道理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李承乾又没招了。

李昊心里这个急啊,不得不提醒他:“殿下,臣觉着吧,您可以拿上两块献给皇后娘娘,最好陛下那里也送去两块。”

对,对对,李德謇,你真是太聪明了。”李承乾似乎一下子开窍了,兴奋的道:“父皇和母后用过之后一定喜欢,若是问我从哪里来的,我就说是你让我献上去的。德謇啊德謇,我发现你真是太聪明了。”

李昊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这都是殿下的一片孝心,跟我没关系,您不用提我,完全不用。”

“不用怎么行,明明就是你的主意嘛。”

握了个大草,这孩子学坏了啊。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李昊郁闷道:“殿下果然够狠,臣服了,明天就让人给你送来五十块,成不?”

“一百!”

李昊痛快的一点头:“一百就一百,臣还有事,先行告辞。”

李承乾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李昊已经走出老远。

“哎,哎你别走啊……”

……

……

丽政殿,李二书房。

魏征挺着一张黑脸,正义正辞严的批判着某些人。

“陛下,长安的肉价已经涨了两成了,起因便是某些勋贵子弟恶意收购,若再不及时制止只怕还要涨下去,长此以往受苦的终是百姓啊。”

李二对魏征的话深以为然,皱眉道:“爱卿可知是何人所为?其意何为?”

魏征毫不犹豫道:“据臣了解恶意收购的是三原县子李德謇,太子殿下亦参与其中。”

“嗯?是这两个小子。”李二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魏征言之凿凿:“正是,还请陛下早下决定,制止太子殿下与三原县子。”

李二双眉紧锁,早就知道李德謇那小子与李承乾两个家伙凑到一起绝不会让人省心,可没想到这两这家伙竟能让人不省心到这种程度,看来真的很有必要好好修理他们一顿了。

第六十五章 明令禁止

李承乾来到长孙皇后住处的时候,李二还在与魏征讨论肉价问题。

小屁孩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颠颠跑到长孙身边:“母后,孩儿看您来了。”

长孙皇后宠溺的一笑,轻弹李承乾额头:“你这只皮猴子,无事能想起来看母后。”

“母后,是孩儿的错,以后孩儿不管学业多忙,都会常来看母后的。”李承乾小嘴多甜呐,三言两句把长孙皇后哄的开心不已,待时机成熟,掏出唯一一块没有用过的香皂,显摆道:“母后,您看。”

长孙皇后果然不认识,拿在手中端详片刻:“这是何物?”

李承乾得意道:“这叫香皂,沐澡用的。您知道么,以前孩儿手上沾染墨汁往往要洗十几次才能洗干净,用了这个,只需要洗两次便干干净净了。”说着,李承乾举起小手放到长孙皇后面前。

闻着儿子手上淡淡的香味,长孙皇后有些心动:“承乾,这香皂如何使用?”

李承乾道:“用水打湿,然后涂在身上就可以了,平时也可以用来洗手,洗衣。”

“这么简单?”长孙皇后再次端详了一会手中的香皂,决定亲自试试。

打水,清洗,在李承乾‘专业’的指导下,皇后娘娘用快掌握了香皂的使用方式,同时也对香皂大感兴趣,拉过儿子问道:“承乾,你跟母后说,这香皂是从哪里来的?”

“是孩儿的侍读李德謇研究出来的。”李承乾小脑袋仰的高高的,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是他亲自研究的。

皇后又继续问道:“那他可说过此物价值几何?”

“这……”李承乾挠挠头,吱唔道:“孩儿……忘记问了。”

“你这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长孙皇后在李承乾头上点了一下,想了想交待道:“明日李德謇再入宫的时候,记得问问。”

“问什么啊!”没等李承乾回答,外面传来李二的声音。

时间不大,老帅哥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李承乾见了李二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陛下。”长孙皇后有些不忍心,迎上李二:“今日怎么归来这般早。”

“还不是为了这逆子。”李二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的坐到一边榻上:“太子,前些时日你是否下过手令,让长安、万年两县李德謇那个混帐收购油脂。”

‘吧唧’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跪下,用实际行动表示,这事的确是自己干的。

长孙皇后心疼儿子,在李二还没有暴走之前来到他身边,好言劝道:“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观音婢,你不知道。”李二懊恼的道:“这两个小混蛋平时在宫里折腾一下也就算了,可这次他们竟然折腾到宫外去了,尤其这逆子,一道手令,使得整个长安的肉价集体上涨两成,魏征的弹劾奏疏都交到朕的案头了。”

“这……”长孙皇后皱了皱眉,看向李承乾:“承乾,到底是怎么回事,速速与你父皇讲明。”

“是,是香皂,李德謇说,制作香皂必须用鸡鸭牛羊的油脂。”李承乾毫不犹豫的把李昊给交待了出去,顺带补充道:“他还说,香皂制出来之后,收益与孩儿平分。父皇,母后,孩儿本不想他应他的,可……可是后来一想,赚来的钱多少可以帮母后分担一些宫里的开销,这才答应他的。”

正所谓娃儿是自己的好。

李承乾这番话不管真假,反正是把长孙皇后感动的够呛,眼眶一红:“陛下,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无能,陛下要怪就怪妾身吧,承乾虽然做错了事,可他也是孝心一片,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

“你,观音婢,你这是干什么。”长孙皇后一哭,李二也顾不上教训儿子了,连忙安慰:“朕也没说要把这逆子怎么样,只是想要警告他一下,让他与李德謇那混帐收敛些。”

“真的?陛下真不怪承乾?”

“不怪,不怪。”

……

……

李二嘴里说着不怪,但实际行动却是离开长孙皇后居所,立刻派人去传召李昊。

刚刚从宫里回到家的李昊正琢磨着作训服的事,听说宫里传召,二话不说就往宫里赶。

李承乾这小子看着不靠谱,办起事来还真利索,竟然这么快就把香皂的事情搞定了。

一路琢磨着进了宫,在李二书房的门口远远便看到了木头桩子般杵在那里的李承乾。

“殿下,干啥的这是?等我呢?”李昊兴冲冲的打着招呼。

李承乾抬起头,看着李昊做了个翻白眼上吊的表情。

李昊:??

咋了这是?怎么看着不像有好事呢?

刚想问问发生什么事了,书房里传来李二的声音:“李德謇,给朕滚进来。”

低头,含胸,李昊十分从心的窜进了李二书房:“陛下万福金安,千秋万……。”

李二摆手打断李昊的马屁:“李德謇,你可知错。”

一听李二用的是‘错’,而不是‘罪’,李昊神经微微一松,老老实实往地上一趴:“臣知错。”

这小子干什么呢?李二被搞的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沉着脸问道:“错在哪里?”

是啊,我错哪儿了?

李昊眨着懵懂的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李二。

那小眼神,就跟他那天救驾昏迷之后苏醒时一模一样。

李二心中一软,冲到嘴边的拖出去打变成了:“魏征上书弹劾你与太子恶意收购油脂,哄抬物价,对此你可有什么辩言?”

呃……,就这事儿?

那黑子跟我有仇是吧?

李昊苦着脸道:“陛下,臣和太子没有恶意哄抬物价的意思,收购油脂也是为了弄香皂,此物去污力强,使用方便……。”

“朕不想听这个。”李二再次打断李昊:“朕叫你来就是告诉你,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若是再让朕知道你收购油脂,你便去岭南种地吧。”

“诺!”李昊答应的痛快无比。

不让弄就不弄呗,就像谁稀罕似的。

希望你们下次不要求着老子来弄这东西。

第六十六章 祸害之名

两天之后,带着一万坛美酒返回漠北的二王子拔灼兑现承诺了。

第一批交易物资八万头羊已经送达边境,并与边军完成了交易。

边军不敢怠慢,一边派人把这些羊往京里送,一边派人将消息送达长安。

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负责户部的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炸毛了,火急火燎的进了宫。

好不容易消停两天的李二心情不错,见到长孙无忌立刻招呼道:“无忌来的正好,一会儿陪朕对弈一局。”

长孙无忌哪里还有心思下棋,直接说道:“陛下,突厥的货款到了。”

“什么货款?”李二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孙无忌解释道:“就是上次那一批杜康酒的货款。”

李二恍然拍拍额头:“哦,这个啊,好事情嘛。”

自从上次意识到这笔钱款数额过大之后,李二已经与几个心腹商议妥当,钱不入内府,直接交于国库。

这样做内府固然会损失一笔钱,但交入国库却可以把这次交易提高到国家层面。

到时候由官方发卖牛羊的话,价格将会由朝庭控制,扣除要给李昊的那一部分之后,国库的收益要远远高于最初议定的五成。

但让李二不解的是,长孙无忌并没有什么兴奋的表现,反而一脸愁容:“陛下,此事是好是坏怕是现在言之过早啊。”

“何出此言?”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陛下,您知道的,以前咱们国内肉类供应一直不足,眼下突然一大批肉类供应市场,臣怕引起哄抢,于民有害啊。”

李二嗯了一声:“无忌的意思是……怕那些富户和朝臣哄抢吧?我大唐百姓可还没有富足到抢夺肉食的程度。”

长孙无忌道:“正是如此,陛下,官员、商贾、富户,这些人手里并不缺少钱财,大批肉类上市岂会不抢,若是他们争抢,必然引起市场动荡,那些贫户到时只怕就算想买也买不到了。”

“嘶……”李二倒吸一口冷气,陷入沉思。

他倒不是没想过限制官员和富户够买肉食,可这根本就不现实,不说能不能限制得了,就算能限制也必会引起官员和富户的不满,到时免不了又是一场动荡。

长孙无忌见李二不语,继续说道:“臣倒是也想过少投放市场一些肉类,可眼下马上入冬,如此多的牲口,不卖出去,由朝庭饲养光草料就是个大问题。”

……

……

李二愁啊,愁的晚上睡不着啊。

翻来覆去的想着白天长孙无忌提出的问题,直到天色微明,才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

谁啊?李昊呗。

生意是李昊谈成的,东西卖出去之后有他一半的钱,没道理让这小子在一边看戏。

于是乎,正在军营中大发雷霆的李昊再一次被叫进了皇宫。

“几位叔伯都在呢?”进了李二的书房,给大老板见了礼,小李同志又依次跟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打起招呼。

“咳。”李二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来气,咳了一声道:“李德謇,知道这次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看着李二严肃的样子,李昊吓的一缩脖子,委屈道:“陛下,臣已经好几天都不收油脂了,城里肉价都降了。”

“朕没跟你说这个。”李二没好气的一摆手,给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

老长孙点点头,对李昊说道:“德謇呢,突厥人的第一批货款已经交付了,八万口羊正在运来长安的路上。”

“诶!好事啊。”李昊一听来了精神:“长孙伯伯,这么多羊怎么也能卖出六万贯左右,国库这下应该充裕不少,到时候我吃点亏,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只拿两万五千贯,多的就不要了。”

长孙无忌等人面面相觑。

妈个蛋的,你还能要点脸不?你倒是想多要,可那也得给你才行吧。

房玄龄到底是个实在人,看着兀自欣喜的李昊,啧了一声道:“德謇,你不要高兴的太早,要知道,大批量的肉食投入市场,很有可能引起哄抢,到时候六万贯是小,引起市场动荡,民怨沸腾才是大事。所以唯今之计吾等觉得最好的办法便是将羊群直接宰杀,不让其流入市场。”

“啊?!”

几个意思这是?

李昊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敢情是这帮老货是打算撂挑子。

这绝逼不行啊,你们不要钱倒是可以,可老子还要成本呢。

刚来大唐老子是一穷二白,折腾了一个多月再让你们几个老货给弄成百万负翁,那还不如死了算逑。

想着,李昊看向稳坐钓鱼台的李二。

伟大的皇帝陛下自然也不想几十万贯打了水漂,皱眉叹道:“如果你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

李昊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突然把心一横。

大爷的,合着老虎不发威都拿老子当病猫是吧!

那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人民币玩家。

“陛下,臣认为,几位叔伯所说的哄抢应该是来自富户和底层官员吧。”

哎呦,不错哦。

竟然反应如此之快,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得到了与长孙无忌一样的结论。

愁容满面的李二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希望,正色道:“不错。你可有解决之道。”

长孙无忌等人互相对视几眼,老子们这都商量快一天了,都没有解决的办法,一个小屁孩能解决什么。

李昊咂咂嘴,扭头看了一眼在坐的几个老货:“办法倒是有,就是……怕几位叔伯接受不了。”

李二一下来了精神:“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认购,只要几位叔伯牺牲一下,每人认购一千口羊便可,当然,臣也不想可着几位叔伯祸害,朝中这么多官员,不如就按品级分配一下,一品认购千口羊,二品认购九百口,以此类推。至于那些富户嘛……就让他们认购五百口。”

啥?!众人集体失声。

这小子怕不是个祸害吧?

老子要一千口羊干什么?留着退休以后放牧么?

第六十七章 古代也逼婚

老家伙们要吃人的眼神注视下,李昊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你看,你看,我不说你们非让我说,我说了你们又瞪我。”

长孙老狐狸嘿嘿一笑,把话题岔开道:“你小子怕是不知道我大唐有多少官员吧?按品级分配,这八万口羊就算到了长安也不够分的。”

李昊怂怂的一摊手:“那就等下次呗,反正只是认购,又不用花钱,等朝庭啥时候有羊了,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杜如晦总觉得李昊是话里有话,听他一直在强调认购,脑中灵光一闪,对李二道:“陛下,臣认为李侍读说的很有道理,此法可行。”

什么?可行?长孙无忌不乐意了:“克明,敢情你不负责户部事物就事不关己了?你知不知道此例一开,我户部会得罪多少人?”

杜如晦摇头笑道:“不会的,认购而已,只要长孙仆射不真的把羊送到他们家里去,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句。相反,在知道自己家马上就会有几百上千只羊以后,老夫估计很少会有人再去哄抢那些上市的肉食了。”

诶?还有这种操作么?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

由己及人,如果自己家马上就要有一千口羊……,好像真的不会再去买肉了。

就算要买,也会根据实际情况,少买一点。

想通其中关窍,几个老货看向李昊的眼神就变了。

这祸害真的只有十四?

十四岁就已经这样了,再长大些还怎么得了。

李昊被看的浑身发毛,悄眯的指指杜如晦:“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杜伯伯说的。”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果然是一代新人胜旧人。”杜如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话里的意思谁都明白:这锅老夫不背。

李二见问题解决了,心情大好,一摆手道:“罢了,不管李侍读有没有这个意思,此事便这么定了,无忌啊,回头你拿个章程出来。”

“诺,臣遵旨。”

……

……

出了皇宫,眼见天已过午,再去军营已经来不及了,李昊索性命往家走,顺带琢磨琢磨军服的事。

那帮子大头兵一个个宽袍大袖的,走起路来呼呼带风,跟花蝴蝶似的。

虽然训练的时候会把袖口、裤腿扎起来,可还是有些不大方便,如果弄上几套作训服,不说精不精神,至少动作啥的不会走样。

一路想着,回到家,刚进门就迎面撞上一堵肉墙,还没等反应过来,脖子一紧,人已经被提了起来。

接着面前出现了程咬金的那张大脸:“小子,你还敢回来。”

啥玩意儿?

这是老子的家,老子咋就不敢回来了?

李昊一脸懵比,奈何命运的咽喉被人卡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救星就在不远的地方,只听得红拂的声音响起:“程咬金,放开我儿子,卫国公府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诶?亲家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小子脚踩两只船,你不教训,反来说俺老程撒野?”程咬金虽然嘴上不服软,但却把竹鼠一般的李昊给松开了。

红拂见儿子无恙,冷哼一声变了称呼:“老匹夫休得胡言,谁是你亲家母。”

“嘿,亲家母不承认没关系,且看你儿子怎么说。”程咬金转过头,瞪着李昊虎着脸道:“小子,你自己说,是不是送过俺闺女信物。”

李昊背靠着自家大门,只觉得程咬金那张大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那大眼珠子,那大牙。

妈蛋,这老货该不会把老子吃了吧?

李昊飞快的摇头:“没有,我啥时候送过音音信物?”

老程眼珠子又大了一圈,唾沫湦子喷了李昊一脸:“还说没有,那天从军营回来的路上,音音去接你们三人回来,车上你没给过音音信物!”

李昊想到那天在马车上自己的确是给过程音音一瓶花露水,嘴角抽了抽强自镇定道:“程,程叔,那,那不叫信物,那叫礼物,而且音音也没要啊。”

“放屁,俺老程说是信物就是信物,音音没要是因为你没拿住,掉了。”

我靠,这是霸王条款呗!这老货难道就那么急着抱外孙?

红拂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上前将李昊拉到自己身后,冷着脸道:“程老匹夫,德謇说的很清楚了,他跟你家闺女没关系,你若再撒野当心老娘对你不客气。”

程咬金嘿嘿一笑,就在李昊以为这老货已经放弃的时候,却听他嚷嚷道:“亲家母好大的威风,你李家始乱终弃却倒打一耙说俺老程撒野,且等俺进宫找皇帝陛下给俺老程做主。”

明明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反而说的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这特么也能算是个人?

李昊听的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就连老程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直到耳朵一疼,被老娘红拂扯住:“你这臭小子,娘早就告诉你少跟程家人接触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被那老货赖上。”

李昊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耳朵拯救出来,委屈巴巴的道:“娘,您知不知道您这手劲有多大,孩儿的耳朵都快被您扯掉了。”

“哼。”红拂瞥了儿子通红的耳朵一眼:“说吧,你跟音音那丫头的事怎么解决,还有雪雁闺女,你到底中意哪个。”

李昊哭笑不得的道:“娘,我就是把音音当成妹妹。”

红拂问道:“那你是中意雪雁喽?”

“呃……不是这个意思。”李昊犹豫片刻:“娘,其实孩儿还小,现在谈这些是不是早了点?”

“早什么早!”原本还一肚子气的红拂瞬间变脸,开始数落起来:“你不早点下手,好闺女都被别人挑走了,难道你还真想娶程老匹夫的闺女!再说,人都说成家立业,你不早点成家,莫非打算让我们养你一辈子!”

这么神奇么?

成家立业的解释难道不是指一个人有家庭有事业,而是指先后顺序?

是我书读的少,还是自家老娘对成家立业有什么误会。

第六十八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李靖回来之后,对程咬金的撒泼行为表现的很淡定,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红拂唠唠叨叨说了半天,也不见李靖回答,怒道:“二哥,德謇的事情你到底管不管,你要是不管,我去找皇后娘娘了。”

听到红拂叫‘二哥’,李靖知道她是真的怒了,放下手中的书,咂么着嘴道:“夫人,你让我怎么管,你儿子现在可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被人惦记这不是很正常么。”

这话儿怎么说的,我儿子怎么就风云人物了?不就是卖了点酒,当了几天太子侍读么。

哦,这样就一个个就都眼红了。

红拂撇撇嘴:“反正我看不上程老匹夫那性子,德謇要是娶了他闺女,还不得天天受气啊。”

李靖淡定的说道:“一家女百家求嘛,你又不是不知道程知节那脾气,最多不理他也就是了。”

“爹,你说错了,我是男的。”躲在角落里的李昊弱弱的补充一句。

“这没你事儿,一边待着去。”红拂瞪了儿子一眼,继续对李靖道:“妾身倒是想不理程老匹夫,可若是由着他去闹,德謇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臭小子还有什么名声,你忘了一年前你去各家提亲,别人都是怎么说的了?”

李昊:“……”

扎心了!爹!

红拂则对李靖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儿现在可是标准的金龟婿,他们想把闺女嫁过来,还要看老娘我同不同意呢。”

李靖一听红拂连老娘都说了,苦笑摇头:“是是是,你儿子是好样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行了吧。夫人,你眼下有时间操心他,还不如想想怎么处置一千七百口羊,刚刚为夫回来之前可是听说了,陛下下旨命所有官员认购‘爱国肉’,一品官爵一千口羊,往下每一品级递减一百口。”

“什么是‘爱国肉’?哪来的羊?再说夫君你是不是算错了,你一个国公,最多也就是一千口罢了,哪儿来的一千七百口?”

“你忘了那臭小子还是四品折冲都尉了?他至少也得认购七百。”李靖吧啦吧啦的把自己听到的传闻统统说了一遍。

红拂一听就炸了:“什么?这,这是谁出的损主意?”

李靖没说话。

已经躲到墙角的李昊举起手,弱弱的说道:“娘,那个,是,是我!”

“我知道是你,别以为蹲到墙角娘就不认识……。”红拂空然顿住:“臭小子,你该不会就是那个给陛下主意的人吧?”

“娘,主意是我出的,可那也是有原因的呀,我要是不出主意,咱家就得砸锅卖铁去还帐,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李昊一边解释一边观察退路,在红拂冲上来扯他耳朵之前,跳起来夺路而逃,边逃边道:“娘,这是假的,假的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爹,爹救命啊!”

最后,李昊还是没有逃过老娘的毒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大名鼎鼎的风尘三侠之一红拂女侠的身手来说,别说他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年轻,就算程咬金在她面前都敢太过放肆。

下午老程在大门前抓住李昊,听到红拂一句松手立马放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然,李昊也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真要反抗红拂想要抓住他不是那么容易,只不过结局估计就不是扯耳朵那么简单了。

……

……

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两、三天。

认购‘爱国肉’的事情经过这几天的发酵,李昊几乎成了过街老鼠,名声也由原来的长安三纨绔变成了长安第一祸害。

如果不是有他老子李靖罩着,估计早被人削闷棍了。

这一日,李昊正躲在家里写写画画,管家老陈突然来报:“少爷,程,程公爷来了。”

“谁?”李昊一愣:“他来干什么?”

老陈道:“说是来拜访老爷。”

李昊皱了皱眉,院子里突然响起程咬金的大嗓门:“德謇贤侄,德謇贤侄,你在哪儿呢。”

李昊只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起身迎了出去,笑道:“哎呦,程叔,您可是稀客,怎么今日不当值到小侄家里来了?”

程咬金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小子倒是会说话,不怕告诉你,今日老夫是专程来找你爹商量两家的婚事的,嗳,再过一段时间啊,你小子就得跟俺老程叫丈人喽。”

个老不要脸的,你是谁丈人啊!李昊眼角抽了抽:“程叔,您来的实在不巧,家父今日正在当值,估计怕是要晚上才能回来,家母也出去了,没在家中。”

换成一般人,这时候估计也就走了。

唯有程咬金这货,像是根本没听出李昊赶人的意思,摆摆手大咧咧道:“没事,没事,你爹不在家也没关系,老夫去前厅等他。哦对了,这都快要晌午了,俺老程还没吃中饭,待会儿你小子可别自己吃独食啊。”

臭表脸的,老子……。

诶?中饭?李昊眼珠一转,笑道:“成啊,小侄正好这几日正好琢磨出几道膳食,程叔若肯赏脸,不如尝尝如何?”

程咬金不疑有他,大笑道:“好好好,难得你小子有孝心,俺老程今日就给你这个面子。”

给面子就好,就怕你不给面子。

待把老程忽悠去了前厅,立刻叫过兰铃:“去,用最快的速度买些泻药回来,越多越好,速度要快。”

“啊?少爷,难道你要给……”兰铃吃惊的看着李昊,指了指前厅的方向。

“这你就别管了,只管安排人去买,买来之后直接送到后宅厨房。”李昊打断兰铃,交待了两句便坏笑着去了后宅的厨房。

个老灯,这都是你逼老子,掐小爷的脖子,在小爷面前装大尾巴狼。

小爷今天毒不死你,也要拉死你。

大不了小太爷从今往后不出家门半步,再买百十头恶犬养在院子里,敢来找茬,就咬死你个老货。

厨房之中,李昊一边指挥着仆役拾掇菜品,一边暗自盘算,想到老程回去之后拉到起不来床的画面,笑的不知有多开心。

第六十九章 作的一手好死

菜油,又叫菜籽油,人体对其吸收度可达百分之九十九。

听教官说,中医还认为菜油是一种药材,不过上这课的时候李昊走神了,没记住具体的作用是什么。

在大唐,菜油都是用来拌一些凉菜,现在到了李昊手里,终于被发扬光大了。

大火加热,待油温上来之后,放入大葱等调料,再把切好的羊肉放进去炒制,时间不大一盘葱爆羊肉便新鲜出炉。

接着,像什么孜然牛肉,糖醋羊排之类也在李昊的指点下一一呈现。

这个时候兰铃安排出去买泻药的人也回来了,李昊趁着众人不注意,抓起来每样菜都撒上两把,嘿,闻起来那叫一个香。

李昊估摸着以程妖精那老货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此等美味,必然大吃特吃,自己到时候只等着看热闹便好。

一路盘算着来到前厅,刚迈步进去,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倒不是程妖精那老货走了,而是……。

俺的个娘嘞,老头子啥时候回来的?

想到一会儿把菜摆上,老头子必然会与程咬金以酒会友,李昊就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跟在李昊身后正准备安排侍女上菜的兰铃也傻了,她可是亲眼看着李昊把泻药撒进菜里的,这要端上去……。

上不上?兰铃看向李昊。

这一切说时迟,实际就发生在一瞬间。

正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马上挨揍与以后挨揍之间,李昊最终选择了后者。

大步走进前厅,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老头子行了一礼:“爹,您回来啦。”

李靖嗯了一声,看着跟在李昊后面侍女将端上来的一盘盘菜式摆到桌上:“这些都是你做的?”

“呃。”李昊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老程,点头道:“父亲,程叔叔来者是客,孩儿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

老程吸了吸鼻子,接过话头:“嘿嘿,药师兄,我就说德謇这孩子有出息吧,你看看,这菜式,啧啧,比宫里的御宴味道都好。”

“哼,包厨之艺算得什么出息。”李靖没好气的瞪了李昊一眼:“行了,你先下去吧,此间没你的事了。”

“哎,孩儿告退。”李昊等的就是老头子这句话,行了一礼拔腿就走。

身后传来程妖精的声音:“药师兄,难得今日有好酒好菜,不如将秦二哥与茂公他们叫来一聚可好。”

李昊:……

唉妈!这下特么乐子大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想着,李昊叫过兰铃:“一会儿你去院子里躲着,不管谁问,你就说不知道我去哪了,知道不?”

兰铃怜悯的看着李昊:“好的少爷。”

“行了,少爷我先走了,你回吧。”李昊无奈的摆摆手,谁都没告诉,独自一人出了家门。

……

……

东宫,宜秋院。

李承乾正无精打采的背着授课先生布置的课业,忽然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诶?德謇?你怎么来了?”

正常情况,下午是李昊去军营的时间,绝对没有时间来看李承乾。

“呼呼……,等,等会儿再说,让,让我,喘,喘喘。”李昊两手拄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殿下,你这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没有,让我躲两天。”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书,满是好奇的:“你干什么了?有人要追杀你?”

“别提了。”李昊懊恼的摆摆手:“上午的时候,程妖精那老灯去我家了。”

“他要打啊?”李承乾眼睛瞪的老大。

“哎呀,你听我说完成么。”对于李承乾打断自己,李昊有些不耐烦,顿了顿说道:“程咬金倒是没想打我,不过他赖在我家里不走了,我一想这不成啊,就决定请他吃饭,然后在他的饭里下点泻药,这样他不就得走了么?”

李承乾目瞪口呆:“李德謇,你小子真是太坏了,竟然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来。不过,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爹呢?就算卢国公发飙,卫公应该也能护住你吧。”

提到老头子,李昊一拍大腿:“嗨,别提了。”

“怎么?”

“我饭食刚弄好,我爹就回来了,我当时又不敢明说,所以这会儿估计我爹正跟程妖精喝着呢。”李昊悠悠说道:“殿下啊殿下,你能想到这后果是什么么?”

李承乾吭哧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怜悯的拍拍李昊:“德謇你会被打断腿的,本宫……,呃……父,父皇!”

李昊一愣,扭头。

只见李二不知什么已经已经来到自己身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看那样子,应该是把刚刚自己的话全都听去了。

“陛,陛下。”尴尬之余,李昊连忙行礼。

李二板着脸:“李德謇,现在知道什么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了吧?”

李昊哭丧着脸道:“陛下,臣已经知道了。您想办法,救救臣吧。”

李二倒是没有再为难李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娘卫国夫人就在皇后那边,你过去吧,有你娘在,想来你爹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李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吱吱唔唔不肯离开。

李二皱眉道:“怎么?还有事?”

当然有事,如果只是俺家老头子和程妖精两个,凭着咱的三寸不烂之舌怎么也能忽悠过去。

可问题是,并不只有俺家老头子和程妖精啊。

李昊想着,吞吞吐吐的说道:“陛下,那个……,臣刚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听我爹和卢公说,好像还要把翼公和英公叫过去一起聚聚。”

李二的表情瞬间变的精彩起来,指着李昊,哭笑不得的道:“李德謇啊李德謇,你小子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我也很无奈啊,这不都是赶巧了么。

如果早知道老头子中午能回来,如果早知道秦琼和李勣也会被牵连,老子就是再傻也不会往菜里放泻药啊。

想到被几个老货抓住之后的结局,李昊耷拉着脑袋,臊眉耷眼的道:“陛下,臣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帮帮臣吧,要不然,臣,臣就只能去浪迹天涯了。”

第七十章 浪迹天涯

红拂急急忙忙赶回家的时候,前面的花厅之中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只余残羹冷炙,叫过一个仆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老爷和几位公爷呢?去了哪里?”

“夫人,老爷和几位公爷在……在……”仆役的脸几乎揪成了包子,吱唔了半天,向某个方向指了指。

看那仆役指的方向,红拂松了口气,叫上从宫里带出来的两位太医,直奔后宅某处院落。

七拐八绕之下,越接近那处院落,人渐渐多了起来,待到了院子外面,只听里面乱糟糟的,一个声音高叫着:“秦二哥,您快点出来吧,俺,俺忍不住了。”

“等等,再等等,老夫……老夫还没完。”

“唔……,二哥,我的亲二哥,您先忍忍不行么,俺老程要炸了。”

“茂公,茂公,你已经进去那么长时间了,快点出来,老夫忍不住了。”

“药师兄,我李勣若是下次再来你家吃饭,活该我被拉死……唔,你再等一下。”

红拂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回来的时候还想着自家那个小王八蛋是不是言过其实了,现在看来那小子分明就是巧言辞令、避重就轻,根本没说实话啊。

待转过墙角,来到院落的入口,里面的情形吓了红拂一跳,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太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恩师果然是恩师,下手是真狠啊。

只见里面三间茅厕柴门紧闭,李靖、程咬金、两位公爷正蹲在里面茅厕的门口挣扎着,浑身颤抖,脸色铁青,表情狰狞,一副随时都会挂掉的样子。

红拂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冲进院子,来到李靖身边,对两个还在发呆的太医叫道:“快,太医,快点。”

“夫人?你……,怎么?”李靖已经拉的五迷三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程咬金却在一边叫道:“李靖,俺老程早就说这事儿跟你家那小混蛋脱不了干系,你看看,你家婆娘连太医都带回来了,这回看你还怎么说。”

得,这下实锤了。

事实俱在,容不得李靖不信,哆嗦着喃喃道:“这,这逆子他,他怎敢……怎敢……”说着看向紧张的老陈:“那逆子呢?把他叫来。”

“老爷,少爷,少爷中午的时候就一个人出去。”

嗯,也对,干了这么大事儿,要是不跑就不是李德謇了。

“吱呀”,柴门打开,李勣几乎是用爬的方式从里面出来。

这老货显然是听到了外面几人的对话,恨恨道:“八十岁老娘倒崩了孩儿,下次若让老夫抓到那小混蛋,非打折他的娘不可。”

这话红拂尽管有些不爱听,但还是忍了下来。

没办法,自家那小子实在是太能惹祸了,把人拉的都快瘫了,总得让人发几句牢骚不是。

“嗖”,李勣刚出来,程咬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窜了进去,吧唧一下关上柴门。

来者是客,李靖只能一边由着太医号脉,一边继续忍,顺带问道:“夫人,那,那逆子呢?”

红拂言不由衷的道:“夫君,陛下派德謇去了咸阳,估计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李勣身边同样多了个太医,听了红拂的话,怒哼一声:“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夫就不信那小混蛋不回来。”

李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茂公,李某教子无方,让你受苦了。”

“唉……”李勣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听李靖道歉,毕竟这位也是受害者之一。

……

……

从宫里出来的李昊带着两个跟班走在通往咸阳的官道上,为了不被追上,连住宿都不敢。

出了这么大的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老娘必然不敢隐瞒自己的去向,若是被暴怒的老头子派人追上,估计李二的派他去咸阳的缓兵之计全部都要化为无用功。

眼瞅着咸阳在望,天色也到了午夜时分。

两个跟班精神头倒还算不错,但李昊已经昏昏欲睡,疲累欲死,坐在马上人都在晃。

跟班之一的唐富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李昊的安全,此时见明显体力透支到了极限,不由劝道:“都尉,要不咱们还是找地方歇歇吧。”

李昊回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来路,嗯了一声:“好吧,我们去边上的林子里休息。”

“啊?”唐富与同伴对视一眼。

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亲自安排他们俩保护李昊,二人险些认为这位都尉大人是在逃避追杀。

过城不处,有店不住,这跟逃避追杀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李昊现在的情况跟逃避追杀也没太大区别。

顺着一条小路下了官道,又走了大概有四、五里,三人一头扎进一片树林。

李昊也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从马上下来,靠在树上休息了片刻才缓过来一些。

对着唐富招招手:“老唐,你去四下看看,最好能打些猎物回来。”

“诺。”初冬的京畿地区并不怎么冷,夜晚又是野兔、狐狸出来觅食的最好时候,故而唐富并未质疑李昊,背上弓箭闪进了黑暗深处。

另一个跟班魏武拴好马走回来,谨慎的提醒道:“都尉,如果是为了躲人,职下觉得我们不应该生火。”

李昊扶着树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没事,你去些柴火回来,待会儿少爷教你们一个野外生火不被人发现的法子。

野外生火不被发现?开什么玩笑!

魏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他看来李昊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平时在长安仗着他家老子的名声寻花问柳,胡作非为,哪里知道野外的危险。

“去啊。”李昊见魏武不动,瞪起眼睛:“要么去拾柴,要么就给老子滚回长安,老子身边不需要不听话的手下。”

“我……”魏武气的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狠狠一跺脚:“好,职下这就去拾柴,回头若是被人发现了,都尉莫要忘记自己的话就好。”

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你去就去,被发现也是老子命不好,跟你无关。”

第七十一章 好兄弟一辈子?

李二派来的两个跟班,服侍的作用远大于保护的作用。

既然如此,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李昊随意的找了块石头坐着,等魏武背着一大捆柴回来,又开始指挥他挖行军灶。

行军灶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重点是你挖的深度必须正好,浅了柴火加不进去,深了火又烧不到上面。

好在李昊在这方面是科班出身,指挥着满肚子气的魏武没一会儿功夫便挖了一个垂直于地面的洞,又安排他在洞的正面掏出一个水平的洞口,背面三条近丈长的沟渠,最后再将沟渠用木石盖住。

一阵忙活,等到唐富回来的时候,火已经生好,从上路便满肚子牢骚的魏武正孝子贤孙一样站在李昊的身后。

魏武同样看到了唐富,三两步迎上来,接过他手上的猎物:“唐老二,你怎么那么慢,都尉让你去打猎,你回长安买去啦?”

朦胧的月光下,唐富盯着魏武看了半天:“老魏,你没事吧?”

魏武撇撇嘴:“我能有什么事,快点,咱们去把猎物收拾出来,都尉都饿了。”

什么鬼?这货不是大半夜被鬼上身了吧?唐富抬头看了看天。

功夫不大,离开的两人提着剥好皮的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回到了李昊身边。

奇怪的是,此时李昊已经把盖在行军灶上的石板移开了,通红的篝火,隔着数里之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都尉,你这是……”魏武诧异道。

“冻死和打断腿,如果让你选的话,你选那一个?”李昊坐在篝火边上,伸出两只手烤着,火光中脸上写满了郁闷二字。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前一切别说这种天气,就算三九天自己都能在雪地里趴一天一夜纹丝不动。

可到了大唐,这才过了一个多月的舒服日子,就一点冷都受不了了。

人啊,果然是没有遭不了得罪,只有享不完的福。

魏武看着李昊的脸色,有些不确定的道:“打断腿吧,至少腿断了还能活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李昊啧了一声:“所以啊,咱也别小心翼翼了,该怎么活怎么活,你们俩权当这次是陪我出来旅游了。”

唐、魏二人对视了一眼,低头开始忙活着烤肉,将李昊的行为当成了富家子弟的怪癖。

总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

“喀喇……”寂静的夜里,干枯树枝折断的声音显的是那样刺耳。

正在忙着烤肉的唐富和魏武齐齐一愣,手上动作一顿,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昊一脚将本已经移开的石板踢进了灶坑,人如豹子一样跳起来,闪到刚刚他坐的大石后面,同时警惕的问道:“谁?!”

“前面可是李侍读?”一个熟悉的声音远传来,听声音的位置显然是在踩碎枯枝之后没有再移动过位置。

李昊借着月光狠狠瞪了一眼发呆中的唐富和魏武,比了一个让他们快点躲起来的手势,同时问道:“纥干承基?是你吧?”

远远的,那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正是某家,李侍读莫怕,殿下来了。”

石头后面的李昊瞬间懵比:“殿下?太子殿下?”

这次没等纥干承基回话,李承乾的声音已经随风飘来:“李德謇,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可让本宫追的你好苦。”

声落,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纥干承乾的声音:“殿下小心!”

李昊:“……”

可特么要了亲命了,这小子怎么跑来了?

李昊绝不认为李二会把亲儿子派出来跟自己同甘共苦,李承乾的到来除了翘家没有第二种可能。

想到李二暴走的样子,李昊觉得天都要塌了。

不过,既然确定是李承乾到了,至少眼前不会有什么危险。

从石头后面冒出头,李昊顺着声音的方向迎了上去,很快便看到带着十几个护卫,在纥干承乾搀扶下急步赶来的李承乾。

胜利会师之后,两人异口同声道:“殿下,你怎么来了?”“德謇,有吃的没有?”

李昊回过头,看看已经被丢到地上,烤的半生不熟的野鸡、兔子,咂咂嘴:“刚刚是有的,现在……没了。”

“没有?”李承乾也有些傻眼,四下看了一圈:“你出门不带吃的?”

我是出来逃难的,迟了估计两条腿都保不住,怎么可能带吃的。

李昊眨巴着眼睛没搭理李承乾,看向纥干承基:“殿下出来,陛下和娘娘都不知道吧?”

纥干承基苦笑道:“殿下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会儿估计宫里已经乱套了。”

废话,日过的好好的太子丢了,不乱套才怪。

李昊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会儿派个人回去送消息吧,就说殿下明日便会回宫。”

正在不远处休息的李承乾突然跳起来:“我不回去,李德謇,是你说的,好兄弟一辈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下你遭了难,我要是不帮你还算什么兄弟。”

好特么尴尬。

整个大唐能够跟李承乾称兄道弟的人抛开宗室子弟屈指可数,能得到他承认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话说回来,丫难道真不知道自己在帮倒忙?或者这家伙就是拿老子当成出来玩儿的借口?

与李承乾僵持了半天,在李昊的强烈反对下,双方各退一步。

李承乾同意派人回去送消息,但自己绝不回京。

议定之后,两方人马合成一股,重新开始生火。

不过,这次因为人多的关系,并没有再挖行军灶。

待重新把唐富打回的猎物洗净、烤上,在四周巡视一圈的纥干承基回来了,面色古怪的看着李昊道:“李侍读,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正一脑门子官司的李昊一翻眼皮:“不知当问不当问……那就别问。”

纥干承乾被噎的直翻白眼,深吸一口气道:“某想知道,这周围的布置是否都是出自您的手笔。”

您?正在烤火的李承乾诧异的抬起头。

他的这个护卫头子可是心高气傲的很,一些朝中老臣都很难得到他一句‘您’的称呼,怎么只转了一圈回来就变成这个怂样了?

第七十二章

“我这人比较缺乏安全感,或者你可以直接认为我这个有被害妄想症。”

用树枝当警戒线,隐蔽性极强的无烟行军灶,李昊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些东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敷衍。

纥干承基可不是没上过战场的菜鸟,这是李昊通过他踩中警戒线之后立刻停下脚步得出的结论。

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菜鸟身上,就算踩中树枝也根本不会在乎。

纥干承基虽然对李昊的答案不满意,但整个人却放松了不少,毕竟身边有这样一个高手,远比同时保护两个肆无忌惮的小屁孩轻松。

李承乾总觉得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不悦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迷?难道有什么事是本宫不能知道的么?”

“没有,就是纥将军觉得我太小心了。”李昊把注意力从纥干承基身上移开,笑着说道。

纥将军……。

纥干承基挠挠头,坐到篝火的另一侧,从李昊手中接过半生不熟的兔肉放在火上烤的同时问道:“李侍读,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去咸阳么?”

“对啊,德謇,你去咸阳干什么?”李承乾的好奇心同样被勾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昊。

“你能保密么?”李昊忽然压低了声音。

“当然。”李承乾条件反射的凑上去,火光的映照下,眼睛里燃烧着八卦之火。

“其实……”李昊顿了顿,在吊足了李承乾与纥干承基的胃口之后,淡定的道:“我也能。”

李承乾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跳起来扑倒李昊身上,卡住他的脖子:“李德謇,本宫跟你拼了!”

“投降,投降,我说了。”与李承乾闹了一会儿李昊吐着舌头叫道:“石炭知道么?也有一种说法叫黑石,我要去咸阳找那东西。”

篝火对面的纥干承基盯着李昊,见他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不由说道:“你找石炭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要拿它来烧,那东西有炭毒的。”

李昊指指不远处与李承乾护卫挤在一起的唐、魏二人道:“别人会中毒不等于我会中毒,就像他们两个只知道树枝可以烧,而我却可以拿来做警戒线一样。”

魏武闻声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幽怨。

李昊一眼瞪过去:“看什么看,警戒性那么低,你们如果是我的手下,非把你们关进小黑屋长长记性不可。”

魏武嗖的把头转回去,屁都没敢放一个。

本以为自己保护的是一个纨绔,结果闹到最后才发现被照顾的才是大佬,自诩经验丰富的自己才是那个拖油瓶,这真的让人很尴尬。

见到李昊言之凿凿,纥干承基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李侍读,你确定石炭真的可以烧?如果真是这样……。”

“肯定能烧,之所以会中毒不过是因为烧的方式不对罢了。”李昊不等纥干承基说完,直接打断他:“老纥,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绝不能质疑我的话。”

纥干承基:“……”

李承乾尴尬道:“那个……德謇,纥干承基复姓纥干,不姓纥。”

呃……这么神奇么?

原来这反骨仔姓纥干,不姓纥啊!

尴尬过后,野鸡、野兔基本上烤的差不多了。

李承乾在饱饱的美餐一顿之后蜷缩在火堆边睡了下来,追人追了整整半个晚上,年仅八岁的太子殿下实在累的受不了了。

李昊则是靠在大石上看着头顶的夜空呆呆出神,听着不远处护卫们的窃窃私语声,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时代,正在与战友们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接下来必须改变计划了,李二发现儿子不见一定会派人寻找,如果再带着李承乾走野外,那位皇帝陛下一定会有不该有的想法。

扭头看了看不远处靠在树上警戒的纥干承基,李昊忽然有些可怜他,举报李承乾谋逆应该不是他喜欢的吧,奈何遇到这么一个做事不顾后果的玩意儿,不去举报又能怎么办呢。

就像现在的自己,原本没多大事儿,结果被李承乾这么一搞,立刻凭添了无限烦恼。

不知不觉间,李昊恍恍惚惚睡了过去,直到身边有人推了推他:“都尉,天亮了,该启程了。”

“嗯?”李昊睁开眼睛,天色果然已经大亮。

李承乾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一边啃着昨晚没吃完的兔肉,脸上尽是疲惫之色,见李昊动了,放下手里的兔肉,扭头十分认真的道:“德謇,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李昊甩了甩头,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八岁的李承乾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盯着手上的兔肉一字一顿的说道:“体验百姓的疾苦不是说说,而是亲身去体会。”

李昊诧异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李承乾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你看本宫干什么?”

李昊耸耸肩膀:“没事,希望殿下能保持这个状态,若干年后,你将会成为一代名君。”

“嗯,本宫也是这样想的。”李承乾踌躇满志的笑笑:“我一定会超过父皇,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而德謇你,将会成为我舅舅那样的人。”

李昊嘴角抽了抽。

记忆中长孙无忌的结局似乎不是那么好,成为他那样的人?这是咒老子呢!

好在李承乾只是感慨一下,很快注意力便转到其它方面,把手里的兔肉往老纥手里一塞:“行了,不说这个,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原本依着李昊的性子,自然是绕城而走,但此时因为李承乾的关系,只能指了指咸阳的方向:“入城吧,野外露宿我们缺少太多物资,一天或许能坚持,时间长了怕是会出问题。”

纥干承基立刻附和道:“李侍读说的有道理,殿下,臣也觉得入城是最好的安排。”

野外的一晚显然把李承乾折腾的够呛,听了李昊与纥干承基的建议半点没有反对,小手一挥道:“那还等什么,目标咸阳,出发!”

第七十三章 听天由命

皇宫大内,李二挥退前来报信的禁军护卫,喃喃自语道:“算那小子有点小聪明,还知道派人回来报个平安。”

长孙皇后忧心忡忡的坐在李二身边,担心的问道。“陛下,承乾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朕已经派独孤敏机带人暗中护持,他那护卫纥干承基亦是一员骁将,再加上李靖家那个坏小子,若是这样都能出问题,也只能怪他命不好。”李二淡淡说道。

李二不提李德謇还好,一提长孙皇后更担心了:“陛下,承乾还小,连分辨忠奸的能力都没有,您这样纵容于他,若是惹出什么祸事可如何是好。”

“那就要看李德謇如何辅佐承乾了。”李二深吸一口气,鹰目之中透出一股决然:“总之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他们两个抓不住,那就怪不得朕了。”

可怜的太子还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溜出皇宫,不过是因为李二给他开了绿灯。

郁闷的李昊同样不知道,李承乾的到来会给自己的未来带来怎样深远的影响。

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近入咸阳城之后,两人直奔咸阳县政府……,呃,不对,是咸阳县衙。

从昨天傍晚折腾到现在,两人已经疲累欲死,再加十余护卫又整夜没有进食,去县衙休息无疑是最正确的做法。

县衙门前‘傲视群雄’的衙役在看到老纥递上来的金色牌牌(禁军令牌)之后,立刻就炸了,其中一个疯了一样撒腿就往后衙跑。

有史以来县令就是住在县衙后宅,图的就是处理政务方便。

只是,李承乾与李昊等人在县衙公堂之上坐了许久,却硬是没见咸阳县令出来,甚至不仅县令没出来,就连那个去通报的家伙也没影儿了。

“怎么回事?”李昊起身像通往后衙的角门看了看,转头对纥干承基道:“老纥,你的那个牌牌不会是假的吧?或者人家县令压根就没把你放在眼里。”

“不可能。”纥干承基已经彻底放弃纠正李昊对自己的称呼了,翻着白眼没好气的道:“估计是县令出去没在衙里吧,否则早就应该出来了。”

“这么早出去?你是想要告诉我他买煎饼果子去了?”李昊说着,又向角门的位置走了走,探头向后面看了看,随即眉头一皱:“哎老纥,你过来听听,这后面是不是有哭声。”

哭声?李承乾与纥干承基顾不询问什么是煎饼果子,同时凑到通向后衙的角门位置。

隐约间真有哭泣声传来,仔细听听,似乎还是个女人。

出事了!

三人对视一眼,纥干承基打头,鱼贯而入。

身后,一众护卫再也顾不上休息,跳起来跟了进去。

后衙之中的一间屋子里,几个衙役挤在里面,个个垂首不语,中间的房间一角的床榻上,一身官服的县令躺在上面,脸色苍白的吓人,在县令的身边,一位妇人哽咽的哭着。

“出什么事了?”纥干承基在房间门口摆手示意李承乾和李昊不要过来,随后跟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衙役问道。

“炭毒,府君中了炭毒。”那衙役好像已经知道纥干承基的来历,没有隐瞒,苦着脸指指还未熄灭的炭火盆:“昨天夜里,府君一直在这里忙着处理公务,夫人怕府君冷,便派人送来炭盆给,没成想……唉。”

中了炭毒?李昊的脸色变的有些古怪的看了纥干承基一眼。

这个乌鸦嘴,想到昨天晚上还跟自己说起这事儿来着,今天就毒倒了一个。

李承乾拉了拉李昊的衣襟:“德謇,要不你出手救救他吧。”

“啊?”李昊扭过头。

这可是一氧化碳中毒,没有高压氧舱,没有纯氧,老子怎么救?真当老子无所不能啊!

还没想好怎么跟李承乾解释,房间里的衙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急匆匆跑了出来:“小先生能解炭毒?”

“当然,德謇可是神医,前段时间的那场闹瘟疫就是他治好的。”李承乾越俎代庖,直接把李昊给卖了。

这下就连房间里面的人也都听到了,呼啦一下几乎全都涌了出来。

县令夫人则是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是那位神到了,还请救救我家老爷,妾身来世愿为神医做牛做马。”

这下,李昊就算是想要推脱也不成了,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来到县令夫人面前:“做牛做马就算了,真想救你家老爷的话,就把他抬到院子里来,怕他冷就弄床被子给他盖上。”

“好,好好!”妇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没有任何质疑立刻安排人把县令抬了出来,放到后衙的天井之中,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李昊。

李昊见众人依旧围在县令身边,皱了皱眉头:“你们别挡着他,都起开,起开,把地方让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把人抬到院子里随便那么一丢,这是救人的套路么?

李昊的年龄更是成了致命的硬伤,县令夫人一脸的狐疑正想发问,刚刚跑进来的那个衙役已经凑上去把纥干承基的皇宫禁军的身份说了。

县令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朝老纥行了一礼,强打精神道:“妾身见过将军,夫家惨遭不幸,未曾远迎,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老纥面无表情的摆摆手:“罢了,是某家等人来的不巧。”

纥干承基如此倒也不是冷漠无情,实在是当初在漠北战场生生死死见的多了,习惯了而已。

县令夫人倒也没觉着纥干承基这样有什么不对,或者说顾不上这些也成。

打过招呼之后又忙不迭的把目标转向李昊:“这位小先生,还请您出手救救我家老爷。”

刚刚还是神医呢,这会儿就是小先生了。

李昊无奈摇头,好言劝道:“夫人,不是我不救你家老爷,实在是炭毒这东西无药可解,只能听天由命。”

“什么?!”县令夫人如遭雷击,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昏迷不醒的县令:“那,那你还让我把老爷抬到院子里。”

李昊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保持空气流通的重要性,也不知道县令到底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只能蛮横的道:“那你也可以马上把他抬回屋子里,我都说了是听天由命,所以你可以选择相信自己,也可以选择相信我。”

第七十四章 那黑石山,我要了

咸阳县令康平在中午的时候醒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幸运的。

首先是他一氧化炭中毒并不严重,其次是县令夫人选择相信李昊的话,整个上午都将他放在院子里,并且禁止任何人靠近。

在通风良好的情况下,新鲜空气中和了他体内为数不算很多的一氧化炭,同时也让他恢复了意识。

而随着康县令的苏醒,李昊一行人的地位也变的水涨船高,只不过此时此刻两年少年正睡的天昏地暗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纥干承基倒是一直没有休息,得知康县令醒了,出于礼貌过去看了一下,顺便通知道太子正在他的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下午的时候,李昊睡醒了,伸着懒腰走出房间,立刻看到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的康县令正等在外面:“哎呦,醒了?”

老康并没有因为李昊的年轻而轻视他,很上路的行了一记大礼:“康平谢过李侍读救命之恩!”

“算了算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一切都是你自己运气好。”李昊有些尴尬:“不过,你以后要注意一些,密闭的环境里面不要生炭盆,要生的话也要等炭烧透了再拿进屋子里,同时还要保证房间里空气流通。”

“是,谢李侍读指点。”

咸阳距离长安不足八十里,并不是什么消息闭塞的小县城,长安闹瘟疫的事情早已经传了过来,李昊的神医的名声康县令也是略有耳闻,自然不会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李昊显然有些不适应一个跟自家老头子年龄差不多的老家伙如此恭敬的表现,摸摸鼻子岔开话题:“康府君,我听说咸阳北面有座黑石山?”

所谓的黑石山其实就是煤山,李昊清楚的记得咸阳以北的长武地区有这样一座山,或者矿山,故而才有如此一问。

“是的。”康平并不知道李昊的打算,寻思片刻觉得很有必要把那黑石山的情况说明一下:“早年间附近经常有贫苦百姓会去那里捡一些黑石回家烧火取暖,但因为黑石里面有大量炭毒死了不少人,后来时间长了,咸阳百姓渐渐都知道了这件事,便再也没有人去捡了。”

不想李昊却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么说,那黑石山是荒山?它应该没有人要吧?”

康平摇摇头:“那山上没有任何植被,周围的地也无法耕作,只能丢在那里。”

李昊闻言眼前一亮,拳掌相击:“太好了!”

太……太好了?康平诧异的看着李昊。

他实在想不出一块无法耕作的地有什么好的。

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纥干承基插了一句:“李侍读,你该不会真的惦记上那座黑石山了吧?”

“为什么不呢?”李昊瞥了纥干承基一眼,转头对康平道:“康府君,既然那黑石山是座荒山,我打算把它买下来,这没什么问题吧。”

“啊?”康平瞪大了眼睛,看看李昊,又看看纥干承基,纠结了半天道:“问题倒是没有,只是……只是那山真的什么也不长啊。”

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长不长东西你不要管,只要说多少钱就行。”

在大唐,土地是可以私下买卖的,官府把地卖了之后才不管你干什么,反正只要你以后只要按时交税就成。

这对康县令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地卖出去了咸阳向朝庭缴纳的税赋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这对他本人来说可以算上不错的政绩。

想着,康平生怕李昊反悔直接说了一个数字:“李侍读如果想买黑石山,本官可以做价五百贯。”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本官可以做主将山脚下方圆十里都划为黑石山范围。”

五百贯……真的很便宜啊。

要是让后世那帮人知道……呃……按照后世的标准,一贯大概等于四千两百块左右,五百贯那就是两百多万。

好吧,两百多万买一座煤矿,还附赠周围十里方圆的地皮,简直和白送没啥区别。

“没问题,就这个价钱吧,一会儿咱们就把协议签了。”美滋滋的李昊当场点头答应,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康府君,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

“啊?没钱?”康平有些傻眼,空手套白狼么这是?

“多新鲜呐,康府君见过谁出门没事带五百贯的。”李昊晒然一笑道。

“那……。”

见康平犹豫的表情,李昊便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康府君放心,钱一文都不会少你的,而且相比于我把钱带到咸阳,你再上缴回户部,我觉得不如由我在长安直接缴上去,既安全,又省事,如果你还不放心,大不了等我回长安的时候,你派人跟我一起回去。”

康平认真想了想,最后实在受不了那五百贯的诱惑,点头道:“这……似乎也可以。”

“那就好,康府君先去写地契吧,正巧太子也在,由他做保,相必你也应该很放心才是。”李昊说着,指了指刚刚开门探头出来的李承乾。

……

……

“德謇,你,你真的把黑石山买下来了?”当天晚上,李承乾第三次向李昊确认。

李昊一本正经的确认道:“对啊,买下来了,不仅如此,你还是其中的保人。”

“你打算干什么?不会真的打算把石炭挖出来卖吧?某家说过多少次了,那东西有毒,会毒死人的,康平那家伙中毒之后什么样你不是没有看到,你觉得大唐百姓是傻子么,会买这种东西回去毒自己?”纥干承基抱着膀子坐在一旁,冷嘲热讽。

白天的时候他就想说这些,不过当时李昊给他打眼色让他不要插嘴,索性也就在一边看了热闹。

现在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纥干承基自然是有啥说啥。

李昊倒是对这些话有些不感冒,撇撇嘴道:“老纥,既然你认为百姓不是傻子,那你看我像是个有钱没地方花的傻子么?”

纥干承基:“……”。

又是老纥……,老子明明姓纥干。

第七十五章 前隋大匠

连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样的团队缺乏凝聚力啊!

李昊躺在床上感概着,想到下午李承乾与纥干承基那看自己笑话的嘴脸,忍不住摇了摇头。

李二到现在也没有派人来把他儿子接回去,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那可是太子呢,怎么可能不管不问,难道李承乾那小子也是充话费送的?

算了,不想了,爱咋咋地,死了谁儿子。

‘梆梆梆’,房间的门被人敲响:“李侍读睡了么?”

康县令?他来干什么?

李昊挺身从床上坐起,下床将门打开,门外果然站着咸阳县令康平,在他身后是两个提着食盒的衙役。

“康府君,你这是……有事?”

康平笑的很是灿烂:“哦,刚刚见李侍读这里还亮着灯,下官怕您饿着,特地带人给您送点吃食过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李昊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的让出房门的位置:“来来来,外面风大,屋里坐。”

“李侍读客气了。”康平抱了抱拳,走进房间。

两个提着食盒的衙役跟在康平身后进层,把东西放下之后,匆匆离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对面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儿,李昊一时还真不知道说点啥,想到前来送餐的竟然是两个大胡子衙役,眨眨眼睛尬聊道:“那个……尊夫人家教挺严的哈?!”

康平:“……”

扎铁了,老心。

看破不说破才是君子所为好么。

“李侍读,寅夜打扰实是下官冒昧,只是太子殿下突然来到咸阳,下官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还请李侍读教我。”

李承乾年龄不大,但位置太高,高到康平这个京畿地区的五品县令根本够不着。

纥干承基又很高冷,除了李承乾对谁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纵观三人只有李昊比较好说话,故而康平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借着送餐的名义打听太子来到咸阳的目的。

李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还真是不到长安不知道官小。

想他堂堂开国县子、四品折冲都尉、太子侍读,放在长安连个屁都不是,走哪都看不到好脸色。

可只要离了长安,立马身份就突显出来了,五品县令跟个孩子一样在自己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是那么可爱。

只是……丫真的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么?说话这么直接,还真是拿太子侍读不当干部啊。

康平见李昊不说话,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李昊高深莫测的问道:“康府君,咸阳乃京畿重县,想必不缺铁匠吧?”

康平连忙答道:“啊……?哦,不,不缺。”

李昊点点头:“嗯,那明天就多找些铁匠过来,我有事情安排他们做。”

康平有些懵圈:“找铁匠做什么?”

“食君之,忠君之事。”

跟这些当官当久了的老油子话话,越是含糊对自己越是有利,这是李昊一个多月以来总结出来的为官之道。

换句话说就是扯虎皮做大旗,把话说的含含糊糊,让别人自己去脑补。

事实证明,李昊的做法是无比正确的。

康平很快从这八个字里领会了无数精神,激动的胡子子抖道:“李侍读的意思是,这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李昊摇头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康平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哦哦,下官明白,明白,那个……。”

“嗯?”李昊以为康平又要提什么要求,露出不悦的表情,微微皱了皱眉?

康平立刻道:“李侍读,白天那个黑石山的事情,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唐律便是如此规定的,五百贯已经是最低的标准,不过您放心,除了卖地的钱,其它方面却是可以由下官做主,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

呵呵……

这老家伙很上路嘛。

不过,老子会在乎那一点点小小的税钱?

李昊微微一笑:“康府君,黑石山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以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呃……是。”康平一边答应,一边暗道了声厉害。

初时他还以为李昊年龄不大,比较好糊弄,没想到这特么也是个人精,做起事来滴水不漏,半点把柄都不给人抓。

聊了这么半天,看似说了很多,可细想却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说。

……

……

次日一早,咸阳县衙门前集中了十来个铁匠。

康平为了不耽误事,昨天晚上连夜便派人通知了下去,铁匠们自然是不敢怠慢,所以早早便到了县衙。

李承乾对此并不知情,康平前来禀报的时候听的一头雾水,直到李昊过来才茫然问道:“德謇,你找那么多铁匠来做什么?我们需要打造什么东西么?”

“当然。”李昊点点头,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别忘了,你可是偷偷跑出来的,如果不能做出点像样的成绩,回京之后怎么跟陛下解释。”

李承乾悚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如果没有正当理由,怕是少不得被老头子教训一顿,就算有老娘帮衬着也不行。

当然,李承乾也不是没想过偷跑一时爽,一直偷跑一直爽的问题,只是这似乎根本不现实。

“你打算怎么做?”李承乾想了想问道。

“别问,问了我也说不清,只要看着就好。”李昊并没有给解释太多,安抚好了李承乾,转头对康平县令道:“唐府君,咸阳城的铁匠都叫来了?”

康平道:“是的,基本上都来了。”

李承乾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基本上?”

康平紧张道:“殿下,臣……臣不敢说是您要召见他们,故而……故而有一对城中最好的铁匠师徒并未来过。”

李昊一听来了兴趣?“哦?最好的?”

康平道:“对,是一对父子,姓冯,听说那冯老头儿是前隋将作监的大匠,后来因为一次事故伤了腿便退了下来,伤好之后便在咸阳支了个铺子,靠打铁为生。”

前隋的将作监大匠?那还真不是一般人!

与李承乾对视一眼,李昊笑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殿下,可有兴趣一同去见识一下?”

第七十六章 这个铁匠不一般(上)

见到传说中的冯铁匠的时候,李昊有些无语,指着老头儿的断腿说道:“康府君,这就是你说的伤了腿?”

康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相比他的那几个死去的同僚,断了一条腿已经是最轻的了。”

李昊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康平,与送命相比,断了一条腿的确可以算是轻伤。

“老冯头儿,康府君来了,还不出来迎接。”李昊几人对话的功夫,已经有衙役进了铁匠铺,对正在忙碌的冯铁匠叫道。

冯铁匠头都没回:“我说过,这几天活儿多忙不开。”

衙役被拒之后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你,老冯头,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告诉你,今天有大人物……”

“好了,你退开。”随后而来的李昊推开恼羞成怒的衙役:“冯大匠是吧?在下李德謇,添为太子侍读,左领军卫四品折冲都尉,三原开国县子,大唐十佳青年……。”

“嗯?”十佳青年的名头终于记冯铁匠转过了头:“大唐还有这个官职?”

“呃……没有,这只是一种荣誉。”李昊摸摸鼻子。

“哦。”冯铁匠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简单的‘哦’了一声便又转过头忙自己的事情,直接将李昊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李承乾、纥干承基等人晾在一边。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本宫……子还没见过你这么无礼的人。”李承乾啥时候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时就怒了,好在他还记得李昊之前的嘱咐,临时把本宫换成了本公子。

康平更是面色大变,厉声喝到:“大胆冯煕,你可知你身后站着何人。”

“何人与冯某有甚干系?冯某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吃饭,碍着谁了?”

呀呵?这老头儿可真是够倔的昴。

原本只是打算来见识一下前隋将作监大匠是个什么样子的李昊忽然来了兴趣,绕过到他身侧看向老冯面前的操作台。

岂料这一看不打紧,顿时把他吓了一跳,目光一凝:“螺丝?”

冯铁匠扭过头,也不理气到暴跳如雷的康平,目光熠熠看向李昊:“此物是我近日所制,连名字都没起,你如何识得?又为何要叫它螺丝?”

李昊摇摇头,不答反问:“如果我没猜错你手里的东西应该是成套使用的吧?单独一件没有任何作用。”

“不错。”冯铁匠伸出右手,掌心中赫然是一个带有螺纹的圆铁圈,与后世螺母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是圆的,而螺母是六角型的。

李昊从来没有想过,在大唐竟然能看到这种东西,盯着那螺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原本还有些恼怒的李承乾从未见过李昊哑口无言的样子,顾不得冯铁匠的无礼,在纥干承基的保护下探头过去观察:“这是什么?怎么这么丑?”

李昊喃喃解释道:“螺丝和螺母,配合使用,可以起到连接和固定的作用。”

李承乾呆萌的继续问道:“那有什么用?”

李昊翻了个白眼,没搭理李承乾,转对冯铁匠说道:“冯大匠,如果这东西是你研究出来的,我可以向陛下谏言,让你重归将作监,你觉得如何?”

“不去。”冯铁匠拒绝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李昊依旧不肯放弃。

在他看来,一个能独自鼓捣出螺丝的家伙,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放过。

冯铁匠摇摇头:“不为什么。”

油盐不进呐这是。

李昊摆手制止想要再次开口的康平,一指李承乾道:“冯大匠,以你的智慧应该猜出他是什么人了吧?”

“猜到又怎么样?猜不到又怎么样?”可能是因为李昊一言指出了螺丝的用处,冯铁匠并没有再像刚刚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露出一种淡淡的落寞神情。

“我以他的名义保证,只要你愿意重回将作监,我们可以给你提供最好的研究环境,可观的资金,无数的学徒,只要你想的,都可以给你。”

李承乾:“……”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以我的名义保证了?

李昊看着沉默不语的冯铁匠,继续道:“在下言尽于此,冯大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另外,大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的儿子、孙子想想,我觉得你不会希望他们泯然众人的。”

说完这些,李昊再也不理冯铁匠,给一脸懵比的李承乾打了个眼色:“殿下,我们走吧。”

走?就这么走了?

出了铁匠铺,李承乾拉住李昊道:“德謇,你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一个瘸腿的老铁匠而已,干嘛答应他那么多条件。”

“不,这个铁匠很不一般呢。”李昊回头看了一眼铁匠铺里呆立着的冯铁匠,对李承乾说道:“脑子是个好东西,但却并不是人人都有,难得发现一个,就要好好利用。”

“啥意思?你说谁没脑子!”李承乾大怒。

“很多人都没有脑子,比如……”李昊一指康平:“他!”

康平:“……”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这样说真的好么?

“发现人才,善用人才,是为人君主的基本素养,这一点殿下其实做的非常好。”

“真的?”李承乾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臣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纥干承基把头扭到一边。

妈蛋,一句话既夸了太子,又捧了自己,除了有些不要脸以外。

李承乾倒是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兴致勃勃的道:“这么说……那冯铁匠真的是个人才喽?如果这样的话,本宫听你的,等回京的时候一定把他带回长安。”

李昊继续吹捧:“知人善用,任人唯贤,殿下好风采。”

“呵呵……”李承乾小脸笑的跟朵花似的,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小脸一垮:“不对啊,若是那冯老头儿真的不跟本宫走怎么办?难道本宫还能把他绑去长安不成?”

“绑他的话……”李昊向身后瞥了一眼,淡淡道:“不如‘绑’他儿子。”

“啊?”李承乾张大了嘴巴:“真绑啊?”

“当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我们要是不绑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李承乾:“……”

第七十七章 这个铁匠不一般(下)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跟正常人不大一样,现在发现你果然和正常人不大一样。”李承乾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刚刚跟人家可以给他荣华富贵,可是一转眼你想把人绑了,你总是这么矛盾的么?”

李昊耸耸肩膀:“这有什么矛盾的,不过是一条路走不通再换一条罢了,人总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对吧。”

李承乾想了一会儿,认真的说道:“你说的是‘穷则变,变则通’的意思吧?这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这话多新鲜呐。

老子是穿越者啊,能跟你们一样么。

不说别的,老子会背唐诗三百首,你们谁会?

另外,老子还有一双明察秋毫,善于发现的眼睛,开眼辨忠奸,闭眼断生死。

唉,想想还真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呢。

“府君,康府君。”李昊等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转过一处巷子口,身后一个高个青年追了上来。

“有什么事?”康平停了下来。

跟随李承乾左右的护卫也停了下来,警惕的盯着青年

青年面色微囧,自觉保持了一定距离抱拳道:“诸位,家父醉心锻造,言语间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几位海涵,在下代家父向几位赔礼了。”

“你是冯老头儿的儿子?”李承乾分开身前护卫,打量着青年问道。

“正是,在下冯铁。”对面李承乾,青年毕恭毕敬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刚刚在铁匠铺子里,李昊离开的时候曾经叫过‘殿下’两个字,青年在铺子的里间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你追来只是为了道歉?”李承乾又问。

冯铁犹豫了一下:“是的。”

李承乾看向李昊,提意的意味很浓。

你不是要绑人家儿子么?这都送上门了,上吧!

李昊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种事情,再说若真是把人给绑了,这事儿可就闹大了,并不附和他的初衷。

不过,好在他早有打算,面对李承乾的‘挑衅’微微一笑,来到冯铁面前:“既然你是冯大匠的儿子,打铁的手艺应该会一些吧?”

“会的。”冯铁有些拘谨的答道。

“那就好。”李昊点点头,将冯铁拉到一边,捡起一颗石子蹲在地上画了个煤炉子的草图,顺带讲了一下具体尺寸,然后问道:“怎么样,这东西几天能够做出来?”

冯铁很认真的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天。”

“很好,两天之后,我去找你。”李昊拍拍冯铁的胳膊,没办法,这家伙壮的跟牛犊子似的,个子又高,十四岁的李昊够他肩膀有些费事。

“德謇,这是什么?”等青年离开,李承乾等人围到李昊所画的图形边上问道。

“一件半成品。”李昊笑的有些猥琐:“也可以说是一个圈套,就看老冯头儿上不上勾了。”

李承乾看看地上的图形,又看看李昊,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李昊对此视如不见,转头看向康县令:“康府君,昨天让你召来的那些铁匠,就让他们散了吧,另外,我们总在你那里住着也不方便,你看县衙能不能出点钱,找间客栈包下来。”

“没问题。”康县令对李昊的要求那可是求之不得。

虽然表面上看太子住在他家属于近水楼台,可这天天大气不敢出,上个厕所都要报备的日子也的确不是人过的。

……

……

有了李昊的提议,众人倒也没有再回县衙,直接在距离县城东门不远的地方由康平出面包了一间客栈之后,集体住了进去。

等到老康离开,李昊立刻拉着李承乾进了属于他的屋子,兴奋的道:“我的殿下,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李承乾撇撇嘴:“切,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怎么样?还没等钱到手,就让父皇叫停了。”

李昊啧了一声:“那是意外,如果不是老魏从中作梗,咱们现在早就发财了。”

李承乾道:“那这次呢,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吧?”

“怎么可能,这次弄好了咱们可就是名利兼收,不光能发财,还能给殿下你换来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

“真的?”李承乾眼前一亮:“本宫倒是不求什么爱民如子的名声,只要回去之后不被父皇责罚便好。”

“放心吧,保证不会出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殿下最好能派人去黑石山走一趟,弄上百十斤石炭回来,到时候我有大用。”

李承乾并不知道李昊到底要弄石炭回来干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他,派了两个护卫,快马加鞭去了黑石山。

……

……

另一边,小铁匠冯铁在回到铁匠铺之后,弄来几块生铁便忙活了起来。

作为前隋将作监大匠的儿子,他并不满足于每日打打农具的生活,奈何时不予我,在李昊等人到来之前,他就算想要出头也没机会。

这次,难得李昊给出承诺,可以不介意老头子的残腿,向大唐皇帝举荐他重回将作监,冯铁认为自己必须牢牢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算老头子不去,自己如果表现的好一些,或许也能争取到一定的印象分。

便是这样,小冯同学不分白天晚上的忙活了许久,直到第二天中午,终于按照李昊的要求将煤炉子打造了出来。

只是,李昊并未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所以小冯虽然把东西打造好了,却一直不知道这东西能干什么。

就在他满脑子问号,翻来覆去的琢磨煤炉子的用处时,身后传来老头子的声音:“这是何物?”

小冯同学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啊,爹,您起来了?”

“这是何物?是谁让你打的?”老冯没有理会儿子的问题,继续问道。

“不,不知道,是……是李侍读让我打造的。”小冯缩了缩脖子。

他昨天去追李昊等人可是背着老头子干的,被发现之后难免有些忐忑,可又不敢不说实话。

老冯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但却没说什么,围着煤炉子转了两圈,伸手将上面的盖子打开向里面看了眼,然后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正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很快冯煕老头儿就凭借经验猜到了煤炉子的用法,取过火钳,身边上还在熊熊燃烧的锻铁炉中夹出几块还在燃烧的木炭丢了进去,然后又将盖子盖上。

很快,丝丝烟气便从炉脖处的口子里冒了出来。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爹,难道是锻铁炉?可这也太小了吧?”根据老头子的动作,小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不,不是。”老冯又继续围着煤子围圈,渐渐的目光停在了炉脖处圆口微微高起的那一部分。

良久,这位前隋的将作监大匠眼前一亮,拳掌相击兴奋道:“好高明的法子,厉害,真是厉害。”

冯铁懵头懵脑的问道:“怎么了爹,哪里厉害了?”

冯煕瞪了儿子一眼:“蠢才,那姓李的娃娃让你打造的就是个半成品,还有一部分他根本就没有告诉你!”

“什,什么?”

“过来,为父让你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对于老冯这样的人来说,好奇心被勾起来之后,便很难控制。

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应该擅自改动李昊让他儿子打造的怪东西,但还是忍不住来到一边的铁料堆前,迅速翻出一张薄薄的铁皮,量都没量,直接卷成一个筒子就是一番敲打。

不得不说,能独自鼓捣出螺纹的家伙就是厉害,片刻功夫已经打造好了两根五尺左右的烟管儿,将两根管子接成九十度,再往炉脖上那么一套,一丝不差的正好卡在上面。

“看到没有,这才是一个整体。”将炉子推到靠窗的位置,再把烟管儿从窗子伸出去,冯煕傲然对儿子说道。

……

……

两日之后,李昊依照约定来到铁匠铺。

甫一进门,便看到了正在燃烧着熊熊炉火的煤炉子,甚至炉脖处的烟囱都被烤红了。

“呵呵……将作监大匠果然名不虚传。”李昊只看了一眼,便笑着对冯煕说道。

冯煕看了李昊一眼没有说话,朝李承乾深深一礼:“草民冯煕,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李承乾摆摆手,看向燃烧着的煤炉子:“德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炉子?”

李昊摊开手:“就是它。不过我那天给出的图样可没有这根烟管儿,想来这一部分应该冯大匠后补上去的,殿下您看,有了这烟管,这炉子里的烟就可以直接排出屋外,从此以后我娘再也不用担心我中炭毒了。”

李承乾鄙夷的看了李昊一眼,点头道:“早些时候你就说过冯大匠不是一般的铁匠,看来果然是被你说中了。”

冯煕郁闷的想要吐血。

在此之前,他就看李昊鬼头蛤蟆眼的不像个好东西。

事实证明,这小子的确不是好东西。

明明早已经弄好了一切,炉子上连接口都留出来了,却非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非别有所图,打死自己都不相信。

第七十八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李勣

前文已经说过,冯煕并不是普通的铁匠,他有一颗很聪明的脑袋,而且若干年前还在将作监里混过。

这样的人不可能意识不到煤炉子这种东西在取暖方面的巨大潜力。

现在,在大唐太子的见证下,煤炉子由他和他的儿子亲手打造出来,以后就是想说这东西跟自己没关系都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将来一定会被大唐皇帝知道,那么接下来必然会有封赏,若是李德謇那坏小子再添油加醋的那么一说,重回将作监几成定局。

该死的,好奇心能不能害死猫不知道,反正老子将来必然是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

……

……

长安城,太子离宫的消息不知怎么就泄露了。

在属于李二的书房中,杜如晦、魏征等人齐聚一堂,共同对太子殿下以及某个完蛋孩子发起声讨。

“陛下,储君年幼,擅离皇宫实为不智之举,还望陛下尽快将太子殿下召回。”

“太子侍读李德謇,年少轻狂,肆意妄为,现在又诓骗储君出宫,臣以为该当重责。”

“陛下……”。

李二双眼微闭,手指轻磕桌面,表面上似乎在认真听取意见,实则早已神游天外。

独孤敏机每日都会将咸阳方面的情况写成密折送回来,里面详细的记录着李承乾与李昊之间的点点滴滴。

购买黑石山,打造铁炉灶,取石炭这些消息李二都知道。

唯一搞不清楚的就是,这两个熊孩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黑石或者说石炭用来烧火的优势很明显,而它的缺点也同样明显,李二并不认为自己给儿子选择的侍读会不清楚这些。

但那熊孩子却依旧执着于此,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猫腻?

“陛下,陛下?!”李二走神的时间过久,终于引起了魏征的注意。

“哦,魏卿,你接着说。”回过神的李二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魏征身上。

魏征:“……”

刚刚我一直没有说话好么,怎么就接着说了?

不过皇帝陛下既然点名了,魏征倒也不含糊,直不楞登的说道:“陛下,还请陛下下旨,对太子严加斥责,另外,最好再派一良臣好好辅佐太子,以免日后太子为奸人所惑,走上歪路。”

一直未曾开声的李靖闻言立刻勃然大怒,猛的站起来指着老魏喝道:“魏征,你把请说清楚,谁是奸人?”

魏征毫无惧色,直视李靖:“贪财无度,蛊惑太子,肆意妄为,李靖,你说谁是奸人!”

两人虽未点名,但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岂会不知所谓‘奸人’指的是谁。

“好了,好了。”李二眼瞅着李靖似有暴走的意思,一摆手断打两人的争论:“德謇那孩子本心还是好的,只是有些时候做事欠考虑,并没有魏卿说的那般严重。”

“哼!”李靖瞪了魏征一眼,那意思明显就是你给我等着。

魏征却理都不理李靖,自顾自对李二道:“陛下,总之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查,宫中禁卫森严,太子是如何出宫的?太子侍读又是如何与太子汇合的?此前是否有过约定?若不查清楚,只怕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李二尴尬的点点头:“不错,此事待过几日朕将太子召回之后,必将彻查。”

过几日?魏征黑着脸:“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私自离京,应马上召回。”

李二被顶的哑口无言,沉默良久道:“好吧,林喜,去传朕旨意,命太子和李德謇火速回家,片刻不得迁延。”

“诺!”林喜瞥了魏征一眼,心中怪他多事。

李承乾离京那是李二默许的,一来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儿子离开皇宫之后是如何为人处事的,二来也有让儿子出去玩玩,放松一下的念头。

可偏偏总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以为是的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就好像不听他的大唐就要亡国了一般。

李靖与那大太监的想法差不多,甚至还要极端一些。

毕竟儿子自己的好,李德謇就算再不好,那也是李靖的儿子,他自己教训可以,却绝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

还说什么贪财无度,妈蛋,老子的儿子要是不贪财,你们的俸禄从哪里来?七十多万贯的收益呢,那是开玩笑的?

再说老子儿子弄几块香皂怎么了,碍着你魏征什么事儿了,用得着你上纲上线的找皇帝陛下一顿乱喷,自己买不起难道就不让别人用了?

……

……

离开皇宫,李靖越想越气。

自家那个熊孩子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往饭菜里下泄药,拐带太子,真不知道往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药师兄。”回去兵部的路上,正在当职的李勣看到了李靖,远远打起招呼。

“茂公。”李靖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怎么?德謇那小子又惹事了?李勣明知故问道。

长安城一共就那么大,根本藏不住事,李勣虽然没有参与刚刚的议事,但李承乾被李昊拐跑的事情却多少也了解一些。

李靖如何看不出来李勣的目的,哼了一声道:“你是来看老子笑话的?”

李勣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药师兄,你我相交多年,有句话小弟我是不吐不快。”

李靖脸拉的老长:“那就说。”

“兄长啊,棍棒出孝子啊,你家那小子已经被嫂夫人给宠坏了,若是再不严加管教,只怕以后还不知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而且,我听说,那混小子在咸阳又买了一座荒山,花了五百贯。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拿钱不当钱用,五百贯啊,足抵兄长你六年的月俸了。”

李靖一愣:“什,什么荒山?”

李勣哑然:“兄长还不知道?户部那边已经有侍郎去往兄长家中要钱了,听说是李家那小子与咸阳县令有过约定,他在那边签了地契,然后在京中直接交割钱款。”

老子造了孽啊这是。

李靖听完气的眼珠子都在冒火:“这,这个逆子,等他回来,老夫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第七十九章 你们拿朕当傻子呢?

说实话,五百贯什么的,李靖还真没看在眼里。

他在乎的是李勣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魏征那老货那些有针对性的发言。

毫无疑问的事,自家那小子一定又出名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名声,连带着他这个当爹的也要被人嘲讽。

算了,还是回家把之前准备好的棒子换成粗一点的吧,用起来也能顺手些。

反正这次等那小子回来,说什么也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爹,谁才是儿子。

远在咸阳的李昊跟李承乾并不知道长安生的事情,成功将老冯头儿拉上贼船之后,两人又抓紧时间让这位前隋大匠打造了五套煤炉子,算上之前已经打造好的那个,一共六套。

这其中李昊为自己家准备了两套,另外四套都是李承乾准备带回皇宫的。

没办法,按照李承乾的话说:我家比较大,一个房间摆一个有点少。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两个小年轻倒也不用别人来催,从康县令那里调来马车,直接打道回府。

马车上,李承乾一副郁郁寡欢,忧心忡忡的表情,唉声叹气的道:“德謇,这次回去,下次估计本宫就没有这么容易出来了。”

李昊咧了咧嘴:“殿下,你这心可真大,有时间还是想想怎么混过这一次吧,下次……呵。”

李承乾抬起头:“你不是说有了这个炉子一切都不是问题么,那我还担心什么。”

李昊无语。

这娃好天真啊,别人说什么都信。

我那是骗你呢,否则你小子怎么可能会回去。

七十多里的官道在不知不觉中落在身后,中午时分,长安城已经遥遥在望。

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安,李承乾终于紧张了,拉住李昊:“德謇,要不你陪我进宫怎么样?或许父皇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揍我。”

你确定不是想要找个人陪你一起挨揍?李昊幽怨的看了李承乾一眼。

李承乾继续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逃亡的时候本宫可是毫不犹豫陪着你去了咸阳。”

“好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李昊并不认为自己不去皇宫李二就能饶了自己,既然早晚都是个‘死’,那不如就痛快一些。

……

……

太极宫东宫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人还是那些人,物还是那些物。

李承乾与李昊两个跪在李二书房的一角,时不时偷眼打量一下装模作样看书的皇帝陛下,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昊跪的两腿发麻的时候,李二打着哈欠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墙角二人:“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

“父皇……”

“闭嘴,朕让你说话了么!”

李承乾一缩脖子。

训斥了李承乾,李二把目标对准李昊:“李德謇,你身为太子侍读不辅佐太子好好读书,却诱拐太子出宫,你可真行啊你,你把朕对你的信任当成什么了!”

“陛下,是臣思虑不周。”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是李昊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不管是前世还是大唐都是一样的道理。

李二冷哼一声:“哼,一句思虑不周就完了?你以为你是三岁孩子?”

李承乾偷眼看了看李二,不知怎么想的,把腰一挺:“父皇,我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与李德謇没有关系。”

“呵,自己溜出去的……。”李二起身来到李昊面前:“李德謇,太子说的可真?”

当然真,比真金还真,李昊真的很想点头确认。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李二虽然表现的声色俱厉,但却给自己留了解释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老帅哥似乎并不想让这件事真的与李承乾扯上关系。

可泥马老子也不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扛好不好,老子也是受害人呢。

想通了其中关窍,李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陛下,其实殿下也是想要为您分忧,故而才会如此莽撞的。”

李二听完不怒反笑:“呦呵,这话听着新鲜,什么时候私自出宫都是为朕分忧了。”

李昊不为所动,执着的道:“陛下,我大唐每到冬季都会有许多百姓因取暖而死于炭毒,太子殿下将这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每每想及此事便夜不能寐……。”

李承乾:“……”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我明明每天都睡的很香好不好。

李二眼角抽了抽:“李德謇,你是想要告诉朕,太子私自出宫是去解决炭毒的问题去了。”

虽然李二派了大量侍卫暗中护持李承乾,但关于煤炉子的事情他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并不知道那东西的具体作用。

所以当李昊说出炭毒的问题时,李二的第一反应就是失望。

说谎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不是,拿炭毒说事儿,这不是自己打脸么,朕如果信了你的邪,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又如何向朝中那些臣子交待。

你傻,朕也傻么!

不想,李昊却理直气壮的一点头:“陛下圣明,太子殿下出宫的确就是为了此事,而且……炭毒的问题被殿下解决了。”

李二:“……”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见李二不语,李昊不着痕迹的捅了李承乾一下,那意思是该你上了,老子撑不住了。

李承乾倒也机灵,看都没看李昊,直接接过话头道:“父皇,李德謇说的没错,炭毒的事情的确解决了。”

这俩臭味相投的小混蛋越说还越像那么回事儿了,整得跟真的似的。

李二眉头紧皱,鹰目如电扫过两个小家伙儿,阴森森说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倒是配合的不错,只是,你们觉得朕就那么好骗?”

李承乾闻言立刻叫起撞天屈:“父皇,儿臣真没骗您,而且儿臣把东西带回来了,您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试验。”

东西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看着信誓旦旦的儿子,李二忽然升起一丝希望,或许,可能,万一……是真的呢?

李承乾见老头子不说话,急忙对站在不远处的大太监林喜摆摆手:“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让人去外面把东西抬进来。”

第八十章 ?好东西要大家分享(上)

造型古怪的炉子被林喜一手一个从外面提进书房的时候,李昊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老太监不是一般人呐,那炉子每个的份量不下五、六十斤,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手一个拿进来。

李承乾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一点,炉子被提进来之后,立刻借机跳起来,跑过去充当指挥:“来来来,这里,放这里,另一个放在……。”

看着李承乾活蹦乱跳的样子,李二气不打一处来:“混帐,给朕滚回过跪好!”

李承乾瞬间变成霜打的茄子,臊眉耷眼的溜回来重新跪好。

李二则晃悠着来到煤炉子边上,对着李昊招了招手:“李德謇,给朕过来。”

“哎,来了!”对着偷机不成的李承乾挤了挤眼睛,李昊十分狗腿的来到李二身边

“这是何物?”

李昊陪笑道:“回陛下,此物叫煤炉子,将木柴、木炭或者石炭等可燃物放进去点燃可以取暖,若是将烟管接上,更可以将炭毒之类的有害气体直接排出屋外。”

“嗯……”李二点点头,忽的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道:“等等,你刚刚说石炭?”

李昊点点头:“对啊。”

李二反问道:“你可知石炭有炭毒?”

李昊道:“知道,但此物却可以将炭毒排到屋外,正因如此,就算有炭毒也不会毒到屋里的人,此事,太子殿下可以用人格担保,绝无问题。”

李承乾:“……”。

李二瞪了李昊一眼,转头看向李承乾,半信半疑道:“太子,李德謇之言可真?”

“真,绝对真!”李承乾顾不上找李昊的麻烦,急声说道:“父皇,儿臣亲自试过,绝对没问题。”

为了增加李承乾之言的可信度,李昊亦在边上帮忙:“陛下,是真的,殿下在试验成功之后立刻命人打造了几个这样的炉子带回来,为的就是给你演示一下。”

李二沉吟片刻:“既然如此,朕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不成,当心你们两个的皮。”

“诺!谢父皇!”逃过一劫李承乾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跳了起来。

……

……

煤炉子的安装极为简单,叫来几个工匠把窗子开个洞,再把烟管伸出去便可。

李承乾从咸阳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准备,安装起来自然驾轻就熟,时间不大便将煤炉子支好。

待李昊以干柴将带回来的石炭引燃之后,伸到外面的烟管顿时冒出滚滚浓烟,房间里的温度也开始渐渐升高。

李二原本对煤炉子是不报任何希望的,可随着房间里温度越来越高,伟大的皇帝陛下便开始坐不住了。

起身为到炉子边上,感受着那炙热的温度,吸了吸鼻子,疑惑的问道:“林喜,你可有闻到烟味?”

林喜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盯着炉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纠结着说道:“回陛下,并无烟味。”

没有任何烟味,烧的又是石炭。

这代表了什么?

没人比李二更清楚其中的意义。

大唐的百姓有福了,以后再也不必担心炭毒的问题,此乃大功一件,说不得还能给朝中那些喜欢闻风奏事的家伙们一个惊喜!

李二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将目光投向李承乾,声音平和:“太子,此物是你研究出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回来的路上李承乾早已与李昊窜过口供,幽幽叹了口气道:“父皇,你知道冯煕这个人么?此人为前隋将作监大匠,这炉子有一多半是他的功劳,只不过,此人早年间因为一次事故弄残的腿,现在沦落成了咸阳一个普通的铁匠。”

李二道:“这么说……你与李德謇去咸阳便是寻人去了?”

李承乾有些心虚,看了李昊一眼,鼓气勇气道:“这倒也不是,遇到冯煕只是巧合,儿臣本是打算探究人为何会中炭毒的原因,完全没想到会在咸阳遇到他。”

“嗯。”李二点点头:“看来你这运气还真不错?”

趁着老头子高兴,李承乾忙道:“父皇,您看是不是要把此人召到长安来?”

“待过几日吧,这几天先把你们两个的事情解决好,再召他来长安,让朕见见。”

李昊闻言心中暗喜,老头子之所以谨小慎微,主要原因就是功劳太甚,锋芒太露,正因如此才会担心为李二所忌惮。

吃亏长教训,有了老头子的前车之鉴,李昊自然不会什么事都大包大揽,把自己弄成万人恨。

将制作煤炉子的功劳变着法子让出去,让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少一些,才是长久之计。

……

……

在兵部值了一天班的李靖到家时候天已经黑了。

挂着两盏气死风灯的府门口冷冷清清,平日里总会站在那里等候公爷回府的管家老陈竟竟外的没有出现。

发生了什么?李靖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随行的侍卫,大步进府。

前院,正厅,侧院,以前仆役乱窜的情况竟然也不见了,倒是从后宅之中隐约传来人声。

循着人声,李靖来到后宅,刚一进去,立刻便看到正洋洋得意站在门口的李昊。

这逆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靖微微一愣。

院子里有下人见李靖进来,立刻叫了声:“老爷回来了。”

“老爷。”院子里的一群人集体见礼,管家老陈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老爷,您回业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李靖没搭理正向自己走来的儿子,转向老陈问道。

老陈解释道:“老爷,少爷从咸阳回来了,还带了两件神奇的炉子回来,下人们觉得好奇,便都过来看看。”

“那逆子还有脸回来。”李靖哼了一声,并未把所谓神奇的炉子放在心上。

李昊这时已经来到了老头子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爹,孩儿让您担心了。”

老头子不搭理他可以,他可不敢不搭理老头子。

李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就在李昊不知如何做答的时候,红拂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老爷,德謇这次在外面可是吃了不少苦,刚一回来,你怎就不问青红皂白一顿呵斥。”

李靖:“……”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子没动手,只呵斥两句都不行了。

第八十一章 好东西要大家分享(中)

煤炉子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几乎无限趋近于零,只要是铁匠,看一遍之后都能弄出来。

李昊自然也没有保密的打算,在他看来,煤才是自己的主要目标,至于炉子使用的人越多越好,毕竟使用的人越多,煤才能卖的多。

李靖之前是没见过煤炉子的,心中颇为好奇,但考虑到面子,老头子矜持的并没过去仔细打量,只是远远坐着,时不时瞟上一眼。

直到有侍女从外面院子里拿来几块黑石准备丢进去的时候,老头子实在忍不住了,干咳一声提醒道:“咳,那个……石炭是不能烧的,那东西有炭毒。”

“老爷,您说的那是以前,现在有了这贞观炉,就算是烧石炭也没啥。”红拂笑脸如花,看了不远处臊眉耷眼的李昊一眼:“你这孩子,还不快点跟你爹讲讲。”

贞观炉……,李昊有些牙疼。

要说起来,李二还真是对贞观这两个字够痴迷,年号叫贞观,弄个煤炉子还叫贞观。

还没等李昊解释,老头子已经皱起眉头来到煤炉子边上:“贞观炉?这是陛下赐的名子?”

李昊点点头:“对啊,陛下亲赐的名子。”

老头子一惊,诧异道:“这么说你已经去过皇宫了?陛下没有罚你?”

在此之前,李靖固执的认为儿子是偷偷跑回来的,正想着要怎么跟皇帝陛下交待这件事情,结果没想到,李昊不仅不是偷跑回来的,而且已经跟皇帝接上头了。

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李昊歪了歪头,得意道:“当然没有,因为在这个贞观炉的关系,孩儿与太子殿下不光没有过,还有功呢。只是因为太子是偷偷跑出去的,所以功过相抵了。”

功过相抵?!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子私自出宫这么大事,如此简单就解决了?

李昊说完之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哦对了,爹,娘,孩儿在咸阳花了五百贯还买了座黑石山,那钱你们已经交到户部了吧?”

不说黑石山还好,一说黑石山李靖气往上涌,眼睛一瞪:“黑石山!亏你还说得出口,花了五百贯买了座没……没……,诶,你说黑石山?不是没用的荒山么?”

李昊叫起撞天屈:“爹,您有没有搞错,以孩儿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买座没用的荒山回来。”

老头子呆了一呆,看向正在熊熊燃烧着的贞观炉,那里面烧的可不正是产自黑石山的石炭。

“这么说……以后咱家不缺烧的了?”

“爹,那可是一座山,咱家怎么可能烧得完。”面对呆滞的老头子,李昊无奈的道。

“你什么意思?”李靖回过神问道。

李昊摇摇头,对老头子的智商表示严重的不放心:“爹,那山我是留着开采石炭拿来卖钱的,有了贞观炉,咱家采出来的石炭完全不愁卖好么。”

诶?还可以这样么?

老子就说我儿子怎么可能傻到拿五百贯去买一座荒山。

这几天被李勣那厮打击到意志消沉的老头子霎时间不郁闷了,嘴角含笑,手捻胡须:“嗯,好,我儿总算走了一步好棋。”

……

……

皇宫大内,长孙皇后居所。

两个贞观炉烧的通红,伟大的李二陛下穿着单衣依旧热的满头是汗。

可就算这样,还依旧不断让宫人往炉中加石炭。

“好,真好!”在长孙皇后的服侍下,李二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望着贞观炉感慨良多:“从今往后我大唐百姓再也不用怕冬日里会中炭毒了,观音婢,承乾这次可是办了件大好事啊。”

“是呢陛下。”长孙皇后面现酡红之色,鬓角隐隐可见一丝汗迹,再次替李二擦掉头上冒出的汗水,微笑说道:“有了这贞观炉,魏征他们怕是说不出什么了吧。”

“哼,他们敢!朕的太子不计个人安危,替我大唐百姓谋福祉,岂能再容他们恶意中伤。”李二冷哼一声,不屑道。

长孙皇后摇摇头:“陛下,妾身没有责怪魏征等人的意思,毕竟他们也是为了承乾好不是。”

“这些朕都知道。”李二恨恨道:“不过李德謇那小子说的对,我大唐朝庭眼下最缺的其实并不是红口白牙的御史,而是能够踏踏实实为百姓某福祉,任劳任怨,不计个人得失的好官。”

长孙皇后莫名有些想笑。

前几日的李德謇在李二口中还是个道德败坏的反面典型,结果这小子回来还没到半天,便又成了炙手可热的正面典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世事无常?

……

……

次日一早,因为双日并无早朝的关系,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中书省官员上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才刚一进中书省的院子,几个老家伙立刻发现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院子的一角堆着一小堆黑色的石头,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连铁匠炼铁都不会用的石炭。院子正中间的值房窗子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白铁的管子,管子里还在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

小吏们正一群一伙的围在值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咳!”杜如晦轻轻咳嗽一声:“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杜仆射、房仆射、长孙仆射。”小吏们惊觉转身,对三人接连见礼,其中有人回答道:“三位仆射,早些时候陛下派人送来一个贞观炉,说是给三位取暧用。”

贞观炉?那是什么?

三位中书大佬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一起迈步进入值房。

因为生了炉子的关系,值房中温暖如春,甫一进去,只觉热风扑面。

这与以往生炭盆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没有一丝烟气不说,温度也比以往要高。

以三人的见识,立刻意识到所谓贞观炉的优点。

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看材质这炉子似乎是铁的,也就是说,这东西应该可以使用很久。

再看那简单的造型,似乎随便某些差不多的铁匠都可以打造。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东西在烧那些黑黑的石炭时,竟然也没有烟……。

如此一来,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炭毒的问题?

第八十二章 好东西要大家分享(下)

“怎么样,那两个臭小子搞回来的东西还不错吧。”杜如晦等人围着煤炉子研究的空当,李二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陛下,这是……高明弄回来的?”

高明是李承乾的字,长孙无忌是李承乾的舅舅,自然有资格这样叫他。

杜如晦与房玄龄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心中了然。

什么送来贞观炉给自己等人取暧,什么两个臭小子搞来的东西不错,左右还不是在给太子和李家娃娃做背书。

只是身为大唐皇帝这样做真的好么?太偏心了吧?

“不错,承乾与李家娃娃之前收到风声,说咸阳那边有人研究出了这种可以烧石炭的炉子,这两个臭小子便想着偷偷溜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如果没有这贞观炉,李承乾与李德謇两个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在魏征等人的弹劾下,少不得要被打上几板子,甚至有可能李德謇还会因此而被贬官夺爵。

可是现在有了贞观炉,一切又不一样了,李承乾与李德謇摇身一变成了为君分忧,不计个人得失的优秀人物代表。

再者说,贞观炉这东西还真是不错,在屋子里放上一个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烧水煮茶,还不担心会中炭毒,着实是居家良品。

唯一有缺憾的就是石炭这东西长安好像没有地方卖。

……

……

李靖这两日很得意,在贞观炉的消息传开之后,有事没事来他这里坐坐的老货们一下子多了起来,尤其是李勣那厮,几乎长在了兵部。

这一日,李靖才刚刚上值不久,李勣便又登门了,站在贞观炉边上,一边烤火一边道:“药师兄好福气啊,值房如此暖和,叫李某好生羡慕。”

李靖呵呵一笑:“茂公说的哪里话来,陛下不是已经让人打造这贞观炉了么,估计这几天就会分配给部衙了吧。”

李勣叹了口气:“得了吧,贞观我那儿倒是安装上了,可朝庭发的那些炭都不够半日烧的。”

“哎呀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啊。”李靖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表情,起身来到烧火正旺的贞观炉边上,用火钳夹起一块石炭放进炉中,然后盖上盖子。

李勣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泥妹,知道是大问题,你倒是给老子来一些石炭啊,老子都在这里坐了好几天了,难道你这老货还不知道老子是来干啥的?

在某尚书坐回原位之后,李勣撑起皮笑肉不笑的脸孔,明知故问道:“药师兄,小弟跟你打听一下,刚刚你烧的那个是什么?”

“哦,石炭。”李靖如何能不知道李勣想的是什么,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一脸认真的感慨:“这东西我你说,特别耐烧,就我刚刚加进去那块,怎么也能烧小半个时辰,地上那一小堆,烧两天不成问题。”

mmpd,李勣这个腻味就别提了,前几天他还跟李靖说人家儿子是个败家子儿,没事儿花五百贯买了座荒山,结果转眼就被啪啪打脸,人家那荒山的确是荒,可人家产石炭啊。

原本白送都没人要的东西,转眼间成了香饽饽,用脚指头都能想像得出,随着贞观炉的普及,李靖家那座荒山很快就会变成金山银山。

想着,李勣把心一横:“药师兄,你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感情如何?”

李靖正色道:“自然是极好的。”

“那你看这石炭……?”事已至此,李勣索性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

李靖心里这个舒坦就别提了,满不在乎的一笑:“没问题,茂公放心,昨天我家那臭小子还让人运回来两大车,回头我让人给你府上送半车过去。”

李勣露出激动的表情:“哎呦,那可真是太谢谢了。”

李靖一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笔也写不出两个李字,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才有意义不是。”

凭心而论,初唐的武将之间关系那是极好的,互相挤兑更像是损友间的玩笑。

李勣前段时间拿李德謇买荒山说事,与其说是挤兑,不如说是好友间的调侃。

李靖做为当事人,憋气是憋气,可又有些无可奈何,现如今风向变了,如果不报复回来,反而会让李勣想东想西的有些难做。

所以此时的李靖现在心里是真痛快,若要用成语来概括那就是:得劲。

……

……

魏征这段时间挺难受的。

望着家里分别由李承乾和李昊送来了贞观炉和石炭,很是纠结。

他的老伴有哮喘病,生炭盆产生的烟味很容易让她发病,可不生炭盆的话又冷的受不了。

而贞观炉正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装上之后房间中温暖如春,如果觉得屋子里过于干燥还可以弄一盆水放在上面烧着保持房间里的湿度。

当然,最重要的是贞观炉没有烟,不会引发老伴的哮喘病。

怎么办,把炉子退回去?还是留下?

老魏很矛盾,就算他眼下把炉子退回去了,过几天少不得也要去买一个回来装上。

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间接承了李承乾与李昊的情。

想了好久,魏征终于下定决心,对大儿子说道:“叔玉,让人去把炉子装上吧。”

“父亲。”魏叔玉有些迟疑:“您还会弹劾太子和太子侍读么?”

“不错。”魏征点点头:“太子与李德謇从咸阳找到锻造贞观炉的前隋大匠固然是好事,但太子私自出宫本身就有错,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功与过,在为父看来不能相抵。”

魏叔玉道:“可是父亲,如果您继续弹劾太子殿下,是否会会有人说咱们家恩将仇报。”

魏征倔强的抬起头:“别人要说就说好了,老夫行的正,走得直,为大唐谋万世太平,岂会在乎一些嘁嘁小人。”

“这……”魏叔玉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父亲的想法,低下头不说话了。

倒是魏征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太子殿下和太子侍读把东西送来了,我魏家总要回礼才是,回头你代为父走一趟李家吧。”

魏叔玉尴尬的点点头:“诺!孩儿明日便去。”

第八十三章 起名鬼才——李二

李昊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就连上厕所都要一路小跑着去。

没办法,贞观炉已安流行起来了,大大小小的铁匠铺没日没夜的忙活,每天都有大量的贞观炉投入市场,然后又被抢购一空,随之而来的就是对煤炭的需求量不断增加。

起初的时候,两大车煤就算送人一部分,余下的也足够用上好些时候,可是到了现在,两大车煤拉回来,除去送人的那部分,余下的……好吧,其实根本就没余下什么东西。

这样的情况李昊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能把开矿提上日程,早点把煤挖出来,也好早点省心。

而在提高煤炭产量及运量之前,李昊只能想其它办法来解决煤不够烧的问题。

程处默就是在这个时间段离开了军营,来到了卫国公府,这憨憨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把忙碌中的李昊吓了一跳:“哈哈哈……妹夫,还不快来见过大舅兄。”

“滚犊子,谁是你妹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知道不!”李昊没好气的说道。

程憨憨铜铃一眼的眼珠子一瞪:“诶,你咋能不承认呢,俺爹被你下了泄药那次可是跟李家伯伯说好了,等你回来就跟音音定亲,咋,现想悔婚啊?”

李昊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哀嚎道:“大哥,你家老头子到底看上我哪儿了,我改成不!”

程憨憨不知道是没听懂李昊的话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哎,妹夫,这声大哥叫的不错,再叫一声来听听。”

李昊:“……”

妈蛋,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说德謇,你干啥呢这是,那些石炭怎么惹到你了,为啥要砸成粉呢?”李昊不语,程憨憨的注意力很快被一边正在抡着大锤砸煤块的家将所吸引。

“那是在拖煤坯。”李昊翻着白眼给程憨憨解释了一句。

程处默大头转了转,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家将与仆役,纳闷的道:“拖煤坯?啥意思?”

拖煤坯,是一种减少浪费,又节省煤炭的方式。

将煤渣掺上黏土、木屑,用水打湿之后搅拌均匀,用模具套出或方或圆的形状再晒干就可以。

后世李昊小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这么干,直到后来有了蜂窝煤,才算告别了拖煤坯的日子。

不过,李昊才不会给程处默解释这些,只是淡淡说道:“烧火,你们一天天跑到我家里来要煤,我又不是开善堂的,总得想个办法省点钱吧。”

“哼,小气。”小程同志撇撇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往后一靠扭了扭屁股:“哎?!这胡凳坐着舒服啊,德謇,又是你搞出来的吧?”

椅子的确是李昊这几天闲着无聊,利用空闲时间让人做的。

相比于程处默口中的胡凳,除了稍微高点,多个靠背之外没有任何区别。

故而程处默把它叫成胡凳倒也不算有错,只是,李昊却对此持不同意见,摇头无奈道:“教你个乖,这个不叫胡凳,而是叫贞观椅,陛下亲赐的名字。”

“贞观椅……”程处默挠挠头:“前几天是贞观炉,这又是贞观椅……。德謇,你说陛下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也许陛下就是起名界的鬼才也说不准。”想到前天给李二送椅子,伟大的皇帝陛下不暇思索直接命名贞观椅的一幕,李昊实在是无力吐槽这位帝国主义头子的自恋癖。

同时李昊也在庆幸,还好自己没把花露水和香皂直接拿给李二,另外石炭已经早有名字,否则很可能被命名为贞观水和贞观皂以及贞观炭。

嗯,好吧,事实上,伟大的皇帝陛下并没有让李昊失望。

皇宫大内,长孙无忌愁容满面的坐在李二面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悻悻道:“陛下,您觉着李靖家的小子还会不会再继续收购油脂?”

“让李德謇收购油脂?这又是为何?”李二撩起眼皮,纳闷道。

“陛下,肉食太多,市场饱和,百姓大多都买的都是瘦肉,那些多余的油脂根本卖不出去。”长孙无忌叹道:“当然,如果把价格降下来,还是会有人买的,只是这样一来会亏空很多。”

所谓油脂并不是指肥肉,而是指动物腹腔内壁上那一层厚厚的脂肪,也就说土话中的板油。

这种东西量少的话,总会有一些吃不起肉的百姓买上一些,但多了就很不好卖了。

以前某位大佬所说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完全可以不加修改的搬到这些油脂上来。

“嘶……”李二深吸一口气,为难的啧了一声:“啧,这个事情很不好办呐。”

“是啊,前段时间魏征弹劾那小子扰乱市场,恶意收购,逼着人家从此不再收购油脂,现如今……唉……。”长孙无忌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啊!”

李二起身转了两圈,数次想要说什么,最后都没有开口。

凭心而论,这位帝国主义头子还是很希望李昊能够继续收购油脂的,不为其它,只为贞观皂。

是的,就是贞观皂,香皂那个名字又土又俗,李二很不喜欢,还是觉得叫贞观皂好听。

之所以没叫开,是因为那东西根本就没多少,除了开始的时候李昊送进宫里的那一点之外,市面上一块都没有。

而李昊送进宫里的那些贞观皂使用了这么长时间,基本上已经快用完了。

想到很快就要回到那种使用熏香沐浴的日子,李二就觉得当初根本就不应该听魏征的。

魏征?对,就是魏征!

李二咬了咬牙,都这个老家伙的错,如果不是他,油脂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李二终于下定决心:“来人,传魏征觐见。”

“诺!”门外有禁卫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长孙无忌则是哭笑不得的看着李二:“陛下,魏征耿直,不通世故,若是让他来处理此事,臣怕会节外生枝。”

“怕什么,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李二摆摆手,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给老魏头儿一个教训,省得他以后乱说话。

至于说当初真正下令的自己……,嗯……朕只是被蒙蔽了而已。

第八十五章 我会被打死的

长孙无忌长的白白胖胖,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太有迷惑性。

这次如果不是李承乾主动说起,李昊还一直把这老货当成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呢。。

只可怜魏征那老头,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所谓油脂滞销不过是长孙无忌为了给外甥出气,特地搞出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让他丢脸。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这帮子老货就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以后还真不能小看了他们。

李昊暗自警醒的同时,打了个哈哈:“太子殿下,那个……臣还有事,先行告辞,告辞!”

见李昊要走,李承乾忙拉住他:“哎你等会儿,我跟你说,宫里的贞观皂快要用完了,你得抓紧时间再送来一些。”

“没问题,一会儿我就让人再给你送百十块,另外……我看长孙仆射手上尚有墨渍,殿下要不要也送几块?”借着说话的功夫,李昊眨了眨眼睛,借着李承乾身体的阻挡,伸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李承乾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立刻反应过来,给李昊还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大声说道:“话说我舅舅家里人也挺多的,既然要送……我觉着怎么也得几十块儿。”

长孙无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哼,你们两个臭小子,真当老夫是老糊涂么!”

“呃……舅,舅舅。”李承乾被抓了现形,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吱唔道:“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长孙无忌瞪了李承乾一眼,咂咂嘴说道:“高明,你虽然年龄尚小,但身份却非同一般,以后说话做事要过过脑子,不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舅舅不可能每次都能帮到你。”

李承乾低下头,瘪瘪嘴:“是,舅舅!甥儿知道了。”

都说长孙无忌与李唐皇室的关系如何如何亲密,李昊这回算是真见识了。

堂堂太子在长孙无忌面前乖的就像老鼠见了猫,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其中固然有长孙皇后的震慑,但如果李二不是特别看重长孙无忌,李承乾身为太子又怎么可能会把老长孙这个外戚放在眼中。

独孤家同样是外戚,与长孙无忌相比,背景也要深厚得多,可还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唉,你们两个啊!”长孙无忌见李承乾认错态度良好,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魏征此人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在他眼中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存在什么将功补过,老夫如果不用油脂滞销的法子拖住他,你们两上少不得要因为私自离京的事被他弹劾一翻。”

诶,说的好有道理哦。

李昊吧唧吧唧嘴,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

长孙无忌护着自家外甥错了么?站在李承乾的角度来看,老长孙无疑是个好舅舅,虽然护着李承乾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长孙家的未来,但为自己家族的未来考虑难道不应该么?

再看魏征,正直、清廉、喜欢较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个忠臣的典范,可站在李昊的角度看,这老家伙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他的行为却是在阻碍文明发展进程。

呃……好吧,老子只是个军校生,学的又不是人文专业,这种复杂的哲学问题还是留着以后来解决吧。

抛开恼人的烦心事,李昊笑嘻嘻凑到长孙无忌身边:“长孙伯伯,小侄知道您是为殿下和小侄好,以前是我们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啊。”

长孙无忌眯着眼睛看了看李昊:“你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

“伯伯说的哪里话,

“嘿嘿,伯伯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在您面前低头不丢人。”李昊嘿嘿一笑,揉揉鼻子岔开话题:“那个,冲兄弟这段时间在忙啥?好些日子没见怪想他的,若是有空的话,让他出来跟我们聚聚呗。”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的瞥了李昊一眼:“那小子正忙着上元节大比的事情呢,具体忙哪样,老夫也不知道,若想找他直接去家里便好。”

李昊与李承乾对视一眼,点点头:“嗯,小侄知道了。”

长孙无忌没来由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似是想起什么,皱眉道:“你们几个小子聚在一起该不会又要去闯祸吧?”

“看您说的,哪儿能呢。”李昊连连摆手:“我们最多就是聚聚,谈谈诗词,打打马球啥的,怎么可能去惹祸。”

“嗯,不去惹祸便好。”长孙无忌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扯住李昊问道:“不成,你还是说说要找冲儿做什么,否则老夫不放心。”

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李昊挠着后脖子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想找冲兄弟合伙搞点生意,您是大佬,不适合干这个。”

长孙无忌并未把李昊说的生意放心上,长孙家掌管大唐百分之七十的冶铁生意,每年赚的钱数都数不清,李昊口中的生意并不能打动他。

在他看来只要几个小子不出去闯祸,就比什么都强。

“好吧,老夫今日回去会告诉那臭小子一声,让他明日去找你好了。”

李昊听完乐的眉开眼笑:“哎,那可太谢谢您了。”

“行了,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吧,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正事说完,长孙无忌也没心思与两个小屁孩儿多说,交待一声,与李承乾互相行了一礼便去中书省当值去了。

李承乾直起腰,擦了一把鬓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嘘声道:“总算是走了。”

“怎么?殿下就那么怕长孙仆射?”李昊好奇问道。

“我倒是不怕舅舅,我是怕母后,舅舅跟母后关系极好,若是把今天的事告诉母后,少不得本宫又要受罚。”李承乾小声的说着,末了似是想起什么,对李昊问道:“对了,你说要跟冲表哥做生意?是什么生意?”

李昊笑道:“合伙儿养猪,怎么样,殿下要不要也掺一股?”

李承乾:“养……养猪?李德謇,你……你疯啦你?!让舅舅知道,再告诉母后……,我会被打死的。”

第八十六章 李昊请客(上)

李昊虽然穿越了,但骨子里依旧是个现代人。

整日羊肉、鸡肉、鸭肉吃了近两个月,尿尿都带着一股子羊膻味的日子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所幸唐朝还是有猪的,这不由让李昊生出自己养几头,没事杀来吃的冲动。

只不过,猎这东西因为生长环境太脏的缘故,除了一些贫苦百姓,大多数有地位的人是不屑去吃的,故而李昊一说养猪,李承乾立刻感觉有种塌天的感觉。

“德謇,本宫觉着我们完全可以做一些其它生意,比如那个贞观皂就不错,有了这次的事情,以后你再收购油脂应该没问题了,贞观皂就可以大量生产,你说对吧?要是还不行,还有贞观炉,咱也可以搞。”

李承乾几乎急的要哭了,扯着李昊死不松手,祈祷他还能保有最有一丝良知。

毕竟在李承乾看来自己这个侍读就是那种不达目的死不瞑目那种人,若他真想养猪,那就绝对会养,而且自己想跑也跑不掉。

事实证明,李承乾的预感是无比正确的。

李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太子殿下,这猪其实并不是为我们自己养的,而是为天下百姓养的,你想想看,若是我们大批量养殖成功了,大唐就可以多出无数肉食,此为百姓之福啊。所以不要在意其它人的眼光,也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子曰:义之所在,虽千万人而吾往矣!便是这个意思。”

“那是孟子说的!”李承乾跳着脚道:“李德謇,你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你这是想要本宫死啊!”

被李承乾指出错误的李昊没有半点羞愧的表现,继续吊书袋:“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李承乾把头摇的飞快:“不成,说什么都不成,总之这事儿本宫不参与,你爱怎么弄怎么弄。”

“真的?”

“真的!”

“那好吧。”李昊失望中带着惋惜叹道:“既然殿下不参与此事,那就算了。”

“这还差不多。”李承乾大大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嘱咐道:“明天冲表哥去你家,你可千万别提养猪的事儿,知道不?”

“知道。”李昊点点头:“明日只谈风月,不谈其它。不过,殿下明日去不?”

李承乾道:“去啊,我也好久没见表哥了,正好过去看看。”

“好的,明日我在家中等着,正好也请殿下堂堂我易牙的手段。”

……

……

次日中午,李承乾约上长孙冲来到卫国公府,刚一进门……。

‘嗖’,‘哐’。

一把闪着寒光的长槊自花厅之中飞了出来,贴着李承乾的鼻子飞过去,直直戳在对面宇文家的大门上,槊柄直颤。

惊魂未定之际,只听某老货的声音叫道:“好,好一手回马枪,秦二哥的功夫果真是出神入化。”

“哈哈哈……,老了,若是再年轻十岁,这一槊定能将宇文家大门破开。”秦琼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癫狂之意。

发生了什么?不是李德謇要请客么?为什么会有老人渣们的声音?

正疑惑间,门内转出李昊鬼鬼祟祟的身影:“殿下来了?快,快跟我去后院。”

李承乾纳闷道:“德謇,怎么了这是?你昨天可没说这些老灯也要来啊。”

“别提了,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绕过去。”李昊露出悲愤欲绝的表情摇摇头,给李承乾和长孙冲打了个眼色,绕墙而走。

待进了府中,三人猫着腰,借着围墙下花坛中草木的缝隙可以看到,李靖、李勣、李道宗、程咬金、秦琼、尉迟恭等等老货正围在一起开怀畅饮。

时不时有老货站起来,拿起武器到院子当中比划几下,说说当年自己的丰功伟绩,发出不似人声的狂笑。

“次奥,这帮老灯这是喝了多少?”长孙冲看的咋舌,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

李昊走在前面,扭过头:“不知道,大概每人小半坛吧。”

李承乾走在最中间,再次问道:“什么情况这是?”

“还能是什么情况,赶的好不好赶的巧呗。”李昊苦笑一声,边招呼两人前行边道:“原本我是打算就咱们几个喝点小酒,吃点小菜,结果没想到今日正是休沐之期,老货们来我家找我爹出去吃酒。”

“那就去呗?咋还在你家吃上了?”

李昊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是说赶巧么,老货们来的时候我刚好弄了两个菜出来,结果他们就不走了。”

李承乾面露古怪之色:“这帮老货还敢在你家里吃?上次没拉够?”

“你别说,我还真想……”李昊话说了一半,只听得程咬金那大嗓门叫道:“你们三个小子鬼鬼祟祟想干什么,都出来,别以为老夫看不到你们。”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看着着躲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见到李承乾,老货们齐齐一愣,纷纷见礼:“老臣参见太子。”

“高明见过诸位叔伯。”李承乾连忙回礼,尴尬道:“诸位叔伯还请免礼。”

李道宗喝的有点高,看看围墙又看看李承乾,大着舌头道:“高明啊,为人君者,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下次再上别人家记着要走正门,走正路。”

“是,谢叔父教诲。”被教训一顿的李承乾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骂翻了天。

亏得这帮老人渣还有脸说,老子刚刚要不是运气好,早特么被你们一枪戳死了,还走正门,老子也得敢呐。

李靖这个时候倒是没喝多,看着三个手足无措的小年轻摆摆手:“德謇,既然太子来了,你们便去后宅吧,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

“是,父亲。”李昊如获大赦,拉着李承乾与长孙冲便走。

这帮老货都是跟着李二打天下的主儿,李承乾虽然是太子,但根本镇不住场子,留在前面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没有半点好处。

等到绕过前厅,再也看不到那群老人渣之后,李承乾长长呼了口气,拇指跟食指比了大概半寸距离:“吓死老子了,刚刚就差这么一点你们知道么,就差这么一点,老子的脑袋就没了。”

第八十七章 李昊请客(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李昊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李承乾也染上了一口一个老子的习惯,好在后宅没有外人,几个小年轻缩在一起,倒也没人大煞风景的跳出来指责太子殿下出口成脏。

长孙冲这个时候也有些后怕,想到那寒光闪闪的长槊自李承乾面前略过的场面,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的说道:“德謇兄,刚刚那样的情况经常会发生么?”

长孙无忌是文官出身,来家里吃饭的都是些文化人,长孙冲打小就没见这如此狂暴的场面。

李昊尴尬的笑笑:“其实这样的事儿也不会经常发生,刚刚那只是个意外。”

李承乾撇撇嘴:“表兄,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事实上那些武疯子们只要聚在一起便会动手,就算是父皇办的宴会,若是没有外人在,也是同样的场面,本宫……见过不只一次了。”

这都是什么人呐!也太拿皇帝不当干部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帮老货有很大部分都是反贼,像出身瓦岗的魏征、程咬金、秦琼、李勣、张公瑾、屈突通、柴绍、候君集更是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硬生生占了三分之一的名额。

这么一想……李二这个皇帝当的似乎挺累的昂。

……

……

前厅之中摆的是大宴,后宅李昊的小院之中摆的自然是小宴,这与李昊当初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不过没办法,三个小年轻如果不想去前面跟那些武疯子凑热闹,就只能在小院里缩着。

长孙冲在椅子上坐下之后扭了扭屁股,摆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借着上菜的时间开口问道:“德謇,听我爹说你手上有桩大生意?”

“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谈。”看了李承乾一眼,李昊卖了个关子。

从长孙冲的问话中明显可以听出,李承乾并没有告诉他这桩生意是什么,考虑这些世家子弟对猪的反感,李昊决定等吃过饭以后再说。

说话功夫菜已经上齐了,虽然不怎么好看,但味道闻上去着实不错。

李昊比了个请的手势:“殿下,冲兄弟,请!”

李承乾有些犹豫:“那个……这里没下药吧?”

李昊起身来到李承乾桌边主动夹了一筷子爆炒腰花放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只要我没亲自动手,殿下可以放心吃。”

“嗯,那我就放心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李承乾却夹了一片腰花放进嘴里,用实际行动告诉李昊,只要你不吃的东西,我是不会吃的。

但事情真会如此简单么?

随着腰花入口,李承乾的表情就是一变,筷子飞快的伸了出去,又再次夹起一片,顺带着看向长孙冲。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李承乾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只见这位可以称得上大唐第一公子的长孙冲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形象,一双筷子使的如同旋风一般,飞快的在桌上各式菜肴间穿梭。

嘴里塞满了各种食物的同时,酸酸甜甜的葡萄酿一口接一口的灌着,每灌完一杯,就指指杯子让侍女给他满上。

至说话……好吧,嘴巴被塞得得满满的长孙冲其实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意图。

不至于吧?这吃相要是被舅舅看到,还不得被打死啊?

真丢人,李承乾有些嫌弃的想要撇撇嘴。

结果发现,自己的嘴巴也在不停的动,腮帮子里塞满了食物,根本无法完成撇嘴这个动作。

……

……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这才叫吃饭,这才叫美食啊。

仅仅用了一刻钟,李承乾和长孙冲就发现自己不会动了。

各自看着面前桌上的菜,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德謇啊李德謇,本宫快要被你害死了。”挺着小肚子,两眼发直的李承乾抱怨道:“为什么你家的东西这么好吃,为什么。”

李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殿下喜欢可以随时来吃。”

“不是,德謇兄,你,你这都是些什么食材,为什么我觉得从来都没有吃过。”长孙冲打着饱嗝问道。

李昊抽了抽鼻子,坏坏一笑:“猪肉!”

“猪……?!”长孙冲眼珠子瞪的溜圆:“这怎么可能?”

李承乾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自家表兄:“没啥不可能的,这家伙本事大着呢。”

李昊适时插言道:“猪肉纤维较为细软,结缔组织较少,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具有补虚强身,滋阴润燥、丰肌泽肤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家猪一年可以长到两百余斤,而羊最多长到六十来斤,鸡、鸭更不用说,根本没多少肉。”

好深奥!李承乾眨巴着眼睛,像是在听天书。

长孙冲若有所思,强撑着坐直了一些:“德謇,你跟我们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这就跟我提到的生意有关了。”李昊淡淡一笑:“因为我想要开一间养猪场,怎么样,冲兄弟有兴趣入伙不?”

长孙冲嘴角抽了抽:“养,养猪?”

李昊道:“对,就是养猪。刚刚咱们已经试过了,猪肉只要烹饪得当味道极为鲜美,所以……饲养出来应该是不愁卖不出去。”

长孙冲有些不解:“那为什么找我?而且这生意真的赚钱么?”

“当然,猪可是全身都是宝。”李昊侃侃而谈:“首先是产肉多,这一点刚刚已经说过了,与羊相比,肉产量多了两倍。其次是内脏,猪的内脏同样是好食材。”

李昊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爆炒腰花:“比如这个吧,这个是猪腰子,学名叫肾。”

腰子?一直没问自己吃的是什么的李承乾和长孙冲眼珠子一鼓。

李昊又指了指另一盘凉菜:“这个是拌口条,也就是猪舌头。”

舌头?李承乾与长孙冲腮帮子也鼓了起来。

李昊又指向一般溜肥肠:“这个是溜肥肠,也就是猪大肠,就是存……。”

不等李昊说完,长孙冲猛的跳起来:“别,别说了……呕……”

原本吃的开心快乐美的长孙冲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吃的竟然是这些东西,腰子,舌头,大肠……,尤其是那个大肠,刚刚长孙冲可是没少吃,现在一听食材的来源,再也忍不住了。

第八十八章 ?兵,不是那么好练的

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

长孙冲发誓,这辈子,不,连同下辈子算在内,再也不相信李昊这个混蛋了。

什么养猪计划,什么美食,都特么见鬼去吧。

李昊看着趴在那里吐啊吐的长孙冲,对李承乾挤了挤眼睛:“殿下,你表哥有洁癖?”

“没有!不过我能理解他。”李承乾的脸色有些苍白,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想猪大肠的事情。

原本想到满身都是泥浆的猪就已经够恶心了,但看在菜品味道还可以的份上,这种恶心还能够忍受。

可这李昊却偏偏要在最后提醒他们,刚刚吃下去的东西是猪大肠,这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要不,派人把他送回去?”看着几乎快要晕死过去的长孙冲,李昊无奈的道。

惯性思维真的能够害死人呢,溜肥肠,放在后世绝对可以算得上家喻户晓,就算有人不吃,也不会真的吐成这个样子。

李承乾对李昊的提议表示赞同:“那太好了,别忘了顺便也把我送回去,我跟你说,我现在一刻钟都不想在你这里多待。”

“那好吧。”李昊叫来府上下人,临行前对李承乾问道:“对了,养猪的事,殿下回去考虑考虑。”

李承乾:“……能不跟我提这个字么?我现在受不了这个。”

李昊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将李承乾和长孙冲送出后门,看着他们蹬上马车离去,摇头走回院子:“如果不是城外的庄子太小,老子还不稀罕跟你们合作呢,真是……。”

是的,李家在城外的庄子的确不怎么大,就算加上皇帝上次对李昊的赏赐,也没大到哪里去。

毕竟李家的根基不在长安城外,而是在三原县那边,庄子上的那点地也就是充门面用的。

而偏偏李昊接下来要搞的东西无论哪一样都需要占用大量的土地,不管是造纸也好,弄沼气池也罢,没有地就等于空中楼阁。

至于说在咸阳买下来的那座荒山,那里实在太远了,不管是运输距离还是生产环境,都不符合李昊的要求。

当然,李昊其实并不想折腾,做为一个官二代来说,老老实实的苟着对他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无法否认的是,在明确知道历史走向之后,李昊就算是想当咸鱼也是不成的。

身为穿越者,李昊明确的知道一年半之后将会有一场蝗灾席卷整个关中,他还知道三年后突厥将会战败,更知道十七年后自己会被李承乾牵连发配岭南,所以如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成了他最关心也最想解决的问题。

……

……

时间转眼过了两天,李昊终于等到了长孙冲的消息,一封请柬。

“诗会?什么意思?”将请柬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李昊皱眉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想让你去出丑呗。”李震一条腿登在桌子上,屁股下的椅子只有两条后腿支在地上,摇晃的过程中显得很是惬意。

程处默翻着白眼:“出丑?想多了吧,德謇会怕做诗?”

休沐之期已过,按说小程和李震不应该离开军营出来,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件麻烦事却让他们不得不来。

“别想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李昊无所谓的将请柬丢到一边,对李震问道:“刚刚你说翎府有些麻烦,指的是什么?”

“进度,进度太慢了。”李震叹了口气,愁容满面道:“这都快要半个月了,还有好多人左右都分不清楚,若再这样下去等到了全军大比的时候,可就啥事儿都耽误了。”

李昊深吸一口气,咂咂嘴没有说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训练一支一千两百人的部队竟然如此麻烦。

半个月了还是左右不分,至于什么协同配合,协同作战,协同指挥更是想都不要想。

程处默一巴掌拍在桌上:“嗨,要依俺看,这些都不用练,每人发一把斧头或者狼牙棒,到时候一拥而上,见一个敲一个,就不信谁能受得了。”

李昊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别掺和了,还斧头和狼牙棒呢,你也不看看有几个人能拿得动,挥得起来。”

程处默不服气的道:“挥不起来吓唬人也行啊。”

李昊没搭理程处默这个憨憨,对李震问道:“识字呢?这个怎么样了?”

“同样不理想,只是把开始教的那几十个字记住了。”李震摇摇头。

相比于队列训练,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些大头兵一定要识字,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没有必要,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让那些军卒多练练四百米障碍跑。

李昊突然问道:“苏定方呢?他在忙什么?”

程处默道:“跟以前一样呗,还能干什么。”

“他不管练兵?”李昊皱了皱眉。

如果苏定方不伸手,以程处默和李震的声望很难压住翎府的那些大头兵,这跟他们两个的背景无关,只取决于个人能力。

对于李昊来说也一样,翎府那些军卒的确很怕他,可是心里却不怎么服他。

“不怎么管,我觉得他好像另有些想法。”李震回答了李昊的问题,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着你应该去跟他好好谈谈,另外,翎府训练的时候你最好也能在场,结竟你是翎府的最高长官,你不在场的话,士卒们怕是很难心服。”

李昊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时间上的安排,最后点点头:“好吧,从明天开始我会过去。”

程处默狠狠挥了一下拳头:“太好了,以你大魔王的名头,去了之后一定能镇住这帮牲口。”

李昊:“……”

大魔王?我?

李震嘿嘿一笑:“德謇,自从你提出免除军棍,犯错一律关小黑屋的方法以后,名声可是大涨啊,几乎达到了谈之色变的程度,私底下听说不少人都想打你闷棍呢。”

“不是吧?打老子闷棍?”李昊一下子对去翎府练兵来了兴趣:“这么说老子明天可是非去一趟不可了,否则这帮小子还以为老子怕了他们。”

第八十九章 ?斗殴进行时

左领军卫驻地,翎府一千两百人分成无数个独立的小队正在训练场上进行队列训练。

“左右左,左右左……”

“向左转,向右转……,那个谁,方向错了,特么还要老子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

纷杂的训练场上,各式各样的口令层出不穷,将翎府的大头兵指使的团团围。

苏定方与李李勣远远的看着正在训练中的士卒,时不时会微笑点头。

队列训练看似简单无聊,但却可以锻炼士兵的服从性以及对命令的执行力,培养士兵的纪律观念,集体观念,同时也可以锻炼基层军官的组织、指挥、管理能力。

这是李昊当初制定训练计划时说过的话,而现如今已经初步看到了成效,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翎府上下便做到了《孙子·军争》中所讲的,不动如山和动如雷震。

至于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训练的时间太短,还看不出什么效果。

过了良久,苏定方叹道:“卫公不愧是兵法大家,总结出的练兵之法,当真有神鬼莫测之威。”

李勣认同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可惜李德謇那小子不怎么争气,每日不是摆弄一些奇技淫巧,就是出去沾花惹草,生生把他老子传给他的本事全都浪费了。”

兵部衙门中正在当值的李靖:“阿嚏……”

“左右左,左右左,翎府的兄弟真上火;小黑屋,你和我,上下左右一丈多……。”

可能是因为李勣与苏定方离的过远,与翎府训练场仅一栏之隔的勋府在完成训练之后,围在不足五尺高的隔栏另一侧喊起口号。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不过那个时候苏定方都在场,把翎府中不河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但今天老苏并未在现场,翎府的军卒哪里还压得住火,当场就炸了。

脾气暴躁的冯羌第一个骂道:“曰你们个先人,哪个敢再说一句!”

“哎呦,冯屁股火啦!怎么着,屁股拆线了?”勋府一群的军卒中同样有刺头的存在,一见是冯羌开口,立刻揭他老底,顺带叫出他的新绰号。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冯羌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叫自己‘冯屁股’,闻言立刻自训练的队伍中走出,来到隔栏边上:“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

“说了又怎样,冯屁股,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让一个小屁孩给修理的服服帖帖。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翎府都是一个德性,瞅瞅你们那熊样,站那儿跟根儿葱似的,咋地,打算上战场给敌人当箭靶呗?”

“哄……”一众勋府的大头兵集体发出哄笑声。

要说这人嘴是真骚,着实太能拉仇恨,原本还对关小黑屋有所顾虑的翎府众人再也忍不下去了,呼啦一下全都冲向隔栏。

本着能动手尽量别吵吵的原则,几个脾气暴的单手一按隔栏,以跳矮板墙的方式直接纵身跳了过去,二话不说就是一拳。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李勣、苏定方根本来不及赶过去制止,两方人已经打了起来。

围在隔栏边上的勋府军卒大概只有百来个人,而翎府这边可是整编满员。

一百对一千二,翎府这边许多人还没来得及跳过去,嘴最臭的那个就已经被打倒在地,其余围观的吃瓜群众仅来得及象征性的抵抗几下,也同样被放翻在地。

这下轮到勋府炸庙了,眼看着自家人被打翻在地,大部分正准备回去休息的勋府军卒掉头冲了回来。

霎时间拳脚齐飞,骂声四起,等李勣和苏定方赶到的时候,两边人马已经缠到了一起,唯一的区别就是翎府这边还保持着队型,而勋府则乱成了一团。

长达一个月多的队列训练,已经让翎府众人养成了习惯,不管是冲锋也好,跳隔栏也罢,都是一火人聚在一起,所以打起来之后,也是一火十个人聚在一起。

这样一来虽然双方的个人战斗力相差不多,但协调配合却大不相同,一方身边是熟悉的战友,另一方是各自为战,打起来高下立判。

只见翎府一方一火又一火聚在一起在斗殴中迅速型成以少打多的局面,个别身体强壮些的拼着硬挨几下,也要配合同伴将对手放倒,待打倒两三个之后,迅速扩大战果,型成三人小队或两人小队,再将对手围起来打。

见到如此情形,李勣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紧绷的脸上竟带上了一丝笑容。

苏定方亦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长长出了一口气。

两千多人的斗殴,若是实力相当双方打出真火很容易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万一出了人命引起哗变都有可能。

但现在嘛……斗殴呈现一面倒的趋势之后反倒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获胜的翎府一方看似十分轻松,这样的状态下士卒们还保有理智,下手也有分寸,场面也更容易控制。

只是……差别真的有这么大么?翎府只是进行了一个月的队列训练,另外就是每天都要进行四百米障碍跑,竟然能与以前‘势均力敌’的勋府拉开如此大的距离。

李勣与苏定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不远处的斗殴还在继续,但左领军卫的最高长官却在这个时候走神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斗殴已经差不多结束,勋府的人或躺或坐的倒了一地,翎府的人倒也不是一个没伤,不过受伤的都在自家袍泽的帮助下站了起来,跨过隔栏返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一方一盘散沙,一方队形依旧保持基本完整。

连日来的训练已经把集体的概念深深的刻进翎府每一个人的骨头里,一人犯错集体受罚的举措也让整个翎府团结的像是一个人。

在队伍之中,每个人都犯过错,也都被其它人连累过,开始的时候他们或许还会记得谁犯几次错,自己被连累几次,可时间长了,彼此间的羁绊多了,索性也就不记了,反正也是一笔记不住的烂账。

第九十章 ?老头子又背锅了

这么神奇么?还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李勣有些郁闷的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翎府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按说当初把李昊弄进左领军卫,给他安排到折冲都尉的位置上,就是为了让套取李靖的练兵方式。

现在,目的达到了,翎府被练了一个多月之后,进步神速,在斗殴的过程中稳占上风。

可为什么老子觉得很受伤呢?

大家都是国公,凭啥李靖那老小子比俺强那么多,随随便便弄个队列训练都能提高士卒的战斗力,这太不科学了吧。

不管怎么说,就算李勣把脑洞开到外太空去,他也想不到李昊安排的训练方式其实与他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让李勣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年轻给比下去了,估计会直接告老还乡,从此再也不提打仗这两个字。

……

……

李昊在见到自己留在翎府的亲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那亲卫跑的满头是汗,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都尉,出,出大事了。”

李昊正在为如何训练的事情发愁,闻言一翻白眼:“咋了?天塌了?”

“不是”亲卫飞快的摇头:“是咱们的人跟勋府的人打起来了,事情闹的挺大,把大将军都惊动了。”

“嗯?”

“那个,其实这次真不怪咱们的人,主要是勋府那边的人嘴贱,咱们人训练的时候他们一直在边上起哄,还编了句顺口溜……”

李昊打断亲卫:“告诉我谁赢了就行,别说其它没用的。”

亲卫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赢了啊,勋府那帮家伙被打的满地找牙,连他们都尉都给揍了,呃……这个不知道是谁打的。”

“都赢了还说什么,打了个都尉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李昊撇撇嘴:“不过就是个四品都尉,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好像你也是四品都尉吧,咋就看不起同僚了呢,亲卫眨巴着眼睛,觉得很有必要让自家都尉意识到这次事情的严重程度:“都尉,咱们赢是赢了,可是……可是咱们是当着大将军的面把整个勋府全都干翻了。”

“干翻就干……什么玩意儿?当着李李勣的面把勋府全都揍挺了?”李昊一下子站了起来,两只眼珠子都在冒光。

“昂,昂,是的。”自家都尉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希望不会被气的暴走吧,亲卫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

“很好,太好了。让这那老货看不起老子,总想着算计老子。”李昊兴奋的一挥拳头,在原地转了两圈,一指亲卫:“那个谁,一会儿你马上回营,告诉那帮臭不要脸的,就说老子明天请他们吃肉。”

“啥?吃,吃肉?”亲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都尉,咱们的人闯祸了。”

李昊没好气的瞪了亲卫一眼:“闯祸又怎么了,天塌了老子来扛。你回去告诉他们,别怕,以后要是再有人挑衅,继续给老子揍,只要不出人命,不管出了什么问题老子都替他们扛了。”

亲卫呆滞的点点头,带着满肚子的不可思议离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家都尉一点都不怕,不但不怕,反而还很兴奋,看来这长安第一祸害之名果然不是盖的。

……

……

李昊收到消息的同时,兵部的李靖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可怜的三卫将军望着传令兵离去的背影,看着手中李勣亲手写就的情况说明,痛并快乐着。

快乐是因为儿子长出息,练兵一个多月就已经取得了成果,手下人直接放翻对手全部,并且还能全身而退,抛开斗殴的问题不谈,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战果了。

痛的是,自己又要替那臭小子背锅。

李靖其实也想告诉别人,翎府的训练方式与自己无关,都是我家那小子自己想出来的,可问题是他说了别人也得信才行

红拂在吃晚饭的时候,发现自家老头子情绪似乎不高,好奇之下不由问道:“夫君,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为何闷闷不乐?”

“唉!”李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筷子:“夫人,你说德謇那孩子什么时候能让为夫省点心呢。”

“德謇?他又怎么了?”

李靖沉默片刻,长出一口气道:“左领军卫翎府跟勋府打起来了,勋府完败,一千多人被打成了滚地葫芦,就连勋府的折冲都尉都被打肿了眼眶。”

“翎府是德謇接手训练的那一支吧?”红拂想了想,抬起头道:“这是好事啊,说明德謇的训练方式卓有成效。”

李靖苦笑道:“那也得有人相信才行,现在消息传开,所有人都以为是为夫在背后指点的功劳,原本我还准备这段时间向陛下告老,闹出这样的事情之后,陛下如何还能放我离开。”

红拂道:“不告老就不告老,妾身搞不懂朝堂上的门道,也不懂你说的功高盖主,但妾身知道德謇是我唯一的儿子,为了儿子,夫君你就再多在朝堂上多坚持几年又能如何,大不了以后不再出战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唉,算了,一会儿让人把那臭小子叫来,为夫跟他好好谈谈。”

……

……

皇宫大内,正在教导李承乾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二陛下看着李勣写上来的奏疏,不住点头:“看来,我大唐将来又要添上一员骁将,好,好啊!”

李承乾探头探脑的想要看看奏疏上写的是什么,奈何个子不够高,只能试探着问道:“父皇,出什么事了?什么骁将啊?”

李二没有回答,将手中的奏疏合上之后,反问道:“承乾呐,对你的那个侍读,你可还满意?”

李承乾一脸呆萌道:“满意啊,李德謇很聪明,懂的东西又多,可以帮儿臣很多忙。”

“嗯。”李二点点头,继续道:“那么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李承乾认真想了想:“这个嘛……,儿臣觉得他很贪财,有些时候不大靠谱。”

李二眯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贪财……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李承乾:“……”

贪财也是好事?那我要不要也贪财一点呢?

第九十一章 斗殴事件的后续

上千人的斗殴如果说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自欺人,但如果说影响有多大,这个还真不好说。

因为从建国开始就一直在打仗的关系,初唐之时全国尚武,上至皇帝下至军中大佬就没几个让人省心的主儿,一场没有动刀子的斗殴,尽管人数多的吓人,但还真就没人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是一个想法,当兵的嘛,咋能没点脾气,打个架很正常。

只是……为啥满长安都在传卫国公李靖有大才呢,这事儿明明跟老子无关呐。

李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盯着面前一脸无辜的儿子,数次欲言又止。

难道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发了?老祖宗这是要大义灭亲?李昊被瞅的心里直突突,壮着胆子问道:“爹,您老找孩儿有事儿?”

“翎府与勋府之间的冲突你知道吧?”

你听听,明明是一场斗殴,可到了老祖宗口中就变成了冲突。

唉,还是这人还是要多读书才好。

李昊眨眨眼睛,佩服的看着李靖:“谢谢爹爹教诲,孩儿知道了,以后不管谁问,孩儿都不会承认那是斗殴。”

李靖:“……”

什么人呐这是,你以为老子这是在跟你窜供么?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红拂呵斥了李昊一句,瞥了李靖一眼道:“你爹是在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哦,知道,刚刚翎府那边有亲卫过来通知孩儿了。”李昊一缩脖子,看着老头子放在桌上的掌刀,忙不迭的解释道:“可是……娘,这事真跟我没关系啊,不是我让他们打架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去翎府了。”

在红拂的威慑下,李靖强压怒火,沉声问道:“老夫问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昊一拍胸口:“孩儿回去就给翎府那帮兔崽子加练,练到这帮混蛋连床都爬不上去,孩儿就不信,那时候他们还有心思打架。”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靖无语的与老婆红拂对视一眼,那意思:你儿子要是再这样老子要忍不住了噢。

你动手试试,老娘跟你拼了。

红拂回瞪了李靖一眼,转对李昊说道:“德謇呐,这次的事情闹的很大,不管是对朝堂还是对百官都要有个交待,你明白你爹的意思吧?”

“不明白,要给百官交待那也得等我当了兵部尚书以后再说吧,现在好像早了点。”李昊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黑锅都已经甩到老头子身上去了,糊涂帐就糊涂帐呗,都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李靖气的胡子都在抖,眼珠子一个劲的往立在门后那根胳膊粗的棒子上瞟。

还特么兵部尚书,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要继承老子的家产了呗?

李昊当然明白老头子是啥意思,左右不过就是让他以后少得瑟,练兵的事情到此为止,从今往后大家都一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话说回来,李昊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色鬼进了女儿国,赌棍进了拉斯维加斯,想忍都忍不住。

想着,顺嘴说道:“爹,您的意思其实孩儿也明白,可是这事儿我也没办法啊。”

李靖气道:“怎么就没办法,你让为父省点心不行么?老老实实的去宫里陪太子读书不行么?不折腾那些奇技淫巧不行么?练兵的事情别乱出主意不行么?”

“行道是行。”李昊挠挠头,有些为难的道:“可是爹,孩儿这满腹经纶的,一肚子学问不自觉的就往外冒可咋整。”

李靖:“……”

红拂:“……”

合着我们生了个天才呗?

李靖夫妻矛盾的要命。

以前的儿子每日寻花问柳,走马章台,夫妻俩就愁。

愁儿子不争气,看看别人家儿子,要么武艺超群,要么吟诗作赋,再不济的也当个谦谦君子。

现在儿子不寻花问柳,走马章台了,夫妻俩又开始愁。

出头的椽子先烂不知道么?老老实实当个太子侍读不好么?为啥非要拐带太子出宫,为啥非要去练兵,为啥非要摆弄那个贞观皂和杜康酒?

把李昊赶出去之后,李靖夫妻相顾无言,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良久,红拂道:“夫君,勋府和翎府之间的事情……。”

“让茂公看着处理吧,尽量不要把事态扩大。”李靖没好气的说道:“茂公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练出来的兵竟然还不如德謇一个孩子操练一个月的兵,亏他还有脸把事情捅到老夫这里来。”

红拂点点头:“这样也好,让他们内部处理总好过闹上朝堂。不过,若是让英公处置此事,德謇不会吃亏吧?”

李靖信心十足的道:“不会,李勣那匹夫还指望着德謇帮他带兵呢,怎么会给他亏吃。”

“那以后……”

“看情况再说吧。”想到以后,李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

……

事实证明,李靖的判断其实并不准确。

李勣在这次冲突(是的,就是冲突不是斗殴)的处理上似乎有他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当李昊来到左领军卫大营点卯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李勣那笑成一朵花的老脸:“贤侄啊,好些日子没见,个子又长高了嘛。”

“李叔,您老可是越来越年轻了,倒是让小侄好生羡慕。”说着没有营养的套话,李昊嘴巴歪了歪,这老家伙还真是不要个脸了,前天还在老子家里喝酒,今天就好些日子没见,亏他说的出来。

李勣这老货闻言哈哈大笑,忽的指着一位左眼眶有些青肿青年:“哈哈……,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勋府的折冲都尉赵文远,你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可要多亲近亲近。”

赵文远上前一步,抱拳冷幽幽的说道:“李都尉练兵的手段高明,只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怎么样,不如找个时间切磋一下如何?”

呦呵,找事儿来了?李昊眨眨眼睛,没搭理赵文远,看向李勣道:“李叔,他这是啥意思?”

不等李勣开口,赵文远接口道:“赵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领教一下李都尉拳脚上的功夫,不知李都尉可否赏脸?”

第九十二章 ?爱谁谁,老子不干了

哎呦,这是找场子来了?李昊重新打量了一下赵文远,坚定的摇摇头:“不赏!”

开什么玩笑,老子的脑袋又没被驴子踢过,跟你们一帮武疯子打,真当老子是傻的么。

人贵有自知之明,相比于冷兵器为主要作战方式的大唐,李昊在后世学的那些东西在这里只能算是渣渣,出其不意或许能够发挥一些作用,但要是放到擂台上,必输无疑。

赵文远似乎早料到李昊会拒绝,鄙夷道:“李都尉难道是怕了?”

李昊翻着了个白眼:“怕?老子只是不想让你输的太惨。”

“呵呵……”赵文远冷笑一声:“是么?如果只比嘴上功夫,赵某必须承认不是李都尉的对手。”

哎呀,我这小暴脾气。

李昊二话不说,袖子一卷,来到赵文远面前,抬手……出脚:“我去你大爷的!”。

只听“梆”的一声。

毫无防备的赵文远眼珠子一鼓,夹紧双腿蜷缩着身子倒了下去:“吱……”。

大帐之中陡然一片寂静,满帐只余小赵同志倒吸冷气的声音。

李勣满头冷汗,大喝道:“李德謇,你,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李昊低头看看已经没了反抗之力的赵文远,抬头对李勣道:“李大将军,好歹我也是太子侍读、开国县子、大唐十佳青年,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拿话挤兑老子。”

李勣跳脚道:“那你也不能偷袭啊!人家可是光明正大的约战。”

李昊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哦,那我就是偷袭了,该怎么处置您看着办呗。”

李勣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看蜷缩在地上的赵文远:“来人,先把赵都尉抬去医官那里。”

就如同李靖所猜测的那样,李昊所训练的翎府在左领军卫表现的太过出挑了些,一场完胜的斗殴更是让众人嫉妒非常,甚至就连李勣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

故而赵文远出言约战李昊的时候,整个大帐之中没有任何一人出来制止,个个都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等着看李昊被姓赵的教训一顿,好杀杀他的威风。

结果没想到,李昊这货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言不合直接动手将赵文远给了个半死,连句废话都没有。

待赵文远被人抬走,李勣深吸一口气:“德謇呐,你刚刚实在太冲动了些,你这样做,让叔很为难啊。”

李昊将卷起的袖子放下,大咧咧说道:“这有什么,刚刚我都说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大不了我不干了,跟陛下乞骸骨告老还乡。”

这下李勣可有些坐不住了,乞骸骨什么的那是扯蛋,可‘不干了’三个字却让他悚然动容,啧声道:“唉呀,你这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这才多大点事儿,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李昊哼了一声,破罐子破摔道:“李叔,小侄一直都觉着做人要与人为善,要以德服人,可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总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挡了他们上进的路,既然这样,小侄倒不如离开左领军卫,反正我爹也能养的起我,没必要在这里受那份闲气。”

李勣眼角抽搐几下,与人为善?以德服人?你李德謇还要脸不要。

苏定方见李勣有些不好开口,主动做起老好人:“德謇,别耍孩子脾气了,刚刚那事儿的确是赵文远不对,反正刚刚你气也出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吧。”

整个左领军卫上下的态度其实都差不多,既不想让李昊离开,又想给他栓个笼头。

换句话说就是既想占便宜,又不想给好处。

可李昊又岂是好相与的,当初老头子还在外面打仗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自家老头子回来了,作为官二代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不扯旗造反,还真是谁也不怕。

所以他压根就没把苏定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摇头:“算了,我觉着我还是离开左领军卫好了,离开以后翎府便与我再无瓜葛,你们爱咋处理咋处理。”

这可怎么办?苏定方看向李勣。

李勣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就让李昊有如此大的反应,当下也不端架子了,和颜悦色道:“贤侄啊,叔知道你觉着委屈,这样吧,回头叔狠狠骂赵文远那小子一顿给你出气怎么样?那小子其实就是头倔驴,部下打了败仗一时想不开所以才来找你麻烦,不过你放心,以后叔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怎么样。”

李昊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李叔你也别觉着小侄我不给您面子,其实今天就算没有赵文远,我也是打算要跟您请辞的,毕竟翎府的事情闹的这么凶,总要有人为此负责,所以就让小侄我来担这个责任吧。”

李勣听的这个气啊,偏偏还没有一点办法。

换成左领军卫的其它人,还能按照不遵军令来处置,该打板子打板子,该降职降隔。

可是李昊属于有后台的,打板子肯定是不行的,至于降职……人家本来就要走,降职不降职的人家根本不在乎。

思来想去,李勣决定还是再忍忍,打了个哈哈说道:“贤侄啊,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别急着去找陛下辞官,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叔向你保证,你以前的那些条件,叔一定全力满足,这样总行了吧?”

“那……,我再想想吧。”李昊低头想了想,终于算是松了点口:“不过李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文远挑衅同僚,总要受点教训才行,您说呢。”

李勣忍着气道:“没问题,叔跟你保证,一定让他受教训。”

“嗯,那就好,既然这样,我先回翎府那边看看。”

扯虎皮做大旗,借着老头子的名声和李勣对练法之法的渴望,李昊很轻松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乐呵呵的离开了中军大营。

回头望望,感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群当了那啥还想立牌坊的混蛋,想从老子这里拿好处,还想让老子俯首帖耳,还真是拿穿越者不当神仙是吧?

对于这样的人,李昊只有一句话:都给老子玩儿蛋去!

第九十三章 处置

当然,不干了也只是李昊的一句气话,虽然在老头子的支持下的确能够做到,但说实话,真的没有那个必要。因为除非他以后再也不想与军方有任何交集,否的的话,不管哪一卫估计都跟左领军卫是一个德性。

不过,道理虽然如此,可该争取的好处却不能不争取。

毕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撒泼打滚耍无赖的唯一作用就是提醒一下李勣那老头儿在斗殴问题上该偏向谁要搞清楚。

兜兜转转之下,李昊很快来到了翎府军营。

其实这说来也怪,按说十六卫的每一府其实都相当于后世一个团的编制,完全可以拉出来独立设置一个驻地。

可偏偏不知上头怎么想的,非要把每一卫都弄到一起,亲府、勋府、翎府紧挨着,四五千人彼此之间就那么一道破栏杆,这要是不出事都特么奇了怪了。

翎府之中,程处默、李震、庞校尉以及另外两人个年近四旬的校尉正聚在一起讨论着昨天的斗殴事件,老庞笑的脸上褶子都在闪闪发光,大声跟满脸羡慕的小程嚷嚷着:“程小将军你是不知道,昨天那可真是太过瘾了,几千人聚在一起干架,打的那叫一个爽。

咱们翎府的兄弟也争气,一直保持着队形不散,互相配合,打的勋府没有丝毫还手之力,最后勋府的赵白脸都亲自下场了,结果被兄弟我在人群中回首那么一拳,揍了个乌眼青,哈哈……。”

程处默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懊恼的直挠头:“真的?哎呦,你说我昨天怎么就鬼迷心窍跑去找德謇了呢,这要是留下该多好。”

“好什么好,这次怕是麻烦大了。”李震幽幽道:“我爹如何治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估计咱们这次少不得要挨板子。”

程处默大咧咧道:“挨板子也无所谓,反正也打不到咱们头上,德謇不是说过么,天塌了有高个顶着。”

“啪”,程处默话音刚落,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立刻到李昊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诶,德謇,你回来啦?”

“程处默,你大爷的,合着老子来这里就是给你们顶雷的是吧?”李昊没好气的瞪了程处默一眼,气鼓鼓的骂道。

“哪那能。”程处默尴尬的摸了摸后脖子,嘿嘿笑着道:“你是有本事的,英公怎么也不会为难你是吧,若是他真那么干,不就成卸磨杀驴了。”

这个憨憨,说谁是驴呢!李昊的脸更黑了,强忍住一脚踹出去的冲动,转头看向庞校尉:“老庞,姓赵那小白脸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看他挺牛逼啊。”

庞校尉起身对李昊行了一礼,答道:“汉东郡公陈叔达的女婿,仗着读过几年书,平日里看不起这看,瞧不上那个,牛的不行。”

李昊听完一愣:“文人?”

“不是正统的文人,就是读过一些书罢了,骨子里还是个匹夫。”李震接过话头:“不过那小子倒是生了一张好嘴,靠着那张嘴把老丈人哄的乐呵呵的,在陈家倒是有些地位。”

李昊有些无语,还以为那赵文远是个什么人物,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个吃软饭的,早知如此在中军的时候就应该揍他一顿,让他吃点苦头。

不过李勣那老灯也够坏的,竟然玩了一手驱虎吞狼的把戏,还好被老子识破了,否则……。

诶?老子好像,可能,大概……算是把那小白脸给揍了吧?

摇摇头,把那些不怎么靠谱的念头从脑子里摇出去,李昊对庞校尉等人说道:“这次的事情看在你们还算争气的份上,英公如果追究起来老子替你们扛了。”

庞校尉等人立刻乐的眉开眼笑:“谢都尉。”

虽然早知道很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李昊在没有出面之前,众人还是有些忐忑。

没等庞校尉几从笑容收敛,李昊又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斗殴的事情老子替你扛了可以,但不遵军纪,擅自行动的事你们总要给老子一个解释吧?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斗殴的时候你们应该正在组织训练才对。”

“啊?都尉……”庞校尉和另外两人个校尉有些傻眼。

李昊摆手打断庞校尉的解释:“什么都别说,也别解释,带头闹事的那几个,七天禁闭,一刻钟都不能少,你老庞嘛……也是七天。”

说到小黑屋的七天禁闭,庞校尉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三天小黑屋关下来,铁打的汉子都会拉夸,若是关上七天,这还有活路么?

程处默和李震想要说情,还没等开口便听李昊说道:“老子要的是铁打的汉子,不是怂包,既然敢打架,就要敢承担错误,明白么?”

“明,明白。”军中汉子最怕听到的就是个怂字,庞校尉虽然对小黑屋畏之如虎,也只能咬牙硬撑。

李震见事情已成定局,生怕李昊再整出其它什么妖蛾子,连忙岔开话题道:“德謇,咱们的人队列训练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吧,你看是不是该进行下一项了?”

“不行,三个月的队列训练,一天都不能少”顿了顿,李昊继续道:“不过却可以加点项目,这样吧,十里武装越野,所有军卒,全副武装,每天给老子跑两趟。”

“不是吧?那……那不是跑死了?”程处默惊道。

“放心,跑不死,既然这么紧张的训练还能有心思打架,就说明这帮家伙还有体力。”李昊正色说道:“老子就要把这帮混蛋的体力全都榨干,累到他们拽着狗尾巴都上不去床,看他们到时候谁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庞校尉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啥庆祝的心思都没了。

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呢,每天奔行二十里,还是全副武装,要知道,连铠甲带弓、箭、刀、盾等兵器加在一起足有二、三十斤,二十里跑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思来想去,众人还是觉得应该跟都尉大人好好说说,要不然这么整下去非出大问题不可。

第九十四章 ?生日礼物(上)

“都尉,要不咱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二十里的武装越野虽然分成两次跑,但对士卒来说还是负担过重了,只怕有很多人会坚持不下来。”庞校尉十分诚恳的说道。

李昊决然道:“坚持不下来就调离,我翎府只要最好的,哪怕最后一个都剩不下,我也不想要一堆没用的垃圾。”

垃圾?庞校尉有些无语,在他看来翎府的兵都是最好的,怎么可能是垃圾。

不过,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校尉,而李昊则是都尉,又是翎府的最高长官,那就爱咋咋地吧,谁让现官不如现管呢。

搞定了几个校尉,翎府士卒的恶梦便开始了,每天除了站军姿,走队列,练体能外加读书识字之外,又加了一项十里武装越野。

背着弓与箭,提着刀,穿着铠甲的大头兵吐着舌头,跑断肠子的画面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有些士卒累的受不了提议见,但李昊的答复简单而有力,只有四个字:受不了,滚。

在普世价值观中,想撒泼打滚胡搅蛮缠?可以!但必须让人觉得你有利用价值,否则别人凭什么像你爹妈一样惯你一身臭毛病。

李昊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冲突’事件之后加大的训练量,增加了武装越野项目,其主要目的只有一个:老子的队伍只要精锐,不要炮灰,没有坚定的意志,没有团队精神,体能练不上去,统统给老子滚蛋。

并且武装越野训练的不仅仅是士卒,而是整个翎府上到李昊下至医官一个不少全都要练。

中军大营中姓赵那小白脸的挑衅让李昊感受到了危机,为此他不得不给自己施加一点压力。

好在上辈子的李昊经历过系统的训练,再捡起来除了累些倒是不怎么废事。

……

……

清晨,薄薄的雾气笼罩整座军营。

早早爬起来的翎府官兵洗漱过后,习惯性的背起行囊,开始新一天的训练。

李昊作为翎府最高长官,套上这几天临时赶制出来的沙袋之后,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作为军官,只要负重不缺,负在什么地方还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程处默穿着一样的装备跑在李昊的身边,只是这货充分的继承了老程的牲口属性,三十多斤的负重背在身上跟没事儿人一样,一边跑还能一边聊天:“德謇,休沐的时候你去我家一趟呗。”

“呼呼……有事?”李昊跑了不到两里呼吸开始变的急促起来。

程处默挤挤眼睛:“没啥大事,就是我妹子想你了。”

“不去。”李昊喘着粗气道。

“去吧,你要是不去,我怕是要活不成了。”程处默涎着脸,往李昊身边凑了凑。

李昊瞥了程处默一眼,剧烈的喘息已经让他没有力气说话了。

这个憨憨说话吞吞吐吐,其中必然有诈,老子敢答应就出鬼了。

程处默见李昊不吱声,自顾自说道:“休沐那天是音音的生日,你就算不去,也要准备一份生日礼吧?”

“音音……生日?真……真的……假的?”李昊不得不开口了。

程处默道:“当然是真的,俺又不是你,啥时候说过假话。”

你大爷的!李昊瞬间又不想搭理程处默了。

只是小程同学却没有一点招人烦的自觉,兀自说道:“我告诉你,音音可是跟我说了,礼物必须有新意,不能是随随便便从街上买来的,也不能太俗。”

“滚,滚一,一边去,别理,理老子,老子,不,不想搭,理你。”喘到要死不活的李昊狠狠瞪了程处默一眼,玩了命的向前跑去。

人不大,要求倒是不少。

还新意,老子认为最有新意的就是啥也不送,绝对有新意。

……

……

十里地,五公里,跑下来之后李昊几乎累瘫在地上。

没招,十四岁还没有发育成熟,很难达到成年人标准。

程处默虽然牲口,但十里地跑完也累的跟狗似的,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累,累死老子了,李德謇,你想好送音音啥礼物没有?”

继续不搭理他,李昊翻了个白眼,拖着疲惫的又腿,在训练场边上溜达着。

隔了好一会儿,呼吸平复之后,李昊解下身上的沙袋,坐到程处默身边:“跟我说说,平时音音都喜欢些什么。”

程处默扭头看着刚刚升起的朝阳,眯着眼睛张着嘴哈了几口气,又盯着哈出的雾气瞅了半天才满不在乎的说道:“不知道,我只负责传话,你要是真想知道,抽空回去自己问问她呗,反正她是你未来的婆姨,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李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程、处、默,老子再说一次,老子跟你妹子没有一文钱干系,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

程处默把头一摆:“那俺不管,反正这是俺爹说的,你要是反对,自己找我爹说去。”

这个混蛋!想到老程那一口亮闪闪的大牙,李昊觉得头疼。

算了,跟这一家子浑人讲不出道理。

放弃了继续争论的李昊在程处默屁股上踢了一脚:“喂,起来了。”

“干啥?”

李昊道:“不是你说音音要过生日么,跟老子准备生日礼物去。”

“你想好了?”程处默眼睛一亮:“打算送音音点什么?”

李昊摇摇头:“眼下还不知道,我要去找老冯问问,看他能不能打造出来。”

“成,那咱赶紧走。”程处默一改刚刚蔫吧的状态,一下子跳起来,拉着李昊就走。

刚刚跑完五公里的李昊两腿软的跟面条似的,险些被拉一跟头,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好不容易从程憨憨手里挣脱出来,叫上不远处的两个亲卫,向着中军方向走去。

作为一军主官,离营是要请假的,李昊可不想在这方面授人以柄。

看着李昊离去的背影,整个翎府所有人都兴奋的站了起来,尽管这对他们正常的训练没有任何一点影响,可看着大魔王离开,还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第九十五章 生日礼物(中)

将作监的大门口,两个低头弯腰、鬼鬼祟祟的身影徘徊不去,引的几个警卫频频侧目。

该死的将作监位于皇城之内,周围尽是朝庭要害部门,像什么三省六部、十六卫驻京办之类,尤其是右武候卫,就在将作监的对门,由不得李昊和程处默两人不怕。

程处默的目光第三次从右武候卫驻京办的门口掠过,咋舌道:“德謇,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算了,鬼知道那老头儿啥时候出来,再等下去若是被俺爹看到咱们两个,那就完犊子了。”

“急什么,这么长时间都等了……。”把程处默的大头从自己身边推开,忽然眼前一亮:“来了,走,跟我过去。”

程处默闻言向望向将作监门口,只见一个瘸腿的老头子正拄着拐杖立于台阶之上东张西望的向四周看着。

“老冯,这里,这里啊。”李昊压着嗓子,挥了挥手,引起了老头儿的注意。

“李侍读?不知李侍读找老朽何事?”冯煕循声望去,终于发现了蹲在门口石头狮子后面的李昊与程处默。

李昊跳起来,越过几个‘门卫’来到老冯面前,虚情假意的扶着老头儿,向里面努努嘴:“老冯,咱们进去说,这里人多口杂,别泄露了机密。”

说我们呢这是?几个门卫面面相觑,看着李昊进入将作监的背影,心里有些腻味。

“李侍读到底有什么事?”等进了将作监里面,转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之后,冯煕纳闷的问道。

这老头儿自从上次煤炉子事件之后,重新恢复了将作监大匠的身份,虽然瘸腿依旧,但精神头儿却与以往大不相同,矍铄了许多。

并且念在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李昊牵线搭桥的原因,老头子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李昊笑嘻嘻的说道:“帮我打造一件东西呗。”

“是什么?”冯煕看上去有些犹豫,倒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觉得信心不足。

“贞观车!”鉴于李二的恶趣味,李昊索性给自己要打造的东西直接命名。

“啥?”冯煕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贞观车是个什么东西。

“是这样啊。”李昊说着,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勒起来,不多将一辆自行车的样子画了出来。

冯煕初时还有些疑惑,可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

老家伙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李昊所画的自行车对他来说就像蜂蜜对于熊,大米对于老鼠,那啥对于色儿狼。

可听了一会儿,老冯头儿眉毛便皱了起来,揉着下巴道:“不对,不对啊,李侍读你这轮子是前后排列的?而且只有两个?”

“你别管几个轮子,事实上就算只有一个轮子它也能骑。”李昊没心思跟一个古代人讨论离心力的问题,摆摆手说道:“这东西眼下有几个关键点,首先是轴承,这个很关键,呃对,具体轴承是个什么样子咱一会儿再说,还有就是轮胎,这个可真要了亲命了,老冯,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既韧性十足又十分耐磨,而且可塑性要好。”

整整一天时间,李昊全搭在给冯老头儿讲解自行车构造上去了,这虽然麻烦,可又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否则没有具体尺寸,没有具体要求,就算老冯将他需要的零件打造出来,也装配不上。

……

……

接下来的两、三天,李昊将全部时间都放在了将作监,与冯煕还有他儿子,三人没日没夜的鼓捣,耗费了无数的材料之后,终于将需要的东西打造了出来——一辆弯梁自行车。

望着组装成型,立于众人面前的‘车’,所有人都满头黑线,已经无聊了好几天的程处默拍着大头啧啧出声:“哎呀我说德謇,这就是你说的车?你确定这东西是给人用的?”

“废话,不是给人用的难道是给你用的?”李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程处默:“……”

“李侍读,你确定这东西能骑?”老冯头儿围着车子转了两圈,有些不大确定。

“当然能骑。”李昊信心十足的一拍胸口,上前几步跨坐到车上,对众人说道:“而且不光能骑,这东西还将引领时代朝流,成为长安城的一道风景。哈哈哈……,我李德謇将成为自行车之父,历史将会铭记。”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李昊脚下用力,车轮滚动,自行车平稳快速的移动起来。

不得不说,古代的工匠就是牛逼,纯手工打造的轴承竟然没有一点生涩感,链条的承受力也不错,而藤条制成的‘轮胎’不光韧性足,耐磨性似乎也不错。

李昊脚下生风,越踩越快,自行车的速度在老冯等人见鬼的目光中很快飙升到近乎每小时三十公里。

诶?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等等……我,我刹车呢?

“啊……”。

“咣当”。

“稀里哗啦……”。

乐极生悲的李昊终于自食恶果,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将自己拍到了墙上,那场面直叫个惨不忍睹。

……

……

程音音一个小屁孩的生日自然不会像六十大寿那样大办。

事实上,能来给这小丫头过生日的只不过是为数不多的七、八个小年轻罢了。

而这七、八个小年轻当中,只有李昊打扮的比较另类。

只见他头缠绷带,吊着左胳膊,脚下一瘸一拐,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程咬金在瞅到李昊的第一眼就乐了,咧着大嘴:“哎贤婿,你这是得罪人多了,让人套麻袋了?”

“呼……”不生气,我叫不生气,李昊翻了个白眼,决定不搭理程妖精。

程音音被老程说的俏脸通红,狠狠白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对李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不等李昊开口,程处默那个憨憨凑了上来,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他这叫自作自受。”

“滚犊子。”李昊顿时疼的龇牙咧嘴,骂了一句,随后看向程音音:“妹子,为了给你置办礼物,哥可是遭老罪了。”

程音音愕然:“你……你去抢珠宝店了?”

李昊:“……”。

第九十六章 生日礼物(下)

见李昊不说话,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他,纷纷开始琢磨程音音这话的真实性。

李昊一脸的郁闷,没好气的说道:“程音音,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品味的人?拿珠宝送人,亏你想得出来。”

诶?好像重点错了吧?

程音音眨巴着大眼睛,定定看着李昊。

“哎算了。”李昊无奈的挥挥手,对带来的自家下人道:“去,把咱的礼物拿上来,让这些土鳖见识见识。”

众人:“……”。

这是群嘲么?丫是想躺着回去吧?

受邀而来的雪雁郡主狠狠白了李昊一眼,带着手捧精美盒子的侍女来到程音音面前:“音音妹子,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雪雁姐姐。”程音音与李雪雁对视着,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李昊撇撇嘴,这些女人呐,真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小小年纪一个个就学会了明争暗斗,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

“音音,生日快乐。”又一个小姐姐来到程音音面前,声音铿锵,身披英雄大氅,飒爽英姿,一双大长腿……。

好吧,小姐姐穿的有点多,看不到腿,但根据英雄大氅里面那一身罗袍腰带的位置多少可以猜到一些。

这小姐姐送的礼物是一把看上去并不华丽的长剑,这倒是与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很相配。

“谢谢灵姐姐。”程音音的声音中透着喜悦,估计跟这小姐姐关系不错。

李昊正猜着长腿小姐姐的身份,不想小姐姐却一转身来到自己面前,寒着脸冷声道:“怎么,连堂姐都不叫了?”

“啊?”李昊陡然张大了嘴,一副痴呆的样子。

“当了官,封了爵,好胜心就强成这个样子,莫非是不想让我管你的事?”长腿小姐姐的目光停留在李昊吊着的胳膊上,声音虽清冷,却隐含关切之意。

李昊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接道:“那个,其实我这伤是自己弄的,跟别人没关系。”

“狡辩。”小姐姐眯了眯眼睛,却没有再问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喂,你怕不怕。”程处默不知何时凑到了李昊身边,小声嘀咕道:“自打三年前她出去拜师学艺,咱们舒服了三年,眼下这女魔又回来了,将来的日子怕是有些难熬。”

李昊一阵头大,这都什么跟什么,老子明明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好不好,怎么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不搭理程处默,将目光转向正在献上礼物的其他人。

不多时,自家仆役回来了,推着修整一新的自行车。

“这是什么?”

“样子很奇怪啊。”

“带轮子,应该是车吧?”

众人盯着李家仆役推来的自行车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程音音看向自行车的目光中带着惊讶与欣喜,尽管不知道那车子是如何用法,但那淡粉的颜色与别致的样式,着实让她有些心动,情不自禁问道:“李家哥哥,这是要送给我的么?”

“嗯。”李昊站起来,从仆役手中接过自行车推到花厅中间:“自行车,就目前来说,大唐唯一的一辆。”

唯一一辆?这份礼可有些大了呢。

程音音眨眨眼睛,虽然此前她对大哥程处默说过,必须让李昊拿出一件特别的礼物,可说过也就说过了,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结果没想到,李昊竟然真的拿出一份特别的礼物,而且还是大唐仅有的。

这家伙果然很特别呢,或许他真的与传说中的那个纨绔不大一样,盯着李昊,程音音心中百转千回不由有些痴了。

程处默这憨憨作为第一辆自行车诞生的见证者,洋洋得意的站起来:“小妹,你可不要小看这自行车,这东西跑起来速度虽然没有骑马快,但也慢不了少多,虽不能日行千里,但四、五百绝对不在话下。”

“什么?四、四五百里?”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被李昊推车的自行车,或是不屑,或是嫉妒,不一而足。

程咬金却撇撇嘴:“臭小子,吹牛也要有个限度,还日行四、五百里,你咋不说这车能飞呢。”

“哎,爹,这是真的,孩儿亲眼所见。”程处默把脖子一梗道,指着李昊道:“您看他这一身的伤,就是因为车的速度太快摔的。”

李昊:“……”

你大爷的程处默,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吧!

“德謇,程大公子说的是真的么?”身边突然传来小姐姐的声音,李昊扭头一看,正是堂姐。

“如果路况够好,四、五百里问题不大。”将里与公里换算了一下,李昊点头说道:“当然,体力也要跟得上才行。”

小姐姐继续问道:“那这车是怎么用的?”

“是啊,李家哥哥,这车要怎么使用呢?”程音音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来到李昊面前。

“我知道,我知道。”又是程处默的声音传来,没等李昊有所反应,丫已经将他挤到一边。

双手扶着车把,潇洒的一偏腿骑了上去,在程音音厌恶的目光中用力一蹬车蹬……。

“哎……哎……哎哎……”。

没学过如何骑车的人根本无法掌握平衡,只想着炫耀的程处默也不例外,骑上之后车子很快倒向右边,向着人群撞了过去。

“咣当”一声,人仰马翻。

“啪”,李昊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

没办法,程憨憨开了一个很恶劣的头,为了打消众人对自行车的恐惧,李昊只能自亲示范。

单手扶着车把,吊着膀子,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轻轻松松的骑了一圈,然后……车子被程咬金在女儿的娇嗔以及众人鄙夷的目光中拿走了。

“德謇哥哥。”失去了生日礼物的程音音瞬间化身童间萝莉。

“德謇……”李雪雁幽幽怨怨的样子煞是可怜。

“堂弟!”长腿小姐姐冷幽幽的声音像是来自九幽地府。

李昊被围在中间,欲哭无泪,刚想说点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程咬金哇哇大叫的声音。

第九十七章 ?老程献宝

次日,休沐结束的第一个早朝。

东宫明德门外,文武百官或是骑马,或是坐轿,乌泱泱来了一大群。

等待上朝的过程中,远远的看到一个黑点,携风雷之势滚滚而来。

只见那人面如锅底,豹头虬髯,穿着一身紫色官服,哇呀呀乱叫着,时不时双脚在地上猛的一蹬,人便窜出七、八丈。

众官员面面相觑,彼间已经熟的不能再熟,远远已经认出来人。

程咬金?这货又要闹哪样?

这货平时不是骑马的么?今天……,今天这是骑了个什么玩意儿?

正想着,程咬金已经来到众人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骑在自行车上哈哈大笑:“哈哈……,怎样,诸位看俺老程的新坐骑如何啊?”

大老程身高七尺有余,体重不下两百斤,骑在李昊送给他闺女的自行车上就跟姚明骑了二哈差不多,大长腿耷拉到地上老长一截。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歪打正着的成全了不会骑车的程妖精,只要他两条大长腿用力往地上一蹬,车子立刻就能窜出七、八丈,虽然模样跟蛤蟆跳似的有些不雅,但速度却着实不慢。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由于昨天衣襟绞入车轮的原因,老程深深的汲取教训,身上官服下摆不管前后此时全都掖进腰带里面,配上他胯坐在自行车上的模样……应该怎么说呢,反正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知节,你座下那是何物?”秦琼与程咬金关系最好,见他不着调的样子,黑着脸问道。

“这叫自行车,哎,俺老程新得的宝物。”老程说着,偏腿从车上下来,单手轻轻一提,直接把车子拎了起来,看样子大有带着这东西进宫上朝的意思。

杜如晦盯着程咬金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卢国公,你这是打算带着它上朝?”

程咬金振振有词道:“那当然,大唐上下只此一辆,音音那丫头还不埋怨死俺。”

众朝臣满头黑线。

秦琼试着问道:“此物……是音音那孩子的?”

“昂。”程咬金昂着头,毫无羞愧之色的道:“俺那个当太子侍读的女婿送给音音的生日礼物。”

这无耻老货,竟然连闺女的生日礼物都抢,怪不得那什么自……自行车颜色如此粉嫩,原来是给女娃娃用的。

李道宗原本不打算理会老程的,但听了老程的话后却大步流星走了出来:“程老匹夫休要胡言乱语,李德謇那小子明明就是我河间王府的女婿,何时成了你程家之人。”

诶?俩老汉争婿?这热闹可有得看了!

一群无良老头子瞬间散开一圈,谁也不说话,全都八卦的竖起耳朵。

程咬金的性格自然不会管什么场合,什么地点,当即把牛眼一瞪:“什么你河间王府的女婿,明明是俺老程的女婿,不信你问李靖。”

声落与李道宗同时把目光投向站在人群后面,一脸懵比的李靖。

我在哪?我是谁?发生了什么?

灵魂三问之后,李靖终于回过神来,无奈道:“程知节,那日老夫明明是说一切只看德謇那孩子自己如何选择,何时答应过让他做你程家的女婿?道宗贤弟,那日虽然尊夫人曾到寒家,可也未曾确定两个孩子的关系,只是与贱内说让他们接触一下看看,却不知河间王府之婿的说法是从何而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明白了,但程咬金却梗着脖子说道:“俺不管,只要李德謇那臭小子不傻,早晚都会是俺老程的女婿,李靖你就算狡辩也没有用。”

“不错,狡辩是没有用,程老匹夫,别的事情你可以胡搅蛮缠,但这件事上,老夫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老夫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把我河间王府的人抢走!”

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郡王,一个国公,竟然为了一个祸害吵得不可开交,而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啥时候祸害都这么吃香了?

众吃瓜群众面面相觑,三观被刷了一遍又一遍。

好在这个时候明德殿的大门适时打开,大太监林喜从里面走出来高叫上朝之声打断了两个正准备动手的老汉。

众朝臣见没了热闹,纷纷散去,排着队走进明德殿,只有程咬金与李道宗二人互相气咻咻的瞪着眼睛,谁也不肯低头。

李二此时已经坐到御座之上,正觉得这几天过的有些无聊,抬眼却发现手下两员大将正在对视,彼此间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穷极无聊之下的皇帝陛下立刻饶有兴致的问道:“道宗,知节,你二人是怎么回事?”

程咬金本就属于无理搅三分的主儿,闻言放下手中自行车,哭天抢地的道:“回陛下,河间郡王仗势欺人,强抢俺老程的女婿,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李道宗也不是善茬,不等李二开口,抢先截胡道:“陛下,明明是程咬金这老夫匹见才起义,窥伺臣弟女婿才华,打算抢回家中,此时却反咬一口。”

诶?什么情况?

李二眼珠一转,隐隐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见过两家争一个女人的,却没见过两家争一个男人的,这事儿怕是不好掺和。

精明过人的李二当下决定,两不相帮,换句话说就是——看热闹:“咳,此事你二人各执一词,朕一时也无法决断,待过段时间朕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

“诺!”程咬金与李道宗互相瞪了一眼,纷纷点头。

就在此时,李二看到了程咬金身边的自行车,眉头皱了皱又问:“程知节,你身侧那是何物?”

“何物?”程咬金先是一阵迷茫,接着便想起今日上朝的目的,把自行车一拎道:“陛下,老臣是来向陛下献宝的。”

“献宝?可是此物?”李二再次看了那自行车一眼,不解道。

“正是,此物名为自行车,可日行四、五百里。”程咬金得意道:“若是将此物配至全军,足以将十六卫的每日行军路程提高一倍有余。”

日行四、五百里?吹牛的吧?

还配至全军,老子们又不是没见你程老匹夫是如何催动这自行车的,难道你这老货是打算让十六卫全都变成蛤蟆?

想到大军开拔,大几十万人每人一辆自行车,全都跟蛤蟆似的蹬着走……众朝臣集体陷入懵比之中。

第九十八章 凯子(上)

李二相信程咬金会骗自己,这老货二是二了点,但却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二货。

可是……看着那诡异的淡粉色,再联系一下老程骑在上面的样子,李二很难相像这种东西装备部队之后会是如何的惨不忍睹。

当然,更主要的是,那车子一看就很高级,想必价格也不会便宜,若拿来装备部队……好像大唐还没奢侈到那种程度。

“程大将军,你确定那个所谓的自行车能日行四、五百里?竟然比普通的战马速度还快?”说话的人是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脸上带着揶揄的神情。

正一脸希翼望着李二的程咬金扭过头不屑道:“盛彦师,再他娘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信不信老子把你屎打出来。”

盛彦师面色大变,厉声道:“你,程知节,大殿之上,你怎可如此无礼。”

“刮躁个甚,你就说服不服,不服一会儿散朝之后,老子找你单练。”

盛彦师此前亦是瓦岗之人,与程咬金算是旧识。

只是数年前李密反唐之时,他设计弄死了当时跟随其身后的王伯当,故而一直被老程视为仇寇。

秦琼熟知程咬金的脾气,怕他真的在大殿上闹出事来不好收场,出言喝道:“知节,大殿之上休得无礼。”

“哼!”程咬金撇撇嘴,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爱车退回朝班,连向李二推荐的心思都没了。

李二倒也是好脾气,见他退回去了倒也没说啥,只是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朕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宣布……”

殿下众臣齐齐竖起耳朵,纷纷猜测李二口中的喜事会是什么。

待吊足了众人胃口,李二喜滋滋再次开口:“诸臣工,唐俭从占城国发回急信,太子侍读李德謇所言的三季稻……确有其事。”

“什么?!”不管是知道消息的还是不知道消息的,大殿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反应快的立刻站出来给李二歌功颂德:“陛下广纳贤才,周听不蔽,得此三季稻种,功比三皇五帝,是为大唐之福,万民之福!”

“哈哈……”三季稻的事着实让李二高兴坏了,闻言竟哈哈大笑,难得没有训斥手下溜须怕马。

做为事件当事人李德謇的爹,李靖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竟然真的有三季稻存在,而且还是唐俭亲眼所见。

那么只要把稻种带回大唐,过上几年岂不是可以从根本上解决大唐缺粮的问题?

而做为‘第一个发现三季稻’的儿子……,大爷的,这功劳好大,真的好大。

正想着呢,却听李二温言说道:“药师啊,你生了个好儿子,若好好培养,可比古之萧何。”

李靖连忙躬身,惶恐道:“陛下过誉了,德謇生性顽劣,当不得,当不得。”

把李德謇比作萧何?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汉初三杰之首,汉高祖刘邦手下的头号亲信,地位丝毫不下于眼下的长孙无忌。

如果是在儿子成年之后,有了与之相匹配地位,李二再这样说的话还好,可现如今这样说,岂不是等于把那臭小子架在火上烧。

李靖急的头上汗的冒出来了,却奈何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尤其这话还是李二说的,根本无法收回。

倒是一边的程咬金乐的哈哈大笑:“哇哈哈……,俺老程家的女婿就是厉害。”

众人一头黑线,怎么又扯到女婿那去了,该死的程妖精,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丢脸么?

……

……

发现三季稻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长安各个角落,百姓欢腾,奔走相告。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昊却对此无动于衷,毕竟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没啥好兴奋的。

而且长孙冲上次邀请他参加的诗会就在明天,想到很快就会见到一大批青年‘才俊’,李昊就更没心思去琢磨什么三季稻了。

李承乾本来是想要给他庆祝一下的,但在发现他的确不想庆祝之后,索性也就放弃了原来的打算,只是拖着他讨要传说中的自行车:“德謇,咱们是不是兄弟?”

李昊把头摇的飞快:“不是。你是太子,是君,我是臣子,是臣,殿下还请自重。”

“我……”李承乾讨了个没趣,瘪着嘴道:“李德謇,本宫发现越来越不想理你了。”

“太子殿下,你的目的太明显了。”李昊摊开手,耸肩说道:“想要自行车就直说,为啥要转弯抹角呢。”

李承乾被噎的直翻白眼,深吸一口气道:“行,你够狠。这么说吧,一百辆自行车,你说,一共要多少钱。”

“一百辆?”李晨诧异的抬起头:“你要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本宫要,是……”李承乾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新罗的使节想要。”

新罗?李昊挠挠头。

这个国家怎么说呢,在他的印象中,唐朝时期的新罗就当相于后世的凯子,属于典型的人傻钱多。

在新现,贵族阶层处处模仿中原,学得一身浮夸喜好奢华的本事,拿着从百姓手中搜刮来的钱财,大肆招摇。别的不说,单就一个新罗宰相,这里奴仆就不下三千人;皇室更是大肆修建宫殿、园林等景观以供玩乐。

这样的一个国家,没人会拒绝与他们做生意,李昊当然更不会拒绝,当场拍板:“没问题,咱卖了,一千贯一辆车,要多少有多少。”

“哈,一,一千贯一辆?”李承乾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这也太黑了吧?我以为五贯就够了。”

李昊无语的看着李承乾,这不行啊,堂堂太子眼界怎么这么低呢,五贯一辆自行车,连成本和运费都不够好么,必须给他好好上一课。

想着,吸了吸鼻子:“殿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新罗使节主动找上你的,对吧?”

李承乾点头又摇头:“对啊,呃……也不对,他是先找到了冲表哥,然后冲表哥又带着他来找的本宫。”

李昊不清楚为什么新罗人没有直接来找自己,但这并不重要,李承乾说完之后,他立刻道:“我最亲爱的殿下,既然是他们主动找的你,那就说明一个问题,这帮家伙不差钱,他们只是想要把钱花出去,然后得到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从这一点来看,别说一千贯一辆自行车,就是两千贯,他们也会买。”

第九十九章 凯子(中)

一千贯一辆自行车已经不能用贵不贵来形容。

但李昊认为,一辆花纹繁复,造型精美,并带有皇室标识的限辆版自行车放在唐朝值这个价钱。

至于李承乾的想法,好吧,大唐太子殿下已经彻底被洗脑了,脑子里除了钱还是钱,以至于第二天诗会的时候,看到三位小姐姐所骑的自行车之后,李承乾的瞳孔几乎变成了方形。

李昊甚至不得不用干咳来提醒他:“咳咳,亲爱的殿下,请不要走神了好么。”

李承乾艰难的转过头,纠结着问道:“德謇,一千贯啊,你觉得新罗人会答应么?”

李昊淡淡的笑着,低声说道:“答不答应又能怎么样,这东西成本只有两贯,就算他们不答应,我们只不过就是亏了两百贯而已,如果答应了,只要卖出一辆,我们就有几十倍的利润。”

李承乾似乎也想通了,狠狠一点头:“好,一会儿那个新罗使节过来的时候,就按你说的价格告诉他。”

“没问题。”

……

……

长孙冲的诗会是在开满腊梅的芙蓉园中举办的,一对对青年男女徜徉其中,或是低吟浅笑,或是窃窃私语不一而足。

这样的活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办起来的,首先主办人必须有足够的声望,其次还必须有足够的地方,赶巧的是,长孙冲做为长孙皇后的新侄子,这两样条件他都具备。

只不过,在李昊看来,这分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诗会的旗号搞出来的相亲大会。

与李承乾再次确定了自行车的价格之后,李昊放眼打量整个园区,心中生出十分诡异的感觉。

“太子殿下,堂弟。”清冷的声音响起,长腿小姐姐与李雪雁、程音音结伴出现在李昊与李承乾的身后。

“呃……,堂姐、雪雁、音音。”李昊的嘴角轻轻抽了抽,尽量保持微笑,与三人打起招呼。

李月灵,李昊大伯李正明的女儿,比他要大两岁,这是程音音生日那天之后,李昊旁敲侧击从程处默嘴里得到的消息。

李月灵对李昊微微点头:“自行车的事……谢谢你。”

李昊笑道:“没啥,都是一家人嘛,应该的。”

送给程音音的自行车造型十分漂亮,当场就吸引了李月灵、李雪雁等几个女孩子的注意。

本着一台也是送,两台也是给的原则,李昊善解人意的又找冯煕打造了几台,安排管家老陈给几个女孩送过去。

正是因为这样,几个女孩骑车出行的画面成了长安城的一道新的风景,也正因如此才会引得新罗使节去找长孙冲接洽,联系上李承乾打算购买一百辆。

李雪雁与程音音两个女孩听到李昊的话俏脸微微红了一下,年龄最小的程音音更是狠狠白了李昊一眼:“谁跟你是一家人啊。”

诶?反应怎么这么大?

李昊坏笑着对程音音打趣道:“音音妹妹是不是想歪了?我跟堂姐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程音音小脸红扑扑的,恨恨跺脚嗔道:“什么嘛,你刚刚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继续逗小丫头:“那我是啥意思!”

“你,你明明,你明明就是想占我便宜,我……”

李雪雁奇怪的看了程音音一眼,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这种说话的语气就跟撒娇卖萌差不多,这不是小丫头的性格嘛。

“呵呵……”李昊笑着刚想说点什么,不远处长孙冲带着一个三十多岁,身披雪白狐裘,十分骚包的人走近。

那骚包的家伙先是对李承乾躬身失礼:“外臣金俊英见过太子殿下。”言罢,又转向李月灵三个女孩:“见过三为漂亮的小姐。”

外臣?金俊英?李昊斜眼瞥了那骚包一眼,已经明白了这凯子的身份。

李承乾摆了摆手,十分大方的道:“免礼吧,今日是私下的聚会,不必拘礼。”

“多谢殿下。”金俊英直起腰,很随意的李昊挤到一边,谦逊的对李承乾问道:“殿下,不知昨天上午的事情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个嘛……”李承乾侧过身子,似笑非笑的指了指李昊:“买车的事情本宫原则上可以答应,但具体的事情你与本宫侍读谈吧,这件事他可以全权处理。”

新罗使节金俊英扭头看向身侧,似乎刚刚发现李昊一般,随意的抱了抱拳:“这位相必就是太子诗读了吧,贵国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了本使的请求,还希望你能快点将一百辆自行车准备好,需要多少钱,直接到本使住处去拿便可。”

这货咋这牛逼呢?该不是新来的吧?李昊摸了摸鼻子,郁闷的发现自己似乎被人鄙视了。

“呵呵……”一阵轻笑声传来,竟是李雪雁与程音音见李昊吃瘪,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长孙冲也觉得有些没面子,强笑一下对李昊道:“德謇,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罗使节,善德女王的堂兄金俊英,五日之前方才入京。”

“哦。”李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热情的道:“原来是来自新罗的亲王殿下,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闻名胜似见面。”

诶?见面不如闻名?

金俊英脸色发青,眼角狂跳。

这骂人呢不是。

李月灵小姐姐早知道自己这个堂弟不学无术,可没想到竟然不学无术到这种地步,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李昊一眼:“说反了。”

“啊?”李昊一愣,用力一拍额头:“是是是,错了错了,我重说啊,闻名胜似见面,见面不如闻名。”

金俊英:“……”

李月灵:“……”

这回小姐姐就是再傻也知道李昊是故意的了,想到刚刚堂弟被那新罗使节轻视,嘴唇蠕动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李俊英却不知道李昊是故意的,来到大唐这段时间,他只听说过李德謇是纨绔子弟,是长安第一祸害,可万万没想到,这纨绔子弟竟然已经不学无术到了此等程度,怒火攻心之下不由叫道:“你这还是反的!”

第一百章. 凯子(下)

一个小小的新罗亲王,李昊还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新罗女王那个王位放在大唐也就是与李道宗等人相当,亲王更是要矮上一截,牛逼个j8毛啊,竟然敢叫英俊……呃不是,俊英。

当然,名字起的烂也就算了,毕竟是爹妈给的,谁也说不了什么,可长成一副小白脸算怎么一回事,还有那看向三个女孩的眼神,跟特么色中恶鬼似的,如果这样老子都能忍,岂不是让人话我大唐无人。

盯着面前帅到没朋友的小白脸子,李昊暗自腹诽着,脸上却持着热情的笑:“新罗亲王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连中原谚语都知道,在下也是情急,领会精神,领会精神啊。”

金俊英满头黑线,不应该说满头黑雾缭绕,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转头对李承乾说道:“太子殿下,贵属博学多才外臣佩服。”

李承乾也很尴尬,小脸扭曲着瞪了李昊一眼:“那个,李德謇,新罗使节找到本宫想要购置一批自行车,你务必要让使节满意,知道吗!”

“殿下放心,臣省的。”李昊的脸几乎笑成一朵花,这边答应着,那边对金俊英问道:“你要自行车啊?”

金俊英此时一句话都不想与李昊多说,伸出一根手指言简意赅的道:“不错,一百辆。”

“嘶……,这么多?”李昊揉了揉下巴。

“怎么?李侍读不会是想说没有吧?”金俊英把头抬了抬,将鼻孔对准了李昊。

李昊咧咧嘴,有些为难的道:“有……车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过我想问问亲王,你有钱么?我们那车可是千贯一台,百辆自行车那就是十万贯。”

“什么?十万贯?”金俊英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脸都有些扭曲:“你怎么不去抢。”

三个女孩更是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停在远处的三辆自行车,那里放的哪里是三辆车,分明就是三大堆钱呐。

就连长孙冲也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原本他还打算跟李昊要一辆自行车骑骑,现在一听这价格,嗯,更得要一台了。

“亲王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这可比抢钱快多了,而且还没有风险。”看着帅脸扭曲的金俊英,李昊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就是亲王你走了我们太子殿下的门路,否则的话就算有钱,你也买不着。”

“你什么意思?”金俊英皱眉说道。

李昊咂咂嘴:“这个事吧……其实很简单,你要的自行车那是限量版的,每年最多只生产一百辆,想要购买的话,首先要提供一份财力证明,证明自己的财产在十万贯以上,其次还要有身份,官职三品之下,爵位县伯之下就算有钱也不会卖。

当然,亲王你是不需要提供财力证明的,我相信你有这份财力,也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

可话说回来,你一次把一年的产量都买走,别人若是来买车怎么办?这可是很得罪人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不缺钱!”

金俊英很快抓住了重点,眨巴着眼睛诧异道:“你,你不缺钱?你的意思是那自行车是你卖的?”

李昊十分得瑟的点点头:“完全成确,亲王如果在长安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李德謇眼下穷的可就剩下钱了,所以这自行车嘛……千贯一台,不二价。”

诶?这个逼让你装的。

还穷的就剩钱了,可你就是再有钱,还能比老子我有钱?

看着不远处正在窃窃私语的三个漂亮女孩,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李承乾,金俊英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当即笑着说道:“若是照李侍读这样说的话,千贯一台的价格还真是不贵,这样好了,本使愿出二十万贯,买下两百台,如何?”

站在一边的李承乾呼吸一滞,与长孙冲对视一眼,眼睛都有些红了,刚要点头答应,却听李昊斩钉截铁道:“不卖,就一百台。”

金俊英道:“为什么?本使又不是不给钱。”

“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李昊傲然道:“来自新罗的亲王殿下,我李德謇在长安虽然名声不好,可还是有原则的。”

原则,原则值几个钱啊,那可是十万贯,十万贯啊,知道自行车生产成本的李承乾急的几乎要跳起来,奈何李昊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能郁闷的拿脚去搓地上的石头。

金俊英见李昊说的斩钉截铁,知道无法让他回心转意,故作郁闷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一百台就一百台好了。”

“没问题,如此的话,合作愉快。”

……

……

交易谈妥,金俊英志得意满的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年纪小小的程音音愤怒的哼了一声:“哼,有钱了不起啊!”

李昊幽幽叹了口气:“音音,事实上,我觉得有钱真的很了不起。”

程音音:“……”

李承乾顾不得其它,上前急声说道:“德謇呐,那可是二十万贯,干嘛不卖。”

“因为……我看他不顺眼,想要坑他一笔。”李昊若有深意的笑着,那莫测高深的样子,看的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堂姐李月灵冷冷说道:“一台自行车一千贯,难道这还不够坑人?堂弟,你可别告诉我这车真的值这么多钱。”

李承乾生怕李昊真的把成本价说出来,连忙给他打眼色。

李昊又不是傻子,不用提醒也知道如何回答,当即一笑道:“当然不值,这车的价格最多不会超过一百贯,不过新罗人傻钱多,从来都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你不卖的贵一点,说不定他就不买了。”

奸商啊奸商,李月灵看着得意的堂弟,觉得很有必要回去跟自家叔父好好说说,千万不能让这小子再堕落下去了,否则李家的脸都会被他给丢光。

长孙冲憋了半天,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急声道:“德謇,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每年只打造一百辆自行车?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我们都没有车骑了。”

“嘿嘿……”李昊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怎么可能,我跟你们说……”。

第一零一章 ?诗会开始喽

“什么?你说新罗那个什么亲王看不起本宫?他……他凭什么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你的话似乎很矛盾。”听完李昊的解释之后,李承乾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

李昊耸耸肩膀:“这有什么矛盾的,新罗人有一种极度自卑的情绪,在这种情绪的长期影响下,他们逐渐放飞了自我,开始践踏一切比他们优秀的东西。”

李承乾摇摇头:“本宫有些理解不了,你能说的简单点么。”

李昊道:“举个例子来说,这次买自行车在那个金俊英看来,千贯一台的自行车在大唐没人买得起,而他却可以买整整一百辆,这就从侧面证明新罗人比唐人有钱。”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长孙冲喃喃道:“千贯一台自行车,我不买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因为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好么。”

“脑回路不同,人家就是那样想的,改不了的。”李昊叹了口气,想到了后世某个到处乱认祖宗的国家。

孔子、老子、孙子都是他们的祖先,四大发明是他们的祖先首创,说出这些话的人正牌祖宗似乎就是新罗人。

李承乾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新罗人的诡异之处,忽听不远处传来金俊英得意的声音:“十万贯算什么,那可是限量版的自行车,全天下只有一百辆。”

李昊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强行忍住了。

李承乾见他表情有些扭曲,忍不住问道:“李德謇,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在想,要不要再生产一些,用五十贯一辆的价格运到新罗去卖,让他亏到死。”李昊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淡淡说道。

众人哑然无语,半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雪雁才犹豫着说道:“德謇,这样……不好吧?”

李昊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的确不怎么好。”

这还差不多,李雪雁暗自松了口气,却听李昊又继续道:“五十贯一辆的话想赚回十万贯就要两千辆车,产量不够啊。不过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款式再推出一百辆限量款嘛,名字就叫贞观初年款,还照这个价钱卖他。”

三个女孩集体石化。

李承乾一头黑线:“李德謇,你还是个人?”

李昊一翻白眼:“咋了,我还没说后年再推出一百辆贞观二年款呢。”

“金俊英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年年都买。”长孙冲眼角抽搐着提醒道。

李昊忽然想到了本山大爷,坏笑着说道:“事在人为,反正只要他不死,我就一直卖他,千贯一台车,这种买卖可不常有,如此优质的客户怎么也不能得罪喽。”

李承乾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苦逼,堂堂太子,每年的月俸加在一起竟然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越想越憋屈的情况下,忍不住说道:“不成,李德謇,这买卖怎么也要算本宫一份。”

“可以啊,二一添做五,怎么样?”

“我告诉你,你这可是大生意,没本宫的帮忙,你的车子连长安都运不出……”李承乾说了一半突然顿住,诧异的看着李昊:“诶?你答应了?”

李昊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对啊,其实就算殿下你不说,我也是打算五五分的。”

好人啊,这样贴心的侍读,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见啊。

李承乾顿时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一把拉住李昊:“哥,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

太子的亲哥?开什么玩笑,你敢叫,我也不敢答应啊。

在长孙冲诡异目光的注视下,李昊连忙摆手道:“殿下你别高兴的太早,其实五五分帐的话,卖自行车的钱到咱们手里也没有多少。”

“嗯?为什么?”李承乾茫然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爹!

李昊看着李承乾道:“殿下,十万贯啊,这么多钱你觉得陛下会眼睁睁看着咱们两个独吞么?不说其它,只要陛下一句话,将作监就不会再帮咱们打造任何一个零部件,到那个时候咱还卖啥自行车。”

李承乾急道:“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吧?”

李昊道:“飞是不会飞的,不过,这钱至少要分给陛下九成,也就是说,咱们能留下一成也就不错了。”

分,分给老头子九成?李承乾觉得心疼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九成那可是九万贯啊,说没就没了。

正心疼的时候,不远处人头攒动,散布花海间赏梅的众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聚拢了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诗会终于要开始了。

李承乾与长孙冲顾不得继续跟李昊讨论自行车的问题,迎向归来的众人,各式美酒与美食也流水似的搬了上来。

这是李昊第一次参加诗会,远远看着那些‘才子’们聚在一起互相吹捧,总觉得有些与之格格不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咱的起点太高呢,唐诗宋词信手拈来。

唉,高手果然都是寂寞的。

“怎么不过去?”幽幽的声音传来,却是李雪雁已经来到身后。

“高处不胜寒呗。”李昊淡淡一笑,补充了一句:“要是我过去了,诗会就该散了。”

月灵小姐姐冷冰冰的,古井无波的眸子看上去不带一丝感情,瞥了李昊一眼道:“你总是这样高调?”

李昊有些搞不懂自家这个堂姐到底是个啥意思,摊手道:“其实我也想低调一些,但实力不允许啊。”

李月灵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考虑李昊这话的真实意图。

却不知道,李昊只是实话实说。

作为一个穿越者,李昊在大唐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所会的东西拿出来任何一样对这个世界都是一种冲击。

只是……这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李昊那张满是得意的脸,总是让人有种冲上去一拳将之打扁的冲动。

而就在李月灵小姐姐准备好好与李昊讨论一下如何保持低调这个问题时,众才子中一人越众而出,高声喝道:“李德謇,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敢来参加诗会。”

第一零二章 ?老子气死你

咦?宇文谋?老子没去找你的麻烦,你却来踩老子。

李昊挑了挑眉毛,撇撇嘴道:“咋,你这样的人都能来,老子怎么就不能来。”

斗嘴,被后世信息大爆炸洗礼过的李昊还没怕过谁。

“你……”宇文谋一滞,指着李昊咬牙道:“你不过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这里却都是长安各路英杰,如果识相你就应该早早离去。”

“是么?各路英杰?不知他们都有什么大作,说来让我听听,看看能不能比得过老子夜宴那晚的作品。”

群嘲,没错,就是群嘲。

一群自以为是的‘才子’们闻言顿时大怒,纷纷指责李昊狂妄。

只是,李昊会在乎这些?望着一直叫嚣不停的众人,不紧不慢的竖起两根中指。

然后……李昊就后悔了。

众人虽然不知道竖中指的具体含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依葫芦画瓢。

霎时间,李昊面前齐刷刷立起一排或长或短的中指。

李昊懊恼的拍了拍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妈蛋,大意了!”

宇文谋小胜一筹,得意一笑,盯着李昊发出灵魂一击:“李德謇,拿着抄来的诗沾沾自喜有意思么?”

抄的?老子的确是抄的。

不过你们没有证据只能瞎猜。

李昊双眼微微一眯,也不解释,直接点头:“当然有意思,怎么,你不服?”

宇文谋偷偷打量一眼作为诗会主办人的长孙冲,见他并没有开口制止这一切的打算,冷笑一声接口道:“抄来的东西还想让人服,在大唐怕是只有你李德謇才有这么厚的面皮了吧。”

众口铄金,就算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

站在李昊身边的雪雁郡主闻言脸色变了变,终是忍不住开口:“宇文谋,休要血口喷人,你说德謇那诗是抄的,可有证据。”

宇文谋没想到李雪雁会支持李昊,阴郁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霾:“雪雁郡主,他刚刚已经亲口承认了,你又何需代他出头。”

见李昊依旧没有否认,李雪雁再次开口:“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宇文谋,别耍小心思了,省得让人瞧不起。”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

李昊怎么也没想到李雪雁会替自己出头,一时间连斗嘴都忘了。

李承乾这小屁孩有些看不下去,咳了一声道:“李德謇,你不想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左右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李昊摇摇头:“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李某堂堂四品都尉,开国县子,大唐十佳青年,何需与他解释。”

一连串的名头砸下去,宇文谋顿时脸色铁青,大声喝道:“李德謇,今日我非揭穿你的真面目不可。”说完,看向李承乾:“殿下,臣要与李德謇赌诗,还望殿下恩准。”

李承乾有些担心的看了李昊一眼,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开口问道:“德謇,你要赌么?”

李昊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刚想说话却被李雪雁拉了一把:“不要冲动。”

鉴于李昊此前种种不靠谱的行为,不管是李承乾和还是李雪雁,都觉得宇文谋的结论有八在的可信度。

毕竟李昊在那天晚上之前从来也没有作过诗,并且在那夜之后也没有作过。

万一他的诗真是抄来的,这个时候与宇文谋对赌岂不是自曝其短。

已经与李雪雁分开的程音音正与一群小姐妹混在一起,远远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心里莫名不舒服起来,轻咬贝齿站了起来:“宇文谋,若你输了怎么办?”

宇文谋打着哈哈,信心十足的道:“哈,在下怎么会输。”

“万一呢?”程音音追问道。

两个漂亮妹汁明里暗里都在帮李昊说话,使得宇文谋不由妒火中烧,咬了咬牙道:“若在下输了,今后只要他李德謇出现的地方,我宇文谋退避三舍。”

古代一舍三十里,三舍便是九十里。

李昊故做愁容,摇头叹道:“三舍啊,看来宇文公子是想离开长安了。”

“休要多言,李德謇,你可敢答应?”

宇文谋本就没有多深的城府,李昊太子侍读的身份已让他嫉妒非常,再加上前几日程咬金与李道宗俩老汉争婿的事情更上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往日对头时隔数月已经有了年轻代第一人之势,这不禁让他生出将其狠狠踩在脚下的想法。

“好啊,老子答应了。”李昊看着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宇文谋,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下来。

“既如此……,李德謇,咱们以梅花为题……”

不等宇文谋把话说完,李昊一摆手:“等会儿,宇文谋,赌约是你提出来的,做什么诗却得老子说了算。”

看着神情淡色的李昊,宇文谋总觉得他在故作镇定,一咬牙便道:“好,便由你说了算。”

赌约已成!

霎时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静静看向李昊,等着他说出题目。

李昊却将目光投向宇文谋,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扬眉道:“那就以对方的面目为题好了,三十个呼吸为限。”

什么?还有时间限制?

宇文谋瞬间脸色铁青,刚想拒绝,却见李昊伸手朝自己一指:“天平地阔路三千,遥望双眉云汉间。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曾到腮边。”

众人:“咳咳……”

骂人呢不是。

这要多大一张脸,才能去年流出来的眼泪到现在还没到腮边。

宇文谋这个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若早知如此刚刚就不该答应题目由李昊来出,现在上了对方恶当不说,还被人骂脸大,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想了半天,心乱如麻的情况下,宇文谋终是没有想到更好的方式来反击,恼羞成怒的情况下,伸手指着李昊:“你,李德謇,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怎么样,傻比。”李昊踱步来到宇文谋面前,眯着眼睛与他对视着:“跟老子比诗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要不是因为你爹与老子同殿为臣,非打死你不可。”

“你……”宇文谋一张脸几乎涨成猪肝色,‘噗’的一声,一口老血喷出三尺多远。

第一零三章 ?帮亲不帮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华夏人起名字总会有许多讲究,首要的一点就是,命里缺啥名字里就要有啥。

比如说有些人命里缺水,那么名字里就会有水或者带水的偏旁部首。

宇文谋的名字里有个谋字,这明显是在说此人是个缺心眼儿,故而他爹才会在起名的时候,给他加了谋字。

诗会闹的不欢而散,在回家的路上,李昊如是想着。

等到了家门口,李昊意外的发现,竟然有客来访:“冯铁?你怎么来了?”

冯铁,将作监大匠冯煕的儿子,就是那个不怎么出名的小铁匠。

蹲在卫国公府门前不知多长时间的棒小伙儿这个时候冻的全身发抖,见李昊回来,连忙迎上深施一礼:“李侍读,我……,你能帮帮我么?”

“帮什么忙?来,进来说。”看着鼻涕泡都被冻出来的冯铁,李昊将其带入家中,来到自己的小院对兰铃吩咐道:“去弄些姜汤来,越快越好。”

冯铁有些局促,连连摆手:“不,不用,李侍读,我,我这次怕是惹麻烦了,你,你能帮帮我么。”

多好的小伙子啊,就是性格直了些。

李昊暗自摇头,拍了冯铁一把:“别紧张,也别害怕,到了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放松点。”

“嗯!”冯铁虽然如此答应,但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站在屋中动也不敢动,只是用忐忑的目光盯着李昊,显然是在等着他的答复。

李昊有些无奈的笑笑,指了指靠窗位置的椅子让冯铁坐下:“出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当初在咸阳的时候,李昊的打扮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虽然也顶着太子侍读的名头,不过对于冯铁来说却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

现如今,冯铁独自来到国公府,看着府中奢华的陈设,来来往往不断进出的佣人,窘迫感油然而生,半个屁股放在屁子上,吱唔了半天才缓缓道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冯铁看着憨厚质朴,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来到长安这半个月,因为初来乍到的关系,冯煕、冯铁父子二人在将作监受到了不少的明里暗里的排挤。

这种事情本在意料之中,老冯虽然能力不错,以前还是大匠的身份,可那再怎么说也是前朝的事,你一个前朝的大匠还是断了腿的,想在今朝的将作监某一高位,就算有后台也不会很容易。

面对这样的情况,老冯还能从容面对,可冯铁这小年轻受不了啊,忍了某些人一次、两次,第三次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动了拳头,把将作监的另一位大匠给打了。

再然后,他就被讹上了。

那个被打的大匠非说自己被打成了重伤,什么朝中布置的任务全然不顾,吵吵闹闹非要跟冯家父子讨个说法。

“你打算我怎么帮你?是出面调解,还是……”听完冯铁的讲述,李昊一边说一边比了个砍头的动作。

吓的冯铁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其实我就是想要来问问您,您懂印刷么?如果懂的话,能不能指点我一下,那个被我打了的家伙是负责刻制雕版的,只要我能把他的活计接下来,他就算再怎么闹也没用了。”

李昊微微一笑,信心十足的探身说道:“我当什么大事,雕版印刷嘛……简单。“

“简……简单?”冯铁嘴角抽了抽。

他在长安除了自家老子冯煕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唯一认识的人就是李昊,此次来找他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打算。

结果没想到,李昊竟然连什么活儿都没问就直接说出简单两个字,这着实让冯铁的心里有些没底,想了想吞吞吐吐的说道:“李侍读,您知道的,眼下已经到了年底,有大量的书籍和邸报需要印制……。”

“我知道。”李昊打断冯铁,轻飘飘的道:“印刷嘛,小菜一碟。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想要把那个被你打了的家伙挤走就行。”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要把他挤走。”说起那个被冯铁揍了的家伙,小伙子脸色立时变的难看起来:“您不知道他在将作监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如果有机会把他挤走,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李昊点点头:“那就好,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我就帮你一把。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多找一些负责雕刻的匠人,又或者干脆你就把将作监那些负责雕版的匠人都弄到你爹的手下,这一点你能做到么?”

帮亲不帮理,李昊可没有圣人属性,才不会管事情的是非曲直,与那个自己毫不相识的家伙相比,冯家父子以前帮了他不少忙,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没道理袖手旁观。

再说,冯家父子可是他李昊带回长安的,说来可以算是他的人,被人欺负了,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若还是置之不理岂不让人寒心,以后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冯铁见李昊说的斩钉截铁,原本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阴郁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握紧拳头咬牙说道:“李侍读放心,我回去之后马上就按您的意思去办。”

多纯朴的孩子啊,竟然连中间情由都不问,就敢答应,还真是个傻大胆。

李昊颇有些感慨的起身拍拍冯铁的肩膀:“去吧,把前期的事情搞定再回来找我,到时候我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

……

“什么?你刚刚去找李侍读了?他还答应帮你了?”冯铁回到家的时候,老头子已经急的团团转了,等听他说完出去这一趟干了什么的时候,冯煕气的差点跳起来:“你这逆子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要去牵连别人,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冯铁被老头子骂的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道:“爹,你不是常说李侍读非寻常之人么,你怎么知道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老冯闻言气的拍桌大骂:“你懂个屁,隔行如隔山你知不知道,印刷与打铁能一样么?李侍读就算再强再厉害,又岂能无所不知。你……你真是……孽障啊!”

第一零四章 ?我去宫里走一趟

王德元,将作监专门负责印刷的大匠。

本该出现在工作岗位上的他,此时的他正躺在床上,一边享受着美食,一边左拥右抱与两个美艳的侍妾调笑着。

管家王全早已经对此见惯不怪,微低着头站在床角,时不时用余光瞥向酥胸半露的两个女子。

隔了好一会儿,王德元似乎才想起王全还在,张嘴接住一个侍妾亲口喂来的果脯,含糊着问道:“你刚刚说冯瘸子的儿子去了卫国公府,知道他去那里干什么吗?”

管家将目光收回,沉吟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依我看应该是去求援,毕竟冯家是卫国公世子带回长安的,在长安应该也只有卫国公世子能够帮他。”

“哼,求援。”王德元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次别说是卫国公,就算是太子殿下也帮不了他们,敢对老夫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是啊,老爷,那冯瘸子不过就是个铁匠,靠着运气混进了将作监还不知足,竟然还敢与您比肩,的确要好好教训一下。”王德元侧的侍妾侧倒在他的怀里,娇声附和着,顺带将一口葡萄酿,度到老王的口中。

王德元将酒咽下去,把脸凑到她的胸前蹭了蹭,猥琐的笑道:“嘿嘿……,你这小蹄子,回头老爷好好‘教训’你一下怎么样。”

“老爷,还有人看着呢。”那侍妾杏眼含春,口中说着有人看,手却将衣襟又拉开了一些,以方便王德元下嘴。

管家王全嗓子有些干,身子变的有些佝偻,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老爷,万一……我是说万一卫国公……”

“没有什么万一,卫国公公务繁忙,岂会管这种小事。”王德元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倒是他儿子有可能会出手,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纨绔子弟而已,最多只是胡搅蛮缠罢了,不必理会。”

“可是……”王全腰弯的更低了。

王全并不想质疑王德元的话,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要多留一会儿,欣赏一下床上风光罢了。

读过书的文人最大的理想是什么?还不是著书立说,而想要著书立说,就要把书刊印成册,而王德元所负责的恰巧就是是印刷,一本书阴刻还是阳刻,什么时候刻,什么时候印完全都是他说了算。

正因如此,王德元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只要他的要求不是很过份,相信朝中那些想要印书的文官都会帮他。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随着王德元‘重伤’将作监所有的印刷工作全部停摆,大量等待印刷的书籍被搁置一旁。

一些御史言官为了‘讨好’王德元,更是直接上书弹劾冯煕纵子行凶,教子不严。

李二对此也是颇为恼火,将作监大匠的地位虽然不如主官,但好歹也是五品,不能像六、七品官员那样随意处置,更不要说这冯煕还是煤炉子的‘制造者’,如果处置过当,多少会给人留以卸磨杀驴的印象。

“克明,此事你认为该当如何处置?”御书房里,处理完大事,李二将这件让他比较恼火的事情对杜如晦提出了来。

“臣以为,这其中或有隐情。”杜如晦想了想说道:“那冯煕毕竟是初来,按理说不可能如此放肆。”

“朕也是如此认为,可眼下正值用人之际,说不得朕也只能对那王德元偏袒一些。”李二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但语气却不十分强硬,显然是在争求杜如晦的意见。

杜如晦果然表达了不同意见,皱眉道:“这……怕是不大好吧?陛下如此,岂不是有纵容之嫌,若是将来他人争相效仿,却是不好处置。”

李二摇摇头:“但不管怎么说,打人总是不对的,若是置之不理,群臣竞相私斗又当如何?”

“这个……”杜如晦迟疑片刻,开口道:“若是这样,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李二忽的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让大理寺出面好了,查清真相,若果有私斗现象,该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贬官,罚俸或者缉拿有司。”

杜如晦听后摇头苦笑:“陛下,这回孙伏伽怕是又要埋怨您了。”

……

……

李昊从未想过一个专管印刷的将作监大匠会有如此大的能量,只隔了一个晚上,便传来冯铁被大理寺缉拿的消息。

看着老泪纵横的冯煕,李昊揉揉鼻子:“大理寺什么时候管这么宽了?竟然连斗殴都管?”

冯煕垂头道:“李侍读,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还惊动皇上了?”李昊不可置信的瞪大的眼睛:“那王德元还有这种手段?”

老冯没吱声,用默认来回答李昊。

原本他并不支持儿子冯铁来找李昊,一来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二来是不想与卫国公府扯上太多关系。

可现如今,儿子被抓了,那可是他家里唯一的独苗,所以就算他不想,也只能来找李昊。

但他最终的目的是希望李靖能够插手此事,毕竟是国公爷的身份,开口帮他说句话可比李昊有用多了。

只是,李昊显然没有去找老头子的打算,手指轻叩桌面想了一会儿,对冯煕说道:“这样吧,一会儿我去宫里走一趟,先把人要出来,至于那个王德元……回头我让他给你登门道歉。”

“啊?”冯煕猛的抬起头,像是不认识李昊一样,张了张嘴道:“李,李侍读,这,这可使不得啊,您的身份非同一般。”

李昊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你先回吧,我这就去宫里。”

你没事儿,我有事儿啊。

老冯头都快急哭了,好歹当初也是当过官的人,知道皇帝这种生物有多可怕。

李昊一个小年轻毛毛躁躁跑进宫里找皇帝要人,最大的可能是把皇帝惹毛,纵然看在李靖的面子上不会把他一个小年轻怎么样,可冯家却受不了皇帝的怒火。

看着已经起身准备送自己离开的李昊,老冯觉得自己这次好像真的错了,错的很离谱。

第一零五章 比试一下

皇宫大内,李二批阅着奏章,李昊站在不远处看着。

三本奏章从左边移到右边,再由右边移到左边,来来回回移了不知多少次。

这要是换一个人,早就已经识趣的告辞走人了。

可李昊偏偏没有,不仅没有走,反而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过一下,看上去就跟外面站的那些禁军不相上下。

不知过了多久,李二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啪”的将手中奏折丢到一边,瞪着李昊道:“够了,李德謇,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昊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容:“皇帝叔叔,冯铁那孩子扣在大理寺也没什么用,您下个令,给放了呗。”

李二断然道:“不可能,此子以下犯上,持强凌弱,必须严惩。”

“别啊,皇帝叔叔,其实冯铁那孩子是个孝子,之所以会殴打王德元也是因为那姓王的欺人太甚,把老冯头挤兑的太惨,那孩子实在看不下去才会动手的。”

冯铁明明比李昊大着许多,可是到了他的口中却成了孩子。

李二气的翻了个白眼,知道不给李昊一个交待,他便不会放弃,于是招手让他到自己近前坐下:“德謇呐,你是个聪明人,王德元与冯煕之间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相信你也明白,所以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没有太大的原则问题,朝庭必须将王德元保下来。”

“这是为什么呢?”李昊眨动着‘天真’的眼睛,呆呆的问道:“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要别人背锅?皇帝叔叔,您向来都是明察秋毫的,没道理这样做吧。”

李二嘴角抽了抽:“明察秋毫,不错,这个词用的好。李德謇,朕有一个问题,如果你能解决的了,朕可以不追究那个冯……铁的事情。”

“什么问题?您说。”李昊身子往前探了探,乖的不得了。

“印刷的问题,马上年终了,大量邸报需要印制,你可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印制出来。”

“有啊,皇帝叔叔,小侄可是长安有名的智多星,不少人都给我起外号叫小诸葛来着。”李昊把胸口拍的啪啪做响:“印刷的问题交给我,半月之内保证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李二端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目光诡异的看了李昊一眼。

这小子还真敢说,智多星,小诸葛,吹牛还真是不上税啊。

想着,放下手中茶盏:“小子,你是真的打算替冯家小子背书喽?”

在李二鹰隼般目光的注视下,李昊索性破罐子破摔:“背书谈不上,就是觉得脸上挂不住。老冯头毕竟是小侄我找回来的,那姓王的凭什么挤兑他,所以小侄再怎么也得替把冯铁那小子保下来,如果有可能的话,顺带再坑那姓王的一回。”

“哼,算你小子识相,若你刚刚有半句谎言,朕便将你去与那冯铁做个难兄难弟。”李二终于是把茶给喝了,借着喝茶的功夫顺带掩饰脸上的笑意。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李二很清楚,所以他能够容忍手下臣子有私心。

但话说回来,李二能容忍手下有私心,却不能容忍手下有二心。

李昊直白白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有些不成熟,但在李二看来却是忠心的表现,人虽然傻了些,但却很好控制,很听话。

“皇帝叔叔目光如炬,小侄哪敢在您面前撒谎。”李昊随手给李二甩了一记惠而不费的马屁,趁着他心情不错,补充道:“其实小侄今夜来找您,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李二瞥了李昊一眼。

“小侄我卖了一百辆自行车给新罗人……,十万贯。”

“噗……”一股茶水直接从李二的鼻子里窜出来,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黑着脸,边咳边问:“咳咳,你,你刚,咳,刚刚,咳咳说多少?”

李昊摊手道:“十万贯啊,新罗人人傻钱多,贼好骗。只是……这自行车一直是由冯煕那老头儿打造,这次他儿子被抓了,那老头儿似乎也没心思来造自行车了。”

“你,你这小子……”虚点了李昊几下,李二气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边是十万贯,一边是冯铁。

李昊的意思明显就是要拿十万贯来换冯铁,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十万贯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李二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思来想去,李二索性直接放下架子,正身坐好对李昊说道:“说吧,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王德元被打之事已经闹的尽人皆知,想保冯铁你必须拿出一个能够服众的办法。”

钱的力量是无穷的,李昊成功让李二改变主意之后,笑着答道:“皇帝叔叔,小侄觉得可以让冯煕与王德元比试一下,比试的项目就是印刷好了,两个人比一比,看看谁在短时间内印的书籍最多,谁就是胜利者,败者离开将作监,胜者留下,如何?”

李二的双眼微微眯了一下:“李德謇,你确定冯煕一定能赢么?”

李昊信心十足的道:“当然,不但没赢,而且比试之后,小侄相信印刷书籍在大唐再也不是一件难事。”

李二闻言微微点头:“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朕也不是不能答应,但你要知道,若你败了那冯煕可真就没办法留下了。”

“皇帝叔叔放心,小侄心中有数,这次定要那王德元吃个大亏不可。”

活字印刷术,一个改变历史进程的发明,与雕版印刷谁强谁弱不问可知。

李昊之所以没有直接说明,是因为他需要时间准备,字模的才质,油墨的选择,这些都需要时间,更何况字模也是需要时间来刻印的,什么时候能准备好谁也说不准,就算准备好了能不能成功同样说不准。

另外,冯煕那老头在将作监受了那王德元不少的闲气,现在又出了冯铁的事情,李昊总觉得让老冯头亲自出出气比较好,自己没有必要越俎代庖。

故而他并没有在李二面前说出活字印刷的办法,只是提出让冯煕与王德元对赌,至于输赢的问题……这并不需要考虑。

第一零六章 ?我没有钱,我不要脸!

默认了李昊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李二顿了顿说道:“你是怎么想的?一百辆自行车也敢卖十万贯,你确定新罗来的那个白痴会给你钱?”

“当然会给,新罗人嘛好面子,只要咱们给自行车打上特殊的标识,他们会买的很开心。”李昊不着痕迹的混淆概念,巧妙的用一个‘咱’字,再次把李二绑上了自己的战车。

李二心领神会的笑笑,并没有反驳。

这年头儿,皇帝家也没余粮呐,宫里好几千口子人的吃喝拉撒,太极宫经过这么多年也需要重新装修,老婆孩子还需要置办衣衫、首饰。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哪儿哪儿都需要钱,李二心里苦着呢。

现在难得有个贴心的体己人往宫里送钱,总不能寒了人家孩子的心不是。

想着,李二微微叹息一声:“德謇呐,你有心了。”

李昊深情的道:“为皇帝叔叔分忧是小侄的本份,皇帝叔叔历经千辛万苦,披荆斩棘打下大唐偌大的江山,又为百姓呕心泣血,日夜操劳,小侄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略尽绵薄之力,只求能让皇帝叔叔您睡个好觉。”

李二:“呃……,这个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昊坦然道:“当然不,小侄词穷,无力表达皇叔叔叔功劳的万分之一,故而只能以实际行动来弥补。”

李二终于听不下去了,强忍住把李昊赶出去的冲动,沉声道:“那说吧,你小子想干啥。”

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那个,其实吧,小侄想办个商品展销会,皇帝叔叔您看能不能把芙蓉园借我用用。”

李二奇道:“商品展销会是做什么的?”

李昊理直气壮道:“卖东西的啊。”

李二眼角狠狠一抽,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亏老子刚刚还感动了一下。

要知道,芙蓉园那可是皇家园林,平日里都是李二拿来宴客或者消遣的,可以称得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结果李昊这家伙倒好,一张嘴就要借来办展销会,弄一大堆商贾进去。

想到家里混进一大群商贾,老帅哥心里一阵不痛快,摇头道:“不行,此事你还是断了念想吧,朕绝不会把芙蓉园借你。”

李昊顿时急了,急吼吼道:“别啊,皇帝叔叔,您千万再考虑考虑。”

李二断然道:“朕不会考虑的,商贾逐利,多为狡诈奸滑之徒,朕的芙蓉园绝不会对他们开放。”

士农工商,自古商人便因为种种原因被人所不耻。

而且不仅仅是在古代,就算到了近现代的华夏,也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经商之人的地位才有所提高。

李昊没想到李二会拒绝的如此坚决,傻傻愣了半天,才吱唔道:“皇帝叔叔,您可是天子,统御万民,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子民有偏见呢?”

李二沉着脸道:“朕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朕只是不喜欢他们不劳而获的做事方式。”

李昊皱了皱眉,没想到李二这样一个伟大的皇帝也有目光狭隘的时候。

这绝对不行,必须改变他的观点。

想了又想,李昊咂咂嘴:“可是皇帝叔叔,商贾促进了商品流通呢,若是没有商贾,百姓甚至连种地的犁杖、锄头都买不到,吃饭会没有锅灶,穿衣将身裹兽皮,大唐将一夜之间回到上古。”

但李二这次比以往固执了许多,一摆手道:“朕比你清楚这些,你别想用这样的方式改变朕的决定。”

就如同李二的固执思维,李昊的思维是灵活多变,一条路走不通大不了换一条。

反正他也没想给那些商贾正名,李二有偏见就有偏见呗,大不了咱换个说法也就是了:“皇帝叔叔,其实吧……我借芙蓉园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要向世人展示一下我大唐的实力,您看啊,咱们眼下有自行车,还有贞观皂,另外还有花露水,杜康酒,这些都是那些异族番邦所没有的,那些土鳖做梦都想弄一些回去。

所以我就想吧,弄个商品展销会,让那些土鳖涨涨见识见识,卖与不卖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展示。当然,展示的过程中咱们也可以送一些给那些土鳖,若是能从他们那里赚些回礼就更好了。”

展示国力,嗯,这倒是可以,李二也不是真的不知变通,闻言点头:“嗯……,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想邀请的都是什么人?”

说是卖东西就不同意借,可换成展示国力就没问题,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李昊有些无语,摸着鼻子道:“各国使节,五姓七望几大家族都想请,不过,我的面子不够大,若是皇帝叔叔您能出面就好了。”

“朕……”

“如果展销会办的好,怎么也有几万贯收入吧。”

“朕答应你了。”

“谢皇帝叔叔。”李昊乐的眉开眼笑:“叔叔放心,小侄一定全力以赴,非给他们扒下一层皮来不可。”

看着李昊嬉皮笑脸的样子,李二无奈的咂咂嘴:“行吧,此事你看着办,不过,在此之前你最好把将作监的事情处理好,否则别怪朕反悔。”

行呗,多大点事啊。

如果不是想要回去安排一下,李昊几乎可以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不过……好像活字印刷还是有些问题不好解决。

最难的就是找不到雕刻的匠人。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匠人往往都没什么文化,根本无法完成刻字的任务,而识字的雕刻匠人……还真不那么好找。

而且就算找到了,短时间也无法刻出那么多字模。

走出李二的书房,李昊仰头看着满是繁星的夜空,忽然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

来到大唐这么长时间,除了坑蒙拐骗好像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时势造英雄?

郁闷的耸耸肩膀,忽的扯着嗓子嚎了一句:“我没有钱,我不要脸……。”

书房中,李二:“……”

这小王八蛋,骂谁呢这是?!

“给朕滚远点。”

第一零七章 ??阴谋进行时(上)

在李二的怒骂声中仓惶逃离皇宫,李昊借着月色走在长安街头,走着走着一抬头:“咦,莱国公府?我怎么走这儿来了?”

杜如晦,字克明,与房玄龄二人参与策划了玄武门之变,同居首功,李二登基之后,封其为莱国公。

李昊抄着手,盯着莱国公府的大门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过去。

门口守着的两个菜国公府家将远远便看到了李昊,此时见他走来,其中一人问道:“这位公子,到我莱国公府不知有何贵干?”

“找你家老爷。”李昊瞅了那家将一眼,淡淡说道:“就说故人之子李德謇前来拜访。”

那家将也是个灵醒人,闻言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侧身让出大门的位置:“原来是李侍读到访,还请到前厅稍坐,在下这就去禀报我家老爷。”

李昊笑了笑,点头跟在那家将身后走进杜家,四下打量一眼,发现这文人的家里就是比自己家雅致,几丛毛竹,一处凉亭,蜿蜒流水自院中穿过。

再想想自己家那个前院……好嘛,除了没有兵器架,就跟个演武场差不多。

正琢磨着,前去通禀的家将回来了:“李侍读,我家老爷在书房等您,请随在下来。”

“前面带路。”李昊收回目光,跟在那家将身后向杜家后宅走去,片刻之后行到一处不大的院落,院子里琴声袅袅,淡淡的檀香气息闻上去着实舒服。

琴声中,李昊走进院子,立时便看到跪坐于正堂之中抚琴的杜如晦。

这老杜头儿倒是有些情调。

李昊并没有急着上前打扰抚琴的老杜,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直到一曲终了,这才迈步走入房中:“原来杜伯伯竟然还抚得一手好琴,小侄佩服。”

杜如晦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坐到不远处的榻上,直截了当的问道:“李家娃娃,这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待着,找老夫何事?”

李昊很不习外的来到杜如晦面前,随意的找个地方一坐,笑嘻嘻的道:“小侄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来求您帮忙来了。”

“帮忙?”杜如晦深深看了李昊一眼:“该不会是想要老夫帮你跟陛下说情,把那冯铁放出来吧?”

老家伙果然厉害,李昊挑了挑眉毛,心中对老杜生出一丝忌惮。

只是,咱的目的岂是那么容易猜的,李昊嘿嘿一笑:“杜伯伯却是猜错,如果只是要人,小侄自去便可,何需劳烦您的大架。”

杜如晦点点头:“嗯,说的也是,以陛下对你的宠爱,要个人还真不成问题。只是,若不是找老夫帮你要人,那你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这个嘛……”李昊迟疑片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还是与王德元与冯煕二人有关,小侄我替冯煕与那王德元定了个赌约,来找您是想请您做个见证。”

“哦?赌什么?”杜如晦似乎来了兴致,正了正身子问道。

李昊道:“印刷。我打算让他们两个比试一下,同样一份东西,谁印的又快,又好。”

杜如晦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微微一笑道:“比印刷……想让老夫来做见证,你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要作弊吧?”

“不不不,绝不是作弊。”李昊连连摆手:“只是想请您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来主持这件事便好。”

李昊说的隐晦,但杜如晦何等聪明,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真的没有猫腻,大可等上朝的时候在大殿上提出来,何至于提前来找自己。

早早想通了其中关窍,杜如晦把脸一沉:“李家娃娃,若想老夫帮你,你最好实话实说。”

“哎呀,这让我怎么说呢。”李昊挠挠头,有些为难的四下打量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指着上面的笔墨纸砚,对杜如晦的侍女说道:“哎,那个谁,你去写四个大字出来,挑简单的写就成,写好了给我拿过来。”

侍女看了李昊一眼没有说话,直到杜如晦点头,才缓缓走了过去,飞快的写了几个字,然后拿了回来。

李昊接过看了一眼:“上下左右,不错。”

言罢,在杜如晦狐疑的目光中,飞快将四个大字撕了下来,依照顺序摆在面前,大、小、多、少。

老杜看的一头雾水,面色微沉:“小子,你在干什么?莫非打趣老夫不成?”

“杜伯伯看不出来?”李昊若有深意的用手点了点那几张纸片,隔了好一会儿,在老杜几乎忍无可忍的时候再次说道:“以前每印制一页书籍都需要雕刻印板,这就好像刚刚她写的那四个字,样式、顺序都是固定的,错了就要重新雕刻,费时费力不说,印完之后,那印板除了烧火也就没了其它用处,杜伯伯,我这样说没错吧?”

“没错。”杜如晦点点头,目光落在纸片上,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李昊这次倒没让老杜多等,痛快的说道:“那既然整板雕刻那么麻烦,为什么我们不单单雕刻一个单独的字呢?”

说着,李昊将地上纸片拿起来:“假如这些就是字模,单独的字我们可以将它按照我们喜欢的顺序随意摆放,上下左右,下上右左,上左下右……”

一边说李昊一边将纸片的序顺来回颠倒着摆好,摆完之后笑着说道:“重要的是,这样不会产生浪费,这次用完了,下次还可以拿出来重新用。”

这下杜如晦的脸色可真的变了,猛的一下站起来,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指着李昊:“你,你……,这……这……这是怎么想到的!”

“杜伯伯,你觉得这个叫活字印刷怎么样?”

杜如晦激动的太阳穴青筋都出来了:“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走,马上走,跟老夫进宫,速速将此事禀报陛下知道。”

“哎,等等,等等啊杜伯伯,您老先别激动,千万别激动。”看着老杜那样子,李昊生怕他一时激动得了脑溢血,一边安抚一边说道:“其实这事儿吧我觉着还是靠着此法把书印出来再跟陛下说为好,毕竟现在连字模都没有呢,跟陛下说了也没用不是。”

杜如晦一摆手:“字模有什么难的,找匠人雕刻也就是了。”

李昊苦笑一声:“杜伯伯,材质才是关键啊,字模与雕版不一样的,用什么材料制作字模,油墨又需要用什么材质的,这些都关系到书能不能印出来,可不能虎头蛇尾啊。”

第一零八章 ?反应

“哦对,是老夫疏忽了。”兴奋中的杜如晦轻轻一拍额头:“还是先试验一下再向陛下禀报比较好。李家娃娃,你这臭小子,跟老夫还藏着掖着,这种新的印刷方式怕不是你早就想到了吧,若不是你的人出了问题,是不是还不打算拿出来。”

同样的‘李家娃娃’,这次听在李昊耳中显然亲切了许多。

咂咂嘴,啧了一声说道:“杜伯伯,您也知道之前的事已经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了,若是再弄这个活字印刷,小侄可真就成出头的椽子了。”

老杜心情着实不错,也不与李昊计较,挥手将房间中的闲散人员打发出去,这才正色说道:“德謇呐,你这臭小子还真是总能给人惊喜,说说吧,打算让老夫怎么帮你。”

李昊喜道:“杜伯伯同意帮忙了?”

老杜颔首道:“你小子都把这种好东西拿出来了,老夫又岂会珍惜一点小小名声。”

杜如晦此前不打算帮忙是因为他没必要去得罪人,毕竟长安的官员之间盘根错节,王德元虽然人品不咋地,但再怎么说也是太原王家的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李昊对此倒没有说什么,他跟杜如晦之间的关系可没好到让人家不计后果帮忙。

“杜伯伯,其实小侄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您把想要印制的书籍告诉小侄便可。您知道的,咱们华夏的字有很多,全部刻出来只怕半年时间都不一定够,再加上这件事情又有些急,故而小侄只能事急从权,先刻印马上能用到的。”

杜如晦闻言轻轻点头:“这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单单老夫一人只怕还不够。这样吧,此事回头我与你房家伯伯说一下,我们两个给你背书。另外,你回去准备两册书,一册《论语·而学》,一册《论语·为政》,如何?”

“谢谢,太谢谢了。”能得到老杜的帮忙已经不错了,现在老杜又拉上了房玄龄,李昊‘干掉’王德元的把握又大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王德元堂堂太原王家嫡系的身份,竟然不能让老杜帮他说情,甚至不仅没有帮他说情,反而还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可想而知这货做人失败到了什么程度。

……

……

时间转眼过了三天。

经过三天时间的发酵,打赌的事情已经传的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就连身处军营之中的程处默都得到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正赶上李昊吃饭的他毫不客气的拉过一盘酱肘子,抓起来狠狠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吱唔道:“德謇,那王德元是咋个回事,他招你了?好好的你跟他打什么赌?”

看着程处默狼吞虎咽的样子,李昊将自己面前的红烧蹄膀向他推了推,军营里吃的东西甚至连猪食都不如,程处默有这样的吃相一点都不奇怪。

“谁给你说的?”

“那可多了去了。”程处默也不见外,左手肘子右手蹄膀,吃的酣畅淋漓:“这事儿其实不是我说你,跟那种小瘪三何必费那么大力气,直接麻袋一套,大棒一抡,保管让他老老实实。”

“呵呵……”李昊笑着摇摇头:“处默,今日不比往日,我们要以德服人。”

“啥?以德服人。”程处默肘子都顾不上吃,大张着嘴:“我没听错吧?”

李昊眨眨眼睛,与小程对视片晌,叹了口气道:“好吧,其实这事儿跟我没啥太大干系,主要是王德元欺人太甚。”

说着,李昊便把王德元与冯煕之间的事情说了一下。

程处默一听把眼一翻道:“娘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说那老冯头是太子和你带回来的,就冲他那一条瘸腿,王德元那龟孙找他欺负就特么不够男人。”

“谁说不是呢,所以必须给他一个教训。”李昊捏了几颗炒黄豆放在嘴里嚼着,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这事儿你管不了,在我这里吃过饭就回吧,哦对,顺带给李震那小子也带一份回去。”

“唔,行。”程处默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自己真的帮不上啥忙,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李昊吩咐兰铃去厨房安排厨子再弄一份相同饭食之后,心中一动,对程处默说道:“对了处默,你家那碱行还开着呢吧?”

“开啊,不过那边是我娘和我妹负责,我不管,咋了,你又要纯碱啊?”

“没有。”李昊摇摇头:“不过过段时间我准备办个展销会,你找个时间问问你娘或者你妹妹她们要不要参加。”

程处默撇撇嘴:“这种事你派个人去家里说一下不就完了,反正你跟音音早晚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哎呀我去!老子咋那么想揍人呢。

与程憨憨那鄙视的眼神对视片刻,李昊恨声叫道:“来人,把菜都给老子撤了。”

……

……

与准备充分的李昊相比,在家休病假的王德元更显淡定,得到消息之后,只是略抬了一下眼皮:“什么?你说那个李德謇打算让他的门人与老夫比印刷?”

“是的老爷,长安城大街小巷已经传遍不。”管家王元小心的道:“您看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比试印刷,真亏那小子想得出来。”王德元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依老夫看,这不是是他在自找台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那小子不得不给他的门人出头,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变相妥协而已。”

王全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自家老爷想的那么简单,迟疑了一下道:“老爷,小心使得万年船,要不……小人出去打听打听?”

王德元一挥手:“打听什么,显得老夫怕了一个娃娃?”

长期对印刷行业的垄断让王德元对自己产生了盲目的自信,毕竟这个行业所有的好手都在他的手下,他不相信李昊在外面找的那些下里巴人还能比他的手下厉害。

于是,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溜走,一晃便又过了三、五日。

第一零九章 懊恼的李二

已经作好准备,找来一个勉强识字的木匠雕刻了一千多字的李昊吊着胳膊跟着他老子来上朝了。

满朝文武全都知道李昊想要干什么,对他的到来并不奇怪,大礼参拜李二之后所有人都静静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平日那些喜欢没事找事的御史们都消停儿的缩在一边。

这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呗?站在一群中老年中间,李昊摸摸后脑勺,探头探脑的向四周打量,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出去。

高高在上的李二对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自然能够看到鬼鬼祟祟的李昊,咳了一声点名道:“李德謇,你可有什么事吗?”

“呃……,是,有,有点事。”李昊磨磨蹭蹭走出来,在一群老货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殷切期盼的注视下,吱吱唔唔的说道:“陛下,前几天将作监大匠冯煕想到了一种新的印刷之法,特地找到臣,想要以此法与大匠王德元比试一下,臣觉得事关重大,故而想奏请陛下主持此事。”

你小子还敢再假一点不。

虽然是演戏,但怎么也要演得像一点吧。

李二眼角抽了抽,看向房玄龄:“玄龄,此事你怎么看。”

房玄龄早已经与杜如晦通过气,自然知道如何去演,闻言出班奏道:“陛下,冯煕此人前隋之时便是将作监大匠,或许真的可以研究出新的印刷法门也说不准,只是这比试嘛,臣以为可以。”

“唔。”李二闻言点点头:“既然玄龄你都这样说了……,也好,朕也想看看这新的印刷之法与旧法相比有什么优点。”言罢,想了想又道:“不过以朕对印刷之法的了解,这比试绝不是一日半日能够比出结果的,总要找人负责监督才好。”

李二刚刚说完,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自群臣中闪了出来,沉声道:“陛下,老臣愿负责此事。”

孔颖达,孔子第三十一世孙,国子监祭酒,要说大唐谁最关心印刷这一行业,非此人莫属。

看着小老头儿一脸认真的样子,李二心中忽的有些忐忑,刚想说点什么,却见李昊在下面犹犹豫豫的举了举右手,“那,那个,陛下,不用很长时间,一个时辰足够了。”

什么玩意儿?一个时辰?

一直蒙在鼓里的李二脸色变了色,觉得有些李昊有些过份。

老子陪你演戏,可你也不能坑爹啊。

雕版印刷这种事情这大殿上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有多麻烦,你李昊若是半个小时就弄好了一切,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说朕有意偏袒。

李靖的脸色同样变了变,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孔颖达就先一步炸了,回身指着李昊怒道:“竖子休要胡言。”

“呃……”望着同乎戳进自己鼻孔的手,李昊把头向后仰了仰,满脸纠结故意歪曲孔颖达的意思道:“下官知道孔师时间宝贵,要不……要不半个时辰也行。”

半个时辰?孔颖达已经气的哆嗦了,指着李昊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李靖忍无可忍之下呵斥道:“逆子,你当印刷是什么,儿戏么,还不快跟孔师道歉。”

李昊挠挠头:“为啥?半个时辰也不行?若是少于半个时辰……那印出来的书字也干不了啊。”

大殿之上,所有人除了杜如晦,或是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李昊,或是用诡异的目光看向李二。

孔颖达更是哆哆嗦嗦的指着李昊:“好,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夫,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半个时辰印出一本书。”

“可以。”李昊生怕再说下去这小老头儿被气的背过气去,给上面杜如晦打了个眼色道:“只是……印什么书好呢。”

杜如晦心领神会,咳了一声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老夫以为,不如就印《论语·学而》篇吧,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下面众人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是心明眼亮之人,连杜如晦都被拉去一起演戏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杜见没人反对,微微一笑:“既然没人反对,等散朝之后吾等便去将作监走一遭吧。”言罢看向李二:“陛下……。”

李二不等杜如晦开口,抢先说道:“朕有些不舒服,克明便代朕走一趟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朝会自然是开不下去了,草草散了之后,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孔颖达还有几十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货,一窝蜂的涌向将作监。

深感被李昊坑了的李二心情极度恶劣,怒气冲冲回到后宫丽政殿,一屁股坐到由李昊进献的椅子上就开始生闷气。

“陛下这是怎么了?是何人又惹您生气了?”好久没见李二如此愤怒的样子,长孙皇后温婉的替他揉着额头两侧太阳穴的位置,轻声问道。

李二有头疾,一生气就会头疼,长孙皇后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故而才会提前下手。

不过,这次李二的头倒是没疼,觉得找了个猪队友的他,恨恨一拍椅子扶手恨恨道:“还不都是因为李德謇那个混蛋。”

“又是那孩子?”长孙皇后的手顿了顿。

“可不就是那混蛋。”李二气咻咻的道:“这混蛋竟然在朝堂上公然叫嚣印一本书只需半个时辰,你说,这不是把朕架到火上烧么。”

长孙皇后倒是知道此前李昊张罗着让冯煕与王德元比试的事情,闻言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这孩子,怎么如此不识大体,若是他真半个时辰印出一本书,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陛下对他有所偏袒。”

“朕当初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会会答应他。现在倒好,那一群老杀才全都跑去将作监看热闹去了,只怕要不了半日,朕的名声就要……唉……。”

李二懊悔的一拍大腿,他倒是不怕有人说他偏心,而是怕被人笑话。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今日之后满长安都会传说自己找了一个猪队友的事实。

只是,事情到了现在已经不可挽回,就算后悔也没用了。

第一一零章. 震惊

一群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佬呼呼啦啦涌进将作监之后,哪怕作为将作监主管的老韩早有准备也是懵的一逼。

孔颖达小老头却连解释都没给老韩解释,当着他的面叫过李昊,一点面子都不给沉着脸道:“小子,老夫知道你有些背景,也有些手段,不过这一次你别想在老夫面前打马虎眼,去吧,让你的人出来。”

没有寒暄,没有介绍,甚至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李昊眨巴着眼睛,见孔颖达似乎真的被惹毛了,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对来到老韩面前:“王德元应该来了吧?叫他出来吧,比试马上开始。”

“中。”老韩用一口地道的关中腔答了一句,回头手下叫人去了。

时间不大,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从将作监署衙里走了出来,面对一群朝中大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依次见礼之后,来到李昊面前神情倨傲的道:“卫公世子,王某在此,不知你想要如何比试。”

将作监与军方完全是两个系统,王德元又是负责印刷工作,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的他并不怕来自李靖的报复,也不怕李昊来找他麻烦,称呼他‘卫公世子’更是等于直接讥讽他仗势欺人。

李昊打量了面前的胖子一眼,理都没理他。

一个马上就要失势的小丑而已,就让他先得瑟得瑟吧,老子可是大佬,天赋爆表的那种,没道理跟一个小喽啰计较。

又等了片刻,拄着拐杖的冯煕在儿子的搀扶下缓缓来到众人面前,同样的依次见礼,但到来李昊面前的时候,这父子俩却露出感激的神情:“李侍读。”

“东西准备好了吧?”李昊笑着问道。

冯煕信心满满的答道:“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好。”李昊说着,看向孔颖达:“孔师,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马上开始。”孔颖达的表情就像所有人都欠他几百贯钱一样,目光扫过王德元与冯煕,冷冷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印制《论语·学而》,先完成者胜,现在,开始吧。”

诶?这老头儿不错哦。

李昊诧异的看了老孔一眼。

本以为这老头儿会直接说出限时一个时辰什么的,但没想到的是老头儿竟然提都没提。

心关则乱的李靖倒是想说点什么,可还没等开口,却被身侧的杜如晦拉了一下。

回头一片,却见这位正对自己摇头,脸上还挂着十分欠揍的笑容。

啥意思啊?看我家笑话呢?李靖不明所以的想着,等反正过来,再想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王德元见一群朝中大佬谁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直接叫出了手下几个雕刻匠人,人手一本论语,各自拿着木头板子便在众人面前刻了起来。

一时间,将作监前面的小广场上鸦雀无声,只余刻刀与木板接触时发出的‘唰唰’声,木屑纷飞。

再看另一边,随着孔颖达一声开始,冯铁那小子就远远的跑了出去,这边雕刻工作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他才拖着一辆大车慢慢悠悠的晃荡了回来。

在场众老货看着李昊的目光充满了不善,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你开玩乐也不是这么开的吧,这都落后多长时间了。

正想着,却见冯铁那小子从大车上搬了一个桌子和一个木头架子下来,放到地上之后,又不紧不慢的从车上拿出木刷油墨等物。最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车里掏出一个不大的木头框子。

这小子这是在干什么?雕刻的匠人呢?刻刀呢?木板呢?

这套路不对啊。

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的李靖脸黑的跟锅底似的,看看冯铁,又看看李昊,拳头紧了又紧,目光四处梭巡,最后停在大车小臂粗扶手上面。

孔颖达的脸也是黑的,不过这老头儿显然比李靖能沉得住气,至少没到处找揍人的工具。

至于其它众老货,大部分都在幸灾乐祸。

???等等,那小子在干什么?

又过了片刻,在冯铁将所有东西都摆好之后,众人立刻发现了不同之处。

只见他十分淡定的来到一开始搬下来的木头架子前,右手飞快的在上面挑挑拣拣,拿出一个又一个类似印章的东西,然后又将那些‘印章’摆到左手拿着的木头框子里面,不多时,木头框子便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接下来,冯铁将塞木‘印章’的木头框子摆到了桌子上,腿脚不便的冯煕站在桌旁,用木刷蘸了油墨往上面一刷,将一张纸盖在上面,用另一个滚筒样的东西在上面一滚。

等纸再被掀开的时候,上面已经满是字迹。

《论语·学而》第一页,完工。

“呃,呃……”不等其他人开口,孔颖达的脸就变了颜色,伸出右手指着又拿起一个木头框子去挑字的冯铁,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李昊,干张嘴却一字都说不出来。

李昊生怕这老头儿因为过于激动而背过气去,连忙跑到他身边:“孔师,您听我说啊,这个不是作弊,真不是。”

可能是过于激动的原因,孔颖达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左手死死扯住李昊,收回来的右手死命的往他肩膀上锤着。

老孔当然知道这不是作弊,不过就算是作弊他也不在乎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或许看不明白冯铁在忙什么,但当第一页印好之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事实上,不仅仅是孔颖达,在场的所有人,在冯铁将第二个木框摆到桌上,由冯煕将第二页印出来的时候,也全都意识到了这种印刷之法的好处,一个两个看着李昊的目光满是震惊。

这样的印刷速度别说是半个时辰一本书,如果那些印章一样的东西再多一些,人手再多一点,一刻钟一本都有可能啊。

疯了,真是疯了,有这样的快捷,方便的印刷方式,以后岂不是想印多少书就印多少书?

又或者……如此简单的印刷方式,成本岂不是会大大降低?这样一来,书籍的价格……。

第一一一章 ??大喜啊,陛下!

“不,不,他,他作弊,他在作弊。”就在众人震惊于活字印刷的方便快捷时,踌躇满志的王德元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仅仅不足两刻钟的功夫,冯家父子已经完成了《论语·学而》的印刷工作,正将那些印满了字的纸晾干,装订。

而他的几个手下……,好吧,他的手下连模板的外框都没有刻完,更不要说印刷了。

王德元感到了来到灵魂深处的恐惧,比试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失势以后被赶出将作监的未来。

不行,这样的事情绝不可以发生。

想到今日之后,自己将沦落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王德元几步冲到孔颖达面前,指着正在忙碌的冯煕叫道:“孔祭酒,冯瘸子在作弊,他在作弊,他的字是提前刻好的,是提前刻好的啊,孔祭酒,他在作弊啊。”

“滚!”刚刚回过气的老孔回答王德元的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冷冷盯了他一眼之后,笑眯眯的拍着李昊的肩膀,赞不绝口的道:“小伙子,好,好啊,老夫代大唐的读书人谢谢你。”

李昊腼腆的笑着:“孔师,您言过了,这是冯煕他们父子的功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名声啥的并不是李昊想要的,相比于出名,他更喜欢闷声发大财。

可孔颖达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挥手道:“德謇呐,老夫虽然年龄大了,可还没有老糊涂。冯家父子在将作监受了委屈,你要替他二人张目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只是过犹不及啊,知道么!”

话说到这份上,李昊还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着答道:“呃……,学生知道了,谢孔师教诲。”

“嗯,年少有为啊,好,好啊!老夫可以回宫向陛下报喜了。”孔老头满面春风说完之后,从冯家父子那里拿过一个还没来得及清洗的模板往胳肢窝一夹,也不嫌弄脏衣服,喜滋滋,急匆匆的走了。

而在另一边,杜如晦也准备回宫向李二禀报,临行前拉着李靖道:“卫公,恭喜恭喜啊,令郎年少有为,创出如此便捷的印刷之法,大唐读书人有福了。”

李靖此时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一边朝众老货抱拳,一边回道:“莱国公过誉了,犬子不过侥幸而已。”

短短两刻钟,李靖的老脸就跟带了脸谱似的,经历了由白转青,由青转黑,再由黑转红几个过程,到了现在,更是红的发紫。

正高兴呢,却听不远处传来李道宗的声音:“我这女婿头角峥嵘,老夫早说他非池中之物,怎么样,被老夫说准了吧?”

然后,老程的声音传来:“放屁,李道宗,你要点脸不要,那明明就是俺老程的女婿。”

李靖的脸瞬间又从紫转黑,这都什么跟什么,老子当初明明说让我儿子选的好吧。

热闹已经看过了,老货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至于瘫坐在地上的王德元……,谁会在乎呢。

诚然,李昊在比试这件事上的确是作弊了,毕竟木头架子上千把个‘印章’摆在那里,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而且只要是读过书的都知道,大唐的字绝对不止这么一点,出现这样情况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昊与杜如晦之间有猫腻,那些字应该只印刷《学而》的。

可是老货们真的不在乎这些,他们看重的是方法,活字印刷的方便与快捷已经被他们看在眼中,有了这样简单的印刷方式,今后只要多刻一些‘印章’,印书将不再是问题,而且印书的成本也将变的低廉。

这样的结果已经让老货们满意到了极点,至于说作弊,谁看到了?

……

……

皇宫大内丽政殿,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孔颖达联袂而至。

喜滋滋的孔颖达离着老远便嗷唠一嗓子:“陛下,大喜啊!”

正头疼欲裂,享受着长孙皇后按摩的李二被吓了一个机灵,有心不见几人又觉有些不妥,只能硬着头皮对大太监林喜摆了摆手,示意他将人带进来。

实在不想说话,头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李昊与王德元的比试已经有了结果,陛下洪福齐天,李侍读才高八斗,新式印刷之法,一刻钟之内便完成了《论语·学而》的印制。陛下,有了这新式印刷之法,假以时日,我大唐读书人必将源源不绝,此为真祥瑞也!”

很难想像,孔颖达竹竿一样的身体,竟然能发出如此高亢的声音,竟然震的房梁都在嗡嗡作响。

李二的头更疼了,在他看来这就是老孔对他红果果的讽刺。

只是……为何长孙皇后的手停住了?

微微张开眼睛,首先便看到了正在不着痕迹对自己点头的长孙无忌。

什么情况?李二先是一愣。

孔颖达这老货能讽刺自己,可长孙无忌却没理由骗自己吧。

再看看一边的杜如晦和房玄龄,这俩老汉也是满脸喜意的在点头。

腾的一下,李二猛的站了起来:“孔颖达,你此言可真?”

“陛下,千真万确啊。”孔颖达一边说一边把夹着的模板拿出来,摆弄着说道:“陛下请看,活字印刷之法与此前的雕版印刷截然不同,乃是把字刻成一个又一个字模,印刷的时候将字模挑出来按需排列,因为是单字的关系,字模可以重复使用,只需雕刻一次便可反复使用。”

眼看着模板里的字模被孔颖达摆来摆去,李二的眼睛越来越亮。

几乎是一瞬间,头不疼了,气也顺了,叉着腰在地上走了两圈,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好,好一字活字印刷,李德謇此子,实乃朕之千里驹是也。”

长孙皇后:“……。”

林喜:“……。”

开什么玩乐,这变的也太快了吧,刚刚还一口一个小混蛋,这会儿就千里驹了?

不过……想想也是,以前雕版印刷的时候,因为工艺的问题,书籍的价格居高不下,很多人因为买不起书,最后只能放弃学业。

而现在有了活字印刷,似乎一切都变了,书籍的价格将不再是读书人读不起书的关键,几可预见,若干年后,读书人将会成倍增加,这着实是一件大好事。

第一一二章 ?没有平衡感的李承乾

活字印刷的出现让李二心情大好,对回来李昊是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这小子平时不着调归不着调,可办起事来还真是让人省心。

再看看为了练习骑自行车摔的鼻青脸肿的李承乾,李二又开始郁闷,这好孩子怎么都跑到别人家去了,自己家的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时间已经是晚上,例行请安的李承乾头上顶着一个大包,站在老爹老妈面前,臊眉耷眼的样子,说不出的委屈。

长孙皇后心疼儿子,看他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忍不住劝他:“承乾,要不这自行车咱就不骑了吧,万一摔出个好歹破了相可怎么弄。”

李承乾摸了摸额角小龙人一样的大包,倔强的咬了咬牙,执着的道:“母后,没事的,孩儿以后会小心些的。”

这事说来其实也挺郁闷的,眼瞅着别人自行车骑的那叫个行云流水,可到了李承乾这里别说骑,两腿支在地上蹬着走都摔跟头,这特么要找谁说理去。

拿着一本棋谱看的李二侧头瞥了儿子一眼,满不经心的补刀:“天赋很重要。”

李承乾顿感伤心欲绝,握紧双拳,红着眼眶固执的道:“父皇,我一定能学会,一定能。”

李承乾真的能学会骑自行车么?

这个只怕还真不一定。

吊着膀子的李昊看着咬牙切齿的李承乾,听着他讲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边听一边笑,那样子要多让人讨厌就有多让人讨厌。

越看李昊越生气的李承乾,终于按捺不住,瞪着他低吼道:“喂,李德謇,你到底帮不帮我?”

李昊收敛笑意,开口说道:“帮,当然帮。这样吧,殿下你先把眼睛闭上,然后用一只脚站着。”

“为什么?”李承乾虽然不解,但还是站了起来,按照李昊说的,闭上眼睛随意抬起一条腿。但抬起的那条腿刚刚离开地面,李承乾整个人就是一哆嗦,还没怎么样呢就连忙又把腿放了下来,连试几次之后终于恼道:“李德謇,你开什么玩笑,这根本就站不住。”

“唉。”李昊幽幽叹了口气:“殿下,谁说我想让你站住了,我只是在测试你的平衡感罢了。”

李承乾不解的问道:“什么平衡感?那是什么东西?”

李昊十指交叉,杵在自己下巴上,琢磨了片刻道:“这个要怎么说呢,其实说来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就像有些人力气大,有些人力气小。平衡感也是一样,有的人强,有的人弱,殿下你就是属于弱的那种,所以这自行车骑起来就要麻烦许多。”

说来李昊已经算是嘴下留情了,从刚刚的试验来看,李承乾的平衡感几乎等于没有。

这种试验其实在后世十分流行,闭上眼睛单腿独立十秒算合格,少于十秒的话,越少平衡感就越差,反之时间越长平衡感就越强。

像李承乾这样几乎是刚刚抬脚就已经放下,平衡感几乎可以称之为零,或者说称之为负都不为过。

凭经验,李承乾大概能够猜到李昊所说的平衡感是什么,联系上自己怎么也学不会骑自行车,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紧张道:“那怎么办?德謇,这事儿你可得帮我。”

看着李承乾快要哭出来的小模样,李昊觉着有些好笑,点头道:“没问题。”

“没问题?真的?”李承乾闻言一喜。

“当然,我什么时候让殿下失望过。”李昊笑道。

李昊的确不会让李承乾失望,平衡感差的问题属于历史遗留问题,这个他无法改变,但是给自行车加两个辅助轮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想到给自行车加装辅助轮,李昊不由自主便想到了三轮车。

我真是太聪明了,三轮车这东西完全不需要平衡感的嘛,只要坐上去就可以骑,两个轮子可以放在前面,也可以放在后面。

当然,放在前面样子或许会特殊一些,不过管它呢,样子越离谱越好,马上过年了,过了年就应该是贞观元年了吧,就让三轮车成为贞观元年限量版好了,反正新罗凯子人傻钱多。

李昊想着想着,不自觉便笑出声来。

“李德謇,你想什么呢,怎么笑的那么猥琐?”李承乾被李昊笑的满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皱眉问道。

李昊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没啥,就是想到咱们明年自行车的限量版是啥样子了。”

“啥样子。”李承乾眼睛一亮,在李昊的引导下,这娃已经在财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李昊挑了挑眉毛:“我们弄一款三个轮子的,土话叫倒骑驴,这车骑起来稳当的很,就算没学过也能骑。”

没学过也能骑?李承乾登时急了,拉起李昊就走:“那还等什么,快,快去将作监,让你的那个门客先给我弄一辆再说。”

说走就走是年轻人的专利,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拖累,李昊倒也没说什么,与李承乾结伴而行,直奔将作监。

将作监里冯煕正忙的不可开交,一百辆限量版自行车的工作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虽然他只需要打造轴承,螺丝等特殊配件,但这个工作量依旧不小。

不过,虽然忙碌,但老冯却很开心。

王德元那个败家玩意儿已经被赶出将作监了,那老货因为人品不好,比试失败之后立刻被无数人落井下石,中午的时候就被扣了个欺君罔上的帽子,直接发配岭南了。

眼下的将作监,老冯可以说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除了监头儿老韩,那就是他了。

这种情况就算是在前隋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所以老冯决定一定要把李昊交待的工作干好,不仅要干好,还要干的漂亮。

又一批零件被打造出来,老冯带着人路过将作监前面的小广场,准备前往装配区。

正走着,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锣声,‘哐哐’的让人心烦,待扭头一看,只见一团紫色一窜一窜的贴地‘飞’了过来。

这是……陆地飞行术?老冯皱起眉头。

第一一三章 ?天下无敌

李昊与李承乾来到将作监门口的时候,远远便看到了程咬金那老货。

只见这老灯耷拉着两条大长腿,骑在李昊开始时送给程音音的粉色自行车上,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看上去别提多别扭了。

程咬金同样看到了李昊二人,老家伙大咧咧的给李承乾见了礼,眉开眼笑的对李昊道:“贤婿,看看老夫这车子改的怎么样。”

李昊面色发苦,知道与面前这老妖精讲不出道理,遂也不言语,只是将目光投向那可怜的自行车。

只见那车子此时与以前相比已经大大的变了模样,两个脚蹬子和链条全都不见了,整辆车只余下一个架子外加两个轱辘。

诶,那个铜锣是怎么回事?

“这,这还能骑么?”李承乾目瞪口呆的问道。

“当然能,且看俺老程给你们演示一下。”老程得意一笑,身子伏低,两条大长腿用力那么一蹬,跟只紫色箭毒蛙似的窜了出去。

待老程窜出去之后,李昊二人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腰里竟然还别着一只棒槌。

李昊的嘴角抽了抽,这老货脑子还挺好使,竟然自己在车上装了个车铃,只是这声音嘛……会不会扰民呢。

很快,老程蹬了一圈回来了,得意的把腿往地上一撑:“怎么样,这车改的不错吧,要我说啊,那两个车蹬根本就没用,拿掉了反而省事不少。”

李昊问道:“程叔来这就是为了把‘没用’的零件都拆了?”

“那当然。”老程撇嘴说道:“你当初弄的时候就不应该弄这两碍事的东西。”

“可是……”李承乾盯着那车看了一会儿,纳闷道:“如果拆掉的话,想刹车怎么办?”

李承乾弄出来的自行车刹车是夹在后轮的飞轮里面的,向前蹬车子向前走,若是向后蹬,因为飞轮是单向的,无法反向旋转的时候就会变成刹车。

之所以这样设计,是因为手刹车在眼下的自行车上无法实施,故而只能采用这样原始的法子,只不过,这样的设计平时用起来还好,若是把两只脚蹬都拆掉,没有东西来反向驱动后飞轮,刹车便等于没有了。

不想,程咬金听完李承乾的问题之后,非但没有表示尴尬,反而哈哈大笑一拍大腿:“哈哈哈……这个就是俺老程的刹车。”

脚刹?这特么得多少双鞋啊!

李昊这才注意到,老程脚上那鞋后跟处已经飞边了,到处都是毛刺,好好的千层底,这会儿已经被磨的只剩下一半了。

望着继续去其它衙门炫耀的老程,李昊无奈的摇摇头。

算了,人家老程家有钱,不在乎一双鞋,骑一次丢一双也没问题。

李承乾呆呆看着离开的老程,撞了李昊一下:“德謇,我觉得这样好像也可以哦,看上去拉风的很。”

“是么?真把车子弄成这样,等遇到下坡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了。”李昊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老程离开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一阵锣声‘哐’,我次奥,还挺响。

进了将作监里面找到冯煕,老头儿正在收拾刚刚从老程的车上拆下来的零件,见李承乾与李昊来了,连忙上前见礼。

李承乾十分大度的摆摆手:“免了,冯卿腿脚不便,以后见了本宫可以不必行礼。”

李昊则是蹲在地上打量起拆下来的零件,看了一会儿,将冯煕叫过来:“老冯啊,跟你说个事儿。”

“李侍读请讲。”冯煕此时已经对李昊佩服的五体投地,言语上客气的不得了。

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冯煕不必如此,顿了顿才问道:“我打算重新设计一款车,你有没有办法让所有零件通用?”

“通用?”冯煕有些不解。

李昊解释道:“就是所有车的零件都可以互换,比如你刚刚拆下来的这些,拿到另外一台车上直接就能装配上。”

冯煕断然道:“这不可能,这些零部件不可能混着用。”

李昊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突发奇想的问了一句,竟然得到的是这样的结论,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不试着弄成通用的?要知道,如果是通用的,以后可以省下很多力气。”

冯煕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每次打造出来的东西尺寸多少都会有些不同,没办法完全一样。”

李昊有些无语,冯煕很久以前便是大匠的身份,可直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意识到标准化作业的重要性。

这不行啊,绝对不行。

想着,也不提三轮车的事了,拉上李承乾就往外走。

“哎,德謇,你干啥去。”李承乾一脸茫然,完全理解不了李昊到底想要干什么。

“去见陛下。”李昊边走边道:“殿下,你立功的时候到了。”

李承乾道:“啊?!立什么功?”

李昊道:“推行标准化,模块化进程,我跟你说,只要在大唐能够将标准化和模块化这两项工作推广开,绝对是大功一件。”

进宫的路上,李承乾听着李昊一点点给他解释什么是标准化,什么又是模块化,越听眼睛越亮,等到了东宫正门,好不容易等李昊说完了,李承乾回过神来,连‘本宫’的自称都忘了,一脸佩服的道:“德謇,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很贪财,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宏大的大局观。”

李昊耸耸肩膀:“其实我一直都很有大局观,只是殿下你没有发现而已。”

李承乾眨眨眼睛,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李德謇,你能要脸点么?”

“嘿嘿……”李昊嘿嘿一笑,挑着眉毛道:“殿下听过一句话没有?”

“什么话?”

“树不要脸,必死无疑,人不要脸……”

“怎样?”李承乾追问道。

李昊突然一拍胸口,挑起大拇指:“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咣当’,一直在偷听的宫门禁军一个没忍住,手里长戈直接掉到地上。

李承乾则是狠狠翻了个白眼,甩开李昊大步离开。

丫已经天下无敌了,老子离你远点行了吧。

第一一四章 ?地球人都知道

关于要脸不要脸的问题,其实李昊看的很淡。

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吧,从上到下,从男到女,不管是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不管是已经出生的还是没出生的,真说起来都他妈是老子祖宗好不好。

每天面对数不清的祖宗们,撒泼打滚才是常态。

要脸?别开玩笑了。

自从不要脸以后,老子做人明显轻松了很多。

拍拍一脸幽怨看着自己的禁军,李昊弯腰替他把长戈捡起来:“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知道不?”

禁军佩服的看着眼前这个敢在太子面子自称‘我不要脸’的男人,无比肯定的点点头。

不理禁军是怎么想的,追上已经走出很远的李承乾,直奔丽政殿李二的御书房。

李二是个好皇帝,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没有意外的话,每天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御书房待着,就算休沐的时候也不例外。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特殊,李昊与李承乾来到丽政殿的时候发现李二竟然没在书房里面,而是在外面,手里拿着一把刀子,正围着一匹颇为神骏的战马转悠。

眼见情况不对,李昊一声怪叫,绕过李承乾来到李二面前:“陛下,刀下留马!”

拿着刀的李二被吓了一跳,刀子差点掉到地上,狠狠瞪了李昊一眼:“滚一边去,谁说朕要杀马了。”

“啊?”李昊吱唔道:“那,那您拿刀围着它转干嘛?”

“马蹄需要修了,陛下准备亲自动手。”大太监林喜解释道。

经过林喜的解释,李昊才明白,原来马与人一样,都是有指甲的,时常需要修剪,否则就会开裂。

“这样啊,我还以为陛下要把这马杀了呢。”尴尬的挠挠头,李昊讪笑道:“瞧这马长的跟骡子似的,一看就特别厉害,杀了多可惜啊。”

李二的脸霎时更黑了,把手里的刀往身边林喜手里一塞,怒道:“你小子成心的是吧!这是黄骠,还骡子,骡子跟它能比吗。”

“呃……黄骠?翼公的那匹?”对黄骠的印象,李昊只局限于秦琼的那匹黄骠马。

李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不是同一匹,但是一个品种。”

“哦。”李昊一缩脖子,臊眉耷眼的退到一边不吱声了。

没办法,在后世,马属于奢饰品,一匹好马的价格动辄几十万起,像李昊这样的草头百姓根本接触不到,更不要说了解了。

就算后来进了特种大队,李昊接触最多的也是汽车与直升机,至于马……如果东风悍马算是马的话,那倒也是接触的挺多的。

李承乾见李昊吃了瘪,挤眉弄眼的对他坏笑:“还骡子,李德謇,你可真有意思,就不怕父皇揍你。”

“我是真不知道。”李昊无辜的说道:“这马吧,在我看来其实都差不多,不外乎四条腿支个肚子……。”

“滚,给朕滚远点。”还没等李昊说完,李二暴怒的声音传了过来。

李二这辈子可以说是爱马成痴,李昊把他的马说成骡子已经够气人了,这一会儿竟然说马就是四条腿支个肚子,李二如何能忍。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这匹黄骠刚刚因为李二一时大意,溜马之前忘了检查马蹄,导致马蹄开裂,伟大的皇帝陛下这会儿正懊恼呢,结果李昊就撞了上来,被喷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李昊是什么人,怎么会在乎这些。

正所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作为大唐最伟大的发明家怎么会被权势所压倒。

于是,李昊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探头探脑的凑了上去,站到李二身后,林喜身侧,看着几个护卫费力吧啦的将马放倒,又连哄带骗的找绳子来捆马蹄。

“啧啧啧,这不行啊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李昊同学又开口了。

李二转头怒瞪李昊:“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陛下,他们这太不人道了。”李昊指指正在忙活的几个禁军,一脸嫌弃的道:“要是我就弄个高点的架子,把马赶到架子底下,用宽点的带子穿过马腹将马挂住,再把需要修剪的蹄子蜷起来修。”

李二愣了一下:“嗯?你确定这样能行?”

“绝对能行。”李昊胸口拍的‘啪啪’直响,旋即似乎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纳闷道:“不过,这马怎么没钉马掌啊。”

同样凑上来的李承乾一头雾水:“马掌是什么?”

李昊同样一头雾水:“马掌就是马掌呗,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你不该知道吗?”

“够了。”听着李昊与李承乾的争论,李二没好气的喝住他们:“马掌到底是什么?”

李昊有些不大确定的看了李二一眼,发现他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一边比划一边说道:“马掌就是个半圆型的铁片,用钉子钉在马蹄上,一来可以防止马蹄开裂,二来马踩到什么尖锐物体也不至于伤到。”

李二皱眉想了半天,还是没概念,于是继续问道:“那铁片……多大?”

李昊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挣扎,不断试图站起来的黄骠,幽幽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臣去将作监让他们打造几个好了,陛下您先让他们弄个架子,臣去去就回。”

嘿,这小王八蛋,看不起谁呢!

李二刚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不必,朕跟你一起去,朕倒是要看看,你的那个什么马掌到底是个什么物事。”

去就去呗,有啥了不起的。

李昊打心眼儿里鄙视着李二。

还皇帝呢,连马掌都没见过,土鳖。

就这样,李昊在离开将作监后不到一个时辰,再次出现在冯煕面前。

老冯头有些拘束的给李二见了礼,还不等他开口,便听李二问道:“冯爱卿,你可知道马掌?”

“马掌?”老冯愣了一下,想了想问道:“陛下说的是马蹄铁吧?”

诶?这老头儿也知道!

李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合着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马掌这东西呗,只有自己不知道!

第一一五章 ?糊弄?

这事其实还真是李二误会了,马蹄铁这东西还真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全天下都知道。

在古代,因为通讯不便消息十分闭塞,再加上见识等原因,马蹄铁出现之后并没有引起重视,只是在小范围内被一些民间铁匠所掌握。

这些铁匠或是因为见识不足,或是因为敝帚自珍,谁都没有把这种简简单单的铁片子放在心上,而那些有见识有文化的人则根本不屑与研究这种奇技淫巧。

两相叠加之下,如果不是李昊机缘巧合跟李二提了一嘴,只怕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马蹄铁才会流行起来。

……

……

一刻钟之后。

“就是这么几个小东西?”李二拿着由冯煕呈上来的马蹄铁,诧异的说道。

“是的陛下,只要将此物钉在马蹄之上,便可大大降低马蹄磨损。”有了老冯,自然不用李昊再费力的解释,这位将作大匠一边指挥着人将刚刚冷却下来的马蹄铁给李二的马钉上,一边替李二解惑。

“唔,且看看再说。”李二看着忙碌的众人,似乎并不怎么相信老冯的话,不过因为马蹄铁还没有钉完,他只能在耐着性子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李二似乎想到了什么,叫过李承乾和李昊问道:“对了,你们两个小子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李承乾看了李昊一眼,挺了挺胸,鼓起勇气:“父皇,儿臣今日与李德謇在将作监视查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事,想要向您禀明。”

“说来听听。”李二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父皇,儿臣在视查的过程中发现,将作监在打造器物之时,竟完全没有统一的标准,每个人都在各行其事,而且在打造器物之时随心所欲,全凭自己喜好。故儿臣想请父皇制定一项国策,统一器物打造标准,由将作监开始,推行标准化、模块化作业。”

面对自家老头子,小李同志总有一种心惊胆战的压迫感,生怕自己说错了会受到责罚,一口气把李昊交待他的东西说完了,立刻紧张的看着李二,心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李二听完儿子的话之后,先是看了李昊一眼,然后问道:“这是你想的?”

“呃……”李承乾迟疑了一下,想要回头,却被李昊不着痕迹的推了把,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父皇,儿臣窃以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大唐若想强大,必需效仿先秦,制定更加完备的统一标准,而不是满足于现状。”

不管李承乾说的对与错,至少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李二赞许的点点头,继续问道:“解释一下标准化、模块化吧,朕想听听。”

“诺。”没有被老头子训斥,李承乾顿时来了精神,干咳一声道:“标准化、模块化,顾名思义,就是制定一个完善的标准。

拿眼下最流行的自行车来说吧,执行统一标准,将所有的零部件视为一个又一个标准模块,其优点是增加工匠的熟练度,毕竟大小和材质都是统一的,打造的多了自然也就熟练了,而熟练了之后,打造的速度自然也会增加不少。

其次是统一的零件可以互换,一辆车的某个零件坏了,可以从其它车上拆下来换上,或者干脆直接生产一堆这样的零件,到时候直接拿出一个换上就可以再次使用,这样一来可以节省资源,二来方便快捷。

同样的方式也可以用在我大唐的军备上面,床弩、投石机、冲车、楼车,这些在战场上必不可少又易损坏的装备,以往的时候这些军备如果坏了便无法再使用,而如果我们进行标准化、模块化作业,完全可以将几台坏掉的装备再重新拼凑出一台或几台完好的投入战场。”

李承乾越说越流利,到了最后连唾沫湦子都喷出来了。

不过李二却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李承乾那句‘将坏掉的装备重新拼成一台或几台完好的装备’所吸引。

作为一个马上皇帝,为大唐南征北战许多年的李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大战过后,装备全部损坏,就在敌人以为有了可剩之机的时候,若是突然又冒出来几架投石机和床弩,对敌人士气的打击绝对可以称得上毁灭。

意识到标准化、模块化的好处之后,李二抚掌大笑:“好,好啊,太子的提议很好,此事便交给你来办吧。”

“谢父皇,儿臣定不负您的厚望。”难得没有被训斥的李承乾乐的眉开眼笑,一个头磕在地上,呃不是,一个大千……呃也不对,总之是高高行行的给李二行了一礼。

站在一旁的李昊也在替李承乾高兴,好歹跟这小子已经接触过一段时间,从感情上来讲,他还是希望这小子能够继承大统的。

当然,这也不排除他现在与李承乾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关。

“李德謇。”李二忽然又将目光转向李昊。

李昊连忙上前:“臣在!”

“好好辅佐太子,朕一直记着你的情份,将来不会亏待你的。”

李二这话说的是啥意思?咋弄的老子像是关系户一样呢。

李昊一头雾水的想着,老老实实的答道:“诺!”

心情不错的李二摆摆手:“好了,那马蹄铁已经弄好了,朕要去看看,你们两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诶?啥意思?卸磨杀驴呗?

说好的奖励呢?说好的不亏待老子呢?

如果不是老子,你那马蹄子就废了好么。

李昊无语的看着兴奋的李二骑上一匹他带来的高头大马,又无语的看着李二消失在将作监的门外,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李承乾还没有从刚刚的兴奋中回过神来,见老头子走了,扯住李昊道:“太好了德謇,父皇被糊弄过去了,接下来咱们该弄那个什么三轮车了吧?”

糊弄过去了?

这对父子是上天派来折磨老子的吧。

不过……李承乾这话说的似乎也没错,皇帝嘛,不就是用来糊弄的么,你要是不糊弄他,就算活着能得善终,死了也得被他从坟里刨出来,魏征那老头儿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第一一六章 ?自讨苦吃

李二走了,挥一挥手,带走了四个铁片。

紧接着,宫里传来消息,宣工部尚书武士彟觐见。

看来李二是打算将马蹄铁继马蹬后再次装备全军了,李昊拿着给李承乾打了个眼色,两人亦步亦趋的离开了将作监。

三轮车的事情已经交待完了,接下来就是等着验收成果,把李承乾送回宫之后,李昊发现自己又没事情做了。

走在长街之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忽然传来丝丝凉意。

下雪了!

雪花飘飘,宽阔的大街不多时便被大雪覆盖,整个世界变成的一片银白。

一顶红色的油纸伞自李昊身前掠过,片刻又转了回来,伞下是李月灵俏丽的容颜,以及一股淡淡的花露水的味道。

堂姐李月灵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杵在这里干什么?”

李昊抬头看了看天,淡淡说道:“品尝寂寞的味道。”

李月灵:“……”

“堂姐这是干什么去,怎么连个下人都不带。”李昊反口问道。

李月灵目光流转:“我这几年一直生活的泉州,那里很少见到雪。”

李昊点点头,泉州地处北纬二十四度,除非遇到极特殊的气候,否则还真是很难见到雪。

而且就算遇到极特殊的气候条件,雪在落下之后也很难留存。

想着,随口说道:“可怜的,你一定没打过雪仗吧?”

李月灵:“……”

这天没法聊了,总扬沙子算怎么回事。

李昊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泉州那边是不是海鲜特别多?”

李月灵瞥了李昊一眼,与他并肩而行:“一般吧,我很少吃。”

李昊诧异道:“为什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守着大海没理由不吃海鲜吧?”

“因为很难弄到。”李月灵叹了口气:“你这种长在长安城的纨绔子弟,怎么能理解海边渔人的生活。”

唉呀我去,再刺激老子,我怼你了昂,李昊翻了个白眼:“堂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

李月灵沉默了半晌:“是么?一辆自行车被你卖出一千贯,一坛酒被你卖到五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钱。”

老子可不仅仅是喜欢钱,老子还想当圣人,无欲无求,名留千古,后世子孙吹牛逼也能找到地方。

可这样的人往往都活不长,尤其是在封建社会,更是如此。

你一个臣子,不求名不求利,全心全意的为百姓做实事,做好事,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要谋朝篡位?在皇帝陛下眼中,这种事情是不需要证据,只要一个莫须有的猜测,让你人头落地还不是轻而易举。

李昊不想对李月灵解释太多,解释了也没用,想了想道:“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爱好,而我的爱好就是赚钱和花钱,像个暴发户一样,多好!”

“庸俗。”李月灵鄙夷的撇撇嘴,迈开大长腿,向前急走两步,似乎是怕被李昊传染上铜臭味。

但李昊却不想就此放过她,追上去问道:“堂姐,话说,你会武功吧?教教我呗?”

李月灵本不想理他,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你想学?”

李昊眼巴巴的瞅着李月灵:“对啊,我从小就羡慕那些能飞檐走壁,登萍渡水的大侠,你要是会的话,就教教我呗。”

每一个少年都有一个武侠梦,李昊也不例外。

后世小的时候,他最喜欢看的就是武侠片,尤其是看到那些英雄人物飞天遁地的时候,更是羡慕的不行。

眼下到了大唐,牛人遍地走,高手不如狗,儿时的武侠梦变的触手可及,奈何与他老娘红拂说了几次,老娘都以他身子骨弱,吃不了苦为由打发他,着实让李昊有些郁闷。

李月灵盯着李昊看了半天,见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不由再次问道:“你是认真的?练武很苦,我怕你坚持不下来,而且你现在年龄有些大了,要习武的话,要吃的苦更多。”

为了梦想照进现实,李昊把心一横,咬牙道:“不就是吃点苦么?不怕,男子汉大豆腐……呃,不是,大丈夫,吃点苦算什么。”

李月灵微微一笑:“行吧,那我们先去雪雁家里,到了那里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不知为何,李昊总觉得自己这个堂姐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可那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怜悯?嘲讽?或许都有吧!

一路想着,来到李道宗那老货的家里,老家伙不知道又去哪里哈酒去了,没在家,李昊姐弟二人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李雪雁的院子。

李雪雁对于李昊的到来有些惊讶,眼神一闪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李月灵朝着院子中央一指,对李昊说道:“去那里扎马步,时间不限。”

李昊:“……”

六月的帐还的快啊,两个月前好像他对翎府那些大头兵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站军姿,时间不限。

没办法,站就站呗,为了实现自己的武侠梦,李昊老老实实的走过去扎起马步。

……

……

一刻钟以后,顶着漫天大雪,站在小院中间的李昊后悔了。

扎着马步的两条腿像是要断掉一样,腰也疼的十分厉害,冰冷的雪花灌进脖子里,寒彻骨髓。

老子特么真是吃了猪肉蒙了心,怎么就会想到跟这小丫头学武呢。

大冷天蹲在家里喝点小酒不好么?撸点小串不香么?何必跑来受这份洋罪。

李昊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看向不远处房间中正在下着围棋的两个女孩,欲哭无泪。

奈何身体整个僵住了,动都动不了,不是他不想动,而是除了眼珠子,真的哪里都动不了。

这是点穴术,地地道道,原汁原味的点穴术,如果不是李月灵那彪娘们施展出来,就算打死李昊都不相信,传说中的点穴术竟然真的存在。

天可怜见,老子只想学点速成的功夫,没想成为武林高手啊,有必要这么折腾老子么,半个时辰之后,李昊在晕过去之前,如是想着。

第一一七章 ?no作no die

“月灵,他不会有事吧?”昏昏沉沉间,李雪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接着是李月灵那彪娘们儿的声音:“没事,他底子不错,出不了问题。”

身体已经没那么冷了,不只是不冷了,相反还很暧和,淡淡的幽香在鼻翼萦绕,渐渐恢复意识的李昊大概猜出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醒了就起来,把姜汤喝了。”一只纤细而有力的小手伸过来,在李昊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李昊老大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就不能让我多躺一会儿么,我现在很虚弱。”

“你的确是很弱,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晕了。”李月灵俏丽的面庞映入眼帘,眼中满是鄙夷:“二叔,二娘多么英雄了得,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李昊眨眨眼睛,这泥马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啊。

骑着老子发明的自行车,抹着老子发明的香水,烤着老子发明的贞观炉,然后骂老子不争气,这还是个人?

掀开身上的被子,李昊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二话不说端起李雪雁递过来的姜汤一仰头,普普通通的姜汤硬生生让他喝出豪情万丈的味道。

“你,你慢点,小心烫。”李雪雁怕他烫着,连忙劝道。

只是她刚刚说完,李昊已经把姜汤全都灌进了肚子。

“咣当,咣当”,老大一碗姜汤下肚,李昊每动一下,肚子便传来一声水声。

把碗还给李雪雁,吸了吸鼻子:“堂姐,明天继续?”

男人怎么能够说不行,回过气来的李昊一改之前的想法,挑衅的看着李月灵。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世的时候,李昊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否则他也不可能进入近乎万里挑一的特种大队。

吃苦、遭罪,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人活着总要有自己的坚持,被一个女人瞧不起,这绝逼不能忍好不好。

另外还有一点让李昊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他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上战场,如果现在不学点本事,打好基础,将来上了战场岂不是直接给敌人送人头。

要知道,大唐可是冷兵器为王的时代,李昊在后世学的那些擒拿格斗根本无法应付这样的大场面,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很难很难。

当然,如果他想浑浑噩噩混一辈子,也可以选择不上战场,只是这样一来在尚武的大唐他将不会有太大的出息。毕竟他老子是军方的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转去文职,就算硬转过去与那些满脑子之乎者也的文官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面对李昊的挑衅,李月灵一副你敢死,老娘就敢埋的表情:“好啊,那就明天继续,希望你不要在家里装病。”

“一言为定。”李昊举起右手。

“啪”,李月灵与李昊的手拍在一起,誓约成。

然后……李昊又后悔了。

……

……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望着院子里可以没到膝盖深的积雪,李昊就乐了。

这雪下的好啊,再扎马步有地方坐了,可以轻松不少。

李昊不怕吃苦,但不等于喜欢吃苦,能少受点罪总是好的。

李月灵早早就来到了李家,此时正在后宅与红拂聊天,见到洗漱完毕前来请安的李昊,脸上再次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给老娘请过安的李昊心头一紧,却听老娘说道:“德謇呐,既然你执意想要习武,娘也不拦着你,这段时间就跟着你堂姐好好学吧,你堂姐不管让你干什么,你照做就成。”

李昊:“……”

老娘啥时候改性子了?以前不是从来不让自己学武么?

还没等李昊反应过来,李月灵已经站了起来:“走吧!”

“走?去哪?”李昊随口问道。

“我家。”李月灵淡淡说道:“留在这里只会让你懒惰,我已经跟二娘说好了,你跟我习武这段时间就住在我家里,反正我父亲和母亲都在泉州,长安家里根本没人。”

“娘?”李昊忐忑的将目光投向便宜老妈。

红拂像是费了很大力气,点点头:“去吧,娘会跟你父亲说的。”

完了,彻底完了。

落到这败家娘们儿手里,未来似乎并不乐观啊。

忐忑、纠结中,带着兰铃坐上马车离开家穿过两个坊市便到了李月灵的家中。

与自己家相比,李月灵的家明显小了许多,前后三进的宅子,没有演武场,没有小花园,仆役,佣人也没有几个,配合院子里凋零的草木,冷冷清清的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以后你就住这里吧。”带着李昊主仆来到后宅的一座小院,李月灵说道:“这是你堂弟的院子,不过他一直跟着我父亲在泉州那边,这里便空了下来。”

“为什么?”李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突然问道。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回来?难道你不应该住在泉州么?”李昊问道。

李月灵想了想,似乎觉得没有必要瞒着李昊:“陛下要赐婚,我……或许明年就要成亲了。”

长安城还有人敢娶这么彪悍的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兴之所致,李昊脱口而出:“谁啊,胆子这么大?”

说完之后,李昊就后悔了,连忙解释:“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李月灵像是没听到李昊刚刚的话一样,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半人高的架子道:“把腿搭上去,试试你身体的柔韧性。”

李昊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可又拗不过李月灵,只能扭扭捏捏的走过去,抬起一条腿往架子上一搭,扭头道:“是不是这样?”

李月灵面无表情:“弯腰,用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脚。”

李昊试了试,别说用手抱住脚,就连摸都还差着半尺呢。

正想说自己做不到,背后便多了一只小手,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

“嗷……”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传遍半个长安城,数不清的乌鸦‘哇哇哇’大叫着四处乱飞。

再看李昊,头已经与膝盖碰到了一起,两只手不光能抱住自己的脚,而且还超出了许多。

第一一八章 ?逃出魔掌

李昊这回算是真的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了,大腿上传来的肌肉撕裂感让他叫的无比惨烈:“疼,疼疼,错了,我错了,姐,姐我真的错啦!”

“挺大个男人,这点疼都受不了,还想练武?”身后传来李月灵清冷的声音。

李昊惨叫着:“不想了,不练了,我要回家。”

鬼知道李月灵瘦小的身体力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竟然用一只手就能压住李昊,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控制。

李昊背后的李月灵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淡淡说道:“不练可不行,身为李家子孙,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再说不过就是抻筋而已,这次抻开了,以后就好了。”

好什么啊,腿已经不是老子的了好么。

李昊心里已经骂翻了天,但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若是再被这彪娘们儿点一次穴,怕是这条命都得交待在她手里。

就这样,李昊苦逼兮兮的在李月灵家里住了下来,每天不是扎马步就是抻筋,稍有懈怠立刻就是一顿胖揍。

没办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李昊会的那些东西在小姐姐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意玩儿,拿来与普通人对战或许还可以,但面对李月灵嘛……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这样的训练倒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十几天下来李昊的下盘明显比以前稳了许多,柔韧性和灵活性比以前也强出不少。

这一天,完成了筋腱拉伸的任务,李昊躺在床上任由按摩师替自己调理经脉,盯着头顶的房梁呆呆出神,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

李月灵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着蓝色长衫,长着一对桃花眼的青年。

李元景,太上皇李渊第六子,也是李二给李月灵赐婚的对像。

这货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打量着床上的李昊,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老弟啊,马上就要除夕了,过了除夕就是勋贵子弟大比,你准备好了没?”

李昊机械的转过头,先是看了李月灵一眼,又看了看李元景,幽幽叹了口气道:“姐夫……。”

李月灵俏脸微寒:“李德謇,你想死了是吧?”

“陛下马上就要赐婚了,长安城上下就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的事,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姐夫,你说是吧?”李昊无所谓的撇撇嘴,顺便还不忘对着李元景挑了挑眉毛。

“呃……”李元景尴尬的搓了搓手,偷偷看了李月灵一眼,没敢接话。

李月灵人长的漂亮,气质也好,可就是脾气差了些,属于那种能动手尽量别吵吵的类型。

李元景虽然有亲王的爵位,可自从亲眼看到自己未来的媳妇无意间一脚把她堂弟踹出一丈多远之后,就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妇唱夫随。

不过,李昊显然属于那种记吃不记打的类型,这十多天虽然经常被教训,但却依旧不断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姐夫,你这样可不行啊,再这样下去非成妻管严不可。”

李元景:“……”

李月灵银牙紧咬,杏目圆瞪,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李昊这话说的好像她就是悍妇一样,这是人能忍的么。

不服啊?咬我啊!

李昊挑挑眉毛,似乎笃定李月灵不会当着李元景的面把自己怎么样,又拿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才正色说道:“那个,姐,姐夫说的没错,马上要勋贵子弟大比,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你准备什么?又没你什么事。”李月灵皱眉道。

本来嘛,李昊现在要官职有官职,要爵位有爵位,参加所谓的大比没有任何意义。

李昊一脸不高兴,委屈道:“姐,你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没我什么事了。万一我参加之后拿个第一呢,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是谁给你的自信?

李月灵盯着李昊:“你确定要参加?”

李昊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必须参加啊,如果我不参加的话,这次大比还有什么公平可言,再说姐夫好不容易从安州回来一趟,你们好好相处一下,正好可以加深感情,我就不夹在中间瞎掺和了。”

说完,也不管李月灵的反应,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带着兰铃便走。

待走到李家大门,李昊回头看了一眼,长长出了口气:“终于出来了。”

兰铃知道自家少爷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眼中满是怜悯:“少爷,咱回府么?”

“不,咱们去城外庄子。”李昊果断摇头。

开玩笑,好不容易从李家逃出来了,回家……难道准备让李月灵那个疯女人把自己再抓回去?

他之所以跟着李月灵,不过是想要学习一些冷兵器的使用方式和战斗技巧,可偏偏那丫头是头倔驴,非要让他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慢慢练。

别的不说,光马步就要先扎一年。

在李昊看来,这就是扯蛋,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真有一年的功夫,还不如打几把81杠,到时候啥问题都解决了。

想到81杠,李昊不由自主想到了火药。

事实上,火药这东西是一切热武器的基础,没有火药就算有81杠在手也跟烧火棍差不多,更何况就算有火药也没用,81杠用的子弹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火药。

思来想去还是算了,81杠什么的根本不现实,有那个时间还是弄几把复合弓来的实在。

想着,李昊有些走神,冷不防直接撞到一堵‘墙’上,发出‘嘭’的一声,然后便听到那堵‘墙’瓮声瓮气的叫道:“哪个撞老子?”

握艹!

李昊揉着几乎被撞扁的鼻子,退后两步,这才把那堵‘墙’全部收入眼中。

只见在他面前,正戳着一条大汉,身高按照后世标准至少也要两米三、四,胳膊粗的跟李昊腰似的,腰粗的……好吧,李昊能想到的只有水缸。

这……这是个人?

李昊张大了嘴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打量着身高相当于两个自己的家伙。

第一一九章 ?铁柱

“是你撞俺?”壮汉低下头,打量着面前的小不点,粗声粗气的问道。

“昂!”李昊下意识的点点头。

壮汉摸摸头,隔了好一会儿,硬是憋出一句:“小孩儿,下次走路小心点,不是很个人都像老子这么好说话。”

李昊:“……”

小孩儿?小孩儿!

你才是小孩儿,你全家都是小孩儿。

无语的李昊郁闷的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却听到面前的壮汉肚中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声‘咕咕咕……’。

壮汉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挠挠头:“俺两天没吃饭了,饿的。”

得,这是遇到憨货了,李昊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那壮汉说道:“那我请你吃饭呗,算是刚刚撞了你的赔礼。”

“呃……”壮汉有些犹豫,李昊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不想那壮汉却说道:“我特别能吃,请我吃饭,你家大人会揍你。”

哭笑不得的李昊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没事儿,我有钱的很,请得起你。”

壮汉一听大喜,毫不客气的道:“那太好了,我们去哪里吃?”

带着三言两句拐骗来的壮汉,李昊索性暂时放弃了去城外庄子的打算,拐了个弯直奔两个坊市之外的西市。

路上,李昊对那壮汉问道:“大个子,你叫啥名字?来长安干什么?”

“俺叫铁柱,来长安投亲。”

铁柱,这名字听上去真的很普通,不过基于贱名好养活的的原则,李昊并未对这个名字有过多的感触,只是随意的点点头,便继续问道:“那你找到亲人了么?”

壮汉,不铁柱的情绪有些低落,低着头,盯着脚下的路闷声道:“搬走了,一年前就搬走了,我的钱也花完了。”

李昊侧头打量了壮汉一眼:“这么说,你现在是举目无亲,走投无路?”

“嗯!”铁柱郁闷的点点头。

可怜的,膀大腰圆的铁柱此时在李昊眼中就像一只走丢了的藏獒,拍了拍他粗壮的胳膊:“你要是真没地方去,不如先跟我混吧,正好我还缺个护卫,你看咋样。”

铁柱认真想了想,最后拒绝道:“还是算了,你很快就会把我赶走。”

“为什么?”

铁柱解释道:“因为我很能吃,又能惹事,跟在你身边很快你就会受不了。”

李昊微微一笑:“能吃不是问题,我养得起你,至于惹事……只要你不造反,长安就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儿。”

铁柱眼睛一亮:“真的?”

李昊耸耸肩膀:“比真金还真。”

铁柱两米多高的身量放在那里,不说能不能打,那块头气势上便能把人吓个半死。

单就这一点来说,李昊就认为把他招到身边很值。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西市,随意找了一间酒楼走了进去。

午后的酒楼里显的有些冷清,一楼大堂里零散坐着几桌客人,店里伙计见李昊衣衫华贵立刻迎上来,笑着问道:“几位客人,雅间还是大堂?”

李昊目光扫过大堂,最后把目光落在二楼:“雅间吧。”

“得嘞,几位请随小的来。”伙计笑容更盛,手里的帕子往肩膀上一搭,屁颠屁颠的跑去引路。

“咣咣咣……”铁柱庞大的身躯踩在木质楼梯上,巨大的声音吓的伙计脸色变了又变,生怕他把楼梯给踩塌喽。

到了二楼,李昊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对殷勤擦着桌子的伙计道:“菜挑肉食上八盘,主食就馒头吧,来二十……”说到一半顿了顿,目光扫过有些纠结的铁柱,临时改口道:“四十个吧。”

“啊?四……四十个馒头?”伙计听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是要喂猪么?

不过当他看到坐在那里还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铁柱时,立刻忙不迭的答应下来,飞奔而去。

等着上菜的功夫,李昊见兰铃依旧站在自己身后,不由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过来坐下。”

“少爷,婢子站着就好。”兰铃看了一眼铁柱,轻声说道。

李昊一瞪眼:“什么站着就好,这又没外人,摆那些臭规矩给谁啊,坐!”

“哦!”兰铃委屈的哦了一声,狠狠白了一眼铁柱,然后才乖巧的坐到李昊斜对面的位置。

在她看来,铁柱这家伙就是个不懂规矩的,既然答应给少爷当护卫,怎么可以不经过少爷同意就主动坐下,自己已经给他打了样,他竟然还当成看不见。

片刻之后,跑出去的伙计又回来了,同时还端着满满一大盆的白面馒头,雪白雪白的,冒着热气。

铁柱估计是真的饿坏了,看到馒头二话不说,伸手便拿过两个,轻轻一捏,再往嘴边一抹,然后再伸手又拿过两个……。

照这么吃的话……四十个馒头好像不怎么够啊,看着铁柱进食的速度,李昊对刚刚转身离开的喊了声:“伙计,那个……再来四十。”声落,指了指已经下去一少半的馒头。

伙计回过头瞬间就呆了,眼珠子瞪的跟泡儿似的,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上尖的一盆馒头已经下去一半了,再看那壮汉,吃东西像是不用嚼,两只拳头大小的馒头一口一个,吃的是酣畅淋漓。

我了个去,这还是个人么?怕不是妖怪变的吧。

小伙计吓的连滚带爬跑了出去,生怕自己跑的慢了被那汉子当成馒头一口吞下肚去。

“咳咳!”李昊也觉得铁柱吃的有些快,干咳一声:“那个,铁柱啊,你慢点吃,菜还没上来呢。”

铁柱把头一摇:“没事,俺只吃馒头就成,吃菜的话,怕给你吃破产喽。”

李昊:“……”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招这家伙当护卫的决定了。

妈个鸡的,眼下这时节可不是三年之后,大米白面四、五个大钱一斗,这会儿的大米白面一斗要好几百文呢,并不比肉便宜,照你丫这么吃,老子就是卖血也供不起啊。

铁柱隐约间似乎猜到李昊在想什么,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犹豫片刻道:“你要是后悔找俺当护卫现在还来得及,俺不会怪你不守信用。”

第一二零章 ?莽汉(上)

李昊翻了个白眼,牢骚归牢骚,难道堂堂国公世子还真会在乎一点点的粮食。

钱不钱的先不讲,城外庄子里还堆着几十万斤粮食呢,让丫放开量吃,也够他吃三十年的。

呃……不对,那些粮食还要酿酒,不能拿来吃。

可能过于惊讶的原因,李昊脱口而出:“说什么呢!知不知道什么叫烂船还有三斤钉……,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那个……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吧,你自己体会。”

“嘿嘿嘿……”铁柱憨笑着,恢复了进食的速度。

体会的不错,李昊微微一笑,等菜上来,特地往铁柱的面前推了推:“先吃点菜,刚刚点的有点多,你要是不吃我和兰铃可吃不了。”

“嗯。”铁柱大头点了点,抓起筷子便开始吃。

李昊微微一笑,越看这壮实的汉子越喜欢,啧了一声问道:“铁柱,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没了,俺爹、俺娘都没了。”铁柱神色一黯:“那年闹饥荒,爹、娘为了给俺省口粮食,生生把自己饿死了。”

“对不起。”李昊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勾起这壮汉的伤心事,探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但至少你活下来了,斯人已逝,你应该带着他们的嘱托好好活着。”

铁柱再次嗯了一声,用力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似乎想把那份哀伤一同嚼烂一样。

隔了片刻,最后一个馒头吃完,铁柱擦了擦嘴巴,瓮声瓮气的再次开口:“你要是不嫌俺能吃,俺可以给你当护卫,不过……俺不会帮你干坏事,如果你同意,俺以后就跟着你了。”

李昊洒然一笑:“放心,不会让你干坏事,你今后的任务就是保护我的安全,我去哪里你跟着就行,遇到有人欺负我,你就揍他。”

铁柱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刚刚装满馒头,如今空空如野的大盆,努力把脸别过来,重重一点头:“好!俺知道了,以后如果有人想欺负你,那就必须踩着俺铁柱的尸体过去。”

看不起谁呢这是。

李昊没好气的瞪了铁柱一眼:“你放心吧,跟在我身边没那么可怕,在长安城我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很好人,不会有人来欺负我的。”

“哦。”铁柱简单的答应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简单的想法中,既然答应了李昊做他的护卫,那么自己这条命就是李昊的,至于其它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有些不值,但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死心眼,铁柱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李昊丝毫不知道自己捡来一个什么人,他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壮汉守在身边比较威风罢了,见他不再说话,笑着对兰铃道:“行了,去结帐吧,顺便让店伙把那四十个还没送上来的馒头打包送咱家去。”

“好的少爷。”兰铃闻言起身便走。

铁柱一呆:“呃,少,那个……少爷,俺还没吃饱呢。”

李昊一摆手:“几个破馒头而已,只能拿来垫垫肚子还行,想吃饱的话,等会儿到城外庄子,少爷请你吃肉,嗯……就烤全羊好了。”

肉?还烤全羊……,铁柱努力控制着口中水别流出来,绝口不再提那另外的四十个馒头。

又等了一会儿,李昊忽然眉头皱了皱:“兰铃那丫头哪儿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铁柱想了想:“可能……是馒头没好吧。”

“怎么可能,四十个馒头还不至于让她等这么长时间……”李昊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竖起耳朵听了听,忽然问道:“铁柱,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铁柱同样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猛的起身来到窗边,‘嘭’的一声,整扇窗子向是炸开一样,被他一巴掌推开。

“救命,少……少爷,少爷……救我……”兰铃的声音终于清晰无比的自楼下传来。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昊刚刚站起来的时候,铁柱已经一声怒吼,顺着打开的窗子跳了出去,落地‘哐’的一声,整个酒楼都跟着震了震。

我次奥,这就是一莽汉啊!

酒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按后世标准怎么也有四米左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没经过专门的训练,不死也得残废。

李昊被吓了一跳,急忙来到窗边,他可不想自己刚刚收的护卫还没发挥作用就直接残了。

楼下几个扯着兰铃往一辆马车上拉的家伙这个时候也是一脸懵逼,呆呆望着从楼上跳下来莽汉,连跑都忘了。

兰铃可能真是被吓坏了,见到大步而来的铁柱,立刻一边挣扎一边激动的叫道:“铁柱……。”

不叫还好,兰铃这一叫立刻让那些拉着他的家伙回过神来,其中一个飞快掏出一把刀,将她拉到身前,已经近在咫尺的铁柱色厉内荏的叫道:“站住,你给老子站住,否则我就杀了她。”

投鼠忌器之下,铁柱之能站在原地,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几个家伙,粗声粗气的道:“把人放了。”

那威胁铁柱的家伙见他站住,紧张的表情立刻轻松了许多,持刀的手向前一指:“少废话,青衣帮办事,不想死就滚远点。”

青衣帮三字一出,四周围观的百姓齐齐变色,呼啦一下散了许多,显然是惧其淫威。

但铁柱才不管什么青衣帮不青衣帮,刚刚吃了李昊的饭,又成了李昊的护卫,现在他的人出了事,怎么也不能不管。

再说铁柱本身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虽被人威胁,却依旧攥着斗大的拳头,红着眼睛道:“把人放了,否则俺打死你们。”

几个所谓青衣帮的家伙面面相觑,仰望着面前的高大汉子,毫不怀疑他如果放开手脚,真的能把自己等人全部打死。

倒是那挟持住兰铃的头头还算镇定,一边威胁铁柱,一边用手里的刀点出两个人:“笑话,你这莽汉也不在长安城打听打听,我青衣帮什么时候怕人威胁。你们两个,去把那蠢汉给我拿下,他要是敢动你们一根寒毛,老子就弄死这女人。”

第一二一章 ?莽汉(下)

两个小喽啰无奈,战战兢兢向铁柱靠了上去,同时各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之所以两个喽啰拿出的是匕首而不是横刀、长剑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一点,大唐民间虽然不禁刀剑,可你总得会用才行,不会用的话,横刀还不如匕首好使。

其次匕首的隐蔽性比刀剑要高出不少,所谓的青衣帮毕竟是民间帮派,搞的人人背刀胯剑,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被官府盯上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就这样,两个喽啰比划着手里的匕首慢慢靠近了铁柱,而就在他们距离自己的目标一个身位,觉得马上就能得手之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铁柱两只胳膊向前一探,直接抓住了两人的脑袋,任由两人如何挣扎,手臂乱挥,却是连他衣角都够不着,那样子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一些胆子大,依旧在围观的百姓见状不禁发出一阵哄笑,而就在笑声刚起的时候,一声类似西瓜相撞的声音陡然响起‘嘭’。

“杀人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一下子乱了起来。

原来,却是铁柱在控制住两个喽啰之后,直接将两手一合,将二人的脑袋往起一撞,霎时间,红白相间的液体溅的到处都是

见到这样一幕,已经站到正在挟持兰铃那个青衣帮头目身后的李昊眼角狂跳。

这莽汉也太莽了吧!这可是长安城,天子脚下,丫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杀了,若不是自己还有些把握,非被他给坑死不可。

青衣帮那个头目这个时候也傻了,两个手下凄惨的死法,让他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拿刀的手忍不住开始哆嗦起来。

兰铃更是吓的一声尖叫,紧紧把眼睛闭了起来,死活不肯睁开。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铁柱这一手直接将所有青衣帮的人震慑住了,打又打不过,跑又不敢跑,余下两个喽啰不自觉的扭头看向自家头目。

结果一回头,立刻愣住了。

头目发现手下呆滞的目光,心有所感之下刚想扭头看自己身后,腋下便传来一阵剧痛,手一松,‘当啷’一声,短刀落地。

耳畔传来一个声音:“老子的人你也敢抓,活够了吧。”声落,头目只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头目倒地,余下两个喽啰一声惊叫,把刀一扔撒腿就跑。

“铁柱,抓住他们。”李昊此时已经将兰铃扶住,见两人要跑,对兀自红着眼睛的铁柱叫了一声。

结果,让李昊意外的是铁柱根本没动,不仅没动,反而弯腰将两个还在痉挛中的尸体抓了起来,随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扯着脸左右开弓,“嗖,嗖。”

“唔,啊。”两具尸体划空而过,直接将两个还没跑出多远的喽啰硬生生砸倒,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叫。

太,太彪悍了,这特么还是人么。

一具尸体怎么也要一百多斤,单手提着随手丢出二、三十米……。

好吧,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家伙竟然拿尸体去砸人,老子捡来的这个护卫似乎不是一般的莽。

愣神的功夫,铁柱已经走出去提着两个吓尿了裤子的家伙回来了,把人往地上一丢:“少爷,人逮住了。”

“嗯。”李昊嗯了一声,扶着兰铃对铁柱道:“把人和尸首都弄上马车,咱们走。”

“哦。”铁柱答应着,先是把两个喽啰和已经被李昊打晕的头目塞进马车里,接着又面不改色的把两具尸体弄回来,往马车里一塞。

兰铃这个时候也缓过来了,小脸惨白,对铁柱强笑着道:“谢,谢谢你来救我。”

铁柱摇摇头:“不是我救的你,是少爷。”

刚刚铁柱与几个青衣帮的家伙对峙,清楚无比的看到李昊三拳两脚轻松无比的将那头目放倒的一幕。

对面转过来想要道谢的兰铃,李昊微微一笑:“不用说谢,你是我的人,救你是应该的。”

“哗哗哗……”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抬头看时,却见数十西市署的官兵已经将现场围了起来。

唉,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官府都是反应最慢的。

李昊幽幽叹了口气,将兰铃交给铁柱照顾,迎向快步走来的一个旅帅。

“有人报官说这里发生命案,到底怎么回事。”旅帅看着满地的红白之物,眉头紧锁,沉声对李昊问道。

李昊耸耸肩:“青衣帮的人想要抓我的侍女,被我的护卫不小心弄死了两个。”

旅帅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又掀开马车的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回头对带来的官兵一摆手:“把他们都带走。”

“慢着。”李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走近那旅帅:“如果你的耳朵没有毛病的话,应该听清楚老子刚刚说的是什么吧?”

旅帅对李昊对视着,寸步不让:“那只是你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李昊伸手向四周指了指:“这里有这么多证人,你跟我说一面之词?”

旅帅阴沉着脸道:“这里出了命案,你们又是当事人,本官有责任将你们带回市署。”

“呵呵……”李昊不屑的笑了笑:“好一个有责任,这里是西市,青衣帮当街绑人,不知你这个旅帅有何感想?你的责任难道就是包庇他们?”

“你……”

李昊虽然不知道西市署具体的办事流程是什么,但这旅帅在赶到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想带他走的做法让他瞬间提高警觉,打定主意绝不跟此人离开。

毕竟这里是闹市,不离开将事情闹大最多也就是回去之后被揍一顿,反正这事儿他占着理。

但如果跟着这旅帅离开,那就可就真成了案板上的肉,等到了人家的地头,除了任人宰割将不会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在这样的念头驱使下,李昊理都不理已经变了脸色的旅帅,扭头对铁柱说道:“带上那个头目离开,谁敢拦你,直接打死他。”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铁柱闻言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将兰铃交给李昊,又从马车里将晕过去的青衣帮头目提出来夹在腋下,大步向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一二二章 ?青衣帮的勾当

旅帅见过狂的,可没见过李昊这么狂的。

面对数十个拿着武器的官兵,竟公然叫嚣拦路者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能将李昊他们拦下来,以后他这个旅帅也就不用干了。

“拦下他们。”恼羞成怒的旅帅把手一挥,二十多个身着甲胄的官兵站到了一起,拦在铁柱的必经之路上。

“把路让开。”李昊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块金光闪闪的牌子,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辉。

皇宫禁军的牌子对李昊来说,最多只能用来当成出入皇宫的通行证,但对于西市署那些最多只能算是城管的官兵来说,几乎等同于‘如朕亲临’,见到牌子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垂下了手里的武器。

没办法,他们惹不起那个牌子,或者说他们惹不起那个拿着牌子的人。

铁柱原本还以为怎么也要厮杀一场,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出来了,脸上不禁露出对那些官兵的不屑。

旅帅也没想到李昊的手里竟然会有禁军的牌子,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这家伙说到底还是位置太低,区区八品旅帅放在西市或许能算得上一个人物,可放到长安城却连屁都算不上。

看着持有禁军牌子的李昊,望着他的背影,旅帅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全都完了。

那该死的青衣帮,彻底害死他了。

离开西市,铁柱扛着一个人,扭头对李昊问道:“少爷,咱去哪儿?”

李昊沉着脸:“兵部。”

见识了西市署那旅帅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的反应,李昊彻底放弃了将人带回城外庄子审问的想法。

能够拉拢一个有品级的官员替自己保驾护航,所谓的青衣帮绝对不是一个小势力,如果这个时候还要继续出城,怕是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兵部衙门中李靖正忙着写年终总结,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每到年关总是少不了这东西。

正焦头烂额之时,一个亲卫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公爷,出,出事了。”

李靖抬起头,微微皱眉:“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成何提统。”

“少爷……少爷来了。”亲卫吱吱唔唔的说道:“好像还抓了一个什么人,正在兵部正门外审着呢,外面已经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了。”

“啪”,李靖直接将手里的笔丢了出去,鉴于李昊以前种种不靠谱的行为,李靖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儿子又在胡闹,虎着脸气冲冲起身就往外面冲了出去。

这里可是兵部啊,与皇宫就隔着一道城墙,外面来来往往的都些朝庭官员,自家那个傻儿子在兵部门口审人,这还得了?若是传出去,少不得又给别人攻讦自己找到了因由。

忧心忡忡的李靖火急火燎的向外赶,还没到门口,外面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吓了他一个哆嗦,堂堂兵部尚书不是没见过生死,可那惨叫声实在是太瘆人了,听着根本就不像是人叫出来的。

急急分开挤在门口围观的兵部众人,让李靖眼角狂跳的一幕出现的眼前。

只见兵部大门外,李昊正面色狰狞的一刀捅穿一个青衣汉子胳膊,随后用力一拧,血花四溅的同时,那汉子又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叫。

李靖看的面色大变,正想喝止,冷不防身边有人拉住了他,侧头一看,却是秦琼。

秦琼的脸色阴沉的对李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已经让人去右武候卫通知知节了,很快知节就会带兵过来。”

啥玩意儿?李靖当时就毛了。

不就是捅个人么,何致于让程咬金那老j8灯带兵过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好吧。

深吸一口气,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儿子阴森森的声音传来:“说,被你们绑走的女人都被送到哪里了。”

什么情况?李靖当时就是一呆,什么绑走的女人?

很快,李靖的疑惑有了答案,地上那汉子声音嘶哑的道:“我,我听说是要送到东,东瀛,还,还有百济、新罗,他们,他们喜欢用大唐的女人当侍妾。杀了我,杀了我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其它的我真不知道,不要再折腾我了。”

人贩子?还是跨国的?

即便是再单纯的人,也知道那些被绑架弄到外族的女人的下场会如何。

李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琼就站在这里,却依旧放任儿子折腾那青衣汉子了,心底升起无名火的同时,老头子突然觉得自家儿子的手段似乎轻了些,对待这种向自己同胞下手的人,就算是砍了他的四肢也不为过。

正想着,急骤的马蹄声响起,抬头看时,却见正是程咬金带着近二十多人赶了过来。

秦琼见老程赶来,也不废话,招呼了李昊一声:“小子,人来了,我们走。”

李昊这个时候早已经站了起来,答了一声好之后,急急对自家老头子喊了声:“爹,千万别让那家伙死了,还有,帮我看着点兰铃,她刚刚吓的不轻。”

李靖能说什么,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还没等他答应呢,就见李昊已经屁颠屁颠的骑上马追着秦琼等人走了。

满头雾水的李靖只能一边安排人去给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汉子止血,一边把目光投向被一个壮汉护在身边的兰铃:“兰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都是婢子不好……。”兰铃吞吞吐吐的将发生在西市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少爷将那个坏人抓来之后,害怕铁柱大哥势单力孤,所以便带着我们来到这里,又怕耽搁时间,于是就没进去,直接在这里开始审问。”

李靖听完兰铃的话之后,深深看了一眼壮实的铁柱,没有说什么。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这样一个强壮的汉子守着自家儿子,着实能让李靖放心不少,至于说把铁柱弄到军队里面来……跟李昊的安全相比,这似乎并不重要。

这样的念头只是飞快的闪过李靖的脑海,很快就被他放到一边,摆摆手示意兰铃先跟铁柱进到兵部里面,又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半死不活的青衣帮汉子。

第一二三章 ?目标

大安坊一处偏僻的院落,秦琼和程咬金带着人冲之去才发现,最面已经人去楼空,院子散落着打翻的食物残渣,显然这里的人走的很匆忙,连饭都来不及吃完。

李昊是最后一个进入院子的,秦琼和程咬金都是叔叔辈的,这种关键时刻绝不会拿小辈的生命开玩笑,故而才将他安排在最后一个。

“跑了,我们来晚了。”程咬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恨声说道。

秦琼叹了口气:“找人吧,希望那些人因为仓促离开,没来得及杀人灭口。”

根据那青衣帮汉子交待,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会把绑来的女子送到这个院子里的一间地窖,众人按图索翼,很快便找到了地窖的暗门。

在费了些力气将门打开之后,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立刻涌了出来,呛得众人直皱眉头。

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是顾忌味道的时候,安排好十来个人守在外面,余下众人便打起火把鱼贯走了进去。

地窖里空间很大,那些青衣帮的家伙似乎把整个院子的地下都掏空了,火把的照射下众人的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墙边蜷缩着二十多个人影。

最后下来的李昊在看清了那些人影之后目眦欲裂,牙齿咬的嘎嘣作响。

只那二十多个人影都是些年轻女子,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她们竟然身无寸缕,为了不至于被冻死,只能紧紧的抱在一起取暖。

可能是因为被关了很久的关系,这些女人的表情呆滞,就算是面对一群男人,她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更可怕的是,那些女人的身上,到处都布满了青紫色的伤痕,有棍子打的,也有鞭子抽的。

另外,在墙的对面,还有两具尸体,尸体有些残缺,其中一具被划开了肚子,肠子流的到处都是;另外一具尸体胸部被割了下来,两腿间血肉模糊,不远处还丢着一条桌腿,上面满是黑紫色已经干涸的血迹。

“我次奥他妈的,这帮畜牲,老子非要活扒了他们的皮不可。”李昊的声音带着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曾经是个军人,自认见过大风大浪,可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人怎么可以如此残忍,怎么可以如此残酷的对待自己的同类,怎么可以用如此残暴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银乐之心,难道他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

就算是最凶残的野兽,也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同类吧!

程咬金有些担心的拍拍李昊的肩膀,难得的正经了一回:“小子,上去吧,安排人找些老妈子过来,这里的事情我们不方便处理。”

“叔,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凶残?难道他们就没有自己的兄弟姐妹?”李昊扭过头,看着程咬金,红着眼睛问道。

程咬金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怎么跟李昊解释这些。

经历过隋末大乱,这样的场面老程见过不知多少次,甚至他还见过比这更加残忍的场面,老实说,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秦琼走过来,拍拍李昊的肩膀:“李家娃娃,上去吧,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李昊点点头,瞥了一眼蜷缩在墙边的那些已经麻木了的女人:“叔,照顾好她们,别让他们寻了短见,我马上就去安排人下来接她们。”

说完之后,李昊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今天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从前他一直以为大唐是一个太平盛世,充满平安喜乐,但现在他知道,大唐盛世之下其实还有数不清的罪恶,在李二的光辉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有着人间最悲惨的事故在不断上演。

李昊无法想像,如果兰铃被带走会经历什么,如果自己的听力还不错,如果不是铁柱莽莽撞撞从二楼跳下去,估计那丫头也会跟这些女人一样吧。

一股股狂暴的杀意在心间涌动,以至于李昊的眼睛变的通红,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离开地窖之后,对那些守在外面的右武候卫军卒说道:“去周围找些上了岁数的女人过来帮忙,地窖里有很多人需要照顾。另外,再多弄些棉物过来,没钱买就去赊账,有不配合者,全部缉拿送交刑部。”

按说李昊与右武候卫并无统属,根本无权指挥这些老程带来的亲卫。

可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过骇人,老程的那些下属一时间谁也没有想到他是否有权力这样做,慨然应诺之后,便冲了出去。

在众人离开之后,李昊随意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地窖里的一幕又开始在眼前上演。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可以对权力倾轧视而不见,也可以对高官厚禄嗤之以鼻,苟着做一条咸鱼是他的毕生理想。

可青衣帮的所作所为触及了李昊做人的底线,若是不能将青衣帮之类的败类从身体到精神全都彻底抹除,他觉得这一生便没了任何意义。

人活着总要有一个目标,现在李昊发现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老子不管什么青衣帮还是绿衣帮,也不管他什么后台不后台,总之老子活着一天,就要弄死他们,

老子不管什么青衣帮还是绿衣帮,也不管他什么后台不后台,总之老子活着一天,就要弄死他们。

等等,后台?李昊回过神来,眨眨眼睛,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东西。

那个旅帅,对就是那个旅帅。

李昊猛的站起来,扯过一个站在院子里警戒老程亲卫:“交给你一个任务,马上去大理寺通知孙伏伽,让他安排人去西市署找一个旅帅,无论如何必须将他控制起来。”

“诺”亲卫不知道李昊到底要干什么,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跟李昊较真,于是他答应一声,飞快的骑着马走了。

而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四、五个年龄在四十左右的妇人在老程亲卫的带领下走进了院子。

第一二四章 绝不饶恕(上)

大安坊的事情闹的挺大,长安县衙很快就被惊动了。

虽然大安坊南侧便是城墙,距离皇城颇远,可再怎么说这也是天子脚下,大规模调兵肯定不合适,有了县衙的配合,至少可以把院子周围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驱离。

另外有了县衙的衙役出面,从那成衣店调衣物也容易许多,相比于老程那些凶神恶煞的亲卫,百姓虽然更相信衙役。

地窖里的两具尸体已经人用草席盖起来了,黑乎乎的环境下,倒也看不出那是什么。

两个老妇在下去一趟之后,上来哭的跟泪人似的,反反复复直骂杀千刀的,杀千刀的。

那些蜷缩在一起的女人在两个老妇人的帮助下,麻木的穿好衣物,机械的从里面走出来,又被一个个带进屋子。

可能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吧,这些女人对重获自由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换了一个温暖的环境,依旧抱团聚在一起神情呆滞。

直到李昊带人将一盆盆热烫送进去,放到她们面前,才终于有人哇的哭了出来,那声音撕心裂肺,上直九宵。

“轰……”,大晴天,竟然打起了旱天雷,苍天震怒。

李昊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场面,红着眼睛退了出来,又安排人多找些妇人过来安慰这些刚刚脱离苦海的女人。

秦琼和程咬金这个时候已经上来了,看到李昊,将他叫到身边问道:“小子,你想过怎么安排这些女人了没?”

李昊说道:“等她们冷静下来之后,问清楚家在哪里,送她们回家吧,这个时候她们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家人。”

程咬金在一旁插言道:“你要是不想她们死,最好别送她们回去,甚至最好别让人知道她们的存在。”

“为什么?”李昊扭头道。

秦琼解释道:“简单的说,她们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不管是不是她们自愿的,送她们回去那些闲言碎语足以逼的她们自杀,又或者……她们家里人为了面子也会逼着她们自杀。相比于眼下这个结果,她们的家人更喜欢她们一直失踪下去。”

老秦的提醒下,李昊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尽管心中很难接受这样的结论,但他却知道这就是现实,不是人能改变的。

普世价值观中,女人就应该守妇道,守贞洁,没人会管她们遭难的时候是不是自愿的,反正失去贞洁的那一刻没有自杀,那就是你的错。

唐朝尽管民风开放,也不能免俗,如果真按李昊的想法将这些女人送回去,便等于是他亲手断送了这些女人的性命。

叹了口气,李昊点点头:“我明白,那就先安排人把她们送到我家城外的庄子吧,我会试着给她们找些事情做,让她们能自力更生,等这件事情的风波过去了,再安排她们回家。”

事不宜迟,有了决定之后,李昊在秦琼和程咬金的帮助下很快调来了数辆马车,等那些女人全部坐上马车之后,全部送往城外的庄子。

最后一辆离开的马车在李昊面前停了一下,车帘掀开,一个妇人的脸露了出来,吱唔了片刻突然冒出一句:“是,是倭人干的,她们说,是倭人。”

李昊一愣,倭人干的?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那妇人说的是什么,做下如此兽行的是倭人。

倭人,又是该死的倭人,这帮畜牲好大的狗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李昊的脸上阴晴不定,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狠辣之色,咬了咬牙转向正在善后的秦琼道:“秦二叔,我得跟着那些人去庄子安排一下,这里先交给你们了。”

秦琼摆摆手,将面前一个亲卫赶到一边,正色说道:“你说的那个旅帅已经跑了,家里人去楼空,大理寺已经下令通缉,你出城的话最好小心点。”

李昊对此并不意外,发生了这么大事,那家伙没跑才是咄咄怪事。

只是他并不觉得那家伙在跑了之后还敢回来,想着点点头:“嗯,我会小心的,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一个人都没抓到,但好歹是救了二十几口子人,说来也算强差人意,派了十个亲卫护送李昊一行,秦琼和程咬金带着其余人等返回。

在长安发生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向皇帝陛下通报一声,哪怕此类事情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半个时辰之后,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龙颜震怒,一道全国缉拿涉案之人的诏书传至三省六部。

另外,左、右武候卫大将军,也就是长孙无忌和程咬金,着罚俸半年;长安、万年两县渎职,着贬官夺爵,发配岭南;西市署署令……羁押大理寺,秋后待决。

长安是大唐的正治、经济中心,是大唐的脸面,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于是在打李二的脸一样,而且还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打,这位帝国主义头子若是不怒才怪。

待安排完一系列的事情,余怒未消的李二开口问道:“李德謇那小子呢,他在哪里,此事是他先发现的吧,为何不见他来回报。”

“那小子忙着安顿那些受害的女子去了。”程咬金看似混不吝,实际却是个极有眼色的,见李二不高兴,连忙替自己未来的女婿开脱。

说完之后,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舔舔嘴唇给李二打起预防针:“不过……那小子当时眼珠子都是红的,看的俺老程都瘆得慌,接下来一段时间长安城怕是又要被他搅的满城风雨。”

李二闻言略皱了皱眉:“派人召他进宫,朕好与他好好谈谈。”

“诺”李二的吩咐下,立刻有人如飞而去。

程咬金察言观色,见李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叹了口气说道:“这次二十多个女子运气好,李德謇那小子发现的早,把她们给救了,可谁知道以前还有多少这样不幸的女子,在长安他们就敢这么干,若是被卖出去,落到那些外族手里……唉,惨呐!”

李二被气的翻了个白眼:“好了,你休要在那里替你八字没一撇的女婿说话,朕并未想要责怪他。”

老程:“呃……,嘿嘿……”

第一二五章 绝不饶恕(中)

李家城外的庄子,将那些被害的女子安排好住的地方之后,李昊将陈蒙叫到身边。

陈蒙满头雾水的问道:“少爷,这……这都是什么啊?”

“苦命人。”李昊叹了口气,与陈蒙并肩而行,良久才淡淡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打扰她们,让她们安安静静的在这里休养。另外……注意一点她们的情绪,防止她们有人想不开。”

“为啥啊?少爷,你这说的不清不楚的……”

“别管为啥,照我说的做,若是出了问题别怪老子不念旧情。”对于这些女人的遭遇,李昊不想多谈,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晚几天知道也是好的。

交待完这些,李昊又对闷声不响的陈蒙说道:“那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我答应每月给她们一贯的月钱,她们的任务就是照看那些女人,这事儿你不要忘了。”

陈蒙看着李昊的目光越来越诡异,最后终于忍不住:“少爷,您这是要金屋藏娇?可您这藏的也太多了吧,不是我说您,这种事情……要节制啊!”

李昊:“……。”

半晌怒道:“你大爷的,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打折你的腿。”

陈蒙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吱声。

李昊则继续说道:“过段是时间如果她们中有人缓过来了,你就安排一些活计给她们,哦对,你去买些织机回来,搬到她们的院子,还有……。”

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安排着那些可怜的女人,如果没有意外,这些人怕是这一生都无法再回家,也就是说,他要养这些人一辈子。

为了怕这她们无聊的时候想东想西,李昊决定给她们找些事做,人忙起来应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等庄子这边都安顿好,李昊带着人又往长安赶,他可没有忘记在兵部还有一个青衣帮的小头头,既然找不到正主儿,拿这家伙开刀也不错。不想,刚从庄子出来,宫里派来传召的太监也到了,李昊只能按下心中焦急,跟着那太监直奔皇宫。

这个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程咬金等人早已离开,李二的书房之中,只有他独自一人,李昊规规矩矩上前见礼:“臣,李德謇,参见皇帝陛下。”

李二抬眼看着李昊,半晌方道:“怎么,受不了了?”

“是的。”李昊正色道:“她们都是良家子,本应有幸福、美好的未来,可这一切都被那些倭人给毁了。”

“倭人?”李二愣了一下:“你是说这件事的背后是倭人在搞鬼?”

“就是他们,是那些受害人亲口说的。”想到倭人,李昊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

只要是华夏人,绝不会忘记倭人给这个历史悠久的古国带来过什么样的灾难,再加上眼下这一桩惨案,李昊如果能忍下来才怪。

李二想了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绝不饶恕!灭其国,屠其城,杀光他们!”李昊一字一顿的说着,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味道。

李二还是第一次见李昊如此执着于一件事情,像是不认识李昊一样,上上下下重新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觉得杀孽太重么?”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陛下,只有杀人才会造杀孽,杀牲口可不算。”

“哈哈哈……”再次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李二突然笑了起来,语带欣慰的说道:“朕就说药师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没有血性,只喜欢奇技淫巧的贪财好色之徒。好,好啊!”

啥意思?合着老子以前在你眼里就是个纨绔呗。

难得正经一回的李昊有些无语,咂咂嘴吭哧了半天说道:“陛下,不至于吧?”

“哼”李二哼了一声,起身来到李昊面前:“小子,不要让朕失望,放手去做,务必把那个什么青衣帮连根拔起。”

“诺!臣尊旨!”李昊重重一抱拳,语带铿锵,斩钉截铁。

李二很满意李昊的态度,点点头换了一个话题道:“知节说你将那些受害的女子都安排到了城外的庄子上,你是怎么想的,跟朕说说。“

李昊想了想,缓缓说道:“臣打算暂时给她们找些工作,比如印染、纺织等等她们力所能及的事,等风头过了,想回家的就送她们回去,不想回家的就留下。”

李二又问道:“可你总不能养她们一辈子吧?让她们在你的庄子上孤独终老?”

“不会的。”李昊摇摇头:“翎府里可有不少老光棍,相信与传宗接代相比,他们不会在乎那些女子的过去。”

“嗯,你这个想法不错,倒还真有可行性。”李二一听就乐了,原地转了两圈,指着李昊道:“不错,真不错,年轻人就是有想法。”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这几乎是印到古人骨头里的传统。

不是因为他们看不起当兵的,实在是因为古时当兵一当就是一辈子,十几岁离开家直到老的动不了才会被放回去。

如此一来,家里有这人和没这人都差不多,谁也不会想要嫁给一个一去几十年,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的家伙守活寡。

见李二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李昊心里一块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告辞从宫里出来,便直奔兵部。

夜幕之下,兵部衙门除了还有几个人在值守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人。

李昊很容易就混了进去,见到了白天被他抓来的那个家伙。

那青衣帮的小头头身上的伤已经得到了医治,此时正蔫蔫的倒在兵部正殿的廊檐下面,见到李昊眼睛立刻瞪的老大,两腿在地上拼命的蹬,恐惧中大声叫着:“别,别过来,我说,我什么都说。”

两个守在一边,负责看押的军卒同样被李昊阴森的表情吓了一跳。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却听李昊对那小头头说道:“我知道你会说,可问题是我现在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小头目显然白天就被李昊被吓坏了,面对步步逼近的李昊疯了一样叫道:“不,不不,别折磨我,我真的什么都说,我说……。”

第一二六章 ?绝不饶恕(下)

小头目不过就是个跑腿的,自然不存在什么忠心忠心的问题,还没等李昊问,便叨叨叨的从头到尾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这其中包括中午的时间说的那些,比如据点在哪,自己手下有多少人,平时怎么活动,抓的都是些什么人之类。

除了以上这些,小头目这次又说了几个名字,听的李昊直皱眉头,盯着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混蛋问道:“你刚刚说的赵文远,可是左领军卫勋府折冲都尉赵文远?”

“是,是的,不过小人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没亲眼见过,听说那姓赵的还亲自来我们那儿带走过两个女人。”小头目估计是被吓坏了,整句话说的语无伦次,不过好在吐字还算清楚,李昊想了想大概弄懂了其中的意思。

总的来说,就是那些人在长安有一张并不怎么太大的关系网,这张网或许没给他们出过什么力,但却明里暗里拿了不少好处。

又问了那小头目几句,见他实在说不出什么了,李昊再一次拿出中午时那把刀靠了过去。

但还没等他动手,守在两边的军卒便将他拦了下来:“世子且慢,卫公离开的时候让我们转告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作奸犯科之人自有国法处置,莫要授人以柄。”

李昊乜着两人看了一眼:“老子会给他留一口气让你们交差,现在,退开。”

“呃……。”两个军卒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退了开去。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人家国公世子执意如此,又岂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那倒霉的小头似乎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抱着能够活着的打算,哪知道李昊根本就没想让他活着,两个军卒退开之后,直接便挑断了他手脚上的筋腱,惨叫声中,又用刀柄将其十分手指全部砸断。

此时的李昊不想知道任何消息,地窖里的惨状一次又一次在眼前闪过,心里好像憋着一团火一样,若不发泄出来,非把自己憋炸喽不可。

最后,在那小头目差不多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李昊停了下来,抹掉脸上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对那两个面色惨白的军卒说道:“人交给大理寺,顺便让他们叫几个大夫替他看看,能活便活,活不了……也无所谓。”

……

……

李靖夫妇等在花厅之中,时不时看看外面的天色,直到子夜,才见李昊自外面回来。

红拂心疼儿子,起身迎上,关切的道:“这,这怎么还弄一身血呢?程咬金那匹夫不是说没打起来么。”

这还是李昊半个月来第一次回家,重逢的喜悦和老妈的关心冲淡了心底的那股能够焚烧一切的邪火,摸摸鼻子讪笑道:“娘,这是别人的血,不是我的。”

刚说完,李昊的额头就被戳了一指头,耳边传来老娘的声音:“不是你的也不行,你好歹也是世子的身份,怎么能亲自跟那些小混混动手,万一被他们给伤了,娘还不得心疼死。”

“呃……”李昊吱唔了一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头子。

“咳,好了夫人,德謇刚刚回来,让老夫问问他。”李靖干咳一声,劝住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红拂,对李昊问道:“那些苦命的女子都安排好了?”

提到那些女人,李昊神情有些暗淡:“安排好了,都在庄子里,孩儿让陈蒙派人看着她们,等几些日子,再给她们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估计过上一、两年,应该能恢复正常吧。”

从李昊的表现来看,李靖就知道他对这件事不会轻易放手,想了想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李昊神情一冷:“斩尽杀绝,只要涉及此事之人,杀无赦。爹,孩儿刚刚从宫里出来,陛下已经将此事交与孩儿处置。”

老娘红拂拉了他一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重的杀心,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听娘的,少造杀孽。”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能饶人的事么?

李昊狐疑的扭过头,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娘,你是不是有啥事儿?”

红拂先是看了老头子一眼,拉着李昊走到一边,压低声音小心的说道:“你这孩子眼下连个媳妇都没有,弄的满手血腥,对你将来不好,懂不懂!”

李昊更迷茫了,挠挠头道:“娘,你到底啥意思啊?”

李靖在不远处没好气的说道:“你娘的意思是让你少杀点人,免得将来缺少子嗣。”

“呃……”李昊的表情像是吃了粑粑一样,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至于这么迷信么。

朝中那些大佬哪个不是满手血腥,也没见谁真绝了后。

想着,李昊摇摇头:“娘,若是别的事我可以答应,但这件事绝对不行,倭人视我大唐无人,竟强抢我华夏女子供他们银乐,若是这样都能放过他们,孩儿便不是个男人。”

红拂一听登时急了,埋怨道:“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娘这也是为了你好,看看你爹,若不是他杀孽太重,何至于到现在你都没有个弟、妹啥的。”

何着根子在这呢,李昊咂咂嘴,看向满脸尴尬老头子。

李靖老脸通红,吱唔了半天,恼羞成怒道:“纯属妇人之见,德謇,别听你娘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妇道人家怎么了,若不是老娘,当年你……”

眼瞅着战火升级,老娘咔咔的从几十年前开始数落老头子,为免殃及池鱼,李昊消眯溜回自己的小院。

就像他此前一直说的,绝不饶恕。

数百年前,曾有先辈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现如今,倭人在长安犯下如此重罪,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这些人全都弄死,以慰那些惨死于倭人之手的女子在天之灵。

至于长安那层保护伞,李昊也不准备留下,就算不能杀了他们,也要扒了他们那一身官皮。

至于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好意思,老子不是君子,老子是地地道道的小人。

而小人报仇,从来就不隔夜。

第一二七章 ?千里大逃杀(上)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李昊叫上新招的护卫铁柱,翻墙离开了家。

没办法,大门口有他老娘派的丫鬟守着,他打不过。

出了城,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左领军卫驻地,正赶上早饭时间,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诧异的看着李昊,不是说骑车把胳膊撞断了么?怎么这么几天就好了。

而且那个壮汉又是谁?长的好可怕。

李昊也没心思跟这些人扯j8蛋,直奔中军大营,找到正在值守的苏定方:“老苏,昨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苏定方一头雾水:“啥事儿?”

“青衣帮。”李昊言简意赅的吐出三个字。

“哦,知道啊。”苏定方点点头:“咋了,你想干啥?”

李昊深吸一口气道:“定方兄,之前让我接掌翎府的时候英公答应过,整个翎府我说了算对吧?”

苏定方隐隐觉得李昊别有目的,联系他刚刚提到的青衣帮,立刻知道了他想干什么,急赤白脸的道:“李德謇,你警告你不要乱来,私自调动一府人马可是犯忌讳的,出了事就算你爹都扛不住。”

李昊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道:“定方兄,我知道分寸,所以我只要三十人,最强的三十人。”

苏定方闻言松了口气,想了想道:“非去不可?”

李昊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虽远必诛!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拿他们的脑袋祭奠亡魂。”

“那……好吧。”苏定方考虑再三,重重一点头:“三十人,不能再多了。”

“放心。”

青衣帮的事情在长安闹的很大,苏定方知道消息一点都不为过,作为大唐军人,在自己的国都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能心平气和的忍了才是咄咄怪事。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苏定方并不介意给李昊开个后门。

而李昊也不是没有准备,李二那里昨天就已经打过招呼,皇帝陛下亲口说的,将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否则他也不敢跑到这里来明目张胆的调兵。

不过话说回来,跑掉的那些倭人数量其实并不多,只有不到二十人,调动大军围剿他们先不说值不值,光是速度上就来不及。

所以,李昊只是从翎府调出来三十人,再加上他自己和铁柱以及非要跟着来的程处默,一支三十三人的小队带上五天的补给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向着洛阳的方向追了下去。

因为身材矮小,语言不通的原因,倭人根本无法隐藏自己的行踪,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他们离开的方向。

而且那些倭人虽然走的匆忙,但却并未分开,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是觉得自己在长安的保护伞能够替他们遮风挡雨。离开长安之后,这些人甚至还在渭南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才分成两批上路。

神田一太作为负责人,丝毫不见慌张,大摇大摆的走在官道上,时不时还会安慰一下身边同行的一个中年人:“你们不要太消沉,唐人的记性很差,要不了几个月就会忘了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去。”

中年人阴着脸,不满的道:“你们倒是无所谓,可是我呢,青衣帮十余年基业,就这样在我手里毁了。”

神田一太微微一笑:“怕什么,只要有钱,用不了多久就能再立起一个帮派,康君,你要有远见。”

姓康的中年人摇摇头:“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不要那么消沉,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神田一太说着,似乎又想到什么,对康姓中年人道:“对了,工部那边埋下的暗子不会暴露吧?”

“不会,那人是我本家侄子,除了我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暗子没有暴露,就不会影响到大局,我们……”神田一太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怎么回事?神田等人吓了一跳,扭头望向身后,手也按在腰间刀柄之上。

毕竟刚刚从长安逃出来,心还是有些虚的,待看到身后情况,十多个倭人更个全都傻了。

只见官道之上,三十余骑堵在路上,其中一个比所有人都高出一头的壮汉正擎着一把……那是弓么?

弓臂几乎有成人手臂粗细,弓弦黝黑粗如手指,略有些见识的都能看出来,这特么就是八牛弩。

好吧,铁柱手里拿的弓的确是从八牛弩上拆下来的,没办法,普通长弓根本吃不住他的巨力,一拉就断,无奈之下,走之前李昊只能让人从床弩上拆了一把弓下来。

只是李昊没想到铁柱弓竟然使的如之好,离着一百余步,竟然直接射穿了目标的脑袋。

“杀人啦!”官道上来来往往的旅人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一声惊叫飞快的四散逃跑。

那些倭人也同时反应过来,一声喊,混在人群之中向着洛阳的方向发足狂奔。

程处默眼见好不容易追上的倭人要跑,一拍铁柱后背急叫道:“铁柱,快快快,继续射,射死这些狗杂碎。”

铁柱有些犹豫,扭头看向李昊,显然是怕有误伤。

李昊则是远远看着那些倭人逃走的方向,嘴角微微一挑,摆手道:“接着追,只要他们不跑散,就不必急着杀他们,老子要让他们尝尝上天无路,处地无门的滋味。”言罢,催动坐骑追了上去。

程处默先是一愣,接着便怪笑起来:“吼吼吼……,上天无路,处地无门,俺老程喜欢,小的们,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纷乱的人群中,三十余骑鱼贯而行,追着前面逃走的倭人而去。

路过那被铁柱射中的家伙时,李昊侧头瞥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的跳。

好家伙,这一箭射的,中箭那家伙的脑袋跟被大狙打过一样,后面还好,前面直接看不成了,自额头往下,全部爆开,白的红的溅了一地。

怪不得那些倭人跟见了鬼一样跑的那么快,连反抗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第一二八章 ?千里大逃杀(中)

在官道上,人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马,跑在前面的神田一太在听到身后急骤的马蹄声时,立刻意识到这一点,鬼叫着带人跑下官道,斜刺里向着渭水的方向冲了过去。

其余倭人想都没想迅速跟上,那个中年人只是略犹豫那么一小下,下跟了上去。

分散跑固然逃走的机会大一些,可鬼知道后面的追兵会追着哪个,万一都奔着自己来了可怎么办。

再说双方人马相差并不悬殊,只要把这些人引到马匹无法行进的地方,凭借倭人的狠辣,中年人觉得未必没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身后,程处默鬼叫连连,见那些倭人下了官道,大叫着让铁柱再射死几个,但李昊却摆手止住了铁柱的动作,阴恻恻说道:“让他们跑,不急!”

“为啥?”程处默不解的问道。

“老子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绝望。”李昊盯着前面几乎跑成死狗的那一群人,转头吩咐道:“从现在开始,除非有想要单独逃走的,否则就这么一直追下去,追到他们绝望为止。”

“诺!”翎府三十骑的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轰然应诺,拨转马头下了官道,散成一个半圆型,向着前面拼命逃走的倭人追了上去。

跑在前面的神田一太快要哭了,刚开始的那份淡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惶恐。

他怎么也想不通,身后那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在他看来,自己在长安城干的事情其实非常小心,抢来的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按说就算事发了也不会有人替她们出头。

再说事情暴露之后,自己立刻带人躲出长安,已经给足了官府面子,到底是谁这么没有理智,难道他们真的想要赶尽杀绝不成?

“跑,跑不动了,神田大人,我,我们,跟,跟他们谈,谈和吧。”渭水在望,一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倭人突然开口。

“不可能的,他们的目的是杀光我们。”中年人绝望的嚷了一声。

“没什么不可能,你,你留下跟他们谈。”神田一太扭过头,狠狠盯着刚刚提出建议的倭人。

“什么,我……”

“就是你,快去,否则,死。”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想要拼命,神田一太表情有些狰狞。

于是,那个倒霉蛋留了下来,举起双手,跪在地上等待命运的审判。

“能成功么?”又跑了一段,跟着神田一太的中年人慢慢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问道。

“也许会……”神田话说到一半,整个人便惊住了。

只见身后两百步之外,一匹唐骑猛然加速,马上骑士自背后抽出障刀,借着马速顺势一挥,地上那家伙一颗六阳魁首陡然飞起,颈子里的血直窜起五尺多高。

没有审问,不留活口,难道这就是身后那些人的目的?

这不行,必须跑,一直跑或许还有活路,若是留下只怕死定了。

神田一太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却知道身后那些人对自己等人的必杀之心。

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之后,一众倭人再次踏上挣命的旅程。

……

……

数日之后,秦岭大山深处。

神田一太心有余悸的看着来时的方向,目光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中年人还在他的身边,不过此时已经只余下一口气了,小腿位置骨头的断茬白森森看的人眼晕。

五个衣衫褴褛的倭人围在神田的左右,一个个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跳起来四下张望。

已经七天了,那些唐人整整追了他们七天,这七天中,倭人前前后后一共损失了十六个人,他们尝试过投降、谈判、求饶,可回答他们的无一例外是冰冷的刀锋。

那些唐人从不与他们交流,只是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抽冷子给他们一箭,或是射死或是射伤,七天下来,倭人的逃脱之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条血泪之路。

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似乎在预示着前途未卜。

“啪”神田突然狠狠给了一个嘴巴。

他现在很后悔,后悔到肠子发青的地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赚钱的方法有很多,早知唐人如此在乎自己的女人,何必对那些大唐的女人下手,这不是没卵子找茄子提溜么。

去高句丽,去新罗,去百济不好么?那里的女人既便宜又实惠。

呃……,好吧,那些地方的女人不值钱,弄来也不好出手。

天上洋洋洒洒飘起零星的雪花,寒风呼啸而过,几个倭人冷的瑟瑟发抖。

七天的追杀让他们饥寒交迫,若是再加上一场雪……。

半死不活的中年人仰望着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嗯,应该是落到脸上了吧,已经冷的麻木了,感觉不到。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腿上的伤太重了,茫茫大山深处,缺医少药不说,身后的那些杀星也不可能给他一条活路。

后悔么?中年人很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身边似乎多了几个人,应该是倭人吧,难道那些杀星又追上来了?

中年人知道,只要自己不死,那些倭人一定会带着自己,因为这是规矩,身后那些杀星通过杀戮定下的规矩,如果倭人想抛弃自己,那就一定会再死两个人。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那些倭人并没有动他。

强撑着睁开眼睛,中年人发现,那些围着自己的倭人眼神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刚想开口问问,冷不防其中一人低下头,狠狠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紧接着,腿上,胸口……。

……

……

“他们已经疯了。”程处默蹲在山梁上的大石头下面,望着下面发生的一切,摇头叹了口气。

七天的追杀,让他有些疲惫,却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

如何在密林中追踪猎物,如何利用手头现有的东西布置陷阱,如何取暖,如何躲避寒冷。

他不止一次问过李昊,为什么你会的这么多。

结果答案之有一个,好好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该死的,老子不想要黄金屋,也不想要颜如玉,老子只想知道大家都是同龄人,为啥你会那么优秀。

第一二九章 ?千里大逃杀(下)

李昊手里拿着一块半生不熟的狼肉,有一口没有口的吃着,腥臊的味道让他时不时皱一下眉头,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后世倭国拍的那个叫大逃杀的片子,于是喃喃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而且,那些倭人就喜欢这样。”

“要我说直接弄死他们得了,一群废柴而已,没必要继续浪费精神了吧。”程处默盯着李昊,自从吃过一次狼肉之后,不到万不得已,饿的不行,他是绝不会再吃一口。

李昊摇摇头:“不,他们还没有绝望,所以我们要继续追杀,老子说过,要让他们上天无路,处地无门。”

程处默耸了耸肩,抱着膀子不说话了,他知道这不过是李昊的借口,这家伙真正的目的应该练兵。

看看那些跟着追杀一路的家伙吧,刚出来的时候像是出鞘利刃,锋芒毕露,而现在这些人却内敛的很,没了以前张牙舞爪的嚣张,但那看人的眼神却带着刺骨的寒冰。

当然,看着李昊的目光除外。

那是一种狂热,带着歇斯底里的狂热,似乎只要李昊一句话,就算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七天,短短七天时间,程处默在面对李昊的进候都觉得自己这个兄弟似乎无所不能,那些士兵又何能例外。

李昊曾亲手教他们如何打雪窝,如何躲在里面御寒;李昊也曾亲手教他们如何下套子抓野物;李昊还曾亲手教他们如何在密林里追踪;李昊亦曾经亲手教他们如何滑雪。

七天时间,他们学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曾经的体能训练让他们叫苦不迭,而现在正是那让他们痛不欲生的体能训练支撑着他们,让他们经历了七天,依旧还能保持近半的体能来完成追杀。

服不服?不,对于那些士兵来说,已经不能用服不服来形容对李昊的感觉。

真说起来的话,在他们眼中,这位以前印象中的关系户都尉就是他们的神,一个能带着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神。

……

……

皇宫大内,李二书房。

一张张字条在李勣、李靖、程咬金等人手中传递。

半晌,老程咂巴着嘴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这么疯狂么?”

李勣眯着眼睛:“昼夜不停追杀千余里,药师,那些倭人怕是真把你家那小子给惹毛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过了。”李靖摇摇头,叹了口气。

程咬金撇撇嘴:“过啥,俺老程可不觉得过了,那些倭人敢在大唐犯事儿,真是活拧巴了。”

李二痛苦的揉了揉额角,敲了敲桌子:“说重点,朕不相信你们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

老程扭着脖子问道:“呃……,陛下,有什么问题么?”

尉迟敬德哼了一声:“转战千里,平原,山地,尤其是秦岭深处的密林,程知节,区区三十余人一直追在那些倭人身后,人数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硬没让他们逃走一个,你能做到不?”

老程做了一个深呼吸,难得的没跟尉迟敬德掰扯。

按说在人数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倭人就是再怎么倒霉,逃走一两个还是可能的,尤其是在秦岭深处,莽莽丛林藏下个把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现实中却是倭人一个都没逃掉,他们不是没有躲藏,只是不管他们如何躲,最后都会被找出来杀掉。

只是情报上面只记录了李昊一行人的动向,却并没有记录他们具体的动作,老家伙们尽管在战场上经验丰富,可单凭这份情报,却怎么也搞不懂这其中的关键。

时隔良久,李勣问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秦琼等人摇摇头,目光同时转向一个人。

李靖被众人盯的浑身发毛,失口否认道:“看我看什么,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程咬金义正辞严的道:“你不知道谁知道,反正俺家那小子没这个能力,翎府那帮子杀坯让他们杀人还成,追踪在荒芜人烟的平原还成,秦岭那种地方想都别想。”

李勣接口说道:“是啊,秦岭大山深处,本就容易迷失方向,再加上山高林密,追踪几个有心躲藏的人实在太难了,依老夫看来,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做到。”

是啊,没人能做到,正是因为没人能做到才让李二郁闷。

关键是,这帮子杀才,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咳”犹豫了很长时间,李二咳了一声:“诸位爱卿,朕提醒你们一句,勋贵子弟大比就在二十天之后,对此,你们就没有什么想法?”

程咬金大咧咧的说道:“比呗,这都不叫事儿。”

李二翻了个白眼,一拍桌子:“你们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勋贵子弟大比,比的是什么?狩猎!狩猎知不知道!李德謇那小子带着三十人在秦岭一带追着倭人跑了上千里,年轻一代还有人比他更精通狩猎吗?!你们好好想想。”

“呃……”李靖的表情瞬间变的无比精彩。

照皇帝这么说,自家小子已经稳拿第一了呗?!

这怎么好意思呢,要不要说点什么,表示一下谦虚呢。

李靖纠结万分,可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管他说啥好像都有些不大合适。

正想着,却听程咬金咧着大嘴道:“这么说让我那女婿参加大比的确有些欺负人了,要不……就不让他参加呗,反正这小子要爵位有爵位,要官位有官位。”

尉迟敬德本就与老程不对付,闻言气咻咻道:“程知节,你还能要点脸不,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呢,那小子怎么就成你女婿了!”

“咋就不是俺女婿了,等那小子回来你问问他,看他敢否认不。”

“啪”李二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

早知道就不应该把这些混蛋叫来议事,这特么没聊几句呢,话题跑偏多少次了。

还有李德謇那小子,就不能让朕省点心么。

几个倭人而已,朕是让你斩草除根,可也没让你追杀千里啊。

痛痛快快弄死不好么,何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二很郁闷,非常郁闷。

第一三零章 ?回家喽

从大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除夕,经历了十余日的追杀,李昊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到了极限。

没办法,谁让他底子薄没发育好呢,跟程处默和铁柱这样的牲口根本没法比。

拦下一支正在赶往长安的商队,将几张狼皮丢给商队的主人,李昊略有些狼狈的爬上主人家的马车,心满意足的舒了一口气。

对于李昊和程处默这样的家世来说,狼皮留下也没什么用,倒不如留给商队的主人以充车资。

至于他带出来的那些唐骑,离开林子那会儿就已经被打发了回去。

反正已经上了官道,只要找准方向自己回去就行,没必要一窝蜂的挤进商队里,知道的他们是想搭车,不知道还以为要抢鸡蛋呢。

商队的老板姓林,很健谈,本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态度,待李昊上了马车,主动开口问道:“小郎君在山里吃了不少苦吧?”

李昊一撩眼皮:“老先生怎么看出来的?”

林老板抚摸着还带有血腥气的皮子,咂舌道:“这大冬天的,狼都是成群出没,能打下这么多狼皮,显然是受到了围攻,再看你这衣衫褴褛的样子,就不难猜啦。”

“呵呵……,老先生好眼力。”李昊对着林老板竖起拇指比了比,并没就自己进山的目的多谈,而是岔开话题问道:“老先生家在长安?”

林老板摇摇头,语带询问道:“老朽家住洛阳,来长安是为了一场集会,小郎君是长安人士?”

李昊点头承认,随口继续问道:“不知老先生要赶的是什么样的集会?方便的话能否说来听听。”

林老板呵呵一笑:“没啥不方便的,就是过几天吧会由太子亲自主持一场商品展销会……。”

展销会?!李昊眨眨眼睛,一拍额头:“我次奥,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说着,掀开车窗上的帘子,把头伸出去对后面喊道:“处默,处默!”

“咋啦。”程处默老大不情愿的声音传来,李昊坐那马车是装人的,而他坐的则是拉货的,大冷天寒风凛冽,冻的直哆嗦,语气自然不会太好。

李昊喊道:“我前段时间跟你说让你通知你妹妹展销会的事儿,你通知了没有。”

“早就告诉她了。”程处默喊了一嗓子后,没声了,估计是不想搭理李昊这个没良心的。

被李昊反应吓了一跳的林老板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等他收回身子,关切的问道:“小郎君家里也有生意?”

“小本生意,不值一提,跟老先生的生意没有冲突。“李昊摆摆手,示意林老板放心。

本来嘛,不管是自行车,还是贞观皂,都是李昊的独家生意,跟任何人都不会起冲突。

不过,他自家人知自家事,林老板却不知道,犹豫片刻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问。

李昊隐约间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等林老板开口,便笑着问道:“不知老先生做的是什么生意?能否透露一下。”

林老板道:“老朽做的是绸缎生意,丝麻布匹也有涉猎。”

“哦?”李昊一下子来了兴致,坐直了身体问道:“既然老先生是做布匹生意的,不知可有耐磨性特别好的布料?”

早在接手翎府的那天起,李昊就一直都有弄几套作训服的打算,这次经历过密林追杀之后,这样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大唐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的,就算军服也是一样,虽然遇到大战的时候这样的穿着对战局并无什么特别的影响,可小规模战斗影响却太大了。

林老板狐疑的看着李昊,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有倒是有,只是不知小郎君想要做什么。”

这还真是赶的好不好赶的巧,李昊没想到半路搭车还有这样的巧合,闻言笑道:“做衣服,如果老先生手头有这样的布匹,我可以给老先生提供衣物的款式,先期暂定为一百套,哦对了,颜色要纯黑的。”

他并没有问林老板能不能做,也没有问能不能将布匹染成黑色,能去长安参加展销会的商家怎么可能连这点实力都没有。

“这个……”林老板皱起眉头,看着李昊道:“小郎君,不是老朽不答应,实在是……。”在商言商,一百套成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林老板这样的大商家来说,简直就是鸡肋。

李昊自然知道林老板在想什么,一字一顿的道:“钱由部兵来付。”

“兵部付款?小郎君不是在跟老朽开玩笑吧?”林老板惊疑不定的看向李昊。

一个十四五岁,最多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小年轻,张口就是兵部,凭的是什么?

这不怪林老板疑心重,实在是李昊的年龄太没说服力。

苦笑摇头,李昊道:“老先生不必怀疑,你要是想接收这桩生意,到了长安大可与我到兵部签定契约。”

林老板一怔,当场拍板:“好,既如此,老朽答应了。”

对于林老板的决定,李昊半点都不意外,虽然这桩生意看似不大,只有一百件作训服,但客户却是兵部,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至于说被骗?与将来成千上万套衣物相比,一百件衣物的材料和手工费完全值得拿出来赌一把,更不要说李昊还答应他可以去兵部签契约。

李昊的身份或许可以做假,但兵部却做不得假,那么大的衙门摆在那,若是真坑了林老板一百件衣物的款子,说实话,他也认了。

初步达成合作意向,林老板对李昊客气了许多,再没因为年龄而轻视他。

一路聊着些有的没的,天黑之前,终于赶到长安。

因为临近年关的关系,城门口盘缠的比较严格,林老板本来还想出去应付一下,但没想到,李昊只掀开车帘,拿出一件东西对外面晃了一下,守门的官兵便立刻放行了。

林老板见状更惊,尽管他在路上已经很高的估计了李昊的身份,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些低了。

第一三一章

“公子,尊府何处,老朽送您回去?”车队进了城,林老板姿态放的更低,小郎君的称呼直接变成公子。

能够凭借一个信物,面都不露把商队带进城的人物,绝不可能是豪门子弟那么简单。

要知道,公子这个称谓可不是谁都能用的,春秋战国之时,至少是诸侯国的儿子才能称公子,后来大一统了,标准低了些,但那依旧是属于官僚贵族子弟的专属。

至于豪门世家……放在宋朝之前,在自己家里用用还成,敢在外面用,光是被人笑话都能让他们崩溃喽。

所以,林老板用‘公子’来称呼李昊也是一种试探,打算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官方背景。

而李昊也的确没让他失望,仅仅是摆了一下手,并未否认‘公子’这个称呼:“罢了。在这把我放下就成,接下来就不劳烦老先生了。”

林老板有些失望,少年的身份确定了,结果人家却不想与他把关系拉的太近,无奈只能点点头:“呃……,是,恭送公子!”

李昊失笑摇头,下车之后拍拍林老板肩膀:“后日便是除夕,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上午的时候到顺天门等我,带你去兵部把契约签了。”

林老板连连摆手:“不,不用,老朽信得过公子。”

“就这么定了。”李昊不容林老板拒绝,叫上铁柱,对后面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程处默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没给老林再说下去的机会。

离家十多天,还不知道老头子和老娘急成什么样呢,这次回家只怕少不得要被揍一顿。

一路想,一路走,不多时家门在望,远远便看到一个人影在倚在大门口向这边张望,还没等李昊看清楚,那人已经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少爷,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快,快让老朽看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老陈这段时间只要一有空就守在大门口等着自家少爷,乍一见到激动的老泪纵横,检查半天见他无事,这才松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少爷,您以后千万不能这么冲动了,那些倭人个个都是亡命徒,若是伤了您可生是好啊。”

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老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去追,这不是还带着三十多人么。”

老陈倒也没再说什么,抹了抹眼角拉着李昊直往家里走,口中喃喃:“少爷,快进家吧,夫人已经快要急死了。”

提到老娘,李昊心里一紧,脚步有些迟疑,磨磨蹭蹭进了家,刚一进门,就看到自家老娘正泪眼婆娑的站在前厅。

李昊从心的上前认错:“娘,孩儿,回来了。”

红拂二话不说,直接冲到儿子面前,指头雨点般戳在李昊头上:“你,你这小混蛋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娘和你爹都快要担心死了,不过就是几个倭人,想搞他们还不容易,你就不知道跟娘说一声,娘跟你江湖上那些叔伯打个招呼,难道还能跑了他们不成。”

“啊,啊……,疼,娘,疼啊!”李昊被红拂戳的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叫道:“我不是气不过嘛,那些倭人竟然敢到我大唐来撒野,不亲手搞死他们,不痛快啊。”

“痛快,要痛快是吧,娘让你痛快个够。”

“唔哇……,娘,我错啦……。”

……

……

当天晚上,李昊顶着一头包,跟释迦牟尼似的杵在老头子对面,委屈巴巴的瞅着不怒自威的老头子。

“你还知道回来?”

李昊嘴角抽了抽:“呃……,爹,这句我娘已经说过了。”

“闭嘴。”李靖一声大喝,指着李昊道:“你还有脸开口,你知不知道……。”

“知道,爹,可我当时真是被气坏了,所以就没想那么多,后来追出去之后我也后悔啊,可转念一想,咱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总不能虎头蛇尾,索性就一直追下去了。”

李靖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忽然问道:“过段时间勋弟子弟大比你怎么打算的,要不要参加?”

李昊吧唧吧唧嘴:“要啊,虽然那六品的官职我要了也没啥用,可只要不给别人就行,我这人您还不知道么,就喜欢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感觉。”

李靖:“……”

红拂不乐意了:“臭小子,说什么呢,怎么就占着茅坑不拉屎了,说能者多劳不行么。”

李昊一听赶紧附和:“对对对,我娘说的对,我这是为了给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诶!正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举烛成灰泪始干,年纪轻轻的多干点没啥,省的到老了后悔。”

“行了行了,你也别在那贫了,想参加呢就参加,为父也不会拦着你。”李靖打断想要继续下去的李昊,沉声说道:“不过我听说你在大比之前还要弄个什么商品展销会,还打着太子的旗号,你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啊,发展经济嘛,顺带跟着太子混点功劳啥的。”李昊说着说着想起了白天那个林老板,一拍大腿:“对了,爹,我打算给翎府那帮人定一批作训作,商家已经找好了,明天我带他去兵部找签契约,您别忘了给下面交待一下。”

李靖见儿子不想多说,便也没继续在什么商品展销会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嘱咐了一下李昊,让他不要惹麻烦。

至于作训服的事情,这个再简单不过,问了一下数量,想都没想就让李昊明天直接去找库部的刘侍郎,一百件作训服而已,还不值得让他这个兵部尚书出面。

待所有事情都说完了,李靖面色一正,沉声问道:“德謇,这次带兵追剿倭人,真是你指挥的么?为父很认真的问你,希望你实话实说。”

李昊一怔,理直气壮的说道:“就是我指挥的啊,怎么了?该不会朝中又有人指手画脚了吧?哎我说这帮人j8人活拧巴了咋地,倭人在大唐贩卖、绑架人口他们不管,我去围剿倒是跳出来说三倒四了。”

第一三二章 ?给面子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听李昊越说越下道,红拂又在他头上戳了一指头,顺便给他打了个眼色。

李昊抬眼一瞧,果然,老头子那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李靖一头黑线,没好气的道:“没人说三道四,倒是你,这么逆天的本事你跟谁学的。”

“没跟谁啊,书中自有黄金屋嘛,没事儿多看看书,多动动脑子,不就是潜行追踪么,只要用心就没有想不明白的。”

又是看书,李靖深吸一口气。

家里所有的书都快要被他翻遍了,也没见哪本里面有记载香皂、自行车、煤炉子的制作之法的,现在又多了潜行追踪,难道老子跟这小子看的不是同一本?

“胡说八道,家里的书老子都翻遍了,哪里有写这些东西。”越想越气的李靖忍不住再次问道。

“话本小说啊!爹,您不知道,那话本小说里的东西可真是神了,说是人能踏雪无痕,还能上天入地,我就琢磨着吧,这别人能干的事咱也行啊,所以我就想方设法的去试……。”

李昊小嘴叭叭的一顿吹,听的老头子头顶阴云密布。

话本小说不过就是一些无聊之人编出来的无聊故事罢了,正常人谁看那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是真的呢?一样米还养出百样人呢,同一本书看的人不同或许学到的东西也不同吧。

做为一个正常人,李靖就算脑洞再大,也想不到穿越这种事。

被盘问了半个晚上,李昊直把自己说成了一个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神仙人物,穿林海,跨雪原,将那些倭人戏弄于股掌之间,直到最后一个被追到穷途末路的倭人自己一头撞死在树上,才带着人回来。

这不是扯呢么!不想说就不说呗。

李靖耐着性子听完儿子吹的牛逼,挥挥赶李昊去睡觉,末了说道:“你做好准备,这些天陛下可能会召见你。”

“哦。”李昊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十多天的追杀,说的话加在一起都不如今天一晚上说的多,好累。

……

……

次日晌午,李昊伸了个懒腰,一副大梦谁先觉的样子。

洗漱,穿衣,用膳,等来到皇城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中天。

林老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李昊见到他的时候,发现这家伙鼻涕老长老长的,看上去似乎并不比来时路边看到的乞丐形象好多少。

“怎么来的这么早?走吧,跟我进去。”打过招呼,李昊带着林老板就往皇城里面走。

林老板能说什么,别看李昊年龄不大,但身份摆在那里,别说在外面冻了一个上午,就算冻一天也得忍着不是。

尤其是看到那些此前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的皇城禁军对李昊点头哈腰的时候,林老板更觉得自己这一上午没白挨冻。

进了朱雀门,远远便可看到气势恢宏的太极宫,宽达数丈的路两侧是鸿胪寺、太常寺、宗正寺、太仆寺等衙门。

再往前,便是三省六部中的六部官衙,一队队金甲禁军穿行其间,威武雄壮,一座座面貌狰狞的石头狮子瞪着硕大的眼珠子盯着前方,好不吓人。

林老板的脑袋几乎已经在垂到胸口,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看都不看向四周看上一眼,直到领先他一个身位的李昊停下脚步,说声到了,才敢偷偷向四周描上一眼。

兵部,大门两侧各站着十余金甲禁军,手持金瓜,见到李昊立刻有人迎上来:“公子可是要找公爷?”

李昊摇摇头:“库部刘侍郎在不,我找他办点事儿。”

“在,下官带您进去。”那禁军笑着在前面引路。

自家顶头上司的公子,只要他不在兵部杀人放火,爱干啥干啥呗,反正出了事有他老子顶着,引路的禁军也不傻,把李昊带到库部便告辞离开,问都没问他来此的目的。

林老板跟在后面看的都傻了,一路上时不时看平日里他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官员对李昊点头示意,只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库部为兵部四个分部之一,类似于后世的后勤,负责人刘侍郎是一个年近五旬的半大老头,山羊胡,瘦不拉几的。

见到李昊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哎呦,德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没啥大事,就是想给我那翎府定一百套作训服。”李昊说着,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指着林老板说道:“林东家想要接下这桩生意,我就带他过来了,寻思着能不能先把契约签了,时间紧,任务重,要是等过了年赶上休沐,怕是会耽误事。”

刘侍郎眨眨小眼睛:“德謇,你说这事儿容易,叔马上就能给你办了。不过,那作训服到底是个啥,你总得跟叔说道说道吧。”

“不是啥了不得的东西,就是普通的衣服,只不过料子耐磨了一些。这段时间我不是在练兵么,我看下手那帮小子一个个宽袍大袖的干啥都不利索,就打算给他们换一身。”李昊笑着解释道。

一听只是普通衣服,刘侍郎顿时放下心来,打着哈哈道:“既然这样就没问题了,德謇你放心,此事叔给你办的妥妥的。”

说完,将目光转向林老板:“林东家,签订契约需要的东西你都带来了吧?”

此时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遇到贵人了,连忙弯腰上前:“带来了。”

刘侍郎连问都没问具体细节,直接一摆手:“那好,你跟他去一边拟写契约吧,弄完了回来找本官签押就行。”

一百套衣服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别说他刘侍郎还在李靖手下,就算不在李靖手下,也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得罪李德謇这丧心病狂的家伙。

长安这地界别看是天子脚下,但消息传播的快着呢,李昊为了几个女人,追杀二十多个倭人上千里的事情早已经传便了长安,所以除非涉及原则的问题,否则没人喜欢与这么一个睚眦必报,不顾后果的家伙结仇。

第一三三章 ??给李二上课

李昊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烂到了什么程度,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昧着良心活着罢了。

从古至今,朝堂就是一个大染缸,掉进去的没一个有好结果。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掺和那些破事儿,好好活着,尽量让自己活的舒服一些,别亏着良心,将来死的时候不后悔也就算了。

至于其它……爱特么谁谁,老子只要把李二哄的开心了,来个他好我也好就成。

正因如此,李昊才会对宇文谋一忍再忍,没有去报复他,同时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掺和进任何政事之中,哪怕明知道某些事情即将发生,也没去管它。

与刘侍郎聊了一会儿,李昊觉着有些无聊,正打算离开,却见外面急急忙忙跑进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先是对刘侍郎行了一礼,紧接着看向李昊:“李侍读,陛下召您到御书房觐见。”

林老板虽然在不远处拟写契约,可注意力却一直在李昊这边,陡然听到陛下召见,手一哆嗦,一篇契约又写坏了。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背景和面子也太大了,竟然能让陛下召见。

林老板尽管一而再,再而三的拔高李昊的地位,结果还是有些低了。

李昊有些无奈的对刘侍郎摊了摊手:“刘叔,陛下召见,小侄不能陪你聊了。”

刘侍郎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李二抢人,连忙道:“贤侄且去,不必理会老夫。”

……

……

跟着小太监一路进了皇宫,不多时便来到了李二的书房,进去一看,发现李二正在桌边自斟自饮。

“坐。”见到李昊进来,李二不等他见礼随手往自己对面指了指。

“谢皇帝叔叔。”李昊道了声谢,老老实实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伴君如伴虎,李二可以随意,但李昊可不敢,鬼知道这位帝国主义头子会不会哪天想起来找后帐。

待李昊坐下,李二亲自给他满上一杯酒,沉声道:“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做的不错。”

李昊连忙谦虚道:“皇帝叔叔过奖了,小侄不过就是做了应该做的。”

“不骄不躁,很好啊。”李二再次感慨了一句,对着李昊示意一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昊苦着脸陪了一杯,接近二两的高度烈酒流进喉咙,嗓子火辣辣的。

一杯酒下肚,不等李二动手,李昊主动拿起酒壶给他把酒满上。

老板给下属倒酒,第一次还可以说是表示亲近,第二次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李二夹起一块肉脯放入口中慢慢嚼着,淡淡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山深处追杀千里却没有把目标跟丢,这不容易吧?”

李昊运筷如飞,李二吃下一块肉脯的功夫,桌上那只蒸熊掌已经下去了一半,闻言嘿嘿一笑道:“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走过一个地方,总会留下痕迹,区别只是多与少罢了。那些倭人当时被我们追的慌不择路,又没有多少丛林作战的经验,留下的痕迹多的几乎数不清,追上他们再容易不过。”

李二点点头,想了想问道:“能不能把你的经验传授给十六卫呢?”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呢,李昊嘴角抽了抽,有些纠结的看着已经面前已经被消灭了大半的熊掌。

“怎么?为难?”李二笑着问道。

“嗯。”李昊点点头,觉得很有必要给李二上一课:“皇帝叔叔,您别误会啊,这事儿吧其实不是我不想教,而是我教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学会,学会了也不一定有用。”

李二皱了皱眉:“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丛林目前来说只适合小股部队作战,大队人马开进去,不管是后勤补给还是彼此联系都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就算十六卫全都学会了在丛林里如何作战那也是屠龙之术,根本派不上用场。

另外,丛林作战对士卒的体能要求很高,毕竟进入丛林便等于后勤断绝,携带大量补给就成了第一要务,更不要说,还要携带大量的武器装备之类。

再有就是经验了,如何辩识方向,如何获取食物,如何隐蔽接敌等等等等,这些东西不是知道一些理论就可以的,还要通过实践不断的检验,否则派一些半吊子进入丛林就是在让他们自杀。”

李二习惯于大兵团作战,就是那种大家都把人马拉到一起,然后兵对兵,将对将的一顿砍,他从未想过丛林战还有这么多门道,听完李昊的介绍之后,不由咧了咧嘴:“这么说来,你说的那个丛林战似乎没什么用。”

“呃……,也不能这么说。”李昊迟疑了一下,喝了点酒润润喉咙之后继续说道:“其实我觉着吧,找一支小股部队进行丛林战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

试想一下,如果有一支精通丛林作战的队伍,这次追杀那些倭人就不必李昊亲自出手,荒山野岭的,小李同志虽然后世的时候经历过丛林作战训练,奈何这一世的身体实在有些孱弱,十几天下来,可把他坑的够呛。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李昊既然不打算掺和进朝堂那个大染缸,那么带出一支用来执行特殊任务的队伍,有事儿就出去练练,没事儿就在营地缩着,正是躲避攻讦的最好手段。

想到这里,李昊笑着说道:“主要是高句丽、新罗、百济这些地方到处都是山,如果我们没有一支熟悉丛林的队伍,将来面对他们的时候,很可能会吃亏。”

李二一愣:“高句丽?你小子想干什么?”

装,可劲儿装,老子来的时候,历史老师都告诉我了,你十七年后打算搞死高句丽,以为我年轻就不知道咋地。

李昊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向李二,摊开手道:“没想干什么啊,就是打算未雨绸缪,这年头儿人心隔肚皮,万一哪天那些高句丽人想不开,打算找麻烦咱也能提前有所准备不是。”

李二眯着眼睛点点头,显然李昊的那句未雨绸缪说到他心里去了。

回过神来,诶?朕的菜都哪儿去了?!

李昊:()

吃的好爽哦!

上架感言

新书今天中午12点就要上架了。

说实话,虽然已经写过两本,但「危险」还是很忐忑。

书的质量如何,书友们是否满意,更重要的是……是否会订阅?

书上架了,更新会增加,不会像以前那样拖沓,「危险」可以保证每天最少更新6000字,多嘛……9000?或者120000?不知道。

感言嘛,嗯……算了,就到这吧。

主要是没钱,没订阅,说话不硬气。

不过大家可以放心,「危险」会努力加油的。

感谢诸位的支持。

谢谢!

第一三四章 ?一群拆台的……

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

门外忽然传来李承乾的声音:“父皇,孩儿来给您请安。”

李二瞪了李昊一眼,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没吃饱,抬头对门口:“进来吧。”

真小气,不就是一个熊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亏老子还想帮你训练一支熟悉丛林的队伍呢,李昊不着痕迹的撇撇嘴,长身而起。

太子来了,李二这个当老子的可以稳坐钓鱼台,可李昊不行啊,他是臣子,必须站起来迎接。

李承虼没想到李昊在这里,进屋先是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给李二见了礼,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哎,我听说你那天去追倭人去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李昊一拍胸口,豪气干云道:“放心吧,一枪戳卵子上了,没j事。”

这泥马是人话么,正抿着酒的李二直接喷了,抬手指着房门:“滚,你们两个都给朕滚出去。”

见过不正经的,可没见过这么不正经的,看着李昊的背影,伟大的皇帝陛下严重怀疑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李靖的种。

书房外,李承乾一脸的苦相,抱怨道:“李德謇,你是扫把星转世是吧,才刚回来就开始坑本宫。”

李昊也是一脸的后怕,心有余悸的道:“怪我怪我,这几天跟那下面那帮牲口待的时间长了,荤段子说的太多,一时没收住,好在陛下大人大量没有追究。”

李承乾吧唧吧唧嘴,拉着李昊走出老远,这才低声问道:“哎,你跟我说说,过瘾不?”

“怎么说呢……”李昊托着下巴想了想,待吊足了李承乾的胃口,这才缓缓说道:“应该说相当的过瘾,那些倭人就特么跟兔子似的,被我们撵的满山跑,开始的时候这帮畜牲还想着反抗,后来被铁柱用大狙来了那么几下,就只剩下跑路一门心思了。”

李承乾听的好生羡慕,

李承乾听的羡慕不已,直拍大腿:“德謇啊德謇,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叫上本宫呢,哎我跟你讲,要是下次有这种事你不带我,兄弟没得做了知道不。”

李昊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切,咱不闹了成不,你也不想想,陛下能放你出来么,再说就算让你出来,你以为咱真是去打兔子的?那是人,活人,有腿会跑,这十几天哥们儿追着他们来来回回跑了上千里地,你能跟得上?”

“算了算了,你就不能给本宫留点面子。”知道李昊说的是实情,李承乾不耐烦的摆摆手转移话题道:“那个……,明天展销会就要开了,你今天想不想去看看。”

“去呗!”做为展销会的发起人,李昊当仁不让,怎么也要去看看准备情况。

正好李承乾下午也没什么事,授课先生难得发了善心,没有给他布置做业,心情大好之下两人一勾搭,安排了马车直奔芙蓉园。

李承乾与李昊带着各自的护卫走进园子的时候,差点没被里面的景象吓到。

只见往日平静的芙蓉园此时已经变的人山人海,各式招牌林立,丝绸,瓷器,茶叶,金银玉器不一而足。

而且除了大唐的商人之外,还有很少一部分的胡人带着各自的特产在布置会场,南海的珊瑚,西域的玛瑙,波斯的地毯,琳琅满目,看的人眼晕。

简单走了一圈之后,来到一处颇为宽敞的空地,有人送上锦墩供二人坐下休息。

李承乾似乎有些累了,坐下之后呆呆盯着脚下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昊倒是没啥,中午在李二那吃的太饱,蹓跶一圈权当消食了,望着园子里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嘴角微微上翘,显得很是得意。

不想,还没得意多长时间,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李德謇,你这奸佞之徒,如此徒费国帑,吾等非要上书弹劾你不可。”

诶?谁啊这是?老子怎么就徒费国帑了?怎么就奸佞了?

与李承乾同时扭头看向身后,却见有几个满脸正气的年轻后正义愤填膺的走了上来,在几人身后是抿嘴偷笑的程音音和李雪雁以及魔女李月灵。

没搭理那几个年轻后生,李昊起身从他们中间穿过,来到三女面前:“你们啥时候来的?刚刚没见你们啊。”

“早都来了,一直在楼里休息。”李雪雁淡淡说道。

李昊摸摸头:“怪不得刚刚在你们几家的摊位上没看到你们,还以为你们没来呢。”

打过招呼,堂姐李月灵沉着脸对李昊问道:“堂弟,你弄的这个展销会是什么目的?别跟我说是为了好玩。”

“好玩?我有那么无聊么?”李昊无奈的笑笑,指了指远处正在围着李承乾告状的几个小年轻:“该不是听他们说的吧?”

“鉴于你以前的表现,未必干不出来这事儿。”程音音走了上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就日了,这帮人见不得别人好还是怎么着。

李昊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冷笑一声:“呵呵……,知我者谓我何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李德謇做事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如果你们不喜欢,大可离开。”

“你……”程音音杏目圆瞪。

她来找李昊的本意其实是好的,不想让他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坏了名声。

可没想到,李昊不领情不说,反而直接开始赶人。

“音音。”李雪雁拉住马上就要暴走的程音音,对她摇了摇头,柔声对李昊说道:“德謇,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你明明弄出了这样的一场盛会,却为何要将大量普通商家挡在外面,这样做岂非厚此薄彼?

另外,举办这样一场盛会花费一定不小吧?你费尽心思弄了这样的一个场盛会,花掉了大量的钱财,甚至还拉上了太子,有心之人难免会说三道四,我们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让你早做准备而已。”

程音音眼眶微红,委屈的对李雪雁说道:“雪雁姐,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我就权当好心喂了狗。”

呃……,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就骂人了呢!

李昊扯了扯嘴角,身侧传来堂姐的声音:“还不去跟音音道歉,傻愣着干什么。”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李昊最怕的就是女人哭,闻言连忙就坡下驴:“那,那啥,音音妹子,那个,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就是,就是刚刚被那边的几个混蛋气着了,一时口不则言,你别往心里去啊。”

“哼!”程音音把头扭到一边,没有理会李昊,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李昊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寒,他倒是不怕程音音这小丫头怎么样,而是怕程咬金那老j灯。那老灯原本就是个不讲理的,若是让他知道闺女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别管有理没理,估计都能打上门来。

思及此处,也不顾面子不面子了,哄孩子一样对程音音说道:“音音妹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最多下次展销会的时候,我不收你入场费,你看如何?”

“入场费?你还打算收钱?”程音音一下子把头扭回来,瞪着李昊问道。

李昊一本正经道:“那必须的啊,我跟钱也没有仇,咋能不收费呢。”

程音音没好气的再次问道:“那你打算收多少?”

李昊大概算了一下,正色说道:“这次就算了,只是为了打开局面,让那些人认识到展销会的好处,来年的话,我打算每个商家收取一千贯的入场费。”

“一千贯?李家娃娃,你小子疯了吧!”一个大嗓门从身后传来。

扭头一看,李昊顿时吓了一跳。

却不知什么时候,李二已经带着一众老杀坯来到了自己身后,自家老头子正对自己怒目而视,程咬金则咧着大嘴,嘿嘿怪笑着。

“呃……,参见陛下,吾皇……”

“行了行了,你小子少来这套,今日朕微服出巡,这大礼就免了吧。”李二摆摆手,示意李昊站直喽。

李昊心里苦啊,看看正幸灾乐祸的李承乾,又看看正对着自己,本应早就注意到李二到来的三女,结果从三个女孩眼中看到的无一例外都只有一个字:活该!

“李家娃娃,刚刚你说每个商家光入场费就要收取一千贯,”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众老货已经对着他开喷了。

“李家娃娃,刚刚你说每个商家光入场费就要收取一千贯,这话老夫没听差吧。”

“是啊,李家娃娃,尽心摆个摊子就要收一千贯,如此搜刮民脂民膏有些过份了吧?”

“唉,我是真没想到,此子竟然丧心病狂至此,那是一千贯啊,这里商家怕是不下数十,转眼便是数万贯的收益,如此敛财手段,老夫惭愧。”

李靖的脸越来越黑,看样子如果不是顾忌李二,早就下场用巴掌教育李昊如何做人了。

不过眼下嘛,虽然生气,可皇帝陛下还在,又牵扯了许多同僚,这便不是私事,动手的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而随着那些老家伙越说越来劲,原本打算看李昊笑话的三个女孩脸色也变了,担忧的看着他,数次欲言又止。

第一三五章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三个女孩很后悔,早知会这样,刚刚何必要聊这个话题。

现在李昊被挤兑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完全就是因为她们,若是万一因此被李二给罚了,怕是会记恨她们一辈子。

关心则乱的情况下,李雪雁第一个走出来,对着李二盈盈一礼,替李昊解释道:“皇帝叔叔,诸位叔伯,其实雪雁觉得德謇此举未必是想要搜刮钱财。”

“丫头,你不用替他解释,这小子平日里最是贪财,干出啥事儿都不稀罕。”

程音音也忍不住了,越过李昊替他争辩道:“胡说,德謇哥哥才不贪财,若是他贪财这次又岂能不收任何费用。”

这下,本想听听老货们还会如何编排自己的李昊也惊了,什么情况啊这是,这几个丫头是要闹哪样?

在此之前,他已经与李二打过招呼,把商品展销会的具体安排都给这位大唐当家人掰扯明白了,很清楚他不会被老货们影响。

可现在李雪雁和程音音两个站出来替他说话,这就有些被动了,迎着李二似笑非笑的眼神,李昊只能硬着头皮将二女拉到身后:“没你们的事儿,在一边好好待着。”

程音音到底是程家人,身上带着老程蛮不讲理的基因,一指对面的魏征:“德謇哥哥,他冤枉你,难道你就任他冤枉。”

危难见人心呐,或许程音音这小丫头以前有千般不是,但在她站出来,在连是非因果都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就替自己说话那一刻,李昊的心着实动了。

拍拍小丫头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又给另一边的李雪雁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李昊这才对面一众老货说道:“我记得有位哲人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诸位说我敛财无度,不知你们是否有过调查呢?诸位都是朝庭重臣,在真相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就妄下结论,可承担得起后果?”

魏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嘴没有再开口。

他身后的另一个红衣御史却冷冷一笑:“敛财便是敛财,何必找那么多借口,每户商家收取千贯入场费可是你亲口说的,莫非现在想要反悔。”

李昊啧了一声:“这位御史,是什么让你有如此自信的呢,我说的调查可不是调查我有没有说过收取一千贯入场费,而是去商户那里调查原不原意交,连话都听不明白,亏你还有脸开口。”

如此直白的讽刺让李二都有些皱眉,入场费一千贯,这可不是开玩笑,若真是有人跑去调查,那些商户又万一觉得花一千贯入场不值,岂不是麻烦。

李靖也是同样想法,瞪了李昊一眼,沉声道:“德謇,你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点道歉。”

李昊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父亲,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敛财无度的黑锅孩儿背不起。”

那御史也急了,重重一跺脚,厉声道:“好,老夫原本还想给卫公一点面子,如果你知错能改,此事也就罢了。可现在既然李侍读有如此信心,那老夫这就去查,希望到时李侍读不要后悔。”

李昊比了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请便,另外,还有哪位叔伯想要调查的也可自去,将来也好替小侄一证清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御史就算不想去都不成了。

另外还有一些好奇心比较重的,互相递了眼色之后,也都纷纷向李二告辞离开。

只等该走的都走了,李二这才沉着脸对李昊说道:“小子,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了就是嚣张,朕念着以往的情份,可以帮你一次,两次,但却不能总是袒护于你,你可明白。”

“明白啊。”李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抽着鼻子道:“皇帝叔叔,刚刚我不是说了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明白吧?”

李二一愣,想了想诧异道:“你小子该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吧?入场费,一千贯,他们真的肯出?”

李昊一摊手,露出一个我有什么办法的表情。

……

……

魏征绝不相信有人肯出一千贯,租一个长宽加在一起还不足百步的篷子十五天。

毕竟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更何况那些商贾一个个精明的很,更是不会花这种冤枉钱。

可李昊刚刚太淡定了,这不禁又让他有些好奇,与长孙无忌结伴之后,两人走进了一家胡人的篷子,才刚一进去,立刻就被里面堆积如山的香料吓了一跳。

里面的胡人掌柜也是个极有眼色的,见二人进来,立刻迎了上来,操着一口塑料关中话道:“哎呦,两位客人,您二位需要点什么,小店这里所有产自西域的香料一应俱全。”

“没事,我们只是看看。”魏征背着手,脸色隐隐有些发红。

香料这东西对于他来说那是奢侈品,舍不得买。

而且这里要说明的是,所谓香料可不是咱们做菜的那个香料,而是熏香的那个香料,这东西在唐时除了霍香、麝香等六种产自国内,其余如苏合香、安息香等等全部产自西域。

长孙无忌倒是笑呵呵的,在篷子里走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份苏合香问道:“店家,这个怎么卖。”

掌柜笑着对长孙无忌道:“客人,那要看您需要多少,一份的话需要五贯,若是量大,订购十份以上可以给您打九折。”

“订购?”长孙无忌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里就应该不止十份吧。”

“客人好眼力。”掌柜

“客人好眼力。”掌柜挑起大拇指比了比,继续说道:“可是小店里的香料已经全都卖出去了,之所以会放在这里,不过是拿来撑个场面,等这次展销会散了,马上就会打包封存送去洛阳。”

“你的意思是……这里所有的香料都卖光了?”长孙无忌与魏征对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啊,全都卖光了。”掌柜的脸几乎笑成一朵花,如果没有耳朵挡着,估计嘴角能咧到后脑勺:“说起来啊,这还要感谢太子殿下,如果不是殿下办了这样一场盛会,小店里的这些东西怕是一年都卖不出去。可有了殿下办的这个展销会,嘿嘿,您猜怎么着……。”胡人掌柜说到这里卖了个关子,眼巴巴盯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无奈,急于知道结果的他只能配合着问道:“怎么着了?”

“嘿嘿……,嘿嘿……”胡人掌柜激动的搓着手,舔着嘴唇说道:“有了这展销会啊,小店的东西刚摆上,就被收购空,这还没等展会开始呢,就已经卖出了原本的三倍,三倍啊,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而且这展会还没开始呢,若是等明天正式开始,怕是不知道要卖出多少呢。”

魏征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张口便问:“如果收你一千贯的入场费呢,你还会来么?”

胡人掌柜闻言顿时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瞅着老魏。

魏征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沉声道:“你看老夫做什么,可是觉得这个价格贵了?”

胡人掌柜迟疑片刻,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这位贵人,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魏征斩钉截铁的说道:“你若有何不满,尽可讲来。”

胡人掌柜深深看了魏征一眼,摇摇头:“贵人,您是大人物,还是别忽悠小人了,收入场费这件事小人能理解,毕竟太子殿下给小人们创造了这么好的交易环境,可这一千贯……。”

魏征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连带着长孙无忌也紧张起来。

然后便听那胡商吞吞吐吐的说道:“可这一千贯是不是太便宜了点?您这消息准么?”

我……你大爷的,一千贯还便宜?

魏征一个没站稳,差点闪了自己的老腰,豁然抬头盯着那胡商:“你说什么?”

“如果入场费真是一千贯,下一次展会,说什么我都要参加,可就是不知道您这消息准不准成,反正我就是觉得这个价钱便宜了些。”

妈蛋,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不真实呢。

直到从胡商的店里离开,魏征依旧觉得如同身要梦中,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安慰道:“玄成啊,别看了,别说是你这样的老实人,就算是老夫也同样理解不上去。唉,你说……,你说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他怎么就能想到办个展销会呢,你说老夫等人当了一辈子官,怎么就想不到这一招呢。”

魏征:“……”

同样的事情在芙蓉园各处不断发生着,一群下来踩盘子的老货们在调查之后,第一感觉就是三观尽毁,眼前的一切似乎都那么不真实。

那个言之凿凿的御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去调查的是一间绸缎庄,那店铺的老板亲口告诉他,别说一千贯入场费,就是再贵两、三倍,下次展销会,他还是会参加。

于是乎,御史崩溃了,价值观被摧残的点滴不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世界已经疯了!

第一三六章 ?放焰火喽

小小空地之上,伟大的皇帝陛下品着香茗,竖着耳朵只着身后程府下人的汇报。

碱行的那个掌柜此时正一脸兴奋的站在程音音的身侧,激动的直打哆嗦:“小姐,卖,卖光了,咱家的货刚刚一下子全都卖光了,您看是不是回去跟夫人打个招呼,咱们马上再从那边调一批货过来。”

程音音狠狠瞪了掌柜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深不住气,可心中那份惊讶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想了想问道:“你是说,咱们今年余下的五千多斤纯碱,刚刚全卖光了?还是说带到这里来的卖光了?”

掌柜像是很急的样子,搓着手道:“家里余下的五千多斤纯碱卖光了啊!哎呀,小姐,要是带来这里的卖光了,我怎么会来找您呢。”

“怎么这么快?”程音音瞥了李昊一眼,难以置信的问道。

“您是不是道啊,这次展会上足足来了五家布行,刚刚布置会场的时候,他们就蹓跶到咱们这边来了,看到咱家的货品二话不说,直接全部订走了,而且为何抢咱家的货源,他们几家还差点打起来。”

作为对展销会知根知底的人之一,掌柜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李昊,抱拳拱手道:“世子足知多谋,此展销会,将长安周边各大商家全部汇聚与此,一来省去大家四处进货的麻烦,二来可以就近货比三家,小人佩服!”

李昊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装模做样的回了一礼:“过了,过了,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德性!”程音音最是见不得李昊这副样子,狠狠剜了他一眼,转头对自家掌柜问了一个她十分关心的问道:“对了,你说如果明年再参加这样的展销会要交一千贯的入场费,咱们还参加么?”

掌柜是明白人,略一算计便得出结论,乐呵呵的道:“那必须参加啊。小姐,一千贯的入场费对于这几天的销量来说其实并不贵,更不要说有了今年的基础,明年来这里参加展销会的商家只会更多,就算我们不涨价,单靠走量花一千贯的入场费也值。”

“是吗,那这么说,不会有人反对?”

“当然不会有人反对,如果,小人是说如果,如果入场费真的只有一千贯,那帮家伙非乐疯了不可。“

“行了,你去忙吧,晚上我回去的时候,会跟母亲商量调货的事情。”程音音打发走自家掌柜,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昊,嗔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这人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如果不是提前了解过,怎么敢开口就收一千贯的入场费。”李昊说完,转向李二道:“皇帝叔叔,这回你该相信小侄了吧?”

“嗯。”李二点点头,深为自己那些手下而不值。

李昊这小子别看平时大大咧咧,可办起事来还真就挺靠谱的,不像其他年轻人,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可办起事来就丢三落四,顾头不顾腚。

只是这小家伙的年龄实在太有欺骗性了,十四啊,这小子只有十四啊,谁能想到一个十四岁的小家伙办事能如此滴水不漏。

李靖并没有下去打听,生怕打听出自己不想知道的东西,此时正与秦琼、程咬金等人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听了这边的对话之后,整个人顿时觉得浑身轻松,看着儿子的目光透着一股子怪异。

啥时候这小子能让老子省点心呢,再这么一惊一乍的,老子非被他吓死不可。

不过,反过来想想其实也不错,儿子争气了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群老货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说,轻轻松松几句话,便可以给朝庭创造十万贯的纯收入,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程咬金注意到李靖微翘的嘴角,冷不丁来了一句:“你得意个啥,那小子再争气,那也是老夫的女婿。”

“那是我儿子。”

“儿子怎么了,赔钱货罢了,信不信老夫一句话,也马上就得屁颠屁颠的过来。”

李靖翻个白眼,没再搭理老程,那意思再简单不过。

老子的儿子娶了你闺女才是你女婿,一天没成婚,你再怎么叫唤那都是白扯。

他们这边扯着犊子,却听那边李二突然开口:“德謇呐,为何朕没有看到你家的货物呢?该不是准备摆在这里的吧?”

李昊笑着答道:“小侄那些东西是奢侈品,不靠走量,所以不着急,把这里空下来是因为晚上要在这里放焰火,摆上东西之后还要再移开,麻烦。”

“焰火?”李二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焰火是个什么物事。

李昊连忙解释道:“焰火就是烟花,等到了晚上燃放,特别特别好看。”

李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是么?那朕倒是想要见识一下,不知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放那个焰……火?”

“今夜子时。”李昊答道。

过年嘛,总要有过年的气氛,不弄点烟花怎么成。

故而李昊早就已经安排人制作了一批火药,反正他家里硫磺是现成的,只要再买一点硝石和木炭,作为一个后世的特种兵,搞出烟花不要太简单。

李二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时候还早,想了想决定还是先离开,等晚上再来看那个所谓的焰火到底是个啥,到底怎么个好看法。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李二实在没办法再待下去了,他很清楚李昊这家伙撒泼打滚的本事,万一等会儿那个去调查情况的御史回来了,他这个当皇帝夹在中间却是难以做人。

就这样,李二在众人没有回来之前,带着李靖等人匆匆离开了。

李昊对此也不以为意,事实上他还真就没想把那御史怎么样,毕竟他还年轻,未来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长,总是一副输打赢要的样子,难免会被人记恨,对以后的发展不利。

李承乾倒是没走,缠着李昊非要看看所谓的焰火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昊被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他,东西还没有运过来,想看只能等晚上,这才把这位小祖宗打发离开。

下午的时间过的飞快,李昊在回家睡了一觉之后,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亥时。

草草弄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启程去了芙蓉园。

除夕夜的长安显得有些冷清,尽管已经解除了宵禁,可大街之上依旧没有什么人,直到李昊来到芙蓉园的时候,才隐约听到了阵阵喧闹之声。

待进到里面,却见此时的芙蓉园已经灯火通明,本应在上元节才会出现的各式彩灯布满整个园区,无数百姓簇拥着涌进园子里,或是赏灯,或是去各个商家的店铺看个新鲜。

李二早已经到了下午时的那处小空地,身边跟着李承乾和一个小胖子,那是李泰,与李昊有过数面之缘,关系嘛……也就那么回事。

李二的身后,朝中的老货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到李昊过来,李二对他招了招手:“小子,你怎么比朕到的还晚,那焰火该不会让朕失望吧?”

“怎么可能。”李昊打了个哈哈,四下扫了一眼,招手间不远处两辆牛车缓缓而来。

“少爷,您怎么才来啊。”陈蒙缩在角落里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冻的鼻涕老长老长的,搓着手问道。

“少废话,快点卸车,别耽误了时辰。”李昊笑骂了一句,打发陈蒙去卸车。

二十四发为一组的烟花重量着实不轻,满满两大车,光卸车就把陈蒙累的够呛,等他卸完摆好,那些三三两两聊天的老货们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慢慢簇拥到了李二的身后。

“这个就是你说的焰火?”距离烟花三十来步,李昊说什么也不让李二靠近了,所以这位好奇心十足的皇帝陛下只能远远指着那一个个大方块问道。

“是的,那就是焰火。”李昊擦着额头上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一边回答一边劝道:“陛下,要不咱还是离远点看吧,此物十分危险,靠近不得。”

不等李二答话,程咬金就在一边嚷嚷道:“嗯,怎么就靠近不得了,小子,莫非这东西吃人不成。”

李昊无奈苦笑:“程叔,您就别添乱了,这东西真的很危险。”

不劝还好,一劝之下程咬金更来劲儿了:“切,不就是几个方盒子嘛,能有什么危险,你小子要是怕就自己躲远点,老夫就是要站在这里看。”

老程不离开,李二自然也不会离开,马上皇帝嘛,胆子自然不会小。

李昊这下可是真没招了,烟花啊,鬼知道这东西到底安不安全,不过看看李二和那些烟花的距离足有三十来步,估计就算是真的炸了也没啥大问题。

于是乎,李昊索性也不劝了,叫上李承乾和李泰,三人人手一根线香,向烟花走了过去。

别问李昊为什么敢叫李承乾和李泰,事实上烟花的引线足有一米多长,以他们三个的速度,点燃之后足够跑到安全距离之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东西会不会在燃放的过程中突然炸喽。

第一三七章 ?一网打尽了呗

引线烧的有些快,估计是火药装多了的原因。

带着李承乾和李泰两个小屁孩儿跑出老远的李昊暗自庆幸这条‘尾巴’留的足够长,否则不等跑开就炸了才叫倒霉呢。

夜幕下,星光璀璨,黑火药捻成的引线迸射出点点星火与星光交相辉映,看的几个女娃娃眼神迷离。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没真正发威呢,李昊躲在远处兴灾乐祸。

慢慢的,引线消失不见,众人愕然,纷纷看向躲在一边,捂着耳朵的李昊。

“看我干啥啊,看天!”李昊一手指天,喊了一嗓子,继续保持抱头的姿势。

老实说,他对自己搞出来的火药有信心,但对烟花这东西却没啥信心,生怕这东西不小心炸了。

众人纳闷,顺着李昊手指的方向抬头,夜幕下……啥也没有。

正想说点什么,小小空地中间冷不防‘咚’的一声响,吓了众人一跳,低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头顶却传来一声炸雷“轰,哗……”,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雷光闪过,七彩星光布满整片天空。

“祥……祥瑞。”

“神仙……下凡啦!”

“苍天有眼,天佑大唐!”

呼啦一下,老货们跪下一半,竞相对着不断闪耀着各色星光的夜空磕头,远处正在展销会上逛着的百姓见到如此异像,也跪了下来。

古人跪天跪地跪父母,老天还排在爹娘前面呢,此时老天爷发威了,晴空响雷不说,还伴有五彩霞光。

这说明什么?放在平时可能真的说明不了什么。

但不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可是除夕夜,子时之后便是贞观元年,值此关键时刻,天门大开,众仙驾七色彩云现身长安,岂不是代表李二乃真龙天子,他登基的第一年,便有众仙来贺,此为大吉之兆!

不要质疑古人的想像力,事实上他就是这么丰富,在某些问题上,古人的脑洞其实并不比现代人小多少。

四周眨眼间跪下一大片,李昊彻底懵比了,转头四下瞅瞅,啥情况啊这是,不就是放俩大麻雷子么,咋还都跪了呢。

心中虽然不解,可李昊动作却不慢,麻溜随着众人一起跪下。

满场就剩李二一个人站着了,你敢不跪?要造反呐!

李二负手而立,昂首挺胸,神情淡然,仿佛天上真有众仙驾临一般。

“乒乒乓乓”一顿响,三个二十四响的烟花很快就放完了,苍穹下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老帅哥也装的差不多了,长出一口气,把手一挥:“众卿平身!”

“谢陛下!”一片山呼海啸之声。

除了跟随李二而来的老货,远处那些前来展销会看灯的百姓,展销会上的商贾,亦跟着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两个兴奋的议论着刚刚神仙下凡的盛况。

长孙无忌与李二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兴奋。

李昊刚刚清楚的看到,这老货是第一个跪的,不怪这老狐狸能混到那么高的位置上,就是特么会做人。

正琢磨着呢,李二已经兴致勃勃的来到一个没有燃放的烟花边上,对着他招了招手:“德謇呐,此物便是烟花?”

“昂,是呗。”李昊与李承乾、李泰凑到李二边上。

李二点点头,再次对李昊勾了勾手指。

啥意思?李昊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然后就看李二往自己手里的线香指了指。

敢情这老帅哥是看放烟花挺过瘾,也想来一发呗。

李昊犹豫了好一会儿,纠结着把手里的线香递了过去,叮嘱道:“皇帝叔叔,这东西很危险,点燃之后千万记得闪开。”

李二淡淡撇了李昊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蔑:“不过就是声音大了些,怕什么。”

李昊突然有些后悔了,急声道:“不是,陛下,这,这不是声音大的问题,这东西可是会炸的。”

李二丝毫不以为意,气定神闲,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朕知道,你等若是害怕,便退远些。”

李承乾和李泰闻言豪气干云的道:“父皇,孩儿不怕。”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啊,一看就是小时候没被闪光雷炸过的主儿。

李昊还想再劝劝,却见李二对着长孙无忌招了招手:“无忌啊,来与朕同乐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长孙无忌不知死活的凑上来了,脸上笑的跟花似的。

李昊:“……”

俩老汉动作麻利的很,一人一根线香,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两个大烟花点燃了,看着那越烧越短的引线,李昊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火药虽然是他亲手配的,可烟花却是在庄子里由陈蒙带人制作的,鬼知道这帮家伙有没有偷工减料,万一真的炸了,这可咋整啊。

正紧张的要命,长孙无忌那边的烟花已经开始发威,‘咚咚’连响,眨眼功夫十来颗烟花已经升上天空。

再看李二这边……,啥动静没有。

还好,还好,一见李二的烟花没动静,李昊长长出了一口气,没动静好啊,没动静就不会炸了,这真是太……。

诶?那老帅哥想干啥?

发现自己的烟花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李二竟郁闷的伸头去看。

“我次奥,陛下,小心!”看着李二找死的动作,李昊吓的汗毛都炸了,两步冲上去,对着地上那两人合抱粗细的巨大烟花上沿就是一脚。

“嘭”,烟花吃不住力,直接被李昊踹倒。

迎着李二微恼的目光,李昊连忙解释:“陛下,万事皆有规矩,燃放此物绝对不探头去看,若是引线有延迟的话,探头过去非被……”

“咚咚咚……”

李昊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边串烟花喷射的声音直接将他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远处看热闹的老货们就炸庙了。

那该死的烟花虽然被李昊踹倒,可好死不死口子正对着远处看热闹的老货,二十四响的烟花跟107火箭炮一般,直接将‘烟花弹’砸进了人群里面。

霎时间,鸡飞狗跳墙,老货们被‘烟花弹’砸的哀嚎一片。

当然,如果仅仅是砸一下也没啥,可特么那些‘烟花弹’是特么会炸的好不好。

老货们还没等张口骂人呢,一道道强光闪过,‘烟花弹’直接在人群里炸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所有跟着李二来看烟花的老货们从意气风发,直接变成了哀鸿遍野。

一发入魂!一网打尽!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那些‘烟花弹’再大一点,这会儿大唐已经可以改朝换代了。

“我次奥,我次奥……”李昊已经无语了,除了‘我次奥’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李二彻底看呆了,瞅瞅地上还在冒烟的大烟花,再瞅瞅不远处灰头土脸的众臣,嘴角一抽一抽的,不知是在庆幸刚刚烟花被踹倒没有炸到自己,还是在感慨自己亲手‘灭’了满朝文武。

至于李承乾和李泰,俩小屁孩也懵了,李泰更是直接把手里的线香狠狠丢在地上。

估计这小子是有心理阴影了,以后打死他都不会再放烟花了。

最后还是长孙无忌第一个回过神来,急步向众人跑了过去,同时对四周木若呆鸡的禁军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救人,救人呐!”

周围的禁军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向场中老货们冲了上去,只是……经过那些烟花的时候,不管是燃放的还是没燃放的,所有人都躲的老远。

不得不说,贞观元年的除夕夜还真是让人记忆犹新,很多人直到垂垂老矣,兀自还对那天念念不望。

老货们一个个虽然看上去很惨,实际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除了衣物或多或少被烧出不少窟窿之外,只有一个御史因为闪的慢被崩了个满脸桃花开。

忙活了半天,待确认了众老货真的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李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想起那个始作俑者,不由看向身边李承乾:“太子,李德謇呢?”

“啊?”李承乾到现在还是蒙的呢,本着本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飞快的摇头:“不,不知道啊,可,可能是畏罪潜逃了吧。”

跑了?李二皱紧的眉头松开了些。

算了,跑就跑了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出了这么大事儿,若是不跑,就不是那小子的性格了,再说,那小子跑了这不是还有他爹呢么。

李靖这个时候已经被一群老货团团围住,脸黑的比那被炸的满脸桃花开的御史那脸还要黑,别人都是父债子偿,到他这里全变了,子债父偿。

一群老家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纷纷谴责李靖教子不严,有些个还义愤填膺声称要弹劾李靖纵子行凶,欺君罔上。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被逼的急了之后,李靖把脸一虎:“都给老子闭嘴,以为老子好欺负是吧,刚刚德謇可是说了让你们都躲远点,可你们谁躲了?谁躲了?!一个个老不要脸的,还有脸说我儿子,也不看看你们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今天我李靖把话放着,以后谁敢找我儿子的麻烦,别怪老子翻脸无情。”

第一三八章 ?老什么什么灯

李靖平时那就是老好人一个,跟谁都和和气气的。

可越是老实人,发起飙来就越吓人,众老货这会儿见他真急了,关系好的都闭上了嘴躲到一边去了,关系一般的基本上没啥实力与他硬碰硬,嘀咕了几句也闪了。

只等这些人都闪开之后,李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把这帮老家伙都赶走了,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儿,难道是祖坟埋的不是地方?

再次叹了口气,李靖迈步来到李二身边:“陛下,犬子无状惊了陛下,臣……臣愿代他受罚。”

“罢了,此事朕也有错。”李二摇摇头,示意李靖平身:“德謇初时曾一再叮嘱朕要小心,朕却托大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且真说起来朕还要谢谢他,要不是他一脚将烟花踹翻,只怕朕……。”

李靖连忙说道:“陛下洪福齐天,断不会出事的。”

李二笑了笑,并未将李靖的话放在心上,想了想道:“药师啊,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寻德謇那孩子的晦气,朕已经说过,此事乃朕之错,与他无关。”

“诺,臣谨记。”李靖能说什么,答应呗,反正李昊是他儿子,大不了换个理由揍一顿。

……

……

安抚了李靖,李二再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留在芙蓉园,叫李承乾和李泰,便准备回宫。

待走到马车近前的时候,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蹲在车边上长吁短叹,眯着眼睛瞅瞅……不是偷偷溜走的李昊又是何人。

“皇帝叔叔,您回来啦?”李二看到李昊,李昊自然也看到了李二,见他身边没有外人,立刻笑嘻嘻的凑上来。

李二哼了一声:“你这小子倒是机灵,惹了祸事便偷偷溜了,可知你父差点被那群老……老伙计围攻。”

“这帮老人渣,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弄个大号的。”李昊眨眨眼睛咕哝了一句。

李二听了个囫囵半片,皱眉道“你说什么?”

“呃……”李昊吱唔了一句,偷眼看看李二,清了清嗓子道:“皇帝叔叔,您不觉着应该奖励我点什么么,我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

李二差点没被气乐了,翻了个白眼道:“奖励你?朕觉着刚刚劝你父亲回去不要揍你就是最好的奖励。”

穿越三个多月,与李二接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李昊早已经摸透了这位大唐皇帝的脾气秉性,闻言嬉皮笑脸的说道:“皇帝叔叔,事情都有两面性,您不能只往坏的一面想是不是。”

李二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昊:“照你这么说,将满朝文武一网打尽不是坏事,反倒是好事?”

“那当然。”李昊朝四下里瞅了一眼,往李二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皇帝叔叔,您想想,如果我把那烟花再做大一些,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李二一听就急了,怒道:“放屁,这个就已经把朕的满朝文武伤的够呛,若是更大些,岂不是……”

说到这里,李二陡然停住,目光炯炯的看向李昊。

“皇帝叔叔想到了?”李昊神秘一笑,继续说道:“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烟花也是一样,往天上打是烟花,放平喽那就是炮,弄上千把百个往两军阵前这么一摆,不管谁来冲阵,炸不死也吓死他们。”

玩归玩,闹归闹,一说到战场,李二顿时来了精神,一把扯住李昊沉声问道:“此言可真?李德謇,朕可以纵容你玩闹,但兵家之事绝对开不得玩笑,若你敢妄言,当心朕治你欺君之罪。”

李昊丝毫不惧,伸手入怀掏了几把,摸出一个指头大小的东西在李二面前一晃,一改之前的称呼,正色道:“陛下,此物便是烟花里面的烟花弹,正是此物刚刚将朝中诸位叔伯打的灰头土脸,您说若把此物换成拳头大的会如何?”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李昊拿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刚刚将满朝文武一网打尽的东西,李二立刻退了两步。

片刻之后,见似乎真没什么危险,这才伸手接过,放在手里摆弄两下,诧异问道:“刚刚就是这个小东西?”

“对啊,就是这小东西。”李昊呲着牙,咂着嘴说道:“此物制作简单,就是弄点火药,用纸包紧就成,如果想要威力大,就弄个大个儿的,外面的壳子换成铁的就行。”

李二摇摇头:“不对,火药朕见过,绝对不会有如此威力,小子,你休要胡言乱语。”

火药,的确在大唐之前就有,不过用法嘛,基本也就是发发烟,再稍微冒点火,李二很早以前就见有方外人士使这东西骗人,自然不会相信李昊所说。

李昊也知道大唐有火药,闻言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配方不一样啊,这就跟大夫抓药的性质差不多,配方错了自然就没有疗效了,臣找到了正确的配方,故而火药的威力也就增加了。”

理儿还真是这么个理儿,李二微微点头,再次问道:“李德謇,你确定此物可以用在战场上?”

“当然可以,陛下如果不信,过几日得空可以找个无人的地方试试。”

“既如此,便在你翎府试一下吧,五日之后正午,不要忘了。”

“没问题!”李昊兴奋的点头答应,见李二似乎要走,连忙追上道:“皇帝叔叔,那个……奖励。”

“回头再说。”李二淡淡丢下一句,直接上了马上。

李承乾和李泰快步跟上,经过李昊身边的时候,不约而同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说。”

我就日了,望着远去的马车,李昊风中凌乱,看来回去之后少不得还要再跟老头子解释一番,要不然……。

……

……

鬼鬼祟祟溜回家中,前厅无人,李昊松了口气。

继续往里,后宅亦无人,李昊挺直了腰,将拿给李二看的那颗烟花弹拿在手里抛着,走进自己的小院。

院中,李靖、红拂、管家老陈。

“啪嗒”烟花弹掉在地上:“爹,娘,你,你们还没休息啊?”

“逆子,过来跪下。”李靖一指面前,冷声喝道,一点面子也没给李昊留。

这一晚上李靖是真的气坏了,自家儿子你说他聪明吧,那是真聪明,你要是说他蠢吧,也真蠢,反正遍观长安内外,就没有一家的娃比他还能惹事儿的。

李昊偷眼看看老娘,发现一直都很宠他的老娘竟然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无奈只能弯腰把掉在地上的烟花弹捡起来,老老实实在李靖指定的地方跪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再说跪自家祖宗不是很正常么,尤其还是活的。

呃……,说起来,老头子到底是我爹还是我祖宗?李昊很疑惑,为啥到了这时候自己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李靖清楚的看到李昊从地上捡了个东西,还以为这小子要拿东西丢自己呢,气的指着他怒道:“逆子,你手里拿是什么。”

“真理啊。”李昊摊开手,露出里面的烟花弹。

李靖顿时满头黑线:“真理是什么!”

李昊认真的想了想:“简单的说,真理就是永恒不变的正理。”

李靖头上阴云密布,气的脸都充血了:“逆子,你是想告诉老夫,正理在你手中?”

诶?老头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李昊连忙摆手:“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真理呢,是大道理,是站在国家层面的,不是狭义上的道理,就好像拳头大就有理一样。”

“你说老夫鼠目寸光?”听完李昊的解释,李靖已经暴走的趋势了。

“哎呀我的亲爹,我咋跟你说呢。”李昊急的抓耳挠腮,忽然把手里那烟花弹一丢:“这东西就是烟花里面那个会炸的玩意儿,有了这东西,我大唐就可以对周边各国予取予求,正所谓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有了此物,就有了大炮,有了大炮就有了真理,爹,现在你明白不?”

李靖愣愣想了半天,瞪眼道:“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昊也急了,指着地上烟花弹急声道:“爹,刚刚在芙蓉园就是这东西把那些老几巴灯炸的哭爹喊娘。您想想,如果把这东西做成拳头大小,弄个铁壳子,再往里面塞些铁钉啥的,不用二十四个,只要两个,今天那些老货当场就得死一半。爹,您是打老了仗的将军,难道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咕嘟”一声,李靖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一脸后怕的表情。

要知道,他可是站在那些被炸老货中的一员,很清楚那东西的威力如何。

如果真像李昊说的那样,那会炸的东西只是指头大小的话,换成拳头大的或许真能当场就弄死一半人。

只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回忆一下,似乎,好像,自己也是这小兔崽子口中那些挨炸的老……老几巴灯?!

李靖突然反应过来了,脸一虎,竖掌如刀:“你个小兔崽子,你骂谁老几巴灯呢!”

第一三九章 ??概念车

老头子这个问题很尖锐啊,发人深省,振聋发聩。

李昊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刚刚似乎连同老头子一起骂了,来不及多想,在掌刀临身之前跳起来就跑。

跪下可以,就当是拜祖宗了,可挨揍那是万万不行的。

就咱这小身板,被李靖那大巴掌糊一下,还不得当场扔绳啊?!

李靖也不含糊,迈步就追,边追边喊“小畜牲,老子看你往哪里跑。”

一时间场面大乱。

红拂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气儿子没大没小不知好歹,怕李靖没轻没重大义灭亲。

不过好在这人啊,都是被逼出来的。

只见李昊起身之后跑的飞快,看背景那真叫个肆无忌惮,眼见前面丈许高的围墙拦在路上,红拂心中一紧想要叫住李靖。

却见小李同志毫不犹豫,垫步拧腰,两脚飞快在墙面上捣腾两下,两手猛的一探扒住墙头往上那么一窜。

一套动作称得上是行云流水,真真是静入处子,动处疯兔,直将后面追着的老头子看了个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墙头儿上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李昊的影子。

“这,这小畜牲怎么上去的?”指了指还留着两个脚印的围墙,李靖呆呆对老婆问道。

红拂也有惊讶于儿子的身手,想了想哭笑不得道“还能怎么上去的,人急了上房,狗急了跳墙呗,你再追的近一些,那臭小子估计能在墙上撞个窟窿。”

人力有时穷,术业有专攻,面对丈许高的围墙不管李靖还是红拂都是无计可施,这夫妻档说来武力值都不错,可那只代表两人能打,不代表他们能飞(具体为什么不能飞,请参考初中物理)。

但李昊不一样,好歹是后世特种大队训练出来的,高板墙不知翻了多少次,已经刻印在灵魂深处,再加上李靖追的紧,情急之下超常发挥,故而才能一跃而上。

院墙的外面便是街道,李昊跳出来之后紧跑几步,回头看了看,见老头子没追上来,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家肯定是回不去了,客栈啥的过年又不开张,在大街上转了一圈,李昊咬咬牙决定去堂姐李月灵家里对付一宿,没办法,扎马步再怎么也比挨揍强。

李月灵尤自在回味着烟花绽放时的美丽景象,那璀璨的光芒是那么耀眼夺目,只是离的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早知如此晚上应该去现场看的。

正后悔呢,余光忽然瞥见人影一闪而逝,李月灵能力非凡,自不会怀疑自己花,腾的站了起来,厉声喝道“谁,出来。”

“姐,是,是我!”黑暗中,李昊灰头土脸的走出来。

见是李昊,李月灵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狐疑道“德謇?你怎么进来的?”

李昊苦涩的笑笑,摆摆手岔开话题道“姐,我爹今晚要大义灭亲,你收留我一下呗。”

对于李昊惹祸的本事,李月灵已经见怪不怪,但要被大义灭亲却还是第一次,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今晚先在以前的屋子住下吧,等明天三叔气消了,我亲自送你回去道个歉。”

“成,没问题。”李昊属于那种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物,今天有地方休息就成,哪还管明天,十分痛快的答应下来,转对李月灵道“姐,你咋还没休息?”

“守岁。”李月灵这个时候已经大概猜出了李昊是如何进来的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李昊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要守岁,尴尬的挠挠头“哦,那你接着守吧,我回去休息了。”

“站住。”不等李昊离开,李月灵已经拦在他身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把李昊看的浑身发毛,才缓缓问道“子时空中那些漂亮的光,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李昊“对啊。”

李月灵问“还有没有了?”

李昊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有吧,陈蒙那小子要是不傻,应该能把剩下的收起来。不过,你问这个干啥?我给你讲,那东西不是女人家能玩儿的。”

自从跟李二坦白火药的正确用法之后,李昊可以肯定,烟花在大唐必然成为绝响,就算不考虑安全性,也要考虑火药配方的保密工作。

“不就是烟花么,说的像是谁稀罕一样。”赏了李昊一个大大的卫生眼,李月灵打了个哈欠挥手道“你不是要休息么,赶紧走吧。”

“呵呵……”李昊摇头苦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这个堂姐冷的跟冰块似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随着接触下来李昊才发现,那冷冰冰的样子不过就是这丫头的保护色罢了,骨子里她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回到曾经住了许多的小院,李昊进屋合衣往床上一躺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

……

次日,芙蓉园中,李昊打着哈欠穿行于各处摊位之间,前面不远处,李承乾正陪着一群来自各国的使节不断对四处指指点点。

商品展销会正式开始了,李承乾这个太子做为整件事的‘发起人’和‘组织者’到场是必然的,李昊这个太子侍读自然也是责无旁贷的舍命相配。

不得不说,这次的展销会的确很成功,除了极个别的商铺之外,大多数的商家货物基本上在昨天就已经售罄,之所以没有离开不过是想要再获得一些订单罢了。

各国使节一路走,一路打听,渐渐眼珠子都红了,不禁后悔之前没有多带些本国特产。

展销会的东西实在太好卖了,摆出来就不愁卖不出去,而且成交量都不低。

若是他们早点准备,早点从本国运些特产过来,估计完成这次出使,就可以回去当个富家翁了。

不知不觉间,一个个摊位被甩在身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尺余高的台子,台子上一辆造型特异的三轮车引起无数人的围观。

只见那车全身被漆成黑色,阳光下透着一股子高贵和神秘感,与普通自行车有所区别的是,这车前面是两个轮子,一套十分复杂的齿轮结构呈半开放形式展示于众人眼前。

车坐也和普通的自行车大不相同,看上去那完全就是一张椅子,而且还是向后倾斜的,人坐在上面与躺着无异,除此之外,这车上面竟然还有一个棚子,可以为骑车之人遮风挡雨。

高端大气上档次,所有那的异国使节在看到那三轮车的时候眼睛全都直了,新罗使节金俊英更是看的两眼放光,回身拉住李昊,急声道“这车我要了,不管多少钱,我都要。”

李昊不着痕迹的与李承乾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好意思,这车不卖。”

金俊英大急“什么?为什么不卖?为什么?”

李昊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因为这是概念车,概念车懂么?就是根本无法量产,只存在于理论上的东西。”

金俊英有些傻眼“理论上的东西?你是说这车不能骑?”

“能骑啊,而且这车还有许多黑科技,比如说,这车可以变速,相信在场诸位或多或少都试着骑过自行车,遇到上坡的时候很难骑上去吧?但这辆车却可以改变车速,只要调节这个东西,车速会变慢,但上坡的时候会很省力。

这么说吧,这辆车,一共有十八个档,也就是说,你保持一个速度来蹬这辆车,却可以十八种速度变化。

另外就是减震,以前的自行车骑上去会觉得十分颠簸,但这辆不同,机械减震,可以过滤掉大部分地面传来的振动,使骑车的人更舒服,当然,将来还有更厉害的液压减震,坐上去简直不要太舒服。”

众异国使节听的嘴巴张的老大,发现李昊说的每一个字他们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却怎么也搞不清楚。

什么变速?什么减震?不明觉厉啊!

李承乾十分配合的来到李昊身边,一本正经的说道“德謇呐,本宫知道这辆概念车是你的心血结晶,舍不得卖掉,本宫也不想逼着你卖。可让大家试试总行吧?毕竟口说无凭,你说的再厉害,没试过谁也不知道,你说对不对。”

“这个……”李昊有些为难的想了半天,最后狠狠一跺脚,一副肉疼的样子道“好吧,既然殿下如此说,那就试试吧。不过臣事先声明,只能试两圈,这车是概念车,为了打造臣花了不下一万贯,浪费了不知多少材料,臣可不想就这样坏了。”

扫了一圈下面一群迫不及待的异国使节,李承乾大包大揽的说道“没问题,本宫替他们担保,若是坏了,大不了陪你一辆就是。”

“殿下既然如此说,臣若不同意便是不识抬举了。”李昊转头看了看膀大腰圆的铁柱,咬牙说道“柱子,去把那车推下来,让他们试试吧。哦对了,你在边上看着点,别让他们给弄坏了,一万多贯呢,若是坏了,老子还不得心疼死。”

第一四零章 ??下次把船卖他

一辆破车花了一万多贯,这种事除了傻子谁都不会相信,但要说站出来戳穿李昊吧,又没那个必要。

既然不是傻子,何必干那种吃力不讨好,又要得罪人的事呢。

李承乾冷眼旁观,心中暗笑,不自觉的想起之前李昊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就是喜欢特立独行,喜欢与别人不一样,买东西嘛,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就拿自行车来说吧,这东西骑着不光硌卵子,还特么死沉死沉的,与骑马坐轿根本没法比。

可就算如此还依旧有人喜欢它,不为别的,就图个与别人不一样,反正这些能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又不会真走太远的路,之前说的那些缺点完全可以忍受。

再说浅显点,就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买台自行车图一乐呵。

就跟那些富家子弟明明有价值数百上千万的座驾,却非要买一越野车去越野一样。

李承乾不知道啥座驾能值数百上千万,也不知道啥叫越野,李昊也没给他多解释,但大体意思他却听懂了。

正想着的功夫,那边三轮车已经被铁柱抬下来了,金俊英当仁不让第一个坐了上去,没办法,人家有钱。

刚一坐上去,金俊英立刻感受到了三轮与两轮的不同,真皮制成的座椅整个将他的身体包了进去,舒服到让他不想动弹。

两只脚放在脚蹬上轻轻一蹬,看似沉得的三轮立刻动了起来,只是速度并不如想像中的快,不过,谁在乎呢,只要能动能装逼就行了呗。

雁翅一样的车把距离座椅很近,抬手就能够到,车把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李昊所说能够调节车速的旋钮。

为了试验这车的速度到底如何,金俊英轻轻调整了一下,然后便听到了‘咔哒’一声,脚下微微一沉,速度立刻快了一些,而随着他不断的调整,车速开始变的越来越快,脚下也越来越沉,不过还好,力度他还可以接受。

一圈,两圈,金俊英越骑越舒服,每每路过人群的时候,看到他们眼中那份渴望,金俊英的心里就像三伏天喝了一杯冰镇葡萄酿那么舒服。

说到这里,金俊英不得不赞叹一下这车的减震系统,不说他之前骑过的自行车,就连正常的马车都没有这三轮车舒服。

车是好车,绝对的好车,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金俊英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保也要把这车拿到手里,就算一万贯一辆又能如何,老子有钱。

来到李昊与李承乾的面前,金俊英假模假式的咳了一声:“咳,那个……李侍读,本使有个不情之情,不知……。”

李昊微微一笑,直言不讳道:“看好这车了?”

金俊英目的被识破,也不娇情,点头道:“正是,李侍读,不知能否割爱?”

李昊深吸一口气,为难的咂咂嘴:“不好办呐,你知道的,这车目前只有一辆,还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弄出来的,想要再弄一辆出来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否则也不能叫概念车了对不对?”

金俊英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两根手指:“两万,我出两万贯!”

李昊摆摆手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可能再造出这么一辆车,我说了,这辆车能够生产出来完全就是巧合。”

“三万,三万贯总行了吧?”金俊英契而不舍的加价,不得不说,他真是太喜欢这车了,这三轮车与之前买的那些自行车简直就是一在平地一在天的区别,由不得他不喜欢。

“德謇,要不你就卖给金使节吧,本宫看他也是爱车之人,这车交到他手里也不算辱没了它。”李承乾见金俊英一副契而不舍的样子,有些不忍,从旁劝说道。

“这……”李昊犹豫不决的挠挠后脑,原地转了两圈:“殿下,您也知道我不是缺钱的人,三、五万贯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想要的话轻轻松松就能搞到手。可这车不一样,卖了我可真就弄不出来了。”

“知道,本宫知道,可是大唐与新罗不是一衣带水嘛,你总不想因为一辆车影响了咱们两国的关系吧?”李承乾开始上纲上线,用两国关系来劝说李昊。

此话一出,李昊登时有些傻眼,眨巴眨巴眼睛:“殿下,你这不是玩赖吗?”

“少废话,金使节今天是本宫请来的客人,你就说给不给本宫这个面子吧。”李承乾说着,给李昊递了个差不多就行了,我快要顶不住了的眼神。

李昊心下了然,狠命的一跺脚,一脸肉疼咬着后槽牙说道:“好吧,既然殿下你这么说,我也只能答应,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金俊英一听有戏,立刻精神一振。

“这车我不卖钱,只拿东西换。”李昊一指远处正在转圈的车子说道。

“换?”金俊英皱了皱眉:“不知李侍读看上新罗什么东西了?只要你开口,本使无不从命。”

李昊倒也没让金俊英多等,略一犹豫:“新罗靠海,会造船的人应该不少吧?我需要一百个高级的造船匠人,只要金使节把人给我送来,这车就是你的。”

这下轮到李承乾吃惊了,盯着李昊看了一眼:“船匠……,你要船匠干什么?”

李昊一摊手:“无聊呗,殿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天生就对奇技淫巧之类的东西感兴趣,这车眼瞅就是别人的了,我总得再给自己找点别的东西玩玩。”

金俊英才不管李昊的爱好是什么,他眼下只在乎那辆三轮车,闻言大包大揽的说道:“没问题,不就是一百个船匠么,本使答应了,今天回去本使就写信回国,让他们马上把人送来。”

目的达成,李昊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是一副肉疼的表情,叹了口气道:“好吧,金使节如此大度,我也不能小气,从现在开始,那车……就是你的了。”

“现,现在?”

“对,现在它是你的了。唉,长痛不如短痛,金使节还是快点把它弄走吧,省得我忍不住反悔。”

得嘞!金俊英一听李昊松了口,乐的跟什么似的,一拍李昊肩膀:“好兄弟,你够意思,我也不能亏了你,这样吧,人呢,我照样给你,另外我再出两万贯买下这车,兄弟你够朋友我总不能让你吃太大的亏不是。”

说完,金俊英连跟李承乾告辞都忘了,撒丫子就跑,来到三轮车跟前把围观的其它国家使节往边上一推,骑上就走。

李承乾望着金俊英远去,幽幽叹了口气:“德謇,就算要薅羊毛,你也别可一只薅成么,那可怜的家伙都快要被你玩死了。”

李昊撇撇嘴:“怎么会,我可是难得大方一回,他要是懂事还得谢谢我呢。”

似乎为了配合李昊一般,远处隐约传来金俊英特有的塑料官话:“好兄弟,谢谢啊!”

李昊耸了耸肩膀:“你看……。”

李承乾彻底风中凌乱,半天憋出一句:“哎呀我次奥,这,这傻·逼么。”

“算了,别管他了。”李昊得意一笑:“等回头那一百个船匠来了,我再弄艘船卖他。”

李承乾:“……”

站在李昊身后的铁柱感慨道:“少爷,你这不是薅羊毛,你是逮住蛤蟆攥出尿。可我想不通,难道你就不担心那姓金的半路跑了么?”

李昊信心十足的道:“他跑不了,那车的零件过于精密,骑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返厂修一修,他要是跑了,这两万贯就白花了。”

铁柱:“……”

说完这些,李昊也不管李承乾和铁柱两人的反应,独自去别处蹓跶去了。

将三轮车摆在这里纯属搂草打兔子,能卖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自己留着,这东西说白了眼下还是属于奢侈品,能花大价钱买的人并没有多少。

至于说为什么明明能卖出去,他却非要跟金俊英换船匠,这就要从倭人说起了。

要知道,李昊当初可是对李二明确表达要对倭人灭其国,屠其城的,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有海船,并且还要知道去倭国的航线,正因如此,他才会向金俊英要人。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对李承乾说起,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还是没有必要。

毕竟李昊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对倭人有如此大的仇恨,跟李承乾说了,只能徒增麻烦。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正月里的展销会无疑是十分成功的,或许朝庭在这次展销会上并没有什么收获,但那些商会却个个赚的钵满盆满,商会背后的各大家族亦是如此。

也正是从贞观元年的正月开始,在芙蓉园举办商品展销会成了一个惯例,太子也成了展销会的唯一指定负责人。

至于发起人李昊,似乎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就连李二在事后都不曾提起过。

毕竟马上就是上元节了,勋贵子弟大比在即,谁还会在乎李昊这个全民公敌呢,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巴不得他从此消失,最好再也不要出现才好。

第一四一章 ??炸开了

南郊猎场,山高林密,正月初八的一场大雪更是将整个猎场妆点成一片银白,苍松翠柏的点点绿色点缀其上,美不胜收。

猎场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四十余位来自各大家族的勋贵子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背弓胯剑,锦帽貂裘,身后仆役家将牵着猎犬,昂然而立,好不威风。

勋子弟子大比将会在今日正式上线,只等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各大家族的子弟们便会一展所长。

李昊亦是勋贵子弟的一员,与程处默、李震、长孙冲三人站成一个小圈子,显得与众人有些格格不入,尤其是身上穿的衣物,更是特立独行。

只见他们四个每人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黑白相间的颜色,就好像染了墨汁的宣纸,三人身上的衣物也是同样的颜色,同样黑白相间,白色为主,好无规律可言的黑色斑点点缀其上,看上去十分诡异。

除此之外,四人的衣物款式也与众人大不相同,袖口、裤腿全都都是收紧的,三指宽的皮带往腰间一系更显精神。

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四人组的打扮虽然诡异,但与聚在一起的那些勋贵子弟相比,不管从精神还是气质上都更像是战士,而那些勋贵子弟则更像是幼稚园里出来旅游的弟弟。

程处默咧着嘴,哈出一口口的雾气,冷冷盯着不远处正对自己等人指指点点的‘弟弟’,不屑的说道:“这帮傻·逼,一会儿进了林子,有他们苦头吃了。”

“你管他们去死呢。”李昊抱着膀子站在一旁,淡淡说道:“倒是你们,有想好准拿第一了没有?”

“长孙冲呗,我们两个可都是校尉,拿了第一也没用。”程处默大咧咧说道。

“你呢?小震。”李昊看向李震。

“我无所谓。”李震耸耸肩膀,笑着对长孙冲说道:“拿了第一别忘了请客啊!”

“成,长孙冲谢过三位兄弟了。”长孙冲笑着抱了抱拳,简简单单几句话,四人组之间已经结成了攻守同盟。

人的名,树的影,长孙冲作为大唐第一公子消息自然要比其他人灵通的多,别人或许不知道李昊前段时间干了什么,可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秦岭大山深处,追着二十来个倭人跑了近千里,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么?与这样的人结盟,难道还怕这次狩猎得不了第一?

当然,前提条件是,李昊这家伙不想拿第一才行。

商议已定,四人组气定神闲的继续看‘弟弟’们表演,他们能够结盟,其他人自然也能结盟,区别在于人数的多少不同而已。

不知不觉中,日上中天,空地北侧中军大帐帘子一掀,一身戎装的李二带着一群老货从里面走了出来,凛冽的目光自一群年轻人中间扫过。

“吾等参见陛下!”一群小年轻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单看李二的派头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齐齐弯腰施礼。

“平身吧。”李二一挥手,直奔主题:“今日大比,尔等当尽展所长,勇争魁首,莫要失了父辈的风采,都明白吗!”

“吾等明白!”近四十个小年轻声音各有高低,回答的并不整齐,但看上去气势却是不错,只是……似乎少了点什么。

李二拧着眉毛再次于众人之中梭巡一圈,忽的冷声问道:“时辰已至,为何还有人没到,长孙冲、李德謇何在!”

旁边不起眼的角落,李昊弱弱的声音传来:“在,在的,陛下,这儿,这呢!”

听到声音,李二这才注意到在距离大队人马不足三十步的地方还站着一小撮人,仔细瞅瞅,不是李昊、长孙冲又是何人。

站的这么近,竟然没看到,难道朕是老眼昏花了?又或者……。

“你们穿的那是什么东西。”

“陛下,这叫雪地迷彩。”李昊讪笑着答道。

爱叫啥叫啥吧,看着精神就行,李二点点头。

老实说,虽然李昊四人组着装诡异了一些,但与大队人马相比,至少他们还比较像那么回事儿。

反观正面的大队人马,一个个锦帽貂裘,披红挂彩,那花枝招展的样子,李二不禁要怀疑这帮家伙到底是来参加狩猎大比的,还是来参加选美比赛的。

就他们这副打扮,进了林子别说狩猎,能不能在林子里活上两天都成问题。

南郊猎场虽然算不得什么龙潭虎穴,可到底也是山林地貌,你穿个薄底快靴进去不说大冬天会不会把脚指冻掉,单单走路就成问题。

另外,参加狩猎你在身上挂玉佩干啥?那东西走起路来会一直响好吧,你怕猎物不知道你来了?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大唐的下一代都特么怎么了,咋这么完犊子呢。

下面一群人看着李二面色阴晴不定,个个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脖子跟一只只鹌鹑似的,只有李昊他们几个站的笔直,颇有傲视群雄之意。

然后,四人就被李二针对了:“你们四个怎么回事,你们的武器呢?难道你们四个打算空手抓?”

“噗嗤……”大队人马中有人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

不搭理他,李二已经对这些所谓的栋梁有些失望了,只是盯着李昊他们几个。

长孙冲是他侄子,李昊与他有救驾的情份,程处默与李震都是弘股之臣家的子弟,对这四个小子,李二还是比较看重的。

而被李二看重之后,四人组就苦逼了,众目睽睽之下李昊扭捏的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掏了半天,拿出一个两尺来长黑漆漆的东西。

“这是什么?烧火棍么?”大队人马中一个不屑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谁。

长孙冲朝那边淡淡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同样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根黑漆漆的东西。

程处默、李震同样如此。

待都把东西都拿出来之后,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抬起右手,猛的一抖。

只听‘咔咔’数声,四人手中陡然各自出现一把颜色黝黑的狰狞长弓。

瞬间,大队人马为之一顿,空地之上只余李昊的声音:“滑轮弓,全钢打造,重六斤八两,拉力一石至三石可调。”声落,又从随身箭囊里抽出一支长箭:“三棱破甲箭,重四两五钱,百步之内,可破五层扎甲。”

“什么?”第一次见到滑轮弓的李二顿时被惊到了,快步来到四人组面前,接过长孙冲手里的弓,一拉之下摇了摇头,瞪了李昊一眼:“这弓如此软……。”

“陛下,这个是根据我们的力量调的,你要使它还得再调整一下。”李昊尴尬的挠挠头,指了指李二手里的弓说道。

“如何调整?”李二眉头紧皱,将手里的弓递向李昊。

后世的滑轮弓弓臂设计之初就是可调的,李昊自然不可能把这个功能忽略掉,故而在接过李二手里的弓之后,快速在弓臂上的两个旋钮上拧了几下,然后又交了回去:“好了。”

这就好了?你开玩笑呢?

把弓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李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大唐,弓的拉力该多少就是多少,从来没有听说拉力还能调的。

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李二再次拉开弓弦,结果一拉之下当即变了颜色:“这……这拉力真的大了许多,这,这怎么可能。”

程咬金对那狰狞的大弓早已经看的眼馋不已,瞅见李二见鬼似的表情,劈手便将程处默手里的弓抢了过去:“俺来试试。”

试就试呗,李昊耸耸肩膀,将手里的重箭递了上去,两寸来长的三棱箭头在阳光下寒光闪闪,如同恶魔的眼睛。

李二也不客气,直接将箭抓到手中,回身对身边护卫喝道:“备甲!”

“诺!”一声应诺,不消片刻,五套扎甲已经被提了过来,整整齐齐码好摆在距离李二五十步之外的地方。

早已准备好的李二二话不说,弯弓搭箭,抬手便射。

一声呼啸,一道寒光,五十步外的扎甲像是被狙击枪打了一样,‘啪’的直接炸了。

四周看热闹的众人齐齐一呆,他们原本还等着看箭透五层甲呢,结果没想到,扎甲竟然炸了。

果然是皇帝陛下啊,射出的箭竟然有如此威势,有如神助。

呆立片刻,空地上众人呼啦一下矮了一半:“吾皇威武,大唐万胜!”

李二这会儿也蒙着呢,弓的拉力调整之后的确是三石左右,这一点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可以得到肯定的结论。

只是三石弓射出的箭怎么会有如此威力?竟然把五屋的扎甲给射爆了,该不会是开玩笑吧?

顾不上理会那些半跪于地的家伙,李二转身把李昊从地上提起来,虎着脸说道:“小子,你不是说这箭可透五层甲么?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李昊被李二捏的脸都快要青了,吐着舌头,拼命指着李二的大手,吱唔道:“陛,陛下,我,我说透五层甲是指用一石的拉力,不,不是三石。”

李二依旧眉头紧锁,但却松开了李昊,爱惜的抚摸着弓身道:“那也不对,就算三石弓,也不应该有如此威力。”

李昊揉着脖子解释道:“是,普通的三石弓的确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可这是滑轮弓啊,陛下您看到这弓两端的偏心轮了吧,这东西可以将弓的力量放大,三石的拉力经过它的放大,威力基本与五石相当。”

第一四二章 狩猎!狩猎!

三石弓可以发挥出五石弓的威力,恐怖如斯?

李二拿着弓越看越稀罕,最后索性把弓一收:“此弓归朕了,冲儿啊,你再去寻一把普通的弓好了。”

“啥?”长孙冲可敢置信的看着李二,刚想说话,被他老子长孙无忌拿眼一瞪,立刻认怂:“好吧。”

有了李二这个例子,程咬金那老货更不用提,瞪了儿子一眼:“如此神物也是你用的,给老子把箭拿来。”

得,眨间之间,两把弓没了。

李昊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左看看,又瞅瞅,在自家老头子过来之前,在弓臂上鼓捣了两下,将其重新变回两尺来长,迅速塞进包里。

好歹留下一个种子吧,要不然这猎可真是没法打了。

另一边李震的动作慢了些,弓已经被他老子李勣拿走了,破甲重箭自然也没能留下。

看着李昊四人臊眉耷眼模样,李二似乎良心发现了,上前拍拍他们几个的肩膀,殷勤叮嘱道:“你们几个小子,给别人留条活路吧。”

诶,啥意思?

李二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控制声音,远处大队人马自然也都听到了,个个面色通红,被人鄙视了呢,还是皇帝陛下,这特么要找谁说理去。

长孙无忌也觉得李二这话说的有些不妥,咳了一声代他宣布:“狞猎大比现在开始,两日后午时结束,年轻人,拿出你们的勇气,出发!”

“诺!”,大队人马发出一声老大不情愿的应答之声,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带着仆役、家将和狗散了开去,不多时便没处莽莽丛林之中。

李昊四人也不例外,各自辞别自家老子,背起行囊快步入林。

待行至无人处,程处默立刻一屁股坐到地上,郁闷的抱怨道:“这帮老家伙也是够了,拿了我们的东西不说,还连点好处都不给,现在我们四个人,一把弓,能干什么。”

长孙冲靠着一颗树站着,听了程处默的抱怨,对着李昊努努嘴:“没事,这不是还有德謇么,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能有啥办法,总不能四个人的活儿他一个人干吧。”程处默虽然嘴上这样说,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李昊。

李昊此时已经打开背包,从里面将弓拿了出来,而后又拿一个木制的架子,见两人都在看自己,笑着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就看长孙冲能不能顶住压力了。”

长孙冲心中一紧,脱口而出:“啥意思?我说德謇,你该不会是想要让我出去当诱饵,吸引野兽的注意力吧?”

李昊笑道:“万不得以的情况下这招倒还真可以试试。”

长孙冲眼睛一下瞪的老大,刚想说话,却听李昊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去抢别人的东西。”

长孙冲这下连嘴都张的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昊:“不是吧?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那以后回去了还怎么见面?”

李昊将手里的弓抖开,‘咔嚓’一声装到木制的架子上面,端起来做了个瞄准的动作,淡淡说道:“反正这次我们进来是陪着你的,抢来的东西也都是你的,只要你能顶住压力,我们三个就啥都不怕。”

不得不说,李昊的建议对另外三人来说还是挺有诱惑力的,毕竟追人要比追野兽容易,最主要的是那些先他们一步进来的家伙们根本没有半点防备,很容易就能追上。

到时候只要抢上三、五个人,这场狩猎大比,长孙冲就赢定了。

只是传出去特么有些丢脸哦。

思来想去,长孙冲否定了李昊的建议,对他说道:“德謇,要不咱们还是自己弄吧,大家都是熟人,抢他们的终究不好。再说你也看到他们那副打扮了,估计除了野鸡、兔子他们很难打到大型动物,就算咱们抢来了,也没啥大用不是。”

李昊对长孙冲的话丝毫不以为意,举起手中已经装配好的弩,起身说道:“那成,既然你这么说,咱们就跟他们好好比比,看看最后谁打的猎物多。”

相比于弓,出身于特种大队的李昊显然更钟情于弩,故而在设计之初,他弄出来的滑轮弓便有与之配套的架子,需要的时候只要往起一合,简单的调整一下便可以改造成一具强弩。

也正是因为这样,程处默与长孙冲等人才会对自己的弓被人拿走耿耿于怀。

毕竟对于使用来说,弩与弓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弩可以不经训练,就算是一个完全没有经过训练的人,也可以发挥其百分之八十的威力,但弓就不一样了,没有经过长期训练的人,拿过一张弓很可能连箭都射不出去,下接掉到脚上都有可能。

……

……

营地之中,随着众人离去,老货们也聚到了一起,顶盔掼甲互相之间打着哈哈,做着入山的准备。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比赛,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玩法,还有两天时间呢,总不能干等不是。

李二挤在一群老货中间,手里拿着从长孙冲手里讹来的滑轮弓,意气风发的把手一挥:“诸位,小辈们都进山了,咱们也去乐呵乐呵,好些年没有狩猎了,可千万别被那些个小屁孩给比下去。”

“陛下多虑了,那些小崽子们想赢咱们还得再等几年。”

“就是,陛下也太看得起那些小兔崽子了,别说现在他们赢不了,就算再过三十年,老夫七老八十的时候,也照样比他们强。”

为了配合李二,老人渣们咋咋呼呼的叫嚷起来,看上去就跟土匪下山差不多。

不过想想也是,这帮人本来就是些三观不正的土匪,咋呼起来倒是本色演出了。

不远处,一身红衣的李雪雁和一身黑衣的李月灵兴奋的俏脸微红,托老爹李道宗和未来夫婿李元昌的福,这是她们两个第一次参加狩猎,要说不兴奋那是假的。

感受着四周老家伙们身上传来的昂扬斗志,姑娘们暗下决心,一定要跟某些家伙好好比一比,看看到底谁打的猎物多。

李二这段时间似乎也在宫里被憋惨了,脸色隐隐有些发红,一双鹰目目熠熠生辉,扫过一众部下,狠狠一挥手:“既然都看不上那些小年轻,那就咱们君臣比比,看看谁的猎物多。”

李道宗闻言大笑说道:“正该如此!”

程咬金更是大声嚷嚷道:“陛下,我们还等什么,俺老程手中长弓已经急不可耐了。”

“好,既如此,咱们……出发。”

“出发,驾……”

“喝哈……”

随着李二的一声令下,百余猎犬疾驰而出,数十骑战马纵声长嘶,扬起四蹄追在猎犬身后向着西南方向而去,身后,千余精锐铁骑成扇形掩护纵马急追。

霎时间,千骑卷平冈!

姑娘们亦被如此盛景刺激的热血沸腾,一声娇喝,追了上去。

皇帝狩猎自然与那些勋贵子弟大比不同,为了让这位帝国主义头子更有成就感,西南方向的猎场里早已经放进了无数经过豢养的兽类。

随着李二带人进入猎场,那些兽类立刻下的四散奔逃。

可是它们又能逃向何方呢?猎场的四周早已经有无数官兵设下围帐,逃是逃不出去的,只能拼了命的在方圆数十里内乱窜。

“咻……”,长箭离弦,纵马疾驰的李二一声长啸,前面奔跑的小鹿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咻……”,又是长箭离弦,三石滑轮弓暴发出五石的威慑力,‘梆’的一声,入木半尺有余。

这不是李二射空了,而是长箭直射穿透了猎物的脖子,惯体而过的后果。

弓是好弓,箭是重箭,李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活过了,一只只或大或小的猎物倒在他前进的路上,铁蹄所过之处伏尸遍野。

热血上涌之下,李二高举长弓,一声战吼:“诸君,随朕杀敌!”

“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马革裹尸,大唐万胜!杀,杀,杀。”

如果李昊在这里,一定会感慨这帮老货疯了,打个猎而已,至于这么狂热么!

很快,平原已至近头,前方便是山脚下稀疏的树林,数十铁骑直如狂风过境直接杀了进去,骑术好的吓人,只是这样一来可苦了追在众老货身后的李雪雁和李月灵。

小姐姐们倒是会骑马,可骑着马往林子里冲却不是会骑马就能做到的,高速移动的战马如果控制不好,很有可能直接撞到树上,若真出现那样的情况,就算不死,人也残了。

于是在靠近林子的时候,姑娘们速度慢了下来,等她们进入树林,前面李二等人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郡主,怎么办?我们还追么?”跟在李雪雁身边的两位家将有些踌躇。

“追!”李雪雁只是略犹豫了片刻,看向身边的李月灵道道:“难得参加一次狩猎,就这样回去我不甘心。”

李月灵亦是点头:“就这样回去确实有些丢人,再怎么也得跟进去看看,而且与陛下他们分开也好,若一直跟着他们只怕连只兔子我们都打不到。”

第一四三章 ?那一弩的风情

李昊漫不经心的跟在长孙冲三人的身后,看着前面三个弟弟煞有其事,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有当爸爸的潜力。

皇家猎场呢,说的好听一点是猎场,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动物园,为了防止前来狩猎的勋贵子弟有个三长两短,这里早已经被梳理过不知道多少次,除了野鸡、兔子、鹿之类的食草动物,大型猛兽不敢说没有,但一定少的可怜。

李二毕竟只是想要激励勋贵子弟们的尚武之风,弄的满山豺狼虎豹,万一死上几个咋跟手下交待。

李昊身前,长孙冲居中,程处默在左,李震在右,三人组成一个倒三角正向前摸索前进,时不时三人之间还会彼此间打上一个手势,暂停一下聚在一起商量点什么,然后再继续前行。

在他们几人的身后,十来个家将提着七、八只野鸡、野兔以一种比李昊还要百无聊赖的态度跟着。

在他们看来,自家公子和少爷就是闲的蛋痛,不就是狩猎么,拿着一张有效射程两百步的强弩还那么小心干什么,看到啥直接怼死不就完了,靠那么近干啥。

但长孙冲三人却是对此乐在其中,潜行靠近猎物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让他们三人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猎物的底限。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一只狍子,在一株株高大树木的掩护下,三人一点点向着目标靠近,就在他们接近到距离猎物不足百步的时候,狍子突然警惕的抬起头四下张望了起来。

接着,一枝长箭从斜刺里陡然飞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距离狍子五步左右的距离上。

泥马,这特么是什么水平?长孙冲当时就怒了。

要是你射的准,一箭把猎物戳死了,这也没啥。

毕竟猎物身上也没写准的名子,谁先弄死就算谁的。

可你一箭射的偏出五步远这不是扯蛋么,没有那金刚钻你揽什么瓷器活。

顾不得狼狈逃窜的狍子,暴怒的长孙冲跳起来对着远处密林叫道:“谁,给老子出来!”

“哗啦……哗啦”远处人影闪动,不多时三个年轻人表情讪讪的从对面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与李昊不怎么对付的宇文谋。

见到长孙冲,宇文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长孙兄,我们不知道那是你的猎物……。”

“滚犊子。”长孙冲一点面子都没给宇文谋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们特么故意给老子捣乱是吧?”

“不,不是的,我,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您在这里。”宇文谋委屈的要命,看着长孙冲那一身隐蔽性极好的雪地迷彩以及手里端着的狰狞巨弩,腿肚子有点转筋,生怕对方给自己来上那么一下。

虽然大家都是勋贵子弟,老头子都是国公,可国公和国公也不一样啊。

人家长孙冲他爹那是嫡系,他宇文谋的老子却是投降派;人家长孙冲他爹是国舅爷,他宇文谋的老子是前国舅爷,两相叠加长孙冲就算真把他弄死了,估计也不会怎么样。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吓跑了我们的猎物,你说怎么办吧。”程处默自不远处的雪地里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花狞笑着靠近。

宇文谋嘴角狂抽,犹豫良久咬牙说道:“我,我们赔。”

程处默嘿嘿一笑:“赔?这么说你是打算肉偿喽?”

肉偿?这小程还有这爱好?随后赶来的李昊不由自主的向边上躲了躲。

宇文谋三人也条件反射的夹紧双腿,面色惨白一片:“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程处默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肥皂男,打量了宇文谋几眼,不屑说道:“自然让从你们的猎物里挑出同等份量的东西,怎么,难道你还打算拿钱来赔么。”

“呼……”一听是拿猎物来赔,宇文谋长出一口气,招手叫过身后的家将,把所有猎物全都拿了出来:“长孙冲,我们的猎物全都在这里了,您看……。”

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还没有一只狍子腿重,这特么也太不争气了吧?

无奈,杀人不过头点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总不能真的把宇文谋给杀了,于是长孙冲气鼓鼓的摆摆手,将三个碍眼的家伙打发掉了。

“真特么丧气,怎么就遇到这么些不着四、六的玩意儿。”宇文谋三人离开之后,长孙冲狠狠在雪地上踢了一脚,指着地上少的可怜的那一点点猎物说道:“瞅瞅,这特么都是啥,给咱们塞牙缝都不够。”

“总比啥都没有好吧。”程处默拎起已经冻的**的猎物,遗憾的摇摇头,反手丢给已经身后的家将们。

长孙冲想了想,看向李昊:“德謇,接下来咱们往哪儿走?”

李昊抬头看看天色,无奈道:“你们不觉得我们该回去了么。”

余下三人一齐摇头,长孙冲与李昊商量道:“德謇,我知道你本事大,要不咱晚上就不出去了怎么样,抓紧时间多打点猎物。”

李昊犹豫了一下,看看满脸期待的程处默和李震,估计这俩家伙也是与长孙冲一样的想法,最终只能无奈点头:“那好吧,反正我们出来的时候都带着睡袋,大不了就在林子里将就一宿。”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长孙冲兴奋的在李昊肩膀上锤了一拳,随意选了个方向拔腿就走。

程处默哈哈大笑跟上,一边走还一边嘟囔:“要俺说啊,今天晚上咱们也别睡了,好好在这林子里找找,说不定能打只老虎啥的。”

李震:“次奥!你比刚才那三个还不着四六,这林子里连只狐狸都没有,哪儿来的老虎。”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四人组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一路走来除了动物的脚印,竟然连只山鼠没见着。

长孙冲等三人的兴奋劲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一路走的唉声叹气,无精打采。

李昊也是一样,他也就是在特种大队的时候学过野外生存知识,真让他去狩猎,其实并不比长孙冲等人强多少,追人问题不大,追野兽……别扯了,那是猎人的活儿好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四人组已经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近一个时辰,如果不是凭借‘打老虎’的意念撑着,估计早就打道回府了。

“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翻过一道山梁,程处默突然停了下来,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什么声音?没听到啊。”李震喘着粗气说道。

程处默显然对自己的听力十分有信心,语气坚定的说道:“再听,好像是什么野兽的叫声。”

一听说是野兽的叫声,李震立刻屏住了呼吸,食草类动物往往都不会叫,就算叫声音也不会太大,但掠食类就不同了,故而在程处默如果真的听到野兽的叫声,必然是一个大家伙。

随着四人安静下来,四周陡然变的安静下来,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它声音。

过了片刻,长孙冲一下子瞪大眼睛,指着山脚下说道:“真有声音,在那个方向。”

一个人或许能够听错,但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就一定不会错。

顺着长孙冲指出的方向,四人组想都没想,立刻发足狂奔起来。

山梁并不高,很快四人就冲到了山脚下,进入一处山坳之中,借着最后一点天光,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映入眼帘。

“熊?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熊?”李昊惊讶的叫出了声。

熊可是冬眠类的生物,数九寒天怎么可能出现在大山里面,而且这里也并不是什么深山老林,距离山脚直线距离最多不会超过十里。

长孙冲等人也有些傻眼,没看到猎物的时候光想着打一只大家伙,可当一只巨熊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怎么办?”刚刚跑的太快,家将们已经远远的被甩在身后,有些慌乱的李震急声问道。

“还等怎么办,这不是咱们四个能对付的,要我说……”长孙冲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女人呼救的声音打断:“啊……”

有人?原本有心退走的李昊心中一惊,因为位置的关系,他并没有看到女人的位置,但却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

曾经军人的身份让他根本来不及想救与不救的问题,两只肩膀一塌身后背包直接落到地上,劈手从长孙冲手中抢过已经上了弦的强弩,飞一般向着那头巨熊跑了过去。

“德謇,回来,你不要命啦!”程处默见状大惊,叫着脚喊了一声,将背包一卸抽出横刀拔腿就追。

后面正在快步追来的家将们吓的魂都快要飞了,想要出声阻止,却见长孙冲与李震也做出了与程处默同样的选择,丢下背包抽刀冲了下去。

疯了,真是疯了!家将们除了加快脚步,再也没了其它选择。

只是,他们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李昊。

远远的,只见李昊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巨熊冲了上去,口中不断发出一声声大喝:“嘿,嘿……畜牲,爷爷在这儿呐!”

巨熊原本正准备扑向自己的目标,听到李昊的声音立时转过了头,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此时的李昊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快速靠近,二是马上射出手中的弩箭。

只是以他现在的奔跑速度,射出的箭未必能够击中那头巨熊,而且就算击中了也未必能中要害。

所以,李昊并没有将手中的箭射出去,而选择继续冲向巨熊,将反击的机会保留了下来。

这一切选择只在电光石火之间,不足为外人道,在其他人看来,李昊就像一只扑向烛火的飞蛾,一头扎进巨熊的怀里。

而在巨熊之前‘猎物’的眼中,却是李昊以极快速度接近巨熊之后,一个滑铲倒了下去,闪过巨熊一击的同时,靠着惯性自巨熊身侧滑了过去,雪花飞舞间,一道乌光闪过……。

第一四四章 这样不好吧

李昊从未试过在野外独自面对一头巨熊,就算当年有枪在手的时候也不曾想过。

一来当年确实没碰到,二来熊是国家保护动物,敢下手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毫无经验的情况下,他只能将目标对准巨熊的脑袋,以滑铲的姿势闪过巨熊一击的同时,扣下强弩的扳机,将手头仅有的一直三棱箭送进巨熊大张着的嘴巴里。

随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强弩丢到一边,翻身站起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同时做好了攻击准备。

别问李昊为什么不使刀,前面曾经说过,刀也不是谁都会用的,一米来长的东西,用不好的话还不如匕首好使。

好在李昊的那记滑铲一击建功,巨熊的咆哮在乌光闪过的瞬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

“李德謇!”随着巨熊倒地,红光一闪,一个女人鬓发散乱,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李昊一惊,忙上去扶住来人,诧异问道:“雪雁?怎么是你?”

李雪雁来不及回答,死死抱住阿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昊被弄的手忙脚乱,连忙将手里匕首丢到一边:“哎,哎你别哭啊。”

长孙冲三人倒是已经追上来了,可见到如此情况立刻半路来了个急刹车,给他打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之后,集体转向那只已经倒地的巨熊,顺带拉走了想要过来的铁柱。

李昊这个郁闷呐,低头看看怀中哭泣的玉人,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好了好了,别哭了。”

不管前世今生,李昊都是单身汪,根本没有哄女人的经历,自然不知道如何安慰。

好在李雪雁哭了一会儿自己停了下来,梨花带雨的抬头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李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问起自己关心的问题:“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还有那熊,你没事儿招它干啥。”

“我,我跟月灵走散了。”李雪雁低下头,喃喃说起事情的经过。

从李二带人进山狩猎开始讲起,直到她与李月灵因为骑术不佳掉队。

后来两人一合计,路在李二等人身后似乎只能吃灰,连漏网之鱼估计都找不到,不如离开大部队,自己找一个方向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

接下来的事完全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姑娘们扎进林子不久便遇到了被血腥味吸引过来的狼群,大概六、七只左右。

狼群的出现让李雪雁的马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的跑进了深山里面,等她将马控制住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就这样,小姑娘在山里转啊转的,一直转到天黑也没找到出路,好不容易在山谷里看到一个山洞,就想着进去躲上一晚,一来可以避风,二来……也能有些安全感。

可李雪雁怎么也没想到,那山洞里面竟然是熊窝,进去之后立刻将冬眠的巨熊给惊醒了,弄死了她的马不说,还要吃她,再接下来的事情李昊就都知道了。

听着惊魂未定的李雪雁讲述事情的经过,李昊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是说这丫头命运多舛呢还是福大命大。

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落到山的西侧,山谷之中一片昏暗,见李雪雁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李昊笑了笑说道:“走吧,去那边,估计处默和虫子他们已经等急了。”

李雪雁的俏脸泛起一丝红霞,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起身跟在李昊的身后向远处正在忙碌的众人走了过去。

因为有家将的原因,长孙冲他们不必亲自生火,见李昊带着李雪雁过来,三人各自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或明或暗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只是李昊很想告诉他们大拇指应该是最短最粗的那一根,而不是五指中间最长的那根。

李雪雁到底不是普通女子,就算刚刚受了惊吓,这时候依旧礼数不缺,待行至三人近前,微微一拂:“雪雁谢过长孙公子,程公子,李公子仗义援手救命之恩。”

“哎,别别别,救人的事儿跟我们可没啥关系,要不是德謇跟疯了一样往下冲,我们可没那个胆子来面对这大家伙。”程处默指了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巨熊说道。

李昊:“……”

这误会可就大了啊,老子只是听到有人在喊,谁知道那下面是谁啊。

后世当兵十多年,钢铁长城,血肉盾牌的誓言早已经铭刻到骨髓里面,当自己人遇到危险,你别说是熊,就算是老虎,狮子,哪怕只有一口气在,他也不会干出后退的事来。

不过,好在李昊还算聪明,没有把心理话说出来,否则他这人算是白救了。

长孙冲拍拍巨大的熊头,忽然问道:“你们说,有这东西打底,咱们是不是稳拿第一了?”

“那必须的,别说那些公子哥,就算那帮老j……老人家最多也就是打几头野猪啥的,所以……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大比第一非你莫属。”李震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笑着说道。

这帮人跟着李昊时间长了,一个个好的没学多少,骂人话倒是学了个十足,张嘴闭嘴老几巴灯,还好李震在最后关系及时发现李雪雁在场收住话头,否则非尴尬死不可。

可就算如此,李雪雁也隐隐猜到了李震要说什么,不过聪明如她并未说什么,装做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李昊。

李昊知道李雪雁要问什么,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就算猎到熊也没啥好处,倒不如送给长孙冲,这事儿你别管了,权当不知道就行。”

李雪雁乖巧的点点头,别看她比李昊还要大上三岁,可如果不挑明了说,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会把她当成妹妹。

在那些家将的配合下,篝火很快便烧了起来,手臂粗细的树枝在火堆中不断发出哔啵的爆响,黑暗中给人增添无尽的温暖。

之前打到的兔子、野鸡之类的猎物已经全都被剥了皮,用树枝穿了架到火上。

有巨熊打底,谁还会在乎兔子、野鸡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吃了吃了,权当提前庆功好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那熊因为李昊一箭从其嘴巴射入的关系,身上皮毛没有半点伤痕,仅此一点又可以加分不少。

长孙冲这个美啊,自打坐下嘴上没合上过,熊是李昊打的没错,可是统一口径之后谁会说呢,对吧?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酒,出发之前谁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自然不会带那东西出来。

烧烤的香气渐渐弥散开来,跑了大半天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吸着鼻子,就连李雪雁也忍不住伸出小舌头在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匆匆吃过晚饭,家将们支起数顶帐篷,疲累欲死的众人准备就在这山谷之中休息一夜。

看着忙碌起来的众人,李雪雁再次变的有些不知所措。

四人组进山那是早有准备,各自都带着自己的行礼啥的,可李雪雁是慌不择路跑进来的,身上除了一件可以御寒的披风啥都没有。

正有些犹豫,却见李昊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啊掏的掏出一件东西递了来过:“拿着。”

“这是什么?”李雪雁轻声问道。

“睡袋,打开之后先把脚放进去,然后一点点往里面钻,最后再把扣子扣上就好。”李昊把睡袋抖开,撑住口子教给李雪雁如何使用之后,又将睡袋团起来塞给她,指着一个帐篷说的:“那个是你的帐篷,去休息吧。”

夜色下,李雪雁眨着明亮的眼睛,定定看了李昊,半晌才问道:“这是你的睡袋,我用了……你怎么办。”

“我守夜啊,狩猎嘛,总要有人守夜的,否则若是都睡了被狼叼走咋整。”看着李雪雁忐忑不安的小模样,李昊不知怎么想的,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唰’,李雪雁的小脸瞬间变的通红,抱着睡袋一下子跳起来,飞快的跑进了李昊给她准备的帐篷。

“呵呵……”远处的黑暗之中,隐约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猥琐笑声。

谁的女人谁照顾,长孙冲等人可没那么好心过来帮李昊排忧解难。

再说,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李昊表现的时候,长孙冲他们三个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过来打扰他‘献殷勤’。

李昊对着远处的黑暗翻了个白眼,便带还给他们两根‘大拇指’。

还特么兄弟呢,这都没有人了,也不说把睡袋拿出来共享一下。

靠在巨熊厚厚的毛皮上,李昊盯着头顶的夜空发呆,铁柱被他赶去休息了,不是心疼这家伙,实在是丫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听着有些闹心。

这货太能吃了,真要放开了,今天打的那些猎物,除了这只熊,都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为了照顾劳苦大众,所以只能苦着他一点,只给他一只兔子塞牙缝。

夜越来越深,身侧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昊不用看都知道是李雪雁那小姑娘又跑出来了。

很快,李昊身边多了一个靓丽的身影,李雪雁特有的声音传来:“我给你吹箫好不好?”

李昊:()゜ロ゜)」

“这……这样不好吧?”

第一四五章 听着就是故事

早就听说大唐民风开放,可也不至于开放到这种程度吧?李昊有些纠结的看着李雪雁。

小姑娘眨眨眼:“我可以小点声。”

还小点声?可问题是你小点声,那帮人也不是瞎子,他们能看到的好么。

可话说回来,这样倒是蛮刺激的哦,我要不要答应呢,要不要……。

诶?什么东西?

胡思乱想中,李昊突然发现身边的李雪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管箫。

真的是箫哦,可以吹响的那种。

好特么尴尬,把抓在腰间皮带上的手轻轻拿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可问题是谁能想到这丫头出来狩猎会带管箫?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幽幽箫声如泣如诉,余音袅袅在山谷中回荡,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地上树影婆娑,雪地反射着月光,淡淡的凄凉,淡淡的哀愁。

李昊不知道身边的女子吹的是什么曲子,但却并不影响他思乡的情绪。

不知怎地,突然又想起一首诗歌,忍不住念了出来:“凉风有信,清(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

李雪雁的箫声猛的一滞,但很快又再次响了起来,隐约间,其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喜悦。

……

……

营地之中,带着无数猎物赶回来的李二心情很好,时不时还会与身边的老货吹吹牛。

就在他刚刚下马,准备进入中军帐的时候,一个俏丽的人影冲了过来,声音焦急:“陛下,出事了。”

李二很快认出了来人,正是他弟弟李元昌的未婚妻:“出什么事了?”

“雪雁,我们进山的时候遇到了狼群,雪雁的马惊了,一路向山里面跑,我追不上,只能回来求援,雪雁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出事了没有。”李月灵此时已经没有了往常的淡然,语气焦急,甚至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不过好在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所有人都变了颜色,李道宗更是急的直跺脚,方寸大乱:“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山里怎么会有狼,怎么会有狼呢。”

“道宗,你先别急,雪雁不一定会出事,她有马,未必躲不开狼群。”李二生怕李道宗急出好歹来,一边劝一边对留守的李勣问道:“茂公,我们的人还有谁在山里没有回来?”

“基本上都回来了,除了……”李勣说着,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大变的长孙无忌道:“除了长孙冲、李德謇、程处默、李震他们几个,都回来。”

“呼,还好。”李二闻言长出一口气,若是别人还留在山里或许他不怎么放心,但李昊这小子能在秦岭大山里追着倭人跑上千里地,想必几只狼还团不住他,没出来一定是他们不想出来,而不是出不来。

转回头,李二又对李道宗说道:“道宗,你放心,雪雁是我女儿,她出了事我跟你一样着急,可眼下天已经黑了,就算找也未必能够找得到。”

是的,李雪雁同样是李二的女儿,不过不是亲生的,而是后认的义女。

原因是上次突厥拔灼前来求亲的时候,为防备万一和亲成功,李二将李雪雁认作了义女,后来若不是被李昊从中搅局,估计这会儿李雪雁已经以大唐公主的身份远嫁突厥了。

“陛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朕知道,朕马上会派人进山搜寻,但……但你千万不能急。”

“明白,臣明白,陛下,您快下令吧。”

李道宗关心则乱,哪里还管白天晚上,只想着把大队人马撒出去,越早把闺女找回来越好。要知道,李雪雁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女子,武力值就不用说了,战五渣,平日里更是连长安城都没出过,这一下子丢进莽莽大山,就算没有野兽,吓也吓死了。

李道宗急,李二也急,雪雁那丫头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万一出了事,不说怎么跟李道宗交待,他自己心里那道坎都过不去。

当下也不等李道宗再追,直接命令道:“左右屯卫,除去必须留守的,马上全部进山,给朕拉网式的搜,务必把朕的女儿找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话有些不吉利,李二没说,但在场众人又有谁不明白呢。

而就在众人准备的时候,李月灵再开口道:“陛下,我也去。”

李靖在一边虎着脸插嘴道:“你去干什么?添乱吗!”

李月灵咬了咬微微发干的嘴唇,固执的道:“叔叔,雪雁是我最好的姐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我有责任把她找回来。”

李二气的呼吸都不由一滞,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这丫头估计也得偷偷跑去,最终只能无奈挥挥手:“去,都去,所有人全都给朕进山,找不到人,就一个也别出来。”

“诺!吾等领命!”

“哗啦”一下,不管是禁军,还是左右屯卫的守军,亦或李二身边众将,还有那些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勋贵子弟,齐唰唰矮了半截。

而随着李勣的一声令下,整个营地大部分人全都散了开去,打着无数火把扑向不远处的群山。

平日里勾心斗角是一回事,那是因为政见不和或者彼此看不顺眼。

可找人与政见和顺不顺眼无关,这属于公共关系,所以在场的不管什么人全都拧成了一股绳,哪怕是那些刚刚回来,已经累的快要爬不起来的勋贵子弟都没说什么,丢下手中的一切,重新披上厚重的毛皮大氅,带上猎犬再次扎进大山里面。

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待中的李二等人焦急的踱来踱去,心也开始渐渐下沉。

只要不是傻瓜,谁都知道深夜中在大山里迷路意味着什么,李雪雁那丫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更没有御寒的东西,荒山野岭就算没有遇到野兽,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被生生冻死。

子时,已经是深夜,李二等人基本已经放弃希望。

忽然间,大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本就心焦的李二闻声大怒,刚想呵斥,却见李勣掀开帐帘,兴冲冲的闯了进来:“陛下,人找到了。”

“在哪?人在哪里?”李二腾的站了起来。

“还在山里,不过陛下放心,雪雁那丫头已经与德謇他们几个小子汇合了,眼下很安全,不过……。”

李二现在最怕有人大喘气,听到‘不过’二字,立刻又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李勣有些迟疑,想了想才说道:“不过,听说之前雪雁曾经遇到一头巨熊,关键时刻被李德謇那几小子给救了下来,熊也被他们给杀了。”

“什么?巨熊?茂公,你在跟朕开玩笑么?”李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勣问道。

李勣苦笑:“李德謇那小子派回来的人就是这么说的,臣绝无半句虚言。”

李二也相信李勣不会骗自己,可大冬天的遇到熊,而且还是巨熊,然后那几个崽子又从熊嘴里把人救了,这事儿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你把人叫来,朕亲自问他。”

“诺!”李勣答应一声,回身出去,不多时铁柱便被他再次带入帐中。

李二倒是认得铁柱,事实上他也没办法不认得,这家伙实在太魁梧了。

“铁柱,你刚刚说,雪雁那丫头被你们救了?”

“昂,少爷他们本来正在巡找猎物,后来就听到一声熊吼,然后他们就打算过去看看,不想正好遇到郡主被巨熊挡住,然后……然后少爷他们四个就过去把那熊给杀了。”

铁柱说的简单,李二越听越糊涂,摆摆手说道:“铁柱,你的意思是李德謇他们几个发现了雪雁,然后冲过去杀了熊,把人给救了,你们都没有插手?”

铁柱不会撒谎,李昊又交待他务必不能说熊是自己杀死的,故而只能硬着头皮瓮声瓮气的说道:“对啊,四位少爷很厉害的,冲上去一箭射进熊嘴里,然后那熊就死了。”

李二努力在自己的脑海中模拟当时的场面,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这又不是说故事,怎么可能一下子熊就死了。

他又不是没猎过熊,很清楚那东西有多难搞定。

李勣也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乎,咳了一声提醒道:“铁柱,你要知道,欺君可是大罪。”

铁柱也有些急了:“俺知道啊,可俺没说谎,当时情况就是那样,四位少爷冲过去,正好赶上那熊张着大嘴,然后少爷们就对着他的嘴来了一下。”

“好吧,就算真是这样好了,反正有熊的尸体可以做证,这个似乎假不了。”李二顿了顿,又继续问道:“你家少爷他们住在山里不会有事吧?要不要朕现在就派人去接他们。”

“住在山里没问题,少爷他们都带着帐篷和睡袋,休息不成问题,比前段时间追倭人的时候可舒服多了,至于派人进山俺觉着没必要,只要让俺吃饱了,那熊俺自己就能带出来。”

李二:“……”

李勣:“……”

第一四六章 ?建功立业的年纪

铁柱来了,铁柱又走了,挥一挥手,带走了大队人马,狂蜂浪蝶们紧紧跟随着铁柱,打算看看那只巨熊到底有多倒霉,才会被人一箭射进嘴里。

大山深处,天蒙蒙亮的时候,长孙冲三人便顶着巨大的黑眼圈从帐篷里爬了出来,幽怨的看着兀自靠在已经冻硬了的巨熊身上的狗男女。

没办法,这两个家伙太能吹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没个安生时候。

开始的时候是李雪雁在吹,小姑娘功底不错,虽然吹的有些幽怨,但好歹还能听。

可到了后半夜,吹箫的人换成了李昊,刺耳又没有调子的箫声如同魔音灌脑,将三个损友摧残的生不如死,偏生这对狗男女却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的吹了整整半个晚上。

“哎呦,醒啦。”目光扫过三人组,李昊嘴角微微的挑。

“李德謇,谈朋友就谈朋友,你为啥要吹啊吹的呢!你们这对……”在李雪雁如刀的目光中,长孙冲的理智占据了上风,临时改口:“你们这对痴念怨女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搭理长孙冲,从地上站起来,顺便将李雪雁也拉起来:“醒了就准备出发吧,估计铁柱也快要回来了。”

三人组:“……”

丫还能再不要脸一点么,这样若无其事真的好么?

好吧,看看昨天丫独自一人怼死巨熊的份上,老子们就不跟你计较了。

招呼早已经起来的家将收拾行装,早饭索性也不吃了,三人组迫不及待的做着回营的准备。

当然,所谓不吃早饭也就是那么一说,毕竟除了那头已经冻硬的熊就只剩下昨天啃过的骨头,而熊又是准备回去向李二献媚的,缺一块总不是那么完美。

压灭了火,打点好行装,十几个壮汉砍来碗口粗细的小树做成架子,抬起巨熊。

鞭敲金蹬响,高唱凯歌还。

半路之上,与前来迎接的狂蜂浪蝶见了面,一群人围住巨熊免不了又是一顿感慨。

李道宗对巨熊视而不见,直奔神情略显憔悴的李雪雁,把‘准女婿’李昊挤到一边,女儿长女儿短的好一阵嘘寒问暖,弄的小姑娘很是难为情。

等到再次启程回到营地,已经是正午时分。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比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有了那头如同bug般存在的巨熊垫底,长孙冲‘当之无愧’成了第一,心情大好的李二索性来个雨露均沾,给每一个参加大比的勋贵子弟都挂了个六品散官,长孙冲虽然同样是六品,但却得了另一个大实惠。

赐婚,尚长乐公主,则日完婚!

开什么玩笑?要不要这么早?

李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几乎把耳朵咧到耳后的长孙冲看了半天,无奈摇了摇头。

或许这就是命吧,虽然时间变了,但人物关系却还是那个样子。

“怎么,你对公主的婚事不满意?是不是想动什么歪心思?”李月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李昊的身后,见他摇头,不由语气不善的问道。

李昊撇撇嘴:“我有啥不满意的,长乐那小丫头还没音音大呢,你觉得我会对她有想法?”

“我警告你,你不能对不起雪雁,知道不!”李月灵的声音充满姐姐的威严,估计是觉得昨天狩猎的时候让李雪雁走丢有些对不起好姐妹吧。

李昊能说什么,打了个哈欠准备换个地方继续苟着,为了报复那三个损友昨晚一晚没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天啊,我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啥要承受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担。

诶?长乐那丫头现在好像才七岁吧?七岁就成亲?李二这也太没人性了。

再看看乐的合不拢嘴的长孙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外在表现?

正在营地里到处溜达,打算找个没人的帐篷今去休息一下,一张白净无须的老脸出现在面前。

李昊强打精神问道:“林公公有事?”

大太监林喜笑呵呵的:“李侍读,陛下召见。”

这也就是李二,但凡换个人试试,看老子搭不搭理他。

李昊心中发狠,拖着疲惫欲死的身体,跟着林喜来到营地中最大的帐篷,李二的大帐。

硕大的中军帐足足上百个平方,里面生着四个贞观炉,温暖如春,李二一袭单衣居中而坐,面前摆着……属于李昊的强弩。

“陛下吉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李昊祝陛下万寿无疆,寿与天齐,愿吾皇威临四海……。”

“停停停,打住。”李二没好气的打断李昊,明明可以靠脑子吃饭,却偏偏油嘴滑舌,顿了顿沉声问道:“那熊是你打的吧?”

“没有,不是我,我哪有那本事。”李昊毫不犹豫的否认三连。

开玩笑,咱可是讲信用的人,说了要把好处给长孙冲就会给他。

“嗯。”李二点点头,显然对李昊的回答很满意,指指桌上的强弩道:“此物……有大用,你可愿负责督造此物。”

李昊眨眨眼睛,不知李二是啥意思。

太子侍读,翎府折冲都尉的差事已经让他忙的脚不沾地了,咋还要加担子呢,逮住蛤蟆攥出尿是吧?

李二啧了一声:“德謇呐,朕知道你现在担子重,可话说回来,你现的年龄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嘛,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率领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了。”

李昊一脸呆萌的看着李二,咱不说话,就听着,好意思你就接着说。

李二咂咂嘴,忽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知道工部打造一张弓需要多少时间么?三年,整整三年啊,砍伐下来的木料需要晾晒整整三年才能拿来制弓,可就算这样,阴雨天气依旧会对弓造成影响。

但你这把钢制弓不一样,先不说制作时间大大缩短,单就不受天气影响就是它最大的优点,更何况你这弓经过简单调整立刻就能当成强弩使用。

如此强大的武器如果能够装备军中,无疑会让军队增加无穷战力,当然,战力强大还是次要的,更主要装备强大可以让我大唐的军人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李二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昊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了,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搓搓手,李昊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臣不是不想答应,只是我一个小小的侍读去负责这么大的事情,会不会不大好啊?”

李二一本正经的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这叫钦命,知道不知道。”

“呃……,说的也是。”李昊装模做样的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可是陛下,臣还是觉得不怎么靠谱,滑轮弓到底能对战力有大影响眼下只是推测,万一要是装备部队之后效果不好可咋办?”

“不好,怎么可能不好。”李二狐疑的盯着李昊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臣觉着可以找个单位试验一下,比如翎府就挺合适的,您说呢?”

李二已经不知道是说李昊厚颜无耻好呢,还是爱兵如子好,想着再怎么样也要装备到部队上面,索性也答应下来:“行,朕可以答应你。”

“臣谢陛下鸿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愿吾皇仙福永享……”

“给朕滚,该干嘛干嘛去。”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呗,反正也就那么回事,雁过拔毛也好,贼不走空也罢,反正拿到好处才是真格的。

李昊屁颠屁颠从李二的中军帐离开,必须把这个好消息通知自己的手下,老子又给你们争取来一份大好处,敢不好好训练,都给老子滚出翎府。

至于大比……呃,不是比完了么。

这边李昊刚离开,身后程妖精就探头探脑溜进李二的大帐:“陛下,怎么样,那小子答应了没有?”

“哼,有朕出手,你问他敢不答应吗?”李二神情倨傲,似乎不屑回答老程的问题般。

“厉害!”程咬金一副佩服的五体投地模样,对着李二挑起拇指:“俺老程就说,此事必须有陛下出马定然能将那小子一举拿下。那个,既然那小子已经答应了……,陛下,您看俺的右武候卫啥时候能装备上这东西。”

看着老程胡萝卜粗的手指指着的强弩,李二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道:“知节啊,难道你不觉得此物应该先装备禁军么?”

程咬金咧着大嘴:“陛下,禁军要这东西干啥,守着屁大个地方,白瞎这好东西了。”

李二:“……”

皇宫是屁大个地方?屁?那老子是啥。

咋那么不喜欢跟老程家人聊天呢。

摆摆手,将老程赶出帐篷,让他自己与其它十五卫的头头商量滑轮弓的最终归宿,李二揉着有些发涨的脑袋,满朝文武省心的没能力,有能力的不省心,这皇帝当的,真特么累。

可是程妖精真的会去找其他人商量滑轮弓的由谁先装备的问题么?

李二显然想的有些多。

这老妖精出门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李昊的晦气,做为滑轮弓的督造官,如何分配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敢不给老子,老子马上就动手抢亲你信不信。

第一四七章 ??未雨绸缪的布置

老程的无耻的确让人头疼,但细想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将这老货名声言顺的拿来当保护伞。

上元节过后,一切都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李昊也过上了n点x线的日子。

李承乾那里由原来的一天一次改成两天去一次,翎府也是一样,两天一次。

其它时间上午去将作监,下午去城外庄子。

当然,养猪的事情也同样提上了日程,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长孙冲拿了李昊一头熊,配合他养猪也是理所当然。

李昊似乎一下子变的忙了起来,虽然已经回家住了,可红拂却好几天都看不到他的影子,甚至就连需要早起上朝的李靖,也只有一天看到了儿子的背影而已。

而李昊也很郁闷,老子来大唐是享福的,是来当官二代的,老子的梦想是当一条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咸鱼。

城外的庄子里,李昊看着垒到一半的猪圈,幽怨的对身后铁柱说道:“柱子啊,你有没有觉得,过了年之后,你家少爷忙的像头驴子。”

铁柱憨憨的接口道:“少爷,驴子其实不忙,除了拉磨,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啥意思?老子还不如一头驴呗?

不会说话的家伙,懒得搭理他,叫过陈蒙:“蒙子,收了多少猪了?”

二月的天气已经回暖,陈蒙忙的满头汗,怀里抱着头猪崽,走近李昊兴奋的道:“少爷,整个京畿地区都跑遍了,一共四百六十七头猪崽。”

见到猪这么高兴,一看这娃就是实诚人,得加加担子。

拍拍陈蒙的肩膀,李昊笑着说道:“四百多头有点少,你继续收,目标暂时定为两千。另外,回头你去长安、万年两处衙门,让他们下通告,就说咱们庄子收蝗虫,五文钱一斤。”

“啥?五文一斤收蝗虫?”陈蒙吓了一跳,猪也不要了,跳着脚道:“少爷,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过了年之后,粮价已经降到一百二十文一斗了……。”

李昊诧异道:“是么?粮价已经这么便宜了?”

陈蒙苦笑:“少爷,照目前来看,粮价还会继续下降。”

“还会降?”李昊一听就乐了,拳掌相击:“那可太好了,当初你家少爷跟皇上借粮的时候说好的,以后拿钱来还债,眼下粮价越来越便宜,咱赚大发了。”

陈蒙:“……”

这话题跳的有点快啊,怎么有点跟不上节奏呢。

“少爷,这都不是重点好么,重点是粮价会一直降,如果您想要五文钱一斤收蝗虫,很快就会变成一斤精粮换一斤蝗虫,这,这不是开玩笑么。”陈蒙的样子有些抓狂,急赤白脸的继续说道:“而且少爷您收蝗虫干啥,那东西是害虫,收回来也没用啊。”

“当然是收回来喂猪,蝗虫体内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可以用来给猪增加营养,到时候咱家的猪长的又肥又大。”陈昊没有气的给陈蒙解释了一下蝗虫的好处,实际想的却是,身为下属,领导让干什么直接去执行也就是了,废话那么多干啥。

另外,老子倒是想把明年开春会闹蝗灾的消息告诉你,可万一有人说老子妖言惑众咋整,就算没人说老子妖言惑众,老子也解释不清消息来源不是。

所以,养猪好啊,养猪用来吃蝗虫,反正猪吃总比人吃要强。

只希望后世某点的某位大佬不要乱写才是,否则哥们儿可就真没招了。

陈蒙听说李昊要收购蝗虫喂猪,顿时哭笑不得:“少爷,您说的那个什么质我也不懂,不过喂猪嘛,其实猪草就行,还有,您要真想收蝗虫,我觉着一文钱五斤比较合适,再多咱就亏了。”

李昊才不管多少钱收呢,只要目的能够达到就心满意足了,闻言点头道:“成,那就按你说的价钱,这事儿吧你看着处理。”

陈蒙肉疼的点点头,老大不情愿的去办事了。

……

……

很快,长安城便又添了一条新闻。

卫国公世子赚了太多钱,开始败家了,一文钱五斤收蝗虫。

一时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普通百姓听到消息之后喜大普奔,他们才不管国公世子败家不败家的问题呢,早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能用蝗虫换点钱买粮谁不高兴。

几乎是一夜之间,但凡是收到消息的地方,百姓一股脑的涌向田间地头,荒郊野外,数不清的蝗虫还在幼生期便被抓了出来。

幼生期的蝗虫也是蝗虫,也是能卖钱的。

虽然等过上一段时间,让蝗虫长大些会卖的更好,可鬼知道卫国公府的败家子哪天会改主意,所以还是早些卖了的好。

百姓开心了,李靖却郁闷了。

这几天不少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药师,你家收了多少蝗虫了?我家还有不少闲人,要不要也打发出去帮你抓。

这不是欺负人么,看热闹不怕乐子大是吧?

老子家里有钱,就是喜欢收蝗虫怎么了,碍你们什么事了。

难得李靖这次没有因为收蝗虫的事情回家找李昊麻烦,主要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多,一颗心已经麻木了,鬼知道这小子有没有什么后手,万一在没搞清楚之前就下结论,回头再被打脸岂不是更丢人。

所以……李靖决定先忍忍,等实在忍不住了再说。

……

……

翎府,操场。

李昊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刚刚炸好的蚂蚱,好吧,其实就是蝗虫。

老实说,这东西其实吃起来味道真的很不错,李昊天天看着自家小猪吃的酣畅淋漓,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故而特地让陈蒙去炸了一袋子,带到军营里面。

目光扫过操场上站的整整齐齐的翎府军卒,再看看站在前面的三十个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家伙,李昊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炸的焦黄的蚂蚱,呃……好吧,蝗虫举在眼前:“这东西不错,鸡肉味的,你们谁想试试?”

三十个壮汉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拼拿摇头。

“报告。”三十个人中冯羌叫了一声。

“讲。”

冯羌挺胸抬头,鼓着腮帮子:“报告都尉,俺还是比较喜欢吃真正的鸡肉。”

李昊撇撇嘴,在人群前踱来几步,抬头道:“娇气,一个个的,等你们饿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就知道这东西能用油炸一下吃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了。”

没人说话,但看表情就知道,这帮家伙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死都不吃这东西。

李昊倒也不以为意,把脸一板,一本正经的说道:“从今天始,你们的训练进入第二阶段。”

太好了,终于进入第二阶段了,不用天天累体能了,操场上的家伙们齐齐露出兴奋的表情。

只是快乐大多都是短暂的,还不等笑容全部浮现在脸上,却听李昊继续说道:“不过呢,在二阶段开始之前,你们要经过一项测试。”

众人面面相觑,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梦想照进现实,只见李昊把手里的袋子一举,笑咪咪的说道:“你们猜的没错,就是这个东西,每人两只,吃了的算过关,不吃的,没办法,翎府里不需要特立独行之人。”

说完,李昊直接将手里拿着的蝗虫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吃的很是**。

要不要这么凶残?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袋子,冯羌眼角狂跳。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把手伸进袋子时面摸出两只……,眼一闭……,诶?味道似乎真的很不错。

还想再试试,结果袋子已经到了下一家。

人都有从众心理,在翎府,李昊就是那个众,没办法,谁让他官大呢。

看着李昊已经把蝗虫吃了,下面又有谁敢不吃。

老实说,翎府虽然训练量大一些,但平日里伙食却是顶好顶好的,而且饷银也不缺,与勋府比起来甚至还超过不少。

这样好的条件傻子才想离开。

再说,没看冯羌不是也吃了么,咱也不能比他差不是。

三十个跟随李昊追杀倭人的汉子一个不落,每人两只蝗虫全都吃了。

接下来就是下面的那些普通官兵,胆子大的会看一看再吃,胆子小的眼一闭直接放嘴里。

时间不大,一大袋子的蝗虫被吃的干干净净。

而整个翎府也淘汰了近百人。

没办法,这些人不是不想吃,而是实在吃不下,蝗虫放进嘴里没一会儿功夫,就直接吐了,忍都忍不住。

李昊有些惋惜的看着再次集合到一起的百来人,不无遗憾的说道:“你们都是好兵,但你们并不适合这里,很遗憾,你们必须离开。”

近百人中,一个旅帅站了出来,眼眶泛红:“为什么?我们的体能并不比他们差,为什么他们可以留下,而我们却必须离开,都尉,我不明白,为什么两只小小的蝗虫就能够决定我们未来的命运。”

“我说了,你们不适合,不适合包括很多因素,并不仅限于体能,两只蝗虫或许眼下并不代表什么,但在未来却关系到你们在战场上的生与死。我不想让你们死在战场上,也不想让你们成为战友的负担,所以……你们必须离开这支队伍。”

第一四八章 ??回光返照

将百来人交给闻讯赶来的苏定方,李昊看向余下的千余人,阴沉着脸说道:“很遗憾,我刚刚送走了一批战友,说实话,其实你们这些留下来的人未必真比他们强,只是你们比他们更加适应未来的战场罢了。

另外,你们也不必开心,淘汰还会继续,我会将所有不能适应未来战场的人全都淘汰掉,他们的离开未必不是你们的将来。所以,继续努力吧,争取不要被淘汰,争取留下来,或许将来我们会有并肩战斗的一天。”

“报告。”又是一声报告。

“讲。”

那人站出来,语带不满的朗声问道:“报告都尉,你一直都在强调未来战场,能不能告诉我们,什么是未来战场,未来战场到底是什么?”

李昊来到那人面前,四目相对,半晌方道:“未来战场到底是什么……,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或许等你完成了训练,能够亲自告诉我。”

“那能不能我们,接下来的训练是什么?”

李昊耸耸肩:“很遗憾,我只能告诉你,下一项训练是野外生存,至于以后……等你们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说完之后,李昊转身回到队伍正前方,拍拍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的铁住,对下面说道:“这段时间被紧急集合累惨了吧?不怕跟你们说,这家伙身上的新式作训服,可以让你们把穿衣服的时间压缩到三十个呼吸之内,只要你们能够完成训练,这个,就是你们的。”

说完之后,让铁柱转了个身,拍拍他身后的背包:“身上背着那么多零零散散的东西是不是很累?他身上这个叫行军背囊,可以装下你们身上全部的零碎不说,行军也会舒服很多。同样的标准,只要你们完成训练,这个也是你们的。”

从铁柱身上的背包侧面摘下颜色黝黑的滑轮弓,用力一抖,‘喀喇’一声,弓臂弹开:“全钢制滑轮弓,至少可以将你们开弓的拉力放大一点五到一点七倍,而且拉力从一石到三石可调,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很吸引人?只要你们完成训练,这个还是你们的。”

左一件装备,又一件装备,看的下在一群大头兵眼花缭乱,呼吸粗重。

铁柱一身另类的丛林迷彩透着别样的狂野,硕大的背包似乎能装下所有的东西,尤其是那颜色黝黑的巨弓,不用说放大拉力,也不用说拉力可调,单单那狰狞的样子就让人爱不释手。

当然,想要爱不释手也要能拿到手里才是。

看到这些装备的时候,没人再对李昊有任何的不满,这样的装备只能装备给最精锐的战士,连蚂蚱都吃不下去的人,不配拥有这样精良的装备。

不仅仅是那些留下的大头兵,甚至就连苏定方在看到那巨弓的时候也有些不淡定了,磨蹭着来到李昊身边,从他手里接过滑轮弓试了试,除了有些轻之外,一切都好。

但当他用一枝三棱破甲直接射穿了旗杆之后,苏定方立刻把弓抱的紧紧的,对李昊露出一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还的表情。

大头兵们看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是三石弓能有的威力,如果真是这样,不说别的,单单为了这弓,拼了命也得完成全部训练啊。

李昊志得意满的笑笑,弓他还有很多,不差苏定方这一把,从铁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疙瘩,放在手里掂了掂:“防御性手雷,效果嘛……那个谁,去弄几套扎甲来,摆到四十步远的地方。”

片刻之后:“对,分开摆,不不不,不是这样,好,好了,就这样,回来吧。”

四十步外,立着十个木头架子,架子上各套着一套扎甲。

李昊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用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黑疙瘩,等了一会儿扬手丢了出去。

还好,当年的底子还差,黑疙瘩正好落在那十套扎甲中间。

“轰”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再看那十个……好吧,架子已经没有了,十套扎甲几乎变成了碎片,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大头兵们已经傻了,都尉是神仙么?说打雷就打雷,还是旱天雷,幸好以前都尉没有对自己等人施展如此神仙手段,否则的话……岂不是大家早就死翘了。

拍拍手,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李昊再次从铁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黑疙瘩:“看到了没有,这就是防御性手雷,你们只要能够完成全部训练,这东西,依旧是你们的。”

“报告!”

“报告!”

随着李昊声落,人群中响起无数声‘报告’,急性子的冯羌更是直接站到队伍外面:“报告都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您下命令吧,刀山火活,吾等万死不辞!”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对着众人两手虚按:“安静,都给老子安静。”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训练也要一点一点的进行,所以呢,今天咱们就先来分个组,所有人分成三十组,组长由年前跟我去追剿倭人的三十个人负责,现在,开始分组吧,自由组队,限时一刻钟,开始。”

没有准备,没有通知,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好在翎府上下已经经过了半年的训练,这点小事还能应付下来,不到一刻钟已经完成了编组,人数或多或少的三十支队伍集合到了李昊面前。

……

……

三天之后,秦岭大山深处,冯羌率领的队伍拖着疲惫的身躯,着着一条小溪逆流而上。

时间已经是二月,外面已经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但大山里却依旧寒冷,甚至有些地方还有未曾融化的积雪。

‘噗通’行进的队伍中,有人立足不稳摔到在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队长,休,休息一会儿吧。”有人看着在前面探路的冯羌,小声建议道。

冯羌回头看了看,犹豫着点点头:“好吧,先休息一刻钟。”

听到可以休息,所有人都像瘫了一样,也不管身下是什么东西,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呆呆看着头顶的蓝天,连屁都不想放一个。

说实话,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肚子里空空如野,就算真有屁也得留着慢慢消化,哪舍得放出来。

弟兄们都倒下了,可冯羌却不敢休息,做为队长,他责任重大,无论如何都要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走出这片林子。

另一个疲惫的身影靠了过来,坐到冯羌身边:“老冯,怎么回事,我们已经找了一天了,也没找到补给点,是不是走错路了。”

说话的曾经是一个什长,只不过现如今以前的编制全都打乱了,他也就成了冯羌手下的一个兵。

“赵头儿,不是咱们走错了,而是……”冯羌突然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骂道:“而是那个混蛋给我们的地图压根就是错的,错的。”

“什么?地……”姓赵的什长眼睛瞪的老大,刚想叫立刻又捂上嘴巴,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地图是错的?会不会是看错了?”

冯羌掏出怀里的简易地图,指着上面东西南北的标注说道:“不可能,我绝不可能看错,你看看这里,再看看这里,按照之前都尉教给我东西,这地图的方位整整特么错了四十五度,也就是说,这上面标准的北方,实际上应该是西北,而我们却傻乎乎的按照上面的标识一直往北走,这能不错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赵什长也傻了。

他们可以走了整整在三天,而且为了赶在别的队伍前面,他们还赶了一晚上的夜路。

就算他们行军的速度再慢,这个时候也走出大概两百多里了,也就是说,他们距离正确的方向大概差了……好吧,算不清有多少,反正不会低于一百里就是了。

良久,赵什长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狠狠丢了出去,咬牙切齿的说道:“亏老子还以为都尉是良心发现了,才拿出那么多好东西,结果,结果……。”

冯羌接过话头:“结果现在才知道,他那是丧心病狂前的回光返照是吧?”

“唉,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赵什长摇摇头,又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原路返回,二是马上选择正确的方向。第一条不用说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想谁都不想就此认输,所以……赶路吧。”

“切,你以为现在我们走的方向是哪里,不就是向西呢么。”冯羌郁闷的将地图折好,重新揣进怀里,拍拍垂头丧气的赵什长:“赵头,走吧。”

“嗯。”赵什长艰难的站起来,忽然舔舔嘴唇,苦笑说道:“老冯,你知道么,我突然想吃炸蝗虫了,现在想想,那东西还真是鸡肉味的,嘎嘣脆。”

“是啊,我也想吃了,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炸蝗虫,别说油,就这里的温度,估计连蝗虫都不可能有,所以你还是死心吧。”

第一四九章 ??暴走的老长孙

群山深处的某山谷,李昊、长孙冲二人坐在篝火边,火上架着一只烤到半熟的野猪,略焦的表皮泛着油光,四溢的香气让人闻着垂涎欲滴。

“德謇,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厚道?”长孙冲毫无气质的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根树枝。

“是么?没觉着啊。”李昊抽了抽鼻子,无所谓的说道。

“书上不是说要体恤士兵,与士兵同甘共苦么。”

接过铁柱从野猪身上片下来的肉,李昊美滋滋的咬了一口,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尽信书不如无书,再说我们带的队伍是什么?精锐啊,能和普通士兵一样么。”

野猪很大,想要从里到外全都烤是不可能的,只能一边烤一边往下片着吃。

长孙冲同样接过一块烤肉,先是闻了闻,然后再用力咬了一大口:“说真的,在知道你给他们的地图全都是错的之后,我很怕有人在我们背后放冷箭。”

李昊理直气壮的说道:“你永远不能指望从敌人那里缴获的地图都是正确的,作为基层指挥官,他们必须有自己的判断力,否则凭什么自称精锐。”

不得不说,坑人的确能使人快乐,遥想当年,自己参加特种大队选拔时候,被空投到原始森林,手里地图还是方向完全相反的,李昊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给那帮牲口留下的地图竟然最多只歪了九十度。

长孙冲吃完了手里的肉,对着铁柱摇摇手,示意自己已经饱了,然后对李昊问道:“已经六天了,明天就是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赶到,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全部淘汰呗。”李昊同样对铁柱摆摆手,示意自己也不要肉了。

作为一支精锐部队,李昊对自己的部下要求是很严格的,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什么网开一面的说法。

换句话说,他现在网开一面,就是对手下人的不负责,将来上了战场,就需要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来为今天买单。

“你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他们现在学的这些东西将来在战场上根本用不到,学了又有什么用处。”长孙冲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在他看来,李昊这样的训练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大唐根本不需要打丛林战,大规模战争的情况下,一支千把人的队伍,懂得如何辩识地图,懂得如何在野外求生,完全派不上用场。

李昊眉毛一挑:“很快你就知道了,现在嘛……保密。”

“切,不说就不说,稀罕么。”长孙冲撇撇嘴,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李昊手下这支队伍被训练成什么样子,自己都要掺上一脚。

……

……

长安,赵国公府,也就是长孙无忌的府邸。

下人们噤若寒蝉的聚在一起,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正在大发雷霆的长孙无忌一眼。

大唐国舅长孙无忌叉着腰,来来回回跟头拉磨的驴子一样在下人面前走来走去:“冲儿到底去了哪里?别告诉老夫你们这么多人找了五、六天,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老爷,大公子,大公子那天只说出去走走,我,我等也没想到大公子会一去不回……。”管家战战兢兢的重复着说了无数次的话。

“废物。”长孙无忌愤怒的一挥手,指着外面道:“马上去问,挨家挨户的问,老夫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冲儿找回来。”

管家为难的眨眨眼睛,壮着胆子说道:“老爷,长安各坊基本都找遍了,那些大公子经常去的地方老仆也都安排人守着,可是一直都没有见到大公子的踪迹,依老仆之见,大公子很可能……很可能不在长安。”

长孙无忌嘴角直哆嗦,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

府中下人已经在长安城找了好几天了,如果能找到早就找到了,找不到那就说明长孙冲必然不在城中。

可不在城里又能去什么地方呢,大儿子平时一直都很听话,温文尔雅,大有君子之风,没理由干出离家出走这种事。

长孙无忌急啊,火急火燎的那种急。

若儿子真是出去玩了还好说,可万一要是被人害了可怎么办,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连个仇家都找不到啊。

来到长孙冲的书僮面前,长孙无忌满脸凶相问道:“你平日与冲儿接触时间最长,你来说,冲儿去了哪里。”

老长孙这也是疾病乱投医,同样的话他已经不知问过多少次了,可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老爷,小人真不知道大公子去了哪里,那天早上,您去上朝之后,大公子就背着一个包出去了,小人要跟,他也不让。”

长孙无忌眼睛一瞪:“不让你跟你就不跟,那留着你还有什么用。来人,把这家伙拖出去打断腿。”

“不,不要,不要啊老爷,小人,小人想起来了!”眼看就要被拖出院子,书僮惶恐大叫:“大公子背的包是上次参加大比时候背过的。”

长孙无忌:“……”

这叫什么线索,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摆摆手,示意把人拖走,老管家却眼前一亮:“老爷,您说大公子会不会进山了?”

长孙无忌不悦道:“他进山干什么,喂老虎么!”

老管家连连摇头:“不是的老爷,这几天派人打听大公子行踪的时候,卫公家里人说他家公子也不在家,说是带着翎府人马进山练习什么,什么……野,野外生存,对就是野外生存。”

“你的意思是……冲儿跟李靖家那个小子在一起?他们一起进山了?”长孙无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前一亮。

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大比那几天就觉得长孙冲有些不对劲,或许那几个小崽子之间真有什么猫腻也说不准。

长孙无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忐忑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无名火又开始烧起来。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李靖的儿子有毒还是怎么着,我儿子本来挺听话的,咋跟你儿子打了一回猎,回来之后还学会离家出走了呢。

正所谓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找到病根的长孙无忌顾不得已经是深夜,带上管家出门直奔卫国公府。

正月已经过去,长安再次恢复了宵禁,不过长孙无忌做为长安警备司令,自然不在乎这点,来到卫国公府不等管家上前,亲自上前叫门。

“啪啪啪……”卫国公府的门环被拍的山响,整条街都回荡着长孙无忌的声音:“李靖,出来,还我儿子。”

‘唰唰……’四周墙头上探出无数人头,纷纷看向卫国公府。

无论何时何地,国人爱看热闹的属性从未变过,哪怕到了大唐也是一样。

“谁啊!”

管家老陈披衣来到院子里,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李靖,快点出来,否则休怪老夫不讲情面,破门而入。”长孙无忌听到里面有人应声,把门拍的更响了。

老陈听着外面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连忙一面派人去后宅通知李靖,一面亲自跑去开门。这倒不是说老陈怕了外面之人,而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继续拍门,惹的街坊四邻都出来看热闹。

“吱呀”,大门打开,露出长孙无忌怒气冲冲的老脸。

不等老长孙开口,老陈立刻强笑着问道:“哎呦,赵公,这大半夜的,您这是怎么了?”

“少废话,李靖呢,叫他出来。”长孙无忌堵着门,气咻咻的嚷道。

虽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可那也分跟谁,面对长孙无忌,就算受了委屈,老陈依旧笑的面不改色:“赵公息怒,小人已经派人通知老爷了,您看咱们是不是先进家,有什么话等我家老爷出来再说。”

“哼。”长孙无忌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更喊,迈步入了卫国公府,直入前厅。

此时,李靖已经得了消息,带着夫人红拂自后院赶了过来,见是长孙无忌,不由一怔:“赵公,寅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靖,你教的好儿子,竟然拐走我家冲儿,此事你要是不给老夫一个解释,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李靖、红拂:“……”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长安这么多名门闺秀我儿子拐谁不好,拐你儿子?

红拂眉毛一挑,刚要出言讽刺却被李靖拉住:“赵公,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德謇这几日正在忙着整训翎府,并未在家,怎么可能与令公子有瓜葛。”

“呸,亏你还有脸说,你儿子去整训翎府老夫自然是管不着,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带上我家冲儿,我家冲儿素有大志,胸有沟壑,走的是正八经的文士之道。可你家李德謇倒好,非要拉着我家冲儿去做一武夫,这成何体统,我不到你这里要人,又去找谁。”

哎呀我去,你儿子有大痔就去治呗,干我家儿子毛事。

大半夜被人叫起来红拂本就一肚子起床气,长孙无忌再这样一说,这位江湖女侠顿时炸了:“长孙无忌,你家长孙冲要走哪条路是你的事,跟我家德謇有啥干系。再说人说话要凭良心,你自己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我家德謇,你家长孙冲这次大比能不能得第一……。”

第一五零章 长孙冲的态度

不管是谁,大半夜被人从床上弄起来都会很不舒服,就算是皇帝也一样。

所以李二现在很不舒服,冷眼盯着自家大舅哥和……没啥关系的李靖:“你们是怎么回事,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吵吵闹闹。”

“陛下,臣也不想吵,是赵公不依不饶非要拉着臣来的。”

“陛下,你可以替冲儿做主啊,好好一个人,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可现在被他李靖家那个混帐子拉进了军营,还学会了离家出走,陛下,老臣苦啊。”

李二:“……”

这都什么跟什么,咋听不懂呢。

想了半天:“无忌啊,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长孙无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陛下,冲儿离家出走已经六天了,臣找遍了整个长安城,最后才知道他竟然跟李德謇那小子走了,说是什么翎府要进行野外生存训练。陛下,您是知道冲儿的,他自幼聪慧,若不是有人教唆怎么可能对那些武夫的东西感兴趣,所以,还请您替老臣做主。”

做什么主,怎么做主,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朕很为难知不知道。

李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是在打盹还是在想问题,良久:“无忌,此事朕知道了,等那两个臭小子回来,朕一定让他们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你看如何?”

长孙无忌是关心则乱,原本儿子培养的好好的,现在又被赐了婚,正是准备大展身手的好时候,结果跟李昊玩了几天,脑子一热,学会离家出走了不说,还特么跑进山里能加什么野外生存。

每每思及此处长孙无忌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这泥马也太离谱了,老子这个当爹的教了十多年,难道还没有李德謇那小子十多天教的好?

长安这边已经乱成一团,长孙冲却丝毫知。

躲进睡袋里美美睡上一觉,再出来已经是天色微明,就着溪水洗了把脸,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轻松。

“德謇,起来了没有。”擦干脸上的水渍,长孙冲朝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吼了一嗓子。

爽快啊,平时在家里真是太憋屈了,说话都不能大声,还是山里好。

李昊听到声音从帐篷里钻出来,睡眼惺忪,无精打采:“长孙冲,我给你讲,昨晚我被你爹提着大棒子满世界追杀了一个晚上,看上去老头子怨念颇深,估计你回去之后有得受了。”

长孙冲打了个激灵,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口中念念有词:“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童言无忌,童方无忌。”祈祷完毕,对着李昊吼道:“李德謇,你没完了是吧。”

“废话,你昨晚打了半个晚上的呼噜,吵得老子一晚没睡好,不怼你几句,老子能舒服?”李昊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鄙夷的瞥了长孙冲一眼。

长孙冲:“……”

老子打呼噜怎么了,怎么了,你丫晚上睡觉还放屁呢,老子说什么了,老子说什么了。

说实话,某次除天中无意间透露了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之后,长孙冲每天都会被李昊变着花样用各种方式提醒回去之后将会受到怎样的皮肉之苦,也不知道这家伙想像力为什么会那么丰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损友?

洗漱过后,把昨天余下的半只野猪烤上,别问另外半只哪儿去了,守着铁柱这头壮汉,能余下半只已经是他嘴下留情了,否则最多剩条猪腿。

最后一天了,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赶到。

冯羌整个人已经瘦脱相了,身后组员倒是一个没少,只是个个都是步履蹒跚,互相搀扶着老半天挪不出百十步。

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了吧。

打开地图看看,距离目的地还有半寸那么远。

半寸是多少来着?按照都尉教的换算一下,嗯……脑子有些不大清楚,再想想……,是十里还是二十里来着?

算了,就当十里吧,要是告诉他们二十里,估计今天就别想走出去了。

“兄弟们,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那一个?”打起精神,冯羌靠着一棵树站下,大声问道。

“好消息,这几天坏消息听的够多了。”赵什长有气无力的说道。

望着下面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冯羌咳了一声:“好消息是,我们快要到了。”

“太好了,终于要到了。”

“还好,还好,老子还以为会死在这山里呢。”

“那坏消息是啥?”突然有人插了一句。

“坏消息……”冯羌顿了顿,做好逃走的准备之后才说道:“坏消息是……我们还要再走十里。”

“什么,还有十里?”

“冯羌,老子跟你拼了!”

一声呐喊,一群比难民强不了多少的大唐士兵发足飞奔,狼奔豕突,将冯羌追的是抱头鼠窜。

跑着跑着,前眼豁然开朗,林子到头了,林子外是一处不大的山谷,山谷里炊烟袅袅,烤肉的香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出,出来了?望着山谷中间一条小溪边那个高壮的身影,泪水模糊了冯羌的视线。

苍天在上,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连最后这半寸地图都做了手脚,比例尺与之前的完全两样,看似十里,实际只有一里多地。

李昊笑眯眯的走过来,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冯羌面前:“怎么样,最后那半寸是不是很惊喜?”

我惊喜你大爷!

话到嘴边,冯羌强忍着没有说出口,在赵什长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体:“报告都尉,翎府试训第七小组完成任务,向您报到。”

李昊的笑容渐渐变的严肃,再次盯着冯羌看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很好,你们都是好样的,七天时间,你们出色的完成了任务,现在……原地解散,休息!”

“哗啦……”随着李昊一声解散,三十多个狼狈不堪的士兵立刻躺了一地。

七天,不,准确的说是六天六夜,赶了五百多里山路,而且还是全副武装,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累坏了。

长孙冲这个时想带着人走了过来,送来一碗碗带着热气的肉粥。

看着那些衣衫褴褛,连爬起来都费事的士兵互相搀扶着坐起身体,明明已经饿的不行,却还是等着所有同伴都分配到肉粥,最后在冯羌的命令下才开始大口吞咽的画面,长孙冲觉得鼻子有些酸。

这就是我大唐的士兵么?是什么让他们在没有携带一颗粮食,并且走错了路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的,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团结一心,即便马上就要饿死,也要等着军令。

狠狠用衣袖在眼睛上擦了擦,长孙冲来到李昊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怎样,我要加入这支队伍,就算我爹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加入。”

“你……决定了?不后悔?”李昊正色问道。

“决定了,不后悔!”长孙冲一指那些还在吸溜着热粥的狼狈士兵,豪情万丈:“好男儿,当如是!”

好一个脑袋一热就敢离家出走的驸马爷,果然有气势。

李昊一拍长孙冲肩膀:“好,既然你决定了……回去之后,黑祸你背,万一你爹问起来,你就说是偷偷跑进山里野营去了,千万别说跟我出来的,我怕被你爹追杀到天涯海角。”

长孙冲:“……”

现在你跟我说这个?这样真的好么!

……

……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子里走出的队伍越来越多,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狼狈不堪,有些人甚至还是被抬出来的。

没办法一千多人进山,想一个不伤真的很难。

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再加上山里温度低,并未出现真正的减员情况。

又是一个夜晚,山谷中生起无数篝火,经过了短暂休整的士兵们围着篝火默默发呆。

眼看就是子时了,还有九支队伍没有赶到。

经历过野外生存之前,他们巴不得多淘汰一些人,可经历过之后,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这七天是多么不容易。

可是,军令如山,出发之前都尉便已经说过,过日不候。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子时,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经历过什么,都将面临被淘汰的命运。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溜走,平日里难得吃上一回的白米饭配烤肉吃到嘴里如同嚼蜡。

快点,再快点,兄弟们,我们在这里等你。

快啊,快啊,再快一点!

计时用的沙漏已经摆好,还有不到一刻钟。

“哗啦啦……”影影绰绰的密森中踉踉跄跄走出数个人影,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抬他们过来!”已经休息了一个白天的冯羌猛的跳起来,冲向那些人。

“我也去!“整整一队人全部跳起来追了上去,扑进树林。

趁着李昊没注意,长孙冲悄悄将马上就要漏完的沙漏换了个方向。

还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已经走到这里了,若是被淘汰太可惜了。

或许有人看到了长孙冲的小动作,或许没人看到,但却没有任何人说一句话。

第一五一章 ?打死不认帐

最后一队人终于被抬了回来,这些人看上去似乎经历过一场搏杀,每个人身上都血淋淋的,还有几个甚至已经昏迷。

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他们运气不好,天黑的时候竟然遇到了狼群,若是放在平时,几十头狼自然不会放在他们眼中,奈何这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哪还有力气与狼厮杀。

好在营地中什么都不缺,鹏程万里也在,两个医官这段时间因为翎府训练量大增的关系,医术那是大有长进,清洗创口,消毒,缝合,没用多少时间已经将所有人都整治了一遍。

最后需要说的是,狂犬病,因为没有青霉素,那些被狼咬伤的家伙只能靠运气,运气好啥事没事,运气差……,好吧,狂犬病也是有潜伏期的,不是么。

子时过后,再也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赶到,除了需要放哨执勤的哨兵,众人开始陆续休息。

而后,余下八支队伍在第二天和第三天也都陆续到了,与前几支队伍不同的同,这些队伍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减员的情况。

没办法,运气有时候也是很重要的,而对于李昊来说,命令更重要。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近人情,但在李昊看来,军令就是军令,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来违反,或许这样有些刻板,但……军令如山。

面对再次集合起来的队伍,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慈不掌兵。

“老子不管你们遇到了什么,也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理由,老子给你们的命令是七天之内,赶到营地,过时不候,现在超时的队伍,请出列。”

“报告!”

“讲。”

“都尉,我们在路上遇到了突发情况,有队员受伤,如果不送回去,他很可能会死,难道这样也要淘汰我们?”

李昊目光扫过那个曾经跟随自己一同追剿倭人的士兵,冷冰冰的说道:“是的,我说过,军令如山,老子不管你们什么理由,没到就是没到,所以你们只能被淘汰。”

“可都尉,您给我们的地图是错的,如果地图正确,我们一定能到。”

“错的又如何,你们谁能保证将来你们领到的地图一定是对的,做为队长,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否则老子凭什么让你当队长。”

“报告,我不服。”

“老子不需要你服,老子要的是服从军令的军人!”李昊站到说话那人面前,额头对着额头,眼对着眼,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子不希望将来有一天需要你们支援的时候,你们却还在半路打转,老子同样不希望在约定时间发起进攻的时候,你们为了送一个人回营而没有赶到进攻点。”

该死的军令如山!

老实说,曾经的李昊同样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救自己的战友,而且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不救战友,就算赶到了目的地同样也会被淘汰,救了还是淘汰,这不是为难人么。

可以现在,当李昊独自负责起一支队伍的时候,他明白了,其实对与错,是与非,如何选择都不重要,重要的军纪,就是如此简单。

纪律就是纪律,不会因为某些客观原因而改变,站在个人的立场上,有很多事可以理解,可以说法理不外人情。

可站在将军的立场上,军纪才是最重的,否则战争一起,每支队伍都有各自的原因,那仗还要不要打?

不理解,不明白,这些都不要紧,军令如山,照着做就行了。

至于打黑枪,放冷箾,这是士兵的自由,但似乎古往今来,没几个将军真是被自己手下的士兵弄死的,毕竟有仇的家伙都已经被淘汰了嘛。

五日之后,所有参训的翎府士兵集体回营,又过了一天,翎府操场上余下了八百多人,这八百多人,每个人都换上了一身军绿色的迷彩作训服,精神抖擞,昂首挺胸在操场上列队。

一场野外生存淘汰了近五分之一的人,同样也为他们赢向了身上的一抹军绿。

接下来,还有其它训练在等着他们,李昊在离开之前曾说过,翎府是精锐中的精锐,人数……只要两百。

说实话,从一千多人里挑两百,最多只能算是瘸子里拔将军,按照李昊的想法,这两百人最好是全军选拔。

不过,眼下他还没有这个资格,翎府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所以……先这样吧。

回到家,家里还是老样子,老陈依旧在门口张望,老娘依旧在花厅,老头子……。

诶?老头子咋在家呢?

“孽畜,给老夫过来。”刚一露头,立刻被老头子发现,一声怒喝吓了李昊一跳。

嬉皮笑脸,臭表脸的来到老头子身边:“爹,你咋没去当值呢?”

老头子白了李昊一眼,没好气的道:“说,长孙冲有没有跟你一起走?你是不是带着他去搞什么野外生存了。”

“没有,绝对没有。”李昊把头摇的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回答的斩钉截铁,顿了顿才问道:“咋了?长孙冲丢了?”

李靖狐疑的盯着儿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长孙冲真的没跟你出去?”

李昊失口否认:“没有啊,我是去训练的,又不是去野炊,带个拖油瓶干什么。”

“那他去了哪?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几个小东西平时就喜欢往一场儿凑付,这次你走了之后长孙冲也消失不见了,要说没跟你在一起,谁信。”

李昊叫起撞天屈:“冤枉啊爹,我又不是他老子,他去哪儿了我怎么会知道啊。”

看着儿子委屈巴巴的表情,李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与红拂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红拂心领神会:“德謇呐,你先去休息吧,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天,别累坏了身子。”

“哦。”李昊应了一声,辞别老头子和老娘,慢悠悠的走向自己的小院。

等他离开,红拂也摇摇头:“夫君,妾身看不出来,这小子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能长孙冲真的没跟他在一起。”

李靖点点头,表情一下变的狰狞起来:“哼,既然德謇没跟长孙冲那小兔崽子在一起,老夫看长孙无忌那老狐狸这回怎么说。”

怎么说,长孙无忌还能怎么说,别人家娃都回家了,自家娃还没影呢,除了咬定青山不放松还能怎么办,改口?丢不起那人啊。

于是,第二天一早,李昊就被叫进皇宫了。

书房中,李二面沉似水:“李德謇,长孙冲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李昊一问三不知的摇摇头,暗中下定决心,回去就把长孙冲杀了灭口。

妈个鸡的,事情大条了,连李二都惊动了,将来万一真被查出来长孙冲跟自己在一起,那就是欺君之罪。

让李昊意外的是,李二的下一句竟是:“你会不知道?数日之前有人亲眼看着你们两个进山,而后又有人看着他混在你们翎府的队伍里出来。李德謇,你是不是觉得朕坐在皇宫里面就什么都不知道,是个瞎子,聋子!”

“臣不敢。”李昊一缩脖子,暗道一声,长孙冲,对不起了,你要是不死,贫道就死了:“陛下,不是臣不想说,而是……而是长孙冲不让臣说,他说,如果我说了,他就自杀。”

“胡闹!”李二‘嘭’的拍了桌子:“李德謇,你好大的胆子,到底发生了何事,从实讲来。”

“那啥,陛下,这,这事儿真和臣没关系,就是长孙冲吧,他想要从军,他爹这不是不让么,然后他就偷偷找我来了,我开始也不知道他爹不让他从军啊,抱着助人为快乐之本的想法就答应了。

可谁知道从山里出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他爹不让他从军,想让他从政,您说他这不是坑我么。

所以我一听就不干了,就赶他回家,可没想到这小子死皮赖脸怎么也不肯走,最后还拿了把刀子出来威胁我说,再赶他走就自杀,到时候让我背黑祸。

陛下,我也是没招啊,长孙冲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好兄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了吧,所以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他了。”

李昊说完,默念了数声菩萨保佑,然后便一脸无辜的看着李二,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李二怎么听都觉得李昊像是在说故事,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当心朕不念往日情份,打断你的腿。”

才打断腿啊!李昊长长舒了口气。

在大唐想打断腿的人多了去了,可到目前为止,这两条腿不是还好好的在老子自上么。

“陛下放心,臣绝无虚言,您若不信,长孙冲眼下就在我大营之中,您可以让长孙仆射亲自去找他,看他怎么说。”

“这不用你来操心,朕自会安排。”李二瞥了李昊一眼,对着外面道:“来人,去通知长孙仆射,就说长孙冲找到了,就在翎府大营,让他去领人吧。”

“诺!”外面有禁军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李昊可怜巴巴的望着房门,长孙冲啊长孙冲,你可千万要争气啊,刀子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可千万别到时候下不去手才好。

第一五二章 ?整个世界都想坑我

李昊很郁闷,你说这叫特么什么事儿啊,明明跟老子无关,是长孙冲自己要去的好不好,难道我还能不带他。

现在你们特么都跟老子要人,老子也很无奈好不好。

翎府大营,李勣亲自坐镇,长孙无忌带着二十亲卫如狼似虎直扑长孙冲的营帐。

可怜长孙冲躲了没几天,就被老头子逮个正着,想逃都没机会。

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坚持走自己的路,长孙冲掏出了刀子,没敢跟老头子比划,直接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都别动,谁都别过来,谁敢过来老子就弄死自己。”

哈哈……,老子狠起来连自己都杀,就问你们怕不怕。

长孙无忌被吓了一跳,连忙止步,指着长孙冲喝道:“逆子,你想干什么,给老夫把刀放下。”

到底是文化人,如果换成李靖之类的武疯子,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长孙冲挣扎许久,艰难说道:“爹,您回去吧,我,我喜欢这里,我不想再按您给我安排的路继续走了。”

长孙无忌气的直跺脚:“你这逆子,你……,你说,是不是李德謇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药,翎府这破地方有什么好。”

儿子自己的好,那啥别人的强。

同理可证,儿子学坏了那指定就是别人教唆的,老长孙倒是能掰扯明白这事儿。

“爹,这是儿子的想法,与李德謇无关。”长孙冲刀不离脖子,铁骨铮铮:“经历过这次野外生存,儿子终于知道什么是大唐军人,儿子想要跟他们在一起,若干年后,儿子将带领他们为大唐拓土开疆,扬我大唐军威。”

长孙无忌:“……”

啥意思,你到底啥意思,咋弄的老子像是大反派一样呢,合着是老子不让你报效国家了呗,特么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不会说话了呢。

无奈,儿子的命还是最重要的,有啥话回家用棒子心平气和的跟他好好说吧:“你,你先把刀放下,留不留下咱们一会儿再商量。”

“不,爹,今天我是不会跟您走的,您回去吧,儿子要留下参加一个月后的军中大比,到时候一定堂堂正正拿个第一回来给您看看。”长孙冲摇摇头,因为动作过大,脖子上沁出一丝血痕。

长孙无忌被吓了一跳,他哪知道长孙冲其实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连忙退后两步,连连摆手:“好,好好好,你,你留下,留下成了吧。”

“多谢爹爹成全,而且,此事与李德謇毫无干系,爹,你也不要再去找他麻烦了。”长孙冲并未因为老头子答应自己留下就把刀放下,反而一脸凝重的替李昊开脱。

这下长孙无忌也没招了,那么多人听着呢,他就是再不要脸,也没办法找李昊麻烦了。

“走吧,走吧,儿大不由爷,由他们去吧。”李勣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拍拍长孙无忌的肩膀,替他解围。

“这……,唉!”长孙无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长孙冲一眼,狠狠一跺脚,在李勣的陪伴下离开。

随着老头子的离开,长孙冲一股坐到地上:“唉妈,可吓死我了。”摸摸脖子上的血痕,疼的咧了咧嘴:“李德謇啊李德謇,你特么这次害死老子了。”

皇宫大内,李昊打了个哆嗦,狐疑的四下瞅了瞅。

风阵阵,为什么总觉得有人想要害我。

一个大内军从外面进来,四十多岁,凑到李二边与他耳语几句,时不时还向李昊瞟上几眼,搞的小李同志后背直冒冷汗。

片刻之后,李二挥退了那军:“李德謇,长孙冲的事暂时就先这样,朕问你,全军大比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李昊心微微一松,想着前几天打听来的关于全军大比的内容,不屑说道:“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分分钟搞定他们。”

李二显然并没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捻着颌下几绺胡须,若有深意的说道:“呦呵,还狂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故弄玄虚。”

故弄玄虚?李昊眨巴着眼睛,脑子一:“陛下,大比的事儿吧,之前臣也大概了解了一下,两军对垒,一通鼓一通锣,彼进我退,我进彼退。这么个比法能比出什么呀,根本显示不出真实实力。”

“哦,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昊道:“臣觉得要比就真刀真枪的比,来一场与真实战争无异的演习,双方人马摆开阵式,有攻有守,或是夺城或是守城,各凭本事战上一场才叫全军大比。”

李二一听顿时来的兴趣:“真刀真枪比上一场,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出了伤亡怎么办?”

“近战用木刀木剑,涂上白灰,一砍一个印子,出不了太大问题,事后‘验伤’,‘重伤’退出,‘轻伤’继续就成。另外,还可以多扎些草人用来代替敌军,远程攻击看看有多少命中要害,就淘汰多少人。”

演习嘛,就要像演习的样子,一窝蜂冲上去乱大一阵然后再退回去算什么演习,小孩子过家家也没有这么简单好不好。

自从了解了大唐的全军大比是怎么一回事,李昊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主要是他的部队在这样的大比中根本不占任何优势,先不说人数多少,装备的优势首先就被限制了。

而按照他所设计的演习则不一样,首先他可以使用弓箭,另外还有火器助威,历来相信大炮兵主义的李昊完全有信心,在战斗还没开始之前,翎府便可以轻松干掉一半的‘敌人’。

至于接下来的近战就更简单了,不管是拼体力还是拼技巧,已经训练了近五个月的翎府可以说谁都不怕,不吹不黑的说,真打起来不敢说一换五,一换三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然,翎府的真正实力并不在正面战场,别的不说,首先李昊自己就不善长冷兵器作战,同样也不懂如何指挥大兵团作战。

出于特种大队,他最善长的还是小股部队渗透作战,敌后袭扰,斩首作战等等。

李二像是在思考李昊建议的可行,良久才说道:“此事你先不要着急,回头朕与你爹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再告诉你结果吧。”

李昊就这样被轻轻松松的打发了出去,李二却开始召集人手商量全军大比的事。

不得不说,李昊这段时间实在是过于招蜂引蝶了,李二在内部会议上将他的建议一提,立刻反响如潮,老人渣们个个磨拳擦掌,叫嚣着战法任他选,老子们分分钟教他如何作人。

李靖对此表示很尴尬,家里那小子咋这么受欢迎呢,莫非是这段时间浪的过头了。

事成定局,李二轻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咳,既然众卿家都赞成,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战场如何选择,长安周围好像没有什么适合攻守的城池,随便选一座城,又怕引起百姓恐慌,此事你们觉得应该如何解决啊?”

“这有何难,解铃还需系铃人。”长孙无忌淡淡发表了一个很有哲理,又很有深意的建议。

“是啊,既然是李家娃娃提出来的,那自然由他解决。”

“臣附议。”

还没等李靖提出反对意见,一群老货已经兴冲冲的开始落井下石。

长安已经好久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发生了,老货们开始闲的蛋疼,不搞事才是咄咄怪事。

就这样,李昊在不的况下,再一次被坑了,当然,一同被坑的还有他爹李靖。

回到家,李靖在心平气和的况下找来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棍子,又安排好守在院墙四周的家将,仔仔细细又观察了一会儿,这才派人去找李昊。

“爹,您找我?”李昊走进后宅的第一时间就发现况不对,站在院子门口不死活肯进去。

李靖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蔼可亲的对李昊招招手:“你过来,咱们爷俩好好聊聊。”

“聊什么?”李昊十分警惕的向前走了两步,摆出一副随时要跑的动作。

事有反常必为妖,李昊已经不记得上次家里出现父慈子孝这个场面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老头子找自己一准儿没好事。

李靖倒也不强求,啧了一声:“啧,德謇呐,今是你向陛下建议修改大比方式的?”

“对啊,怎么了?”李昊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怎么了……,这个问题问的好。”李靖起转了两圈:“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为父问你,你能在一月之内,建一座高两丈,宽五百步的城墙么?”

“能啊,怎么了?”李昊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就是高六米,宽五百米的城墙么,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李靖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心态平和一些:“能?你确定?为父忘了告诉你,城墙宽度要达到三丈。”

李昊总是觉得老头子话里有话,一个月之内要建出这样座城墙干什么呢?该不会是……。

李昊脸色一变:“爹,你弄城墙干什么?干不会想要那啥吧?”

李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抄起放在门口的棍子:“放!老子弄城墙干什么,你说老子弄城墙干什么,要不是你在外面妄加评论,老子何至于一月之内建起一座城池,李德謇啊李德謇,你是老天派来惩罚老子的嘛?!”

第一五三章 ??看笑话的来了

棍子最后还是没有落到李昊的身上,因为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去逛街的老妈红拂回来了,轻飘飘一句话让老头子放弃了追杀李昊到天涯海角的打算:“夫君,不管德謇犯了什么错都是妾身的责任,所以要打您就打我吧。”

李靖无奈放下手里的棍子:“夫人,你不知道,这逆子,这逆子竟然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说什么以前的军演全都是儿戏,要想知道军队的真实战力,就要真刀真枪的拼一把。”

红拂看了一脸呆萌的李昊一眼:“夫君,德謇说的很对啊,以前的军演妾身也不是没见过,一群人咋咋呼呼打了半天,最后连个伤的都没有,这有啥意思。”

李靖:“……”

顿了顿,急赤白脸的吼道:“可夫人你知不知道,正因为他一句话,为夫却要在一月之内建一座高两丈,宽五百步,厚三丈的城墙。”

“什么?”红拂脸色变了变:“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欺负人嘛。”

红拂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她很清楚,便是正常时节,修一座这样的城墙也需要半年之久,况且眼下又正值春耕,无法征调民夫,一月之内修这样一座城墙无异痴人说梦。

李靖气咻咻盯着李昊,冷哼一声说道:“这不是欺负人,而是那些老货打算看老夫的笑话,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这逆子妄言所致。夫人,你说,这逆子该不该打。”

红拂一下子左右为难了,说不该打吧,李昊这祸惹的着实不小,若李靖无法在一月之内把城墙建好,丢人事小,耽搁了全军大比怕是有渎职之嫌,可说是该打吧,看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

正思讨间,却听李昊说道:“爹,娘,不就是一城墙么,这不算啥,只要朝庭出材料和工钱,一月之内,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李靖大怒:“混帐话,你用什么完成,别告诉老子你要大量征调民夫,眼下正是农忙,你要敢征调民夫,立刻就是千夫所指,我李家也会留下千古骂名。”

李昊躲到老妈红拂身后:“怎么可能,爹,你儿子很优秀的,别说只是一面城墙,就是一整座城池,那也不叫事儿。”

李靖这个气啊,可红拂拦在中间,他拿李昊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招了,大不了用木头搭个架子,假模假式的糊弄一下,反正白日里商量的时候那些老几巴灯对城墙的坚固程度也没啥要求。

老头子走了,老娘也走了,李昊一个人揉着下巴站在院子门口。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呢,不就一座城墙么,我真的可以在一个月之内修起来啊。

“少爷。”管家老陈凑上来,忧心忡忡的说道:“少爷,您这次真的做错事了。”

李昊嘿嘿一笑,忽然反问一句:“老陈呐,相信你家少爷不?”

老陈有些为难:“少爷,一个月真的修不起一座城墙,这可是大工程。”

“少爷只问你信不信,没问你能不能。”

老陈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摇摇头:“少爷,不是老朽不相信,实在是……。”

“好了好了,别说了。”李昊知道老陈还要继续一个月修不起一座城墙的问题,摆手打断他道:“这样吧,你去外面打听一下,看看哪里有石灰窑卖,有的话,多买几座,少爷有大用。”

“啊?”老陈诧异的抬起头:“少爷,您买石灰窑作什么?”

“少废话,让你买就去买,没钱就去帐上支,给你两天时间,办不好你就别回来了。”

打发走了老陈,李昊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

石灰石、粘土、石膏,烧制水泥的必备原料,所差的只是比例。

将所需要的材料记下来,李昊便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是的,就是制定作战计划,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如何偷袭,各种方案全都要有。

至于修城墙……水泥都没烧出来修哪门子的城墙。

接下来的两天,老头子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是在忙着修城墙吧。

这种事李昊插不上手,反正有些事说了老头子也不相信,不如过几天用事实说话。

老陈倒是没让李昊失望,在他交待的第二天便搞定了石灰窑的事情,李昊亲自监督,用了两天时间,经过十口窑接连不断的试验,第一批水泥在万众瞩目中新鲜出炉。

盯着堆在一起的深灰色粉末,老陈不大确定的问道:“少爷,这就是您说的水泥?”

“对,这个就是水泥。”李昊信心十足的点点头:“一会儿让人装一些,再买点石子,沙子啥的,少爷让你们见识一下啥叫混凝土。”

“混……混啥土?”老陈听着新名词,满头雾水。

“混凝土。”李昊强调了一下,随后摆摆手:“哎算了,等过几天你就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厉害了,现在先去办事。”

“哎。”老陈转身吩咐人办事去了。

李昊则带着人装上满满一车的水泥往家里赶,临走前又吩咐人继续烧水泥,先万别停。

……

……

三天后的夜里,李靖回来的时候,难得的发现李昊竟然在家,看情况似乎是在等自己。

“有事么?”瞅了一眼迎上来的儿子,李靖淡淡问道。

修城墙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破罐子破摔吧,李靖这个时候已经认命了,倒是没再训斥李昊。

李昊也不在乎老头子冷言冷语,起身来到花厅外,指着一块灰的石板:“爹,你可识得此物?”

“这是何物?”李靖眉头皱了皱,条件反射让他觉得李昊又要搞什么新花样。

“这个叫混凝土预制板。”李昊说着,递给李靖一把大锤。

李靖没接大锤,反问道:“你小子又要干什么?”

“没啥,就是想让您试试这东西结不结实。”李昊把锤子重新交给待在一边的铁柱,深情款款的看着灰色石板道:“此物坚如铁石,制作简单,只需将水泥,沙子,石子混在一起搅拌均匀再晾干便可。”

李靖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想开口,却见铁柱已经将铁锤抡了起来,狠狠一下砸向地上的预制板。

“哐”一声巨响,在李靖的注视下,预制板上面多了一个白点。

嗯?没有碎?也没有裂开?

李靖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凝重,隐约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指着预制板对李昊说道:“你刚刚说……这东西是做出来的?”

李昊点点头,笑着说道:“对啊,这东西制作十分简单,弄一个木头盒子,将混凝土浆灌进去,三天后再打开便是此物。”

说完,李昊怕老头子听不明白,特地解释道:“当然,这东西也可以用来修城墙,只要盒子弄的大一些就可以,灌注好之后只需三五日便可达到现在的硬度。”

“此话当真?”李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背不驼了,眼不花了,定定看着李昊问道。

李昊委屈道:“爹,孩儿啥时候骗过您,当初我说一月时间修座城墙没问题就是因为有混凝土存在,可您非要一意孤行。”

“哼,既有此物,何不早些拿出来,红口白牙就想让为父相信,你以为谁都跟长孙冲那么傻。”

诶?怎么扯到长孙冲身上去了?

等等,似乎自己好几天没去翎府了,也不知道长孙冲那货咋样了,有没有后悔。

想到长孙冲,李昊意识到自己必须回翎府看看了,就算不为长孙冲,也要为全军大比做好安排。

“爹,这混凝土如何配制我已经都告诉老陈了,有啥事回头您问他就成,我得回去准备大比的事情了。”

不管混凝土是否真的有作用,但至少算是多了个解决的办法,心情大好的李靖对儿子摆摆手:“嗯,去吧去吧,到时候好好比,不要让为父失望。”

接下来的时间,长安城表面风平浪静,但私下里却是暗潮汹涌。

无数人都在等着看李靖的笑话,一个月时间,能把地基打出来就不错了,筑一座长五百步,高两丈,厚三丈的城墙,筑个几巴。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谁让李靖家那个崽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呢。

你那么优秀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会医太,会作诗,会练兵,哦对,还会做菜。

真不知道那小子还有什么不会的。

羡慕嫉妒恨的众人全都眼巴巴等着呢,只等一个月后城没筑起来,又或者李靖弄个假的出来应付,再好好嘲笑他。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四月,验收的时候终于到了,李二带着一众朝臣来到城北龙首原全军大比的演武场。

离着老远,便看到一座长五百步的城墙如巨龙盘横卧在远处,上面垛口林立,旌旗如云。

“呦呵,还真像那么个样子。”候君集远远看着那巨龙盘的‘城墙’发出一声感慨。

一边立刻有某老货接过话头:“就是不知是不是银样蜡枪头,千万不要中看不中用才好。”

“看看,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二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李靖,一马当先向着远处盘踞在龙首原上的‘城墙’而去。

第一五四章 ??墙、城墙

新建的城墙果然是木头的,大块大块的木板拼凑在一起,看上去……很整齐。

老货们跟在李二身后,近距离欣赏了一下李靖花了一个月时间赶制出来的木墙谁也没说话。

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家同殿为臣,平时吃吃喝喝称兄道弟,如果这个时候再落井下石那就是不厚道了。

好半天,程妖精那老货在李二身后干巴巴笑了一声:“那个……,这,这墙看着挺结实的哈,一个月的时间弄成这个样子,不容易,呵呵,不容易啊。”

“嗯,是挺好的。”李勣尴尬的附和。

“这样也不错嘛,大比之后还可以拆掉,省得浪费。”柴绍接过话头。

李靖表情平静,无悲无喜,像没事人一样陪在李二身边,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长孙无忌这个时候也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过于冲动,祸不及家人嘛,再说自家大小子执意从军也并非是全是李德謇的责任,都是成年人了,遇事总该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人云亦云不是。

气氛有些沉闷,老货们连尬聊的心思都没了,一个个盯着木质的城墙沉默不语。

李靖却在此时来到所谓的城墙下面,不动声色的介绍起来:“陛下,诸位同僚,此城长五百六十八步,厚三丈二尺,高两丈,有马道四处,城门两座。自二十五日之前动工,耗资一千四百贯,动用人力两千四百,牛马共两百。”

众人:“……”

没完了是吧?老子们承认之前是有些不地道,可你李靖也不能这样吧。

不就是一木头城墙么,拿来表什么功,陛下还在这里呢,难道是想卖惨?

李二自然也知道李靖是被自己给坑了,看着那木头城墙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可随着李靖的介绍,这位帝国主义头子心里开始变的不舒服起来。

所谓君为臣纲,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朕让你修座城墙怎么了,怎么了,就算朕有错,可你也不用当众卖惨来羞辱朕吧。

当下,李二把脸一沉:“药师,朕想知道,你督造这城墙既然有马道,不知上面可否真跑得马?”

李靖微微一笑:“陛下稍安勿躁,臣还没有说完。”言罢,对不远处静候的几个工匠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把模板打开。”

什么模板?什么打开?难道这墙里还有东西?

看着几个匠人拿着撬棍过来,随行的禁军来到李二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其余老货纷纷向两边散开,站成一排,打算看看木板后面到底有什么。

几个匠人的动作很快,撬棍对准木板之间的缝隙插进去,用力那么一撬,随着‘吱呀呀’今人牙齿发酸的声响,一块比城门小不了多少的木板被撬了下来,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墙面。

众老货不由大皱其眉,谁也不知道木板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城墙?

这不可能啊,不管是所花费的资金,还是动用的劳力,又或者时间,都不足以修建如此宽阔的城墙。

或许只是某些特殊位置吧,像不像作笔成样嘛,总不能偌大城墙都是木头的,修一点石头的也在情理之中。

程咬金向来都是急先锋,凑上去在青灰色的墙面上拍了两下,回过头咧着大嘴道:“不错,很结实,李靖,你这一手厉害啊。”

李二翻了个白眼,程老匹夫这戏演的太假,想替李靖求情的意思也太明显了。

李勣,秦琼二人也凑了上去,他们两个比较认真,围在青灰色墙面那里看了又看,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之后,老秦从一个匠人手中拿过撬棍,看向李靖。

意思很明显,我要试试,可以不。

李靖微微点头,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表情。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秦琼秦二哥手持撬棍,猛然发力,“哐”的一声响,秦琼被震的手心发麻,再看那青灰色墙面,竟然只有一个白点。

程咬金目瞪口呆:“这墙怎地如此结实,二哥勇力过人,便是长安的城墙怕是也挡不住他那一戳,这墙怎地只有一个白点?”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这墙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是钢铁?

不对啊,如果是钢铁声音应该很响才是。

众老货面面相觑,纷纷看向李靖,就连李二惊的也从马上下来,来到那青灰色城墙前面,用手试着摸了摸,顺带拍了两下,纳闷的问道:“药师,这城墙为何如此坚固?莫非你使了什么仙法不成?”

因为对城墙的坚固程度过于震惊,李二这会儿连生气都忘了。

“陛下,此墙为混凝土所制,坚固程度可比金石,实为建城不可或缺之物。”李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混凝土?”李二皱眉,又是新名词。

李靖语带得意的道:“哦,混凝土乃我儿德謇呕心泣血,苦心钻研数年所得,此前正打算献于陛下御前,然又恐言之无物,故而便用在了此处。”

李二眨眨眼睛,又是呕心泣血、苦心钻研,合着你老李家就没别的词可用了是吧,父子俩都是这一套词儿。

再说就你儿子那干吧体格,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总是泣血难道就不怕吐血而亡?

点点头:“德謇这孩子着实是个人才,朕必不会亏了他。不过药师,如此神物想必花费的人力物力都不小吧?这段城墙可否都是用此物所建?花费几何?”

“这个……”李靖有些尴尬,看了看城墙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程咬金性子急,忍不住催促道:“哎呀,有什么这个那个的,李靖,你倒是快说啊,到底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天才把这段城墙修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李靖抬手指了指城墙,用十分耐人寻味的语气说道:“花费一千两百贯,用时二十五天,用工两千四百,牛马两百。”

李二听完有些不乐意了:“这不用你说,朕知道这城墙你一共用了一千两百贯,耗时二十五天,用工……”

说了一半,李二陡然停住眼睛瞪的跟灯笼似的,一把扯住李靖:“李药师,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朕,这一整面……一整面城墙,都,都是……都是此物所建吧!”

不仅仅是李二被惊到了,老货们同样被惊到了。

如果二十五天修筑出来的城墙,真的全都如刚刚被秦琼所戳位置一样结实,那特么这混凝土可就真的成了神物了。

终于,李靖开口了,用一种十分招人恨的语气说道:“是的陛下,这一整座城墙都是混凝土所制,若是诸位同僚不信,可以一试。”

试就试,谁怕谁啊。

只要是拿得动刀枪的,老货们一哄而散,各自抓着几个匠人:“拆,所有木料全都拆,老子们倒要看看,这墙到底是不是全都砸不烂。”

一个两个,一群老货散布在城墙下五百余步的范围内,或是用锤,或是用撬棍、刀斧,总之凡是能用上的大家伙,用都被使了起来,拼了命的往城墙上招呼。

八十,八十,一刻钟以后,数十个某大锤累的气喘吁吁,纷纷摇头,对这座城墙表示无能为力。

实锤了,混凝土这东西的确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尤其是在厚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

整座城墙外面的木板已经全部被拆掉了,原本黄色的巨龙变成了青灰色,李二立于城头豪情万丈,仰天长啸:“天佑大唐,得此神物,我大唐万事无忧矣。”

众老货齐齐下拜:“陛下洪福齐天,天降祥瑞,大唐,万胜!”

“哈哈哈……众卿平身!”心情大好的李二也顾不得李靖之前的无礼了,拉着他的手并肩在城头上并肩而行。

没办法,人家儿子争气,老子沾了儿子的光,不服?你们也生一个能研究出水泥的儿子去呗。

之前的一个月,李靖在众老货的调侃中过的是度日如今,今日一朝得势,老脸笑的跟朵花似的。

至于当初拿着大棍子追得李昊满院子跑……。

欸?有这回事么?

没有吧,有的话也是棍棒出孝子,试想一下,如果不拿大棍子抽那混小子,他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

李靖越想越觉得正确无比,不知不觉手又开始痒了,要不回家再抽那小子一顿好了。

原本还觉得有些对不起李靖的老货们怎么看李靖都觉得这家伙不顺眼,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老家伙也不知道哪柱香烧对了,儿子竟然长了那么大的出息,这泥马还让人怎么活。

另外还有这城墙,这东西这么结实,全军大比的时候岂非成了作弊神器?不管谁来守城那都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坑,李家父子还真是坑,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把修城墙的活儿交给他。

与李二同行的李靖不着痕迹的将老货们复杂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那份得意就别提了,尤其是听到英明的皇帝陛下又给儿子添了两百户的实封之后,更是心花怒放。

第一五五章 大比之前

李二很兴奋,李靖很高兴,老货们……老货们当然也高兴,可就是笑的有些勉强。

人这一辈子能够无欲无求的不多,日常攀比才是常态。

年轻的时候拼爹,谁谁谁老子又升官了,谁谁谁老子又买辆豪车,谁谁谁老子买别墅了。

人到中年,不拼爹了,改拼儿子,一见面……。

“哎呀,你儿子最近在干什么呀,大学毕业了吗?找工作了没有。”

“唉,我儿子不争气,没找到好工作,只能混个公务员当当,早九晚五的,就那么回事儿吧。”

“哎呦,那可比我儿子强多了,我儿子不争气,毕业只能自己创业,好在运气不错,上个月赚了人生第一个一百万。”

古往今来,人都是一个样子。

事实上,除了科技一直在不断进步,人类的思维其实还是老样子,两千年前和两千年后并没有多少本质上的区别。

书归正传。

一群老家伙们站在城头上对所谓的混凝土个个赞不绝口,其间,李靖被长孙无忌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嘀咕起来。

“药师啊,你不会怪我当初多事吧?你知道,当时我并没有坑你的意思,建议陛下将建城的任务交给你,不过就是个玩笑。”老长孙笑的并不比一只狐狸好多少,而且还是一只胖狐狸。

李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理解,理解,换成是我,估计我也能这么干。”

长孙无忌讪讪一笑,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哎对了,我听说你家德謇弄了百来个新罗船匠,药师,这事儿你知道不?”

“新罗船匠?他想干什么?”

李靖诧异的眼神让长孙无忌霎时间明白自己‘失言’了,连忙摆手:“没,没啥,可能德謇那孩子就是单纯觉得人手不够用呢。”

“无忌不必替他遮掩,这小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待会儿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他。”明知道长孙无忌在挑唆,李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结了个疙瘩。

理由是这小子没拿自己这当个打几巴棍儿,弄回来一百多人竟然连个屁都没放,这万一要是有什么间隙混进来,可怎么解释。

嗯,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不过……谁让李靖是当爹的呢。

除了这一点小小的插曲之外,整个工程验收大会进行的十分愉快,尤其是李二,更是雄心勃勃,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条横亘在龙首原的混凝土城墙代表了什么。

只有李昊清楚,那城墙也就是看着不错,实际上……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些人必将为这面城墙懊悔。

为什么?

呵呵……,没记错的话,按照正常历史轨迹,若干年后龙首原会有一个叫大明宫的宫殿群拔地而起。

但现在嘛,想修大明宫,必须得把那丑陋不堪的混凝土城墙拆掉。

五百多步长,三丈多厚,两丈高的水泥坨子,到时候估计得砸了。

“德謇,想到什么了,咋笑那么猥琐。”长孙冲顶着满头汗,远远跑了过来,见李昊正一个人傻傻笑的十分开心,拍了他一下问道。

李昊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说话?还想再跑十圈是吧?”

要说这长孙冲还真是有毅力,自从觉定留下之后,立刻把自己看成了翎府的一份子,日常训练啥的一件不落,非但如此,某些情况下还会给自己加量。

这也就是他身体底子厚,换一般人早就被练趴下了。

“别别别,我服了成吧。”长孙冲连连摆手,吐着舌头道:“我这肠子都快跑断了,再跑非死了不可。”

李昊岔开话题:“你那一团人马准备的怎么样了?火器用的还熟悉吧?”

长孙冲舔舔干裂的嘴唇,踌躇满志:“嗯,基本上已经掌握了,现在正在进行投掷训练,两天后进行实弹演练,等演练完估计大比就要开始了。”

“有信心?”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咱们代表的是左翎军卫,余下十五卫全是对手,你觉得能赢?”

两人彼此相视一眼,爆出一阵猥琐的笑声。

大唐十六卫,或许以前彼此间战力相当,但是现在嘛……。

笑罢,李德謇正色道:“这两天回去一趟吧,估计这么长时间你家老头子应该消气了,况且……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营里,将来总是要回去的。”

长孙冲摇摇头:“再说吧,我怕回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或许……等赢了比赛再回去更好一些。”

李昊点点头,没说什么。

整个翎府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再次淘汰了一批人,眼下只余六百人左右。

这六百人被李昊分成三个团,每团两百,分别由长孙冲、程处默、李震三人负责。

其中长孙冲负责的一团人马为火器部队,主要装备全是各式火器;

程处默负责的是突击,全团以近战武器为主。

李震则负责军械,大量远程攻击的军械全部由他那一团人马掌握。

大唐军制,十人一火,设火长;五火一什,设什长;两什一旅,设旅帅;六旅一团,设校尉;四旅一府,设都尉,再往上便是郎将,到了郎将的位置,便已经不正式带兵了。

像翎府这样的,说来已经是严重缺编,少了一半人嘛,不缺编都怪了。

不过有李昊之前的条件打底,翎府的军饷还是跟以前一样,这里的一样指的是总额一样,发到手下军士手中便等于翻了倍。

也正是因为这样,左领军卫其它几府的士兵看向翎府士兵眼珠子都是红的。

毕竟翎府之前的军饷就是他们的三倍,现在随着人数越来越少,已经变成了六倍,更不要说那些一看就很高级的装备。

奈何翎府现在正在整训,不接受其它人的加入,眼馋也只能看着。

眼看着全军大比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大比的前一天。

一支支队伍离开自己的驻地,开进龙首原,按照安排好的位置扎营。

到了这个时候,长孙冲想不见长孙无忌也不行了,比竟左武候卫驻地就在左领军卫边上不到两里的地方。

于是……。

“大将军,大公子来了。”左武候卫大营,长孙无忌的亲卫掀帘走入中军帐,身后跟着一身迷彩作训服的长孙冲。

“那逆子还有脸来?”帐中,长孙无忌手拿棋谱,品着香茗,头不台眼不睁的问道。

长孙冲一看这架式,连忙上前:“父亲,孩儿不孝,惹您生气了。”

“哼。”老长孙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长孙冲对着帐中众人摆摆手,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等帐中只余自己和老头子,这才小心的走过去,站在老长孙身边低声说道:“父亲不要生气了,孩儿,孩儿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长孙无忌没有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过。

长孙冲只能继续说道:“父亲,孩儿知道从军一事会让您颜面无光,可您想想,我长孙家偌大家业,若无实力如何自保,或许与长乐妹妹成亲可以护得一时周全,但谁又能保证不出万一呢。”

长孙无忌放下手里的书:“你既然我长孙家树大招风,就该韬光养晦,何必非要事事出人头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不懂么?我长孙家权势已经够大了,你现在又把手伸入军中,你让陛下怎么想。”

“父亲,您在一天,有姑姑照应,长孙家必然无虞。孩儿担心的是以后,若您与姑姑全都百年……。”

“屁话,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长孙无忌狠狠一拍桌子,吓了长孙冲一哆嗦。

过了良久,老长孙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先这样吧,既然你执意要留在军中,那就好好干,别让人小看了我长孙家。”

“是,父亲放心,孩儿定能拿下这大比头名。”

“哼,拿下头名也是给李靖家那小子当垫脚石,若想出人头地,还是要看你今后的表现。”长孙无忌看都不看儿子,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长孙冲无奈退了出去,站在老头子营帐门口,努力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了心情之后,这才大步向营外走去。

大比在即,一切都用实力说话吧。

回到左领军卫驻地,李昊等人正聚在一起,面前的桌上摆着百十个铜钱,见他进来程处默立刻叫道:“老子赢了,这小子没被他老子打残,给钱,快给给钱。”

长孙冲立刻满头黑线:“你们竟然拿老子开赌盘?”

“无聊嘛,赌一下你回去之后会不会被你家老头子打断腿。”李昊有些遗憾的将面前的铜钱全部推向程处默,摇头叹了口气:“我输了。”

长孙冲:“……”

你们也是个人?当初是谁跟老子说回去一准儿没事的?

合着都在骗老子,都想看老子笑话?

想通了其中关窍,长孙冲整个人都不好了,冲上去与几人扭打起来。

一时间,左领军卫驻地中军帐旁边的小帐篷里鬼哭狼嚎。

中军帐,李勣痛苦拍拍额头,这帮小年轻减压的方式好独特,自己要不要帮他们一把,一顿军棍抡下去,应该全都老实了吧。

第一五六章 ??神火飞鸦

次日一早,嘹亮的号角声在龙首原各处响起。

清晨的薄雾中,一直直队伍开出营地。

待列阵完毕,太阳正巧自地平线喷薄而出,照在士兵的甲胄之上,反射出万道金光。

李二站在高台之上,望着下面万余大军,激动的摩拳擦掌。别看他现在是皇帝的身份,可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公务,能走了皇宫的机会都很少,更不要说看大军列阵了。

李二身侧,十六卫大将军尽数到场,再远则是一些文官,全军大比是武将的主场,跟文官没太大干系,就好像科考的时候武将最多就是负责搜身站岗差不多。

只是……阵列中,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显的有些不合群,倒不是说那一小撮人表现的不好。

事实上,那一小撮人是所有队列中表现最好的。

不管横看还是竖看,那一小撮人所站的方阵都是直线,抖擞的精神,昂扬的斗志,顾盼之间狼视鹰顾。

左领军卫翎府,十六卫中唯一一支没有装备铠甲的队伍,但看上去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帅气,比那些穿着扎甲,晨风中依旧大袖飘飘的其它士兵一比……。

算了,没法比,这就跟瓷器与陶器没法放在一起比一样。

李二很满意,微微点头,对着下面道:“李德謇。”

“臣在!”李昊出列,单膝点地。

反正就算站直了,也还是在李二脚下,不如索性低调一些好了。

李二居高临下看着李昊,淡淡问道:“为何翎府不着甲啊?”

“陛下,翎府不需着甲,因为敌人注定要倒在进攻的路上,不会有与们碰面的机会。”

这么牛·逼么?

众老货面面相觑,下面各卫各府士兵咬牙切齿。

李二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等了好半天才开口:“你可愿第一个出战?”

“但听陛下吩咐,翎府上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李二听的心头大快,哈哈大笑道:“哈哈……,好,既如此,你挑一个对手吧。”

“无所谓。”李昊耸耸肩膀,看向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十余位同僚:“你们谁先来?”

“左卫愿意领教。”

“右骁骑卫愿高招。”

“可敢与我右领军卫一战。”

诶?右领军卫?这是对手嘛。

李昊目光一转,看向某个中年大叔:“牛叔,你右领军卫的?”

“不错,小子,可敢与老夫一战。”

李昊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好啊,反正我也不欺负你们,战法,场地你们先挑。”

哎呀我去,这太气人了!

牛叔好歹也是沙场老将,被一个小年轻如此轻视,差点气炸了肺,抬头看向李二:“陛下,臣斗胆请陛下允臣与这混账小子比一场攻城战,臣守,他攻。”

“呸,牛进达,你这老货不要脸了是吧?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是吧?对付几个毛孩子,采取守势就算了,竟然还要守城!”不等李二开口,候君集的声音传了下来,鄙夷味道十足。

牛进达眼珠子一瞪,寸步不让:“小娃娃口无遮拦,坐井观天,老夫便是要给他一个教训,总好过将来上了战场送命。候君集,若你不服等下大可下来较量一翻。”

候君集闻言大怒,当时就要下去,不想却被李二拦住:“好了,加在一起都九十多岁的人了,吵来吵去没的让人笑话。”言罢,看向下面李昊:“李德謇,你可愿接受牛将军挑战。”

李昊有些为难,看看牛进达:“臣愿意。”

“好,既然如此,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吧。”李二回身走向高台上已经备好的椅子。

下面正在列阵的十六卫军卒也顺势退开,将城下一大片空地让了出来。

牛进达来到李昊身边:“小子,别怪牛叔不讲道义,以大欺小,人这一辈子总要吃点亏,才会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李昊腼腆的笑笑:“嘿嘿,多谢牛叔了,不过……此战小侄未必是输。”

有些不放心儿子的李靖此时正好来到李昊身后,闻言‘啪’的就是一个大脖溜子:“逆子,休要胡言乱语,还不跟牛将军道歉。”

李昊被打的鬼叫一声,回头一看竟是自己老爹,顿时没了脾气,朝牛进达拱拱手:“牛叔叔,那个……我不是故意想要赢您,实在是仗着武器之利,实际真打起来,小侄未必是您的对手,以后还请牛叔不吝指教。”

李靖:“……”

牛进达:“……”

这小子是不是对道歉有什么误会?这话听着怎么像胜利宣言呢?合着还没打你就知道自己赢定了呗?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牛进达这样的老牌上贼又岂能没有脾气,当下气咻咻说道:“好,小子好魄力,老夫记住你的话了,只希望你翎府的实力能配得上你的嘴皮子。”

老牛走了,带人准备去了,李昊眨眨无辜的眼睛,蠢萌蠢萌的看向老头子:“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李靖能说什么,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拍拍李昊肩膀,颓然说道:“努力吧,别输的太难看。”

啥意思?老头子啥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咋地!

瞅瞅早已经摩拳擦掌的程处默、长孙冲、李震,李昊把手一挥:“哥儿几个,露脸的时候到了,咱们也去准备吧,让那些老货知道知道什么叫长江后浪对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程处默狞笑道:“嘿嘿,太好了,俺早就看那些老灯不顺眼了,不如今天就挨着个的刷他们一遍。”

“少说废话,快去准备,攻城梯准备好了没?别到时候登城再出问题。”

“放心吧,早准备利索了。”

相比于负责器械和远程攻击的李震和长孙冲,程处默的任务轻松许多,也不需要怎么准备,说话的功夫,两百来人已经带着五架长约两丈的梯子排好了队形。

另一边,长孙冲和李震二人则是推出二十架造型古怪的车子,站到了程处默那支队伍的前面,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刻钟。

此时再看城头,牛进达已经站了上去,一千两百府兵弯弓搭箭,站成两排严阵以待。

“开始吧!”李二见城上城下两支队伍全都已经准备好了,也不等半个时辰时间到,直接吩咐开始。

“准备,把那小子放进两百步之内再抛射,谁也不准提前发起进攻。”得到李二的命令,牛进达笑的狰狞。

作为守城的一方,又是齐装满员的一府人马,如果不能将那几个小屁孩一波带走,他这张老脸只怕要丢光了。

牛进达下令的同时,李昊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进攻,前进至城下四百步。”

“诺!”二十架长车被二十匹战马拉着很快运动到了距离城墙四百步的地方,战马调头,将车尾对准城墙停了下来。

搞什么?怎么不进攻了?这小子要玩儿什么花样?

牛进达一头雾水,还没等他想明白,一个传令兵跑上来传话,所有人撤下城头。

牛进达当时炸了:“直娘贼,凭什么撤?老子这仗还没打呢,作弊也不能这么搞吧。”

传令兵被骂的抬不起头,委屈的道:“不是,牛将军,您听我解释,刚刚小李将军说了,他那边武器威力太大,让我们用之前准备好的草人代替你们,否则会出现误伤。”

牛进达瞪睛一眼:“威力大又怎么了,这还离着四百步呢,鬼知道你们是不是勾结好了,打算让老夫先撤下去,好给他们接近城墙的机会。”

“没有,真的没有。”传令兵把头摇的飞快,吱唔了一会儿才道:“牛将军,我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当着陛下的面作弊,你说是吧。”

牛进达想了想,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

可看看城下,老牛又有些纳闷,四百步,这不是扯呢么,就算你拉来的都是八牛弩又能如何,难道四百步距还能把城墙射穿了不城,这可是混凝土的。

但最终,牛进达还是带着准备了半天的府兵撤了下去,尽管心中不满,但命令就是命令。

远处看台上,看热闹的老货们面面相觑,搞不清楚为什么牛进达会撤下来,难道想要作弊?这绝对不行啊。

李二同样眉头紧皱,这次的军演说是从实战出发,可实战军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也不知道啊,看着右领军卫撤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距离自己较近的李昊一方。

但见得翎府此时已经将马车上覆盖的东西撤了下去,露出车上一件件黑乎乎三角形的东西,一个两个猥琐的笑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又过了片刻,城头上一面旗帜挥了几下,一千两百只草人被立了起来。

坐在李二的位置,看不清城头有什么,只是影影绰绰看到一些影子,惊疑不定的情况下,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城下,长孙冲与李震对视一眼,互相比了个请的手势,客气的谦让了一会儿,这才同时来到那些马车中间,各自举起手中一面小旗:“神火飞鸦准备,3,2,1,放!”

第一五七章 ?打到没脾气

神火飞鸦说白了也就类似火箭弹,准头什么的不必说了,不可能指哪打哪,威力主要体现于火力覆盖。

这种本应在明朝才会出现的火器在李昊的引导下,提前出现在大唐,甫一露头就给上至李二,下至禁军狠狠上了一刻。

只见二十个颜色黝黑的三角形物体忽忽悠悠的飞向城头,有八个直接撞到墙上落了下去,四个越过城头落到了城墙的另一侧,仅有八个不偏不倚落到那些草人中间。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所有人都在好奇。

可就在这时,城上城下突然传来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

轰轰轰!!!

黑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数不清的稻草人瞬间四分五裂,地面上腾起冲天烟尘。

城下不远处还在抱怨的牛进达瞬间哑火,浑身颤抖有些后怕的道:“这,这什么!”

那些四分五裂,飞的到处都是的草人提醒着他,如果刚刚没有下城,而是固执的站在上面,此时手下一府人马估计连一半都剩不下。

这泥马是开挂了吧?大唐啥时候有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了!

看台上,李二猛的站了起来,城头上的一切都在告诉他,如果上面有人的话,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完了,没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存活。

其他还在对这场演习进行各种猜测的老货们也都闭上了嘴。

这特么是遭天谴了么?这么大的雷,如果不是城头已经换上草人,只怕一府人都会死光吧。

“可怜的老牛,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吧。”秦琼盯着浓烟滚滚的城头,喃喃说道。

“不一定,他还有人手,如果那些小家伙蹬城的时候慢一些,守城问题不大。”程咬金咂咂嘴,一对牛眼眨都不眨的看着远处城墙。

就在此时,翎府动了,只见程处默此时已经带人冲向四百步外的城墙,五架两丈长的梯子冲在最前面。

看热闹的老货中,立刻有人指出破绽,摇头道:“小家伙们反应不慢,可就是……经验太少,用两丈的梯子登两丈的城墙,这要是能上去都出鬼了。”

“是啊,不过就是仗着武器之利罢了,论打仗,这帮小子还是差了些。”

“不一定吧,我看这些小子挺有谱的,或许他们有什么其它方式登城也说不准。“

“其它方式?”有老货看了李靖一眼:“除非卫公给他们留了登城的渠道,否则不可能。”

李靖:“……”

老货们各抒己见,讨论的正欢,却见程处默已经带人来到城下,两丈的攻城梯在竖起来的同时,诡异的张开,等搭到城头的时候,已经变成近四丈。

随着云梯张开,随后而来的翎府军卒,如飞而至,毫不停留踏梯而上,一个接着一个,用老货们完全无法想像的速度冲了上去。

刚刚发生了什么?什么情况啊这是?这还是我们熟悉的那支唐军么?

大唐军队啥时候登城这么痛快了,这特么比从马道上城还快好么。

刚刚还觉着李昊他们经验少的老货们在程咬金刺耳的笑声中个个老脸通红,这脸打的‘啪啪’的直响,以后老子再也不瞎哔哔行了吧。

当然,老货们更多的是盯着李靖。

为啥,因为李靖是李昊他爹,而翎府又是李昊一手带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预。

李靖被看的苦笑连连,看来这黑祸自己是背定了,不管自己如何解释,估计也没人相信此等神兵不是出自己的手。

而与一众老家伙相比,李二才是最兴奋的那个,扼腕叹道:“厉害,当真厉害,果然英雄出少年,仗就应该这么打么,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方显我大唐军威!”说到这里,顿了顿,扭过头问道:“诸卿,有谁想要杀杀这些年轻人威风的,朕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没人吱声,傻子才吱声,战力如何先不说,单单那个会爆炸的东西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没有么?”李二再次问道。

“陛下,若是没有那会炸的东西,臣或许可以能一试。”

妈蛋,你还能要点脸不,你咋不说让人家把手脚都绑起来呢,李二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说话那家伙。

众所周知,领府只有六百人,人数本就只有其它府军的一半,若是再不让人家用好装备,那还真不如站那儿让你杀来的痛快。

牛进达这个时候已经自远处走了回来,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但却没人嘲笑他,如此狂暴的进攻方式,别说牛进达,换成任何一个人也都会束手无策。

“陛下,臣……输了。”来到李二面前,牛进达面红耳赤的低头说道:“请陛下责罚”

李二拍拍老牛的肩膀安慰道:“牛将军不必如此,需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帮小子搞的又是突然袭击,就算是朕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束手,故而将军不必挂怀。”

牛进达点点头,想了想又来到李靖面前:“李公,进达刚刚多有冒犯,还望李公莫怪。”

李靖连忙答道:“无妨,无妨,都是犬子无状,还望牛将军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牛进达摇摇头,没有说话。

败了就是败了,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李昊这帮小子凭着手中火器,几乎可以完虐所有老货。

不管什么样的战场,不管如何排兵布阵,老子就是一顿火器砸过去,然后收人头,就是这么野蛮,就是这么霸道。

想反抗?可以,但你必须有火器。

有火器就一定会赢?未必,因为你不会用。

等你学会?行啊,来年再说吧。

李昊、长孙冲等几个小子,凭着一手神火飞鸦力压众老货,没有任何悬念的夺了大比的第一。

当然,你可以不服,但却必须承认,贞观元年全军大比,左领军卫翎府势不可挡。

长孙冲回家了,带着无尽的荣耀。

勋贵子弟大比的时候,他的确是钻了空子,可这次他没有,完全就是凭借自己的实力。

后来组织的所谓汇报演出中,他率领的一团人马,简直就跟人型掷弹筒差不多,手雷丢的那叫一个准,指哪丢哪,一炸一大片。

所有参加大比的队伍中,无一人与之匹敌。

程处默也回家了,嘴咧的老大,他是当之无愧的勇不可挡那一类,配下发来的大狗腿弯刀很适合劈砍,刀锋所过之处如砍瓜切菜,无一合之敌。

精制的小型手弩,虽然没有配备多少,可这东西冲阵的时候用来偷袭再好不过。

李震也很得意,神火飞鸦就是他所掌控的,演习中牛进达的右领军卫造成了‘致命’打击不说,还把对方打的一蹶不振,连最后反抗的勇气都没了。

要知道右领军卫与左领军卫可是宿敌,参够战而胜之,不光他自己,就连他老子李勣脸上都有光。

至于李昊……他也回家了。

拆下家中大门,鬼鬼祟祟先下四打量几眼,待没看到人才慢慢走了进去。

是的,是拆不是推,为了逃走方便,李昊回家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门拆了,这样就算老头子想揍他,也有也退路不是。

事实证明,他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进家走了没多远,就看老头子正坐在花厅前面,正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回来了?”

“回,回来了。”李昊退后两步,摆了个随时准备逃走的姿势:“爹,我已经看到你埋伏的手人了,让他们出来吧。”

“行了,给老夫消停点。”李靖瞪了他一眼道:“今天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说说吧。”

李昊眼神闪烁:“这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火药么,上次因为有事耽误了,没有给陛下演示成,所以这次我就又弄了一些,打你们这些土……见识见识。”

好险,一句土鳖差点就冒出来了,李昊有些后怕。

谁知老头子竟然没有发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把火药交出去吧,这不是你能掌握的东西。”

“为什么?”

李靖说道:“太危险,那不是我李家应该掌握的东西。”

“可是……”李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老头子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此物已经威胁到了陛下的安危,如果不想以后背上抄家灭族的罪名,最好现在就交出去,至于交出去以后谁来负责此事,便与我们无关了。”

李昊有些无语。

这才一点点火药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么,老头子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万一将来我要是弄出一把大狙,那还不成了天下第一恶人。

李靖在吩咐完李昊之后,并没等他答应,又继续问道:“我听说你从新罗使者手中弄来了一百多新罗船匠,说说看,你准备做什么。”

“船匠当然是造船了,我打算打造一支船队,到海上去开拓见闻,教化四方。”李昊开始满足跑火车:“爹,您不知道,大海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长满香料的海岛,亩产数十石的食物,黄金构成的大山……”

不等李昊把牛·逼吹完,身后传来老娘的声音:“不准去!”

第一五八章 李二的想法

次日天明,大比继续,李昊得得瑟瑟跟在自家老头身后,头几乎仰到后脊梁骨上。

等到再次踏足演武场,立刻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咋,又出事了?

程处默远远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道:“德謇,有一个问题。”

“说呗。”李昊挑着眉毛,无所谓的说道。

程处默揉揉鼻子:“牛叔要跟咱们再比一场,还也要用跟咱们一样的武器,我琢磨着怎么也得给老人家留点面子,就替你答应了。”

李昊顿时无语:“处默,你糊涂啊,此事不应该答应的!”

走在前面,正在与程咬金、秦琼、李勣打招呼的李靖暗自点头,总算自家小子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其他几个老货也听到了李昊的话,个个面露得意之色。

然后,就听李昊继续说道:“处默啊,逮住蛤蟆攥出尿不是我们的作风,牛叔再怎么也是自己人,我们不能总是可他一个人祸祸吧。”

众老货:“……”

亏老子们还以为这小子良心发现,结果……想多了。

程处默煞有其事的露出为难表情:“那咋办,我和虫子、李震都答应了。”

虫子是长孙冲,冲、虫基本上同音,时间一长索性李昊、程处默等人就叫他虫子。

李昊叹了口气:“算了,既然都答应了,那就这样吧,大不了一会儿放放水,让牛叔输的不要太难看。”

真是太tm气人了,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好么。

李昊的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牛进达耳朵里,把个老贼头气的火冒三丈,直嚷嚷要给那几个小子一个好看。

废话不多说,双方士兵到场之后,准备工作立刻开始。

这一次,翎府守城,右领军卫攻城。

装备啥的拉出一套交给老牛之后,长孙冲带人来到距离城下五百步的地方开始挖坑,人头大小,挖好之后再把一批铁疙瘩埋进去。

这一切都是当着老牛的面做的,两百来颗铁疙瘩埋好之后,长孙冲带人后撤,又在城下埋了一批。

昨天有幸见过手雷的老牛脸当时就绿了,这tm是什么?拳头大的铁疙瘩就可以把方圆十步之内炸平,刚刚埋的那些有人头大小,若是炸了还有活路么。

看着长孙冲带人上了城头之后,李昊带着一脸贱笑对牛进达说道:“牛叔,该您的兵入场了。”

牛进达并未让自己的手下入场,而是黑着脸问道:“刚刚长孙冲那小子埋的是什么东西?”

李昊一脸轻松:“哦,就是几个大麻雷子,不过您放心,那东西有一好处,就是不踩绝对不响。”

牛进达脸更黑了,边上程咬金问道:“那要是踩了呢?”

“那还用问,一炸一大片呗,方圆三十步内,基本不会有活物了。”程处默接过他老子的话,得意的说道。

咕嘟,想到自己的兵一会儿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探路,牛进达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本以为这帮小子已经黔驴技穷,最多只弄了些手雷和神火飞鸦,这些东西说白了,不管谁装备上,都能发挥战力。

可万万没想到,这帮小子还有后手,而且还是绝户计,这泥马要怎么解,难道真拿人命去填?

“老牛,要不……还是算了吧,给年轻人一个机会,这场让他们赢了算了。”程咬金与牛进达那可是一起劫皇杠的关系,对他了解颇深,知道自己若不劝他,非出事不可。

牛进达果然如老程料想的一样不见棺材不落泪,想了想对李昊说道:“不,我不信,小子,除非你让老夫见识一下那东西的威力。”

李昊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处默,去放个大麻雷子,让牛叔听个响。”

“得嘞。”程处默答应一声,屁颠屁颠的去了。

时间不大,一颗地雷埋好,程处默拉着一根线跑到大概五十步之外,用力那么一拉。

‘轰……’,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巨响过后,地上多了一个直径近乎半丈的大坑。

牛进达的脸上跟开了染坊一般变了数变,最后终是摇头叹了口气。

这是演武,不是真的打仗,所以那几个臭小子才会当着他的面埋上地雷,而且还让他看清了埋雷的位置。

可若真到了战场上谁又会提前告诉你哪里有地雷呢,威力如此恐怖的东西对于士兵来说简直就是恶梦,只要踩上三、五颗,估计进攻的士气就会被打破,接下来别说进攻,能不能撤回去都说不准。

李昊等四人组兵不血刃的再次赢了老牛,个个喜笑颜开。

李二也是看的龙颜大悦。

他才不在乎谁输谁赢,反正都是大唐的军队,战力越强越好。

至于手下之间会不会有矛盾?

嗯……,有矛盾才好,若是万众一心,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带上磁石,将埋好的地雷挖起来,将演武场重新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余下的十五卫开始的第二名的争夺。

木刀木剑抡得虎虎生风,看的李昊热血沸腾,不断大声叫好。

对他来说,黑火药弄出来的武器也就那么回事,若是抛开比赛之类的东西,群殴显然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李二看了一会儿,被李昊吵得心烦,便将他叫到身边,亲切的问道:“德謇呐,朕看你的那些火药武器满不错的,如果大规模装备到军中,你觉得如何?”

李昊把注意力从演武场接回来,耸耸肩膀道:“也就那么回事儿,陛下,这东西也就是声音大点,只要掌握了规律,其实弄不死多少人。”

李二脸色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而事实上,李二的确被小看了。

黑火药而已,燃烧慢,爆发力小,安全性差,在李昊看来除了用来做鞭炮还真是啥都干不了,当武器也只是发挥余热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昊才会固执的称呼手雷、地雷以及神火飞鸦之类的东西为大麻雷子。

可从未见过万炮齐发的李二不这样想啊,接连看了两天黑火药‘大发神威’,这位帝国主义头上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用黑火药来武装自己的军队了。

土鳖,李昊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李二,鄙视一翻才缓缓说道:“陛下,不是臣扫您的兴,就眼下来说,火药最多只能当成辅助,不能当成常规武器,虽然此物看上去威力很大,可对后勤的要求却非常高。

您想想看,现在的十六卫,就算脱离了后勤,只要士兵还能动,他们就可以用手中的刀一直战斗下去,但换上火药则不然,没有后勤,那些武器就都是摆设,士兵等于手无寸铁,这样一来等于无形中削弱的军队的战斗力。”

李二闻言微微点头,但却并没有放弃原本的打算:“那要是有办法既能让军队用上你的那些火器,又能保证后勤不断呢?”

“陛下,这是不可能的,人力有时穷啊。”李昊苦笑,李二这人太过追求完美,这不行啊,说好江山美人只能选一样的,你都要了,还让不让别人活。

见李昊犹豫,李二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难得听到从你口中说出人力有时穷,怎么,这次认怂啦?”

“陛下,要说怂咱指定没有,但是吧,不管是打仗还是后勤这都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一点一点慢慢来,咱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您说是吧。”面对李二的无礼要求,李昊决定给他好好上一课。

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不说别的,就说运力吧,那天的神火飞鸦您也看到了,二十具每具重一百斤,抛开大小不说,单就说重量那就是两千斤,您想想,把两千斤东西运到战场上需要多少人力和物力。

另外,那些大麻雷子份量同样不轻,而且保存起来也十分费力,不能过于干燥又不能过于潮湿,运送途中还不能过份颠簸,单就这一点来说,一次规模不大的小型战役,至少需要五十辆大车来运送这些东西。

陛下,利用火器作战对后勤的依赖绝不是增加运量那么简单的,后勤的保障同样重要,否则我们的武器就会落到敌人手中,而如此增加保障力量,那便需要增加粮草供应。

这样算下来,一场战争打完,我们将会比以前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性价比远远高过冷兵器作战,这样很不划算。”

李二听完彻底沉默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原本他还指望着部队能够装备好火器,势如破竹,横扫漠北草原,现在看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李昊生怕李二受到如此打击,就此意志消沉,了无生趣,自绝于演武场,劝慰道:“其实陛下您也不用烦恼,说来很多事都有两面性,火药虽然无法用来进攻,但却可以用来防守,各处边城只要准备好足够多的火药,不管来多少敌人,都能让他们止步于城下。”

李二无声的摆摆手,示意李昊自己没事,沉思良久叹了口气:“德謇呐,是朕过于好高骛远了,也罢,咱们慢慢来吧,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说是吧。”

第一五九章 突然冒出来的刺客

是呗,办法的确是比困难多,可总要有时间。

李昊实在不想再打击李二了,咳嗽一声退到一边,把头仰成四十五度,望向天空,用实际行动告诉某些不自量力之人,人力有时穷,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

哦对,李二不知道这一点。

又是无聊的一天,演武场上打来打去,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招,看着热闹却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李昊最后看的烦了,索性偷偷溜到没人的地方睡了一觉,等起来已经日薄西山,演武场上空无一人。

我次奥,这也太不够意思了,走了都不叫我一声。

从吊床上下来,拍拍蹲在一边树下打盹的铁柱:“柱子,走了,回家。”

“哦。”铁柱憨憨答应着,站起来将吊床拆下塞进背包里,跟在李昊身后就往城里赶。

夜幕降临,龙首原变的漆黑一片,李昊一边走一边挠头,时不时回头看看铁柱。

铁柱也是一头雾水,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李昊。

又过了一会儿,李昊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瞪着铁柱:“柱子,咱们走了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那长安城呢?长安城在哪里?”李昊继续问。

“可能在……”铁柱四下看了看,抬手指了指前面:“可能在那个方向吧。”

李昊没说话,在身上摸索了片刻,弄出一根针来,找根线头栓住又在头上擦了擦。

很快,针尖指着一个方向不动了,那方向与柱子指的方向截然相反。

“怎么回事,方向反了?”收起针,李昊挠挠头,有些郁闷。

按说他是记得回城方向的,走的也一直都是回城的方向,怎么可能走着走着朝向相反的方向走呢。

这是穿越小说,又不是鬼故事,要不要这么玄幻。

把针拿出来,又重新操作了一次,指的还是刚刚的方向。

准了,出发。

转眼又是一个时辰,依旧是原来的位置,李昊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了,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确是迷路了,又或者说遇到鬼打墙了,否则绝不可能怎么走出走不出去的情况。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李昊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德謇,李德謇。”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而且也不能回头,想起无数恐怖小说中的情节,李昊理智的闭上嘴。

但是很快,那个声音有些不耐烦了,不断叫他的名字不说,还开始推他。

就在李昊心烦意乱,一个劲给铁柱打眼色,让他看看自己身后是谁的时候,猛的一阵失重感传来,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睁眼一看,依旧是日薄西山,刚刚他躺着的位置,长孙冲、程处默、李震正懊恼的盯着自己。

“李德謇,你睡死过去啦,叫都叫不醒。”

“睡觉?你是说刚刚我在睡觉?这么说我刚刚是在做梦?”李昊更迷糊了。

“做梦也是春梦,要不然怎么就叫不醒呢。”程处默一脸坏笑上前将李昊扶起来:“行了,别想你刚刚的梦了,老头子们都已经撤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李昊眨眨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想想又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与长孙冲他们几个勾肩搭背的开始往长安城的方向走。

远远的,传来李昊的声音:“对了,刚刚是那个混蛋把我从吊床上推下去的?!”

又过了一会儿,变的安静的小树林里面突然多出一个纤细的影子,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那人影盯着李昊等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似有些疑惑:“不可能,那贼子明明中了我的毒,为什么却还能醒过来。”

纤细人影声如黄莺出谷,煞是好听,嗯,竟然是个女的,只是那身板似乎太单薄了些,看上去跟叹息之墙差不多。

深夜,卫国公府后宅。

李昊的小院里亮着灯,将他的影子映在窗子上。

兰铃站在他的身边,轻轻研着墨,专注的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抹抹。

小院里,阵阵虫鸣传来,端是一副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场面。

“啪嗒”一声轻响,墙角处忽然落下一颗石子。

紧接着,院墙上探出一颗脑袋,水汪汪的桃花眼先是往院子里看了看,接着纵身跃下。

然后……,不动了。

在她面前,两只半人高的恶犬呲着牙,流着口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让‘叹息之墙‘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动上一下,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该死的家伙,为什么她家里会养狗,还养这么大只。

冷汗不断头额头流下,‘叹息之墙‘很是懊恼,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有些晚了,只求这两只大狗看在自己毫无威胁的份上放自己一马,该干嘛干嘛去。

小院里,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兰铃从里面走出来,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院墙下面的情况,直到发现狗子不在原来的位置,才开始四处寻找,这一找立刻就发现了一动不敢动的黑衣人,大声惊叫起来:“啊,有人,有刺客。”

别好奇为什么兰铃会直接喊刺客,在古代只要家里多出一个不认识的人,往往都会这么喊,这是惯例。

听到兰铃的惊呼,李昊第一时间冲出屋子,手里提着三尺来长的大狗腿弯刀:“哪儿呢,刺客在哪儿?”

院子外,铁柱也是一个闪身冲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将兰铃拉到身后。

诶,这是为什么呢?

这俩人该不会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吧?

提着刀的李昊在发现刺客被狗子钳制住以后,松了口气,狐疑的目光扫向铁柱和兰铃。

兰铃原本有些泛白的俏脸不知怎么就泛起一丝红润,被李昊的目光一看,更是低下了头。

我次奥,果然有情况,亏老子还把铁柱这家伙当成憨憨,没想到下手比老子还快。

抛开铁柱与兰铃之间关系的问题,李昊把目光停在‘叹息之墙’上,盯了半天,在黑衣人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忽然问了句:“那个……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骂人呢不是,黑衣人顿时怒了:“狗贼,你哪只眼睛看姑奶奶像个男人。”

第一六零章 ?大反派

还真是个女的?李昊的目光在黑衣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停在脖子以下不可描述之部位,仿佛想要再次确定一下。

黑衣人大囧,怒道:“狗贼,你往哪里看,再看姑奶奶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李昊撇撇嘴:“切,看看又怎么了,老子塞俩包子都比你大好不好。另外,如果你再一口一个姑奶奶,信不信一会儿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黑衣人面巾下脸涨的通红,一双桃花眼几乎喷出火来,死死盯着李昊。

“哎,这样就好多了。”李昊见黑衣人不说话了,对铁柱招招手:“柱子,把她绑起来,兰铃,搜她身。”

铁柱二话不说,拿出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麻绳,来到两只狗子中间将一动不敢动的黑衣人绑了个结实。

兰铃则小心的靠过去,在黑衣人身上摸了好一会儿,拿出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七八个小瓶子,两把造型诡异花纹繁复的小刀,还有就是珍珠水粉,一小片香皂,半瓶花露水,百十两银子,几十纹铜钱以及一块刻着字的玉牌。

在那些东西里翻了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李昊狐疑的看了一眼铁柱。

丫刚刚那绳子是哪儿来的?该不是这货跟兰铃那丫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又有了什么特殊爱好吧。

打了个寒颤,李昊果断向边上走了两步,像是生怕被铁柱传染了一样。

“那啥,你谁啊?为啥半夜跑到我家里来。”蹲到黑衣人面前,李昊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你可以不说,这样我就可以把你送给铁柱,这家伙可是色中恶鬼,对女人从不挑嘴,你要是不想……,最好有什么说什么。”

兰铃不屑的看向铁柱: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铁柱眼珠子瞪的老大:我冤枉啊!

黑衣人果然怂了,飞快摇头:“李德謇,你最好考虑清楚,我可是新罗王女,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新罗王女是个啥?她姐姐又是谁?李昊一头雾水的看看铁柱、兰铃,两人齐齐摇头,表示不清楚。

于是,李昊只能不耻下问:“你姐是谁?”

“我姐就是新罗善德女王,李德謇,识相的话,你最好把我放了,否则……”

‘啪’,黑衣人话还没说完,身后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就挨了一巴掌,然后就听李昊色色的说道:“说人话!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卖进勾栏。”

勾栏就是青楼,青楼就是某些不可描述之地。

还以为李昊对自己动手动脚恼羞成怒的黑衣人一听之下大惊,突然挣扎起来:“李德謇,你这狗贼,你若敢把本宫卖进那种地方,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某不可描述之地又挨了一下,‘啪‘,然后就是李昊阴险的声音:“老实点,再大喊大叫,老子让你做鬼都难。”

不想让自己屁股再次被打也好,被李昊威胁到了也罢,总之黑衣人不说话了,桃花眼中溢出两颗大大的泪珠,就算隔着面巾,依旧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李昊必须承认,这小妞实在是太……招人稀罕了,让人很难对她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可李昊是谁,穿越者啊,穿越者能跟一般人一样么?

于是,抬手做出要打屁屁的姿态,冷声问道:“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夜闯卫国公府,找我要干什么,不说清楚,马上送你进勾栏院。”

黑衣人显然没啥被人威胁的经验,连忙说道:“我说了,我是新罗女王的妹妹,我叫金胜曼,是,是来,杀你的。”

李昊:“……”

有没有搞错?杀我?

“胡说八道,老子招你惹你了,你杀老子干什么。”

说到此行的目的,黑衣人,不,金胜曼眼神一凝,语气坚定的道:“你坑我兄长金俊英,十二万贯外加一百船匠,仅仅换来一百辆不知所谓的自行车。李德謇我新罗不是软弱可欺之辈,不会任你这般羞辱。”

诶,卖自行车的后遗症出现了?

李昊挠挠头,一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瞪着金胜曼问道:“下午的时候是不是你对我下手了?在那片树林里。”

金胜曼眼中露出一抹尴尬,但最后还是梗着脖子道:“不错,如果不是我错把迷药当成了毒药,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下错药了,你可真厉害。

李昊有些无语,不就是十几万两银子么,加在一起不过一万多斤,至不至于打打杀杀的。

叫过铁柱,指了指躺在地上从金胜曼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柱子,拿上这些东西给金俊英送过去,让他看着办,如果没有二十万两银子,就等着收尸吧。”

铁柱没有立刻动身,只是盯着金胜曼看,在把她看毛之前瓮声瓮气的说道:“少爷,依俺看直接杀了算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好。”

金胜曼顿时被吓的脸色大变,挣扎着想要叫救命的功夫,却听李昊阴恻恻说道:“柱子,别总是杀杀杀的,这天下这么多人,放你放开手杀,你能杀几个。再说,这么可爱的新罗公主,老子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容易就杀了。”

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金胜曼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否则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惩罚自己,让自己落到这样一个恶人的手中。

铁柱被李昊打发离开了,兰铃恭恭敬敬守在他的身边,金胜曼已经离开了小院,被带进了房间绑在一张椅子上面。

绑法不错,挺新颖的,让人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李昊坐在兰铃搬来的椅子上面,与金胜曼面对面,遗憾的目光在她脖子以下不可描述部分扫来扫去,时不是还会叹上一口气。

金胜曼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与她姐姐相比,某些位置的确是强差人意。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任人肆意评价吧,堂堂卫国公世子怎么可以如此下作。

“看够了没有,李德謇,本宫既然敢来杀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你想杀就杀,但你若要羞辱本宫……。”

“做鬼也不放过我,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就不烦么。”李昊摆摆手打断金胜曼,目光在她如花娇颜上转了转,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其实说起来你真是误会我了,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在乎那区区十几万两银子,如果不是你哥哥金俊英死缠烂打非要从我这里买走那些自行车,我甚至一辆都不想卖给他。”

我信你个鬼哦。

金胜曼用唯二能动的桃花眼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漂亮话人人会说,你如果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为何又要拿我的命来威胁我兄长用二十万两银子赎人。”

李昊耸耸肩膀:“你知道什么叫废物利用么?像你这样除了脸蛋长的漂亮,身材跟个搓板差不多,要凶没凶要屁股没屁股,卖进勾栏估计也是赔钱货,弄不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所以我只能把你卖给金俊英,估计除了他,没人会出超过二十两银子。”

尽管知道自己身材真的很差,可如此被一个男人当面说出来,金胜曼还是被气炸了,狠狠啐了一口:“呸,无耻,卑鄙,下流,伪君子,下三滥。”

“嗯,金小姐官话说的真好,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以为你是地地道道的唐人呢。”李昊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金胜曼刚刚骂的就是其他人,夸了她一句之后淡淡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留你太长时间的,回头等金俊英答应了赎金的事情,就会放你回去。”

金胜曼一愣:“你想干什么?有什么阴谋?”

李昊口中啧啧有声,看了兰铃一眼,遗憾的说道:“这娃怎么这么单纯?”

兰铃摇摇头,她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少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李昊并没有真的指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也没让金胜曼多等:“金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大唐只值二十两银子,到了金俊英手中却值二十万么?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公主的身份值这个价钱吧?”

金胜曼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王位啊,美丽的金小姐,身为新罗王族,难道你不知道,你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么?你觉得花二十万,买下这个位置是否值得?你的那个堂兄,是否会欢天喜地的买下这个位置。”

看着金胜曼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李昊觉得自己像个大反派。

不过,这种挑拨离间的感觉似乎真的很不错,谁让这丫头片子没事来刺杀老子呢,权当是给她一个教训好了。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李昊忽然觉得自己这份推测未必没有道理,金俊英如果不是傻子,应该也能想到。

亲王虽好,又怎么比得上王位,杀掉善德女王的妹妹,再干掉善德,金俊英就是下一任的新罗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别说二十万贯,就算三十万贯,估计丫也肯花。

金胜曼这个时候也不再与李昊争论了,桃花眼变的有些呆滞,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李昊的话。

第一六一章 ??没出息的货

很多时间,人就怕瞎琢磨。

明明没有的事,你一琢磨,很可能越想越有道理,尤其是涉及到了权力和地位。

金胜曼在此之前明明是个很单纯的小丫头,但被李昊这样一引导,立刻想到了可怕的后果,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

李昊却露出一脸得意的笑:“想明白了吧?所以不管他给钱还是不给钱,我都不打算做他手里的刀,直接杀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相反,放了你才会利益最大化,到时候会有人替我动手,只要我把你独自一人的消息放出去就可以了。”

金胜曼无语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好卑鄙。”

李昊一摊手:“你非要这么说我也很无奈,美丽的小姐姐,不要忘了,是你先来杀我的,我只是被动反击而已。”

“你……”金胜曼一滞,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昊说的并没有错。

“好了,兰铃,把美丽的新罗公主放了吧,打开大门,送她出去。”李昊才不管金胜曼怎么想,既然想来杀自己,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不是。

兰铃表情怪怪的看了李昊一眼,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依言上前给金胜曼松开绑绳,又拉开房门。

等了一会儿,李昊看向兀自坐在那里的金胜曼:“你怎么还不走?难道等我请你吃饭?”

金胜曼面无表情的盯着李昊,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昊见她不动登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急声道:“哎你该不是赖上我了吧?难道你以为跟在我身边就安全了?我给你讲,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是新罗王族,不能这么无耻知道么,我不杀你只是不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不是怕了你。”

“既然你都说了不会杀我,那我为什么要走,再说你的人已经去了我堂兄那里,很快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在你身边,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你自己知道。”金胜曼这次终于开口了,一句话说的李昊哑口无言。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兰铃将早膳带来,几乎一夜未睡的李昊刚刚坐下,面前已经多一只洁白的纤纤玉手,毫不客气的拿走了他面前的白粥。

“喂!”李昊大怒,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道:“金胜曼,你有点素质行不行,这里是我家。”

“我知道,可我饿了。”不冷不热的白粥三口两口便被金胜曼吃了下去,中间还借机白了李昊一眼。

事实上,金胜曼的确是饿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还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另外,还要插一句,卫国公府的东西真的很好吃,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李昊气的翻了个白眼,抓起一个花卷:“好男不跟女斗,好人不跟狗斗……,喂,你干嘛,那是我的。”

花卷还没入口,又被金胜曼抢走了。

只见这丫头很没形象的将拳头大的花卷迅速吃掉之后,又用李昊的筷子夹了几口清淡的小菜放进嘴里,同时很不见外的说道:“你家东西很好吃,跟别的地方不大一样,能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做的么?或者把你家厨子送给我也行。”

我次奥,老子才是大恶人,大反派好不好!

李昊火走益精,尿往上拱,气出满头大汗,一拍桌子道:“金胜曼,你够了啊,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拿你没辙,大不了鱼死网破,老子钱不要了直接把你送给金俊英。”

金胜曼满不在乎的说道:“送呗,这里是长安,我就不信他敢在这里杀了我。”

我次奥,我tm要不是对搓衣板不感兴趣,非把你就地正法了不可。

李昊恶狠狠的盯着金胜曼,金胜曼毫无惧色的盯回去,手上动作不停,不大功夫,李昊的早膳全都进了她的肚子。

“你属猪的吗?这么能吃!”

金胜曼不以为忤,拍拍略微鼓起的肚子:“没办法,山里日子艰苦,平时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如此美味。对了,你这里有衣服么?我要换一身衣服,夜行衣穿着太难受了。”

李昊:“……”

安排兰铃找了一套侍女的衣服交给金胜曼,没办法,家里除了侍女再就是红拂有女装了,而老妈的衣服李昊自然不会拿来给金胜曼穿。

不过你还别说,金胜曼这丫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换了侍女的衣服,往李昊身边那么一站的确是比兰铃气质好了不少,顺带衬托的李昊也更有世家公子的气派了。

金俊英在大概中午的时间来到了卫国公府,让门房通报了之后,在管家老陈的带领下来到李昊的小院。

见到正主儿李昊,立刻打起招呼:“李侍读,舍妹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呃……没,没啥。”李昊现在只想把身后这个瘟神送走,也不提那二十万贯的事了,直接开口:“那个金兄啊,你看一会儿你是不是把令妹带走?”

金俊英有些犹豫,看了站在李昊身后的金胜曼一眼,低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可能不大方便,李侍读你也知道,我来长安身边并没带多少人,接小曼回去只怕没人照顾,不如就先让她留在你这里……。”

mmp的,这是讹上老子了?

你丫不是新罗亲王么?你的霸气呢?你的勇气呢?

机会老子都给你创造好了,你tm就不能争点气。

搭住金俊英的肩膀,拖着他来到一边,李昊低声说道:“老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想过……。”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竖掌如刀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金俊英脸色变了变,飞快摇头:“李侍读莫开玩笑,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李昊眯着眼睛,阳光下闪可以看到一抹凌厉:“既然金兄不愿那就算了,不过我提醒你,金胜曼这丫头和她姐姐可不一样,如果这丫头上位,绝不可能让你继续这么潇洒得意。”

“这……”金俊英一阵无语,回头看了看向这边望来的金胜曼,坚定的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段时间,还要麻烦李侍读多照顾她一些,费用的话,我愿出两万贯。”

第一六二章 ??越来越乱了

两万贯,也行吧,没鱼虾也好。

李昊点点头,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谁知道将来某一天金俊英会不会改主意。

送走了金小怂,李昊收拾一翻,带上新‘侍女’金胜曼,骑上马直奔龙首原。

大比还有最后一天,怎么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不是。

至于为啥要带上金胜曼……,老实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李昊也不想带她,奈何人家非要跟着总不能打断腿放家里。

路上,金胜曼的神色阴晴不定,直到出了城,才开口问道:“你刚刚跟金俊英说了什么。”

金俊英?不叫兄长了?

李昊心中微微一动,笑着说道:“没啥,就是想把你卖给他,结果他不敢要。”

金胜曼立刻明白了李昊的意思,哼了一声:“哼,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就他这样还想继承王位。”

李昊眺望远处‘两军交战’扬起的沙尘,不温不火的说道:“那可不一定,也许是现在不好下手呢,你知道的,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现在的你或许影响不到他,但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金胜曼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一直这样挑唆到底是什么意思,让金俊英继承王位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说无聊你信不。”李昊半真半假的回答让金胜曼陷入深思,她并不认为这是真的,而且她总认为李昊话里有话。

而事实上,李昊还真是有些无聊,身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穿越者,要是不搞事情很不正常好么。

一路无话,到了龙首原之后,大比已经剩下最后一场,李昊带着金胜曼鬼鬼祟祟绕过看台,来到正在无聊到哈欠连天的程处默和长孙冲身边。

这两货淡淡看了李昊一眼,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他身后的金胜曼:“哎,你的侍女换了?”

李昊纠正道:“别瞎说,这是新罗女王的妹妹,金胜曼。”

金胜曼彬彬有礼笑道:“胜曼见过长孙世子、程世子。”

“哎,大唐官话?”长孙冲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李昊,转向金胜曼道:“公主官话说的真好。”

金胜曼解释道:“我师父是中原人,我跟着师父学艺十年,自然就学会了。”

这下轮到李昊诧异了,眨眨眼睛扭头问道:“你还有师父?你师父谁啊?”

金胜曼有些得意,脖子仰了仰道:“师父就是师父喽,她老人家从不说自己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李昊的第一反应是这妞够傻,接着才想到,应该是金胜曼不想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不由撇撇嘴,老子稀罕么。

随着李昊将目光转向别处,金胜曼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狠狠皱了一下鼻子。

这俩人有猫腻,看到两人之间的表现,程处默没来由的感受到了危机,拉住李昊走开两步,不满的道:“德謇,你和那女人到底啥关系,俺警告你,最好不要背着俺妹在外面乱搞。”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昊用看傻子一眼的目光看着程处默:“拜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乱搞了?再说,我跟你妹妹有啥关系,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外人传传也就算了,你难道不清楚这里是咋回事?”

程处默蛮横的道:“俺不管,反正你以后最好离其他女人远点,若是敢辜负音音,俺爹说了,非阉了你不可。”

我靠,要不要这么狠,你们老程家人都是山贼么。

李昊无语,刚想说些什么,冷不防胳膊被人抱住,香风四溢中,金胜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德謇,您和程世子在聊什么?”

李昊彻底懵比:程处默,我说我和她没关系你信么?

程处默怒容满面:李德謇,你完了,等着进宫做太监吧!

金胜曼得意的笑:李德謇,这下你死定了!

陡然尴尬的气氛中,李昊回身拉起金胜曼就走。

然而,已经迟了。

看台上,老货们全都看到了这一幕,李二更是直接派人下来将李昊拦住:“都尉,陛下召见,还请带这位侍女一同上去。”

这下完了,李昊一颗心直接砸到腚眼儿,狠狠瞪了一眼金胜曼。

要不是这娘们儿故意靠上来的那一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麻烦事。

可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该看到不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李二甚至都派了人下来。

“新罗金胜曼,见大唐皇帝陛下。”上了看台,金胜曼不等李昊介绍主动上前对着李二盈盈一礼。

台上老货们虽然有是大人物,并不怎么关心他国小事,但新罗金胜曼公主他们还是知道的,闻言个个变色,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李昊。

能让堂堂一国公主身着婢女服饰,你小子能耐不小啊。

李昊眨眨眼睛,知道解释无用,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子就这德性,爱咋咋地。

李二挥了挥手,示意金胜曼起身,转对李昊沉声问道:“李德謇,你不想解释一下么?”

新罗说是大唐属国,不如说是倭国的属国,这样一个国家的公主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唐,又跟自己的宠臣走的如此之近,李二如何能不问。

只是,还没等李昊开口,金胜曼已经伏身替他答道:“大唐皇帝陛下,小女子身受德謇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故而才会跟在他身边,并没有其它意思。陛下若是要怪还请怪小女子,莫要为难德謇公子。”

心机婊,这个心机婊!

如果不是一直与金胜曼接触,单看她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为还救命之恩,甘愿放弃一国公主的身份,甚至在皇帝陛下‘震怒’的情况下,还能为恩人着想,将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此情此景,一声不吭的李昊反倒被衬托成了负心汉,众目睽睽之下除了露出一副吃了粑粑样的表情,连解释都省了。

李二见李昊没啥可说的,点了点头:“唔,知恩图报,此为大善。李德謇,日后万不得怠慢金胜曼公主,你可记下了?”

第一六三章 装反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这不丢人。

如果想不通那就高大上一点,战略转移,这样就比较好理解了。

至于某些人时不时瞟过来的挑衅小眼神……,没关系,无视就好。

低头做受教状的李昊决定不理金胜曼,眼下这个时候跪舔李二才是正经,至于来自新罗的小丫头片子,先让她得意一会儿,回头就让她兑现诺言。

李二也不是没事儿干,略一关心金胜曼之后,关注的重点立刻又回到全军大:“茂公,左领军卫这次表现的不错,尤其是翎府,实在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李勣立刻答道:“陛下过奖了,一切都是托了陛下鸿福。”

“嗯!诸位,这次全军大比,如果没有异议,朕决定将第一之位赐与左领军卫,尔等可有不服?”李二威凌四射的目光扫过看台上一众老……灯。

老灯们立刻躬身:“臣等无异议。”

开玩笑,那炮火焚城的场面不管有没有准备,也不管谁上去结局都不会比牛进达好多少。

所以,倒霉的事交给一个人就可以了,没必要大家都来重复一次。

全军大比之后就是庆功宴,李昊等几个小年轻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果断抽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老……灯们已经开始吆五喝六的喝上了,根本没人管他们。

离开龙首原回到长安,小程同学有些郁闷,甩着鞭子抱怨:“这帮老不死的,翎府明明是我们练出来的,到最后竟然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李昊瞥了小程一眼:“那你想怎么着,官升三级,跟你爹平起平坐?”

小程偷偷向身后看了一眼,大眼珠子一翻:“我就是觉着有点亏,一点好处都没有,合着半年时间,咱们都白忙活了?”

李昊耸耸肩膀:“你想多了,其实左领军卫大比第一就是对你最好的肯定,另外,没有把你调走,没有让其他人来摘桃子,就是对你最好的奖励,小伙子,做人要知足。”

说到知足,程处默不屑的哼了一声,目光掠过跟在李昊身后的金胜曼,满满的威胁味道。

长孙冲见场面有些冷场,打马向前,挤开金胜曼与李昊并行问道:“德謇,大比结束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昊为难的挠挠头,做为一个博学多财的穿越者,自己能做的事情似乎还真不少。

而眼下最急的事情却是……。

‘啪’李昊打了个响指,兴冲冲的对长孙冲道:“走,咱们做风扇去。”

“啥东西?啥风?”

“啥风……”李昊想了想,不耐烦的摆摆手:“哎算了,等会儿看到实物你们就知道了。”

一群人懵头懵脑的跟着李昊风风火火的来到将作监,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冯头儿的儿子冯铁找出来。

因为李昊的关系,老冯头儿在将作监的地位仅次于负责人,冯铁这小子子凭父贵,倒也混的还算不错,精神头跟以前大不一样,见到李昊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恩公,您来了。”

“淡定,淡定点。”李昊笑着拍拍冯铁的肩膀,一副大佬的做派,回头对长孙冲和程处默说道:“这家伙就是实诚,当初一点点小事却记到现在,不就是用活字印刷术把王德元给挤兑走了么,我都快要忘了,他还记着。”

长孙冲、程处默、李震:“……”

连人名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确定自己真的忘了?

金胜曼实在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虚伪。”

冯铁同样听到了金胜曼的话,不过却没放在心上,只是表情略僵了一下,便立刻说道:“那个……,恩公,你找我有事么?放心,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全力以赴,就算办不到,也有我爹顶着呢。”

这坑爹的娃不错,我喜欢。

李昊同样没把金胜曼的话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说道:“冯铁啊,这次来找你倒还真有点事,不过你放心,没啥大事,完全在你的能力之内。”

冯铁拍拍胸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那就好,你先去找几块薄铁皮过来,再带上裁剪的工具。”对着冯铁吩咐了一句,李昊便不再言语,急的长孙冲等人火冒三丈。

做人怎么能这样呢,吊人胃口也不能这么吊吧。

片刻之后,东西拿来了,李昊拿着一枝炭笔在薄铁皮上画了个扇子的形状,然后又让冯铁用铁剪剪下来,略微敲打之后,便成了一片扇叶。

“这是什么?”金胜曼还是第一次见李昊设计东西,有些好奇。

蹲在地上的李昊抬起头:“可以制造凉风的东西,你要不?两百贯一套。”

“切,本公主不稀罕。”金胜曼把头一扭,高傲的像是一只天鹅。

几个破铁片就要两百贯,真当老娘是金俊英那个傻瓜不成。

长孙冲和程处默却不这样想,他们已经见多了李昊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倒是没急着表态,打算看看他到底如何利用这几块铁片。

铁片折好,李昊又让冯铁去库房弄出一台自行车。

车子推来之后,前后轮全部拆掉,再将几块铁片直接固定到后飞轮上面。

待一切搞定,李昊兴冲冲的拉着长孙冲等人站到已经被拆的面目全非的自行车边上,打了个响指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冯铁,摇起来。”

冯铁依言摇动自行车的脚蹬子……。

长孙冲:“……”

程处默:“……”

金胜曼:“……”

李昊:“……”

良久,李震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金胜曼鄙夷道:“德謇公子,就这东西,你打算卖我两百贯?”

李昊无语,恼火的凑到自行车边上,试着摇了几下。

依旧一点风都没有。

再摇……。

还是没有。

这tm好尴尬,牛都吹出去了,结果不好使,这不是打脸么。

可问题是,风扇怎么可能不好使呢,怎么可能呢,难道物理定律改了。

因为无人摇动,风扇慢慢停了下来,随着其速度越来越慢,李昊一巴掌抽在自己额头上。

大爷的,扇叶装反了……。

第一六四章 ??风扇是个好东西

重新打造扇叶,继续刚刚的组装过程,两刻钟之内冯铁再次摇动那对并不怎么漂亮的脚蹬子。

‘呼呼呼……’,高速旋转的扇叶将原本平静的搅动起来,吹的李昊衣袂飘飘,好似仙人下凡。

当然,更主要是的,因为空气的流通,身上的热量被迅速带走,闷热的房间里凭添了些许凉意。

长孙冲和程处默再也坐不住了,跳起来把李昊挤到一边,互相推搡间争着把头伸向高速旋转的扇叶。

金胜曼惊讶的小嘴微微张开,一会儿看看李昊,一会儿又看看转动的几乎连成一片的扇叶,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几块破铁片经过那么一改,就能制造出扇子的效果。

马上就要进入盛夏时节,要不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这样一件可以制造凉风的神器呢。

金胜曼很纠结,拉拉李昊的衣袖,指着手摇式风扇:“德謇公子,那个……能便宜点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李昊自认不是君子,果断摇头:“不能。”

金胜曼轻咬下唇,继续争取:“为什么?自行车不是你的生意么,成本应该用不了两百贯吧,再说依我们现在的关系,你给我便宜点怎么了。”

帐是这么算的么?如果真这样算帐,老子只怕连家底都得赔进去。

李昊翻了个白眼:“金小姐,金公主,我们很熟么?如果不是我命大的话,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你干掉了好吧,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人质,不是其它什么别的。”

金胜曼闻言面色大变,跺脚嗔道:“什么人质,我现在是你的侍女,而且你的皇帝陛下刚刚也说了,让你好好照顾我,不得怠慢,你答应过的。”

‘唰’,程处默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目光全都集中过来。

冯铁更是一锤子直接干手上了,‘嗷’的跳起老高。

要了亲命了,幸亏老子定力足,否则就这一嗓子,老子还不得直接石更了。

“一百贯,不能再低了。”伸出一根手指,李昊果断降价。

金胜曼委屈的低下头:“可是……,可是人家的钱昨天都被德謇公子你收走了,再说,再说我兄长不是会付给你两万贯么,大不了从那里面扣好了。”

妈蛋,女人都是大猪蹄子,都是大猪蹄子!

李昊再次被金胜曼打败了,不得不让冯铁多打造一套人力风扇。

一个时辰之后,长孙冲、李震三人每人带着一套人力风扇回去了,程处默仗着‘舅兄’的身份带走了两套,一套是自己的,另一套是程音音的。

至于李昊……他带的比较多,自己家三套,李二两套,李承乾一套,李雪雁一套,装了满满一大车,等回到家天都已经黑了。

东西抬进院子,在自己屋了摆上一套,另一套让铁柱抬到金胜曼和兰铃的房间,至于老头子那台……累了,明天再说吧。

平平淡淡的一个晚上过去,李昊第二天直睡到日上三竿。

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已经换了衣服的金胜曼满眼苦大仇深的盯着自己。

“又咋了?”啃了一口馒头,李昊漫不经心问道。

“你欺负人。”金胜曼委屈的说道。

“这很正常好不好,你差点杀了老子,没把你关进牛棚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李昊明确表示,自己绝不会再被金胜曼的美色所迷。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被美色所迷,之所以一直将这丫头留在身边,不过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没有外人在场,金胜曼知道自己无法威胁李昊,只能用出撒娇**:“李德謇,求求你了,再给我安排一个下人好不好?要不然,只有我一个,那人力风扇根本用不起来。”

“狐狸精!”兰铃看不惯金胜曼,小声嘀咕了一句。

金胜曼眨着一双桃花眼表示,狐狸精就狐狸精,老娘不在乎。

如果没有体验过人力风扇的舒爽就算了,大不了晚上热了扇扇子,奈何昨天在将作监已经体验过了,更摇着扇子睡的话,金胜曼觉得就是在为难自己。

没办法,古人都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一堕落再想纯粹起来就很难了。

李昊倒也不想过份为难金胜曼,略一犹豫便点头说道:“想要人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你出月钱,我帮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金胜曼目瞪口呆:“还要钱?”

“多新鲜,不要钱人家凭啥给你摇一晚上的扇子,而且这事儿不能一个人来,一个人摇一晚上会累死,怎么也得两个。”李昊鄙夷的看了金胜曼一眼,扳着手指算了半天:“这样吧,一个月每人十贯的月钱,我帮你找两个人。”

听到李昊的报价,金胜曼像被踩到尾巴的二哈一样跳起来:“李德謇,你掉钱眼儿里了是吧,十贯钱雇佣一个仆役一个月,你家仆役都是金子做的!”

李昊耸耸肩膀:“没办法,通货膨胀你懂么,如果不懂的话,也可以试着理解一下水涨船高。实在还是想不通,你可以问问兰铃她们的月钱是多少。”

该死的家伙,怪不得堂兄会被他坑进去那么多钱,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

金胜曼不用想都知道,兰铃的做为李昊贴身婢女月钱一定不会少。

“欠着可以么?”

李昊很有义气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但是要打欠条,如果你不还,我就要把欠条发的满世界都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新罗公主是个老赖,欠钱不还。”

说完之后,李昊特地看了金胜曼一眼。

常言说的好,欠钱不还,腚眼朝南;欠钱不给,腚眼儿朝北。

金胜曼是坐着的……。

嗯……朝下,看来这钱可以借。

虽然不知道李昊为什么看自己,但借钱的事情金胜曼还是考虑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借。

一个月二十贯而已,算不得什么大钱,一年最多也就是五个月需要用风扇,有一百贯顶天了,这点钱金胜曼还给得起,大不了跟使团那边借点还上好了。

第一六五章 ?真香

上午,李昊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回十来个匠人。

先是二话不说直接将窗子拆了一扇,然后打了一个z字型的木头箱子,安装到了房间里面窗子的位置,再然后又把昨天带回来的人力风扇安装到了窗子外面。

一切搞定之后,又带着人去了老头子的院子。

红拂这个时候正好午睡刚刚起来,见儿子风风火火带了一群匠人过来有些纳闷,便问道:“德謇,你这是干什么?”

李昊笑的蠢萌蠢萌的:“娘,天热了,孩儿怕您和父亲晚上休息不好,特地弄了台风扇过来给您装上。”

红拂有些疑惑的问道:“风扇是什么?”问完之后看到铁柱怀里抱着的人力风扇:“不会就是那个奇怪的东西吧?”

“就是这个。”李昊点点头:“有了这个东西,保管您晚上睡的香甜。”

红拂对儿子时不时就会搞出一些新花样已经习惯了,倒是没多问,盯着那造型古怪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对李昊说道:“德謇呐,你打算把它安装在什么地方?”

李昊道:“如果想要简单一点就装在窗子上,夏天装上,冬天再拆下来。如果觉得麻烦,那就装到墙上,这样可以一劳永逸。”

听到可以一劳永逸,红拂当下拍板:“那就装墙。”

“成,没问题。”李昊是个听话的孩纸,自然不会让老娘在这方面操心,答应下来之后将红拂推出院子:“娘,您先出去别人家转转,这里交给我,放心,天黑之前保证安装好。”

红拂笑道:“还是我家德謇懂事,有孝心,好,娘听你的出去转转,你要是有事啊,就去河间王府找娘。”

“哎,没问题。”李昊答应的痛快。

只是……为什么又是河间王府呢?

算了,不想了,装空调……嗯……扇要紧。

红拂离开之后,李昊招集人手开工,先是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然后在房子外面画了一个方框:“来人,给老子砸。”

……

……

李靖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自己家里尘土飞扬,急忙忙赶回家,就看到管家老陈哭唧尿相的站在大门口。

“老爷,老爷您总算回来了,您快去劝劝少爷吧,他……他拆房子了。”

“什么?!”李靖的头瞬间变的有两个大,心里又开始想‘别人家孩子’了。

你说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个儿子怎么就一天都没让自己省心过。

大步赶到后宅,却见自己平时住的院子已经是一片狼藉,碎砖烂瓦丢的满地都是,最可怕的是西山墙上已经被开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

李靖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目光在院子里梭巡一圈,找到李昊之后抬手就打:“逆子!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不会被老头子打到,迅速闪开一记大脖溜子急声喊道:“爹,你干啥打我。”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李靖指着被开了一个大洞的房子,哆嗦着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才消停两天,你就开始拆房子了。”

李昊脖子一梗:“我娘让的,你不同意,找我娘说啊。”

与所有大唐老货一样,李靖在家里也是夫纲不振,不管啥事,李昊只要搬出红拂,立刻就能让老头子嘴闭,百试不爽。

果然,李靖听到红拂让的,一下子没词儿了,百抓挠心一样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狠狠一跺脚:“糊涂,这个糊涂的妇人啊。”

见老头子从心了,李昊长长呼出一口气,小心走到李靖边上,陪笑道:“爹,其实吧我这不是拆房子,就是打算给您装一空调扇,等装好了,晚上您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放屁,好好的房子,你弄了个大洞,然后告诉老子有了这个洞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你骗鬼呢!“

李靖虽然有些智慧,空调扇三个字,单独拿出来他都知道,可连在一起是什么就有些理解不上去了。

李昊对此倒也没多解释,反正墙上的洞已经开好了,老头子喜不喜欢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接下来只要把人力风扇装上就完事大吉。

有过一次安装经验的匠人加班加点,时间不大便已经安装妥当,至此,李靖的卧房西墙上便了一个大口子,口子上装了一台自行车。

tm……怎么看怎么别扭。

……

……

是夜,李靖吃过晚饭,换上一身长衫坐到桌前打开一卷兵书,细细研读。

片刻之后,“吱呀”一声,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红拂带着侍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眉头微眉:“咦,这屋中好生凉快。”

待看到正襟危坐的李靖,不由更奇:“夫君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地还把衣服穿上了。”

平时我也穿衣服的好吧,李靖嘴角抽了抽,故意装成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看书。

红拂早已经习惯李靖的做派,倒也不以为意,四下里转了转,很快便注意到西山墙多了一个z字形的木头箱子,箱子的一头接在墙上,另外一头则挂在房顶。

丝丝缕缕的凉气,正是从箱子上面那个口子里吹出来的。

屋里多了如此奇怪的东西,红拂自然兴趣大增,一时间竟没想起中午时儿子说安装风扇的事情,径直来到李靖身边把他手里的书一夺,指着头顶道:“夫君,这是何物?”

“哎呀,不过就是一个空调扇,有何大惊小怪。”李靖露出一副不要大惊小怪的表情,又把书拿了回来,末了还不忘对刚进来侍女道:“那个谁啊,一会儿去弄盆碎冰来,就装到那个箱子的抽屉里面。”说罢,指了指z形箱子靠近西墙的位置。

红拂听到空调扇三个字,立刻想到中午时李昊说要安装什么扇来着,丢给李靖一个大大的白眼:“德性!还不过就是一个空调扇,说的就像是你装的一样,要不是儿子有孝心,你个老东西还不热的直吐舌头。”

‘啪’,李靖实在听不下去了,把书往桌上一丢:“谁吐舌头啦,老夫又不是狗,吐什么舌头。”说完,看了一看正在偷笑的侍女:“你咋还在这里,还不去弄些冰来。”

第一六六章 又要打仗了?

“阿嚏……”

次日,李二书房中,李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出第n个喷嚏,涕泪横流。

擦掉秽物,李靖对着四周打躬作揖,很不好意思的赔笑道:“陛下,诸位同僚,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夜里空调吹多了,受了风寒。”

众人:“……”。

受了风寒?现在可是四月天,老子们热的恨不能把皮扒下来,你跟我们说受了风寒?

李二若有所思,想了想问道:“药师,你说的空调……是何物?”

“回陛下,是臣家里那个逆子这昨日瞎鼓捣出来的东西,可却除燥热,臣贪凉,吹的多了些……。”李靖虽然脸上满是歉意,可说话的语气嘛……很欠揍。

得瑟什么啊,不就是空调么,说的好像谁家没有一样。

呃……,不对,好像我家里还真没有。

李二咂咂嘴:“药师,说来朕也有些日子没见德謇那孩子了,有空的话,让他进宫一趟吧。”

众人:“……”

好无耻,明明昨天才见过那小子好不好。

魏征脸本来就黑,这会儿更是黑的跟锅底似的,从怀里掏出帕子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油汗:“陛下,臣以为朔方梁师都才是我们正在讨论的问题。”

李二一滞,尴尬一笑:“呃……,玄成说的是,还是先说梁师都,梁师都。”

梁师都者,盘踞的辽东朔方一带的军阀,表面上对大唐表示臣服,实则自行其事,听宣不听调,把朔方搞成了国中之国。

潞国公薛万均往起一站,大着嗓门道:“陛下,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臣愿提五万大军,马踏朔方,半年为期,定提梁师都人头献于庙前。”

“潞公稍安勿躁,平定朔方容易,但却不得不考虑突厥与高句丽。”魏征脸更黑了,打断薛万均道:“万一引起突厥与高句丽两国反弹,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

薛万均败窦建德,战刘黑闼,也是一路莽过来的狠人,自是看不起魏征这样瞻前顾后的性格,闻言撇嘴道:“那又如何,我大唐数十万大军枕戈待旦,又岂会怕了他们。”

魏征大怒,拍案而已:“打仗是要死人的,潞公,不要用百姓的生命来垫高你的功名。”

“够了,不要吵了。”李二眼见两人越吵越凶,呵斥一声让他们停下,转向杜如晦道:“克明,你怎么看?”

“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杜如晦摆弄着下巴上为数不多的胡子表态,显然也是个主战派。

魏征道:“但高句丽……”

杜如晦摆摆手:“玄成,高句丽不足为惧,荣留王高建武胆小怕事,若我军以雷霆之势拿下朔方,平定梁师都,高句丽必不敢擅动。”

“不错,不错。”“是啊,是啊。”“此言有理!”李靖、李勣、候群集等酱油党们随声附和。

魏征道:“突厥一方又当如何?”

“突厥……”老杜迟疑了一下。

突厥属于典型的不顾后果一路莽的货色,抽不好真有可能抽冷子在大军背后捅上一刀。

“咳,朔方梁师都大逆不道,藐视朝廷,绝不可留。诸卿,还是讨论一下如何征讨吧。”李二神情有些阴郁,咳了一声给事情定下调子。

“诺!”众臣应诺,魏征大急:“陛下……”

不管怎么说,讨伐不臣都是大事,一天两天之内根本不可能统一一意见。

李二清楚,魏征清楚,众人也清楚。

所以……不说也罢。

……

……

待到下午,小圈子的会议结束,李二如愿以偿见到了赶来见驾的李昊。

因为上午魏征对出兵一事的强烈反对,李二的心情不怎么好,连带着也没给李昊什么好脸色,弄的小李同志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天怒人怨的事情。

结果一问才知道,敢情皇帝陛下是在为讨伐梁师都犯愁,此等小事自然不被李昊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皇帝叔叔何须烦愁,正所谓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哪天老天看那姓梁的不顺眼,打个雷把他劈死了呢。”

“哼,你小子倒是心大,如果老天真能打雷,朕倒是想把……”李二说到一半忽然闭嘴,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李昊是谁,堂堂穿越者,李二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岔开话题道:“其实我觉着吧,一个梁师都未必值得大动干戈,派上百十人悄悄的进村,弄死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李昊这话一下子说到李二心里去了,老帅哥眼前一亮:“哦?朕倒是忘了你小子是个鬼才,来来来,详细说说你的想法。”

“我哪儿是什么鬼才。”李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说道:“就是觉着祸水东引是个不错的法子,另外突厥的突利小可汗为人精明,是个可以托付重任之人。”

突利小可汗是突厥颉利可汗的侄子,也是突厥上一任可汗,始必可汗的儿子。

说来上一任始必可汗挂了之后本应由他来继承突厥汗位,奈何那个前隋公主手段太过厉害,直接将始必的弟弟弄上了可汗的位置,突利这个原本的突厥王子便被抛弃了,只能带着手下一众手下龟缩在东部草原舔舐伤口。

赶巧的是,梁师都所在的朔方,正好与突利小可汗的领土接壤。

这几件事情原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在李昊若有所指的提示下,李二立刻将其联系起来。

突利汗位被夺心中必然不满,可用离间计使其与颉利离心离德,朔方又与突利可汗的地盘接壤,若操作得当,未必不能借刀杀人,让突利出兵将梁师都给灭掉。

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突利灭掉梁师都之后,朔方的归属问题,若是落在突厥人手中要不回来,那就难办了。

李二皱眉苦苦思索,一时竟入了神,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李昊已经离开不知去向。

叫过身边太监一问才知道,得知李昊入宫的消息之后,长孙皇后派人过来把人叫走了。

第一六七章 ?自己作的死,含着泪也要作完(上)

丽政殿偏殿,长孙皇后居所。

李昊原本还在好奇长孙皇后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结果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己那六个不争气的太医徒弟一个不落全都在罚跪。

“咋了这是?”李昊来到金太医身边,捅了他一下。

金太医抬头,脸色苍白,语带哽咽:“恩师,学生惭愧,愧对恩师,给恩师丢人了。”

李昊吓了一跳:“咋?治死人了?”

“那,那倒没有,就是……就是……”还没等金太医把话说完,房间里传出长孙皇后的声音:“可是李德謇到了。”

“哎,娘娘,外臣在此。”李昊不敢怠慢,丢下金太医,屁颠屁颠跑进去跪舔:“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仙福永享……。”

面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地主婆,李昊从来不觉得自己跪舔有什么丢人的。

至于那些看不起自己,认为他没有节操的人,那不过就是酸葡萄心理罢了,真有机会估计比谁舔的都开心。

“罢了,平身吧。”长孙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等李昊站起来,这才问道:“李德謇,肠痈之症你可知道?”

李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知道啊,阑尾炎嘛,算不得什么大病。”

长孙皇后猛的站起来:“算不得大病?这么说,你能治?”

“啊?治?现在?”李昊当时就懵了,唯一的念头就是:不会这么巧吧。

要知道放在后世可能阑尾炎的确算不得大病,但放在古代这特么算绝症了好不好,治?治个几巴毛啊!

果然,长孙皇后没有让李昊失望,重重一点头道:“不错。”

李昊嘴角抽了抽,挤出一个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那个……皇后娘娘,是,是谁得阑尾炎了?”

“太上皇。”长孙皇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如果不是李昊心里承受能力还算可以,一颗心差点从腚眼子砸出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要是个小人物,李昊倒是真能试试给他来一刀,可太上皇……那tm是李二他爹好么,万一没治好弄死了,估计自己能被拉去陪葬。

还没等李昊想明白,长孙皇后又开口了:“太上皇刚刚发病,此事只有本宫知道,还未告诉陛下,既然你能治本宫就可以放心告知了。”

我啥时候说能治了?!

李昊真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没事儿吹几毛牛·逼,还小病,不装能死不?

眼瞅着一旁小太监已经风风火火跑出去通知李二了,李昊在征得长孙皇后同意之后,出了房间,来到院子里将几个不争气的弟子叫到一边,垂头丧气问道:“到咋回事儿,谁能跟我说说。”

“恩师,都是弟子学艺不精。”金太医反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半点有用的都没说出来。

李昊无奈:“小金呐,为师问的是太上皇现在怎么样了。”

“哦,是,是急症。”

李昊一听顿时急了,跳着脚骂道:“屁话,老子当然知道是急症,老子问的是太上皇现在意识是否清醒,还能坚持多久。”

另一个太医连忙答道:“清,清醒。不过情况不怎么乐观,依弟子看,最好是准备后事。”

李昊终于知道这几个货为啥被罚跪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你个当医生的,病都没治,就直接给病人判了死刑,李二和长孙不拉你们几个活着去给李渊填坟都tm算是明君。

拍拍脑袋,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李昊猛的停住脚步:“对了,你们谁有医圣的伤,伤……伤什么论来着?”

金太医连忙接口:“《伤寒杂病论》,恩师,此书宫中就有。”

李昊一拍掌:“对对对,就是那本,去,快派人去拿来。”

《伤寒杂病论》中《杂病》篇记载,大黄牡丹汤对一般的急性阑尾炎有特殊疗效,而且大黄牡丹汤的配方也并不复杂,其中大黄四两、牡丹皮一两、桃仁五十个、冬瓜仁半升、芒硝三两……。

翻着《伤寒杂病论》,几个太医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如此简单的方子,他们竟然没有一人知道,还要靠李昊这个……恩师提醒,着实有些失职。

李二此时早已经赶到,见状不由冷哼一声,对着李昊招了招手:“德謇,你可有信心医好太上皇的病?”

“陛下,臣……没有万全把握,但可全力一试。”

李昊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敢这么说非被李二拉去填坟不可。

相比忐忑的李昊,李二倒是信心十足,点头道:“既如此,随朕去太极宫。”

得,去就去吧,宁可被李二砍死,也不能被吓死不是。

李昊把心一横,跟上李二、长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奔太极宫。

……

……

太极宫此时已经是人心惶惶,宫女,太监个个紧张的不行。

李渊的嫔妃们挤在李渊寝宫外哭哭啼啼,见李二到来,全都止住哭声,眼巴巴望着他。

太上皇病重,虽时有可能大行,他的嫔妃生死只在李二一念之间,一个不好拉她们去给老头子陪葬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先杀几个给老头子冲冲喜,没准儿这一冲给冲好了呢。

李二见她们如此严肃,宽慰的笑了笑:“几位太妃不必为太上皇忧心,肠痈并非绝症,朕可以保证,太上皇定会平安无事。”

言罢,也不等李渊那几个妃子说什么,一拉李昊,便推开房门进了老头子的卧房。

李渊这个时候已经快要被阑尾炎折腾疯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时不时还会叫上几声。

见李二进来,立刻叫道:“二郎,朕,朕刚刚梦到你大哥,四弟来找朕了,朕要去见他们了。”

李二:“……”

李昊尴尬的差点把头缩进胸腔里去,嘴里一个劲的嘀咕:“听不到,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李二听的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回头瞪他一眼:“混账东西,嘀咕什么呢,还不去给太上皇看看。”

第一六八章 ?自己作的死,含着泪也要作完(下)

看就看呗,跟我厉害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知不知道!

李昊心里嘀咕,身体却很诚实的屁颠屁颠凑到李渊身边,一脚踹开围在老家伙身边的小太监,点头哈腰道:“太上皇,我是李德謇,李靖家的儿子。”

“朕知道你,医诗双绝是吧,不过,这次只怕你……哎呦,疼死朕了,来人,谁给朕来一刀,快点杀了朕吧,朕到底造的什么孽,直娘贼……。”李渊前一句还好好的,后一句因为疼的太过厉害,直接骂上了。

李昊一看这架式,索性也不劝了,掀开李渊的衣服往他腰子,呃不是,是阑尾处摸去。

雪白雪白的大肚腩,滑腻腻的,那脂肪估计怎么也得有两寸,李昊摸了好半天才摸到患处,轻轻一按,立刻疼的李渊又一阵大骂。

实锤了,阑尾炎。

原本李昊还不怎么相信自己那几个不急气的徒弟,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放下衣服,李昊揉着下巴想了想,起身凑到李二身边:“陛下,的确是阑尾炎。”

“那就治啊!”李二急声道。

李昊为难的搓搓手,示意李二不要着急:“陛下,您也知道,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臣……,我,我的意思吧……。”

李二把手一摆:“朕知道你什么意思,朕可以向你保证,不管能否治的好,都不会降罪于你,行了吧!”

有史以来,给老大看病结果把自己看死的不少,李二很清楚李昊的顾虑是什么。

可话说回来,人家那都是专业的医生,除了看病不会干别的。

但李昊不一样啊,这小子除了医术,还会练兵呢,除了练兵还会赚钱呢,这样的人就算有点小错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确定了李二不会迁怒于自己,李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重新回到李渊身边,笑着说道:“太上皇,您这病刚刚我看了,的确能治,两个法子,一是吃药,不过呢,好的能慢一点,而且多长时间能好臣也说不准;第二个法子就是做手术,开刀直接切除病灶,见效快,不反复。您看……。”

李渊二话不说,直接选了第二个法子:“开刀,快拿刀来,朕疼的受不了,快点给朕拿出去。”

李昊微微点头:“ok,没问题,臣这就去准备。”

之所以让李渊亲自选,主要是李昊怕牵连到自己的大靠山李二。

毕竟李渊的身份特殊,让李二选的话,万一治死了,皇帝免不了要吃挂捞,而让李渊自己选则没有这样的顾虑。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自从李昊将清创、缝合术教给金太医等人之后,手术这个词宫里已经不是什么新词,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以前的手术都是皮肉缝合,这次却是要在李渊的肚子上开口子。

……

……

从李渊的卧房出来,李二皱着眉头将李昊拉住,沉声问道:“德謇呐,你跟朕交个底,手术什么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李昊舔舔嘴唇:“陛下,手术不会有任何问题,臣唯一担心的是术后恢复,而且现在已经入夏,伤口发炎的可能性也要比冬天大上不少。”

说完这些,李昊对缩在一边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招招手,将他们叫到身边嘱咐道:“你们几个去准备手术工具,今天天晚了,时间来不及,明天上午,你们选一个人跟我一起给太上皇做手术。”

手术用的工具李昊之前在教导金太医等人清创术的时候特地打造了一批,虽然没有现代工具齐全,但像什么手术刀、止血钳,缝合针、羊肠线,麻沸汤之类也算是应有尽有。

金太医见李昊大包大揽将所有事情都接了过去,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忙不迭的点头:“是,恩师!学生马上就去准备。”

当然,在李昊看来,这老……灯估计是在兴奋可以在李渊身上动刀。

毕竟是大唐数一数二的人物,能亲自动手把丫肚子切开,成就感绝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李昊随意的摆摆手,继续道:“还有准备大量的铜镜,这东西可以用来补光,陛下,这东西对他们几个来说有点困难,还要麻烦您让人多准备一些。”

李二道:“朕马上让人去准备,你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么?”

李昊认真想了想,一拍手道:“对了,还要消毒,整个房间都要消毒,一会儿就开始吧,用大量酒精喷洒整个房间,另外……。”

李昊四下看了几眼,给李二使了个眼色,来到一边无人之处,悄声说道:“皇帝叔叔,为了把握更大一些,小侄觉得应该找几个人来试试手。”

“活人?”李二眯了眯眼睛,有些惊讶于李昊的心黑手辣。

李昊咬了咬牙:“最好是活人,没有……死的也行,主要是熟悉一下病灶的位置,别切错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想到万一给老李渊切错了需要承担的后果,李昊尽管不忍心,还是决定先找几个试验品。

至于试验品从哪里来……,不管了,这种阑尾切除手术说来算不上大手术,左右是死不了人的,就算找来的是活人也无所谓。

“好,朕给你找,一会儿你去宗正寺等着,人都给你送到那边去。”李昊不在乎,杀人如麻的李二更不会在乎几条人命,叫过几个亲信,立马有人去张罗这件事了。

李昊见这边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便也打算离开。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回去跟老头子说一声,否则哪天被抄家,只怕老头子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

回到家,老头子不在,估计还在兵部当值,没办法,梁师都的事虽然还没有结论,但该做的准备却一样都不能少。

老妈红拂倒是在家,见李昊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又惹祸了?”

李昊不置可否,呲牙咧嘴往老妈身边一坐:“娘,今日孩儿接了个差事。”

红拂隐隐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什么差事?”

“那个……”李昊吱唔片刻:“太上皇得了肠痈之症,陛下让孩儿去替太上皇医治!”

红拂:“……”。

第一六九章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上)

已经折腾到太上皇头上去了么?

直到李昊急急忙忙离开,红拂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犊子了,李家算是倒霉在这小子手里了。

造孽啊,早知道当初生下他那天就该打断腿,至少这样还能保一条李家血脉不是。

宗正寺,其职能类似于家族法庭,皇室子弟犯了错,一般都会被送到这里来关小心屋。

平时根本没什么人,典型养老的地方。

不过,这一日却难得的热闹起来,先是来了一队禁军将原本的宗正寺守卫替换下来,接着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囚犯被送进里面,再然后是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太医,宗正寺卿,以及李二的第一及第二狗腿。

里面还关着的两个皇室子弟啥时候见过这场面,吓的两眼一翻,在被押送出去之前,直接晕了。

李二两人不争气的行为先是进行了一番严厉的批评教育,接着又延长了两人的关押期限,等到把两个家伙骂到狗血淋头,这才对李昊问道:“李德謇,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些个倭人囚犯可还合用。”

李昊真没想到李二竟然能弄出十多个倭人囚犯,当下一点负罪感都没了,笑着道:“合用,当然合用。”

“合用就好。”李二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对李昊解释了一下这些囚犯的身份:“这些都是丧了良心的倭人,吃着我大唐的粮食,却在大唐的土地上贩卖人口,朕本打算等到秋后全部将他们斩首示众,现在既然你想练练手,那就让他们替太上皇尽忠好了。”

老实说,李昊开始的时候生怕李二给自己弄来一些平民百姓,虽然他对阑尾切除手术比较有信心,可对自家人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但现在听说试验品全都是倭人,负担立刻没了不说,甚至还有些开心。

叫来金太医他们几个,也不管那些倭人如何哀求,一人两碗麻沸汤灌进肚子,直接将人绑到了手术用的床上。

要怪就怪你们后世那些丧心病狂的子孙吧,他们在华夏大地上所犯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这次权当是老子替千万冤魂在收利息。

薄薄的手术刀飞快的在倭人腹部右下方划过,创口长达数寸,血很快浸了出来,不过还好,那个位置并没有主动脉,流出来的血并不多。

李昊淡淡看了一眼,对金太医使了个眼色:“小金,这个你先来。”

“是,恩师。”金太医活了七十多岁啥没见过,面不改色来到不知是被药药晕还是吓晕的倭人身边,伸手进入腹腔摸了起来,不多时掏出一个东西。

“这个不对,这是腰子,跟你说了别往下摸,阑尾就在创口边上。”李昊瞅了一眼全身抽搐的倭人一眼,没好气的对金太医说道。

从古至今的医生就没有手不狠的,你说你连啥东西都不知道就生生把人腰子给薅下来,虽然倭人死有余辜,可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恩师,您看是不是这个。”正想训斥金太医,不远处另一个太医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

李昊闻声连忙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那太医手里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模样倒是与传说中的阑尾差不多,当下点点头:“差不多,应该是吧,你们几个都来看看,再往里面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

……

三个时辰之后,十二个倭人贡献了十多个腰子,呃不是,应该是十二条阑尾,整整齐齐摆了一排。

李昊虽然并不在乎这些倭人的死活,但最后还是让金太医给他们把伤口处理了一下,清洗,缝合之后,又将李二请来。

事关李渊生死,谁都不敢大意,倭人死活或许不是那么重要,但绝不能死于切阑尾手术,否则李二再怎么也不敢让李昊在自己老子身上动刀。

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二在外面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听说手术已经完成,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刚刚正在手术的房间。

十多个倭人,一个不少,全都……没死。

李二长出一口气,对那些切下的阑尾看也不看,重重一拍李昊肩膀,正色问道:“李德謇,现在你可有万全把握?”

“是的,臣有把握。”李昊没有半点犹豫。

开玩笑,刚刚他可以亲自掏出三个腰……阑尾呢,位置什么的已经了然于心,况且李渊因为阑尾正在发炎,估计更会好找不少。

金太医等人也是个个笑容满面,围在李二身边给他吃定心丸:“陛下放心吧,经过这次试验,臣等已经有了经验,明日定保太上皇无恙。”

相比于太医,李二显然更相信李昊,没搭理那几个老……灯,继续嘱咐自己看好的千里驹:“德謇呐,明日的手术可是非比寻常,万不可大意。”

“诺,臣谨记。”

见李昊还算老实,李二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哎,对了,德謇呐,你说太上皇为何会得这肠痈之症呢?”

李昊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是专业医生的业务范围好么。

可想归想,嘴上却不敢说,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金太医,对李二道:“陛下,此事臣的弟子小金比较有研究,不如就让他来介绍一下吧。”

李二点头:“金太医,你来说说吧。”

“是。”金太医连忙凑上来:“陛下,所谓万事皆有因。太上皇得此病症一来是因为饮食不洁,二来是因为长期忧思,跌扑剧烈运动,使肠胃部分的运化功能失常所致。”

李二:???

跌扑剧烈运动……,合着就是没日没夜造小人造多了呗!

不过想想也事,老头子自从成了太上皇,没日无所事事,不造小人儿还能干啥。

至于长期忧思,看来老头子并不满足于每日造小人儿的说。

“李德謇。”

“啊!”李昊连忙答应,偷眼看了一眼李二,难道刚刚偷笑被看到了?

正愁怎么跟李二解释,却听皇帝陛下淡淡说道:“一事不烦二主,太上皇长期忧思,你可有什么办法?”

李昊:“……”

他很想告诉李二,你让太上皇继位应该可以解决问题,但思虑再三,没敢说。

第一七零章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下)

次日一早,瘸了一条腿的李昊在李靖的互送下,早早进了皇宫。

对于这个不知道消停为何物的儿子,李靖没有一点办法,陪着他进宫也是为了在李渊的手术失败之后,能把他保下来,至少不会被皇帝陛下当场拉去砍头。

太极宫在很早的时候便已经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李靖越往里走越心惊,等到了李渊的寝宫,背后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

李渊的寝宫里,满是酒精的味道,从昨天李昊交待整个寝宫都要消毒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百来坛酒精被泼洒到了里面,味道要是不大才是咄咄怪事。

李二自昨天晚上回宫就一直没有离开,陪着自家老子待了一夜之后神情憔悴,见到李靖只是略一点头,待看到一瘸一拐的李昊,不由莞尔:“怎么,药师昨天教训这小子了?”

李靖汗颜道:“陛下,这逆子胆子也太大了,太上皇龙体也敢任意亵渎,若不教训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

李二如何能不知道李靖的意思,无所谓的摆摆手,绝口不提老头子的病情,自顾自说道:“药师何必妄自菲薄,德謇这小子朕看着不错,有魄力,有学识,为人坦诚,若不是年龄小了些,朕倒是很想重用他一番。”

李靖知道皇帝陛下不想就医病一事多谈,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道:“陛下欣赏犬子,那是他的福气,能为陛下做事也是他的本份。”

李二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叫过李昊问道:“李德謇,你可准备好了?”

李昊一笑:“陛下放心,一会儿只等给太上皇净了身,便可以手术了。”

啥?净身?

众人大惊失色。

李昊也知道自己失言,连忙解释:“呃……,不,不是那个净身,是沐浴,就是洗澡。”

好家伙,吓老子一跳,李靖长出一口气,在李昊脖子上抽了一巴掌:“逆子,下次说话说清楚点,再敢这样一惊一乍,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李昊自然不敢吱声,臊眉耷眼的就想往李渊的房间里面溜。

李二却在此时把他叫住:“李德謇……,朕也想进去看看,不知是否可以。”

想到一会儿就要在李二的老子身上动刀,李昊断然拒绝了李二的提议:“最好不要,您知道,开腹手术与其它手术不一样,必须保持无菌的环境。”

李二寻思片刻,见李昊意志十分坚定,只能苦笑道:“那好吧,你们……多加小心。”

“陛下放心,臣定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什么的李二不知听多少人说过,可在结果出来之前,还是不怎么放心,奈何李昊说完之后便进了老李渊的房间,根本没给他继续交待的时间。

……

……

房间里面,李昊在外间脱下全身的衣物,用酒精将全身上下擦拭一遍之后,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手术服。

李渊不是倭人,可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李昊宁可自己麻烦一点,也要把术后感染的几率降到最低。

里间,金太医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麻沸汤早给李渊喝了下去,等李昊进屋的时候,这位离退休老干部早已经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再无半点意识。

“都准备好了?”李昊目光扫过众‘学生’。

“恩师,准备好了。”金太医信心满满。

“那就动手吧。”

“是!”

取出在酒精中泡着的手术刀,这刀虽然不是后世那种不锈钢的,但依旧寒光闪闪锋利异常。

刀锋划过老李渊雪白的肚皮,没怎么用力,皮肉已经向两边翻开,白花花的露出皮下脂肪,没等血浸出来,又是一刀……。

诶?怎么还是脂肪?昨天的倭人两刀就已经看到肠子了好吧,下刀的金太医有些傻眼,手足无措的抬头看向李昊。

李昊没时间鄙视退休老干部的大肚腩,盯着创口严肃说道:“擦血,再来一刀,下刀轻点。”

旁边已经有其它太医上手用已经消过毒的酒精棉在伤口上擦了一下,金太医也没再犹豫,手下刀落。这一刀手法不错,直接看到老干部的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内脏了,同时一股难闻的恶臭亦散发开来。

这倒不是因为李渊肚子里的肠子烂了,而是人的腹腔里原本就是这个味道。

不过,众人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李渊的腹部被切开一个口子之后,病灶直接暴露在众人眼前,与昨天那些倭人的阑尾不同的是,这老干部的阑尾已经肿胀发黑,油光锃亮。

”找到了!”金太医等人兴奋的叫了一声。

说实话,把手伸进太上皇肚子里掏来掏去压力还真是蛮大的,现在病灶直接出现,几个太医自然兴奋异常。

李昊同样也很兴奋,不过他现在还有理智,见发黑的阑尾已经找到,立刻对金太医等人说道:“找到了就快点切除,别浪费时间。”

一声提醒,金太医立刻醒悟过来,二话不说,右手抄起身旁的剪刀,左手将肿大的阑尾轻轻拉出体外,‘咔嚓’,手起剪落。

噗,一股黑色的肿水直接流了一地,还有一些甚至喷到了金太医的身上。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有了昨天的经验,接下来只要将创口消毒再缝合就好。

包括李昊在内,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而就在此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不知是麻沸汤的剂量不够,还是金太医的手法有些糙,本应昏迷的李渊竟然醒了。

剧烈的疼痛传入脑海,这位离退休老干部,眼睛瞪的老大,嗷的一嗓子挺身便坐了起来。

手术还没有做完,病人却疼醒了,这还怎么弄,总不能在醒着的太上皇身上硬生生来个刮肠疗毒吧?

千钧一发之际,李昊手急眼快,二话不说对着李渊的后脖梗子就是一记物理昏迷疗法。

“嘭”,李渊应声而倒,没了动静。

整个世界瞬间变的安静了下来。

这反应,这身手,绝了!

只是,这样真的好么?

众太医哑然……。

第一七一章 强大的‘呵呵’

整个手术过程,除了半路李渊醒了这个插曲外,一切正常。

半个时辰后,李昊在用杀全家威胁了自己几个不争气的‘学生’之后,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德謇,怎么样了?”早已经等的急不可耐的李二立刻冲了上来。

”幸不辱命。”李昊笑着对身后摆了摆手,立刻有‘学生’托着一个托盘,将老干部的腰……阑尾呈到李二面前:“病灶已经取出,太上皇只需将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了。”

太好了,等在远处的李靖暗中握紧拳头,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决定等会儿回去之后好好喝上一顿,庆祝一下。

李二很快从面前的阑尾上转移了注意力,摆摆手让身后的太监将托盘接过,笑着对李昊说道:“德謇医术高明,公忠体国,屡次救驾,半年前救了朕和皇后,如今又救了太上皇,这情份朕记下了。”

华夏古今五百五十九个帝王,李二属于比较靠谱的几人之一。

得到他的承诺,基本上李昊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吃一辈子了,日后只要不造反,荣华富贵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李昊高兴,很高兴,非常高兴,鬼使神差的说了句:“陛下,刚刚臣替太上皇医病的时候还发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臣觉得太上皇最好还是再做一个小手术比较好。”

事关老头子,李二瞬间又紧张起来:“什么问题?什么手术?”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吧……太上皇那个位置的皮太长,最好能做个环切手术,这样呢,可以减少病变,也可以适当延长那啥的时间,获得更大的……”

李昊连说带比,李二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顿时哭笑不得断打他:“行了,行了,这事儿等太上皇恢复了之后再说。”

“那……好吧。”李昊略有些遗憾。

显然,没能把李渊给切了,让他很不甘心。

……

……

半日之后,李渊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肚皮上隐隐传来丝丝疼痛,不过与以往相比强了不知多少,想翻身起来,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见他要动,上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太上皇,您刚刚做完手术,不宜多运动。”

李渊侧头盯着那人看了片刻,终于想起此人的名字:“李德謇?”

“太上皇好记性,臣正是李德謇。”

李渊还待再说,又一个人影坐到了他的身边:“父皇,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可还疼?”

此时李渊已经大致上恢复了一些,叹了口气对来人说道:“二郎啊,朕觉得好多了,这段时间让你们费心了。”

“理应如此,父皇不必挂心。”李二见老头子已经恢复正常了,兴奋的拉着老爹的手深情说道:“只要父皇能够安然无恙,便是要孩儿的心肝做药,孩儿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李昊站在老干部的床头,听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也太肉麻了。

不过想想李二在玄武门之后对李渊又是亲胸口又是那啥的,李昊又释然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二煽情结束,对着李昊招了招手:“李德謇,你过来。”

“陛下!”李昊没敢造次,老老实实往前走了两步。

李二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亲自递到李昊手中:“此为朕的信物,可以自由出处宫禁,你以后没事儿的话,多进宫来走走,抽些时候陪陪太上皇。”

“诺。”接过李二的玉佩,李昊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发现上面有什么如朕亲临之类的字样,不觉有些失望。

不过就是个通行证罢了,似乎没啥大用,随意的往腰上一系,便也没再多看一眼。

接着,李二又与李渊聊了几句,眼看老干部精力有些不济,便主动告辞,带着李昊离开了老头子的寝宫。

昨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又一夜没睡,眼瞅着今天的日头又挂到了西面的屋檐上,李二在离开太极宫之后也没有继续挽留李昊,直接安排人将他送回卫国公府。

当然,李昊也不能白回去,至少他的身后还跟着五辆大车,车里绫罗绸缎数不胜数。

这点东西在现在的李昊看来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多少也是那么个意思,毕竟不要白不要。

回到家里,老头子和老妈都在,老两口乐呵呵的,见儿子回来,立刻招呼他吃饭。

结果李昊还没等上桌,就发现自家老头子眼睛有些直,仔细瞅瞅,却见他正盯着自己腰上的玉佩发呆。

啥情况?莫非这东西还有什么说道?

果然,还没等李昊坐下,老头子开口了:“你……那玉佩是哪里来的?”

“这个?”李昊解下李二给的玉佩,拿在手里明知故问。

李靖气的牙根痒痒,沉声说道:“不错。”

“陛下给的啊。”将玉佩随手放在桌上,李昊故意撇撇嘴:“皇帝陛下也是小气,我救了太上皇,也不说赏个一官半职,就给了这么个东西还有几车布料,说是凭这东西能够自由出入宫禁,哎我就不明白了,以前我明明也可以自由出入的嘛。”

李靖被气的直翻白眼,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倒是红拂在一边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莫要不识好歹,自由出入宫禁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前那最多算是可以出入宫门,若是晚上宫门落锁你想进去绝无可能。但现在有了此物,便是晚上宫门锁了,你也可以凭此玉佩进去。

德謇,这是陛下对你的信任,你要知道,整个大唐,能得到这样信任的人在你之前只有长孙无忌一人,便是那些皇室宗亲也绝对此等待遇,至于你爹嘛……呵呵。”

呵呵?呵呵是啥意思?这里内容很多啊!

李昊挑了挑眉毛,看向老头子。

李靖:“……”。

那不是其它皇室宗亲也进不去么,为啥要‘呵呵’我。

李靖本就有些无法接受儿子在那里炫耀,再被红拂一句‘呵呵’,顿时老脸通红,气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一七二章 ?小心眼儿的李渊

“说了半天,好像没啥用处嘛。”李昊有些嫌弃的把玉佩放到桌上,觉得自己被李二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给坑了。

这就好像你辛辛苦苦救了别的人爹,然后那人一分钱没给你,却给了你一把他家的门钥匙。

你说你家里一直都有人,给我一把钥匙算怎么回事,合着我还救人不算,还得帮忙看家呗?你要是真想给,倒是给个房产证啊。

老妈红拂看不下去李昊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在他头上戳了一指头:“傻小子,还不快点把玉佩收起来,这是陛下对你的信任和宠爱,别不识好歹,没看你爹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心态刚刚有所缓和的李靖再次躺枪。

咋啥事都往老子身上扯呢,还快点收起来,合着老子还能抢他的玉佩咋地。

‘啪’,筷子一放,李靖索性不吃了,揉着‘哐哐’做响的肚子回了后宅。

为啥‘哐哐’响?中药汤喝多了呗,为了让感冒早点好,刚刚李靖整整喝了两大海碗,这会儿撑的要命。

……

……

时间转眼便过了四、五天,经过李昊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轮流诊断,离退休老干部李渊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伤口也没有发炎的迹象,如果没有意外,这次阑尾炎切除手术已经可以宣布圆满成功。

太上皇很高兴,李二更高兴,亲自去南郊猎了一头熊,回来献给老头子,引得朝臣交口称赞李二仁孝。

对此,李昊表示不敢苟同,那些跟着瞎起哄的老……灯或许不清楚,可他这个主治医生却知道,老李渊现在连口米粥都不能吃,更不用说肉了。

于是李昊火急火燎的进宫了,凭着李二给的‘钥匙’,畅通无阻的来到李渊寝宫。

尽管他嘴上说着玉佩无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李二给的那块玉佩自打那天晚上就他就没摘下来过。

进了李渊的房间后,看到小老头儿,立刻上前行礼:“太上皇,小子看您来了。”

正躺着发呆的李渊见到李昊很开心,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笑着说道:“臭小子,还真是不禁念叨,朕刚刚还说怎么许多天不见你的人,立刻就跑来了。”

尽管李渊已经表态不用多礼,但李昊还是老老实实的把礼行完,起身之后赔笑道:“不瞒您说,小子这几天也惦念着您呢,这不,一得空儿就来看您了。”

“就你小子会说话。”李渊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床榻示意李昊坐下,而后继续道:“说吧,你小子今天干嘛来了。”

“嘿嘿……”李昊摸摸鼻子,讪笑道:“太上皇,看您老说的,就像我别有目的一样。”

“是么?你小子要是不说,那……”

李昊一拍脑袋:“哎呦,太上皇,您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小子昨天听人说陛下猎了头熊,您能让我见识见识不?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熊呢。”

骗鬼呢?老子只是肚子坏了不是脑子坏了。

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就是你们几个小子在猎场打了一头熊,现在跑到朕这里说没见过?

李渊也是老油条了,李昊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只略一犹豫便笑骂道:“你这混小子,想要熊肉便直说,非要跟朕绕什么弯子,着实该打。”

目的被识破,李昊半点也不尴尬,嘿嘿一笑:“太上皇圣明!小子佩服。”

李渊摆摆手,脸上笑意渐渐收敛,沉吟道:“说来这熊肉倒是还有些,还过朕这熊肉可不是谁都能拿走的,你小子想要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李昊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李渊这小老头竟然这么小气,一点熊肉也值得出题考考自己。

李渊见他发愣,摆摆手将房间里伺候着的宫女、太监全都赶了出去,脸一沉说道:“小子,朕还没有老糊涂,没记错的话,给朕医病那天,是你小子出手把朕打昏的吧?”

诶?

好像、可能、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李昊是绝不会承认有这回事儿的,哪怕李渊为了表示诚意已经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可鬼知道这房间的四周有没有埋伏着刀斧手。

万一自己承认了,李渊再来个啥啥为号的,岂不是要把小命搭进去。

想到这里,李昊连忙失口否认:“太上皇,小子一直对您敬仰有加,把您视为毕生偶像,怎么可能对您动手呢。所以这事儿依小子看,应该是您在昏睡的空当做的梦,对,一定是梦。”

“小子,朕还没有糊涂,是不是梦朕分的清楚。”李渊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在李昊以为这老头儿要翻脸的时候,却听他换了一副语气说道:“不过朕也知道,当时那个情况你也是迫不得已,不把朕打昏过去,估计朕当时会被疼死。”

“太上皇明鉴。”李昊现在的态度就是不管李渊说啥都是对的,但想让他亲口承认自己动过手,那不可能。

开玩笑,这种事情承认了就是大不敬的欺君之罪,比造反还严重,这小心眼儿的老头儿眼下病还没有痊愈,自己对他还有用,所以才会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可万一他将来好了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卸磨杀驴,秋后算帐,到那个时候老子哭都找不着坟头好么。

李渊似乎也不在乎李昊是否会承认,他只是想要告诉李昊,自己啥都记得。

过了片刻,李渊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朕之前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便是二郎也不知道,你以后也不用总惦记着。另外,朕觉得承乾那几个孩子玩的什么扑克挺有意思,他们说是出自你的手笔,朕想要知道,你还有没有其它类似的手段,总是玩儿那么几种,朕觉得乏味了些。”

李昊一听就乐了:“哦?太上皇原来喜欢这些东西,若是这样的话,小子倒还真能给您找到几样玩的东西,保证您会乐不思蜀,不可自拔。”

第一七三章 章节名是什么东西

李渊高深莫测的一笑,露出一副很臭屁的样子。

想当初,也就是若干年前,他李渊何尝又比现在的长孙冲差了。

那个时候,他还年轻;那个时候,前隋文帝杨坚还在位;那个时候,他跟当时的皇后叫姨娘;那个时候,他跟太子称兄道弟。

说起玩,也就是后来年龄大了,地位从一路反王变成了皇帝,又从皇帝变成太上皇,因为正治方面的需要改了许多,否则现的小年轻根本不够看。

但这次在生死边缘游走一圈之后,李渊突然想通了,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滴何成到九泉,都特么太上皇了,还凹个鸡毛造型,及时行乐才是正经。

叫过身边管事的太监,指着李昊说道:“带他去取些熊肉,然后送他出去。”说完,又看着李昊说道:“臭小子,你不会让朕失望,对吧?”

李昊拍着胸口保证道:“太上皇放心,小子绝不让您失望。”

“嗯,去吧,朕乏了,要休息。”

李昊连忙起身:“诺,小子告退,谢太上皇赏赐。”

对于李渊的要求,或许别人满足不了,可李昊是谁?

穿越者!

试问哪个穿越者还不是个顽主了。

后世的麻将,牌九随便拿出一样就够李渊玩儿到死的,不过李渊并不打算将这种三俗的东西拿出来,原因很简单,丢不起那人。

换句话说,咱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玩也要玩些高大上的东西。

一路辗转来到尚膳局,也就是皇宫的厨房,众厨子在看到李昊身上的玉佩之后个个变色,听说是来取熊肉的,尚膳局的头头立刻屁颠屁颠带着他来到食物储藏区。

一边命人将最好的肉拿来,一边对李昊奉承道:“李侍读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让吾等好生佩服。”

李昊知道这家伙说的是自己救李渊的事情,摆摆手故作姿态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为臣子之本份,算不得什么。”

“李侍读高风亮节,可比商之比干,战国之屈原矣。”

李昊嘴角抽了抽。

mmp的,这老货是夸老子还是咒老子呢!

比干、屈原虽是忠臣,可死法也太惨了,相比之下老子更喜欢当和珅好不好。

虽然和珅最后死的也不怎么光明正大,可人家活着的时候舒坦啊。

至于名声……难道老子现在的名声就比和珅好了?

轻咳一声,将尚善局头头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咳,那个……那个谁啊,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时喜欢研究美食,这段时间呢,正好琢磨着弄一道与熊掌有关的菜肴,打算过些天献给皇帝陛下……。”

尚膳局头头眼珠转了转,当下明白了李昊的意思,先是为难了一阵,但很快便咬牙笑着说道:“在下一定给您把食材备好。”

“嗯,有魄力,回头有机会我会在陛下和太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如此,多谢李侍读!”

……

……

一刻钟后,李昊提着两只熊掌走出太极宫。

交给一直等在宫外的铁柱,李昊回望身后的红墙碧瓦,长长叹了口气。

路走偏了,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奸臣。

贪财不说,还欺上瞒下,将来估计还会买官卖爵,这tm是要黑化?

这绝逼不行啊,老子的梦想是做个名留青史的大忠臣,就算比不上和珅、赵高之流,也要……。

诶?为啥会想到和珅呢?那是忠臣么?

回到家,把两只熊掌交给老陈,让他安排人炖上,李昊又安排人将府上的木匠找来。

卫国公府家大业大,李昊这段时间又赚了不少钱,养几个木匠、铁匠再容易不过。

等木匠来了,李昊便安排他刻出几个大小不等的木头片,然后又在木头片上刻下曹操、关羽、张飞等名字。

很快,一副华容道便做成了。

样子虽然丑了些,可意思到就行了呗。

卫国公府穷的很,想要玉石的,皇宫里面有得是,自己刻去呗。

至于为啥弄个华容道给李渊玩,首先这东西比较有历史意义,其二名字比较高雅,其三对初学者来说比较费脑子,可以预防老年痴呆,其四……便宜。

当然,对于李昊来说,第四点是最主要的。

忙完手头的事情,打发人把华容道送进皇宫,李昊回到自己的小院。

毕竟院子里还有个新罗公主呢,总不搭理人家也不好。

说起新罗公主,李昊就不得不感慨白瞎那么漂亮的脸蛋儿了,纵观长安所有他认识的女人,似乎除了刚满十二还没完全发育的程音音,任何一个都要比金胜曼厚一些。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摇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有什么可惜的?”

诶?雪雁小姐姐?

不大的小院子里,金胜曼、李雪雁正相对而坐,齐齐向小院门口望来。

李昊连忙换上一副刚正不阿的正经表情:“雪雁,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长时间,胜曼公主说你去了皇宫估计快要回来了,索性便在这里等你。”李雪雁笑魇如花,淡淡的说着,可李昊总觉得那笑容里包含着一丝杀气。

于是,连忙岔开话题:“呃,那啥……,这不是刚刚给太上皇瞧过病么,我去宫里看看他老人家恢复的怎么样。”

“哦,那太上皇没事了吧?”

“没事了,恢复的挺好,临走的时候还送我两熊掌呢。哦对,我已经安排老陈炖上了,待会儿你走的时候给你带上一只。”

“怎么?德謇连我来的目的都不问就要赶我走?”

李昊:“……”

什么跟什么,我啥时候赶你走了?

“噗嗤”,金胜曼忽然笑了起来,拉着李雪雁道:“雪雁郡主不要介意,德謇公子没有赶您走的意思,他这人啊有口无心,您别放在心上。”

握了个大草,老子跟你很熟吗?

听完金胜曼的话,李昊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坐在那里的李雪雁虽然依旧在笑,可如果她的目光能杀人,自己早已经死过不知多少次了。

第一七四章 ?无依无靠的公主

可是老子为什么要怕呢,老子明明跟这丫头没啥关系好吧。

强自定了定神,李昊清了清嗓子,从心的再次岔开话题:“那个,雪雁啊,空调扇还好用吧?”

李雪雁的笑容里包含着深意,淡淡答道:“嗯,是挺不错的,现在晚上休息的时候舒服多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用不惯。”

就在李昊觉得暂时安全了的时候,金胜曼又开口了:“好什么啊,你不知道那东西需要用冰的么,一晚上至少需要两盆冰,谁家里会存那么多冰。”

哎呀我去,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接二连三被金胜曼捣乱,李昊也有些毛了,脸一沉:“金胜曼公主,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还欠着我五百贯呢吧,在你准备与我平起平坐之前,是否应该把钱还了。”

“你……,李德謇,你不要太过份,五百贯而已,本公主给不起么!”

“给得起你就快点还钱,否则就把嘴闭上。另外,你不要忘了当初还曾经刺杀过老子的事情,别逼着老子把你送进大理寺。”

李昊承认金胜曼的确很漂亮,放在院子里养着的确养眼。

可这不等于他就能容忍这女人为所欲为,随意插手搅乱自己的生活。

李雪雁原本的确是有些吃味,金胜曼那女人总是以半个女主人的身份自居让她有些难过,可当她听李昊说起刺杀,立刻顾不上这些了,秀眉一皱关切的问道:“德謇,什么刺杀?到底怎么回事?”

李昊淡淡说道:“没啥,就是这位新罗公主觉得我赚了新罗太多钱,打算要了我的命,可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了我的手里。”

原来是这样的么?看来刚刚是误会他了呢。

李雪雁再次看向金胜曼的目光完全变了,冷冰冰没有半点感情:“没想到,原来新罗公主竟然还是一位刺客,亏我还将你当成贵客。”

金胜曼也没想到李昊会如此直言不讳,脸色登时变的十分难看:“李德謇,亏你还有脸说本宫行刺,如果不是你三翻两次花言巧语哄骗我新罗使节花高价购买你的产品,本宫何必行刺于你。”

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说那么多废话,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自己滚回房间,要么马上滚出卫国公府,大不了老子就当那五百贯喂狗了。”

“你……,李德謇,你敢如此羞辱本宫。”

李昊没说话,冷冷盯着金胜曼,大有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味道。

良久,金胜曼一咬牙站了起来:“好,本宫这就离开,希望你不要后悔。”

李昊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做了个请便的动作,随后望着金胜曼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面。

“是不是后悔了?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还是公主的身份,要知道,她可是新罗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是能娶到她,摇身一变就会成为新罗的摄政王呢。”

李雪雁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些许调侃与鄙夷。

李昊:“……”

说来也不能怪李雪雁多想,按照正常逻辑,金胜曼是来行刺的,李昊没道理将她留在身边,既然留下了,不管怎么说都有图谋不轨的意思。

李昊现在的情况等于是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干巴巴咧嘴笑了笑:“那啥,雪雁,你别多想,其实我把她留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着新罗与大唐的关系还不错,没道理为一个小丫头的一时冲动给毁掉。”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李雪雁淡淡一笑,起身说道:“好了,今天我来主要是感谢你的空调扇的,现在没事儿了,我要走了。”

“好吧,我安排人送你。”李昊并没有挽留李雪雁的意思,叫来老陈安排了马车,便将人送出了府门。

望着远去的马车,李昊咂咂嘴,心情有些失落。

看来自己果然没有做渣男的潜质,也不知道传说中那些左右逢源,三妻四妾的家伙是怎么做到让那么多女人在一起而不起冲突的。

回头看看老陈,这老家伙也是,怎么刚刚自己回来的时候没告诉自己李雪雁来了呢,若是他说了,自己怎么也不会如此被动。

老陈似乎猜到了李昊在想什么,尴尬的搓搓手:“少爷,老朽……老朽给忘了。”

日,这个理由果然很强大,比什么解释都强大。

摆摆手,示意不要再提:“老爷和夫人呢?都不在家么?”

“是的少爷,老爷当值还没回来,夫人去了吴国公府。”

吴国公是尉迟敬德,与李靖关系一般,但家里黑白两位夫人却与红拂相交莫逆,李昊的老娘平时出去,大多是去找她们两个。

李昊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正打算回去休息一下,却听老陈犹豫着说道:“少爷,金……金小姐刚刚一个人走了,您看……。”

李昊现在一听金胜曼的名字就头大,不耐烦的说道:“看什么看,爱去哪去哪,腿长在她身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陈见李昊心情不好,想了想便也没多说什么,目送他回了院子,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却说金胜曼离开卫国公府之后,一个人走在街上,身无份文又无依无靠,怎么想怎么觉着委屈。

想她堂堂新罗公主,凭着如花娇魇在哪里不是被众星捧月一样围着,偏偏遇到李昊这个傻夫夫的钢铁直男,竟然想都没想就把自己赶走了。

虽然当初自己的确是行刺过他,可他最后不是没事么,而且自己也老老实实的给他当了一天的侍女,难道还不够补偿他的?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男人果然都没良心。

金胜曼越想越气,漫无目的在长安城中四处溜达着,不知过了多久,腹中传来阵阵雷鸣,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自己不得不面临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身无份文,饥寒交迫。

而且老天似乎也在与她做对,就要她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天空隐隐有雨丝飘落,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大雨。

第一七五章 ?分果果

雨越下越大,很快就从小雨变成大雨,雨幕连成一片,笼罩整个长安。

李昊看着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情烦躁的要命,打个响指叫进铁柱:“柱子,你去一趟鸿胪寺,看看金胜曼那娘们儿有没有过去。”

金胜曼虽然长相普通,又狂妄无知,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李昊不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收到那女人挂掉的消息,那样会让他感到内疚,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个好人呢。

铁柱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同时带回一个消息,金胜曼并没有去找金俊英,不仅没有去找他,甚至连鸿胪寺那边都没有去过。

“该死!”李昊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少爷,要不我再出去找找。”铁柱瓮声瓮气的说道。

尽管他有些不理解,既然少爷担心那新罗公主的安全,当初为啥又要把人赶走。

可偌大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市,百来万的人口,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李昊郁闷的直想骂娘,没好气的道:“去找吧,长安所有客栈、酒楼、拉网式的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左右武候卫也打个招呼,有发现的话,让他们把人送过来。”

死要见尸什么的纯属吐槽,自从上次李昊发狠弄死几十个倭人之后,长安城内连人伢子都没了踪影,作奸犯科的更是少之又少,生怕犯到这杀星手里,再来个千里追杀。

……

……

西市悦来客栈。

别问为啥客栈都叫悦来,问就是传统。

金胜曼独自坐在一楼大厅靠近楼梯的位置,无聊的用筷子戳着桌上一盘酱肉。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住在卫国公府金胜曼的嘴被养刁了不少,这外面的伙食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式都跟她前几天吃的不是一个档次,看着跟猪食似的,让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眼见外面天越来越黑,大雨又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说不得晚上只能住在这里,只可惜姑奶奶一根金簪子换来的钱,竟然只够在这破地方住上三天,若是不能找到赚钱的方法,三天以后就只能睡大街。

草草吃过饭,回到二楼刚刚定的下的房间,潮湿、闷热,金胜曼又开始怀念起自己在卫国公府的房间,虽然是跟兰铃住在一起,可是那里有空调扇啊,到了晚上凉风习习,睡觉别提多舒服了。

吃不香,睡不好,金胜曼在床上滚来滚去,开始想家。

想起家乡便又会想起李昊那个混蛋,如果不是那个混蛋,自己何至于落魄至此,身无分文,手无寸铁,有家回不去,有冤无处申。

不知不觉中,金胜曼睡着了,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昨晚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打开窗子,空气中传来潮湿的味道,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飞过雨后的天空。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洗漱,收拾行装,金胜曼决定结帐走人,客栈是不能再住了,一晚两百文的价格不是她现在能够承受。

出了客栈,迎着已经升到头顶的‘朝阳’,金胜曼捏紧了拳头:“金胜曼,从今天开始,你就要靠自己了,不要让人看不起,努力!”

陈蒙这些天被各种繁杂的事务折腾的筋疲力尽,蒸酒、制酒精、做香皂、打家具、养猪、烧水泥,哦对了,这段时间又来了一百多新罗船匠,听说自家少爷以后好像还要造船。

陈蒙不怕干活,也不怕麻烦,不就是苦点累点么,这都不算啥。

可随着庄子上的事情越来越多,帐目也变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开始的时候他只要记录一下出货进货也就完事了,现在倒好,庄上工人的工钱要统计,所有项目的成本也要统计,支出多少,收入多少……

握了个大草的,老子根本不擅长这个好么。

跟少爷说要人,结果那小祖宗把头一摇,一句话把自己打发了:你不会自己去召人啊!

少爷啊少爷,您是甩手掌柜当惯了,就不想想人是那么好召的么,万一……。

“你要召人?帐房先生?”陈蒙正走神呢,冷不丁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怎么说呢,一个背着小包袱的娘炮。

对,就是娘炮,反正少爷就是这么说的。

算了,不管了,娘炮就娘炮呗,会算帐就行:“不错,你会算帐?”

“小生略懂一二。”花了五十多文钱,换过一身行头的金胜曼矜持的点头。

真是多亏了这副好身材,否则想要女扮男装只怕还要多费些力气。

‘啪’一张纸被拍到桌上,陈蒙直截了当的说道:“如果能把这题解了,就用你。”

“还有解题?”金胜曼愣了一下。

陈蒙点头道:“当然,这是规矩,我们需要的帐房可不是普通的帐房,如果连此题都解不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去别处吧,别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金胜曼好歹是新罗公主,算学一道虽说不上精通,却也不陌生,闻言信心十足将桌上纸张拿了起来。

只见上面简单的写了一道算学题目:甲乙二人分果子,甲予乙一个,两人均等,乙予甲一个,甲为乙之两倍,问,甲乙二人原本各有几个果子。

这,这是什么东西?

金胜曼本以为纸上写的会是加减乘除之类的题目,帐房嘛,会算加减乘除就已经很好了。

结果没想到却是一道分果果的方程题,这是要找帐房还是要找算学先生?

陈蒙见金胜曼发呆,不由有些失望。

已经好些天了,想来应聘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最后都倒在了这道题的前面,眼前这个娘炮虽然看起来很有学问的样子,但看那表情就知道,又没戏了。

“如果没说错的话,甲有七个果子,乙有五个果子。”

“嗯,解不开的话就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陈蒙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猛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娘炮:“等等,你说什么?几个?”

“七个和五个。”金胜曼淡淡说道。

陈蒙兴奋的有些忘乎所以,连连点头:“对,对对对,就是七个和五个。先生大才,竟然如此短的时间就把这题算出来了,没得说,从现在开始帐房先生的位置就是您的,每月月钱十五贯,你如果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第一七六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每月十五贯的月钱吓了金胜曼一跳,要知道,别说平头百姓,就算朝庭顶级官员的俸禄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多,更不要说对方还包吃包住。

对方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难道是山贼强盗?

不对啊,山贼强盗要帐房干啥。

金胜曼也是艺高人胆大,尽管心中有所疑虑,但还是没有放弃的打算,想了想问道:“我需要一个单独不被打扰的房间,可以么?”

“没问题,就算先生不提,我们也会为先生准备。”陈蒙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庄子上地方大的很,别说一间屋子,就算一个院子也没问题,学问人不好找嘛,待遇好点很正常。

金胜曼见对方答应,微微一笑,问了一个她眼下十分关心的问题:“那么,我什么时候过去上工?”

陈蒙苦笑道:“如果先生方便的话,最好现在就跟我走,老实说,这段时间我已经被那些帐目弄的焦头烂额了,正缺一个好手帮忙。”

“这样啊……”金胜曼心中暗喜,面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好久才点点头:“好吧,既然这样,那在下就跟你走吧。”

“太好了,先生稍等。”陈蒙随手将桌上的纸团成一团丢下,招来随行的两个庄汉,命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自己则带着金胜曼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半路上,陈蒙似乎想起了什么,讪讪一笑:“那个……刚刚在下过于欣喜,竟忘了请教先生高姓,不知……。”

“在下姓金,金胜。”金胜曼把自己名字的最后一字隐去,堂堂新罗公主跑去给人当帐房先生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可不想以后消息满天飞。

说话间,已经来到马车边上,陈蒙一引手:“金……,金先生,请上车。”

机缘巧合也好,命运弄人也罢,金胜曼才出虎口,又入狼窝,溜达了一圈基本上又回到了原点,再次进了李家。

而就在她刚刚进了马车的同时,铁柱也带着人赶到了西市。

因为灯下黑的原因,他只是与陈蒙随便点点头打个招呼便立刻找人去了,根本没想过自己要找的目标就在身边不远处的马车里。

是夜,铁柱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卫国公府……人没找到。

最后的消息是金胜曼昨天夜里在一间叫做悦来客栈的地方休息了一夜,但在一早离开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少爷,

兰铃见李昊在得到消息之后脸色阴睛不定,上前劝道:“少爷,您别担心了,金……金小姐吉人天相,应该不会出事才对。”

“我管她去死,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李昊口不对心的骂了一句,想了想又对铁柱说道:“这事儿暂时先这样吧,你回头让人留意一下长安的消息,另外,派几个靠得住的人去周边找找,别让那蠢女人死在半路上。”

“诺!”铁柱憨憨的答应一声办事去了。

这家伙从不多话,办事也牢靠,已经成了李昊眼下最得力的助手。

望着那高大的背影走出院子,李昊忽然对兰铃问道:“兰铃啊,你觉得铁柱这人怎么样?”

兰铃想了想说道:“挺好的呀,为人忠厚,踏实肯干,不多言不多语。”

“是么……”李昊若有所思的顿了顿,突然换了话题问道:“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婢子今年十七。”

“十七……,兰铃啊,少爷给你介绍一门亲事怎么样?”

“什……什么?”兰铃脸色瞬间变的有些白,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少,少爷,兰铃,兰铃不想嫁人,只想在少爷身边伺候少爷。”

李昊把脸一沉:“少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人怎么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过几天少爷给你物色一个人选。”

“少爷,婢子……婢子……。”

在古代,家中奴仆就是贵族的私产,赠送、买卖都是常事,类似兰铃这的身份更是没什么自主的权力,别说李昊安排个人让她嫁了,就是直接送人也不会有人出来指手画脚。

不过,好在李昊并不是那种喜欢棒打鸳鸯的混蛋,早些时候他就看兰铃与铁柱两个时不时眉来眼去,心中便留意上了。

刚刚铁柱回来汇报的时候,兰铃那句劝说表面上看是劝说,实际上等于是在帮铁柱解围。

李昊正是看出这一点,才故意逗兰铃,只是没想到,这丫头有些不禁逗,才说了两句就委屈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不管了,先让她哭两天再说,这年头自由恋爱不容易,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对狗男女。

当然,更主要的是,少爷在这里已经为女人快要愁白头发了,没理由让这两个家伙舒坦喽,大家一起苦逼吧。

打发了兰铃出去哭,李昊又开始琢磨起金胜曼的事情。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然后努力争取做到最好,是他的一贯宗旨,现在人找不到,他不得不考虑万一这娘们儿真挂了,自己要如何善后。

这样想虽然有点冷血,可话说回来,金胜曼不过就是在他的院子里住了几天而已,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想热血也热不起来不是。

次日上午,李昊带上铁柱径直来到鸿胪寺,通传之后见到了新罗使节金俊英。

小白脸精神头不错,在自己的院子接待了李昊主仆,寒暄过后,金俊英主动问道:“德謇,以前从不见你主动找我,这次莫非有什么事?”

“不错。”李昊点点头,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不瞒金兄,贵国的金胜曼公主……丢了。”

金俊英愕然:“丢……丢了?丢了是什么意思?”

李昊一摊手:“丢了就是丢了的意思,找不到了,整个长安都快要翻过来了,完全没有消息,而且她离开的时候身上一文钱都没带。”

“这……”金俊英腾的站了起来:“李德謇,你,你竟然把我妹妹看丢了?”

“坐下,别一惊一乍的。”李昊翻了个白眼:“我这么说吧,人呢,暂时我是找不到了,但我可以肯定没出事儿,你要是觉得有必要,就直接报官到时候整个长安都会动起来,不过……消息扩散开之后,很可能对贵国公主不利,具体原因相信我不说你也明白。”

第一七七章 ??丐帮

金俊英急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了吧?”

李昊道:“管是一定要管的,我过来只是跟你打个招呼,至于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放心交给我,人我一定会给你找回来,但时间可能要久一点。”

安抚好金俊英,从鸿胪寺出来,李昊皱眉想了一会儿,对铁柱说道:“柱子,你说我们去找丐帮怎么样?”

铁柱纳闷的问道:“丐帮是什么?”

李昊鄙夷的看了铁柱一眼:“就是乞丐的帮派呗,你跑了那么久的江湖,难道不知道?”

铁柱摇摇头:“不知道,俺还是第一次听说乞丐也有帮派。”

“土鳖!我给你讲,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会员无数,上有帮主,副帮主,四大长老,四大护法,下有八大分舵,舵主,副舵主,八袋至一袋弟子。这么说吧,丐帮不说战斗力如何,单就打探消息来说,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李昊当兵的时候没事最喜欢看的就是武侠小说,说起丐帮那可真是如数家珍,听的铁柱目瞪口呆,悠然神往:“那,那咱们怎么找丐帮?少爷知道他们在哪儿么?”

“这有何难,有乞丐的地方,自然就有丐帮。”李昊当先而行,头也不回的说道。

……

……

西市,龙蛇混杂之地,自然少不了乞丐。

何老九正是众多乞丐中的一员,抱着一个破碗缩在角落里,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神游物外。

忽然,面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到了他的面前,指肚大小的银稞子被他身边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后生随手丢到自己怀中的大碗里面。

何老九先是一愣,接着连忙起身:“谢……谢谢贵人!”

年轻后生一摆手:“谢就免了,本公子要见你家舵主,有事向他打听一下。”

啥玩意儿?舵主是个啥?何老九停下了动作,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年轻后生,这娃怕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傻了吧?

李昊被何老九看的浑身不舒服,眼一瞪:“看什么看,还不起来带路。”

何老九犹豫了一下,苦着脸问道:“贵人,啥是舵主?”

李昊:……

“别装了,本公子告诉你,你们丐帮的事情老子门儿清的很,找你们舵主也不是为了找麻烦,只是想跟他打听点事儿。”

何老九看着一直在鼓胸肌的铁柱,哭丧着脸道:“不是,贵人,小人真不知道啥是舵主啊,而且小人也不是丐帮的。”

李昊眼前一亮:“哦?你不是丐帮的,这么说还真有丐帮?!”

“贵人,这丐帮不是您说的么,小人……小人在西市混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帮派啊。“何老九都快哭了,心说哪儿来俩疯子,老子当了一辈子乞丐都没听过丐帮,上哪儿带你们找去。

李昊尴尬的挠挠头,余光瞥见铁柱脸上失望的表情,倒驴不倒架硬撑道:“柱子,你那是什么表情,少爷跟你讲,这丐帮肯定是有的,他不知道只不过是地位不到罢了,你看他身上,连个口袋都没有,分明就是个零袋弟子,这种弟子往往都属于准会员,接触不到更高深的消息。”

何老九:“……”

说的好有道理哦,可为啥越听越糊涂呢。

不过,看这后生如此肯定的样子……莫非还真有这么个丐帮?自己只是孤陋寡闻了?

正想着呢,却听那后生又开口了:“算了,既然你不知道丐帮,本公子也不逼你,只要你待会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头头就好,这总可以了吧。”

何老九有些为难:“呃……,贵人,能说说有什么事么?”

李昊把脸一板:“有什么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个零袋准会员能知道个啥。”

何老九更为难了,用看沙雕的目光盯着李昊看了半天,吭哧瘪肚的说道:“不瞒贵人,小人正是这西市所有乞丐的头头,您要是有啥事儿跟我说就行。”

李昊:“……”

我次奥,打脸呢这是,你这样让老子很为难知不知道。

叹了口气,李昊也没心思再问了,给铁住使了个眼色:“柱子,你来问吧,少爷我心疼。”

铁柱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忍笑忍的,得了李昊吩咐,鼓着胸肌对何老九问道:“你是头头,那就把你的手下叫来问问,昨天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年轻女子,若是见过,有没有人看到那女子去了哪里。”

何老九眨巴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就在铁柱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开口说道:“如果你们找的是个独身一人,身着淡粉罗裙的女子,小人倒还真见过。不过那女子的行为有些古怪。”

听说何老九说见过金胜曼,李昊连忙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何老九咂咂嘴道:“其实你们这次还真是问对人了,但凡换个人只怕你们都问不出那女子的下落。”

李昊眼睛眯了眯,自怀里又掏出一块银稞子丢进何老九的碗里:“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另外,最好不要骗我们,否则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何老九嘿嘿一笑,抓起碗里两锭银子放进怀里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女子昨天上午在边上那家成衣店里换了衣衫,扮成男人的样子,应聘李家帐房,然后跟着马车去了李家城外的庄子,小人是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的,绝对错不了。”

李昊:???

“哪个李家?”铁柱追问道。

何老九撇撇嘴:“还能是哪个李家,卫国公府的李家呗。”

铁柱:???

泥马,玩老子呢是吧?

昨天的时候铁柱可是亲眼看着陈蒙驾着马车离开的,还跟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呢。

早知道这样,拉住他问一句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李昊并不知道铁柱在想什么,在听到何老九说人在自家庄子的时候,直接便对铁柱下了命令:“柱子,带他一起走,若是反抗直接腿打折。另外,一会儿派人去城外庄子问问陈蒙,看看他昨天是不是真的招到了人。”

第一七八章 ??丐帮帮主何老九

厕所里蹲的时间长了腿总是会麻,就好像夜路走多了总会见鬼。

何老九自认这辈子见多识广,看李昊主仆二人衣着华丽,出手阔绰,不似小气之人。

但残酷的现实正正反反几个嘴巴抽下来,立刻便教会了何老九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李昊出手阔绰是不假,可是他心眼儿的确也不大。

“你,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们连一个乞丐都不放过,来人,来人啊,救命……。”何老九眼瞅着铁柱上来立刻拼命挣扎,靠着喊声吸引周围路人和同行的注意力。

奈何周围没有一个傻子,瞥了一眼铁柱那门板一样的后背,立刻全都把头扭到一边。

何老九求救不能之下,露出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扒住铁柱扯着自己衣领的大手哀求道:“贵人,贵人饶命,小人立刻就把钱还给你们,救你们放过小人。”

“少tm跟老子废话。”李昊恶狠狠瞪了何老九一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边上成衣店,不多时手里提着一堆布袋子走了出来。

何老九估计是在这段时间里被铁柱教育了,再见到李昊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跟着两人来到不远处的巷子里面,可怜巴巴的看着面前两个瘟神。

李昊撇撇嘴,来到何老九面前,把手里的袋子一股脑挂到他脖子上:“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长安城丐帮帮主,这十个袋子就代表了你的身份。”

“啥?”何老九当时就是一懵,老子吓的魂都快要飞了,结果你就跟我说这个。

“什么啥,啥的,本少爷说你是丐帮帮主,你就是丐帮帮主,手底下的四大长老,四大护法将来会给你慢慢配齐,你的任务就是一统天下乞丐。”李昊说完,又从怀里摸出四、五块碎银子塞进何老九手里:“这是启动资金,给你招兵买马用的。另外,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十日之内,给老子整出一份帮规来。”

说完,拍拍何老九的肩膀:“好好干,少爷我看好你,若干年后,你会成为乞丐中的王者。”

“乞丐中的王者……,那,那是什么?”何老九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颤抖着问道。

李昊皱眉认真想了想,就在何老九满怀期待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人之语的时候,用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想多了,这乞丐中的王者其实……还是乞丐。”

何老九:╥﹏╥

铁柱:⊙▂⊙

“好了,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好好干,少爷我看好你。哦对了,你也可以试着逃走,看看能不能逃出少爷我的手掌心。”

“不,不不,小人不会逃。”何老九把头摇的飞快:“少爷您放心,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为少爷办事,只是……不知少爷名讳……。”

“少爷的名字你不需要知道,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记住天下万千乞丐在等着你去拯救,无数同胞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身为丐帮帮主,有责任也有义务向他们伸出援手,救他们脱离苦难。”李昊用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拒绝了何老九,同时给他灌下数碗滚烫的心灵鸡汤。

顿时何老九跟打了鸡血似的,拍着胸口道:“少爷放心,小人以项上人头保证,一定不让少爷失望,请您看我今后的表现吧。”

小巷里的三人谁都没想到,因为李昊的恶趣味而搞出来的丐帮若干年后真的成了天下第一大帮,会员一度达到千万之数,整个大唐几乎每五个人里就有一个丐帮帮众,产业涵盖了基建工程,采矿业,餐饮业,珠宝业,运输业等数十个领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的何老九还在为如何弄出一份帮规而隐隐发愁。

正盘算着去哪儿找个代笔的先生,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抬头一看,却是西市署刚刚调来负责治安的旅帅曹严,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啪‘的一记耳光已经甩到了脸上,同时耳边想起一个声音:“何老九,本官看你这对招子是不想要了吧!”

一记巴掌,一个威胁,彻底把何老九从美梦中惊醒,连忙打躬作揖道:“官,官爷,小人该死,小人并非有意冲撞官爷。”

曹严身边,一个长相十分猥琐的家伙开声道:“不是有意就完啦,何老九,平时看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那么不上路呢。”

何老九当然知道什么是‘上路’,做为西市地头蛇,他平时可没少给这些西市署的官兵孝敬,否则他绝不可能在西市混到今天。

犹豫了一下,何老九瞥向自己身后,李昊和铁柱已经来到了巷子外面,此时正抄着手在看热闹,见他被堵没有半点过来帮忙的意思。

何老九明白,这是自己的后台打算看看自己的能力,如果不能独自摆平这件事,很有可能自己就会被放弃掉。

想着,何老九把心一横腰一挺,横竖拼一回,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姓任的,你想让老子怎么上路,说说清楚如何?我何老九年龄有些大了,搞不懂你们那些路数。”

猥琐男脸色立刻变了,大喝一声把手按到了腰间的刀上:“何老九,你他·妈·的活腻味了是吧,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反正已经决定拼了,何老九索性也就放开了,冷冷一笑说道:“行啊,我何老九烂命一条,啥时候死都无所谓,不过你嘛……,据我所知,你姓任的家里还有老娘和一个儿子在吧?信不信老子死了之后,会有人让他们替老子陪葬。”

虽然道儿上的规矩是祸不及家人,可像何老九这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儿,哪里会管什么规矩,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想弄死我可以,但弄死我以后就等着被别人弄死你全家吧。

姓任的果然怂了,迈出去的腿不自觉收了回来,余光瞥向自家老大曹严。

曹严这时候也知道不说话不行了,先是打了个哈哈,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何老九,别动气嘛,大家乡里乡亲的,小任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何老九撇撇嘴:“玩笑?何某可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另外,严头儿最好别插手这件事,否则小人可不敢保证三夫人和小少爷的安全。”

第一七九章 万恶的章节名

曹严一下子愣住了,表面上看,他家里一妻一妾,两个女儿。

可背地里,他在外面还养了一个小的,年前的时候那个小的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这件事情他自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被何老九一语道破。

冷汗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不敢赌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何老九死了到底是否会有人来杀自己全家,也赌不起。

一个乞丐罢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我们走!”最终曹严还是没有把狠话放出来,挥挥手带着四、五个手下转身离开。

何老九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想看看自己的那两个靠山,结果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哪里还有李昊和铁柱的影子。

再回去,几个手下的乞丐围了过来。

“九哥,你没事吧。”

“九哥,厉害啊,竟然敢拿姓严的家人威胁他,要说我,你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九哥,那姓严的不会报复咱们吧。”

何老九摇摇头,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神秘一笑从怀里将李昊给的银子拿来摊开手:“哥几个,看看这是什么。告诉你们,这次咱们遇到贵人了!”

抛开何老九如何安排手下搭起丐帮的框架不说,单说离开西市直奔城外庄子的李昊。

望着数次欲言又止的铁柱,李昊啧了一声道:“怎么,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弄个丐帮出来?”

铁柱想了想:“少爷,俺觉着那姓何的做事不够光明磊落,遇事就拿别人妻威胁人家,传出去丢人。”

“呵呵……”李昊突然笑了起来:“柱子,你这可是标准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力大无穷,耍些小聪明为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铁柱闷闷的应了一声,显然还是有些想不通。

李昊也没逼他想通的意思,骑在马上又往前走了一段才缓缓说道:“其实要说行事准则,我更在乎的是何老九消息的灵通,丐帮只是咱们随手下的一步闲棋,他们如何发展,如行行事并不重要,只要能给我们提供消息就可以了。”

“哦。”铁柱又应了一声,显然他并没听懂。

好在李昊也没指望他能听懂,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罢了。

……

……

金胜曼这两天过的很舒服,吃的好,喝的好,独立的院落,两个小丫鬟负责打理院子。

没有碍眼的人,也没有碍眼的事。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需要重新学习一下造型奇怪的数字,以及新的记帐方式。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凭借良好的算学底子,应付起来并不算困难。

“金先生,这些都是今年水泥消耗的帐册,还有这些,这是石炭的帐目。”怀里抱着装满帐册箱子的小丫鬟打断了金胜曼的思绪,。

金胜曼点点头:“先放这里吧,等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

“好的。”小丫鬟放下箱子,跑去一边拿来遮阳的纸伞。

新来的帐房先生虽然能力不错,可就是gay里gay气的,挺大个男人,出门竟然还要打伞。

金胜曼并不知道小丫头想的是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小院,向不远处的库房方向走去。

她对水泥很好奇,这些年她跟着师父学了很多东西,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听过水泥这种东西,所以打算去看看。

离开居住的小院向西走了不长时间,一大片荒地出现在眼前,在荒地的南侧,沙子和石子堆的像小山一样。

穿过荒地,出现在眼前的是庞大的工地,近两百人在工地上不停的忙碌,一车车的沙子与一种深灰色的东西兑上水被搅和到一起,变成一种奇怪的颜色。

搅和好之后,立刻有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工地上,然后这些搅和好的东西被人涂抹到砖石上面垒成一面墙。

“那些深灰色的是什么?”金胜曼看了好一会儿,才对身边的小丫鬟问道。

“先生,那就是水泥。”小丫鬟脆生生答道,语气里满是傲娇。

金胜曼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应该是库房的位置吧?”

小丫鬟道:“对啊,他们正在建的就是库房,以前的库房因为不结实,少爷让拆了,以后全都换成砖石结构的。”

“砖石结构?”金胜曼重复了一句。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小丫鬟皱了皱眉子,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白问了。

金胜曼暗暗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盯着工地一直看着。

很快,一堵墙在她面前缓缓成型,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垒起半丈高矮。

好快的速度,金胜曼尽管没有建筑方面的知识,但也知道半个时辰垒起一面墙有多困难。

原来,水泥便是用来砌墙的东西,怪不得用量如此之大。

金胜曼并不怀疑水泥用来砌墙是否结实,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如果不结实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拿它来砌墙。

金胜曼在发呆,却不知在距离自己大概百余步之外,正有人在打量着她。

陈蒙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来到庄子上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昨天是否召到一个帐房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会躲在如此远的地方暗中观察那个帐房先生。

出于安全考虑,陈蒙小心的问了句:“少爷,莫非金先生有什么问题?”

“她说她姓金?”李昊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她同音,陈蒙并未听出什么不妥:“是啊,他说他叫金胜。”

“你说她昨天把我给你出的题目解开了,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李昊换个话题又问道。

“是的。“陈蒙答道。

李昊点点头:“很好,让她留下吧,不要跟她提起我。另外,派人盯着她,不要让她离开庄子,就要算离开,也要掌握她的去向。”

陈蒙挠挠头,少爷今天有些怪怪的,总是做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事情,莫非……自家少爷喜欢娘炮?

第一八零章 琉璃?玻璃!

听陈蒙说金胜曼只用了大概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就把自己出的题目有解开了,李昊不由得对这个女人有些刮目相看。

要知道,那题虽然看似简单,但好歹也是后世小学三年级的题目,她一个古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开,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昊才决定让金胜曼那丫头留在自家庄子里,一来这样可以掌握这女人的动向,二来……也可以算是废物利用。

金胜曼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李昊面前露了相,从工地上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她甚至还有心洗了个澡,洗完之后才坐到桌后拿出那些帐本开始计算。

随着一笔又一笔的帐目被整理出来,金胜曼的手心开始出汗,水泥的盈利每月可达三万贯,香皂盈利少了些,只有区区八千贯,可架不住石炭的利润高啊。

从帐面上看,仅一到二月两个月,其盈利就不下十万贯,更不要说庄子上还有酒坊之类的产业帐目暂时还没有拿过来。

这庄子到底是谁家的?不知不觉间,这样的念头涌上金胜曼的脑海。

每月不下十万贯的收益绝不可能是普通人家,没有强大的势力在背后支持,估计早就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小玲,咱这庄子的东家是谁啊,你知不知道?”出于好奇金胜曼停下手中的笔,对站在门口发呆的小丫鬟问道。

小丫鬟歪着头想了一下:“听说是长安城里的大人物,具体的不知道,陈管家不让我们讨论这些。”

好神秘,不过……以本公主的聪明,相信早晚都能探查到幕后之人的。

金胜曼对着小丫鬟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帐本上面。

但是很快,她又走神了,目光盯着帐目,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李昊那个贪财的狗贼。

相比于这座庄子的主人,那狗贼连个弟弟都算不上吧,看看人家,月入不下十万贯,帐房先生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和使唤丫头,月钱甚至比朝庭中的国公还要高。

再看看李昊那狗贼,除了坑蒙拐骗还会什么,仗着他老子的势力,把别人的自行车抢来当成自己的,然后又出去骗钱。

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就算眼下能蹦的再欢又能如何,将来他老子挂了那天,有他哭的时候。

……

……

绕开金胜曼的李昊在庄子里转了转,问了一下工人的待遇问题,眼瞅着天色将晚,便招呼铁柱准备回去。

刚走到门口,却见远处风风火火跑来一人,嘴巴张的老大,高举着右手,声嘶力竭的喊着:“管家,陈管家,喜事,大喜事啊。”

“去看看。”李昊给陈蒙打了个眼色,站在一边没有过去。

做为幕后大老板,李昊可不是谁都能见的,必须保持神秘感。

“怎么回事,慌什么。”陈蒙对李昊欠了欠身,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才迎向来人,沉声训斥道。

但来人却并未受到任何影响,高举的右手往前一戳,怼到陈蒙面前:“管家,您,您看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不就是块绿了吧唧的破石头么?

陈蒙有些不悦,刚想骂上几句,却听来人兴奋的说道:“管家,这是琉璃,琉璃啊,咱家烧出琉璃了。”

“什么!”一听琉璃,陈蒙的脸色就变了,一把抢过来人手中的绿石头,借着夕阳认真的看了起来。

夕阳下,被陈蒙举起的破石头反射着翠绿的光芒,看上去似某种晶莹的宝石,看的陈蒙一阵眼晕,喃喃道:“还真的是琉璃……,这,这东西你们是怎么烧出来的?”

来人苦笑:“管家,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烧出这种东西,总之这一批的料推进去烧灼之后,出来就是这样了。”

陈蒙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扯蛋,你以为老子什么都不懂呢,如果配料不变,烧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是水泥,怎么可能会烧出这种东西。”

本人不吱声了,但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

李昊听了半天,大概听出了一些门道,走上前来从陈蒙手中拿过传说中的琉璃放在手心看了看,半晌抬头对陈蒙说道:“让水泥窑那边把这几天送来的原料全部封存,下次换一批新料。”

“嗯,好的。”陈蒙点头答应,扭头看看前来报信的家伙,眼瞪一瞪:“还看什么看,没听见少爷的吩咐么。”

一句少爷的吩咐比什么都好使,来人听完之后吓了一跳,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李昊看的嘴角直抽:“我有这么可怕么?”

“少爷,您别放在心上,这帮家伙没见过大世面。”陈蒙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少来这套。”李昊翻了个白眼,把手里传说中的琉璃往陈蒙怀里一丢:“这东西没啥用,扔了吧。”

“啥?”陈蒙惊讶的张大嘴巴:“少爷,这,这可是琉璃,价比千金……。”

“这就是玻璃,不值钱。”李昊纠正道。

琉璃,玻璃,说实话这两种东西看上去区别不是很大。

但李昊深知琉璃绝不等同于玻璃,其主要原因就如同刚刚陈蒙所说的那样,配方不同。

以烧制水泥的配方想烧出琉璃根本不可能,但烧制水泥的配方如果某些原料里面含有特殊成份的话,却可以在偶然的机会下烧制出玻璃。

人总是要相信科学的,就算很多事情科学解决不了,但烧水泥的时候烧出琉璃也绝对不可能。

陈蒙拿着李昊丢过来的‘琉璃’反复的看了半天,怎么看都与传说中的琉璃相差不多。

犹豫半晌问道:“少爷,你确定这个真的不是琉璃?”

“你放心吧,这个绝对不是琉璃。”李昊笑着说道:“不过虽然不是琉璃,但却跟琉璃差不多,就像我刚刚说的,你可以叫它玻璃。”

“玻璃是啥?”陈蒙疑惑的问道。

“玻璃……”李昊顿了顿,感慨道:“玻璃就是钱呗,琉璃值钱靠的是希有,玻璃值钱靠的是廉价。”

第一八一章 ?跟你爹多学学(上)

不管是玻璃还是琉璃,李昊都很感兴趣。

可问题是琉璃那东西太高端,后世的时候基本已经断了传承,很少有人记得配方。

玻璃的配方李昊同样不记得,但好在他还记得大概成份是什么,多试几次应该能烧出来。

陈蒙这段时间因为一直在主抓经营,对钱特别敏感:“少爷,那……那你知道玻璃怎么弄不?”

李昊有些好笑的看了陈蒙一眼,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今天晚了,明天去水泥窑那边看看去配料去,说不准能看出点什么。”

“哦。”陈蒙点点头,有些失望,在他眼中少爷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没想到这次竟然会说出不知道。

李昊盘算着烧制玻璃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心思与铁柱瞎扯,信马由缰的走着。

正常来说,普通玻璃的主要成份为二氧化硅,说白了就是石英石,因为熔点高的关系,想要将其融化必须加入助溶剂,也就是纯碱,等到石英石液化之后,再加入石灰,然后再退火,塑形便也就成了玻璃制品。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理论,实际上烧制玻璃要比这困难的多。

比如说加入多少纯碱,加入多少石灰,如何退火,如何塑形这些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有解决了这些,才有可能烧制出合用的玻璃。

一路无话,李昊二人回到家里。

意外的是,老头子今天竟然回来的出奇的早,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到书房里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直到晚上用膳的时候,才出来露了一小面。

晚膳过后,老头子又回书房了,李昊也想回自己的院子,奈何刚走到门口就被老娘红拂叫住了:“德謇,你先别急着回去,跟娘去你爹书房看看。”

“咋,我爹在书房金屋藏娇了?”看着老妈严肃的样子,李昊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然后脑袋上就被戳了一指头:“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让你爹听到看他不剥了你的皮。”

李昊郁闷的挠了挠头,抱怨道:“娘,您干啥老戳我脑袋,再给我戳傻喽。”

红拂白了儿子一眼:“傻了更好,省得天天出去惹事。”

“嘿嘿……,娘,看您说的,就好像孩儿总惹事儿一样。”李昊讪讪一笑,知道自家老娘只要一数落自己,那就跟吃了炫迈似的,根停不下来,笑罢忙岔开话题:“对了,您去我爹书房干啥啊,我看他老人家挺忙的,要不咱就别去打扰他了吧。”

“你懂什么。”红拂瞪起眼睛,抬手又想戳儿子脑袋,结果被李昊低头躲过,顿了顿才说道:“娘让你过去是想让你跟你爹多学点东西,这叫子承父业,总好过你一天到晚瞎折腾。”

“啊?跟我爹学东西?”李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娘,我爹会的那些东西我基本上都会,他不会的我也会,您让我跟他学什么啊。”

红拂一听忍不住又开始数落儿子:“你个臭小子真是越来越过份了,你爹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还能不如你?别以为外面那些人说你怎么怎么厉害你就真厉害了,娘可告诉你,你爹的本事大着呢,尤其算学一道,没人比得上他,就连姓孔那老儿都不行。”

娘儿俩一路说着,穿过院子来到李靖的书房,推开房间的门进去……。

好家伙,只见李靖正光着膀子趴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个劲的往下低他也不管,只顾着将手里的算筹往地上摆着。

“我的个亲爹,您这是干啥呢?热成这样咋不知道开空调呢?”李昊看的‘于心不忍’,忍不住抱怨道。

“家里没有多少冰了,能省就省点,敞开了用只怕再有半个月就用光了。”李靖头也不抬的说着,余光瞥见李昊所站的位置,又喝斥了一句:“哎你小心点,别踩了我的算筹。”

“哦。”李昊这才注意到脚下正踩着两根算筹,把脚移开之后满不在乎的说道:“爹,您不用担心冰不够用的问题,有我在您敞开了用就行,孩儿保证能供上家里的用度。”

李靖没搭理李昊,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倒是红拂在旁边说道:“臭小子,娘和你爹都知道你有钱,可有钱也分怎么使,花钱买冰乘凉的事情,娘和你爹可干不出来。”

李昊的表情有些抽搐,舔了舔嘴唇说道:“娘,我啥时间说花钱去买冰了。”

红拂没好气的说道:“不买怎么弄,总不能拉下脸去别人家借吧?”

李昊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挨揍。

红拂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哼了一声:“怎么,莫非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昊被逼无奈,勉为其难的说道:“娘,不是我说啊,您和我爹有空最好多读点书。”

‘啪’,李靖越听越不是味道,狠狠把手里的算筹一丢:“放屁,你小子还有脸说多读点书?家里这么多书,你读了几本,天天就知道在外面野跑,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话怎么说的这是,我咋就让您老丢脸了。

李昊眨巴眨巴眼睛,决定用事实来说话,叫过站在房间门口,望天的数星星的管家老陈:“老陈,前几天我买的硝石呢?”

老陈不知李昊要干什么,连忙答道:“少爷,都放在后面仓房呢。”

“你马上安排人弄几袋子到厨房,另外,准备一只铜盆,将里面装满水,再把那盆放进水缸里面,等全都准备好了,再把硝石倒进水缸里,就这样,去弄吧。”

老陈:“……”

李靖见儿子不搭理自己,怒从心头气,大声喝斥道:“臭小子,你又要搞什么!”

“没啥,变个戏法而已。”有老娘红拂在,李昊丝毫不担心老头子会暴起伤人,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然后又看向呆立不动的老陈:“还愣着干什么,去啊。”

“啊?哦!”老陈知道自己拗不过李昊,忙不迭的答应一声,一路小跑的去了后面。

第一八二章 ?跟你爹多学学(中)

反正思路已经被打乱了,李靖索性放下手头的事情,看向红拂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么?”

红拂拉了还站在门口的李昊一把:“夫君,德謇已经成人了,妾身觉得不能总让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到处惹事生非。”

“夫人的意思是?”李靖试着问道。

红拂道:“妾身的意思是让他跟着夫君多学学行军布阵之道,另外……,夫君算学一道冠绝长安,正好也教教德謇这孩子,省得将来出去让人笑话。”

说完,又拉了李昊一把,给他打了个眼色。

对于老娘的行为,李昊表示很无奈,他并不认为老头子能教自己什么东西,犹犹豫豫的往前磨蹭两步:“娘,要不还是算了吧,您看我爹也挺忙的。”

“哼,不求上进的东西。”感觉到自己被嫌弃的李靖怒哼一声,鄙夷的说道:“孽障,老夫知道眼下流行的新式数字是出自你的手笔,不过算学一道博大精深,岂是你写几个数字就能理解的。”

“是,父亲说的是。”李昊连忙点头附和。

老头子嘛,拍拍马屁哄他开心一下也就算了,没必要较真。

不成想,他给面的举动反倒让老头子起了好胜心,二话不说,回身自桌上拿起一个本子往李昊怀里一丢:“老夫知道你小子口服心不服,这样吧,只要你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把这本帐册上面粮草一项计算清楚,老夫便承认你在算学一道有些本事。”

李昊几乎要崩溃了,以他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简单的加减法已经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困难,这么一本东西别说半个时辰,真要算的话,只怕连百十个呼吸的时间都不用。

“怎么,连试都不敢试?”自认有些欺负儿子的李靖见李昊不说话,又开始挤兑他。

“好吧,我试试。”为了尽快度过眼前的‘难关’,李昊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帐本放到桌上,拿起老头子放在桌上的笔,李昊随意找了一张白纸,闷头算了起来。

不过,为了给老头子留点面子,他故意将每一页的汇总都写到了纸上,毕竟毛笔字他写的还不是很熟练,可以用来消磨时间。

可就算这样,也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将所有的数字都记了下来,望着写了满满两页的纸,李昊咬着笔杆,有些为难。

要不要把总数写出来呢?

写出来的话,这才不到一刻钟,会让老头子很没面子。可不写出来……,明明都算完了,要怎么消磨时间呢。

可正在琢磨如何磨洋工的李昊并不知道,此时的老头子早已经看的呆住了。

这本帐册在交给李昊之前,李靖其实早已经计算过一次,否则他也不可能说出半个时辰这个时限。而正因为他已经计算过,故而帐册每一页的汇总他都大概记得一些,知道李昊写出的那些数字并无半点错误。

这才一刻钟啊,大部分计算都已经完工了,按照此前李昊计算每一页汇总的速度,李靖并不认为最后一步汇总,六十多个数字的加减需要三刻钟。

正发呆呢,衣袖被拉了拉,李靖扭头一看,发现正是老婆红拂。

“怎么样,德謇算的可对?”红拂并不精通算学,看着儿子一言不发写下大堆的数字,忍不住向自家老公求证。

李靖没说话,老脸隐隐有些发红。

如果不是知道老婆的为人,李靖甚至觉得红拂就是故意在坑自己。

红拂哪里能想到这么多,见李靖不说话,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德謇算的对不对。”

“对……,对吧!”李靖尴尬的道。

向到了想要的答案,红拂喃喃道:“哦,那这才一刻钟多点,看来半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是啊,他没问题,我就有问题了。

李靖有些无语,看了看咬着笔杆装模作样的李昊,踢了他一脚,郁闷道:“你还装什么,到底是多少。”

“呃……”李昊扭头看了看老头子,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

既然被看出来了,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红拂再次向李靖征求意见,在得到老头子肯定的答复之后,顿时把之前让儿子跟李靖学习的说法丢到一边,拉着李昊就是一顿夸。

什么神童,什么第一,什么比你爹强多了……。

李靖在边上听的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心说自己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既然这小子连数字都能‘发明’,算学一道又怎么可能不精通。

丢人败兴啊,自己这张老脸算是彻底丢光了。

正琢磨应该怎么把李昊打发走,门外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管家老陈怀里抱着一只铜盆,满脸见鬼了的表情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老爷,冰,冰……。”

在儿子面前丢了老脸的李靖没好气的训斥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成何提统。”

“不,不是,老爷,您,您看,这,这冰……。”老陈一时语塞,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直接把手里的铜盆放到李靖面前。

李靖顺势往盆中看了一眼,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愣住了。

只见铜盆之中是一块硕大的冰块,冰块与铜盆完整契合。

能够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将水放进盆里直接冻出来,否则若是将冰块放进去,不可能如此契合。

可问题是现在是夏天啊,水又怎么可能冻成冰。

“这,这是怎么回事?”盯着盆中冰块,李靖勃然变色问道。

“老,老朽也,也不知道啊,就是,就是按照少,少爷的吩咐做了,然后……然后盆里的水就,就成冰了。”老陈说话的时候一直用余光往李昊身上瞥,想看又不敢看,那模样显然是被吓到了。

老陈自认跟着李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大夏天就可以把水变成冰,戏法也不敢这么变好么。

李靖自然也知道问题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想了想把李昊扯过来,指着盆里的冰颤声问道:“逆子,你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八三章 ?跟你爹多学学(下)

“爹,不过就是硝石制冰,没啥大惊小怪的。”李昊本不准备解释,但看老头子似乎真的被吓坏了,于是又补充道:“硝石在遇水之后会吸收大量量,放在其中的铜盆量被吸收走,里面的水自然也就成了冰。”

李靖皱眉,有些不大相信:“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书里写的啊,不过……哪本忘了。”李昊祭出‘遗忘’**,怼的李靖哑口无言。

再想想红拂带李昊过来书房的目的,李靖更郁闷了,再想想之前老婆那句:跟你爹多学学,老脸火辣辣的。

这到底是谁跟谁学啊。

不得不说,李靖此时痛并快乐着。

尤其是看着管家老陈看向儿子那佩服的目光,更是让李靖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可话说回来,儿子如此优秀,他这个老子当的很有压力好不好。

为了挣回一点面子,李靖皱眉苦思良久,脑中灵光一闪道:“硝石制冰,法子倒是不错,可是德謇呐,购买硝石的价格可不便宜,为了区区一点冰块,如此浪费殊为不智。”

然而李靖错误的估计了形式,只见李昊摇摇头,老实的说道:“爹,不会浪费的,那些硝石可以反复使用,只要把那些混了硝石的水晒干就成,水份蒸发之后,不管用了多少硝石都会提取出来。”

这特么好尴尬,李靖瞪了一眼儿子,你就不会傻一次,总是这么‘聪明’老子的脸还要不要。

最后还是红拂帮过来帮李靖解了围:“好了好了,咱不说那破石头的事儿了。德謇呐,既然你算的那么快,不如把问问你爹还有哪些帐目没有算,你帮你爹算算呗。”

李靖:“……”

李昊:“行啊,正好我也没啥事儿。”

……

……

半个时辰之后,外面初更鼓声刚刚敲过,李昊放下手中笔:“爹,粮草,军饷什么的都算完了,还有什么要算的么?”

李靖手握算筹继续算也不是,丢到一边也不是,深吸一口气道:“没了。”

李昊起伸了个懒腰,一副云淡风轻,这都不叫事儿的表说道:“哦,那我走了啊。”

李靖巴不得这臭小子快点走,他现在是一看李昊就头疼。

可李昊还没等走到门口却又回来了,盯着他手里的算筹看了一会儿道:“爹,你这个已经是淘汰的东西了,回头我给您弄个算盘,比这个好用。”

“知道了,你快走吧。”李靖不耐烦的说着,看样子就差没拿大棒子赶人了。

无奈,李昊耸耸肩膀转离开,后传来老头子郁闷的叹息声。

对于老头子的郁闷,李昊表示无能为力,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自己实力太强呢,尽管已经极力控制,但余波还是让老头子很受伤。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不用再跟老头子学习了,老爹和老娘也不至于没事总拿游手好闲来说事儿。

书房内,李靖拿着由儿子提供的数据百感交集,说不出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高兴。

以他多年经验来看,儿子的能力绝对不止这一点点,真要计算这些数据的话,只怕连一刻钟都用不了就能算完,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估计是给自己留面子。

红拂就是反应再慢,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了,犹豫着问道“夫君,你觉得德謇还要不要跟着你再学学?”

李靖自然知道老婆在想什么,哼了一声道:“哼,这小子要学的东西多着呢,简单的加加减减固然容易,可行军打仗又岂会如此容易,每行军距离多少,各军如何调动,后勤如何安排,这些才是重点,若不是老夫把这些都规划好了,你以为他能这么容易计算出结果?”

红拂诧异道:“那夫君刚刚为何不告诉他?”

李靖淡淡说道:“年轻人,不吃点亏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老夫不告诉他是想让他吃点亏,省得以后出去了不知天高地厚。”

红拂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夫君已经好久没有忙着统计这些东西,难道这次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不成?”

“是啊,陛下要征逆方。”李靖叹了口气:“梁师都为祸地方,勾结外敌,密谋造反。陛下为天下计,打算近期出兵。”

红拂听了同样叹息一声:“唉,这才安生几天,竟然又要打仗。”

李靖止住红拂:“该打的仗总是要打的,你就不要管这些了。”

做为兵部尚书,兵马未动,他却要提前做出计划,出兵多少,耗粮多少,花费几何,这些都需要提前做出计划,否则若是想都不想就直接开干,万一打到一半没钱了丢人事小,损兵折将只怕都有可能。

却不知,李昊在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同样露出一副深有感触的表。

老头子就是老头子,军神就是军神,果然很厉害。

几本简单的帐册,几个简单的数据,完全把一场战场彻底量化了。

出军校的李昊看似在进行简单的计算,但却从中看出了很多东西,只是他当时不敢让老头子知道自己看出来了而已。

毕竟他从来都没跟老头子学过兵法,练练兵什么还可以说从书上看的,但一场战争中军力调配,粮草供应这种东西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人是不可能看出来的。

若是他当时表现出任何佩服的表,必然会引起老头子的怀疑,想要解释可就难了。

兰铃那丫头似乎听到了什么传言,见到李昊回来,很是兴奋的迎了上来,十分八卦的问道:“少爷,您是神仙么?”

正想着老头子的事,闻言一愣:“神仙?什么乱七八糟的?”

兰铃瘪瘪嘴:“少爷,后宅的下人们已经传遍了,您难道还想瞒着婢子?”

李昊眨眨眼睛,无语的盯着兰铃:“我瞒你什么了?或者……你又听到什么传言了?”

兰铃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刚刚后宅的下人们说,您可以教人在炎炎夏点水成冰。”

李昊:“……”

谣言猛于虎也!

第一八四章 ?封口费

李昊不是学历史的,对于算盘的了解不多,只隐约记得后世看书的时候好像有个叫什么什么文王桃木算盘的东西,长的跟八挂图似的。

当时李昊就琢磨,这东西造型如此别致,到底是不是给人用的?如果数位长一点,难道还要转着看?

次日问了管家老陈,李昊才知道什么文王桃木算盘根本就不存在,在大唐跟计算有关的一种是算筹,另一种就是算板。

至于算盘……,那是什么?

面对懵懂的老陈,李昊除了鄙视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安排他叫来木匠,随意指点几句,很快就搞定了一个十三档的珠算,漆也不上,直接往胳肢窝一夹便出了门。

兵部,李靖正端着一盏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吸溜着,面沉似水。

下面兵曹司、职方司、库部司,三司员外郎一个个满脸苦大仇深的站成一排,在他们的脚下,乱七八糟的丢着数个帐薄。

昨天晚上,李昊轻轻松松便将所有需要统计的数据全都计算了一遍,省下李靖好大工夫的同时,也找出了数个出错的地方,其中最大的误差便是出在兵部库部司。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靖才会在散了早朝之后回到部兵大发雷霆,把涉事的三司员外郎全部叫来值房狠狠骂了一通,并勒令三司回去将所有帐目全部再次核查。

当然,李靖此举未必没有迁怒的意思,毕竟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丢人,总要找个地方出出气。

良久,李靖茶喝的差不多了,下面库部司员外郎瞅了个机会开口说道:“李公,库部上下早在年初之时就已经将数据核查过数次,其中并无错处,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其他二人听他如此说,立刻附和:“是啊李公,司中数据下官等都已经核查过,的确没有半点错处。”

李靖面色阴沉,几个下属虽然口称‘误会’,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不过就是把‘你算错了’的换了个好听点的说法而已。

事实上,如果不是李昊昨天晚上亲自指明错处出自哪里,哪一项的帐目记算出现了失误,他也不相信兵部的帐目会错。

深吸了一口气,李靖微微眯着眼睛,冷声说道:“好啊,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核对无误……,那好,库部,拿起你的帐册,将其中甲胄一项重新核算一遍。”

算就算,大清早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库部司员外郎心中郁愤难平,弯腰从地上乱七八糟的帐册中找到属于库部司的那几本,又从外面叫来库部司帐房,也不离开李靖的值房,当场就开始算了起来。

虽然李靖是他的顶头上司,虽然他也很佩服这位战无不胜的军神,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平白受冤吧!

你李靖是精通兵法,精通算学,也的确比我官位高,可那又如何呢?如此多的帐册一晚上就能算清楚?蒙谁呢!

李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兵部,穿过外面的小广场,直接进了老头子的值房,见老头子房里一堆人,笑呵呵的道:“哎呦,爹,您这是……开会呢?”

“你来做什么?”李靖面色阴晴不定的看向儿子。

“没啥,给您拿件神器过来。”李昊笑着与下面站着的三司员外郎点头打过招呼,从胳肢窝里拿出还带着毛刺的算盘:“哪,就是这个,有此神物以后算筹什么的您就可以直接扔了。”

“这是何物?”李靖没有开口,但下面三司的员外郎却很给李昊面子,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道。

“这叫算盘,也可以叫它珠算,你们看啊,这算盘呢分为十三个档位,每个档位都有六颗珠子,上一下五。上在的一颗代表着五,下面每颗代表一,加在一起每个档位就是十。”

李昊左手拖起带着毛刺的算盘,右手在上面噼里啪啦的拨弄,演示着算盘的用法,口中念念有词:“一去九进一,二去……,六上一去五进一……。”

李靖在上面看的是一头黑线,三司员外郎也是看的一头雾水。

这都什么跟什么?法咒?

李昊摆弄了半天见众人没有反应,抬头才发现众人一脸懵比,一拍脑袋:“哎呀,我还是拿实物给你们演示一下吧。”说完,直接从边上正在忙着重新统计库存甲胄的帐房手中把帐薄拿过来,换了个方向对着自己便开始在算盘上拨弄起来。

很快,包括李靖在内的几人渐渐看明白了,一个两个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诚然,因为手法的问题李昊拨弄算盘的速度并不快,可这依旧比库部司帐房的计算速度快了许多。

不需要摆算筹,也不需要拿笔记录,简简单单几颗珠子上下那么一拨弄,就能清渐的把数字表达出来,如此简单的工具,说是神物还真不为过。

而李昊呢,老实说,算盘指法什么的他早就已经还给小学老师了,此时的他除了勉强能回忆起口诀就已经很不错了,指法……开什么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指法不行,但是咱控制力强啊,单凭一根手指照样把算盘打的‘啪啪’直响。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还沉浸在算盘在计算中的便捷时,李昊停了下来,笑着将算盘压到了帐薄上面。

按照他刚刚的讲解,众人可以看到,上面的珠子显示的是:二十千三百六十五。

二十千三百六十五?这怎么可能?

库部司员外郎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因为就在算盘的下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一行字:甲胄存量:二十七万九千八百四十三件。

谁错了?帐薄错了还是计算错了?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着李昊算的,每一笔的加减都清清楚楚,没有一丝错处。

完了,刚刚还保证过不会有错的!

员外郎凶狠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自己手下的帐房,杀气凛然。

那库部司帐房也傻了,豆大的汗珠一个劲的往外冒着却不敢擦,干巴巴的解释:“员,员外,这,这帐……。”

“这帐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保证过没错误吗!”员外郎声音大的离谱,同时暗自决定,无论如何,回去之后自己手下的这些帐房必须全都辞退。

帐房苦着脸,吱吱唔唔,半晌才说道:“我,我们以前图,图省事,就,就直接把汇总的数据加在一起,报,报上去了。”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老子要撤你们的职,要……”

李靖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滚,全都滚回去,把兵部历年所有帐册全部清查一遍,再有错处,全都去西边给老子戍边去。”

李昊站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爹,您别生气啊,不就算错了么,何必发配边疆呢,不至于!您要真看不上他们,不如送到我那儿锻炼锻炼,即便不能练出个好脑子,也能练出个好身体。”

三司员外郎听的一呆,t这小子有毒是吧?

李靖让他们去戍边那只是气话,就算是李二也不可能因为算错了一个小小的数据就把手下五品官员直接发配三千里。

可李昊的建议就不一样了,送去锻炼锻炼可不算发配,连李二都不用通知,李靖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办到。

想到自己会被安排进翎府,上至员外郎,下至帐房齐齐打了个哆嗦。

那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好么?十六卫那些大头兵都人人谈之色变,传说去了那里的人,不死都能脱层皮,他们这些文弱书生若是去了,怕是能留下全身的骨头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面对如此威胁,几人不等李靖说什么,立刻连声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错,然后一溜烟的跑了个无影无踪,比受精的骡子都要快上不少。

李靖无语啊,自己堂堂国公兵部一把手,说出来的话还没有自己儿子一个外人好使,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郁闷。

不过等他看到那个还带着毛刺的算盘之后,那份郁闷就消失不见了,一本正经的咳了一声:“德謇,你这算盘有多少人见过?”

李昊眨眨眼睛:“没人知道啊,我做好了就直接给您拿来了。”

李靖点了点头:“嗯,如此就好,你以后就当从来没有做过此物,知道么!”

李昊一听就不干了:“为啥?这东西能卖不少钱呢。”

李靖气的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刚的瞪着李昊说道:“你这逆子,连为父的话都不听了?”

“听啊,可是这钱……。”

“就这个破东西能值多少钱,如此简单的东西,只要一出现立刻就会有人仿制,你觉得你能卖出去几个。”

诶?老头子说的好有道理哦。

不过,咱也不是傻子是不是,老头子对算盘秘而不宣,显然是准备拿来当秘密武器,咱作为大唐十佳青年,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有了一丝明悟,李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伸出右手拇指、食指以及中指在一起卖力的搓错。

李靖不明啊,看了半天,恼道:“你又要干什么?”

李昊嘿嘿一笑:“嘿嘿……,爹,封口费!”

李靖:“……”。

第一八五章 ?李二有请

十架八牛弩、五架投石机,冲车、壕车各五架,战车十架,战马两百匹,这些都是李昊从老头子那里讹来的所谓封口费。

理由很简单,翎府是精锐,精锐就代表了无所不能。

所以只要是唐军有的装备,那就必须来上几套,就算打仗的时候不用,训练的时候也总是要用的。

另外,途了这些,李昊还讹来了十万石水泥的钱,另外还有沙子、石子、砖头等物。

理由还是那个,翎府是精锐,精锐就要有精锐的气派。

营房肯定不能再用木头的了,否则下大雪塌了怎么办。

营地里的路面也不能再用土路,一跑起来尘土飞扬的,像什么样子。

总之,有了大比第一垫底,李昊说话腰杆子硬了不少,要东西也要的理直气壮。

至于李勣那老货,李昊早就已经打好招呼了,甚至在来兵部之前,他还特地去找李勣要来了申请物资的批条。

搞定了一切,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城外的庄子是去不成了,时间根本来不及。

索性李昊决定回家睡一觉,有啥事儿都等明天再说。

不过这事儿呢往往就是那么巧,刚刚从兵部出来,还没等铁柱把马牵过来呢,一个宫里的小太监呼哧带喘的跑了过来,看那样子,估计跑了不少路。

就在李昊琢磨那小太监会不会跑出心肌梗塞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李,李侍,侍读,陛,陛下……陛下召见。”

李昊一乐:“陛下找我?”

“是,是……”小太监已经累的快要翻白眼了,舌头吐的老长。

李昊幸灾乐祸的看了小太监一会儿:“小伙子,你这身子骨不行啊,从皇宫到这才多远,就把你跑成这样了。”

小太监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一些了,不过依旧喘的厉害,擦了把头上的汗说道:“李,李侍读,小人可是从宫里一直跑到您的府上,又从您的府上跑去左领军卫衙门,然后又跑到这里。”

得,合着这小子不走运,一直追在自己身后来着。

李昊怜悯的看了小太监一眼,摇了摇头,决定不为难他了:“走吧,咱们这就进宫,对了,陛下等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急的不行,我骑马你不介意吧?”

‘扑通’,小太监倒地上口吐白沫,以实际行动回答李昊他很介意。

东宫丽正殿,李昊凭着腰间的‘钥匙’,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李二的书房。

大唐帝国皇帝陛下此时正在与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议事,见李昊来了不等他行礼便招了招手:“臭小子,朕记得已经给过你信物了吧,为何这么长时间只进宫一次。”

李昊尴尬的挠挠头:“呃……,陛下,臣……臣这不是忙么。”

“哼。”李二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并没把李昊的话当真,指了指那白面中年人:“这是工部武尚书,他有事找你。”

工部武尚书?武士彟?武则天他爹?

李昊打量了老武一眼,果然一身暴发户的气息。

传说,当年李渊起兵的时候,全都是靠着武士彟在背后出钱才能打下一片立足之地,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介商贾之身的老武才能混到国公的位置上,顺带还赚了个工部尚书。

李昊在打量武士彟,老武同志也在打量李昊,半晌,默契一笑。

确定过眼神,彼此是一类的人。

却见武士彟微微一笑:“世子年少有为,老夫佩服,不知世子今年贵庚?可曾定过亲事?”

李昊:“……”

啥意思?我定没定过亲你不知道啊,程咬金和李道宗那两老……灯就差没满街贴告示了。

不过老武也有老武的想法,说归说,闹归闹,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又不是只发生过一次,只要这小子一天没成亲,那就大家都有机会不是。

“咳咳……”李昊这边愣神的工夫,李二尴尬的咳嗽了几声,随后对老武说道:“武尚书,说正事,说正事。”

“呃……,陛下见谅,臣见卫公世子一表人才,一时想起家中长女尚未婚配……”武士彟脸上露出露出尴尬的表情,但语气却一点也不尴尬,直接把目的说了出来,直到看见李二脸色有些微沉,才转移话题对李昊说道:“世子,老夫这里的确有件难事想要向你征求一下意见。”

李昊看了一眼李二,见他没啥特殊的表示,这才对武士彟说道:“啊?武尚书请讲,只要不涉及亲事,啥都好说。”

怎么又转回来了!李二狠狠瞪了李昊一眼:“你小子没完了是吧,好听武尚书把话说完。”

李昊一缩脖子,凭良心说,老武的闺女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就算与李雪雁相比也不差多少,毕竟人家那也属于潜力股,半点不比雪雁小姐姐差。

就算不能娶来当正妻,当个平妻也不错啊,到时候家里一个王妃,一个女皇,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不好。

李昊正胡思乱想着呢,武士彟开口了:“世子,你可还记得龙首原上那道城墙?”

点点头,李昊道:“记得啊,那城墙怎么了?还要再接着修?”

“哦,那道没有。”武士彟连忙摇头,顿了顿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老夫其实是想问,你那城墙到底怎样才能拆掉?”

“拆?”尽管李昊早就已经料到那城墙早晚都会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再者说,老子凭本事盖的,你说拆就拆?

想着,李昊揣着明白装糊涂道:“陛下,武尚书,我能不能问一下,那城墙挺结实的,为啥要拆?”

李二倒是没有多想,相接说道:“因为碍事,朕打算在龙首原为太上皇修一座更大的宫殿,你的那个城墙当不当正不正的摆在那,不拆怎么办。”

“这样啊……”李昊揉着下巴沉默了片刻,最后摇摇头:“陛下,臣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一点点慢慢砸。”

李二一听没办法,顿时急了:“那要砸到什么时候,武士彟已经调动五千民夫砸了半个月了,才将将把上面的垛口砸光,下面那城墙更厚,你打算让他们砸到十年之后么。”

合着老子城墙修结实点也有错了呗?

李昊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直接怼了回去:“陛下,那这也不是臣的错啊,再说当初您不是也说过修结实点好么,正好留着以后用来演武。”

李二:“……”

这话他当初的确是说过,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可话说回来,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不是没想到要在龙首原修宫殿么,所以才说修结实点好,若是早知道时隔数月就要修宫殿,当初傻·逼才在龙首原修城墙呢。

郁闷的李二低头生着闷气,隔了好一会儿,抬头对武士彟说道:“武爱卿,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回头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诺,臣告退。”老武精明的很,二话不说直接走了,把谈话的机会留给了李二和李昊。

直到老武走的远了,李二又摆摆手把书房里的人都赶出去,独独剩下李昊之后才说道:“小子,你救过朕,救过皇后,前些时候又救了太上皇,这情份朕都记着,否则你以为凭你折腾出来的那些事,到现在还能平安无事是为了什么。”

李昊:“……”

这是秋后算帐还是威胁?为了自己的脖子上的六斤半,李昊决定暂时先怂一会儿:“皇帝叔叔,小侄知道您宠着小侄。”

“既然知道……”李二顿了顿,沉声继续说道:“龙首原那墙城到底怎么办。”

李昊拍着胸口保证道:“拆,必须拆,不就是混凝土的城墙么,半个月全部拆光。”

李二又问:“没有什么困难吧?”

“为了陛下,为了太上皇,为了大唐的长治久安,一点小小的困难不算什么。小侄做为朝堂上的一员,勋贵的一份一,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正所谓居庙堂之高则优其民,处江湖之远则优其君,小侄不才,愿为皇帝叔叔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行了行了……”李二听到一半就挥手打断李昊:“朕只是让你拆个城墙,还用不着你肝脑涂地。”

李昊马屁送上:“嘿嘿……,那是皇帝叔叔心疼小侄。”

李二无奈摇了摇头,咂咂嘴问道:“既然你答应,那就快点去办事,抓紧时间知道么。”

李昊道:“诺,小侄知道。”

又等了片刻,李二觉得有些不大对头,抬起头发现李昊依旧站在原地:“你怎么还没走?”

“皇帝叔叔,小侄也想走,可是……。”

“可是什么?”李二打断李昊道。

李昊有些无语,张了张嘴,挣扎了半天道:“陛下,钱,钱呐?这么大的工程,您总得给点钱吧?”

说实话,李二之前还真没想过钱的问题,这会儿被李昊一提醒,顿时明白过来。

修城墙要钱,拆城墙又要钱,然后自己还没有说理的地方,这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

第一八六章 ?目标突厥

时光流转,光阴似箭,时间很快便到了五月初。

龙首原上,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已经持续了近十天。

黑火药的威力在李昊眼中的确不值一提,但用来拆墙的话效果还是不错的,数百步长的城墙除了外层那半尺混凝土里面基本都是些青砖,拆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

唯一麻烦的就是拆下来的巨大水泥坨很难运走,李昊只好让人挖个深点的坑,然后把那些大块的水泥坨子埋进去,权当给以后的大明宫打地基了。

老头子那边经过认真的测算,细致的布局,已经将出兵朔方的方案大致确定了下来。

粮草辎重装车出发,左右骁骑卫各自点兵一万,兵分两路,分别由柴绍和薛万均率领,限时两月赶到朔方城外,力争一月之内拿下朔方,在北方的寒冬到来之前班师回朝。

与此同时,无所事事的李昊也领了差事,率翎府全军负责保护唐俭去出使突厥。

对于儿子要去突厥的事情,李靖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临行前把他叫到身边嘱咐道:“德謇,突厥不比长安,路上切记不可招摇,到了突厥有什么事最好以忍为先,若遇不决之事,可以去问唐俭,记住了么。”

难得老头子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话,李昊觉着有些不是味道:“爹,您说的就好像我一出去就惹事儿似的,难道就不能相信我一回?”

“为父倒是想相信你,可你的实力也得允许才行啊。”

诶?老头子也这么皮的么?李昊一呆:“爹,您这是夸我呢?”

李靖点点头:“嗯,算是对你实力的认可吧。”

“好吧。”李昊看了一眼正忙着替自己准备行装的老娘,决定不跟老头子继续掰扯实力的问题了。

李靖同样看了一眼忙来忙去的红拂,有些头疼的以手抚额道:“夫人,德謇只是跟着唐俭去突厥转一圈,用不了两个月就回来了,你何必把冬天的衣服都给他带着。”

“不用你管!”红拂头也不回的说了句:“出门在外不比在家,突厥那破地方要啥没啥,到了晚上还冷的要命,不多带点衣服怎么行。”

“可那也不用把锅也带上吧?你确定这不是搬家?”李靖无奈指着外面院子里堆了老大一堆的东西,以及最上面摆着一口大锅道。

“那怎么了,儿子万一吃不惯突厥的东西怎么办?”红拂白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忽然一拍额头:“对了,那个谁,茶带了没有?草原上可没有蔬菜,没有茶非腻死不可。”

相比于老头子的无奈,李昊倒是很享受这一切。

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多岁的李昊很清楚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所以只要是红拂指定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让带就带,反正也就是多几辆马车的事儿,又不用自己背,能让老娘安心,就算让他把房子都带走,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李靖其实心里也是没招没落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表达,想了想挥挥手道:“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明日一早就要去军营,晚上抓紧时间把你院子里的事安排明白。”

“得嘞。”李昊如获大赦,答应一声屁颠屁颠的跑了。

老实说,出使突厥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李昊的心里完全没有半点准备,家里好多事情都没有交待,鬼知道一走至少两三个月回来会成什么样子。

兰铃在知道李昊要远行的消息的后,哭的眼泪吧差的,一个劲儿说少爷没出过远门,路上没人照拂怕是要受好多苦。

李昊对此深感头疼,索性也不理这丫头了,叫来铁柱:“柱子,兰铃交给你了,好好安慰一下,要是明早走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你就留在家里别跟我去了。”

“啊?!”对于李昊一语双关的话,兰铃大惊之下俏脸飞红。

铁柱尴尬的挠着后脑勺,吱唔了半天:“少爷,您,您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瞎子,低头不见抬头见,能看不出你们两个天天眉来眼去的样子!”李昊恨恨的说道:“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结果没想到,才来了几个月,就把老子的丫鬟给勾搭走了。”

“嘤”一听李昊越说越不像话,兰铃大窘,捂着脸跑了。

“还不去追。”瞪了一眼犹犹豫豫的铁柱,李昊没好气的说了句,随后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出发的日子并没有确定,但自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李昊就算是有任务在身,必须去军营待明,这是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能违抗。

回了房间之后,李昊抓紧时间把半年内需要处理的事情简单在纸上列出来。

玻璃烧制的工作进行了一半,眼下还没有成品出现,这个工作不能停,还要继续试验。

造船虽然已经提上日程,但却没有开始,现在看来还要再拖一段时间。

至于其它事物,好吧,其它确实没啥事。

简单的弄了一下,李昊就发现,自己这个当家人还真是佛系,所有事情都是交待下去就甩手不管了,能不能成全靠命运的指引。

皇宫大内,丽政殿。

李二浑身轻松的瘫在榻上,头枕着长孙皇后的大腿,两只脚交迭在一起摇啊摇的好不惬意。

长孙皇后纤纤玉手在李二的头上轻轻摩挲,沉默良久开口道:“陛下,德謇那孩子才十几岁,现在就安排他去突厥,是不是有些早了?”

“早?”李二仰了仰头,对长孙皇后对视一眼:“为什么朕觉得有些晚了呢。”

“噗嗤”长孙皇后一下子笑了出来,了然道:“妾身知道了,陛下一定是被德謇那孩子给烦着了,故而才会把他支的远些,眼不见心不烦是吧。”

李二重新躺好,目光深邃的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主要的是玉不琢不成器,那个臭小子你要是不给他点压力,他就能一辈子混吃等死,难得遇到一个好坯子,朕不想让他在朕的手里被养废了。”

长孙皇后摇摇头:“就算这样,十四岁便以副使的身份出使突厥也有些过了,怕是除了古之甘罗,很少有人能与之相比了。”

虽然长孙皇后与李昊一共没见过几次面,但却对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小家伙印像十分的好,平时也没少帮他说好话。

这次听说李昊要跟随唐俭出使突厥,直觉有些不忍心,想劝李二收回成命。

可李二的决定又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身为大唐皇帝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个钉,再舔回去算怎么回事。

卢国公府,程音音正在院中抚琴,耳听着隔墙后院演武场上战马嘶鸣,琴声越来越急。

声至高处,“嘣嘣”两声,琴音戛然而止。

“小姐”身边侍女关切的上前一步。

程音音摇摇头,淡淡道:“无妨,弹的急了。”

侍女见状,忙道:“婢子这就让让人来修。”

程音音不语,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望着断掉的琴弦,心沉甸甸的,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片刻之后,府上琴师跟着侍女而来,简单而快速的将断掉的琴弦换好后告辞离去。

程音音再次将手放到琴上,奈何这次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正想命侍女将琴撤了,却听侍女低声说道:“小姐,婢子刚刚在前院听到一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反正也没有心思弹了,程音音索性打算听听侍女听到了什么。

侍女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隔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小姐,我听说卫国公府那位公子近期要以副使的身份出使突厥。”

“什么?!”

腾的一下,程音音猛的站了起来,杏目圆睁:“消息可真?”

侍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处默少爷说的,应该真吧,听说处默少爷也要去呢。”

“不行,他们不能去。”想到刚刚无故断掉的琴弦,程音音断然道。

侍女小心的看了程音音一眼:“小姐,这只怕是不行呢,处默少爷说圣旨都下了。”

程音音只觉得心中一乱,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圣旨一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很难改变,就算此行不吉也非去不可。

再说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小丫头弹琴断了琴弦就改辙易弦。

犹豫良久,程音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拂袖向院外走去。

“小姐,小姐您去哪里啊。”

“让人备马,跟我去卫国公府。”程音音头也不回。

与此同时,同样的事情也在河间郡王府和永康郡公府上演。

李雪雁在知道消息之后,同样命人做好去卫国公府的准备。

而永康郡公府上,李月灵则是心乱如麻,懊恼的恨不能给自己来上几巴掌。

如果早知道堂弟会在近期内去突厥,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拿他开玩笑,好好教他一些战阵间能用得上的武艺,就算临阵磨枪,也比只会蹲马步要强吧。

现在好了,堂弟马上要去突厥,鬼知道他在那边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万一真打起来出现意外,这一切都是她这个当姐姐的责任。

第一八七章 出发,出发!

李昊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如此关注,看着院中三个各擅其长的女人,心中百感交集。

当然,已经名花有主的月灵小姐姐是以堂姐的身份来的,李昊对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你跟着另外两个女人在一起凑什么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望着三个泪目的小姐姐小妹妹,李昊尴尬的直挠头“那个……,不是我说,咱能好好说话不,你们能不能别哭?”

李月灵眼睛红红的“堂弟,都是堂姐的错,如果早知道你要去突厥,当初我说什么也要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

李昊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吧?

挣扎了半天,李昊苦笑说道“姐,我是去出使,不是去打仗。”

李月灵一瞪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突厥人什么时候守过信用。”

“是呢,德謇哥,颉利可汗可是一直视李家伯父为眼中钉肉中刺,还有那前隋的义成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去突厥难免他们会迁怒于你。”程音音理智的帮助李昊分析着此去突厥将会面临的困难。

李雪雁就什么都不说了,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只看她一眼就知道这丫头有满肚子的不舍。

老实说,李昊宁可去草原跟突厥干上一架,哪怕被人追杀千里,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

伸手在程音音头上揉了揉,将她的头发弄乱,在小丫头娇嗔中,李昊对她们透露了一个小道消息“你们其实不用担心,我这次去的其实不是颉利的牙帐,而是突利可汗的牙帐。”

“突利小可汗?始毕可汗的儿子?”相比于略显懵懂的李雪雁与李月灵,程音音第一个反应过来。

“对,就是始毕可汗的儿子,此行的具体目的我就不跟你们说了,不过指定没有什么危险也就是了。”李昊说的是信誓旦旦,就差没指天发誓了。

“那……,真的不危险么?”李雪雁泪眼婆娑,担心的问道。

“不危险,比颉利那老……家伙强多了。而且我只是此行的副使,主要负责安全工作,正使是唐老头儿,那老货一张嘴能把死人给说活过来,有他在绝对不会有事,你们就放心吧。”

说到这里,李昊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看了眼程音音道“对了,程家妹子,我不在这段时间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你说。”

李昊道“纯碱,我需要大量的纯碱,每年至少十万斤往上,你家里能保证供应么?”

程音音被吓了一跳“这么多?你打算干什么?”

李昊笑着说道“干什么你就别管了,只说能不能供货就行。”

程音音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没问题,据我所知现在的产量应该是族中极力控制才会这么低,放开手开采的话,可以保证供应。”

“那就好,这件事你先张罗着,等我回来之后再详细说说。”

烧制玻璃需要纯碱,这可是大事,比去突厥的事情还要重要,李昊在提前落实好。

程音音的表情有些失落,人小心大的她本以为李昊单独说有事拜托自己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跟生意有关的纯碱。

李昊看出她的不自然,又笑着在她头上揉了揉“你啊,就是心事太重,小小年纪总是想一些大人的事。”

程音音恼羞成怒,握着小拳头,跺脚道“什么嘛,你要是再弄乱我头发,本小姐跟你拼了。”

“哈哈哈……”李昊被她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半晌才停下来说道“你看,这样子多好,年轻就该阳光一些,肆意挥洒自己的青春,不要等老了回忆往事的时候后悔虚度光阴。”

对于程音音,李昊其实一直都把她当成一个颇有志气的妹妹,当然如果按照心理年龄来说,他再喜欢把这个小丫头看成女儿。

至于老程说的什么女婿,那都是扯蛋的玩笑之言,李昊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程音音隐约间也觉查到了这一点,只是她总有一种不服输的心理,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去争取,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李昊这里越陷越深。

抛开其它不说,在半年之前,程音音对李昊那是一千一万个看不顺眼,老程说让她嫁给李昊的时候,她还极力反对过。

可是,当李昊一次又一次刷新别人对他的认之以后,程音音的态度开始发生变化,从开始的不顺眼,到不服输,到了现在则完全变成了佩服。

这其中也跟程音音所受的教育有关系,年纪轻轻的她一直接着母亲崔氏打理家族的产业,对其中的困难知之甚详,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比长安城年轻一代中的任何人都清楚,李昊在短短半年内把李家产业搞到现在的规模有多么不容易。

这样的一个男人或许不能上马平天下,或许不能下马定江山,但在年轻一代中已经足够优秀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翻丰功伟业。

李雪雁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李昊与程音音之间的互动,心中微微泛酸,但是想到李昊马上就要出使去突厥,又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给他添麻烦。

月灵小姐姐冷眼旁观,不着痕迹的捅了李昊一下,给他打了个眼色,让他注意一点,不要厚此薄彼。

瞬间,李昊头大如斗,老子可是长安第一祸害啊,离开长安难道不应该所有人都放鞭炮庆祸的么,全都依依不舍算怎么回事。

顾不得许多,为了不让美人寒习,李昊再次将程音音的头发弄乱之后,来到李雪雁面前“雪雁,我离开这段时间,城外的庄子就拜托你了,没事的时候你多关照一下那边的情况。”

“啊?!”李雪雁没想到李昊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忙不迭的点头“好的,你放心吧,我会每天都过去看看的。”

“呃……”李昊顿了顿“其实也不用每天都去,你只要每隔一段时间去查查帐目就可以,另外陈蒙那里如果有什么事,你要是方便的话顺手帮他解决一下。”

说完这些之后,李昊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哦对了,还有件事,你记得以前那个新罗公主金胜曼吧,她现在女扮男装跑到庄子上当帐房呢。”

“什么?金胜曼在你家城外的庄子里?”三个女人一齐变了颜色。

尤其是李月灵,看着李昊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渣男。

李昊觉得很冤枉,急赤白脸的叫道“你们看我干啥啊,这都是意外。”

“哼,意外?”李月灵刚刚还有些愧疚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鄙夷“堂弟,这个理由可不怎么样。”

李昊懊恼的挥挥手“哎算了,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问心无愧。”

李月灵哼了一声,招呼另外二个女孩“有没有愧某些人自己知道,雪雁,音音,我们走,不用理这没良心的家伙。”

风风火火的,三个女人来的快,走的也快,留下满头黑线的李昊独自在院子里发呆。

这泥马叫特么什么事儿啊。

次日一早,李昊洗漱完毕,在铁柱的帮助下换上一身擦的闪闪发光的明光铠,带着老娘的殷殷嘱托走出家门。

刚到门口就被外面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外面,整整五辆装满箱子和行礼的大车排成一列纵队,赶车的车夫个个精神抖擞,两百李靖的披甲亲军杀气腾腾。

“娘,您这是不要我了么?”望着那五辆装满箱子的大车,李昊郁闷的问道。

红拂眼中闪过一抹不舍“傻孩子,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万一有个马高蹬短的,东西准备的充足一些总好过到时候抓瞎不是。”

“呃,好,好吧。”李昊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老娘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老头子今天难得的没有早早离家上值,此时站在门口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等红拂交待完了,这才指着那两百军卒说道“德謇,他们都是为父的亲军,跟着为父南征北战,路上你要善待他们,真要遇到什么事情也要多听他们的。”

李昊知道这两百军卒是老头子交给自己,留着给自己保命的人手,当下郑重点头“是,孩儿明白。”

李靖微微一笑“好了,去吧,让翎府好好准备一下,等你们正式出发的时候,为父与你娘再去送你。”

望着头发略有些花白的老头子,又看了看双眼泛红的老娘,李昊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后世自己当兵时候父母给自己送行的一幕。深吸一口气,来到台阶下,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父亲,母亲,不孝子德謇走了,二老在家中好生照顾自己,莫让孩儿惦念。”

李靖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眼睛有些发酸,为了不让李昊看出来,毅然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去吧!记住自己的责任与使命,莫要给为父丢人。”

“诺!孩儿定不忘父亲教诲。”强忍心中酸楚,李昊起身上马,深深看了一眼追上两步的老娘,狠了狠心一挥手“出发!”



第一八八章 ?搞事情

说到去突厥,李昊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突厥二王子拔灼。

这家伙自从去年走了之后便没了消息,如果不是酒水交易一直在进行,李昊甚至一度认为这货已经因为办事不利被他老子给杀了。

到了翎府军营,将自己带来的两百悍卒安顿好,李昊将铁柱叫到身边:“柱子,交给你一个任务,等会儿你回长安一趟,去将作监找老冯提二十台最新的变速自行车、二十台人力风扇,另外再去一趟咱们庄子,把香皂也带两车出来。”

“哦。”铁柱不是多话的人,答应一声也不问缘由便直接走了,倒是那两百悍卒的头头沙六子不解道:“少爷,为何要带那些无用的东西?”

李昊笑道:“六子,你不懂,有些时候,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比真金白银都好使。”

沙六子挠挠头,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少爷,咱们已经带了五车东西,若是再加上您说的这些,怕是十车都不够。”

李昊摆摆手:“你要是觉着麻烦就把我娘带的那些藏起来,将在外君命还有所不受呢,你还担心我娘能追上来检查咋地。”

沙六子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当家夫人让带的东西丢下,而李昊又劝不动,只能郁闷的跑出去生闷气。

接下来两天,都是在接收‘装备’中度过的,各式旌旗仪仗多的数都数不清楚,翎府六百军卒难得的停止了操练,开始换装。

出使代表的是大唐的脸面,衣甲,旗帜都是有标准的,他们已经穿习惯的作训服虽然舒服又好看,但因为不合规矩,所以必须换回以前的装扮。

……

……

数日之后,北都太原城外。

唐俭坐在马车里,悠哉游哉的看着一部叫不上名字的书。

看着老货脸上那猥琐的笑容,李昊认为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书,估计是儿童不宜之类的。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唐俭那猥琐的笑容,李昊最后不得不开导他:“唐叔,在车里看书对眼睛不好,当年音乐大师师旷就是这么瞎的。”

唐俭拿书的手顿时一僵,隔着车窗对李昊翻了个白眼:“小子,咒你叔是吧?”

“哪能呢,我这也是为了您好不是,正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再者说,总看那种书对身体也不好,您老要是真有需要,大不了咱们先回太原,您先找个青楼解决一下,咱再继续赶路,大不了让小的们贪点黑。”

唐俭:“……”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反应了一会,唐俭大怒,把书合上将封面对着李昊用力摇着:“放屁,你小子当老夫是什么人!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李昊看都没看那书,淡淡说道:“唐叔,我是个粗人,不认得字。”

“你大爷的……”唐俭险些没被气的背过气去,把手里的春秋往车里一丢,闭眼假寐不再搭理李昊。

李昊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也不管唐俭是否高兴,继续说道:“对了唐叔,跟我说说此行的目的呗,该不会真的就是布化王道吧。”

“不是去布化王道又是干什么,总不会是想要安抚突利那小子吧?”马车里唐俭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了句。

李昊听的暗自点头,老唐头儿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安抚。

是的,就是安抚,朔方这边开战,为了不让突厥掺和一脚,适当的安抚很有必要。

只是,李昊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这些,做为长安第一祸害,若是不惹事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不是。

想着,李昊一带马缰来到车边探头说道:“叔,你说,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腾的一下,唐俭直接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李昊道:“小子,你想干嘛?我跟你讲突利这人有大用,你要是想对他动手,趁早死了这份心。”

“哎哎哎,唐叔,您那么紧张干啥,我可没说要对突利那小子动手。”李昊摆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玩儿一手借刀杀人啊,先老柴叔一步把朔方拿下来,到时候让他们干瞪眼多有意思。”

唐俭作为外交官,自然不缺聪明才智,很快他便听懂了李昊的意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让突利出兵打朔方?”

李昊一拍掌:“着啊,就是这个意思。叔,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咱们何不双管齐下,这边安抚突利小可汗,那边让他出兵朔方,反正他的牙帐距离朔方很近,只要下手快,完全可以一鼓而下。”

说完这些之后,李昊见唐俭还有些犹豫,便继续说道:“唐叔,咱们陛下雄才伟略,高瞻远瞩,眼下又是四夷宾服,估计以后很少有仗打了,咱们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再想立下如此功勋怕是难上加难。

而且……没理由大家都赶一样远的路,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配角吧?您回头看看,咱们也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为啥不能跟老柴叔他们掰掰腕子?

另外,咱们这也算搂草打兔子,成了更好,不成咱也不损失什么,最多就是浪费一点唾沫,您说是不是。”

不得不说,李昊最后这句话还真把唐俭说动心了。

如果能不费自己一兵一卒,就将朔方拿下,这份功劳似乎还真不小。

李昊见唐俭意动,连忙又继续说道:“叔,要不您看这样成不,到了突利那您负责安抚工作,我来负责蛊惑他出兵,成了功劳您拿大头,如何?”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唐俭目光一下子变的坚定起来:“不过你小子给老子悠着点,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另外……你要保证能从突利手中把朔方拿回来,若是要不回来,老夫可不替你背这个祸。”

李昊闻言一笑:“嘿嘿……唐叔放心,若是这点把握都没有,我也不会跟您提这事儿了。”

跟唐俭沟通好了之后,李昊一连消失了好几天,除了有限几人之外,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

又过得数日,官道两旁日渐荒凉,再行已至突厥边境。

不过说是边境,其实也就是一座小城,里面驻扎着唐军一旅人马,人数大概两百左右,至于突厥一侧……除了草什么都没有。

众人在小城之中休整了两日,大队人马便一头扎进了茫茫草原,路也变的难走起来。

突厥人居无定所,随水草丰沛之地而迁徙,因为这种习惯,使得他们对边境并不看重,也正是因为如此,除了有数的几个大部落之外,想在草原上找人简直是难上加难。

这一天,使团正艰难的跋涉于泥泞的草原之上,远处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抬看看去,好似天边飘来一片乌云。

终于遇到人了,李昊长出一口气,打了个唿哨,示意警戒,自己则催马来到唐俭的马车旁边。

唐俭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驱车向前迎了上去,而后两人结伴而行来到队伍的最前面。

此时,突厥骑兵已经在使团的前面停了下来,其中一人神情倨傲越众而出,大声喝道:“前面可是大唐的使团?”

小程同学带队行于使团正前方,见来人如此无礼,黑着脸道:“正是,你们是什么人。”

那突厥人撇嘴一笑,压根没把小程放在眼里:“切,一个小小校尉也敢在本千夫长面前放肆,速速去让你们使团主事之人出来。”

虽然突厥千夫长的确比大唐的校尉高上那么一级,可程处默好歹也是长安城里数得着的顽主,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眼珠子一瞪就把马上的长槊提了起来:“大胆狂徒,竟然如此无礼,来来来,先让爷爷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那突厥人倒也不惧程处默,摘下弯刀便向程处默迎了上来,口中讥讽道:“好个唐国小辈,当年爷爷纵兵劫掠尔等之时,你怕是还穿开裆裤呢。”

程处默也不答话,右手提槊,左手一凸。

眼瞅着双方马上就要展开一场火拼,程处默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处默住手。”

回头看去,不是唐俭又是何人。

唐俭在叫住程处默之后,乘以车继续前向,也不避讳对面突厥人的弯弓长箭,直来到队伍的最前面,才和声说道:“这位千夫长,本官便是大唐使节唐俭,尔等半路拦截不知意欲何为?”

那突厥人先是鄙夷的看了一眼程处默,这才转回头对唐俭行了一礼道:“本将勃尔,奉我家王子之命前来迎接大唐天使。”言罢,一挥手,身后骑兵立刻向两边分散让出一条路来。

唐俭似乎早已经见惯了这等场面,面不改色微微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便乘车与那突厥千夫长并行而去,将李昊和程处默丢在了原地。

这泥马叫什么事啊!雷声大雨点小,还是虎头蛇尾?

本以为能打起来的李昊默不作声的将右手中拿的铁疙瘩交给身后的沙六子,悻悻然摆手示意身后队伍跟上,顺着突厥骑兵摆出来的夹道,追在唐俭的马车后面追了上去。

第一八九章 我跟你说实话

不得不说的是,突厥王子排场的确不小,单单一个迎接的仪式就搞来了近五千骑兵。

不知道是表示尊敬还是示威,反正在李昊看来,后者居多,否则的话那所谓的突厥王子至少也应该露上一面。

又往前走了大概有五里左右,越过一个不高的小土坡,一个由大片帐篷组成的营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营地外,一个身穿突厥贵族服饰的青年带着几个亲信正站在大门口向他们这边望着。

远远看着那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李昊心中微微一动。

拔灼对于迎接大唐使节的差事原本并不怎么上心,尤其是这些人还是去找突利的。

但等他看到随队而来的李昊时,这样的想法立刻变了,丢下从刚刚从马车上下来,正满面堆笑的唐俭老头儿,直接来到李昊面前:“哈哈……,我的兄弟,没想到这次来的竟然是你,早知道的话,我必亲自迎你。”

好尴尬,望着错身而过的突厥王子,唐俭站在马车边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千夫长勃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提醒拔灼:“王子殿下,正使在那边呢。”

“知道知道,让他先等会儿。”拔灼不耐烦的摆摆手将勃尔赶到一边,拍打着李昊的肩膀说道:“我的兄弟,这次来了一定要多待一段时间,让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兄弟,你这是要往死胡同里扎啊。

感受着身边唐俭想要杀人的目光,李昊尴尬一笑道:“我说王子殿下,咱先办正事行么?等晚上咱们再好好聊。”

拔灼看了看被自己冷落在一旁的唐俭,点点头,转身来到他的面前拉着他道:“大唐天使,本王谨代表伟大的草原雄鹰颉利可汗欢迎您的驾临,来来来,请随本王入营。”

这也太敷衍了吧?该有的礼节在哪里?如果不是另有目的,老子转身就走了好不好。

唐俭忍了又忍,强颜欢笑,与‘二’王子拔灼把臂而行,口中还不得不客气道:“有劳王子殿下。”

不得不说,此时的大唐还远没有若干年后强大,半年前突厥兵临长安的影响力还在,否则的话唐俭绝对不会以这样的态度面对拔灼。

进了大营,来到拔灼的帐篷,双方分宾主落座。

唐俭生怕拔灼这个二货再把话题岔开,主动开口道:“拔灼王子,不知使团接下来的行程是如何安排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突利殿下?”

“这个嘛……”拔灼故作深沉的想了想:“本王会带你们先去牙帐觐见我父王,至于见突利,就看父汗以后的安排吧。”

“什么?这如何使得。”唐俭一下子变了脸色,大声道:“拔灼殿下,我等此来身负皇命,务必要先见突利小可汗不可。”

拔灼满不在乎的道:“见突利又有何难,先见了父汗之后,大不了让父汗将突利召至牙帐便可。”

“这……”

朔方那边战事将启,唐俭哪有时间在这里浪费,若是先见颉利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到突利。

更不要说使团此行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后面仪仗之中带着的可不仅仅是绫罗绸缎,还有李二给突利的封赏,御赐的金帐王鼓那可都是以后可以拿出来与颉利分庭抗衡的东西,若是去了颉利的牙帐还怎么拿出来。

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身边李昊说道:“王子殿下,行程什么的咱们以后再说,我这次可是给你带了不少的礼物,难道你就不想先看看?”

“哦?还有我的礼物?德謇,你怎么不早说。”拔灼一听有礼物,眼前一亮。

“现在也不晚啊。“李昊说着,对身后的铁柱低声吩咐一句,很快,铁住便从外面提了一辆变速自行车和一台人力风扇回来。

“咦?自行车?”拔灼也不是不识货的人,见到李昊的礼物之后立刻叫出名字,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李昊撇撇嘴:“老兄,这可不是一般的自行车,这个叫变速自行车,新产品,就算在大唐也是稀罕物。还有那个人力风扇,只要用力摇动,立刻就可以让帐内变的凉爽,如果在前面摆上一盆冰,睡觉的时候简直不要太舒服。”

李昊一声老兄在唐俭看来实在有些无礼,拔灼的一众手下也是个个变色,一个性子急的已经把手按到了刀柄上面。

唯有拔灼不为所动,隐约间还有些开心,对自己那些手下一挥手,示意他们都退开,这才兴致勃勃的说道:“德謇,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嘛。”李昊拍着胸口保证道:“我李德謇以人格担保,试过之后,你一定会爱上它。”

“好,试试就试试,来人。”拔灼也不客气,直接命人将人力风扇摇了起来。

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看来臭味相投这话不真没说错。

唐俭无语的看着李昊与拔灼勾肩搭背坐在人力风扇前面,浑身上下涌起一股无力感。

正事儿还没谈完呢好么,有什么话你们两个家伙不能等到晚上再说,你们这样让老子这个使节很难做的好么。

就在唐俭坐在一边生闷气的时候,与拔灼勾肩搭背试验人力风扇的李昊悄悄说道:“拔灼兄,给个面子,先去突利那边转一圈如何。”

拔灼歪头看着李昊,若有所思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直要去突利那边?李德謇,如果你不把话说明白,我是绝不会带你们过去的。”

李昊似笑非笑道:“我说随便逛逛你信不?”

“你觉着呢?”

“我觉着你会信。”李昊信心十足的说道。

“为什么?”

“因为突利是你天然的盟友,而我们正是帮你找盟友去的。”李昊瞥一眼四周,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突利前段时间与薛延陀人作战失利了,被你家老头子好一顿揍,有这事吧?”

拔灼果然闻言变色:“此事发生才不过半月,你是如何知晓的?”

李昊很想说是从历史书上看的,但估计说了拔灼也不会信,所以只能顾左右而言它:“你别管这些,我只问你有没有。”

拔灼道:“不错,确有此事。”

“那你觉得突利对你家老头子会不会怀恨在心?若是有机会,你觉得他会不会自己拉杆子起义与你家老头子做对?如果真打起来,你觉得谁最有机会出战?”

拔灼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什么意思?李德謇,你把话说清楚。”

做为突厥王子,拔灼二是二了点,可也不是傻子,李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如何能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

李昊习惯性的眯了眯眼睛:“我的意思是让你掌握兵权,尽量掌握主动,让自己具备掀桌子的能力,至于其它……,老兄,我跟你说实话,你觉得若是大唐真想搅乱草原,你有能力阻拦么?”

拔灼沉默了。

李昊说的不错,如果大唐真想让草原乱起来,他一个没有太多权势的王子的确没有能力阻拦,甚至别说他,就连他老子都不一定有能力阻拦。

要知道,眼下的突厥已经不是一年前的突厥了,新年伊始,先是薛延陀反叛,接着是铁勒部落的阳奉阴违,突厥已经有了分裂的趋势。

阿史那部落虽然依旧是草原上的王者,但随着前段时间老头子将突利一顿胖揍,整个陈史那部也有了离心离德的味道。

这样的情况下,拔灼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着老头子一条路走到死,另外一条路就是在大乱之前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用来自保。

犹豫良久,拔灼终于松口道:“好吧,我可以答应让你们先去见突利,但是,李德謇,我需要一个保证。”

“你想要什么保证?就算我跟你保证了,你就会相信么?”李昊说道。

拔灼苦笑:“不信。”

“就是嘛,所以先这样吧,我们先去见突利,然后再去见你家老头子。”李昊拍拍拔灼的肩膀:“老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时候考虑一下退路了。而且,我想要提醒你,草原很大,不管是大唐还是你家老头子都没有能力全部控制在手里。”

是的,草原很大,颉利可汗名义上是草原的主人,可实际上他能统治的地盘不足整个草原的三成。

况且李昊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唐早晚会对草原发起攻势,可大唐又无力控制整个草原,那么自己完全可以趁势而起,在未来代替自家老子。

草原上的人并没有大唐那么多讲究,能者上,弱者下,儿子把老子干掉上位的事情多到数不胜数,拔灼对于把自家老头子掀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不知不觉间,拔灼在心里构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先是利用突利的报复心使其谋反,然后自己再借镇压之机掌握大量兵马伺机而动。

若大唐来攻,自己便伺机而动,若唐军势大便弃暗投明,若唐军进攻无力,便将唐军击溃,然后再来一次大军压境,逼唐皇再定城下之盟。

想到这里,拔灼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暗叫好。

第一九零章 ?李昊的礼物

聊完了正事,话题又扯回风扇上。

拔灼拍打着李昊的肩膀道:“好兄弟,这风扇可是好东西啊,替我解了大围了,你不知道,今年的草原格外的热,弄的我天天吃不好睡不香,现在有了它,哎呀呀,完美。”

李昊肩膀被拍的生疼,龇牙咧嘴将拔灼的手拍到一边,半真半假的说道:“行了吧你,还好兄弟呢。我跟你说,唐天使那可是我叔,我爹的八拜之交,你就说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去不去突利牙帐,去了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去……就这一台。”

说完之后,李昊给拔灼打了个眼色。

拔灼心领视会,哈哈一笑道:“哈哈……,行,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不就是去转一圈么,为兄陪你走一趟也就是了。”

“太好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昊说完,打了个响指对铁柱说道:“柱子,去把少爷带的礼物都拿进来。”

“嗯?还有礼物?”拔灼一愣,起初只把李昊的话当放……当成一个玩笑,不想竟然还真有其它礼物。

等待铁柱去拿礼物的空档,唐俭从刚刚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原本他还借机准备了一套说词,结果没想到,一句都没说呢,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真tm厉害,就是不知道这小子跟对方说了什么,为什么那个拔灼二王子答应的如此之快。

“哐哐哐……”铁柱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多时二十台自行车和二十台人力风扇全都被搬了过来,将拔灼的帐篷摆的满满当当。

拔灼看着如此多的礼物,心中大喜,正愁没有东西给手下那些千夫长们发福利呢,李昊就送来了这么多在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件,这家伙简直就是自己命里的小福星呢。

想到这里,拔灼对着帐内几个亲信手下千夫长一挥手:“去吧,挑你们自己喜欢的,每人一件,不用跟本王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

几个千夫长对视一眼,一齐站到拔灼面前,洪声说道:“谢殿下赏赐。”

拔灼大度的摆摆手,示意几人去挑自己喜欢的东西。

结果,那几个千夫长无一例外的全都挑了一台人力风扇,喜滋滋的抱在怀里退到一边。

唐俭坐在那看的眼珠子都有些发红,颇为吃味的说了一句:“王子殿下果然豪爽,要知道这风扇放在大唐也是稀罕物件,本使贵为国公,却也未曾有一台呢。”

“哦?是么?”拔灼听完哈哈大笑,黝黑的脸都红的发紫了,指着余下的十几台风扇道:“既然唐使者喜欢,那就挑一台带回去,算是本王送你的礼物。”

身为突厥王子,要说见识拔灼还真是不缺,珍馐美味,金银珠宝啥没见过?

可那些毕竟都是凡物,只要有钱就能买到,拿来赏赐手下最多也就是换句谢谢。

但这些连大唐的一品国公都用不到的风扇就不一样了,这东西或许不怎么值钱,但胜在稀有,拿来赏赐手下面子里子全都齐活儿了。

帐中几个千夫长听到唐俭的话也都露出窃喜的神情,有两个已经把风扇放到地上的,甚至又将之拿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那样子好像生怕有人来抢一样。

李昊见状微微一笑,再次打了个响指,又给拔灼来了一剂猛药。

只见得大帐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又一个箱子被搬了进来,‘哐哐哐’堆在一起跟堵墙似的。

“这……这是?”拔灼呆呆看着堆住帐篷门口的箱墙,呐呐无语。

李昊笑道:“香皂,哦,也就是贞观皂,用来沐浴的,这里有整整五十箱,一共五千块。”

唐俭的呼吸都为之一滞,这可绝对称得上大手笔了,要知道,贞观皂这东西在大唐完全可以称得上有价无市,很多时候你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

可到这里,李昊这小子竟然一下子就送出五千块,tm要不要这么大方?

拔灼也有些懵,贞观皂这东西他知道,在草原,这东西已经被卖出天价了。

听闻前段时间老头子那个前隋的公主妃子为了十块贞观皂,付出了整整十匹良马。

要知道草原上的良马可不是普通的马能比的,若是拉到大唐,一匹怎么也能卖上十贯左右。

按照这个价钱,五千块贞观皂的价值……。

算了,不想了,老子算学是马术老师教的,算不清楚。

几个千夫长更是眼珠子都红了,盯着那些箱子,眼睛一眨不眨,他们当然也听说过十匹良马换十块贞观皂的事情,甚至他们还听说大汗的那个妃子为了那些贞观皂还特地陪着那带来商品的商人喝了一杯酒。

而那还只是十块,可这里却整整堆了五千块,希望王上能再豪爽点,每人分上几块,到时候自己也可以拿回家去跟家里的婆娘好好吹嘘一番了。

相比于震惊的众人,随行的长孙冲、程处默、李震表示没有任何感觉。

凭借跟李昊的关系,说是他们家里的狗都用贞观皂洗澡有些夸长,但丫鬟、仆役都不缺贞观皂使倒是真的。

另外那些翎府随行的亲卫也表示没感觉,贞观皂这东西他们天天都在用,已经有些腻味了,五千块和五块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良久,拔灼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围着堆在一起装满香皂的箱子转了一圈,指指自己的鼻子:“德謇贤弟,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

李昊道:“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每天给你提供这些也不是问题。”

拔灼‘咯’的一声,强忍着晕过去的冲动,缓了好一会儿,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拍着李昊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啥也不说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拔灼最好的兄弟。”

说完这些,拔灼回头看着自己的一众手下,拍着胸口道:“你们都听到了没有,从今以后,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哪怕是让你们去死。”

几个千夫长没有任何的质疑,齐齐行了一礼:“是,我等谨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唐俭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从刚开始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到现在差一点歃血为盟总共还不到一个时辰。

到底是自己老了,还是现在的年轻人思维跳越的太快?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

……

属于使团的营地之中,得以短暂休息,准备晚上赴宴的唐俭一直觉得这一天过的跟做梦似的。

要知道,临行之前他可是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使团的出使突厥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自己又要如何应对,各种方案准备了不下十余种。

可再怎么想,唐俭也想不到会出一眼下这样的局面,似乎一切困难就在那一堆的礼物面前不攻自破,他当初预想的那些甚至连发生都没有发生就已经被数不清的礼物碾压了过去。

看看没心没肺坐在一边与程处默等人蹲在一起打扑克的李昊,老唐再也忍不住了,过去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混小子,还有心思玩儿,跟老夫过来。”

“干啥啊!”李昊老大不情愿的站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在长孙冲和程处默几人的挤眉弄眼中跟着老唐来到帐篷的另一边。

老唐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你刚刚跟那个拔灼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那么痛快的答应送我们去突利那边?”

李昊无辜的说道:“没啥啊,我就说大唐要北伐了,让他提前做好自保的准备。”

“什么?!”唐俭的脸当时就绿了:“你,你跟一个突厥王子说大唐要北伐,要来攻打突厥?”

“这有什么,实话实说呗。”李昊摊开手,理直气壮的说道:“唐叔,你别告诉我当初颉利兵临长安的事情会那么简单的算了。”

唐俭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完事,以李二的脾气,这场子早晚他都会找回来。

可话虽如此,但李昊这样直接的说出来终究有些过于冒失,于是乎,老唐气急败坏的说道:“小混蛋,你这是妄测君心。”

李昊道:“叔,您可别吓唬我了,这种事情只怕连长安城门口的蓝二傻子都知道,突厥人又不比蓝二傻子笨怎么可能猜不出来。而既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那还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摆到台面上说开了不是很好么,至少拔灼那小子已经开始为今后做打算了,否则他也不会答应带我们先去见突利。”

唐俭被说的没了脾气,虚点李昊半天,憋出一句:“你,你小子胆子真是太大了,老夫……老夫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带你来了。”

“嘿嘿……,唐叔,您老别这么说嘛。”李昊把老唐的手按下去,动情的说道:“老百姓有句俗语,叫别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我觉着这话说的很对,话糙理不糙嘛,咱们这次出使说白了,看重的是结果,至于中间的过程……谁会在乎?”

第一九一章 沙六子

我在乎,老子很在乎!

老唐在心底发出一阵无声的呐喊。

满心不爽的盯了李昊一眼,唐俭岔开话题道:“那你今天送的礼物是怎么一回事。”

“没啥啊,我跟拔灼王子私交不错,这些都是顺路带给他的。”李昊笑的很是诡异,顿了顿又道:“当然,您也可以看成我在用钱砸他。”

“有钱了不起啊。”唐俭幽幽嘀咕了一句,心里老大不是味道。

李昊有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连他家的佣人每月的月供都不低于十贯,要知道,就算他老子李靖,如果抛开兵部尚书,上国柱之类的职司,单凭国公的俸禄甚至都比不上自己府上的一家帐房。

没成想,李昊耳朵还真好使,竟然听到了老唐的话,甚至还接了一句:“是啊唐叔,其实有钱真的很了不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也是因为钱不够多。”

唐俭:“……”

这泥马不是扬沙子么,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挥挥手将李昊赶走,老唐决定睡一觉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另一边,长孙冲几个见李昊回来,立刻将他拉到身边小声嘀咕起来。

“德謇,接下来的行程定下来了吧?啥时候出发?”

“是呗,快点走吧,老子已经等不急想要上战场了。”

“就是就是,早点赶到突利那老小子的牙帐,咱们也好建功立业,老实说,每每想到咱们先下手为强拿下朔方,让老柴他们无功而返,俺就有些兴奋的夹不住尿。”

随着小程的声音落下,李昊等人自觉不自觉的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那样子就好像怕被他尿一身。

这个二货,真以为打仗那么容易呢,那可是要死人的。

李昊无奈的看着三个兴奋到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的家伙,抽了抽鼻子道:“哥儿几个,我必须提醒你们,咱们的任务是保护老唐的安全,其次才是借机拿下朔方。”

“都差不多了,你知道每次俺最见不得那些老货凭着资历耀武扬威,这次咱们努努力,让他们知道知道啥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望着兴奋的到几乎不能自己的小程,李昊的脸渐渐变的严肃起来:“处默,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上战场,那我只能告诉你,我宁可现在让你回去,也不会带你去朔方。”

程处默一呆,急吼吼道:“为,为啥啊?俺这辈子就等这一天呢。”

“滚犊子,你才活了几天就敢说这辈子。”李昊没好气的在程处默头上拍了一下,正色对三人说道:“你们记住,战场不是游戏,也不是玩笑,上了战场那是会死人的。这次老子带着你们几个出来,就有责任把你们完好无缺的带回去,其它都是扯蛋。所以,你们最好死了亲自上阵的那条心,不到万不得已,咱们的任务就是观战。”

长孙冲三人不话说了,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李昊。

前来突厥的路上,李昊已经把此行的主要目的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了,三人也都觉得这一手釜底抽薪玩的漂亮,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一展所长。

结果没想到,关键时刻,李昊怂了,竟然说只看不打,这不是玩人么。

带着满腹的郁闷,长孙冲三人连拔灼的晚宴都没去,直接在帐篷里睡了一个晚上。

好在拔灼的主要目的是招待唐俭与李昊,倒也不在乎长孙冲他们三人是否到来。

……

……

行行复行行,与拔灼接触后的第八日,使团在拔灼派出的一千骑兵护送下终于接近了突利牙帐的外围境界圈。

突利此前已经得到消息,早就带着数千骑兵等在半路上恭候了,但与拔灼不同的是,这家伙坐的马车,而不是骑马。

双方见面,突利表现的很是谦卑,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其实在李昊看来,突利就差没有跪舔唐俭的鞋底子了。

老唐很纳闷,勉强打着哈哈应付了一下,等大队人马再次启程,立刻把李昊叫进了马车有些担心的提醒他道:“小子,突利此人似乎别有所图,接下来的时间你最好小心一些。”

李昊知道老唐这是警告自己不要说话嘴上没有把门的,想了想决定跟他透露一点小道消息,于是微微一笑道:“唐叔,你知不知道,突利前段时间因为打了败仗,损兵折将不说,还被颉利当着众人的面差点打断腿。”

唐俭当即变了脸色:“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大概一个月之前吧,那时候咱们已经从长安出发了,您不知道很正常。”

这很正常么?这tm很不正常好吧。

老子堂堂正使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一个副使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还叫正常?

不过,想想与李昊臭味相投的突厥王子拔灼,老唐又释然了,估计是这两个小子私底下交流的消息吧,否则自己断不会一点都不知情。

想到这里,唐俭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随意的问道:“既然你知道突利打了败仗,那知不知道他是跟谁打的?”

李昊漫不经心的说道:“薛延陀和回鹘,乙失钵的孙子夷男与回鹘的菩萨联手了,共同反叛颉利。两方人马在北边打的那叫一个惨哦,听说死了好几万人。”

唐俭:“……”

这也就是别人家儿子,如果是自己的,唐俭与把李昊掐死不可。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小子竟然硬是半点口风不露,如果不是自己追问,估计这小子能把这消息带回长安。

想想真憋屈啊,亏自己还是正使,比消息灵通竟然不如一个每天吊儿郎当的副使,这特么要找谁说理去。

李昊不知道老唐想的是什么,知道也不会在乎,说完自己从历史书里看来的消息之后,继续说道:“突利本就对颉利霸占草原汗位有所不满,颉利也知道这一点,故而这次与薛延陀和回鹘作战颉利那老小子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只是他没想到突利能够活着回来而已。

突利应该也能看出这一点,所以他刚刚才会把自己摆到舔狗的位置上,打算背靠咱们这颗大树,等待将来掀桌子那一天的到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俭自然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拍拍李昊的肩膀,深情的说道:“贤侄啊,以后再有这样的消息,一定记得早些告诉老夫。”

李昊尴尬的挠挠头:“唐叔,其实我不是不想说,我是以为您老已经知道了才没告诉您,那啥……看在我爹的份上,您别往心里去啊。”

唐俭心里这个气啊,可又没办法指责李昊,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去忙吧,老夫想静静。”

老家伙,人老心不老,都到草原上来了,还想着家里的小妾。

李昊鄙夷的瞥了唐俭一眼,转身从马车车厢里出来准备找长孙冲聊聊。

结果,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

四下里找一圈才发现,替自己牵马的沙六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队伍中间去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莫非是想女人了?

叫过一个跟在马车边上的亲卫,让他去把沙六子叫过来,李昊皱着眉头想到。

沙六子这个时候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从刚刚在突利可汗的身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六子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自己找了那个人十年,整整十年,结果没想到,就在自己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思绪不知不觉回到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整个草原被冰雪覆盖,寒风呼啸。

深入隋朝边境打草谷的突厥人袭击了大同城,并且劫持了大批的汉民。

沙六子那个时候只有十五岁,混在人群中在及膝深的积雪中艰难跋涉着,寒冷、饥饿不断侵蚀着他的脆弱的身体。

为了活下去,他咬牙坚持着,因为他看到有很多人在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最后被队伍无情的抛弃,变成路边一具冰冷的尸体。

而就在他马上就要熬不下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洁白的小手,手上带拿着一块散发着迷人香气的肉干。

六子顾不得许多,一把将肉干抢了过来,拼命的往嘴里塞着。

身后负责押送他们的突厥人见此情景提着鞭子就要上来,六子也做好了迎接那一鞭子的准备。

结果,等了半天鞭子并没有抽下来,反而身边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住手,让他吃点东西,你没看到他就要饿死了么。”

沙六子的脑子当时是麻木的,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身披雪白狐裘的窈窕背景。

从那一刻起,那个背景便深深印在了沙六子的脑海里,直到后来他辗转从突厥人手中逃了出来也依旧没有忘记。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逃回中原之后选择了从军,无数次深入草原,出生入死,为的就是找到当初那个背影。

而现在,他找到了,却没想到,那个背影的身份,却是突厥公主。

第一九二章 万恶的章节名

曹严一下子愣住了,表面上看,他家里一妻一妾,两个女儿。

可背地里,他在外面还养了一个小的,年前的时候那个小的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

这件事情他自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被何老九一语道破。

冷汗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不敢赌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何老九死了到底是否会有人来杀自己全家,也赌不起。

一个乞丐罢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我们走!”最终曹严还是没有把狠话放出来,挥挥手带着四、五个手下转身离开。

何老九望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想看看自己的那两个靠山,结果一回头才发现,身后哪里还有李昊和铁柱的影子。

再回去,几个手下的乞丐围了过来。

“九哥,你没事吧。”

“九哥,厉害啊,竟然敢拿姓严的家人威胁他,要说我,你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九哥,那姓严的不会报复咱们吧。”

何老九摇摇头,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神秘一笑从怀里将李昊给的银子拿来摊开手:“哥几个,看看这是什么。告诉你们,这次咱们遇到贵人了!”

抛开何老九如何安排手下搭起丐帮的框架不说,单说离开西市直奔城外庄子的李昊。

望着数次欲言又止的铁柱,李昊啧了一声道:“怎么,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弄个丐帮出来?”

铁柱想了想:“少爷,俺觉着那姓何的做事不够光明磊落,遇事就拿别人妻威胁人家,传出去丢人。”

“呵呵……”李昊突然笑了起来:“柱子,你这可是标准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力大无穷,耍些小聪明为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也是可以理解的。”

“哦。”铁柱闷闷的应了一声,显然还是有些想不通。

李昊也没逼他想通的意思,骑在马上又往前走了一段才缓缓说道:“其实要说行事准则,我更在乎的是何老九消息的灵通,丐帮只是咱们随手下的一步闲棋,他们如何发展,如行行事并不重要,只要能给我们提供消息就可以了。”

“哦。”铁柱又应了一声,显然他并没听懂。

好在李昊也没指望他能听懂,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罢了。

……

……

金胜曼这两天过的很舒服,吃的好,喝的好,独立的院落,两个小丫鬟负责打理院子。

没有碍眼的人,也没有碍眼的事。

唯一有些麻烦的就是需要重新学习一下造型奇怪的数字,以及新的记帐方式。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凭借良好的算学底子,应付起来并不算困难。

“金先生,这些都是今年水泥消耗的帐册,还有这些,这是石炭的帐目。”怀里抱着装满帐册箱子的小丫鬟打断了金胜曼的思绪,。

金胜曼点点头:“先放这里吧,等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

“好的。”小丫鬟放下箱子,跑去一边拿来遮阳的纸伞。

新来的帐房先生虽然能力不错,可就是gay里gay气的,挺大个男人,出门竟然还要打伞。

金胜曼并不知道小丫头想的是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小院,向不远处的库房方向走去。

她对水泥很好奇,这些年她跟着师父学了很多东西,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听过水泥这种东西,所以打算去看看。

离开居住的小院向西走了不长时间,一大片荒地出现在眼前,在荒地的南侧,沙子和石子堆的像小山一样。

穿过荒地,出现在眼前的是庞大的工地,近两百人在工地上不停的忙碌,一车车的沙子与一种深灰色的东西兑上水被搅和到一起,变成一种奇怪的颜色。

搅和好之后,立刻有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工地上,然后这些搅和好的东西被人涂抹到砖石上面垒成一面墙。

“那些深灰色的是什么?”金胜曼看了好一会儿,才对身边的小丫鬟问道。

“先生,那就是水泥。”小丫鬟脆生生答道,语气里满是傲娇。

金胜曼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应该是库房的位置吧?”

小丫鬟道:“对啊,他们正在建的就是库房,以前的库房因为不结实,少爷让拆了,以后全都换成砖石结构的。”

“砖石结构?”金胜曼重复了一句。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这样说的。”小丫鬟皱了皱眉子,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白问了。

金胜曼暗暗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盯着工地一直看着。

很快,一堵墙在她面前缓缓成型,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垒起半丈高矮。

好快的速度,金胜曼尽管没有建筑方面的知识,但也知道半个时辰垒起一面墙有多困难。

原来,水泥便是用来砌墙的东西,怪不得用量如此之大。

金胜曼并不怀疑水泥用来砌墙是否结实,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如果不结实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拿它来砌墙。

金胜曼在发呆,却不知在距离自己大概百余步之外,正有人在打量着她。

陈蒙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来到庄子上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昨天是否召到一个帐房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会躲在如此远的地方暗中观察那个帐房先生。

出于安全考虑,陈蒙小心的问了句:“少爷,莫非金先生有什么问题?”

“她说她姓金?”李昊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她同音,陈蒙并未听出什么不妥:“是啊,他说他叫金胜。”

“你说她昨天把我给你出的题目解开了,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李昊换个话题又问道。

“是的。“陈蒙答道。

李昊点点头:“很好,让她留下吧,不要跟她提起我。另外,派人盯着她,不要让她离开庄子,就要算离开,也要掌握她的去向。”

陈蒙挠挠头,少爷今天有些怪怪的,总是做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事情,莫非……自家少爷喜欢娘炮?

第一九三章 都是戏精

六子很尴尬,觉得李昊根本就没抓住重点,纠结了一下说道:“少爷,我……我想开离。”

李昊似笑非笑的看着沙六子:“离开?你的意思是带着突厥公主远走高飞?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沙六子很认真的点点头,暗道一声,知我者少爷也。

不想,李昊却在这个时候直接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六子,我的傻六子,你说你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去了哪里?是什么让你有如此自信,认为人家堂堂突厥公主会跟你私奔?又是什么让你有自信可以凭一己之力养活一个突厥公主的?”

“不是……,少爷,思云她说……。”

“她说什么都无所谓,我给你分析一下你就明白了。首先,你长的没有少爷我帅,对吧?其次,你没有少爷我有钱;然后,你又没有少爷我聪明;再有,你还没有少爷我的背景……,可是少爷我如此优秀,她都看不上,你凭什么认为她能看上你呢?

另外,我还要提醒你,那个阿史那·思云跟你的年龄差不多吧?可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嫁人呢?你千万别告诉我她是在等你,这话说了只怕你自己都不信。六子啊六子,我的傻六子,你可长点心吧,那女人野心勃勃,你养不住的!”

沙六子木若呆鸡,呆呆看着李昊,半晌才喃喃道:“不,不可能吧,她,她不会骗我的。”

“她当然不会骗你,只是你理解错了而已。”李昊面色一正:“你梦中情人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建功立业,登堂拜相,然后弄一片大大的封地,只有这样才有资格娶她。”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想当将军的亲卫不是一个好丈夫,不管你将来娶的人是谁,让自己老婆过上好日子,让你的家人以你为荣,都是你应尽的责任。男人可以好,名垂千古,流芳万世;男人也可以坏,万人唾骂,遗臭万年,但男人不能庸庸碌碌,不能一事无成,六子,你懂了么?”

“我……”六子咽了口唾沫。

李昊说的那些他都明白,可是……想要做到真的很不容易。

“行了,你好好想想吧,我去一趟唐俭那边,晚上宴会的时候你就别跟来了,到时候我会跟突利好好谈谈你和跟那个突厥公主的事情。”不等六子把话说完,李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离开了帐篷。

老子到底是在瞎忙些什么,老子难道不是来大唐享福的么?

这又当爹又当妈的算怎么一回事儿,想想手下那帮不争气的玩意儿,坐在唐俭在帐中的李昊郁闷的连话都不想说。

唐俭原本心情很不错,但看到李昊之后所有好心情顿时消失不见,因为但凡这小子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一定没憋什么好屁。

过了好一会儿,见唐俭不说话,李昊只能先开口:“唐叔,求你个事呗?”

“啥事儿。”老唐言简意赅。

李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没啥大事,就是别急着表态,好好憋一憋突利那老小子,我打算让他付出点代价。”

“为了你老子的那个亲卫?”使团一共就那么大,六子的事儿李昊又没有让人保密,故而唐俭多少知道了一些。

“那您看看。”李昊一副知我者老唐的表情:“唐叔,我这副使当的不易啊,又要负责使团的安全,又要负责给手下做心理疏导,又当爹又当妈,偏偏还没人理解,每每想到这些……痛彻心扉啊。”

“好了好了,你小子别给老夫演戏了。”老唐眼角直抽抽,眼看李昊还有些意犹未尽,连忙说道:“看在你对手下还算仁义的份上,今天晚上老夫身体有些不适,等会儿的宴会就由你代老夫参加吧。”

李昊大喜,当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跳起来按着老唐的肩膀一个劲的揉着:“得嘞,谢谢唐叔,哎呦,您可真是我亲叔,没得说,等回去的时候,你家的风扇我全都包了,顺便说一句,你家需要地热不?”

“地热?那是什么?”老唐疑惑道。

“您别管是什么了,就说需要不需要,只要您一句话,我保证今年冬天您家里温暖如春还没有一丝半点的烟气。”

老唐知道李昊的本事,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可别,咱们叔侄说这些不就远了么。”李昊嬉皮笑脸的说了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忙换了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悲戚戚的大声叫道:“叔,您要是身体不舒服,可千成别硬撑着啊,咱大唐外交可全都靠着您呢,万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侄回去可怎么向陛下交待啊!”

老唐:“……”

老子特么只是想要假装染个风寒啥的,顺带摆摆架子,怎么到这小子嘴里,老子就像特么要死了呢。

……

……

小半个时辰之后,突利可汗的大帐之中,老小子满面沉痛:“李副使,真没想到唐天使竟然身染恶疾,本汗深感痛心,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来替唐天使诊治。”

李昊摇头道:“没事,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的,可汗不必放在心上。”

突利:“……”

这话要怎么接呢?再接着说下去,该不会要准备后事了吧?

旁边阿史那·思云见气氛尴尬,岔开话题道:“李副使,怎么不见沙校尉呢?”

李昊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阿史那·思云,笑着说道:“那家伙因为行为不检,我已经命人将他看押起来了,待回京之后,再交由陛下惩治,到时候定会给思云公主一个交待。”

“这……“阿史那·思云脸色变了变,想了想说道:“李副使,沙校尉是我故人,不知我是否能为他在您这里讨个人情?”

李昊有些犹豫:“这个嘛……”

见李昊举棋不定,突利开口道:“其实说来那沙校尉倒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因一餐之恩,硬是寻了小女十年,思及此处,本汗颇有成全他们的意思,不知李副使意下如何啊?”

看来这突利可汗还真敢赌啊,为了与大唐套上关系,连自家闺女都豁出去了。

李昊眯起眼睛,目光扫过突利与阿史那·思云,看上去颇有些举棋不定的意思。

他与唐俭此行的目的便是拉拢突利可汗,眼下事情基本已经成了一大半,只要老唐把使团中带来的那些旌旗、锣鼓拿出来,立刻就代表了大唐对突利可汗身份的认可,也代表了他们出使任务的圆满完成。

只是,在此之前,突利并不知道唐俭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在他看来李二能派人到他这里,拉拢的可能性固然大一些,但未必没有其它可能。

所以,在事情已经定局之前,李昊耍点小心思,为自己或者说老头子的手下谋点福利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这一点上,唐俭并不在乎,唐人的身份让他并不把突利放在眼中,更不要说他的女儿,否则他也不会任由李昊瞎折腾。

“如果他们二人真的情投意合,本使自然不会反对。”李昊侧头看向阿史那·思云:“不过,思云公主,你确定真的看上了沙六那小子,不是因为其它某种原因?要知道,本使不想自己的手下被人利用。”

“李副使多虑了,沙校尉虽然职务不高,但却有情有义,这样的男人思云如何能够放弃。”阿史那·思云说的情真意切,弄的李昊险些就信以为真。

好在大唐这个时代有很多先成亲后恋爱的例子,李昊倒也不在乎阿史那·思云是真否真心,他要的只是一个名义。

至于以后成与不成,六子能不能把这娘们儿镇住,这一点李昊还真不在乎。

想到这里,李昊点点头:“既然这样,本使可以对沙六既往不咎,如果他同样不排斥这件事情,那你们便接触一段时间吧。”

“哈哈……,这可太好了。”突利可汗见李昊松口,哈哈大笑,端起桌上酒盏:“来来来,李副使,为了庆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咱们饮胜。”

喝就喝,谁怕谁啊。

说起喝酒,李昊在大唐还真没怕过谁,端起桌上酒盏道了句饮胜,一口直接灌了下去。

“哈哈哈……李副使真是海量。”突利见李昊一盏下肚面不改色,倒也不敢再继续与他拼酒,赞了一句之后,把话拉到了正题上面:“李副使,既然小女已经与贵属之间有了这层关系,咱们也就算是一家人了,您说是吧。”

“当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李昊眨眨眼睛。

突利感慨的叹了口气:“是啊,就是这样。哎,李副使,其实不瞒你说,本汗以前最担心的就是我这个大女儿,你说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直没有许配人家,本汗就是死也闭不上眼不是。”

李昊摆摆手,笑着说道:“哎,可汗正值春秋鼎盛,何必说此丧气话呢,再说思云公主这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么,您应该高兴才是。”

“唉,话虽如此,但……”突利可汗突然叹了口气,将已经拿起来的酒盏又放了下去。

阿史那·思云也面露悲切之色,扶了一把突利,好一副父慈女孝的场面。

第一九四章 ?吓死老子了

“难道可汗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李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问道。

突利拍拍女儿的手,叹了口气:“唉,既然李副使问起,就算家丑不可外扬,本汗也不敢隐瞒。”

“本使洗耳恭听,可汗有什么事情只管讲来。”李昊脸上笑眯眯,心里……,妈蛋,说的真好听,还不敢隐瞒,整得好像你能瞒住一样。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本汗替我大突厥出征打了一仗,虽说没有大胜吧,但却也小有斩获,可是没想到,咄苾这厮,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当众羞辱于本汗。李副使,用中原的话说,他这是过河拆桥啊,咄苾此人心胸如此狭窄,为人如此刚愎自用,我这一族怕是早晚要被他所灭啊。”

突利可汗一番话说的是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就好像明天就会被灭门一样。

李昊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可汗受委屈了。”

“不,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只可惜我这女儿……唉!”

突利明明已经急不可耐的准备投效大唐,可就是不先开口,一个劲的兜着圈子,李昊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可汗,本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副使请讲。”突利连忙停下自己的话头,闭上了嘴巴。

“可汗,本使接下来说的话或许有些不中听,但希望你不要介意。”李昊先是卖了个关子,听的突利脸色有些难看。

接着,李昊又继续说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本使很清楚,莒国公此行的目的也的确是想为大唐找一个盟友。”

突利本以为李昊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可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大喜之下刚想开口却被李昊摆手打断:“突利可汗,虽然莒国公到草原上来是替大唐找盟友的,但大唐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盟友,而不是一只只知道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大胆!”阿史那·思云一声大喝,对面突利的众手下也齐齐对李昊怒目而视,大有你再敢说一句试试的味道。

李昊眉头都没皱一下,也不理会众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突利。

突利可汗倒是没觉得有多难堪,毕竟李昊的身份摆在那里,军神之子,太子侍读,李二父子的救命恩人,大唐未来的明日之星,来草原说白了就是镀镀金给自己的履历上添点资历罢了。

而且李昊并没有说错,他突利现在众人眼中的确是只可怜虫,而可怜虫就要有可怜虫的样子。

“退下。”与李昊对视一眼,突利喝退自己的女儿及一众手下,对李昊比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李副使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这里都是本汗的亲信手下。”

亲不亲信什么的,李昊不在乎,反正只要唐俭那老货把李二对突利的赏赐拿出来,这件事情便再也不是秘密,他说不说都是一个结果。

等众人都坐回去了,李昊说道:“突利可汗,坦白的说,你所求的事情并非没有任何一点可操作性,只要你能让皇帝陛下看到你的价值,或者说拿出一份投名状,相信再大的困难也都不是困难。”

突利无语,因为他自己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苦笑一声道:“李副使所言甚是有理,只是这投名状……,不知可否指点本汗一二?”

“这个嘛……,本使就不知道了,可汗可以自己琢磨琢磨嘛。”李二端起桌上酒盏抿了一口,在突利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可汗你可得抓紧时间,莒国公跟我时间可是紧迫的很,离开这里之后还要去朔方与柴附马他们汇合,时间可不等人啊。”

突利疑惑道:“朔方?李副使,据本汗所知,朔方应该是控制在梁师都手上吧?”

“是啊,现在是在他手上,不过很快就要易手了。”李昊把酒盏放下,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盯着突利道:“可汗,您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梁师都或者派兵帮他吧?”

突利此时就是再傻,也想通了李昊说的是什么,咬了咬牙道:“李副使,你……莫非是要本汗出兵征剿梁师都?”

“这我可没说啊,我只是说柴绍正带着两万大军准备弄死梁师都那个反骨仔。而且话说回来,以可汗你眼下的近况来说,我认为朔方掌握在大唐手中远比掌握在梁师都手里要强上不少,毕竟你也不希望自己有困难的时候,大唐鞭长莫及不是。”

威胁,这就是红果果的威胁,突利在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阿史那·思云气的眼睛都红了,无耻之徒她这些年见过不知多少,可像李昊这般无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大怒之下,不由脱口而出:“李德謇,你这是趁人之危,无耻,无耻之尤。你,你信不信,本公主一声令下立刻就会有五万大军兵临朔方城,让柴绍的大军片甲不存。”

“可以啊,选择权在你,不在我,反正死的都是老柴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跟陛下说可汗不给他面子,一心想要护着梁师都那反骨仔好了。”李昊大咧咧的说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对突利说道:“可汗,本使累了,您抓紧时间想想,想通了派人通知我一声就好。”

“你……”阿史那·思云上前一步,却被突利叫住:“够了,你给我回来。”

阿史那·思云回过头,委屈的叫道:“父汗,他,他欺人太甚。”

“闭嘴!”突利又喝斥了一句,沉默中叹了口气道:“女儿啊,人在屋檐下怎么能不低头,答应了李德謇,咱们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若是不答应,只怕用不了两年,咱们就要被颉利灭族了。”

阿史那·思云知道老爹说的是实情,可想想总觉得心有不甘。

大唐派出使节来到自己的地盘上明明就是安抚的意思,希望进攻朔方的时候自家不要在后面捣乱,按说这样的情况下,应该姿态摆的很低才对。

可是李德謇那家伙干了什么?高高在上不说,甚至还颐气指使。

最可气的是,这家伙当初伪装的太好了,竟然硬生生骗的自己委身下嫁给他手下的一个校尉,每每想及此处,阿史那·思云就恨不能把李昊给碎尸万段。

……

……

李昊到底还是没能睡上一觉,回到自己的帐篷不久,他就被突利派来的人再次请了回去,不过,这次帐篷里除了突利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李副使,请坐。”见到李昊,突利像是晚宴上的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汗请。”李昊坐下之后,笑着问道:“可汗想明白了?”

突利摇摇头:“李副使,此事咱们回头再说,这次本汗请您过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什么事?”李昊失望的扯了扯耳朵,表现的有些不耐烦,然后他就被突利的下一句话给雷到了:“李副使,你觉得小女如何?”

李昊差点把自己耳朵扯下来,木然道:“什么?突利可汗,你什么意思?”

“李副使,你应该明白本汗的意思。”

李昊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想知道,你有几个女儿?”

突利郑重其事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只有思云一个。”

李昊突然觉得很为难,远的不说,阿史那·思云那女人六子都惦记十年了,这个时候挖他墙角似乎有些不怎么地道。

更何况,那女人都二十大几了好不好,放在后世都算是大龄,更不要说在大唐这个十四、五就成亲的时代。

李昊为难的挠挠头,用力做了两个深呼吸,决定拒绝这门亲事:“突利可汗,我知道我长的很帅,还很有学问,可是思云公主毕竟已经许了六子,而且她的年龄也有些大了,跟我……有些不合适。”

突利:“……”

我是不是说的不太清楚?这家伙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老子就算有一百个闺女,排着队的往外嫁都轮不到你个无耻之徒好么。

“那个……,李副使。”突利露出类似便秘的表情:“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思云是否适合统领突厥,并非……,并非……。”

诶?怎么会这样?你这么说老子很尴尬的好么。

李昊懊恼的翻了个白眼,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突利可汗,下次说话麻烦你说完整可以么?!”

明明是你自作多情好不好,突利可汗揉揉发涨的太阳穴,无奈道:“这么说吧,我打算让思云继承我的位置,您觉得如何?”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李昊依旧有些懊恼,老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我希望你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来悔婚,你知道,六子跟我亲如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呵呵……,这一点李副使可以放心,思云难得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本汗是不会轻易改弦易辙的。另外,李副使此前说的事情本汗答应了,五日之后会有三万铁骑出现在朔方城外,定教梁师都那逆贼无处可逃。”

第一九五章 这也行?

幽州以北五十里处,两万大唐精锐驻扎于此,偌大营地绵延数十里。

大营正中,柴绍、薛万均兄弟正在进行最后的战术推演。

明日天明,大军即将分两路开拔,再想联系,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待一切商量的差不多后,柴绍担忧道:“万均,万彻,此次讨伐梁师都你二人务必小心,突厥虽有唐俭安抚,但也不能对其置之不理。”

薛万彻一拍胸口:“大将军不必担心,吾等兄弟理会得。”

柴绍一点头:“既如此,我们按计划开拔,跟上不要跟契丹人做过多的纠缠,半月之后七月初一咱们在朔方城外再见。”

“大将军保重。”万均,万彻两兄弟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而出。

到了大帐外,薛万均一脸严肃的拉住弟弟万彻:“二弟,我知你勇力过人,并不把突厥人放在心上。但柴大将军的担心却不无道理,需知我们此去是讨伐梁师都,而不是与突厥人作战,你要分清主次。”

“大哥放心,小弟理会得,突厥人不来便罢,来了定教他们有来无回。”薛万彻显然并没把大哥的话听进去,放出豪言后大咧咧说道:“至于那梁师都……,不是小弟看不起他,若是他敢开城出战,小弟跟他姓。”

薛万均舔舔嘴唇,如果不是年龄大了,养气功夫还不错,非削他不可。

大帐内,柴绍自然听到了外面兄弟二人的话语,同时暗中记下,决定到了朔方城外无论如何也要让梁师都出来一趟,到时候看那梁万彻还有何话说。

……

……

半月之后,长安,太极宫,东宫。

李二将李靖、杜如晦等人召至御书房,开门见山道:“诸卿,近日可有收到唐俭的消息?突厥一方有何反应?他们可有见到突利?”

“陛下,未曾有消息传来。”杜如晦摇摇头。

李靖言道:“陛下,眼下才一个多月,使团行程又不会太快,估计应该刚到突厥境内,若想有消息传回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李二叹了口气:“唉,朕何尝不知要等上一段时间,只是……朕实在是有些担心,若万一他们无法与突利达成一致,又或者被颉利半路扣下,柴绍他们只怕面对的将会是突厥数万大军的围困。”

长孙无忌劝道:“陛下开工没有回头箭,不管我们在这里如何担心,对前方之事都于事无补。”

李二点点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决定的如此草率,希望唐俭能够不负所托吧。”

“陛下……”门外,负责值守的禁军头目探头探脑的露出半张脸。

“何事?”长孙无忌对其招招手,让其进来。

“仆射,莒公急报。”

莒国公是唐俭的封号,一听他有消息传回来,李二大喜:“速速呈上来。”

“诺!”禁军头目将手里的封着火漆的信交给了一个小太监,再由小太监将信交到李二手中。

李二拿过信封,也不等人拿拆信刀来,直接上手撕开,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古怪的揉了揉眼睛。

下面长孙无忌等人等的是心急如焚,眼巴巴瞅着李二。

好半晌,李二放下手中信,将之递给长孙无忌,失语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就不知道长点心么!”

怎么了这是?整个队伍里面就只有李昊一个年轻人吧?

看着李二犹豫不定的神情,李靖肝有些颤。

什么?你说还有长孙冲、程处默?开玩笑,跟李昊相比他们就是小屁孩好么。

好不容易熬到长孙无忌面色古怪的将信看完,李靖几乎是用抢的将信拿到手中,定睛一看,顿时冒出一身的白毛汗。

只见上面清晰无误的写着他儿子在这次出使过程中的表现,如何忽悠突厥王子,如何用钱把突厥王子砸的五迷三道,最主要的是,这小子竟然还想让突厥人出兵拿下朔方。

这泥马不是开玩笑吧?李靖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子是凭什么有如此信心的。

突利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梁师都发起攻击,这t跟造反有什么区别,颉利可汗要是能放过他都怪了。

当然,如果突利真的能够造反那正是大唐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但这可能么?

那逆子的行为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硬要给他定性的话,只能说是作死。

正琢磨着怎么跟李二解释,冷不丁身边传来杜如晦的惊呼:“哎,哎卫公,我,我还没看呢。”

“啊?”李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因为过于紧张,那信已经不知不觉被自己团成了一团,若是杜如晦不叫这一声,估计连个尸首都没了。

将皱巴巴的信交给杜如晦,李靖起身来到李二面前,大礼下拜:“陛下,臣以为德謇此举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万一成功我大唐将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将朔方拿下。”

李二无语。

是谁给你的信心和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突厥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把自家看门狗杀掉,你李靖的儿子脑子不好使,你李靖脑子也不好使,难道朕的脑子也不好使。

杜如晦看看李二,又看看李靖,知道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干咳一声道:“陛下,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通知柴附马他们如何防备突厥吧。”

长孙无忌亦说道:“是啊,老夫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他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就算他的计划能够实现,若万一突厥人占了朔州不还怎么办,到那个时候柴绍将面对突厥人的内外夹攻。”

李靖又何尝不知道杜如晦与长孙无忌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李昊毕竟是他儿子,他这个当爹的再怎么也得替他死撑:“陛下,兵法有云,奇正相合为正道,故臣以为德謇之举未必不可能成功。”

时任礼部尚书的任城王李孝恭此时已经看完信中内容,把信往边上一甩道:“成功?拿什么成功?那小子虽然成功骗过了突厥那个拔灼王子,可突利毕竟不是拔灼,那老家伙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上当,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突利只要不傻就绝对不会让咱们放一支大队在他边上。”

李靖辩道:“怎么就不可能了?陛下这次不是赏赐了那突利锣鼓、金帐,他若有心必然归降,若他归降,出兵拿下朔方当成投名状又有何不可。”

嘭……。

眼看手下众人吵的不可开交,李二拍桌怒道:“够了,都别争了,来人,速派八百里加急通知柴绍提防突厥偷袭。”

“诺!”门外有人应了一声,如飞而去。

李二冷眼扫过众人:“此次出使突厥的人选是朕所定,既如此,朕应该负最大的责任,尔等还有什么话说?”

李二悔啊,后晦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觉得应该给李昊那祸害一个镀金的机会。

想想应该是自己念着那小子的情份吧,毕竟两次救驾有功,平时又没什么赏赐。

只可惜,最后还是识人不明,没看出来那小子就是个祸害,所以才会有如今这场祸事。

正想着,却听李孝恭说道:“陛下,臣以为李德謇胆大妄为理应严惩,李靖教子无方,亦应受罚。”

这话还真是说到李二心里去了,狠了狠心,点头道:“孝恭所言甚是,那个谁,下诏。”

大太监林喜连忙做恭听状。

“太子侍读、左领军卫翎府折冲都尉、三原县子李德謇目无尊上,胆大妄为,着……着罚俸半年,回京后闭门思过一月。”

林喜撅着屁股又等了半天,疑惑的看向李二。

李二一眼瞪:“看朕做甚,还不去拟诏。”

没啦?这就完啦?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看李昊暴怒的样子,估么着李昊那小子做为当事人怎么也得去岭南待上十几二十年,可最后的结果竟然是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t也叫罚?那小子家财万贯了都,会在乎这点俸禄?

另外,李靖呢?为啥提都不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恩宠?

这泥马有些过了吧?

不得不说,就连李二的宠臣长孙无忌都有些吃味了。

李孝恭愕然,半晌才道:“陛下……,这,这是不是……太轻了?”

“轻了么?”李二想了想,刚想说什么,外面又是一声:“陛下,急,急报。”

又怎么了?难道突厥人出兵了?

御书房众人面色大变,长孙无忌连忙又将人叫了进来,亲自接过火漆封好的信交给李二。

挑开信上火漆,李二强压心中忐忑,慢慢将时面的信拿出来,然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抚掌大笑:“好,好好,打的好!打的好啊。”

咋的了这是?刚刚还阴云密布呢,咋一转眼就暴雨转睛了呢!

李二笑过之后,看向迷惑的众人,朗声说道:“颉利自掘坟墓,多行不义,薛延陀已经起兵反叛,突利受命出兵平叛大败而回却被颉利当众羞辱,杖罚三十。”

众人:……

这也行?!

第一九六章 简单任务

不是众人不相信李二,也不是他们不相信情报的来源,实在是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到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

而且如果李二说的是真的,那么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可就不一样了,那几个小子的计划或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准。

老货们看得李靖的目光变的诡异莫名,李靖才不管那些呢,踌躇满志的接过李二亲手递来的情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其它几个老货急的眼珠子都快红了,这才交给下一人。

等落到杜如晦手里的时候,半大老头儿拧着眉毛犹豫了半天,憋出一句:“这,这会不会是假的?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可能是假的,敢编这种情报的人还没出生呢。”李靖的腰杆挺的笔直,侃侃而谈:“而且这种事情未必就不会发生,颉利那厮刚愎自用,手段残酷,治下各部早已经离心离德,薛延陀的反叛估计只是个开始,往后啊……估计还有更多。”

老货……。

众人心中齐齐鄙视的盯了李靖一眼,刚刚咋不见你这么嚣张。

……

……

数日后,朔方城。

三万突厥骑兵大军压境。

城中梁师都正惶惶不可终日,听闻突厥大军到来的消息,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来人,快来人,火速召集众将到府中议事。”

突厥人终于来了,这可是他期盼以久的援兵,突厥主子最终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终于派援兵来了。

柴绍、薛万均、薛万彻兄弟兵进朔方的消息虽然已经尽量控制在小范围之内,但两万大军再加上四万辅军,整整六万人在离开幽州继续向北之后便很难再掩饰行迹。

而幽州之北,能让朝庭如此大动干戈的势力除了梁师都自己,再也没有其它人。

当然,突厥也算一个,可老梁就算心再大,神经再大条,脑洞再离谱,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所以梁师都怕了,别看他平时嘴里喊着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大唐两万雄兵,说不怕那纯属吹牛逼,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很快,需要召集人手到齐了,堂弟梁洛仁作为首席谋士第一个开口:“陛下,如此急迫召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之所以叫梁师都陛下,那是因为老梁也曾经建立过国家,以梁为国号。

这货别看眼下只拥有朔方一城,可当初也是能与李渊抗衡的对手之一,只不过因为屡战屡败的原因,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小而已。

“呵呵,唐国李二倒行逆施,行不义之兵前来攻击我等,自以为奸计得逞!却不知,我等背后亦有强大的势力在支撑……。”梁师都先是洋洋洒洒吹了一阵牛逼,等过足了瘾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盟友颉利可汗派援兵来了,整整三万突厥大军。”

“三,三万大军?”梁洛仁闻言大惊:“陛下,突厥使者在哪里?为何不见?”

梁师都道:“就在城西三十里,刚刚探子才来报过。”

“这……”梁洛仁眨巴着眼睛,犹豫良久才道:“陛下,此事好像有些不大对头啊,若是突厥三万骑兵真是援军,至少应该先派人来与咱们沟通一下,而不是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才对。”

不得不说,梁洛仁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的。

毕竟不管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作为客人到了主人家再怎么也要先敲敲门才对,像突厥人这样,三万大军兵进至朔方城,跟破门而入有啥区别。

相比于梁洛仁,梁师都显然不这么想,只见他大度的摆摆手:“突厥蛮夷向来不知礼数,你就不必强求了。而且据探子来报,突厥人已经扎下大营,显然并没有攻城的准备,所以你的担心并不存在。”

已经扎营了,这样说的话,突厥人倒还真像是来帮忙的。

这么多年的接触,梁洛仁深知突厥人的脾气,若是他们要攻城,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打过来了,根本不会先扎下大营。

梁师都等了一会儿,见自家堂弟再也没有什么疑问,这才开口说道:“诸将军,这次朕召集你们过来,一是想要通知你们突厥来援的事情,二是要讨论一下如何将唐军消灭于城下的事情。”

老梁兴致勃勃的召集手下开会,讨论如何对付柴绍的两万大军,而城外三十里处的突厥大营之中,李昊也在与长孙冲等人商量如何拿下朔方城。

五日之前,突利曾答应李昊会派出三万骑兵帮他拿下朔方城,至于代价……好吧,代价唐俭已经付过了。

金帐、锣鼓,外加几百旗子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却代表了大唐对突利的认可,有了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声,老子也是有后台的人。

当然,金帐之类的东西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李二的圣旨同样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突利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上了李昊的恶当。

不过事已至此,反悔是不可能的,而且帮助李昊拿下朔方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算是个不错的投名状。

阿史那·思云双眉紧蹙,她对李昊没有半分好感,如果不是碍于老头子的面子,她根本理都不想理这个无耻的家伙。

盯着李昊几人看了一会儿,阿史那·思云冷冰冰的说道:“李副使,你们还要研究到什么时候?朔方城近在眼前,只要本公主一声令下,三万突厥铁骑立刻就能将城踏平,何必商量个没完。”

“你懂个屁,没事儿一边待着去。”李昊抬起头没好气的说了句,末了看看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沙六子:“六子,好好管管你家婆娘,没事儿别让她乱插嘴。”

“你……”阿史那·思云大怒,当即就要发飙。

六子一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拉住:“公主稍安勿燥,几位公子商量这些也是为了让突厥勇士们少些牺牲,毕竟朔方墙高城阔,里面还有万余守军,强攻并不可取。”

阿史那·思云何尝不知其中道理,可她就是看不惯李昊惺惺作态的样子,在沙六子的劝说下,怒哼一声转身便走,留下帐中几人笑嘻嘻的看向沙六子。

“六子,你去安慰一下公主,等下咱们还要靠她进城呢,顺便告诉她,千万别使小性子,否则你就停妻再娶。”李昊对六子开了句玩笑,转回头对长孙冲三人说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胆子跟老子进城一趟,去见见那什么……大梁皇帝。”

“去啊,为啥不去,俺老程

长孙冲拍着胸口道:“去啊,为啥不去,等见到那老小子,我长孙冲第一个让他知道知道反骨仔的下场。”

李震亦接口道:“就是,梁师都这老几巴灯,建国就建国,称帝就称帝,谁拦着他了。可他偏偏认贼作父,那个什么始毕可汗认作干爹,还堂而皇之的当什么突厥可汗,这特么不是卖国么。”

程处默倒是没吱声,只是眨巴着眼睛,默默用手在随身的铁槊上摩挲了几下。

李昊见此,微微一笑:“既如此,等晚上咱们就去朔方城走上一遭,去会会那个什么梁师都,看看他到底长了几颗脑袋,敢自立为王。”

这边议定之后,李昊命人去请阿史那·思云,到底是在别人的地头上,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也需要突厥骑兵的配合,不找她来总有些说不过去。

……

……

当天下午,一队突厥骑兵簇拥着突厥公主阿史那·思云驾临朔方城。

梁师都虽然早有准备,但却没想到阿史那·思云会亲自前来支援,闻报之后急急忙忙便从城里赶了出来,那模样怕是迎接他亲爹亲娘都不会如此殷切。

待行至城门口,远远便透过大开的城门,看到外面黑压压立着无数骑兵,打头的是一位突厥贵族打扮的女子,一身皮甲,肋下双刀,左右各立着十名女卫,不是传说中的阿史那·思云又是何人。

看清来人之后,梁师都连马都不骑了,直接跳下来,急步迎了出去,行至近前抱拳施礼:“不知公主远来,梁师都未曾远迎,还望思云公主恕罪。”

梁师都话音方落,阿史那·思云还未开口,已经有人大喝一声:“大胆,见到公主何缘不大礼参拜。”

什么鬼?这不是趁人之危么,老子如果不是眼下有求于人,非把你们全都灭了,再把这如花似玉的美丽公主抢入城中,先那啥再那啥……。

梁师都心中腻味,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等了片刻见阿史那·思云没有半点反应,只好艰难的掀起战袍,拜倒于地高声喝道:“外臣梁师都,拜见公主殿下。”

这老小子倒也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如此侮辱都能忍了。

李昊一边想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接着,不等出来迎接的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有近五百人自人群人脱离出来,屁都不放一下,链枷、铁锤对着那些跟随梁师都拜倒的众人就是一顿狂抡。

眨眼间,血流成河,尸横被野。

梁师都趴在地上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愣,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身边黑影闪过,一个青涩而又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老王八犊子,受死吧!”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九七章 咱们的人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阿史那·思云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至于梁师都的众手下……头目已经基本上死光了,余下之人发现突厥人对他们动手了,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反抗,个个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逃的一个比一个快。

不过老实说,李昊其实也没想到梁师都这货会亲自出来迎接,他原本的打算是孤军深入,伺机而动来着。

但没想到老梁实在太配合了,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而且还带来了全部的手下。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敌人既然已经送上门来了,那自然是先杀了再说。

就这样,李昊在城门口处提前发动了进攻,五百铁骑纵横开磕见人就杀,将梁师都手下驱散后,更是直接杀入城中。

阿史那·思云看的是目瞪口呆,原本她在为进城之后如何与梁师都敷衍而头痛,结果没想到李昊这货如此简单、粗暴,还没等进城就痛下杀手。

而且,那个她平时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六子简直与平时判若两人。

只见他右手链枷,左手障刀,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在用链枷砸开人群之后,左手障刀挥舞间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突厥人最仰慕勇士,而在人群之中来回冲杀的六子自然属于勇士之列。

望着沙六子浑身浴血,阿史那·思云突然不怎么排斥这家伙了。

至于梁师都,好吧,那老货就在刚才已经被长孙冲手起刀落,砍掉了脑袋,这会儿估计正在阎王殿里当没头脑呢。

“公主,我……我们怎么办?”女卫们见唐军已经冲入城中,犹豫着问道。

“杀进去。”阿史那·思云回过神来,对着身后骑兵一挥手。

因为梁师都以及众将的死亡,朔方城的指挥系统被一扫而空,守军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只要一看到突厥人,立刻调头就跑。

慢慢的,守军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等到他们发现已经被包围的时候,只能乖乖投降。

大局底定之后,李昊叫来阿史那·思云:“思云公主,麻烦回去的时候代本使向突利可汗至谢,本使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送了。”

什么意思?过河拆桥了呗?

阿史那·思云盯着李昊看了半天,咬牙切齿道:“李德謇,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无耻。”

李昊笑着摇摇头:“公主误会了,本使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但你应该知道,朔方终归是大唐的领土,你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误会。更不要说讨伐梁师都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要跟他们见面。”

李昊的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阿史那·思云在出发之前也曾得到过突利可汗的交待,让她务必不要与赶来的唐军起冲突。

可是……什么叫卸磨杀驴?你说谁是驴呢!

心情不爽的阿史那·思云冷冰冰的盯着李昊,半晌才压下火气:“好,既然如此,本公主这就带人离开,希望在柴大将军到来之前,你不会被人放冷箭给杀了。”

“这个不劳公主费心。”李昊说着,看了一眼满身是血忠心耿耿站在自己身后的沙六子,用自家崽长大了的语气说道:“等下你也跟着思云公主离开吧,日后……好好教教她如何相夫教子。”

李昊敢保证,自己真没有开车的意思,至于六子和突厥公主怎么想……,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

……

柴绍这段时间很紧张,接到来自长安的八百里加急,他便把手中所有的探马都放了出去,对行军路线周围五十里范围不断进行侦察。

薛万均和薛万彻也没比柴绍好多少,两兄弟一路骂着李靖家的缺德种,一面同样把探马派出去五十里外。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侦察,都没有发现突厥人的动静,不仅如此,甚至这一路上连契丹人都没遇到过。

可越是这样,柴绍等人就越担心,行军速度也开始慢的越来越慢。

从原来的每日五十里慢慢减到四十里,再到三十里。

等接近朔方百里的时候,已经缩减到二十五里。

可就算如此,他们依旧还是不放心,距离朔方城已经很近了,按说怎么也要遇到一些守军才是,哪怕没有守军,敌方的探子总要遇到一两个吧。

遗憾的是,不管他们派出的探马如何去探,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就是不正常,柴绍相信,就算自己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放任敌人进入自己的领地范围而不加半点监视。

无奈之下,柴绍决定合兵一处,如今这种情况,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更加安全。

两日之后,距离朔方城五十里外的地方,二万大军胜利汇师,双方统帅个个面深似水。

“接下来怎么办?敌人定然已经布下陷阱等着我们,是进是退还请大将军定夺。“薛万均刚一见到柴绍,立刻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薛万彻则是嚷嚷道:“这小兔崽子,简直无法无天,这么重大的消息竟然想都不想就敢往外说,若是战失利,老夫回去非打死那小子不可。“

他本上战场骁将,啥时候这么憋屈过,大怒之下恨不能直接去突厥把李昊揪出来亲手打断他的腿。

柴绍沉默半晌,示意薛万彻稍安勿躁:“万彻,那些事情等回去之后再说,眼下还是先想想如何应付梁师都与突厥联军为好。”

薛万彻大声道:“还有什么想的,事已至此,依我看最好直接杀过去,像这样犹豫下去,岂不是给了梁师都那老货更多的准备时间。”

不得不说,薛万彻这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柴绍只想了片刻便已经有了决定:“既如此,万彻,老夫若将所属两千骑兵全部给你,你可有把握在主力遇到埋伏的时候,杀进来解围?”

薛万彻拍着胸口保证道:“没问题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若有闪失,当提头来见。”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你带上两千骑兵,准备好两日的干粮,先行出发。”柴绍这个时候也决定拼了,安排好薛万彻,又对薛万均说道:“万均,明日你与老夫率剩于一万八千人直奔朔方,另外,从辅军中调出两千匹驮马,以充骑兵。”

“诺,职下领命。”薛万均二话不说行了一个军礼。

敲定了这一切,三人又在一起研究了一下作战细节,直到天色将晚这才散去。

第二日,薛万彻早早带着他的骑兵走了,柴绍则是命令辅军将薛老二的行军痕迹都掩盖好之后,这才带着剩于的人马向着数十里外的朔方城进发。

一路无话,当天下午,朔方城遥遥在望。

柴绍的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时刻准备应付突然冒出来的突厥骑兵。

而就在此时,前在忽然有探马疾驰而来,行至老柴面前纵身下马:“报,紧急军情。”

“讲!”柴绍心里打了突。

“报大将军,据前方探马侦查,朔方城……朔方城……。”

柴绍都已经急的火上房了,偏偏探子还在那卖关子,这让他如何能忍,一鞭子抽下去,大声喝道:“朔方城怎么了,快说。”

探子被抽之后说话利索了不少:“大将军,朔方城挂的是咱们大唐的旗帜,小的们怕没看清,特地靠到近前去看,还是如此。”

什么?大唐的旗帜?这怎么可能?莫非梁师都那老瘪犊子降了?

不,这不可能,要降那老货早降了,还能等到现在?

想着,柴绍问道:“靠近是有多近?你确定看清楚了?”

探子的嘴角抽了抽,语气有些诡异的说道:“回大将军,小的们……小的们是去城墙上面看的,还……还亲手摸了摸。”

什么玩意儿?你们在开老子玩笑呢,还上城墙上去摸了摸,老子要是信了你们的邪才怪。

柴绍越想越气,干脆从马上下来,行至那探子面前一把将其提了起来,脸对着脸阴森森问道:“你们还能上城头去看?那是不是城门的军卒请你们上去的?”

探子的表情都快要哭了,结结巴巴道:“是,是啊,就是他们请我们上去的。”

“放屁!”柴绍气急败坏的狠狠把探子丢到一边:“你当本将军傻嘛?来人,把这个谎报军情的家伙拉下去砍。”

呼啦一下,柴绍身后四个亲卫联袂上前,抓住探子就往下拖,他们刚刚已经把探子的话全都听进去了,个个也是气的不行。

探子被吓坏了,拖行中声嘶力竭的叫道:“大将军,我说的是真的啊,那些守城的军卒都是穿的咱们的军服,说的也是大唐官话,他们,他们都是咱们的人啊。”

柴绍:“……”

眼瞅着探子脑袋都要保不住了,却还是一口咬定朔方城属于自家地盘,老柴也有些犹豫了,招招手让亲卫把探子拖回来:“你可敢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探子哭喝着道:“大将军,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谎言,小人愿受五马分尸之刑。”

第一九八章 ?回来喽

直到进入朔方城,柴绍依旧觉得云里雾里,同时也暗骂梁师都不争气。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就那么没谱,竟然被几个小辈给玩弄于股掌之上,死的还那么憋屈,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就战死沙场,至少也能在历史上留个名声。

长孙冲他们几个走在柴绍、薛万均、薛万彻身后,低眉顺眼的像是刚刚出嫁的小媳妇。

李昊那小子因为怕被迁怒,早在柴绍他们离城还有百余里的时候就跑了,只留下他们几个在这顶雷。

等到了此前梁师都的‘皇宫’,柴绍抬头打量了一眼。

嗯,不是一般的寒酸,充其量也就是个将军府的规模。

回头看看正互相挤眉弄眼的长孙冲几个,火气渐消的柴绍道:“你们几个,城中物资可以有清点?俘虏看押在何处?”

长孙冲闻言上前答道:“值钱的东西连同帐薄都在里面呢,俘虏有近八千,已经收了武器,送回大营押着了。“

“嗯。”老柴点点头又问:“李德謇那小子呢?“

不提李昊还好,一提李昊,暴躁的程处默立刻愤愤不平的骂道:“那祸害知道你们要来,早就逃了,临走还说什么什么职责所在,不能置唐俭他们的安危于不顾。”

嗯,祸害这个词用的好,柴绍颇为认同程处默的观点,对已经逃之夭夭的李昊他只能干瞪眼没有任何办法。

“我军伤亡情况如何?”抛开已经逃了的李昊,柴绍又问起战损情况。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长孙冲再次出来:“柴叔,没有战死的,梁师都的兵怂的很,他一死,那些手下立刻就投降了,咱们就伤了二十来人,没有战死的。”

只伤了二十来人就把朔方城拿下,甚至还让首恶梁师都伏诛,扎心了老弟。

看着长孙冲他们仨个一副老实孩子的表情,老柴不耐烦的摆摆手,连所谓‘皇宫’都没让他们进,直接便让他们仨滚蛋。

……

……

长安,朔方大捷的消息传来,伟大的李二陛下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注意力也开始转到政务方面。

从堆满桌面的奏疏中抽出一本打开,片刻之后,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李二陛下忽的皱眉了眉头,‘啪’的将奏疏丢到一边:“来人,召陈叔达觐见。”

江国公陈叔达,曾在玄武门之变后向太上皇李渊建议立李二为太子,虽然此举有投机之嫌,但李二还是给了他应有的待遇。

而这老家伙倒也有自知之明,在朝中将自己定位为聋子的耳朵——摆设,不管是政务还是军务都不怎么参与。

但让李二有些好奇的是,这老家伙这次竟然意外的写了封奏疏,奏疏中先是对李昊进行弹劾,严词甚是犀利。

对于奏疏中陈叔达所说的祸国殃民,遗害无穷,李二认为他说的颇为中肯,毕竟李昊长安第一祸害那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只是……罢官夺爵,流放三千里就有些过了,毕竟还是个孩子,犯了错批评教育一下也就是了,用得着流放么。

不多时,江国公陈叔达跟着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坐到一边静等李二开口。

“这奏疏是卿所上吧?”李二倒也没让陈叔达多等,两手捏起刚刚丢到一边的奏疏对他说道。

陈叔达抬眼看了看:“正是。”

事实上就算不看他也知道那是自己上的奏疏,毕竟这半年他只上过这么一本。

李二点点头:“江国公,奏疏中是否言过事实了?“

“回陛下,臣以为并非言过其实。”陈叔达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原县子李德謇家财丰厚是他自己的事,他喜欢养猪也是他的事,可是大量收购蝗虫,导致鸟类大量死亡却是他的过错,若长此以往,生灵涂炭矣。”

若是李昊在场,必然会对陈叔达惊为天人。

哥伦比亚蝴蝶也好,生态链也罢,在大唐能够提出这样一个理论的人,除了穿越者便只有神仙了。

只是……陈叔达真的是考虑到生态链了么?只怕未必。

之所以上这封奏疏,不过是受了他那个女婿赵文远挑唆罢了,只是此前因为他并不怎么参与朝政,很多事情等他知道已经事过境迁,想找李昊的毛病也晚了。

故而这次他听说各地都有鸟类大批死亡的消息,立刻知道机会来了。

因为任谁都知道鸟类是以虫类为食的,你李昊把虫子都抓光了,鸟吃什么?你的猪倒是肥了,可大批鸟类被饿死又何尝不是你李昊的错。

就这样,陈叔达给李二上了奏疏,弹刻李昊误国误民,只是陈叔达并不知道,李昊的根远比他想的要深,靠山也远比他想的要硬。

就连对突厥人泄露柴绍远征朔方这么大的事情都只是罚了半年俸禄,更不要说这次只是死了一些鸟,甚至还有可能那些鸟并不是因为没有吃食才死的。

当然,陈叔达也知道单凭鸟类大批死亡并不能做为全部理由,说完这些之后,他又继续说道:“而且陛下,百姓愚钝,在得知虫类可以换钱之后,许多人都放弃了务农,一门心思的到处捉虫,如此一来,粮食必然减产,长此下去误国误民啊。”

李二眉头皱了皱,前面什么鸟死不鸟死的他不在乎,他李世民管天管地,却管不了那些不通人言的禽兽。

可百姓都不种地跑去抓虫子却是要不得的,毕竟粮食种出来可以活人无数,但猪养起几百头却只能……好吧,除了可以饱饱口腹之欲,顺带多做些贞观皂没啥太大用处。

想到这里,李二觉得必须支持一下陈叔达:“嗯,爱卿所言甚是有理,这样吧,朕这就命卫国公府停止收购蝗虫,同时诏告天下,各处官府不得再予以配合。”

陈叔达原本琢磨着李家小子怎么也要被罚上一罚,结果没想到,李二竟然连提都没提,只是说不让其再收购。

略一犹豫,陈叔达便猜到了李昊是在李二这里挂了名的关系户,如此简单的弹劾根本无法扳倒这小子,当下也不强求应了声诺便告辞离开。

很快,旨意到了李家,官府也收到消息,贴了布告,将禁收蝗虫的事情广而告之。

李雪雁同样也收到了消息,李昊走的时候曾交待她照顾庄子上的事情,而饲料的采购亦是重中之重,眼下突然断了来源,让她有种辜负了信任的感觉。

拿出小本本,先将陈叔达的名字记下来,再命人将庄子负责人陈蒙找来:“陈管家,朝庭禁止庄上再收蝗虫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是的,小人已经收到了消息。”陈蒙初时与李雪雁对话还有些紧张,后来时间长了便自然了许多。

李雪雁问道:“对庄子上是否有影响?”

“没有什么影响。”陈蒙摇头,语气中甚至还带着庆幸:“其实要依着小人,这蝗虫早就不想收了,费钱不说,一个月收到那一点点东西还不够两头猪一天吃的。”

李雪雁有些不敢相信:“真的?那德謇为何还坚持要收那些东西?”

陈蒙苦笑:“郡主,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已经跟少爷提过不知多少次那东西没啥大用了,可少爷就是不听,小人也没有办法。”

“既如此,那就先这样吧。”李雪雁知道从陈蒙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便就此放弃了。

时光荏苒,转眼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使团离京已经四个多月,算算日子也到了该回来的时候。

这一日,长安城外远远出现一支队伍,雄赳赳,气昂昂,望之不似善类。

李昊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望着远处出现朦胧影子的长安城,由衷发出一声感叹:“过了灞桥便是长安的界了,我们……终于回来了。”

“明明早已经是长安的地界了好不好。”身边传来一阵小声的嘀咕,提着一只木头箱子的长孙冲同样望着长安城,一副游子归乡的表情。

“滚,带着你的头离我远点,都tm臭死人了。”李昊翻了个白眼,嫌弃的把车往边上带了带。

鬼知道长孙冲那货怎么想的,竟然一路上死抱着梁师都的那个人头不放手,都特么臭了还提在手里,也不怕晚上做恶梦。

长孙冲把箱子提了提“什么叫我的头,这明明就是梁师都的头,另外,我要不得不提醒你,这人头已经用石灰淹过了,根本不会臭。”

李昊语气依旧:“那也离我远点,我才不跟变态在一起呢。”

“切,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恨。”长孙冲撇撇嘴,得意道:“不过没办法,谁让梁师都就只有一颗人头呢,所以这份功劳你是分不到喽。”

李昊颇为同意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嗯,你说的都对,而且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会把你在战场的飒爽英姿好好跟陛下和皇后娘娘讲讲。哦对,还有长孙仆射,想比他一定会希望自己未来的继承人成为一个驰骋疆场的悍将。”

长孙冲:“……”

第一九九章 我有一张大饼

你还是个人?

明知道我老子不想让我从军的。

兴致阑珊的长孙冲郁闷的将箱子交给身后长孙家的护卫:“德謇,你这样聊天是会没朋友的。”

李昊满不在乎:“没办法,因为我嫉妒嘛。”

“呸,老子懒得理你。”长孙冲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又对李昊比了根‘大拇指’。

队伍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弯道之后,前面出现庞大的迎接人群。

使团归来总是要有迎接仪式的,不过,这次李二没来,来的是太子李承乾。

一翻索然无味的仪式过后,唐俭作为使团最高长官登上了李承乾的马车,李昊等人在众老货挟持下,老老实实跟在马车后面进宫面圣。

毕竟立了大功,出使突厥拉拢了突利可汗不说,还不费吹灰之力将朔方城拿到手中,若是不去见见皇帝,吹吹牛逼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而相比于李昊等人的泰然自若,长孙冲却在自家老头子平静如水的目光中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数次开口最后都强忍了下去。

没办法,老头子积威太过,不想回家被揍还是从心一点的好。

一路无话来到皇宫,李二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顿大餐,就等着他们回来呢。

什么?你说不合礼仪?

开玩笑,皇帝就是天,皇帝想咋地就咋地。

老子就喜欢边吃边聊,谁同意,谁反对!

席间,李二与唐俭相谈甚欢,李承乾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到李昊身边,不好意思的说道:“德謇,不好意思啊,没照顾好你的生意。”

“啥生意?”李昊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承乾道:“就是你养猪的生意,前些日子陈叔达那老货弹劾你,现在父皇已经把你收购蝗虫的生意停了。”

“哦。”

那生意停就停了吧,老子不在乎,反正也是赔钱买卖。

对于李昊的反应,李承乾有些好奇:“你不生气?”

李昊伸出一根手指,笑着说道:“别问,问就是不生气。”

“呵呵……。”李承乾猥琐的笑笑:“对,我忘了你这人从来就不会说实话了。”

李昊:“……”

咋那么不喜欢跟你聊天呢。

老子难道还要跟你说老子要半夜拿砖头拍他?要打那老头儿闷棍?

开什么玩笑,老子是正经人好吧。

“哎,德謇,跟我说说草原呗,我听说草原上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真汉子。”见李昊不愿提生意上的事,李承乾拉着他聊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李昊诧异的问道:“你听谁说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说的是山贼好吧!草原上那帮穷鬼别说大碗喝酒,平时能喝上一杯都算是有钱人了好不好。”

“啊?可是……可是……”李承乾哑然。

李昊无奈叹道:“我的殿下,早就跟你说过,千万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跟你讲,草原上的那些牧民比咱们大唐百姓可惨多了,吃肉喝酒的有,但都是贵族,普通牧民根本没这待遇,否则你以为他们为啥总要到咱们大唐来打草谷,抢东西。”

“那不是习惯么?”李承乾眨着眼睛问道。

“屁的习惯,谁会放着安定的日子不过去当强盗,你要知道,打仗可是会死人的。”

李昊觉得自己应该改变一下李承乾那种天真幼稚的想法,否则这小子总以为草原好,将来早晚会干出那种活活拿自己祭天的事情。

李乾承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听到李昊如此说喃喃自语道:“这么说,书里写的都是假的?”

李昊挑着桌上青菜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拍拍李承乾的肩膀:“有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也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我说啊……,殿下你就是目光不够长远,只盯着宫里那一点点东西是不行的,这个世界也不仅仅只有草原。

在大唐的西面还有西域,过了西域再往往是茫茫大海,而过了大海还有另外一片大陆,那片大陆有两个大唐那么大,那里有可以亩产几十石的土豆,有香可口的玉米,还有可以辣死人的辣椒,那里还是未开化的土地,征服了那里,我大唐百姓就是再多十倍也养得起。

在大唐的南面,远渡重洋之后,也有一片大陆,大概也相当于一个大唐那么大吧,那里有可爱考拉和袋鼠,关键是那里还有没人。

殿下,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到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完,相比于整个世界,区区草原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片草场而已。

哦对了,忘了说,西域的西边还有一片更大的草原,那里有多数不清的野牛,足够我大唐百姓天天吃肉吃到死也吃不完。”

李昊说着说着,觉得大殿上异常安静。

抬起头才发现,老货们已经全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自家老头子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估计若不是场合不对,这时候已经过来削自己了。

上面,李二手指哆嗦着,嘴角直抽抽,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口水流出老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咋,咋的了这是?”李昊被看的浑身发毛,结结巴巴的问了句。

李二的声音有些嘶哑:“李德謇,你刚刚说有亩产几十石的粮食?”

“呃……”李昊回忆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对啊,土豆,亩产几十石,还不挑地。”

“此物在哪里?”得到李昊的确认,连杜如晦都不淡定了,急吼吼的问道。

李昊道:“美洲大陆呗,不过就眼下来说,以我们的造船技术根本到不了那个地方。”

“等等,既然我们到不了那个地方,你又是从何处得知那个什么美……大陆的?又是如何知道那里有亩产几十石的粮食的?别告诉朕又是从书上看到的。”李二很快找出李昊的语病,明确提了出来。

每一个地球来的穿越者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能说。

李昊眨巴着眼睛,挠挠头带着尴尬又一不失礼貌的微笑道:“呃……,还真是从书里看到的。”

“胡说,既然船不能至,那必然没人去过,既然没人去过,又如何能记到书中。”

“陛下,我没说写书的人是坐船去的啊,他们那些人是从陆地过去的。”李昊绞尽脑汁的编着故事:“大概是先秦之前吧,有那么一批人从中原出发,越过漠北草原进入更北面的北极圈,再越过北极圈之后,继续向北便可进入那片美洲大陆。”

说到这里,李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连忙又开始补救:“不过,他们那批人出发的时候近两千人,等到了美洲大陆已经剩下不足五百,等他们再从原路回来的时候仅余两人。”

“嘶……”大殿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两千人出发,回来两个,由此可见这一路的艰辛。

沉默中,李昊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两人回来之后也是疾病缠身,只来得及将自己这一路的经历和一些猜测写下来,便一命呜呼了。”

李二沉默了,作为皇帝,他清楚不管那回来的两个人带回了什么,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杯水车薪,这还是不考虑李昊所说那些的真实性的结果。

李昊也没想到,自己给李承乾画大饼竟然会画出这样一个结果,早知这样就特么什么都不说了。

良久,李二咳了一声:“好了,既然此事眼下没有头绪,那就先放一放吧,宴会继续。”

继续?还继续什么?谁还有心情继续吃?

呃……,你别说,还真有。

听到李二说宴会继续,李昊立刻又继续对桌上的青菜发起进攻。

草原上的日子真是太苦了,每天除了烤肉就是煮肉,吃到尿尿都是一股羊膻味。

现在见到青菜,比见了亲爹都亲。

……

……

是夜,卫国公府,李靖书房。

“逆子,给老夫跪下!”从皇宫便黑着脸的李靖终于暴发。

李昊很无辜的眨着眼睛躲到门口,傻子才跪呢,站着逃跑多容易啊。

红拂心疼儿子,拦在李靖面前:“夫君,您这是怎么了,德謇刚刚回来,你便忍心如此吼他。”

“夫人,今日你别拦我,为夫非把这逆子的腿打断不可。”李靖气急败坏的指着李昊,完全忘记了就在月余之前,他还站在同样的地方,对红拂说过;得子如此夫复何求的话。

李昊站在门口,做出随时拔腿就跑的姿态,只露出半个脑袋对着老头子辩道:“爹,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就是吹个牛·逼败败火而已,谁知道陛下会当真。”

“孽畜,你这孽畜,你吹……,你说大话难道不分场合么,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岂能任你信口胡言,你想拉着我李家给你陪葬吗!”

李昊估摸自己与老头子的距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梗着脖子嚷了回去:“我没胡说,美洲大陆就在那里,去不了不等于没有。”

李靖的声音更大:“去不了就等于没有。”

李昊的声音有些尖:“月亮也没人上去过,可它还不是挂在那里,这就证明,到不了不等于没有!”

第二零零章 ?铁骨铮铮长孙冲

次日,李昊早早爬了起来,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走出房间,趁着老头子还没起来,直接从后门溜了。

昨天晚上有老妈拦着,老头子虽然怒火万丈,却也没有动手的机会,可鬼知道那老头儿会不会玩儿一手秋后算帐,大清早在正门堵自己。

东宫还是老样子,人还是那些人,东西也还是那些东西,除了墙头上的杂草由绿转黄之外,没有一点变化。

李昊坐在宜秋院的一处池塘边,等待李承乾的同时,打量着曾经连地基都不剩的皇宫,时不时还会撇撇嘴。

这李二也是,都那么有钱了,还是这么抠,也不怕人没了钱没花了。

长孙冲坐在他的对面,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哈欠,一副精神不振的萎靡样子。

打哈欠这东西吧,说来其实挺怪的,明明只是表情动作,却可以传染,李昊明明不困,可看着长孙冲打吹欠,他也想跟着打。

接连打了两个之后,李昊受不了了:“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要是真困就回去接着睡,不困就别在这哈欠连天的。”

“亏你好意思说。”长孙冲指了指蒙蒙亮的天,抱怨道:“李德謇,你当个人吧,这天都没亮呢你就跑来搅和,你还真没糟践长安第一祸害这绰号。”

李昊翻了个白眼:“滚,我这不是怕被老头子堵门么。”

“你老子堵你?”长孙冲顿时来了兴趣:“哎,咋回事儿,说说,给兄弟我提提神。”

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长孙冲,李昊心中一动,拍拍他的肩膀道:“虫子,先别说我了,倒是你,难道你打算在宫里躲你爹一辈子?”

说到自家老爹,长孙冲一下没了精神,臊眉耷眼道:“我有什么办法,咱两家情况不一样。你是家里的独苗,不管惹了多大的麻烦,你家老头子最多就是教训你一顿,你受点皮肉之苦也就完事了。

可我家不行啊,我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妹呢,我要是敢现在回去,喘口气的功夫就能被我爹给灭喽,你信不信。”

李昊摇头:“我不信。”

长孙冲:“……”

爱信不信,反正老子绝不会以身试法。

“李德謇,你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我就不知道,我被老头子打个半死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于长孙冲的耿直,李昊能说什么,摊开双手,无所谓的说道:“可你总不能在外面躲一辈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是啊表哥,其实我这里也不怎么安全,万一哪天舅舅真找来了,你觉得我还能拦得住?”李承乾洗漱完毕凑了过来。

啥意思?合着老子死定了呗?

长孙冲望着李承乾与李昊,总觉得这两个家伙有些不怀好意。

“虫子,你觉得你爹一直对你要求那么严格为的是什么?真的是你天赋很高?还是为了让你能够继承他老人家的爵位?”

长孙冲还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严格来说,他自认自己的天赋只能算是一般,聪明比不过李昊,力量比不过程处默、李震。

继承爵位倒是真的,不过话说回来,事实上只要他不死,那爵位早晚都是他的。

犹豫间,却听李昊说道:“虫子,继承爵位并不只是一个名声,它还代表了责任,扛起家族重担的责任,一个位合格的继承人,需要有男人的担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遇事不能怂。

你好好想想吧,为什么长孙仆射会如此激动?是因为你忤逆了他的意思还是因为你临阵脱逃?长孙仆射是你亲爹,连他你都不敢面对,难道将来还能指望你去面对外人?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拿出你的勇气,拿出你男子汉的担当,认认真真的与长孙仆射谈一谈,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让长孙仆射看到你勇于承担责任的一面,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我真是太聪明了,竟然把长孙无忌的想法分析的鞭辟入里。

自诩为长孙冲人生导师的李昊得意洋洋的替他分析着长孙无忌的想法,一时间就连李承乾都跟着连连点头称是。

长孙冲开始的时候觉得李昊是在故意坑自己,可听着听着慢慢听出了味道,犹豫不决的问道:“德謇,承乾,你们确定么?”

“确定!”李昊、李承乾异口同声,表情无比坚定。

李承乾甚至还鼓吹道:“表哥,其实除了像德謇这样千倾地一根苗除了他没啥选择的之外,长安各大家族谁家不都是一个样子,老一辈让你们学这学那,说白了还不是让你们有所担当,将来能更好的壮大自己的家族。”

诶?这刀补的有点过了啊,老子一根苗怎么了,老子难道很让老头子丢脸么?

如果不是想要看看长孙冲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打断腿,李昊非当场跟李承乾翻脸不可。

长孙冲终于被说服了,牙一咬,心一横:“成,那我就信你们一回,这就回去跟老头子说明白,我喜欢的是征战沙场,而不是老死长安。”

李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虫子,我们二人祝你马到成功!”

长孙冲:“……”

这话听着咋那么不吉利呢。

长孙冲到底还是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望着他那一去不回的背影,李承乾感慨道:“我打赌,未来半个月再也见不到我表哥了。”

“一个月!”李昊伸出一根手指,坏笑着道:“若是不让这小子吃点亏,长点教训,老子这长安第一祸害,岂非浪得虚名。”

说实话,如果不是长孙冲自打拿下朔方城之后便不止一次在李昊面前炫耀自己手刃敌酋的光辉战绩,李昊也绝不会对他下手。

只是……天下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

……

赵国公府,做好了心理建设的长孙冲迈步走进了自家大门。

二弟长孙涣正带着书僮准备去进学,见他进来满脸惊诧:“大哥,你还敢回来?”

长孙冲有些不高兴,老子怎么就不敢回来了。

老子明明立了功好吧,手刃敌酋呢。

瞪了长孙涣一眼:“爹呢?”

长孙涣道:“后宅呢,昨晚回来气的够呛,今天跟陛下请了假,在家中休养。”

长孙冲心里一个哆嗦,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但想想李昊和李承乾两个的心灵鸡汤,咬了咬牙:“你去进学吧,我去后院见爹。”

“哦。”长孙唤答应一声,带着书僮走出大门。

看刻之后,大门外立刻露出一颗鬼鬼祟祟嘴角带着坏笑的脑袋,望着长孙冲走向后宅的背影,长孙涣叫过门房:“你,马上把大门关上。”

……

……

后宅,长孙无忌头上敷着巾子,哼哼唧唧的躺在榻上。

天可怜见,也不知他长孙无忌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想他长孙家向来都是诗书传家,混迹朝堂靠的是脑子,而不是拳头。

可到了长孙冲这里到好,成了一介武夫不说,还亲自操刀上阵砍人。

好吧,砍人也就算了,毕竟大唐尚武,可那小混蛋抱着一颗人头走了一路算怎么回事。

吧嗒吧嗒,脚步声响起,老长孙扭头看向门口。

长孙冲正梗着脖子站在那里,见自己老子看过来,心情激荡之下大声道:“爹,孩儿想要从军,想要替大唐开疆拓土。”

得,长孙无忌原本就在气头上,长孙冲话一出口等于是火上浇油一般:“逆子,你还敢回来!来人,把这逆子给老夫拿下。”

诶?怎么回事?这好像跟自己刚刚想的情况不大一样啊。

长孙冲大惊之下转身就跑,奈何,前院大门已经关闭,任他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被府中下人团团围住。

“爹,爹您别生气,我,我错了,错了!”眼瞅着自家老爹手拿藤条一步一步走来,长孙冲吓的是魂飞魄散,心中大骂李昊混蛋的同时,苦苦哀求。

‘咻’‘啪’

“啊……”惨叫响起,无路可逃的长孙冲被老长孙抽的一声惨叫。

“跑,老子让你跑。“

‘啪’

“啊……“又一声惨叫。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老长孙不假也不傻,手中藤条抡的呼呼作响,口中喝骂不绝,打的长孙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至此方才知道,敢情自己又被李昊给忽悠了。

当然,相比于李昊,长孙冲更在乎的是谁关的大门。

“说,你还从不从军了!“好不容易,老长孙打累了,把藤条往管家手里一塞,气咻咻问道。

遍体鳞伤的长孙冲跪在地上哼哼唧唧道:“爹,孩儿是真的喜欢那种铁与血的生活,您,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从军。”

“什么?你,你敢再说一句!”老长孙怒目圆睁。

“爹,孩儿知道让您失望了,但孩儿真的不喜欢当文官,要不……要不您让二弟继承您的爵位吧。“

长孙无忌眼珠子都气红了:“放屁,我大唐向来立长立嫡,老二他怎么可能……。你,你这逆子……你,你是想要活活气死老夫啊。”

第二零一章 ?超越梦想

长孙冲果然被足了,不是半个月,也不是一个月,而是整整三个月,老长孙亲自找李二请的假。

李昊与李承乾正在李二的书房,见到杀气腾腾的老长孙,第一个念头就是长孙冲完了,估计命不久矣,待听到长孙无忌说给长孙冲足三个月后,才长长出了口气。

三个月,按时间来算,伤筋动骨一百天,长孙冲这小子说来最多也就是断条腿。

“太子,你跟这小……小家伙在一起做什么?”替长孙冲请了假,长孙无忌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李承乾上。

李承乾不敢不答,连忙说道:“回舅舅,小甥正在与德謇向父皇讨要标准长度单位。”

标准长度单位?长孙无忌狐疑片刻,决定先把这件事放放,看了眼李昊:“李侍读,冲儿说的那些都是你教他说的吧?”

“长孙仆,您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句话是什么么?”面对老长孙,李昊怡然不惧,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反问着。

看着李昊那张‘有种你打我’的脸,长孙无忌忍了又忍:“你什么意思?”

李昊嘿嘿一笑,他赌对了,长孙无忌果然还有理智,知道这是李二的书房,不是他的赵国公府:“长孙伯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一句话其实就是:我是为了你好。我想这话你刚刚应该没少对虫子说吧。”

长孙无忌一怔,就算他千般聪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句话。

看了一眼李二,发现妹夫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好在李昊没让他多等,打了个饱嗝说道:“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啊,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件事应该怎么做,那件事应该怎么做,却从未问过我们这些小年轻的是怎么想的。”

说完,见李二和长孙无忌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补充一句:“当然,皇帝陛下和您开明一些,有时候也会问问,可问题是你们就算问了,也不会认真听我们说。而我们就算说了,你们也会下意识的进行否定,然后总结出一句话:我是为了你好。”

古人讲的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子女虽然被寄予厚望,但同样也会被他们视为私人物品,完全就是一副我要你怎么样,你就必须怎么样的态度。

甚至不说古代,就算是现代也一样,相信小伙伴们应该深有感触。

对于这一点,来自后世的李昊有着天然的反感,趁着李二他们还在深思,继续说道:“长孙伯伯,陛下和您是大唐的撑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都是千年不出世的英雄人物,可你们之所以能有今,难道真的是长辈们教导的么?”

李昊说这话的时候,肝有点颤,时不时偷眼看看李二的脸色。

李承乾更是吓的直往门口出溜,眼瞅着都快出溜到门外去了。

还长辈教导,教导什么?造反么?谁家长辈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但是好在李二并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长孙无忌似乎也有些感触,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小的时候父母早亡,是跟着舅舅长大的,而高士廉自然不会像亲爹一样什么都管,什么都要插上一手。

李昊见状,连忙趁打铁补充道:“长孙伯伯,您想想吧,我们其实还年轻,还有犯错的机会,有些路,有些坑总要自己从上面踩过去才会吸取教训。而且,我们也有我们的梦,我们也同样有我们的未来,您如何保证按照您的路走下去就一定会成功?未来的事又有谁说的清楚。

长孙伯伯,该放手时需放手,我们并不认为长辈为我们铺的路是错的,我们只是想趁着年轻多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很大很大,我们很想出去看看。”

“说完了?”长孙无忌语气显然没有刚刚冲了,只是他对李昊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说完了就说说你昨天说的事吧,什么美洲大陆,什么哦大梨呀,还有那个什么非洲。”

呼……。

长孙冲啊长孙冲,兄弟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听老长孙的语气,显然是不准备继续追究长孙冲的事了,李昊自然也不会继续把话题往上面引,故而顺着老长孙说道:“小侄说的那些地方都是好地方,美洲大陆物产丰富,澳大利亚地广人稀,非洲大陆土地肥沃。只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那些地方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样的存在。”

李二和长孙无忌当时就郁闷了,明明有那么好的地方,却只能干看着,心痒难耐啊。

隔了一会儿,李二开口道:“李德謇,你确定你说的那几个地方确实存在?没有存心欺骗?”

“陛下,臣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李昊指天发誓。

很没义气的李承乾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回来,不知是不是受了刚刚李昊那些话的影响跃跃试道:“父皇,儿臣愿为马前卒,先去探探。”

“滚一边去!”李二伸手一指墙角。

骂的好,早该这样了。

看着李承乾这个坑货都不敢放一个缩进墙角,李昊心里说不出的敞亮。

看向英明神武的李二,决定给他指点一下迷津:“陛下,其实这三地除了美洲大陆,其它两地未必不可去,就好比非洲吧,那里现在控制在大食人手中,只要我们有大型海船,完全可以从南海绕过去。

另外那个澳大利亚也是如此,靠着若有大型海船,我们同样可以沿着南海各处岛屿一路向南,最后到达此地。”

李二眨巴着狂的眼睛看向长孙无忌,那意思明显就是在问,钱够不够。

长孙无忌哪知道钱够不够,再说造船这种事可不是钱够就行的,它还需要技术与实力。

不过,李二似乎等不了了,当了皇帝之后,他的眼光不再局限于一城一池的得失。

颉利可汗那个不守信用的莽夫,在他看来已经是瓮中之鳖,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消灭;高句丽虽然顽固一些,但大唐兵强马壮,想来灭其国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话说回来,就算他把这些地方都打下来又能如何?最多也就是与当初的汉武帝差不多罢了,想要超过他……可能不大。

不想强宗胜祖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李二是一个好皇帝,所以他想强宗胜祖,他想让后人提到历史第一个就想到自己,而不是秦皇汉武。

李昊早就已经看透了李二的自甘堕落,适时的唱响《超越梦想》:“超越梦想一起飞……让生命回味这一刻,让岁月铭记这一回……”

众人:“……”

李二:“调子怎地如此诡异,不过……歌词倒是不错。无忌啊,你觉得如何啊?”

“呃……,臣以为……可以先造几艘船试试水。”

得,老长孙也开始膨胀了,陆地还没搞明白呢,就惦记着下海了。

李昊很鄙夷见风使舵的长孙无忌,有本事你扛着啊,就说户部钱不够。

“李德謇。”李二得到了大舅哥的支持,二话不说,直接点名。

“臣在。”李昊正色上前。

“朕记得你曾在新罗征召了百余船匠吧?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这造船的事就归你主持了,记住,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诺,臣谨记在心。”李昊答的是慷慨激昂,但转瞬又意志有些消沉:“不过陛下,臣手底下的人手不够啊,您看是不是支援几个人手。”

李二当即对李昊表示全力支持:“可以,长安十六卫,不管你看上谁都任你调遣。不过,你要记住,你只有五年时间,五年之内,朕要看到一支可以入海远行的舰对。”

“诺。臣遵旨。”牛是自己吹的,李昊已经没有了退路。

不过好在有了李二的命令,又有长孙无忌这个户部尚书的支持,李昊还真不把五年时间当成一回事。

……

……

左领军卫,李勣大帐中。

“什么?调我去翎府?大将军,为什么?”赵文远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鼓动老岳父弹劾李昊的事近在眼前,现在去翎府,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么。

李勣怜悯的看了自己手下最帅的棒小伙儿一眼:“不去怕是不成,陛下已经首肯,兵部已经行文,若是不去便是抗旨。”

“李……李叔,这,这一定是李德謇那小子在背后使的计,您,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啊。”赵文远哭丧着脸开始拉关系诉苦。

可李勣是什么人,讲玩心眼儿,赵文远就是八个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诉苦还好,一诉苦,李勣立刻把脸一沉:“胡说,什么计不计的。赵文远,组建水师可是陛下亲自下的令,难道你是在质疑陛下?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去,或者去找你丈人哭诉,让他去弹劾便可。”

赵文远如何戴得起这么大的帽子,连忙失口否认:“不,我,小侄,小侄没那个意思,李……”

赵文远还想叫李叔,但看到李勣那森森的表,改口道:“大将军,职,职来愿去。”

第二零二章 ?长安水师

大唐原本是有水师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名存实亡,变的跟运输队差不多了。

毕竟大唐的敌人大多都集中在陆地上,水师的船就算再牛·逼也不可能开到陆地上作战,又因长期负责押运粮草之类的任务,故而军队的性质也就慢慢变了。

长安渭水漕运码头,李昊带着铁柱四处闲逛着,时不时摇头叹上一口气。

码头上,无数破衣烂衫的汉子扛着或大或小的麻包汗流浃背,来回奔走。

仔细看看,隐约间可以看出那破烂的衣服似乎是军服,只是因为长期劳作的关系,军服早已经没了以往的颜色。

那些汉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个个面黄肌瘦,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铁柱看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少爷,这就是水师?怎么看着还不如咱家烧水泥的那些匠人?”

面对铁柱的问题,李昊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不知道,待会儿找个人问问吧。”

正说着,前面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货运的生意?公子放心,不管什么货物,只要交到咱们手上,包管按时按点给您送到地方。”

李昊原本还打算问问对方水师的事情,听他如此说,顿时改了主意:“哦?什么地方都可以?”

汉子答道:“对,只要是在大唐境内,任何地方都可以。”

李昊眨眨眼睛,淡淡问道:“那朔州呢?”

“没问题。”精壮汉子说完之后想了想:“其实公子若是有货物往北送的话……突厥境内也不是不可以送。”

李昊突然来了兴趣:“哦?你说真的?”

精壮汉子点头道:“当然。不过,费用方面有点小贵,您也知道,出境的话我们也需要上下打点。”

“钱的话好说。”李昊摆摆手,大方的说道:“我有两万坛好酒,大概十万斤左右,帮我送到边境就可以,你算算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一百……”汉子说了一半,发现李昊微微皱眉,临时改口道:“公子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这样吧,一口价八十贯。”

八十贯运十万斤酒到朔州,这么便宜?

事实上,在那汉子打算说一百贯的时候,李昊就觉得已经便宜的有些离谱,等他改口之后,更是吓了李昊一跳。

要知道,他以前往突厥送酒运费那可都是两百贯打底。

汉子见李昊不说话,以为他还是觉得贵,连忙补充道:“公子,这个价钱已经是最低了,毕竟……。”

李昊回过神来:“哦,行啊,八十贯就八十贯,你说了算。”

汉子一喜:“太好了,不知公子的货物在什么地方,是否需要我们前去搬运?”

“不必,明天我会给你送过来。”李昊摇头拒绝了精壮汉子,回身对铁柱说道:“柱子,把银子给他。”

因为币值的关系,此时的银价远比铜价要高,一两银子拿到外面可以换到近一千一百多文,八十两银子等于直接多给了八贯钱呢。

望着铁柱递出的八个十两重银饼,精壮汉子没想到李昊会如此大方,喜的直搓手,口中连连道谢:“多谢公子,在下替手下兄弟谢过公子赏赐。”

李昊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直到离开之后,铁柱才纳闷的问道:“少爷,您不是说来与水师的头头见面么?怎么这就回去了。”

“见与不见都是一个样,这批人已经废了。”李昊指了指码头不远处的一座军营,语带失望的道:“看看那里,武备废驰,军心散漫,营里竟然还有女人和孩子。”

铁柱更迷惑了:“那……,那又何必让他们运酒呢?”

“废物利用呗,只要是人就有可以利用的价值,而且……他们让我想起了一桩生意。”

次日晌物,雷耀望眼欲穿的站在码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通往码头。

八十两银子的生意对他们来说算是大生意了,跑完这一趟,又可以给手下兄弟的婆姨和娃娃们置办一身新衣,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时间应该来得及。

昨天晚上,雷耀盘算了整整一个晚上,今天一早便在码头上等着昨天那位贵公子,生怕怠慢了对方,让这桩生意黄了。

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队人马,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雷耀知道应该是昨天那位贵公子送货来了。

心情激荡下,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同时招呼码头上准备多时的下手准备好接收货物。

只是,看着看着,雷耀的脸色就变了,眼珠子瞪的跟泡似的。

花花绿绿蓝黑相间的作训服,桀骜不驯的眼神,精良到让人嫉妒的折叠反曲弓,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毛颜色黝黑的战马。

这……这特么是……是左领军卫翎府?

半年前的大比过后,翎府一战成名,迷彩作训服已经成了他们的标配,长安城只要见到身穿作训服的人,不用问,必然是翎府无疑。

而且,随着翎府的一战成名,一些以前不为人知的消息也开始散播开来,三倍的军饷,五倍的战死抚恤,吃饭顿顿有肉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当然,与之相对的是严苛的军法与无情的淘汰,翎府实行的能者上弱者下的标准,训练不达标者三次为基,第四次依旧不合格者淘汰,所有装备全部交回。

另外,翎府也会在全军之中选拔精锐,被挑中者只要能够完成一个月的地狱训练营,立刻就能成为其中一员。

大唐不管是十六卫还是边军就没有不想进翎府的,只可惜,在严苛的选拔标准之下,能进入其中者甚少。

“你就是雷耀吧?长安水师都尉。”李昊下了马,来到昨天那个精壮汉子面前,微笑着说道。

“李都尉……”看李昊的架式,再想想昨天他要运送的东西,雷耀如何能不明白他的身份,只是大家都是都尉,人家混的是风声水起,而自己……算了,不提也罢。

为了不让雷耀过于尴尬,李昊开口道:“东西我给你送来了,让兄弟们过来接收吧。”

“啊?哦,对对对。”雷耀先是一惊,接着立刻醒悟过来,回身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搬东西,老子告诉你们,这次的货物可都精贵着呢,弄坏了一点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长安酒贵,李家出的酒价值千金,打碎一坛那就是好几贯钱,长安水师可赔不起。

那些早已经准备好的汉子有些犹豫,但在雷耀的催促下,还是走了上来。

大家都是军人,说没有攀比心理鬼都不信。

可水师跟翎府真的没法比啊,看看人家那一身行头,随便拿出一样没有三、五贯连摸都别想摸一下,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加在一起怕是连十文都不够。

“雷都尉,如果我没看错,这些人应该都是水师的兄弟吧?”李昊昨天回去之后特地找人打听过长安水师,对其多少也算有了一些了解。

站在李昊身边,雷耀有种自惭形秽之感,苦笑着说道:“让李都尉见笑了。”

“能说说为什么会如此么?我觉得兵部应该不会克扣你们的军饷吧?”

“那倒没有,军饷还是能够按时发的。”雷耀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水师的军饷与其它军种不一样,算算可能连一半都没有,这点钱别说养家,就连自己糊口都不够。”

“怎么会这样?”李昊有些纳闷,虽然他老子就是兵部尚书,可兵部的事儿他还真就不大清楚,也没怎么关心过。

事实上,他关心的只有翎府,只要翎府的钱到位,其它人跟自己有毛的关系。

“李都尉还是别问了,这是规矩,前隋就这样。”雷耀解释道:“其实别的地方水师的日子还是不错的,靠水吃水嘛,总能从货物中克扣一点。但这里是长安,走货的都是非富即贵,长安水师上下谁敢从中扣克东西。”

这说的倒是实情,除非是活够了,否则借雷耀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在长安玩手段。

李昊默默点头,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军营道:“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何营中会有女眷?”

“呵呵……”雷耀又是一声苦笑:“活不下去了呗,只能让家人来营里混口饭吃,大家伙儿少吃一口,给她们省下一点。不过李都尉放心,职下营中可绝对没有苟且之事,而且那些女眷也不会白吃东西,她们也会负责一些洒扫的工作,另外,到了晚上她们也会离开。”

知道了李昊的身份,雷耀自然也清楚了他的来历,兵部尚书家的公子虽然职务上与他相当,可地位却是天地之差,这声职下说的是心甘情愿。

同时雷耀也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位小祖宗回去之后,不要跟李靖说乱说一些有的没的,否则的话,长安水师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难过。

李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远处的军营发呆,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二零三章 ?跟我干吧

良久,李昊开口了:“雷耀,给你个机会,以后跟我混吧。”

“啊?什么?”雷耀一愣。

跟李昊混他倒是同意,可泥马大家不是一个系统的好么,再说就算你翎府牛·逼,可也不能把平级的兄弟单位给收编了吧?

李昊以为雷耀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以后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看看他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你就不羡慕?”

说完,指了指列队矗立一旁的翎府军卒。

翎府军卒:“……”

老子们天天被操练的欲仙欲死,浑身的腱子肉,哪来的脑满肠肥,你要是天天这么练的话,肥一个给老子们看看。

“李……公子,这不大合适吧?”雷耀换了称呼。

表面上看,他是在拒绝,可那句‘公子’的称呼却暴露了他提前投城的心意。

李昊很满意雷耀的聪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雷耀:“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雷耀不明所以的接过,在手里慢慢展开,一方红色大印直接映入眼帘,吓了他一个哆嗦差点直接跪下。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再看纸上内容,却发现那是李二的手谕,任命李昊为远洋水师都督,同时组建远洋水师的手谕。

李昊有这东西在手,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却也足够让雷耀全身心的投入他的怀抱了。

“都督在上,请受职下一礼。”看清楚了内容之后,雷耀想都没想,直接投降。

没办法,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被一个叫做社会的大哥毒打之后的雷耀觉得从心点也没啥不好的。

被李昊笑着扶起来之后,雷耀一副自己人的嘴脸,拿出八块银饼:“都督,您看这……。”

李昊拒绝道:“这钱你就收着吧,回头我再让人给你送来一些,昨天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以后若是再运这些东西,每次两百贯。”

“两,两百贯?”雷耀有些结巴,越发庆幸自己找了个好东家。

“对,就是两百贯,以后要形成惯例。另外,以后水师替别家运货也一样,价格给他翻五倍,爱运不运。”

雷耀:“……”

与李昊对视一眼,发现他的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雷耀为难道:“都督,如果这样的话,咱们的生意可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这点小家你家都督还没放在眼里。”李昊撇撇嘴,拍着雷耀的肩膀说道:“老雷啊,你的眼光要放的长远一点,他们不用咱们是他们的损失。”

说完,见雷耀还没反应过来,便指了指自从下马之后便一动都没有动过的翎府手下说道:“看到他们了没有?有他们在,谁敢动咱们的货,老子直接灭了丫的。”

李昊说的隐晦,但雷耀却听明白了,眼前一亮道:“都督,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们的船队会有武装押运?”

“武装押运个屁,该你们自己运的货还是你们自己运,老子最多保证谁动了你们,就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那也行啊!雷耀不自觉得挺直了腰板。

在此之前,他送货可都是小心谨慎,路上该打点的半点都不敢马虎,有些地段甚至还要给一些山贼马匪上贡才能过去。

但现在好了,有了李昊的保证,有了翎府这部强有力的战争机器,雷耀谁也不怕了。

至于说,李昊动用国之公器谋私利……,那是人家的本事,上面都不管,他一个小小的都尉才不操那份闲心。

货物上船,两只战船装载着两百军卒离开河岸码头,扬帆远去。

李昊也与雷耀完成了基本的沟通,将带来了六百翎府军卒安排到了水师剩于的船上。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全部学会游泳。

只见得码头之上,六百条精壮汉子脱的只余一条裤衩,腋下被系上一条绳子,在一群完全不被他们看在眼中的水师连踢带踹的情况下,全部掉进了水里。

霎时间,水面上人头滚滚,叫骂之声不绝于耳,隐约间还能听到几声救命。

“老雷,你确定这样能学会游泳?”将任务下达给雷耀的李昊看的眼皮子狂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涉及到本职工作,雷耀信心十足:“放心吧都督,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要淹两回,保证他们能学会。”

李昊虽不相信雷耀的话,但看到一个马上就要被淹死的家伙被水手提着绳子拉起来之后,便也放下心来,转对他说道:“那就好,来吧,咱们继续研究物流公司的事情。”

物流公司,李昊根据雷耀他们所搞的副业想到的新兴行业。

大唐眼下还没有镖局,也没有专业的运输队伍,李昊相信以自己的势力完全可以提前下手,将这块市场彻底拢断。

雷耀从没想过李昊的心竟然如此之大,初时听他说起还有些不敢相信,但后来听到李昊的解释之后,顿觉有了一种茅厕顿开之感。

不用李昊提醒便开始出谋划策:“都督,职下觉得您说的这个物流公司不应该用咱们水师的名义,毕竟咱们是官军,不好做这种事情,容易引起同僚的反弹。”

李昊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雷耀想了想:“我觉得最好能够独立出来,单独招揽一批人做这件事,只要他们知道那个什么物流公司有咱们水师的背景就可以,您觉得如何?”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有些事说得做不得。

李昊认为雷耀此人深谙此道,不去当奸商有些可惜了。

沉默片刻,李昊开口说道:“老雷啊,你的想法不错,现在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你老实回答我。”

“都督您说。”雷耀一脸认真。

李昊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喜欢继续在军中厮混,还是打算保留军籍去那个物流公司?”

雷耀怔了怔。

凭心而论,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喜欢去那个什么物流公司,至少去了以后不用再为钱财的事情发愁,以李昊的大方,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钱数。

可若是真去了物流公司,他又舍不得手下那一众兄弟,都是十来年的老兄弟了,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将那几百人全部抛弃掉,他雷耀不是那见利忘义的小人。

思虑良久,雷耀咬了咬牙:“都督,雷耀愿继续留在军中效力,不愿离开。”

这回答让李昊还算满意,笑了笑对他说道:“成,那你就留下。另外,我再交给你一个任务,把你手下的好手挑出两百人,余下的全部给老子淘汰掉,让他退役。”

雷耀一听大急:“都督……这,这怎么可以……。”

“你听我把话说完。”李昊摆手打断雷耀,继续说道:“那些退下的人,你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再去东市注册一家镖局,别问我什么是镖局,反正你照办就行,接下来你再选一个信得过的人负责这家镖局,以后长安地区的货物运输就交给他们。”

雷耀:“……”

你咋不早说?早说,老子刚刚就答应去物流公司当经理了好不好。

李昊似笑非笑的看着满头黑线,正在不断进行心理斗争的雷耀,心中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水师都尉呢,老子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

……

李靖的心情很不好,看着坐在自己身边,抱着一只茶壶时不时吸溜一口茶水的儿子,脑门子上青筋一蹦。

红拂笑盈盈的坐在儿子身边,眼中满是欣慰,时不时还会为李昊整理一下头发。

面对宁可喝一口水等尿,也不想先开口的儿子,李靖很快就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孽畜,你来说说,这是什么一回事,一次淘汰七百水师军卒,你想干什么。”

李昊把手里的茶壶放下,老大不情愿的说道:“爹,都是些老弱病残,你让我留着干什么?”

“那也不能一次淘汰这么多吧,人都走光了,漕运的事情谁来做?清淤的工作谁来做?你吗?”李靖瞪着李昊吼道。

“夫君,有话好好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红拂白了一眼老头子,又给了李昊一指头:“人这孩子也是,那是你爹,你有什么想法跟你爹直接说也就是了,难道你爹还能不帮你?”

这都什么跟什么?李靖觉得自己这个户主当的好像很没有地位。

李昊揉了揉被老娘戳的生疼的额头,委屈的说道:“漕运和清淤大不了就外包呗,能干这些活儿的人有很多,为啥一定要让水师去做。再说了,我的水师那可是远洋水师,和内陆水师不一样,这些人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哪有时间干这些破事儿。”

老娘红拂闻言立刻附和:“嗯,我儿说的是,好歹他也是水师都督,虽然没个品级,但总不能干那些没名头的事情,夫君,依妾身看,不如你就顺了他的意,把那些人淘汰掉好了。”

李靖急了:“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长安水师一共也就不到千人,若是让他淘汰掉七百,那还叫水师么。再说他说那些活计外包就外包了,那么大的工程量,谁能包得下来。”

第二零四章 逗X

说完这些,李靖不等老婆大人发飙,立刻又对李昊吼道:“还有你,你只想着你自己,就不想想这七百人若是一次淘汰下来,会出多大的乱子,这么多人要怎么安排,长安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游手好闲的人,你想惹出大乱子吗!”

李昊瘪瘪嘴,伸出三根手指:“爹,纠正一下。首先,七百多淘汰下来的人并不会游手好闲,我会安排人组织一个专门负责运送货物的物流公司,也就是传说中的镖局;其次,这些人本就是在水上讨生活的,他们完全可以接下漕运和清淤这样的工程;最后,以后长安水师不存在了,它已经被我的远洋水师给吞掉了。”

“我儿真是太聪明了,这样一来还真是一举数得,既精减了水师,又能养活那些老弱。夫君,我看你就按他的意思办好了。”

“不行,这绝对不行。”李靖断然拒绝,指着李昊的鼻子道:“你这逆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难道你不知道漕运和清淤朝庭都是不给钱的么,你觉得不给钱的事情谁会干。”

李昊发现跟老头子聊生意纯属对牛弹琴,给瞎子抛媚眼。

眨巴眨巴眼睛,无奈道:“爹,这事儿您就答应了吧,左右不过七百人而已,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而且我也可以保证,漕运和清淤工程肯定耽搁不了,而且镖局一文钱也不要,这样你看行了吧?”

李靖道:“那你图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面子好看?还有,上次那个赵文远你怎么处理的,兵部调令已经发下去了,人你应该见到了吧?”

赵文远?李昊愣了一下。

这几天事儿太多,他早就把这家伙给忘到脑后去了,老头子一提才想起,似乎那小子被调到自己手下来了。

自己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个习惯不好,以后得改改。

轻松识破老头子顾左右而言他的伎俩,李昊笑嘻嘻凑到李靖身边:“爹,赵白脸的事情咱以后再谈,您还是先把这七百人给我弄走再说。”

“你……”李靖没招,在李昊的软磨硬泡之下,不得不在他拿来的文书上签了字。

至于红拂那威胁的眼神,李靖绝不承认自己看到过。

……

……

数日之后,长安传出一条大新闻,大唐镇远镖局成立,承揽天下货物运输生意,货到付款,保证安全。

一时间,长安震动。

不为其它,单就运输来说,其实那些富户和商贾几乎每家都有自己的运输车队,可问题是这样的车队养着是很费钱的。

牛马的草料要钱,车队的伙计也要钱,队伍上路还需要钱,就这还不能保证路上的安全问题,遇到个山贼盗匪什么的,折损人手丢失货物也是那是常态。

换句话说,养一支运输队还是很麻烦的,人吃马喂都需要操心。

可现在有了这样一支专业的队伍就不同了,按照他们打出来的告示,镇远镖局不管货物多少,一既按重量收费,而且还会保证货物安全,若是出了岔子还会包赔损失。

一时间,所有家族闻风而动,纷纷派人出来打听运费的价格,也有人看到其中商机,派人出来打听镇远镖局的背景。

不过,当他们得到镖局背后之人竟然是李昊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小子眼下可是李二眼中的红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得罪他似乎有些不值。

随着各大家族的偃旗息鼓,镖局在短时间内彻底站住了脚,又因为有卫国公府的背书,很快便有几桩生意上门,虽然不大,但多少也算有些收入。

那些从水师被淘汰下来的家伙们原本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舒服,但随着生意展开,有了收入之后,这些人很快就忘了之前的抱怨之言,卖力的投身到了振兴物流产业中去。

……

……

渭水码头,水师驻地。

接连找了李昊数日的赵文远带着满腹怨气站在驻地门前,对着将他拦下的守卫咬着后槽牙问道:“李德謇可在营中?”

守卫根本没惯赵文远毛病,眼睛一翻:“你是何人,找我家都督何事?”

赵文远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面目狰狞道:“老子赵文远。”

“赵文远?”守卫面露惊容,就在赵文远面露得意,刚要讥讽几句的时候,不想对方又摇了摇头:“没听过!”

“我……”赵文远这个气啊,想他堂堂国公的女婿,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就算是面对李勣,那也是礼遇有加。

可他万万没想到,到了李昊这里,竟然接二连三的被无视,甚至到了现在连一个守门的军卒都敢出言调侃自己。

随着赵文远前来的小厮见主子被人奚落,脸色变了变,对那守卫吼道:“大胆狂徒,你可知我家姑爷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放肆,还不进去告诉你家那个什么都督出来迎接,若是慢了半点,明天就让他准备收拾东西滚蛋吧。”

守卫脸色变了变,他不认识赵文远,却也知道长安城有不少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抱拳刚想给赵白脸道个歉,却见赵白脸神情有些尴尬的摆摆手:“呃……,这个,这个有点过了,你进去通报一下,就说左领军卫勋府折冲都尉赵文远求见。”

什么情况?这俩家伙是莫非是传说中的逗逼?

守卫愣了半天,也没搞明白面前这对主仆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刚刚那小白脸还牛哄哄的,可手下一替他说话却自己先怂了呢?

带着深深的疑惑与不解,那守卫军卒跟同伴交待了一声,跑进了军营,不多时来到李昊的营房,通报进入之后抱拳一礼:“禀都督,外面来了两个逗·逼……,呃,不是,是两个人,想要求见都督。”

第一次见最高长官,小卒有些紧张,一不小心把心理话给说出来了。

李昊正在与雷耀和几个刚刚从城外庄子上调来的新罗船匠商量造船的事情,闻言先是一愣,饶有兴趣的打量那军卒一眼:“谁啊?叫什么名字?”

“……”小卒想了半天,一脸懊恼之色,刚刚光想着逗·逼去了,竟然把来人的名字给忘了,半晌才吱吱唔唔说道:“好,好像叫赵什么远的。”

“是赵文远吧?”李昊开始喜欢这小小军卒了。

小卒一拍脑袋,喜上眉稍:“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嗯,你带他进来吧。”李昊笑着对那小卒挥挥手,并在其离开之前嘱咐道:“对人家客气点,那家伙心眼儿小着呢,当心他回头报复你。”

“诺,谢都督。”小卒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对于赵文远,李昊一直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前段时间陈叔达找自己麻烦,他甚至都快要把这家伙给忘了。

不过既然现在陈叔达主动来找麻烦了,李昊倒是不介意把他女婿先弄到自己手底下好好调教一下,说不准能为大唐调教出一个栋梁之材呢。

雷耀见李昊自小卒离开之后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知会是开不下去了,对那几个匠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自己则是起身向李昊告辞。

“不必,老雷你先留下,以后大家都是同僚,见见面也好。”本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原则与,李昊示意雷耀留下。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营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之后,赵白脸顶着一张欠揍的脸走了进来,进屋之后,一言不发站在当地。

李昊倒也没跟他太过计较,笑容不变道:“赵文远赵都尉,我记得兵部调令已经发下来好几天了吧,为何今日才来?”

李昊不提还好,一提调令,赵文元就一肚子气:“李德謇,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不是你整日躲着我,我又怎会今日才到。”

“躲着你?这话从何说起?雷耀都尉可以做证,本都督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这里,什么时候躲过你?”李昊说着,一指下手的雷耀。

“呃……,的确如此。”雷耀很光棍的替李昊做了背书。

这年头现官不如现官,不说李昊背景如何,单就他水师都督的职务来说,完全可以在赵文远背后势力发动之前,将他玩到死。

赵文远见此情况,知道自己这个亏是吃定了。

至于说翎府那边的守卫一直说李昊不在,却不说他在哪里的事情,估计这个时候就算说了也没用。

“唉。”李昊见赵文远依旧不说话,深深叹了口气:“赵兄,我知道,当年咱们在左领军卫的时候有过一点误会,只是我没想到,你到今天还没有忘记。也罢,今日小弟当着同僚的面给你赔个不是,以往种种都是小弟的错,如何?”

雷耀闻言,佩服的看了李昊一眼,不说这两人当年有什么过节,单凭此人年纪轻轻就能不骄不躁,以德报怨这一点,就值得自己为其效力。

赵文远则是眼角狂抽。

当初那何止一点点误会,你特么那一脚踹的老子差点断子绝孙,半年都没有行过房事好么。

现在却跑出来装好人,说什么一点误会,还赔个不是,当老子是傻子么。

而且,那个雷耀是怎么回事,为啥要用那种佩服的眼神看他,难道这人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那可是长安第一祸害,正常人谁会佩服他。

第二零五章 章节名是什么

“都……都督。”赵白脸很不情愿的的叫了一声,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以前的事情不说也罢,今日职下已经前来,不知今后你对我有何安排。”

“这个不急。”李昊笑盈盈的体贴问道:“赵都尉刚刚从勋府调过来,要不要先休息几天,等熟悉一下情况之后再来?”

“不必。”赵文远冷冷拒绝。

雷耀眉头皱了皱,心底生出一股厌恶。

丫有背景怎么了,我家都督也不是白身,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何这姓赵的依旧如此不识抬举。

李昊不动声色点点头:“那好吧,既然赵兄执意如此那便先去船上熟悉熟悉水性。咱们毕竟是水师,第一要务便是熟悉水上环境,学会凫水,所以上船之后无论职务高低统统听从原长安水师那些兄弟的指挥,这一点还望赵兄理解一二。”

赵文远撇撇嘴,有些不屑。

数年的锦衣玉食生活让他忘记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转身出门叫上跟随自己而来的小厮,又临时抓了一个守在门口的守卫带路,向着停靠在码头上的战船而去。

来此之前,赵文远就已经料到李昊必然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这家伙没给自己派上任何职务便打发自己上船,想来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来到船边,望着高达十余丈的五牙战船,赵白脸哼了一声,暗道李昊小看人,不让给老子安排职务怎么了,老子一身明光铠,难道船上的人都是傻子,看不出老子都尉的身份?

迈着八爷步,打发了守卫离开,赵文远带着小厮上了船。

战船上,数百条汉子站在船边,手里拉着绳子,互相之间打着哈哈对下面指指点点。

赵文远不明所以,正打算走过去看看,不想却被人拦了下来:“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你又是何人?本都尉左领军卫赵文远,奉……奉都督之命前来熟悉水性。”赵文远翻了个白眼,每次想到以后要叫李昊都督,心里就膈应的不行。

左领军卫?拦住赵文远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善意劝道:“都尉,若要熟悉水性……你最好把这一身明光铠换下来。”

赵文远闻言大怒:“凭什么?你什么身份也配让老子换衣服?”他还要靠这一身装备撑门面呢,换下来谁还拿当个打几巴棍。

阻拦赵文远那汉子也是个妙人,被骂了也不着脑,只是一挥手:“来人,给赵都尉上装备,赵都尉要熟悉一下水性。”

赵文远混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一张嘴,和老丈人的扶持,他哪里知道什么叫熟悉水性,懵懵懂懂被两个汉子用绳子套在腋下,着跟他们来到船边,还没等看清下面水里的情况,屁股上已经被人重重踹了一脚。

“我·操·你大爷……”

一头栽向水中的赵文远还没骂完,“噗通”一声便砸进水里。

明光铠四十多斤,穿在身上就算水性再好都不一定能浮起来,更不要说赵白脸一个旱鸭子,入水之后连挣扎都省了,连个泡都没冒直接没了影子。

跟着赵文远上船的小厮脸都绿了,好半晌才凄惨的叫声:“我的姑爷啊……,快,快把我家姑爷拉上来。”

拉上来?还早呢,拉着绳子的家伙任由手中绳子不断往水中滑着,淡淡瞥了一眼小厮,理都没理他。

这几天下来,船上这帮家伙经验丰富的不得了,很清楚多长时间能把人淹死,多长时间能把人淹的半死不活。

一个左领军卫跑来体验生活的倒霉孩子罢了,只要没淹死,上面就不会追究。

自从更名远洋水师之后,长安水师每一个人都膨胀了许多,兄弟单位的都尉算什么,国舅爷家的大公子,卢国公、英国公家的大公子老子们都踹下去过。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老子凭本事踹下去的,想啥时候拉上来就啥时候拉上来。

大概过了二十多个呼吸的功夫,几个布衣汉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几人一齐动手,将已经被淹到半死,两眼已经翻白的赵文远拉上了船。

不容易啊,老子就是想装个逼,就是不想失了身份而已,至于这么灌老子么!

刚刚到远洋水师报到不足两刻钟,赵文远就被半死不活的抬了回去。

望着远去的车队,李昊感慨道:“这傻·逼脑子里装的都是粑粑么,明知在老子手里不会有好果子吃还敢来,真以为老子怕了他那个老丈人不成。”

雷耀:“……”

长官就是长官,不计名利,不计得失,快意恩仇,果然是我辈之楷模,跟着这样的长官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否则鬼知道哪天会不会被坑死。

几个新罗匠人又再次被叫了回来,围在一起讨论起李昊交给他们的设计方案,叽叽咕咕的新罗语听的人头疼。

不过雷耀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那些造型诡异的大船。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船根本就是在扯蛋,毕竟古往今来所有的船都是平底的,可新任都督拿出来的设计方案却是尖底的。

庆底船?那还不翻了?

可是……,想想赵文远那倒霉孩子的凄惨结局,雷耀还是理智的闭上了嘴。

反正又没花自家的钱,想咋折腾就咋折腾呗。

新罗船匠其实也是懵的,如果不是考虑在大唐吃的好,喝的好,还有工钱可拿,只怕早就掀桌子不干了。

尖底船啊,这到水里非翻喽不可,喝在船翻了死的是唐人,可谁又能保证上头不追究船匠的罪责,万一上面追究起来,人头可就要保不住了。

商量了半天,其中一个匠人来到李昊面前:“少爷……”

“怎么了?”听着半生不熟的大唐官话,李昊皱了皱眉:“老朴啊,不是我说你,你能把舌头拉直了说话不。”

老朴的头更低了,但在众同伴鼓励的目光中,还是硬起头皮说道:“少爷,您设计的船似乎有些问题,这尖底船我等从来没有造过,只怕造不出来。”

老仆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功劳是领导的,责任是自己的,少爷设计的船是没有错的,错的是他们手艺不精,造不出尖底船。

雷耀不得不替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船匠挑起大拇指,姜果然是老的辣,并且跟地域无关。

“确实造不了么?”李昊拉过桌上图纸,看了看:“若真是这样,你们就回去吧,我会跟金俊英说一声,让他再给我换一批人来。”

釜底抽薪这一招还是蛮厉害的。

在大唐数月的生活让新罗船匠尝到了甜头,初时他们是不想来,现在嘛……谁要赶他们走他们就跟谁急。

老仆听到李昊要换人,当下连忙摇头:“不,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说,我们需要好好研究研究,需要的时间可能稍微长上那么一些。”

李昊露出亮闪闪的门牙,似笑非笑的问道:“只是时间长一些?”

“呃……,少爷放心,最多半年,一定可以造出来。”

“那好,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回庄子上吧,把人手调配好,半个月后等这边的船坞建好,就开工。”

“诺!”老仆无奈点头,本想借着本事不够的理由能够打消这位小爷的不切实际的念头,结果却给自己找来一大堆麻烦。

……

……

金胜曼已经在李家庄子上待了半年了,就算再迟钝,她也搞清楚了这庄子是属于谁家的。

每每想及此处,金胜曼公主就恨的咬牙切齿。

亏自己还以为已经逃出魔掌,亏自己当初还觉得这庄子的主人低调奢华有内涵,可没想到,一切都是自做多情,到头来是非成败转头空。

估计那该死的家伙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在他的庄子上吧。

可恶的家伙竟然如此压榨自己的劳动力,明明赚那么多钱,却只肯付给自己十五贯的月钱,想自己堂堂公主,貌美如花,竟然被一个小人算计……。

算了,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去看看那些可怜的船匠吧,那些可怜的人自从来到大唐就一直被丢在庄子上无人理会,每天只能以大米糊口,连点肉都没有,真是太可怜了。

带上庄子分配给自己的小丫鬟,坐上庄子分配给自己的马车,叫上庄子分配给自己的车夫以及四个护卫,帐房金先生直接杀奔庄外新罗船匠的聚居地。

……

……

卫国公府,李靖在看书,红拂在清理帐册,窗外月明星稀。

在一连串‘我儿子真能干’,‘我儿子真了不起’,‘也不知将来谁家姑娘运气好能嫁给我儿子’的感慨中,李靖的书终于看不下去了。

“夫人,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夫君,你知道咱家现在有多少钱?”红拂把手里帐册挡住,神秘的问道。

“那谁知道……”在老婆大人渐渐冰冷的目光中,李靖临时改口道:“估么怎么也有几十万贯吧,那小子虽然卖酒赚了钱,可这段时间也没少。”

“几十万贯?”红拂撇撇嘴,一副嫌弃的样子:“夫君,你就不能把眼光放长远点,若只有几十万贯,妾身还会问你?”

第二零六章 ?李靖辞官

李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我还说少了?”

“当然少了。”红拂抬手把帐册往桌上一放:“呐,给你看看。”

看就看,老子也不是没见过钱,李靖低头看向帐册,只一眼后背冷汗就下来了:“两,两百万?”

“怎么样,我儿子厉害吧,一年功夫就攒下这么大的家当,嘿嘿……,果然是我红拂的儿子,就是争气。”红拂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两百万贯啊,这可不是小数目,李靖甚至觉得就算国库都不一定有这么多钱。

望着傻白甜的老婆,军神大人欲哭无泪。

什么时候自己家竟然比国库都有钱了,这泥马是要作死啊,万一被人知道告到皇帝陛下那里,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抄家吧。

低调点说,李靖并不任为自己的老命能抵得上两百万贯。

抓起桌上晶莹剔透的杯子吸溜一口茶水压压惊,重新放心去的时候,心跳的更快了。

抬眼打量家中装饰,清一色的黄花梨家俱,价值不菲,随便拿出去一件只怕都不下百十贯。

再看看桌上摆设,顶级的文房四宝,随便放出一件价比千金。

还有刚刚的那个杯子,放到外面估计一个就值百十贯钱。

平日里吃的饭食,喝的酒水,无一不是最顶级的美味。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的?

李靖呆呆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指不定那天非被李二灭口不可。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早点辞官?家里已经足够有钱了,安心当个富家翁,手中无权,估计宫里那位应该不会担心自己造反了吧。

李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去宫里辞官,没办法,谁让家里儿子不让人省心呢。

……

……

去了一趟船匠们的聚居地,金胜曼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异想天开想要造什么尖底船,自己一个女流之辈都知道,尖底船入水必然倾覆,难道那个自诩聪明的家伙会不知道?

想到那些匠人绝望的目光,金胜曼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找那个混蛋说说清楚,若是他真的执意如此,那就动用自己公主的身份去宫里找皇帝告状,揭穿他的真面目。

金胜曼原本打算以后一辈子都不见李昊的,但谁她是正义感爆棚的新罗公主呢,为了自己的百姓,她有责任也有义务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

……

伟大的李二陛下,大唐最大的地主,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帝国主义头子这些天觉得神清气爽,人生更次变的有了意义。

突厥、高句丽什么的已经不再被他放在心上。

李德謇那小子说的不错,人要把目光放的长远些,不能只盯着自己脚下那一小片地方,外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嘛,等老子随便拿下海外一片土地,将我大唐的国土再翻上一倍,看看还有谁敢说老子不如秦皇汉武。

想到李昊,李二心思又有些活泛,这小子一年来可赚了不少钱,根据帐面上的统计,他家里至少有两百到两百五十万现钱。

这么大一笔钱放在一个臣子手里,李二有点不放心。

正想着这件事,外面有人通传,李靖觐见。

“唔,让他进来吧。”收摄心神,李二正色道。

稍顷,李靖自门外走进:“臣李靖,参见陛下。”

“药师免礼,来来来,坐。”李二摆摆手,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说道。

椅子这东西说来真不错,比胡凳高,还有靠背,垫上垫子坐在上面比以前跪坐舒服不知多少倍,也不知李德謇那小子是怎么想到这东西的。

感慨的过程中,李二发现李靖竟然没有坐下,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药师莫非有什么事?”李二诧异问道。

“陛下,臣这段时间得了脚疾,走路多有不便,故……想要辞官休养一段时间。”李靖的声音有些干涩,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脚疾?李二瞅瞅稳稳站在面前的李靖,再想想他刚刚大步流星进来的样子。

娘的,这老货腿脚比朕都利索好么。

打量着李靖,李二心里泛起嘀咕,这老货该不会是觉得他儿子钱赚够了,打算回家养老吧?

凭心而论,如果不是为了大唐江山,如果不是为了远大理想,李二也想带着两百万贯回家过那种每天只想着怎么花钱的生活。

李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药师啊,朕知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在征讨朔方之战出了很多力,想要休息一下也是应该的。”

李靖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他本以为李二会挽留自己几句的。

他李靖也是为大唐流过血,出过力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只得到句辛苦了,应该体息一下。

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李靖做好了‘谢恩’的准备,却听李二继续说道:“可是药师,眼下正是我大唐蒸蒸日上,超越先贤的关键时刻,你做为老臣子难道就不准备给小辈们做个榜样么?朕记德謇那孩子练兵的时候说过你兵法中的一句话,叫:‘累就对了,舒服那是留给死人的’,朕觉得这句话很好,你觉得呢?”

李靖:“……”

我什么时候说过话?家里那小混蛋到底在外面给老子挖了多少坑?

“陛下,臣……。”

打断李靖,李二拍着桌子道:“对嘛,朕就说药师你还是有觉悟的,所以朕今日就当没听过你要辞官的话。”

李靖:?

陛下就是陛下,这挽留的方式好特殊。

没办法了,皇帝陛下都这么说了,李靖觉得自己应该坦白一些:“陛下,非是臣不识抬举,只是……。”

“没什么好只是的,朕知道你的想法。”抬手挥退房间中人众人,李二来到李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动情的说道:“老实说,朕有一个能赚钱的儿子,如果朕家里有两百多万贯,朕也想过那种每天什么都不管,只想怎么花钱的日子。

不过,药师,人不能太狭隘,要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点,不过两百万贯,换成银子连这间屋子都装不满,这一点点钱还算不得什么。朕眼下就可以答应你,什么时候你家那小子把钱赚到现在的十倍,朕就准你辞官。”

第二零七章 金胜曼又回来了

李靖惊了,张口结舌。

皇帝是怎么知道我家里有多少钱的?难道家里有奸细!

李二微微一笑,似是看出李靖心中疑惑:“药师啊,德謇是个好孩子,知道朕这个皇帝当的不容易,所以他每一份生意都有朕的股份。”

竟然是这样,我怎么会不知道。

直到从皇宫里出来,李靖依旧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家里那小王八蛋简直要成精了,与皇帝合伙做生意,等于是把自己的老底都交待在李二的面前,自家赚了多少钱,在哪些地方又花了多少钱,皇帝陛下可以说看的清清楚楚,这样一来固然没了隐私,但却可以得到皇帝的信任。

突然之间,李靖觉得自己就是在咸吃萝卜淡操心,明明啥事儿都没有,结果被自己这么一折腾……,好吧,还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把自己吓的够呛。

“让开,我乃新罗公主金胜曼,要进宫求见大唐皇帝陛下,耽误了本公主的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

“皇宫禁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我是新罗公主,我要见大唐皇帝。”

“皇宫禁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我……”

刚刚从李二那里出来的李靖行至宫门,远远便听到一阵吵闹之声,行至近前发现却是皇宫禁军正在与一女子争吵,当下把脸一沉:“怎么回事儿!皇宫之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没等禁军开口,那女子眼前一亮,快步来到李靖面前:“见过李卫公,我是新罗金胜曼。”

“金胜曼……”李靖打量那女子片刻,恍然道:“你是演武那天德謇身边的那个侍女?”

你才是侍女,你全家都是侍女。

金胜曼窘迫的咬着下唇,奈何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穿着侍女服饰给人留下的印像太深了,现在想解释都没用。

李靖话一出口便知失言,连忙岔开话题道:“胜曼公主求见陛下有何要事,能否先与某家说说,若是当真紧急某家倒是可以网开一面,让他们放你进去。”

金胜曼看着李靖,突然想起这老头儿正是李德謇的老子,既然本公主找不到皇帝,那找家长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再没半点犹豫,绘声绘色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对李靖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李卫公,胜曼自知见识浅薄无法与令郎相比,可世人皆知船只尽为平底,而今郎如今却打算另辟蹊径打造尖底船,我担心船只造好下水之日便是倾覆之时。”

李靖沉默不语,只是盯着金胜曼上上下下的打量,眼中满是狐疑。

相比于造什么样的船,李靖更关心的是,造什么样的船连自己这个兵部尚书都不知道,对方一个新罗公主是如何知道的?莫非这女子是个高级奸细?

金胜曼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尴尬中只能继续说道:“李卫公,本公主也是为令郎着想,不想看着他因为徒费国帑被人弹劾,还希望您回去之后能够劝一劝他,最好能让他放弃这个打算。”

金胜曼不这样说还好,越是这样说,李靖越是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想了想说道:“依老夫看不如这样,晚上的时候德謇会回家,你若真为他好不如亲自与他谈谈。那个……老夫近来公务繁忙,先行告辞。”

什么嘛,什么我为他好,什么亲自谈谈,本公主已经快要恨死这家伙了好么。

望着李靖离开的背影,金胜曼咬牙切齿的想着。

却不知离开的李靖此时正满眼欣慰,一副自家猪终于拱到白菜的表情。

什么造船不造船的,李靖不在乎,不就是条破船么,老子家里有得是钱,翻就翻了呗,大不了老子赔钱好了,反正这段时间正愁怎么把钱花出去呢。

李靖真正在乎的是金胜曼的态度,做为一个异国公主,却对他儿子如此关心,这说明什么?还不是看好自家的崽了。

至于金胜曼要进皇宫……姑娘家的想法都很奇怪,想那么多干啥。

……

……

江国公府,后宅。

陈叔达面沉似水,面前跪伏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低着头,满面羞愧,悲痛欲绝,女的嘤嘤啜泣,两手抱着陈叔达的大腿:“爹,这次的事情一定要为赵郎做主啊,那李靖父子狼狈为奸,先是故意将赵郎调去远洋水师,后又百般折羞,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分明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文远,此事你怎么说。”陈叔达没有理会女儿的哭诉,看向女婿赵文远。

赵文远抬起有些苍白的脸,言辞恳切:“丈人,一切都是小婿的错,当初小婿不应因为一时看不惯李德謇虐待士卒,出言指责了他几句,只是没想到那李德謇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就此怀恨在心。”

看到女婿惨白的脸色,陈叔达皱了皱眉,心中对李昊愈发不满起来。

一个仗着一点机缘和小聪明的年轻人而已,有没有必要如此嚣张跋扈,老子当初弹劾你那也是为了天下面姓,是出于公义。

可这小子倒好,竟然伙同自己老子挟私报复到老夫女婿身上。

想到女婿,老陈不禁又感慨赵文远人品好,在水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回来却只字不提是被牵连的,为安尉自己这个丈人,甚至还主动将责任揽到身上。

如此好的女婿,可千万不能让他在李家父子手中被毁了,自己说什么也得把他救出来。

“文远,老夫知道你受了委屈,你放心,老夫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还你一个清白,让李家父子付出代价。”

赵文远眼中闪过一抹感动,拜服于地道:“谢过丈人,小婿铭感五内。”说完,还不忘拉自己老婆一把。

老陈的女儿亦连忙附和:“女儿谢过父亲。”

“好了,文远今日身体不舒服,你先扶他回去休息吧,明日请上几天假,待为夫好好安排一下就将他调回去。”

离开主宅,老陈的女儿陈淑娴立刻换了一副脸孔,得意的笑着对赵文远说道:“夫君,妾身刚刚演的如何?”

赵文远伸手揽住老婆的腰肢,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轻佻的说道:“还不错,若是哭的再悲切一切就更好了。”

“死鬼,还有外人看着呢。”陈淑娴将赵文远的手打掉,眼神有些飘忽。

“怕什么,谁还敢乱嚼舌头不成。”赵文远说着,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脚下亦加快了速度,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没错,赵文远就是入赘的女婿,不过因为活儿比较好,深得陈淑娴欢心,所以在陈家的地位还算不错。

至于陈叔达那里,有老陈的闺女帮衬着,赵文远同样也混的是风声水起。

回到属于两人的院落,赵文远迫不及待的将陈淑娴丢在床上,一个虎扑冲上去。

陈淑娴娇笑一声,发出欲拒还迎的娇嗔:“夫君,你日间才受过伤……。”

“怕什么,为夫身体壮的很。再说刚刚你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惹人爱怜,要不你再哭几声,让为夫……嘿嘿。”

“死相……。”

噼噼啪啪……。

云雨过后,房间中恢复安静,好一会儿,陈淑娴声音响起:“夫君,父亲年龄大了,你可有想过,假以时日父亲百年之后,小弟继承家业,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中除了赵文远突然变的沉重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了其它声音。

隔了好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希望丈人……能活的久一些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不是早晚的事?”

赵文远正在勇攀高峰的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那你的意思呢?”

‘啪’赵文远的手被陈淑娴抓起丢在一边:“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亏你还是个男人,你的雄心壮志都去了哪里。”

赵文远当然明白,可是他不准备亲自动手。

重新将女人揽入怀中:“淑娴你误了,并非是为夫不敢,而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哦?这么说你有办法?”

“办法多的事,借刀杀人,釜底抽薪什么都好,可问题是老头子眼下身子骨还硬朗,动了舅子,怕是他老人家会追查到底。”

夫妻二人盘算了半个晚上,然后各自睡去。

万籁俱寂的长安城,谁也不曾想到,一幕姐弟相残的大戏正在一点点上演。

……

……

忙碌了一天的李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定更天了,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朦胧间觉得房中似乎有人。

自打从突厥回来之后,李昊就把兰铃那丫头许给了铁柱,同时也没有再找其它的贴身丫鬟,正常情况下房间中自然不可能有人。

“谁?!”李昊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呵呵,半年没见,李侍读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嘛。”一个女人的声音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烛光燃起,露出金胜曼俏丽的容颜。

看清来人,李昊以手抚额:“我艹,我说公主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这二半夜的,你在屋里就不能点个灯么。”

金胜曼举着烛台来到李昊身边:“怎么,李侍读也有怕的时候?”

“废话,黑灯瞎火的我知道你是人是鬼。”李昊老大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盯着金胜曼看了一会儿道:“怎么,帐房先生当够了?又想当侍女?”

金胜曼:“……”

第二零八章 ?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房间里所有烛火全部被点燃,金胜曼与李昊相对而坐,手中端着晶莹剔透的玻璃环,双眼盯着里面翠绿的茶叶:“这些都是你鼓捣出来的吧?”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李昊抱着杯子吸溜一口茶水,想了想说道:“你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

“好啊,杯子我要一百个。”金胜曼说完便盯着李昊,打算从他脸上看到肉疼的表情。

不想李昊竟然想都没想,直接点头:“可以。”

“可以?你听清楚,我要一百个这样的杯子。”

“对啊,我说可以。”李昊摊开手:“好歹你也是公主,开口要几个破杯子,难道我还能说不行么?”

破杯子……。

金胜曼向前伏低身子,紧盯着李昊:“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昊目光瞄向面前的对a半晌无语,人都说胸大无脑,这丫头连胸都没有,怎么还是一样的无脑呢。

金胜曼被看的俏脸飞红,狠狠一瞪李昊:“混蛋,你往哪儿看呢。”

不看就不看,稀罕么,圣斗士里的叹息之墙都比你有料。

李昊收回目光,啧了一声:“啧,这么说吧,这杯子呢其实不怎么值钱,一百个加在一起成本也用不了一百文,你该不会觉得我会为了一百文费尽心机的搞什么阴谋吧。”

“一,一百文?”与心里价位的巨大差别记金胜曼有些失神。

在她看来,自己手中的杯子一个至少也在百贯左右,可没想到,李昊竟然告诉他一百文可以买一百个,这也太不现实了。

李昊似乎没有注意到金胜曼的失态,笑着提醒她道:“一百文只是成本价,卖的话至少百文一个。”

“百文一个?百倍的利润!”

“是九十九倍。”李昊伸出九根手指,叹了口气:“你在庄子里做过帐房,应该知道我说的成本只是制造成本,后期运输什么的也都要花钱,百文一个说来我都是赔钱在卖。”

金胜曼受过良好教育,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骂人。

见金胜曼不吱声,李昊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会回来的?难道不想干帐房了?”

“亏你还好意思说帐房,本公主替你打了半年的工,你每个月却只给本公主十五贯的报酬,而且……。”说到帐房,金胜曼就一肚子气,唠唠叨叨开始数落李昊。

都说三个女人等于一百只鸭子,那么一个女人就等于三十三只。

看着金胜曼不断开合的小嘴,李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摆手打断她:“我说公主殿下,纠正你一点,庄子的帐房不是我让你去的,而是你自己主动去的。

另外,你不要忘了,你在庄子上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还有两个丫鬟、马车、车夫、护卫,这些难道都不用钱的么?庄子上的人手月奉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加在一起,再算算你的吃喝用度,每个月怎么也要一百贯了吧?”

“可是……”

“可是什么?你满长安问问,谁家帐房先生有这种待遇?你说出一个,我马上去他们家当帐房去。”李昊脸色沉了下来:“金胜曼,做人要有底限,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别让我看不起你,行了,夜了,我要休息,你可以回你的房间了。”

离开了李昊的房间,金胜曼手指绞在一起,觉得满腹委屈,可又没地方说。

李昊说的不错,她在庄子上的待遇的确不错,仆役,丫鬟,护卫,马车之类应有尽有,而且她从来没有拿过一文钱。

回头看看已经熄灯,一片漆黑的屋子,金胜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想不起来。

船匠的事情不是她不想提,而是一直没机会。

可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呢……。

眨眨眼睛,来到李昊命人替自己准备好的房间,坐到床上,望着不断跳跃的烛火。

诶?仆役、丫鬟、护卫?

如果不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庄子上的管家陈蒙为什么要替自己准备这些。

如果管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李昊岂不是早就知道?!

金胜曼突然想起自己忽略的问题是什么了。

这该死的家伙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在他的庄子上当帐房,可他偏偏不说,也不露面,只是躲在一边看自己笑话,亏自己这半年时间一直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原来,在那个混蛋眼中自己充其量算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混蛋,卑鄙,无耻,下流……”不知不觉间,自认坚强的金胜曼哭了。

……

……

次日,艳阳高照,微风拂面。

李昊伸着懒腰打开房门,第一眼便看到了顶着黑眼圈的金胜曼正坐在院中石桌边瞪着自己。

“咋了?”心中一惊,李昊连忙低头,发现自己小卖铺没开,小兄弟也没出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说怎么了,你还问我问怎么了。”金胜曼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李德謇,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你家庄子上?”

“呃……”尽管不怎么喜欢金胜曼,但看到女人哭,李昊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求助的目光看向正忙着指挥下人洒扫的兰铃。

兰铃忙的很,地上还有脚印没有扫干净。

看向铁柱。

铁柱正在观天像。

娘的,都是些不靠谱的,李昊搓着手,来到金胜曼身边:“那个……,其实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你知道的,之前我一直忙着去突厥的事情。”

金胜曼用衣袖在眼角擦了擦:“那庄子上的丫鬟、护卫是什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家帐房都是这种待遇。”

“这个……庄子上的帐房嘛,因为接触的秘密过多,所以很需要加强保护,这个你懂的。”李昊一边解释一边把陈蒙骂了个狗血淋头,老子让你派人监视这女人,你特么派护卫干啥,这不是给老子找麻烦么。

金胜曼哭的更厉害了:“这么说,你是在监视我对不对,亏我堂堂新罗公主,放下身份帮你打理帐目,你却在一边看我笑话,还要派人监视我?”

李昊无语。

这泥马怎么就解释不清了呢。

看着金胜曼越哭越厉害,李昊索性也不解释了,破罐子破摔道:“我说公主殿下,您能不能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

“呜呜呜……”

“好吧好吧,算我错了行不行?”

“呜呜呜……”

“哎呀我去,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啥事都答你成不?”

“好,这可是你说的!”金胜曼破涕为笑。

李昊:“……”

半个时辰之后,梳洗打扮之后的金胜曼再次出现在李昊面前,容光焕发,哪里还有半点哭过的样子。

李昊脸几乎抽成包子。

“我想做什么你都答应哦,这可是你说的。”金胜曼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到李昊面前。

李昊能说什么,总不能失信于一个女人:“说吧,你想干什么。”

金胜曼倒也没有让李昊多等,直言道:“停止造船,或者说停止造尖底船,那些新罗船匠都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们用生命为你的错误埋单。”

对于金胜曼奇怪的要求李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脱口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要造尖底船的?是谁告诉你的?”

金胜曼往嘴里夹了一小块腌萝卜,又喝了一口小米粥,在李昊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撇撇嘴说道:“切,你忘了,本公主是新罗人,你养在庄子上的船匠也是新罗人。”

原来如此,老子还以为身边出了什么奸细或者探子呢。

李昊咂咂嘴,从桌上拿起一颗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如果我不同意呢?你知道,只要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任何人都无法成为阻碍。”

“那我只能进宫见见大唐皇帝陛下,你知道,昨天如果不是在宫门口遇到李卫公,很可能我已经进宫见到贵国的皇帝陛下了。”金胜曼轻飘飘的说着,丝毫没把昨天被拦在宫外的事情放在心上。

李昊挠挠头:“为什么?我是说,为了几个船匠,值得你如此做么?据我所知在新罗比那些船匠还惨的人有很多,我也没见你如此关心过他们。”

金胜曼淡淡说道:“顾眼前吧,新罗太远,我现在还回不去。”

事实上,金胜曼说谎了,什么为了本国船匠之类说白了其实都是借口,她真正在乎的是不想让李昊造什么尖底船。

虽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一种美德,可人总要量力而行吧,如果不自量力那就成了不见棺才不落泪。

李昊在长安是个什么样子明眼人都知道,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等着他犯错,若他执意造什么尖底船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估计弹劾他的人会不计其数。

只是金胜曼并不想坦白这些,她只是把这些深深藏在心底,只拿属于新罗的船匠来说事。

至于会不会引起李昊和其他人的误会……管它呢。

望着固执的李昊,金胜曼心底泛起苦涩的笑容,希望他不会恨我吧。

第二零九章 ?送礼

两日后,依旧是李昊的小院。

安排完训练的事情,这两天无所事事的李昊从庄子上拿回几个特制的玻璃片,又从将作监弄来几节粗细不一的铁筒、铜环在家里摆弄着。

在他身边,金胜曼、李雪雁两个绝色大美女正在对峙。

李雪雁听说李昊回来的消息特地在家里准备了好几天,将庄子上最近的情况整理成册才过来,打算把他临走前交待的事情与他做一下交待。

可没想到,刚来就发现了金胜曼的存在,对峙也就不可逆转的发生了。

李昊对此表示自己也很无奈,索性也不管了,任由她们两个唇枪舌剑怼来怼去,自顾自低头忙自己的事情,爱咋咋地吧,谁让老子长的帅,又那么有才,还特招人稀罕呢。

冷场良久,李雪雁开口:“胜曼公主,我听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德謇的庄子上做帐房,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

金胜曼微微一笑:“不劳雪雁郡主费心,胜曼这段时间很开心,学到了很多东西。另外我想提醒一下雪雁郡主,女人总将自己当成花瓶可不好,需知男人总是喜新厌旧,花瓶若是旧了,很容易被丢弃。”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德謇,你说呢?”

“啊?”李昊茫然抬头,这尼玛炮火怎么转到老子头上了。

“德謇,你到底在忙什么,我看你忙了半天了,要不要我帮你啊。”金胜曼瞥了李雪雁一眼,声音甜的有些发腻。

这娘们儿到底要搞什么?李昊打了个哆嗦,抖掉满身的鸡皮疙瘩:“金胜曼,咱能好好说话不。”

听到李昊直呼新罗公主的名字,李雪雁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挺直了腰,漫不经心的在金胜曼胸口瞥了一眼,拿起一根摆在桌上的铁筒对李昊说道:“德謇,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先天不足的金胜曼脸瞬间垮了下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肉么,老娘多吃点东西也能长,拿起一个铜环:“德謇,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大爷的,老子招谁惹谁了!李昊欲哭无泪。

你们俩攀比就攀比好了,为啥要把老子拉进来,女人的嫉妒心就那么强么。

自作多情是一回事,但理智上李昊清楚,这两个女人未必真是看上了自己,如此针锋相对估计只是攀比心在作祟。

“你们最好不要把它们弄坏了,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李昊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分别从两女手中拿回铁铜、筒环,也不理会两人的娇嗔,两手飞快将桌上几个铁筒套在一起,变成一根可以伸缩的管子。

“啐,登徒子!”

“啐,无聊的东西,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看到李昊将手里的铁管拉长又压短,两女俏脸飞红,各自啐了一口,同时狠狠白了他一眼。

李昊无语,老子怎么就登徒子了,老子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明明是你们自己污想歪楼了好吧。

感概着这个时代女人的早熟,呃……话说后世的时候十七、八岁的小妹纸似乎也什么都懂。

从那些已经打磨好的玻璃片中挑出一片,将之放入铜环之中,然后再将铜环扣到铁筒的一端快速扭紧。

说到这里,李昊不得不感慨老冯头的厉害,如果没有他的螺纹,想要把玻璃镶嵌到筒环上面怕是要浪费不少力气。

搞定了圆筒的一端,李昊又在另一堆玻璃片中挑来挑去,然后在两女好气的目光中重复刚刚的动作,将之镶嵌到铜环里扭到铁筒上面。

两个女孩这时候也看出李昊鼓捣的东西并不如她们所想,红着脸对视一眼。

李雪雁直接开口问道:“德謇,你……到底在弄什么东西?”

“千里望。”李昊一边说,一边将铁筒‘哗啦’拉开,放到眼前。

一片模糊,完犊子,不是这两片。

叹了口气,在两女好奇的目光中将其中一头拆开,换上另外一个玻璃片,继续刚刚的动作。

凸透镜与凹透镜组合到一起就是望远镜,道理虽然简单,但根据镜片的厚度不同,两块镜片之间的距离也会发生变化。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这意思。

李昊无比怀念后世那些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工具,比如他现在如果有游标卡尺,根本不必如此麻烦的一片一片来试验,只要经过简单的计算,再用游标卡尺测量出镜片的厚度,马上就可以将望远镜组装出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二十六次试验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副可以配套使用的镜片,组装好之后,距离小院数百步之外树上停着的麻雀变的近在眼前。

“德謇,这,这千里望……真的可以看到很远的东西,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望远镜的第一个体验者李雪雁惊讶几乎合不拢嘴,手一抖差点把望远镜掉到地上。

李昊连忙伸手接住,满头冷汗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小心着点。”

“德謇,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见到李雪雁失态的表现,金胜曼顾不得刚刚排名落后,对李昊伸出纤纤素手。

“看吧,看吧,小心点别给我摔了就好。”李昊将望远镜递到金胜曼,决心等会儿一定要找根绳子栓到上面,免得让这帮一千四百年前的土鳖不小心给自己的心血给摔了。

这个时代烧制玻璃的工艺和水平与后世根本没法比,里面的杂质多的数不清,他手中的玻璃片是他从近两个月所有烧制好的玻璃中挑出来,在经过长达数日的打磨之后仅余几十片可以勉强使用的。

可就算这样,里面依旧有几片存在气泡,透光度也不怎么好,看东西模模糊糊,连后世那种给小孩子玩的望远镜都比不上。

但就算如此,依旧让李雪雁与金胜曼玩的不亦乐乎,你看完了我看,我看完了你看,完全顾不上在此之前两人还是敌对关系。

……

……

九九重阳,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登高远望。

大唐重农桑,九月又是收获的季节,故李二登基后,索性将这个传统的节日列为国家法定假日之一,并宣布该日普天同庆。

李昊原本打算重阳的时候去城外登山,不过在接到一份邀请之后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纥,你说太子打算办一场自行车比赛?我没听错吧?”

“正是。”纥干承基无奈点头,他已经彻底放弃纠正李昊对自己名字的误解了。

李昊眨巴着眼睛,挠挠头:“这家伙脑子挺好使的嘛,连我都没想到这么好玩的活动。”

纥干承基不着痕迹撇撇嘴,没接李昊的话头,你怕不是对自己的名声有什么误会,也不想想,你来组织这活动,会不会有人参加。

送走纥干承基,李昊看向一直在跟自己怄气的金胜曼:“喂,别说我不照顾你,明天带你去宫里看热闹。”

“不去。”金胜曼抬头白了李昊一眼,重新把注意力投入桌上帐薄上。

站好最后一班岗,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帐房之前,新罗公主帐房的工作还不能丢下。

“别那么不给面子嘛。”来到金胜曼身边,李昊将帐薄合上:“走了,买衣服去,总穿兰铃的衣服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侍女呢。”

“李德謇,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很无耻?”看着李昊大义凛然,一副老子够意思吧的表情,金胜曼头疼的道。

李昊不以为耻的点点头:“还真有不少人说过这话,不过脸皮厚吃个够嘛,我说你到底要不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金胜曼把笔一丢,起身说道:“你最好多带点钱,本公主可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叫上铁柱、兰铃这对没事就到处撒狗粮的狗男女,备好马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李昊看到自家老头与老娘带着管家老陈从家里出来,老陈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造型精美的盒子。

“娘,你们这是干啥去?”打着招呼,顺带把手伸向老陈怀里的盒子。

‘啪’手被红拂打到一边,老娘眼一瞪:“你这熊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这是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准备的礼物,碰坏了咋办。”

李昊揉着被打疼的手,呲牙咧嘴道:“礼物?娘,皇宫里面啥没有,咱家这点东西就别献丑了吧。”

“你懂什么。”李靖看着外面的马车,神情不悦呵斥了一句。

老李头儿很纠结,也很矛盾,堂堂新罗公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自己家,而且还跟儿子出双入对,李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话说回来,那是新罗公主啊,没名没份的住在自己家,万一有人弹劾自己勾结异族可咋办?

“我咋就不懂。”李昊最不喜欢被李靖训斥,当下反驳道:“爹,不是我说您啊,就您手里那点东西就没一样值钱的,送到宫里搞不好再落个欺君之罪,咱家可就完犊子了。”

“放屁,你小子不给老子添堵难受是吧。”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吵个没完。”红拂拉了李靖一把,瞟了一眼外面的马车,打了个还有外人在的眼色,然后对李昊说道:“谁说咱家没有好东西,那玻璃环娘看着就挺不错,等会拿进宫里,让皇后娘娘也开开眼。”

第二一零章 ?传家宝

啥?李昊当时冷汗就下来了,指着老陈手里的盒子:“娘,你说那里面是玻璃环?”

“对啊。”红拂笑的很开心:“那杯子漂亮的紧,爹说宫里都没有,娘就想着……哎,哎你这孩子拉我干什么。”

话说了一半的红拂被李昊急吼吼拉到一边,正打算批评他几句,却听李昊说道:“我的个亲娘啊,您和我爹到底要闹哪样!那破杯子一百文一个,还是零卖的价钱,您和我爹也好意思往宫里送?”

红拂皱着眉头,看看小心翼翼抱着盒子的老陈,又看看儿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半晌方道:“你是说……那杯子不值钱?”

李昊苦笑:“当然不值钱,就是些破石头烧出来的,我这几天正在囤货,打算过了重阳就拿出来卖,零售一百文一个,批发个。”

吧唧吧唧,红拂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熊孩子怎地不早说,你爹都把牛吹出去了,你……,你说,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跟我有啥关系,以我的性格这要是好东西早送宫里显摆去了,还能轮到我爹?”李昊郁闷的挠着后脑,悄声嘀咕道。

红拂顾不上与李昊计较,急急忙忙来到李靖身边:“夫君,妾身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别着急啊。”

“怎么了?那臭小子跟你说什么了?”李靖见老婆脸色难看,哪还能不明白是李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是。”红拂摇摇头,指了指老陈怀里抱着的盒子:“夫君,刚刚儿子说了,那里面的杯子不值钱,市场价一百文一个。”

“一百贯?是不是太贵了些?要真是……?”先入为主的念头下,李靖并没有听清楚红拂说的是什么,说到一半才回过味儿来,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等等,你说多少钱一个?”

“德謇说……一百文。”红拂也很为难,可又不能不告诉李靖,这万一要是真的送到宫里,结果被人知道这东西价值一百文,李家的日子可真就不用过了。

李靖听完一呆,整个人如遭雷击。

牛他已经吹出去了,眼下宫里宫外都在等着看李家宝物呢,结果家里那小兔崽子说这东西其实不值钱,这不是坑爹么,你让老子拿什么去炫耀。

看着老头子面色惨白,老娘花容失色,李昊也觉得事情有些大条,急忙忙来到二老身边:“爹,娘,您二老该不会把杯子的事说出去了吧?”

“你这逆子……”李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的浑身直哆嗦:“你,你为何不早说此物不值钱。”

李昊叫起撞天屈:“这东西不值钱我跟您说什么啊!再说您老也没跟我说要拿它送人。”

红拂眼瞅着李靖瞪起眼睛有动手的意思,连忙将他拦下:“哎呀,我说你们两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一会儿进宫拿些什么吧。”

拿什么进宫?李昊眨眨眼睛,叹了口气:“唉,我说您二老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么,这多亏是我发现的早,要不然……。”

李靖,红拂:“……”

我们不让你省心?反天了你还,这是人说的话么!

李靖刚想骂人,却见李昊扣扣搜搜从怀里摸出一个三寸长短,黑漆漆的物事,肉疼的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往他手里一拍:“拿去吧,大唐独一份的宝贝,本来我还打算留着当传家宝来着。”

看着手里黑漆漆的铁管子,李靖满头黑线,这破烂丢在大街上都没人捡好么,还传家宝?我李家穷疯了还是怎么着,竟然要靠这东西当传家宝。

最后还是红拂比较有耐心,从老头子手里拿过‘传家宝’对李昊问道:“德謇,这是什么?”

李昊淡淡说道:“千里望,拉开放到眼前,可以看到数里之外的东西。”

李靖想都没想,嗤之以鼻道:“胡说八道,就这么个破管子,看到数里之外的东西,要真是这样,你……。”

话未说完,便觉得身边的红拂一下劲的在拉自己:“夫,夫君,真,真的可以看到,妾身看到皇宫的檐角了,那上面还落着两只家雀。”

怎么回事,儿子疯,老婆也疯?

一根破管子,能看到皇宫的檐角,还能看到上面落着家雀?说故事呢!

李靖本不相信这些,但架不住红拂抓着已经拉开的铁管一个劲的往他眼睛前面戳。

为了不被老婆把眼珠戳瞎,李靖耐着性子接过所谓的千里望,放在眼前,顺着红拂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可不打紧,几乎是在瞬间,李靖就呆住了。

只见原本只能在院子里模糊看到一点影子的皇宫檐角如同近在眼前,檐角上两只跳来跳去的小鸟虽然有些模糊,但看其动作可以断定,必是家雀无疑。

放下所谓的千里望,李靖嘴角抽搐,传家宝,这尼玛真的是传家宝啊。

作为一个打老了仗的将军,没人比李靖更清楚能够在数里之外发现敌情是什么概念,李家如果有这东西,完全可以做到在战场上‘料敌先机’。

‘啪’,一个大脖溜子抽在李昊后脖子上,老头子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的握着手里的千里望:“你这逆子,如此重要的东西你竟然随意揣在怀里,你想气死老夫不成!来人,速速将此物收起,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重要?随意?提头来见?李昊被抽的脑子直懵:“不是,爹,是不是有些过了?这东西……”

李靖一瞪眼:“什么这东西,这是宝贝,传家宝!你以后要是再敢拿这东西出来,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李昊心底发出一声哀嚎,牛·逼又吹爆了。

想想一千多年以后,第好几十代子孙带着无比虔诚的心,招集了无数社会名流,新闻记者,当着全世界的面打开一只木盒,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目瞪口呆的发现里面竟然是烂大街的望远镜……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改名换姓。

第二一一章 ?手快有,手慢无的老程

“你那是什么表情。”看着李昊脸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诡异表情,李靖就气不打一处来。

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你搞不清楚么?

李昊将望远镜抢回来,重新塞到李靖手里:“爹,不是我说你,咱眼界能放宽点不,传家宝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您咋还就当真了。这破东西就是四根铁管加上两块玻璃片,除了加工起来麻烦点,不比两个杯子加起来的成本贵多少,真当成传家宝,估计您孙子得念叨您一辈子。”

“屁话,他敢,老夫抽不死他。”李靖咕哝了一句,把望远镜往怀里一揣,带着老婆出门而去。

至于管家老陈,该干啥干啥去好了。

马车里,红拂与李靖相对而坐,见他一脸肉疼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夫君,那千里望真是个宝贝?”

李靖点头:“对于兵家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宝物,但对于其它人来说,一文不值。”

“那……,待会儿真要送给陛下?”红拂有些心疼了。

“还能怎么办,谁让老夫多了句嘴呢。”李靖幽幽叹了口气道:“那臭小子也是,杯子不值钱也不早说,搞成现在这样,太被动了。”

车声粼粼,不多时已经穿坊而出,转了个弯前面不远便是皇城。

大概两刻钟左右,李靖已经怀着‘传家宝’来到位于丽正殿之后的天光殿。

大殿之中人声鼎沸,老货们打着哈哈,斛光交错,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喝的正哈皮。

李二高高在上,正与长孙无忌言谈甚欢,见李靖进来,打着哈哈道:“药师,今日却是来的晚了,来来来,罚酒。”

“陛下恕罪,臣因家中俗务缠身,故而来的晚了。”李靖道了声歉,接过小太监送上来的酒,‘哐哐哐’干了三杯。

“李药师,宝物呢,前几天你可是将你家宝物说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这次该拿出来了吧。”下面老货中有人叫道。

李二是个大度的君主,私宴之上无君臣大小之分,只要不喊打倒李二,百无禁忌。

眼见‘传家宝’就要保不住了,李靖心情自然不会太好,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哼了一声:“哼,宝物就在老夫怀中,老夫想什么时候拿出来就什么时候拿出来。”

“要我说啊,你这老货就是在吹牛。”人群中又有人以酒遮脸大声嚷嚷起来。

“吹牛?”刚刚连饮三杯的李靖也有点上头,伸手入怀掏出望远镜往桌上一放:“宝物就在这里,尔等若是不服,无论何人只要能够叫出它的名字,老夫双手奉上。”

众人齐齐伸长了脖子,但见李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根三寸来长,三指粗细,两头隐隐有些发光的物事。

刘弘基抓起望远镜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放了回去:“嘁,我当什么宝贝,原来就是根铁管子。李靖,你这老货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又或者拿错了东西?”

“是么?那你倒是说说它叫什么。”李靖翻了个白眼。

刘弘基撇嘴道:“一根破铁管而已,谁知道你这老家伙能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胡吹什么大气。”李靖不屑的抓起桌上望远镜,也不管身周众人起哄,对李二说道:“陛下,此宝名为千里望,乃举世无双之物,今日愿献与陛下……。”

李二有些懵,望着被李靖托在手上,造型简陋,丑了吧唧的铁管,眼角狂抽。

这老家伙该不是真疯了吧,连朕的玩笑都敢开。

若是没有其它人在,朕倒是可以配合你一下,权当你是真的献了个宝贝,可眼下,大殿上百来双眼睛在那里看着呢,朕总不能被你当成傻子来耍吧。

刚想说什么,一个黑大汉窜了出来,自李靖手上将铁管拿了起来,摆弄了一会儿随手那么一拉,顿时原本只有三寸长的管子变成了一尺余长。

黑大汉被吓了一跳,拿着铁管又摆弄一会儿,拉着李靖问道:“李老倌儿,这东西咋用?”

李靖没好气道:“把细的一头放到眼前,向远处望便可。”

“哦?”黑大汉依言而为,片刻之后,默不作声将手中一尺长的铁管重新按回三寸长短,随手往自己怀里一塞:“什么破玩意儿,就这还好意思说是宝物?”

李靖:“……”

破玩意儿你收那么快干什么?

李二:“……”

那东西明明是献给朕的,你丫怎么给收起来了?

“程知节。”李二眼睛一鼓,在那黑大汉回去之前将其叫住。

“啊?”程咬金回过头:“陛下,有事儿啊?”

“拿来。”李二把手一伸。

“啥?”

“千里望。”亏得李二还记得李靖说的名字。

程咬金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啥是千里望?”

啥是千里望?你这老匹夫还有脸问!

李二黑着脸道:“程知节,那是李靖献给朕的。”

程咬金见赖不下去,眨眨眼睛道:“呃……,陛下,那东西丑的很,放在宫里也忒难看了些,再说您不是不要么。”

我啥时候说不要了?!

李二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李靖并不是那种肆意胡为的人,能让他说成是宝物的东西那就一定是,就算样子丑了点,那也是宝物。

另外,如果那个什么千里望真的不值钱,程咬金这种见了好处狗粑粑都能咬一口的家伙又怎么可能直接收在怀里。

李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恨恨道:“朕何时说过不要的话。”

程咬金道:“陛下刚刚您还一脸嫌弃呢,那不就是不要的意思么,这么多人看着,您可不能不认帐啊。再说了,这东西放您那儿也没用啊,不如就赏给俺了吧!”

李二无语。

下面有人看不过去,大喝道:“程老匹夫,你怎可以此无礼。”

“滚蛋,有你什么事儿,陛下都说了私宴无君臣大小。”程咬金大眼珠子一翻,把望远镜拿出来放在手里掂着,嘿嘿怪笑道:“这好东西嘛,自然是手快有,有慢无,先下手为强,手下手遭殃。再说俺老程可不相信李靖手里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大不了以后让他弄个更好看的献给陛下好了。”

第二一二章 送给皇后的礼物(上)

程咬金的无耻众人不是第一次见了,大过节的,李二也不想多说什么,索性也就不再理他。

倒是几个喝多了的老鬼看不过去,与老程打了几句嘴炮。

老程得了‘宝物’心情大好,也不搭理那几个家伙,拉着李靖来到桌边:“药师兄……。”

李靖冷冰冰道:“别,我李靖承担不起。”

“亲家公别生气嘛。”程咬金顺水推舟改了称呼,拍拍怀里的望远镜:“这东西先借俺玩儿几天,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是不是。至少落到俺老程手里,你还能拿回去,献给陛下那可就成真成别人的了。”

李靖无语。

这尼玛也太不要脸了。

谁是你亲家公?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子跟你关系很好么?

“程知节,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这样胡乱称呼,我家德謇的名声还要不要?”

程咬金鄙夷道:“得了吧,亲家公,你家那小子还有名声?出去打听打听,长安第一祸害李德謇的名声只怕能止小儿夜啼。”

李靖脸黑如锅底,冷笑一声:“程知节,别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据老夫所知,你的名声似乎也不比我家德謇好到哪里去。”

“李靖,听你这意思还想当俺老程的长辈咋地。”

“老夫稀罕么?老夫要是有你这样的小辈,一早就掐死了。”

“老夫欺人太甚,来来来,俺老程就坐在这里,你掐一个看看。”

“掐你脏了老夫的手。”

“废话少说,可敢去外面与俺老程一决生死。”

三言两语间,老程便与李靖对喷起来,四周老货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乐呵呵蹲在一边看笑话,甚至还有些人大声叫好,过份一点的直接去外面找那些禁军取兵器去了。

朝堂上近百分之五十都有山贼土匪的底子,自然不会有太高的素质,只要没闹的到不可开交的程度,李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热闹了。

再说就算程咬金和李靖不打起来,等会儿喝多了,其它人还是会打起来,制止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皇宫之外,东市。

李昊痛苦的发现带着金胜曼出来逛街是自己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望着前面逛了一个时辰依旧兴致勃勃的新罗公主,无奈的叫道:“我说帐房先生,已经中午了,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成不?”

前面金胜曼回过头:“怎么,这就不行了?亏你还是个男人。”

老子怎么就不行了?不服的话找个地方试试呗!

李昊被气的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向前。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又是一家首饰店,金胜曼兴奋的用手一指:“德謇,快看,又一家。”

“已经第六家了,我说,你又不买东西……哎,哎你别拉我啊!”还没等李昊把话说完,金胜曼已经拉着他一头扎了进去。

还没等他站稳,眼前一片刀光,一个声音喝道:“站住,闲杂人等退开!”

李昊吓了一跳,初时还以为进了白虎节堂呢,四周打量一圈发现,是一家首饰店没错。

可为毛首饰店里会有四个禁军?中间坐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太监又是什么鬼?

惊魂未定的金胜曼已经躲到李昊身后去了,刚刚那一刀差点直接让她身首分离,吓的她小脸煞白。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抄家呢?”打量清楚了四周的环境,李昊皱眉问道。

房间中坐着的太监谱不小,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神情倨傲自报门户道:“咱家姓常,今日来这里替贵人选些首饰,你们……”话说了一半,他的目光便停在了李昊腰间的玉佩上面,头上冷汗嗖的一下就下来了。

哆哆嗦嗦站起来,摆手挥退四个禁军以及身边的店掌柜,低声下气的赔笑道:“阁下可是李……李侍读?咱家是太子殿下身边新调来的太监,您叫我小常子就行。”

小肠子?这尼玛是什么鬼名字!

李昊并不意外那太监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毕竟‘真香牌’就在腰间挂着,宫里少有不识之人:“嗯,你好小肠子,你可以叫我大腰子。”

小肠子,大腰子,这尼玛绝配啊!

四个禁军听完差点笑出声来。

小常子却是尴尬一笑,抱了抱拳道:“李侍读说笑了,小常子不敢。”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你是太子的太监,不在宫里陪着太子,跑这儿干嘛来了。”

小常子笑着答道:“回李侍读,明天这不就是重阳节了么,殿下想送娘娘一件礼物,故而派小的出来挑选。”

李昊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常子虽然是李承乾的贴身太监身份不凡,可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不敢有半点马虎。

“原来是这样。”李昊心中了然,扫了一眼四个还待在一边的禁军,心中有些腻味,便对小常子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挑吧,我走了。”

小常子一愣:“李侍读,您不选首饰了?”

“我去别家。”李昊转身带着金胜曼往外走,临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回头道:“提醒你一句,别摆那么大架子,我这人好说话可以替你瞒着,但若是被御史看到,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无所谓,牵连了太子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森然的语气让小常子打了个激灵,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宫里传说这位李侍读杀人不眨眼的故事,连忙答道:“是,小常子明白,李侍读放心,小常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李昊嗯了一声,走出店门。

他眼下与李承乾可谓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任何败坏李承乾名声的事情都不想看到。

等离开那家店,金胜曼拍了拍平板胸,长出一口气道:“刚刚吓死我了,你不知道,那一刀离开我鼻子就差那么一点。”说完,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

李昊道:“早跟你说了,不要乐极生悲,你就是不听,这次算给你一个教训。”

金胜曼撇撇嘴:“哼,是啊,你李侍读好大的威风,一声不吭就能吓的太子身边的人浑声冒冷汗,不过,我堂堂新罗公主,可不是大唐官员,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第二一三章 ?我祖传的龟甲啊……

“我说金胜曼,你故意找茬是吧?”李昊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小小新罗公主而已,你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想法?又或者说,你觉得自己的价值是什么,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跟你直接翻脸的?”

“你……”金胜曼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李德謇,你属狗的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杀人不过头点地,见金胜曼已经怂了,不再与自己呛声,李昊耸耸肩向前走去:“走吧。”

不多时,两人身影消失于东市拥挤的人群之中,又过了片刻,铁柱那高大的背影亦消失于一处转角,倚在首饰店门口的年轻太监小常子这才收回目光,咧了咧嘴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呼,吓死我了,这小祖宗怎么会发现在这里。”

四个禁军想到刚刚点差把太子侍读的女伴给剁了,个个都是一脸的后怕,对视几眼来到常公公身边:“常公公,回去之后还望替我们兄弟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说话间,几块散碎的铁锭不着痕迹的塞了过去。

“好说,好说,都是替殿下办事嘛……。”感觉着手中碎银的份量,常公公说着说着脸色就一变,急声道:“快,咱们快点追上去。”

追上去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

四个禁军满头雾水,奈何常公公已经加快脚步向着李昊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他们也只能跟着。

常公公是最近才被分配到李承乾身边的,地位的提高让他有些飘,做起事来失了分寸,直到拿起禁军兄弟递上来的孝敬,这才想起,机会难得必须与李昊这个太子身边最信任的家伙打好关系。

东市虽然与西市大小规模基本一样,但两个地方区别却很大,有点类似于后世自贸区与小商品城。

偌大东市很少见到沿街叫卖的小贩之类,街道两旁尽是栉比相邻的店铺,首饰店,绸缎庄,瓷器店,熏香铺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李昊漫不经心的逛着,时不时会在某个地方驻足观望片刻,然后再继续前行。

金胜曼似乎在赌气,从打上一个首饰店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逛街的兴致,苦大仇深的跟在李昊身后,话也不说一句,委屈的像个小媳妇。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李昊带她出来就是搂草打兔子,什么买衣服首饰都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好吧,自己也不知道。

你说他想买东西吧,逛了这么半天也没见他主动走进哪家店铺,可说他不买东西吧,他又会时不时在某家店门前站上那么一会儿。

“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嘛。”嘀咕了一句,金胜曼终是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喂,李德謇,你到底想要买什么,难道买东西还要看风水啊。”

“风水?这你都懂?”李昊有些诧异。

金胜曼翻了个白眼:“要看风水你应该去太史局,我听说里面有个叫李淳风的精通风水。”

说到李淳风,新罗公主一下又来了兴致,拉着李昊说道:“对了,你能不能带我见见他,我听说此人是个道士,有通晓阴阳之能。”

“胡说八道,李淳风通晓个屁的阴阳。”李昊正盯着一座二层的小楼仔细观看,闻言反驳道:“他就是个搞科研的,你要是想学学历法、天文方面的东西找他倒还可以,通晓阴阳的话,我劝你最好去找袁天罡或者袁守诚,那两骗子保证能让你满意。”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歹你也是个世子,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

“老子就这样,看不惯回你的新罗去。”李昊迈步走向面前不远处的小楼,将金胜曼丢在原地,气得她狠狠一脚跺在地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昊并没有注意到,他在说骗子的时候,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正站在身后。

中年道士原本只是路过,听到金胜曼提起李淳风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待听得李昊说袁天罡是个骗子的时候,顿时气的义愤填膺,追在他与金胜曼身后便进了那间小楼:“前面的小兄弟,还请留步。”

诶?李昊扭头,发现是一个道士:“你叫我?”

“不错。”

李昊打量了那道士几眼,发现不认识:“你谁啊?”

道士傲然道:“贫道正是小兄弟口中的骗子……袁天罡。”

咦,好尴尬!

李昊舔了舔嘴唇,这尼玛也太巧了吧,这还真是尴尬他妈有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金胜曼美目流转,看看面皮不断抽动的李昊,又看看怒气冲冲的道士,想笑又不敢笑憋的面色通红。

“那个……袁道长是吧?我觉得咱们之间似乎有点误会,这天下同名同姓之人很多,我说的袁天罡其实跟你没啥关系。”

道士冷冷一笑:“贫道叔父袁守诚。”

得,这还有啥说的。

一个名字可以说巧合,两个名字都对上,那可就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

李昊眨巴眨巴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你说我是骗子,然后问我想怎样。

袁天罡自认算无遗漏,如何忍得了骗子这一称呼,当下沉着脸道:“道歉。”

“好啊。”李昊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十分真诚的道:“刚刚是我信口胡说,还望袁道长见谅,不要放在心上,李德謇在此给道长赔礼了。”说完之后还对袁天罡施了一礼。

这尼玛也太不要脸了吧!袁天罡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他看来,李昊穿着打扮分明不是普通人,自己如此打脸的行为必然惹其反感,只要对方言语稍微激烈一些,自己就可以小露一手将其震慑,使其感激涕零,懊悔万分,待其苦苦哀求自己原谅之时,再飘然远去,留下一桩神仙弟子教训恶少的美谈。

然而,天不从人愿,如此好的一出戏,对方直接怂了,没有再狡辩不说,反正认认真真的向自己道了歉。如此一来,反倒是衬托的自己气量狭小,胡搅蛮缠,而对方却成了谦谦君子,有错就改的典范。

这尼玛是个什么套路,明明老子才是正义的一方好吧。

好在袁天罡也不是善茬,电光石火间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微微一笑道:“小兄弟知错能改颇有魏晋君子之风,贫道不才,愿为小兄弟卜上一卦以做回礼,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好啊,能得道长指点,实为幸事。”李昊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这可是袁天罡啊,占卜界的大佬,就算将来自己回不去后世,把这段历史记下来,千把百年之后那些孙子们也有地方吹牛逼不是。

商议已定,由铁柱主面向店家借了桌子,袁天罡与李昊相对而坐,四下里不少刚刚看热闹的家伙也都围了上来。

金胜曼美目盼兮,望着袁天罡若有所思,隐隐有些期待。

骗子也好,真神也罢,天下道士何其多,能被李昊直接点名的,怎么也得有点本事。

双方坐好,袁天罡先是盯着李昊打量了一会儿,又让他伸出手,在他两手与小臂手摸了摸,不知不觉间,老袁的眉头皱了起来。

天机蒙昧,无过去未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面前少年人明明就坐在那里,可是自己的摸骨之法竟然完全无法看出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甚至说连此人的过去都模糊不清。

要知道,老袁并不是一般的道士,摸骨看相之法虽不能说百分百的准确无误,但至少也有百分之八十的准确率。

想当初,他替杜淹、王珪、韦挺摸骨看相,预言三人命运多舛,但未来贵不可言,事实证明,三人果然后来都官至三品。

可如此奇术用到李昊身上,却没有半点反应,这不得不让老袁额头冒汗。

四周围观众人见他半晌不语,纷纷开始窃窃私语,言谈间多有嘲笑之意,李昊则是面带微笑,一个字都没说。

可越是这样老袁就越是下不来台,眼瞅着招牌就要砸了,不得已之下,袁天罡伸手入怀掏出一副龟甲,几枚铜钱,笑着说道:“小兄弟莫急,待贫道以文王之法占上一卦。”

“道长请!”李昊比了请的手势。

不管是摸骨也好,扶乩占卜也罢,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毕竟历史记载,李承乾那货只能熬到贞观十七年,这眼瞅着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李昊不得不为自己以后做打算。

“哗啦”,几枚铜钱被丢入龟甲之中,袁天罡双眼微闭,眼观鼻,鼻观心,两手抓住龟甲上下那么一摇。

‘咔嚓’一声脆响。

袁天罡一愣神的功夫,两手又摇了那么一下。

这一摇可不打紧,只听‘嘭’的一声响,老袁手上一轻,整个龟甲直接碎成数十块,连同里面的铜钱散落的到处都是。

目瞪口呆中,袁天罡哀嚎一声:“我……,我……,我祖传的龟甲啊……,这,这让贫道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第二一四章 顶针

炸,炸了?老子该不会是要火吧?

看着一脸肉疼,面色不善的袁天罡,李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是对方硬拉着要给自己算命的,可说到底自己也没反对不是。

而且看他刚刚拿出来那个龟甲外面都带着包浆,显然是时常把玩之物。

想了想,也不管周围的议论块,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袁天罡说道:“袁道长,不好意思啊。那个……,我会赔的。”

“赔?”袁天罡虎目含泪。

李昊连忙点头,叫来铁柱嘱咐道:“柱子,你马上去买俩王八来,记住,挑大个儿的买啊。”

“好嘞。”铁柱鄙夷的看了袁天罡一眼,颇有一种便宜你了的感觉。

袁天罡是欲哭无泪啊,那特么是龟甲,不是王八壳子,再说老子手里那东西已经传承几百上千年了,不说历史意义,单就无数先人留在上面的意念来说,也不是随随便便杀俩王八弄个壳子就能代替的。

最关键的是……,老子差那俩王八钱么!

思来想去,袁天罡无力的摇摇头:“算了,李小兄弟,这……这都是贫道学艺不精,与你无关,龟甲……不用你赔了。”

“这怎么好意思!”李昊搓搓手,一副暴发户的嘴脸道:“要不您开个价,在下如数奉上如何?放心,我家有钱,不差你这一星半点。”

“不用,不用了。”袁天罡踉踉跄跄起身走向门口,钱他是没脸要的,若是要了骗子的名声怕是甩不掉了。

另外,让袁天罡想不通的是,这少年到底命要硬到什么程度,竟然能使自己寄托了无数先人意念的龟甲炸开,人都说天机难测,可尼玛难测到测都不让测算怎么回事。

想不通,想不通啊,袁天罡决定去找自己的叔父袁守诚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老袁走了,李昊远远看着他萧索的背影离开,心里挺不是滋味。

金胜曼若有所失的低着着,虽然袁天罡开始的时候表现挺牛·逼的,但事实证明,李昊说的没错,这老道似乎真是个骗子。

店掌柜见没热闹看来,赔笑来到李昊身边,从刚刚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李侍读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李昊摆摆手,也没跟那店掌柜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打算将你这里盘下来,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掌柜本以为李昊是来买东西的,此时听他要盘店,露出为难的表情:“李侍读,小店是祖产……。”

“掌柜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这店怕是已经赔的要当裤子了吧。”李昊指了指四周:“别急着否认,我已经进店半天了,连一个顾客都没见进来。另外,看看你柜台上的灰尘,若是长期没有生意,何以至此。”

“这……”掌柜惨然一笑:“李侍读目光如矩,不瞒您说,小店的确是开不下去了。可……可这店却是我家祖上留下唯一的祖产,实在是不能卖啊。”

李昊一笑:“祖上?据我所知,长安城自从兴建开始,到目前还不足三十年,你这祖产是不是太早了些?”

掌柜一滞,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金胜曼走过来说道:“李德謇,你是来盘店的?”

“要不然呢。”李昊瞥了金胜曼一眼。

金胜曼咬了咬下唇:“你不是说……。”

“两不耽误嘛。”

金胜曼虽然长的漂亮,但李昊却不是惯别人毛病的性格,也没有当舔狗的习惯,没必要事事都围着她转。

看向店掌柜,李昊继续说道:“你这间店位置不错,不过经营的东西却有些过时了,继续坚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盘给我,我可以把你店里的东西按原价给你,房子我也不给你压价,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你看如何。”

“这……”店掌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李侍读有诚意,小老儿可以答应把店盘给你,可是这价格……。”

“两千贯,前面的小楼外加后面的庭院。”

“成交!”

两千贯啊,这可不是小数目,按照店掌柜的想法,能卖出一千贯就已经很不多了,李昊给他开出两千贯的价格,那可是的样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

“那就签契约吧,这几天你把东西收拾一下,等过了重阳,我派人来接手。”

简单,直接,看的金胜曼啧舌不已,离开店铺之后,追上李昊问道:“你花如此大的价钱盘下这间店要做什么?”

“当然是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顺便做点小生意。”李昊感慨着说道:“我已经成年啦,不能在家里继续当啃老族了,虽然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啃老族?那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呢,我要从家里搬出来。”

随着生意越来越大,涉足的行业越来越多,李昊在家里住的是越来越不方便,于是乎他便产生了在外面买上一处产业,从家里搬出来的想法。

这样一来,首先不用什么事情都需要向老头子和老娘汇报,二来自己鼓捣一些东西也不愁被老头子数落。

金胜曼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我看你是准备让我离开吧,这里后面只有一进院子,根本住不了太多人。”

李昊耸了耸肩:“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想赶你走。”

一路聊着,一路逛着,其间给金胜曼买了两套衣裙,一根金钗。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李昊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面前:“李,李侍读,咱,咱家终于找到您了。”

看着舌头都快要吐出来的常公公,李昊道:“小肠子?你找我干什么?”

“不瞒李侍读,咱家是想求您帮个忙。”常公公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在李昊不解的目光中忐忑道:“您知道咱是出来帮殿下给皇后娘娘买礼物的,可咱挑来挑去怎么也挑不到中意的,您是殿下好友,又是顶顶聪明的人,不知能不能……能不能指点一二。”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我说常公公,你就这么相信我?”

常公公连连点头:“咱是太子殿下的人,您又是殿下的朋友,咱不相信您还能相信谁。”

李昊想了想道:“那行吧,你跟我来,我给你指条明路。”

带上常公公和四个禁军护卫,李昊兜兜转转下来到一处挂着长安第一锤的铁匠铺,进去转了一圈,大概两刻钟左右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黄铜指环,丢给常公公道:“行了,拿走吧。”

“这,这是什么?”常公公无语凝噎,将指环举在眼前:“李侍读,您,您可不要害我啊。”

“这叫顶针,当成礼物送给皇后娘娘,娘娘必然喜欢。”李昊不理哭丧着脸的常公公,交待了一句,叫上金胜曼便准备打道回府。

小小一个太监,人不大,心思不小,竟然想往老子身上泼脏水,既然这样,就别怪老子弄个坑给你跳。

金胜曼有些想不通,在马车上拉着李昊问东问西:“李迁謇,你给那太监一个指环干什么,若是那太监真把那个指环送给你们太子,估计你少不得被牵连。”

李昊目光诡异的盯着金胜曼看了一会儿,惹得她大怒:“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李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凡事不能看表面知道么,那太监若是把我的东西送去还好,若是没有送去……下半辈子就准备被配到祖陵守地宫吧。”

“哦?你怎么那么肯定?”金胜曼奇道。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听过没有?皇后娘娘一国之母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你觉得她会在乎那些金银玉器?”

“那皇后娘娘会在乎什么?”

李昊微微一笑:“心意!礼物不在轻重,而在于是否用心去准备。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一个黄毛丫头连个对像都没有,说了你也解不上去。”

“你……”金胜曼大窘,对着李昊的小腿狠狠踢了一脚:“李迁謇,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昊将腿移了一下,闪开金胜曼的一脚,撇撇嘴道:“切,狗嘴里要是能吐出象牙,老子早就发财了。”

……

……

东宫,宜秋宫。

常公公怀里揣着李昊丢给自己的黄铜指环,犹犹豫豫来到李承乾的身边:“殿下,小的回来了。”

“哦?东西可买回来了?”李承乾抬起头。

常公公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毅然将黄铜指环拿了出来:“殿下,便是此物。”

“这什么玩意儿?”李承乾接到手中,反反复复打量了一会儿,满头黑线的问道。

只见那指环大概有近一个指节宽,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一个又一个不大的凹槽,除了这些再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

常公公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说道:“李侍读说,这叫顶,顶针。”

李承乾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李迁謇?你见到他了?这是他让你拿回来的?”

“是的。”常公公苦笑道:“殿下,小的觉得李侍读是读过书的人,选东西一定比小的合适,故而求他帮忙挑的。”

“求他帮忙?他就给了你这么个破东西?你是不是没说清楚此物是要送给母后的!”

第一二五章 送给皇后的礼物(中)

李承乾是心力交瘁的,握着指环越想越不是滋味,抬手招来纥干承基:“你,把这家伙拖下去先打三十板子。”

什么?三十板子?常公公的心态瞬间崩了。

李德謇不是太子殿下最好的朋友么,为什么朋友拿来的东西太子会不喜欢?

“殿下,殿下饶命啊!小人也是被人骗了啊。”为活命,常公公奋力挣扎。

但他那小胳膊小腿哪里是大内禁军的对手,没两下就被人把嘴一堵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噼噼啪啪打板子的声音传进了房间。

…………

次日上午,奉天门。

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齐集一堂,

城头之上老头子们,唇枪舌剑,嘴炮连天;城头之下,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熙熙攘攘,推推搡搡。

奉天门外的广场上,有二十多人在活动手脚,每人身边都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这里是贞观元年重阳节第一届自行车大赛的比赛现场,因为是第一届,准备并不怎么充分,甚至可以说有些混乱,但正因为这样才让李昊有种在后世参加学校运动会的感觉。

身边,左边是李雪雁,右边是金胜曼,各擅其长,尽为绝色。

在不明内情的人眼中,李昊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纷纷对他投去鄙夷的眼神,就连刚刚被放出来的长孙冲都有些看不下去,远远的躲到一边。

李昊心里苦啊,两腰子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被掐紫了,两个女人谁也不服谁,斗嘴输了就拿自己出气,这尼玛老子又不是人肉沙包。

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功夫,李昊压低声音:“喂,你们两个够了吧,老子带你们来是怕你们无聊,不是给你们当出气筒的。”

腰间一松,两个女人同时放开手,暂时休战。

但李昊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而且起因也不是自己的牢骚。

因为远远的正有一个黄色的影子窜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大唐的太子殿下李承乾。

“德謇,终于找到你了。”来到李昊面前,李承乾目光诡异的扫过李雪雁与金胜曼。

李昊心中一紧,心中祈祷这位小爷千万别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否则自己的老腰又要受苦。

“殿下不在上面陪陛下看比赛,下来做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李承乾的注意力被李昊转移,摊开手露出里面昨天那个黄铜指环,恨恨道:“这什么东西,你想害死本宫么?”

“顶针啊。”李昊接过来,带到右手无名指上,做了个拈针刺绣的动作,然后道:“看清楚了没有?我上次见皇后娘娘经常亲自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工作,有了这东西可以轻易把针顶过去,不用费力的用手去推。”说完,把顶针从手上拿下来,丢还给李承乾。

李承乾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金胜曼惊讶的掩口感慨:“李德謇,没想到你竟然会女红?”

刚刚李昊的手势太专业,在没有实物对比的情况下,丝毫不比她们这些专业选手差。

李昊撇撇嘴,伸手一揽两个女孩的纤细腰肢,得意得:“这有什么啊,哥哥除了不会生孩子,这个世界还真没有我不会的东西。”

“啐。”听到生孩子,不管是李雪雁还是金胜曼,俏脸都染上一层粉红,娇羞之下甚至连被他占了便宜都没顾得上。

“厉害!”李承乾将整个过程收入眼中,竖起一根拇指,也不知道他是在夸李昊占便宜的手段厉害,还是吹牛·逼厉害。

小插曲过后,李承乾脸色一苦,把李昊拉到一边:“我说你到底是个啥意思?这破玩意儿又不值钱,你让我怎么拿得出手。”

暂时脱离苦海的李昊鄙夷道:“怎么拿不出手了,这叫心意懂么,你觉得花钱买来的东西和精心准备的东西哪一样更讨喜,如果你选前者,我没话说,东西还我。”

“哎,别别别,我就是觉得这礼物太朴素了些。”李承乾敢紧把李昊拦住,同时将顶针藏到身后。

“嗯……”李昊长出一口气,想了想道:“你要是真这么想,我再送你一首配套的诗?”

“什么诗?说来听听。”

李承乾与李昊嘀咕了一会儿,屁颠屁颠的走了。

城头,李二与长孙皇后双双立于城墙边缘,看着下面一群小年轻指指点点说些什么,只是那双鹰却总会时不时瞟向身边不远处的一个脸色黝黑,满是胡茬的老人渣,眼神中杀气腾腾。

偏偏那老人渣没有半点自觉,手里举着根铁管子,大声嚷嚷着:“哎呦,这东西真是好宝贝,看的真清楚嘿,嘿呦,啧啧,好,真好。”

有其它老货实在听不下去了,对那老人渣吼道:“程老匹夫,你要是把嘴闭上,没人会拿你当哑巴。”

程咬金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满不在乎的呲牙一笑,这闪闪的大门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嘿嘿,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别以为俺老程不知道。”

“老子嫉妒你个卖小耙子的?我呸!”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对于人群中那老货揭老底的行为,程咬金大怒:“打铁的,你找打是吧?”

“来啊,不服单挑。”

“单挑就单挑,时间地点你来选,看老程怕不怕你。”

三言两语间,嘴炮升级到了单挑,尉迟敬德与程咬金两个黑大个怒目而视。

另有老货唯恐天下不乱,在一边鼓唇弄舌:“还挑什么地方,下面不就有场比试么,你们两个大可下去比比。”

大唐朝堂山头林立,彼此间有仇的比比皆是,单挑这种富有刺激性的活动历来都是老货们的最爱。

李承乾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来的,鬼鬼祟祟跑回自己之前的位置站好,也不去管武将那边人脑子马上就要打出狗脑子的行为,平复了一下呼吸来到长孙皇后身边。

“太子,可是有事?”李二把注意力从程咬金与尉迟敬德身上转回来,看向李承乾。

小屁孩缩了缩脖子,伸手下怀从里面掏出一个样子奇丑无比的黄铜指环拿在手上:“父皇,母后,今日重阳,儿臣有一礼物献上。”

礼物?这么丑的一个东西?

李二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丢人。

第一二六章 送给皇后的礼物(下)

几个老家伙听到礼物,也探过头来,待看到李承乾手上之物的时候,纷纷露出鄙夷的神情。

“一个破铁环,太子的礼物果真别致。”

“胡说,那明明就是个铜的,就是样子丑了些。”

“算了算了,太子殿下手头拮据,能拿出这样的东西已经不错了。”

尼玛这都是些什么人,李承乾欲哭无泪,刚想说点什么,却听有人截住话头道:“太子殿下,不知此物可有什么名堂?”

说话的是李纲,太子太师的身份,以及八十多岁的年龄让小老头儿有了为所欲为的能力,他一开口立刻没人再吱声了。

“弟子见过老师。”李承乾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连忙给小老头儿施礼,顺带上前将扶着老头解释道:“此物名为顶针,是做女红的工具,弟子常见母后在宫里缝补衣衫,有些时候衣衫厚些穿针过于麻烦,有了此物之后,便可轻松解决这个问题了。”

“唔。”李纲小老头儿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再怎么开明的老头儿,因为眼界的关系,也不会把女人家的事情放在心上,一件做女红的工具而已,不值得他说什么。

顶针此时已经被送到长孙皇后的手中,这位大唐最大的地主婆摆弄一会儿之后,目光转向李承乾,似在询问用法。

李承乾当仁不让:“母后,此物是戴在无名指上的,穿针之时将此物顶在针尾便可。”

长孙皇后点点头,套在无名指上试了试,有些大。

李二在搞清楚顶针的用法之后有些不开心,好好的太子,没事搞些女人家用的东西做什么,这不是不务正业么。

魏征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咳了一声道:“太子殿下,奇技淫巧之术非明君所为,老臣以为殿下眼下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这老家伙啥意思?长孙皇后有些不开心,瞥了魏征一眼。

不过老魏脸皮厚,不在乎,梗着脖子与李承乾对视,似乎在等他认错,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神情。

站在长孙皇后身边的李二几乎听到老婆的磨牙声了,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话不是自己说的,否则晚上估计只能睡书房了。

但长孙皇后虽然不满魏征,却没办法说他不对,毕竟这老货也是为了她儿子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甚至长孙皇后本人也觉得儿子沉迷奇技淫巧是一个错误。

此时此刻,李承乾的态度成了重中之重,李二和皇后以及众臣很想知道儿子会如何应对魏征。

而事实证明,李承乾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见他胸有成竹般微微一笑:“魏卿,本宫原本还有一首诗想要献于母后,你是博学之人,不如指点本宫一二如何?”

魏征根本没把一个小屁孩放在眼中,洒然道:“愿闻其详。”

大唐的确有妖孽,比如李昊,但既然是妖孽,就一定不会太多,李承乾在老魏眼中显然够不上这两个字。

“好,魏卿听好了。”李承乾怒力压制住心中激荡的情绪,负手而立,将刚刚李昊教给他的诗背了出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吧嗒’,随着李承乾声落,城头之下砸了满地的下巴。

这诗是太子做的?

区区三十个字,道尽天下慈母心。

一些母亲亡故的老家伙更是目中含泪,纷纷想起少年离家之时母亲殷殷嘱咐的情形。

“好!好诗!”一片沉默的气氛中,老李纲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对李二道:“陛下,太子仁孝,此为大唐之福,百姓之福!”

霎时间,承天门城楼之上,一片赞扬之声,再也没有人说李承乾半个不字。

就连魏征这老黑脸也一反常态,露出欣慰的表情,对李承乾深施一礼以示歉意。

华夏传统以孝为先,没人忍心指责一个孝顺的孩子。

长孙皇后更是俯下身子,将李承乾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红着眼睛道:“乾儿……有心了!”

“母后……。”李承乾也没想到此诗一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整个人都处在懵比的状态中。

李二欣慰的点着头,看向李承乾的目光无比满意,当场拟诏:“皇太子承乾,宜令听讼,在兹恤隐。自今以后,诉人惟尚书省有不伏者,於东宫上启,令承乾断决。今若有固执所见,谓理不尽,然后闻奏。”

此诏一出,众老货哗然。

这尼玛有些过了吧?这小子才几岁,就可以上朝了?

那句‘诉人惟尚书省有不伏者,於东宫上启,令承乾断决。’更是让人心惊。

这等于是有实无名的尚书令好么?

要知道,在武德年间,李二就曾经担任过尚书令,后来李二当了皇帝,尚书令一职便一直空着,现如今落到李承乾的头上,说明什么不言而预。

长孙无忌喜不自胜,连连给李承乾打眼色让他谢恩。

这小子是他外甥,对于长孙家来说,他越受重视,长孙家获得的利益就越大。

李承乾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不过老头子有赏,那就接着呗。

上前谢了恩,心中愈发念着李昊的好。

……

……

城门楼子下面,一群小年轻不知道送顶上发生了什么,纷纷抬头观望。

只有李雪雁和金胜曼二女隐约猜到了一点,各自对李昊投去诧异的目光。

李雪雁好奇的问道:“德謇,你刚刚跟太子说了什么?”

李昊神秘一笑:“别问,问就是什么都没说。”

“德性,谁稀罕听一样。”竖着耳朵打算听听李昊说什么的金胜曼有些失望,心中却更加好奇两人之间到底密谈了一些什么东西。

一个破铜环而已,就算在女红方面有些做用,可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吧。

李雪雁同样有些不满,白了李昊一眼将注意力投向赛场之中。

参加比赛的选手们已经各自就位,第一届自行车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李雪雁的哥哥李景恒亦是参赛选手之一,相比于关心头顶上发生的事情,还不如看看自家大哥能否拿下第一。

第一二七章 ?你有钱么?

对于李雪雁的乐观,李昊表示无言以对。

赛场上,程家程处默、尉迟家尉迟宝林、段家段赞这些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家伙就不说了,就连刚刚被长孙无忌放出来的长孙冲经过几个月的锻炼也是一身的腱子肉。

李景恒虽然年龄大了些,但就凭他那不足一百二十斤的身子骨,李昊甚至怀疑他能不能骑完全程。

“轰”

一声沉闷的炮响,比赛开始。

城头之上一溜排开的四百面大鼓被擂的“咚咚”做响,震的人宫墙都在隐隐发颤。

随着那振聋发聩的鼓声,赛场上少年热血沸腾,一颗心被彻底点燃。

场地四周数千禁军振臂高呼:“万胜,万胜,杀!杀!杀!”

尼玛,一场比赛而已,杀个毛啊!

李昊实在想不通,这些大头兵为什么啥事都能跟杀联系起来。

但不得不说,随着那一声声“杀”,这第一届自行车大赛的场面的确很燃。

尉迟宝林闷着头一声不吭,首当其冲冲出起点,紧随期后的便是程处默,两人一前一后如同离弦之箭向着皇城另一侧狂飙。

二人身后,是段赞,小伙子今年十五,平时看着斯斯文文的,但到了赛场上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张着大嘴配合着禁军那一声声“杀”喊的贼响。

李昊一度认为他之所以冲在第三的位置,就是因为嘴巴长的太大给自己增加了阻力。

李景恒意外的冲到了第四,屁股离开车座,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加在脚登上,脸憋的通红。

长孙冲有点不争气,排在第五,不过看他轻松的样子,显然是留了力,他老子是老狐狸,这家伙自然也是小狐狸。

排在第六的让李昊有点意外,竟然是来自新罗的金俊英,丫一个新罗人竟然能参加大唐人的自行车大赛,似乎有点拎不清的意思。

而且丫骑的竟然是那台三轮车,这尼玛就有点搞笑了,三轮竟然比两个轮的都快。

再后面李昊看到了宇文家的宇文谋,杜家的杜构,房家的房遗直,这些人是第二梯队,骑的虽然很卖力,但显然已经与第一无缘。

视线转回第一梯队,尉迟宝林与程处默已经遥遥领先,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段赞。

自行车这东西与其它机械动力的交通工具不同,理论上只要耐力、速度和力量足够,飙出飞机起飞的速度都有可能。

但实际应用中,由于材料的问题,两个车轮的轴承根本无法承受那样的高速运转,而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路面对车轮的冲击力也会越来越大,用来代替轮胎的藤条无法将这种冲击过滤掉,最后的结局很有可能是全部断掉或车轮变形。

尉迟宝林与程处默此时便正在面对这样的情况,剧烈的摩擦让车轮上的藤条几乎全部断掉,两条钢铁制成的轮毂直接与地面接触,火星四射。

但就算如此,俩牲口旧速度不减,使出浑身的力气玩儿了命的踩着脚蹬,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冲向前面的转弯处。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是真好,至少李昊就没见过能把自行车骑出这么快的人。

“你追不上的,放弃吧。”赛场上,借着调头的功夫尉迟宝林咧开大嘴借机对程处默吼着。

程处默毫不示弱吼了回去:“放屁,俺老程会不如你个憨货?还有四圈半,不服比比。”

“比就比,来啊。”送给程处默一个挑衅的眼神,尉迟宝林又开始低头猛蹬。

“艹,老子会怕你?”

比赛继续……鼓声隆隆,喊声震天。

追风少年们为了同一个目标,在赛场上赛出了风格,赛出了水平……。

嗯!就是这样。

无论谁拿到第一,李昊都认为这是一届成功的比赛,李承乾这小子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比赛马上进行到最后一圈,李昊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过头发现是纥干承基。

“啥事儿?”李昊把头探过去吼道。

没办法,城头的鼓声太响了,声音小了根本听不到。

“陛下召见。”纥干承基吼了回来,同时伸手指了指头顶。

李昊抬头,发现城头上露出十几颗脑袋,正看着自己的方向。

翻了个白眼,将李雪雁和金胜曼两个留在下面,跟着老纥绕了个圈子爬上城头。

城头之上鼓声更响,震的李昊肝都在颤,也不知道老货们是怎么忍受这种噪音的。

看着他们一个个享受的表情,情不自禁骂了句:一群老几巴灯。

好在下面比赛就剩下一圈,不多时比赛结束,鼓声停了下来,胜负已定。

小狐狸长孙冲意外的拿了个第一,李景恒以两个车位之差屈居第二,段赞排在第三位。

至于尉迟和程处默……,这两货在最后关头掉了链子,是的,就是字面的意思,因为用力过猛,这俩货在最后半圈的时候同时把车链子踩断了,所以尽管他们几乎领先半圈,但最后因为失去了交通工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不如他们的人一个又一个越过他们。

老长孙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乐的合不上嘴,一个劲念叨着什么‘谦受益满招损’,听的尉迟恭和程咬金直翻白眼,差点约他找地方单挑。

不过李昊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已经被几个老货围了起来,望远镜几乎被戳到鼻子底下。

“这东西是你做的?”

“昂!”李昊点点头,看向自家老头子。

不是说给李二么,怎么被这帮杀坯拿走了。

李靖表示很无奈,一群才不要脸的,我有什么办法。

“贤侄,此物在军中有大用,既然你能弄出第一个,应该就能弄出第二个吧?”肩膀被人搂住,刚刚从朔方回来不到半个月的柴绍,呲着门牙,不无威胁的问道。

李昊舔舔嘴唇,在众老货的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为难的说道:“柴叔,不瞒你说,只要有钱,没什么是小侄做不到的,就算您想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小侄都可以帮忙,只是……你有钱么?”

第一二八章 天地至理

“你小子掉钱眼里了!李靖,你就不管管这小子?”柴绍一滞,看向表情阴郁的李靖。

李昊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让老头子开口,连忙接过话头:“儿大不由爷呢,柴叔,小侄还没娶媳妇,您总得让我攒点老婆本吧。”

“小子,直接说吧,这东西你要多少钱?”

李昊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五贯?小子,这么个破管子,你跟老子要五贯?”李勣掂量着手里的‘破铁管’,脸黑的跟锅底差不多。

知道李昊这小子黑,可你也不能黑成这样吧。

不就是四根破铁管,加上两个铜环,再配上两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么,张嘴就要五贯,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出于好奇,刚刚老货们早已经将望远镜给拆了,对其结构进行了深入了解。

至于望远镜为什么会落到这些老货手中……,主要是老程因为个人原因激起公愤,导致被四个老货围起来群殴,东西自然也没保住,这个时候正不断给李昊打气:“贤婿,五贯太便宜了,依老程看怎么也要五十贯,谁敢不给,老夫给你撑腰。”

对于老程的无耻要求,李昊很为难,叹了口气道:“程叔,首先我跟音音之间最多也就是兄妹之情,发乎情止乎礼,何来贤婿之说?其次,五十贯这个价格……有些过了。”

“对吧,程老匹夫,你还以为自己是在瓦岗寨当山贼呢,一根破管子五贯已经很贵了,五十贯,你怎么不去抢。”

“就是,还是李家小子良心,五贯虽然贵了惯,但还可以接受。”

眼瞅着老货们集体声讨老程,李昊不得不开口制止:“呃……,等等,诸位叔伯,我觉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怎么?老夫误会什么了?”李勣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李昊挠挠头:“我的意思是,一个五百贯,五十贯的话,我就亏了。”

五……五百贯?

五百贯买这么个破玩意儿?

李勣当场暴走,撸胳膊挽袖子就向李昊走来:“小子,你耍老夫是吧?”

被老货围在中间的李昊根本无路可逃,事实上他也不想逃,面对李勣,摊开手说道:“李叔,买东西你不能只看材料对吧,千里望的材料加在一起的确连五十文都不值,可其中包含的天地至理却值很多钱。所以五百贯,我卖的是脑子,是知识,是天地至理,而不仅仅是一些铁与铜。”

看在李靖的面子上,李勣自然不会真的对李昊动手,但这并不等于他认可李昊的报价:“天地至理,你小子拿老夫当傻子忽悠是吧!”

李昊露出对牛弹琴的表情:“李叔,这事儿我还真就没忽悠你,要是不信,千里望就在你手里,你重新打造一套铁管试试,组装起来看看它还好不好使。”

嘿,老子还就不信这邪了!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铁管加两个铜圈罢了,怎么就不一样了。

李勣不信,柴绍不信,刚刚完成颁奖仪式的李二同样不信。

“小子,要是重新打造一套可以使用你怎么说。”

“要是重新打造一套铁管就能用,这千里望我免费供应。”

李昊信心十足,在没有推行标准化作业之前,重新打造出来的铁管与铜环能与原来的镜片配套使用的纯属小概率事件,如果真能配合到一起用,他也认了,反正这东西的确不怎么值钱。

为了省下五百贯,老货们欣然同意了李昊的承诺,李二也对此表示支持。

千里望被抢回来之后,他也亲自试验过,很清楚其中军事上的重要作用,考虑到将来需要将此物配备全军,李二很希望将作监能够争点气。

李靖多少有些紧张,钱不钱的他不在乎,关键是如何善后。

自家小子什么德性没人比他清楚,如果试验成功了还好,大不了李家亏点钱,反正自家眼下还比较富裕,不差这点钱。

可问题是失败了怎么办?这小子可是说到做到的主儿,万一打造出来的铁管与那两个玻璃片配合不瞒,他可是真敢要五百贯的,到那个时候,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降点价呢。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皇宫,直奔将作监。

将作监老韩原本在休假,在得知李二驾临将作监不敢怠慢,召集手下所有人回来加班。

不过好在这次需要的东西并不复杂,几个铁管很快被打造出来,借着套螺纹的功夫,李承乾凑到李昊身边捅了捅他:“德謇,怎么样,有把握没有。”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李昊挤了挤眼睛:“对了,还没恭喜你呢,得了上朝的机会可以抓住了,别像以前那样天天偷懒。”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嘁,本宫偷懒,李德謇,说这话的时候你良心不会痛么?”

“良心是什么?”

李承乾:“……”

说话的功夫,铁管上螺纹已经套好,为了与原来的铁管有所区别,甚至新的铁管上还被做上记号。

李勣将所有东西拿到一起,对李昊勾勾手指:“小子,看好了,这几件都是新打造出来的,待会儿千万别说老夫赖皮。”

李昊微微一笑:“李叔,请!”

“咔咔”几声,四根铁管被接连套在一起,旧的望远镜上镜片被拆下来,装到新的铁管上,一整套动作李勣做的是行云流水。

下一刻,只见这老货用十分装·逼的动作将装配好的望远镜举到眼前拉开。

“……”

怎么回事?咋不动了呢?

“喂,茂公,咋回事儿,看到啥了?”

“就是,说说啊。”

老货们急不可耐,连声催促。

好半晌,李勣面色诡异的将望远镜放下,嘴角抽了抽,盯着李昊双眼一眨不眨的问道:“小子,这是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为何老夫的千里望会看不清楚?”

“什么?真的看不清?”本是报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的李二好奇心大起,从李勣手中接过望远镜放到眼前,片刻后同样露出狐疑的表情。

难道这东西里面真有什么天地至理?

李靖看着两人的表情,听着李勣的问题,一颗心沉了下去。

完了,事情到底还是变成了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样子。

第一二九章 五百贯……便宜啊

前来看热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所谓天地至理就是扯蛋,只是不过是李昊为了抬高价格弄出来的噱头。

奈何技不如人,就算明知会上当,也只能咬牙忍着。

尤其是李勣,更是满脸便秘的表情。

失败后的望远镜在众人手中来回传递,最后落入李纲小老头儿手中,小老头儿拿着看了半天,放下之后对李昊招了招手,张着几乎已经没几颗牙的嘴,笑呵呵问道:“李小友,跟老夫讲讲其中的道理如何?”

李昊立刻屁颠屁颠凑到老头儿身边,赔笑道:“哎呦,老爷子,您叫我名字就好,这声小友……小子担待不起。”

小老头儿都八十多了,早已过了无逾矩的年龄,就算李二见了他都得弓着身子说话,李昊胆子就算再大也不敢在他面前嘚瑟,否则不用这老头儿动手,只要他一个眼神,李靖就能来个大义灭亲。

李纲笑着点点头:“呵呵,不错,懂礼,是个好孩子。”

“嘿嘿……,那您看看。”李昊厚着脸皮,脸上几乎笑出花来。

“那你说说这千里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换了几根铁管便没了作用,其中是何道理啊?”

老头儿说话中气十足,不少人都听到了,纷纷凑不跟前打算听听。

李昊鄙夷的瞥了那些想要占便宜的老货一眼,干咳一声道:“老爷子,您知道成像原理不?”

“成像原理?”李纲寿眉紧紧皱在一起,努力回快着自己这辈子学到的东西,最后摇摇头:“老夫才疏学浅,不知。”

“这个……”李昊有些为难的挠挠头,搜肠刮肚的想着如何用老头儿能够理解的方式讲述,老头儿不知道成像原理,那就必然不知道折射原理,这一样来要怎么解释呢。

几个围上来的老家伙也都是学富之车之辈,冥思苦想之下同样不记得什么书里讲过成像原理。

李纲年龄虽大,却不糊涂,见李昊为难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想说,于是笑着挤兑他道:“德謇小子,看样子是老夫强人所难了,也罢,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吧。”

“呃……,不是不想说,老爷子,小子是不知道怎么说。”李昊苦笑着道:“不如这样吧,我给您老做个试验,看过之后您就明白了。”

“请。”

众目睽睽之下,李昊从小老头儿手中接过望远镜,将前面的凸透镜拆了下来,又叫人去取了一张纸置于地上,调整好凸透镜与纸张间的距离之后,一个耀眼的光斑出现在纸面之上。

“哎,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程咬金全程观察李昊的动作,一头雾水的拉着身边的李勣问道。

“老夫怎么知道。”李勣没好气的答了一句。

刚刚的事情太过丢脸,别说不知道李昊到底在干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敢乱说了。

就在老程还打算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到李承乾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惊呼道:“着了,着火了。”

着火了?着什么火了?

注意力重新放到李昊身上,却见地上的纸已经冒起轻烟,一缕火苗正一点点窜起,不大功夫地上的纸便烧了起来。

这尼玛什么情况?见鬼了么?

那小子手里明明没有任何引火之物,那纸到底是如何烧起来的?

老货们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巴张的老大,个别的几乎能塞下一颗鸡蛋。

老李纲也被吓了一跳,手一哆嗦,胡子被扯下好几根,不过老头儿已经顾不上了,紧张的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小友,莫非……莫非会仙法不成?这纸为何会无火自燃?”

李昊眼皮子狂跳,这帮老家伙怎么就抓不住重点呢,老子给你们做试验的重点是让你们注意距离,而不是纸会不会烧起来好么。

苦笑一声:“老爷子这可不是什么仙法,这叫科学,而且您觉得这纸会烧起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手里的那个东西。

能空手生火的东西,绝对是仙家法宝,照这样看,五百贯一个望远镜似乎并不怎么贵的哦。

李靖站在圈外,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李道宗。

老家伙满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老李啊,你家那崽果然是个败家子,如此宝贝,五百贯就给卖了,老夫要是有这样的儿子,回家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我……,本就有些肉疼的李靖恨不能一拳招呼上去。

如果老夫早知道千里望上面竟然有这样的仙家宝贝,就算五千贯都不卖好么。

李靖肉疼的想着,脸黑的跟祸底差不多。

其他老家伙则不然,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为防止李靖后悔,李二主动开口:“李德謇。”

“臣在!”李昊答道。

李二沉声问道:“千里望五百贯一个是吧?”

“呃……”李昊正琢磨着李二是啥意思,自己有没有必要降价的时候,老头子李靖越众而出:“陛下,刚刚犬子胡言,望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药师,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不可言而无信啊。”李二面露出悦之色,盯着李靖道:“刚刚这小子明明说五百贯一个,难道药师想要反悔不成?”

诶?旁听的李昊一愣。

听李二话里这意思是觉得五百贯一个望远镜还挺便宜?

正想着,却听李二再次开口道:“李德謇,五百贯一个千里望,朕答应你了,回头给宫里送十个。”

“老夫也要五个,也是五百贯,李德謇,这价格可是你报的啊,别想反悔。”

“不错,谁后悔谁是孙子,老夫也要两个。”

“老夫要四个。”

“二个。”

“嘿嘿,便宜啊,这种宝贝竟然五百贯一个,老李怎么生了这么个败家儿子。哈哈哈……李德謇,老夫来十个。”

“估计李靖这老货回家会后悔死吧,算了算了,不管这些,小子,老夫的五个你可别忘了。”

老货们一个个热情高涨,小老头儿李纲张了好几回嘴却根本插不上话,最后甚至人都被挤到圈子外面去了。

圈子里面,眨眼功夫五百贯一个的望远镜卖出了百来个,到最后李昊都有些不敢卖了。

这帮老货都tm疯了!

五百贯一个的望远镜还便宜?

虽然眼下成本的确是居高不下,可随着烧制玻璃的技术越来越成熟,这东西只怕五百文都有人觉得贵,五百贯……老子以后会不会被打啊。

第一三零章 我看不透你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昊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给李纲做个试验,竟然让老货们把望远镜上的凸透镜误会成了仙家宝贝,一个两个争着抢着来买,热情的不要不要的。

只是,自家老头子那想要杀人的目光让李昊忐忑不已,老头子该不会真以为这望远镜是什么宝物吧!

是夜,赚的钵满盆满的李昊跟着自家老头子回到家,还没等他找机会溜走,就被提溜着脖子拉到了书房。

关上房门,李靖冷着脸一指墙角:“跪下!”

跑是跑不了了,李昊只能老老实实的跑到墙角跪下。

老娘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进屋正见到这样一幕,当下拦在李昊面前:“夫君,怎么了这是,出门前还好好的呢。”

“怎么了,你问他。”李靖怒气冲冲的一指李昊:“你问问他干了什么。”

红拂转回头:“德謇,你又干什么了,为何把你爹气成这副模样。”

“我没干啥啊,就是卖了几个千里望,我还赚了六万多贯回来呢。”李昊叫起撞天屈。

“多少?六,六万贯?”红拂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赚了六万多贯,抢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再说家里钱已经够多了好么,没见上次老头子都吓的要去辞官了,这一下又搞了六万贯回来,这也太吓人了。

红拂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劝,回头看向李靖:“夫君,你看德謇这事儿……。”

“还看什么看,六万贯很多么,能凭空生火的宝物啊,他五百贯一个就给卖了,你是没看到那些老几巴灯的高兴的,十个八个的抢,把我李家的宝物当成什么了!”李靖越想越气,开始满屋子找藤条。

红拂也吓了一跳,猛的回身看向儿子:“德謇,你爹说的是真的?”

李昊无语,苦笑道:“娘,我爹失心疯了,您别信他,所谓宝物不过就是一些造型特殊的玻璃而已,与其担心把宝物卖了,还不如担心将来那些老货回过味来,找咱家麻烦来的好。”

李靖一听不干了,大骂道:“你这逆子,还敢信口胡说,老夫亲眼所见,那宝物能凭空生火。”

“爹,那不过就是利用凸透镜的聚光效果产生的物理反应,您能不能不那么大惊小怪,这就跟杠杆原理差不多。”

李靖:“……”

这话是啥意思?大惊小怪,就是说老子土鳖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红拂一时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不过鉴于儿子一次又一次创造奇迹,红拂还是相信李昊多一些。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红拂觉得反正卖都卖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把李昊打死,东西也收不回来了。

……

……

转眼数日过去,老头子一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李昊在家里就算走路都不敢喘大气,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老头子骂一顿。

后来,李昊索性也不回家了,直到跑到城外庄子上,理由是六万贯的单子不是小数目,自己怎么也要亲自监督一下。

城外的庄子上,工坊林立,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除了前面主宅没有动之外,后面数百倾农田已经全部废弃,东侧靠近庄子后宅的位置是酿酒坊,占地不大,但却是李家收入的大头。

南侧是粮仓和香皂工坊,因为动物油脂不足的关系,产量一直不高,属于维持。

西侧是石炭加工坊和水泥工坊,也是整个庄子上最热闹的地方,每天运石炭的,运水泥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北侧便是新建的玻璃工坊,数个玻璃窑每天的任务就是不断试验新工艺,尝试着制出透光度更好的玻璃。

李昊这段时间便是一直在玻璃工坊蹲守,一来从那些烧制出来的玻璃中挑选适合做望远镜的边边角角切割下来打磨,二来督促那些工匠赶制出一批平板玻璃。

不为其它,只为了装修东市那间刚刚盘下来的店。

袁天罡打扮的道骨仙风,手中一根拂尘摇来摇去,坐在李昊的对面,看着他不断的忙碌,时不时还会插口问一句。

这老道自从上次炸了龟壳之后便赖上了李昊,在他家门口蹲了他三天,最后李昊没办法只能把他带到庄子上来。

“老袁呐,我说你能不能不总盯着我,长安那么大,你总盯着我一个败家子干什么。”李昊被袁天罡盯的浑身不自在,放下手头的活计,没好气的对他说道。

“李县子,你是唯一一个贫道看不透的人。”袁天罡坐正了身体,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李昊无奈道:“拜托,你看不透哪里直接告诉我成么?我脱衣服给你看。都是大老爷们儿,没啥不好意思的。”

袁天罡嘴角抽了抽:“贫道指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过去未来。”

“袁天罡,你不觉得人活着,每天都去探索未知才是最有意义的么?”

“对于贫道来说,你就是未知。”

“我靠,合着你是赖上我了是吧?”

“然!”

然,然个毛啊。

每天面对你这样一个大神老子很有压力好不好。

来到大唐之后,李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类似袁天罡这样的神棍。

这种人神神秘秘的,鬼知道他会不会在哪天突然冒出一句,你是穿越来的。

叹了口气,李昊无奈道:“老袁,既然你是出世,我求你接点地气成不?天天装高人你就不累么。”

袁天罡摇摇头:“贫道出世不是为了了解民间疾苦,只是想要积攒功德,何来接地气之说。”

李昊道:“你这是油盐不进?”

“非也,贫道只想知道为何看不透你。”

李昊:“……”

得,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这个世界明明有很多比老子有趣得多的东西,你咋就不去研究呢?天文地理,形象占卜,实在不行去研究研究《推背图》也成啊,总研究老子算怎么一回事儿。

气急败坏的李昊指着袁天罡的鼻子,咬牙切齿道:“老袁,你这是碰瓷知道么,老子承认当初说你是骗子不对,让你损失了一个八王壳子是我不对,可我都赔给你五个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一三一章 有一个和尚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涵养颇高的袁天罡顿时忍无可忍,回手自身后拎出一串五个半干不湿的王八壳子,“咣当”扔到地上:“谁稀罕你赔的这些东西,老道我那是传承了上千年的东西,是宝物,你吃剩下的王八壳子算什么。”

看着上面还带着肉丝的王八壳子,李昊气势有些不足:“不稀罕就不稀罕呗,反正我心意到了,你不要我有什么办法。”

“你……”袁天罡差点被气歪了鼻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昊心有点虚,拖着椅子来到袁天罡面前:“老袁呐,其实不是我说你,出世也好,入世也罢,你总应该有一门手艺傍身你说是不是。哎哎哎,你别瞪眼睛,我知道你会看相,可这总不是个长久之计。”

袁天罡气咻咻不说话。

他不得不承认,给人算命的确不是长久之计,算的好能赚些小钱,算的不好钱能不能赚到不说,还有可能被打。

李昊察言观色心中有数,摆摆手,将已经调到庄子上供职的兰铃叫来,让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换上一副茶盘。

红泥小火炉里烧着竹炭,炉上坐着紫砂壶,兰铃执扇轻轻扇着炉火,待水开之后一翻让袁天罡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倒出两杯香茗,一杯递与李昊,一杯递到老袁面前。

“这是……”茶香扑鼻,茶汤清亮,繁复的冲茶过程让袁天罡有种土包子进城的自惭。

李昊比了个请的手势,提杯吸溜了一口;“小弟新制的功夫茶,袁兄尝尝。”

学着李昊的样子,袁天罡轻啜一口面前的茶汤,入口微涩,片刻后复甘,回味悠长,老袁情不自禁赞了句:“果然好茶。”

“是吧!”李昊微微一笑,重新让兰铃给自己把茶满上:“看来袁兄与我的口味差不多,不知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

袁天罡眨巴眨巴眼睛,探寻道:“此茶……可有什么名堂?”

李昊摆摆手:“没啥名堂,单纯就是喝不惯煮茶而已。袁兄,我就是凡尘俗世一俗人,花花肠子有一些,小心思也有点,但却不是什么高人雅士,你不要想多了。”

一语双关,袁天罡若有所思,重又续了一杯茶,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世子,其实老道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一直赖在你这里,不过是想要混口饭吃罢了。”

这话说的,你敢说,我也得敢信不是。

李昊翻了个白眼:“既然这样,不如帮我点忙如何?每月二十贯月奉,包吃住。”

“哦?还有这种好事?”袁天罡道:“可是贫道除了算卦什么都不会,不知世子打算让我帮什么忙?”

李昊呵呵一笑:“老袁啊老袁,这话说的违心不?据我所知,你可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星相占卜无所不晓,另外,算学一道你也不比李淳风差。”

“那又如何?”袁天罡喝下第七杯茶,砸吧砸吧嘴,似乎有些不解渴。

“不怎么样。”李昊摇头叹道:“不过我听说净土寺有个大和尚发下鸿天大愿,打算西行去天竺求法,对此你就没有什么感想?”

“什么?”袁天罡一愣。

“袁兄,这么大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特么当然不知道,如果知道谁还有心思跟你在这里磨叽。

袁天罡有些急了,坐立不安。

李昊撇撇嘴,丫一老道老子还没招治你了不成,对袁天罡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袁兄莫急,急也没用,此去天竺万里迢迢,那大和尚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莫要乱了方寸。”

李昊的劝说之词显的有些苍白无力,袁天罡并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和尚西行求法意义重大,天下信徒一共就那么多,你多一些我就少一些,道门若是想争信徒,那就必须对此做出反应。

至于说李昊的命数……,爱咋咋地吧,小屁孩一个还能翻天了不成。

盯着袁天罡一会儿青一地会儿白的脸,李昊敲了敲桌子,干咳一声:“咳,袁兄。”

“啊?哦!”袁天罡回过神来:“世子,不知你这消息是否准确。”

李昊道:“这有什么准不准的,那和尚的陈表还在太子桌上摆着呢,若是不信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按照正常历史,玄奘西行陈表是交给了李二的,不过李二因为事忙给忘了,故而没有批准,这才导致大和尚连护照都没办,直接来了个偷渡出境。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李承乾表现的好,提前得了上朝旁听的资格,又有了尚书省的断决权,故而玄奘的陈表被直接转到了李承乾的桌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李昊看到。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袁天罡不信,抓起桌上指头大小的杯子,一口闷进肚子里,硬生生把茶喝出了酒的豪迈。

放下杯子,袁天罡朝李昊一抱拳:“世子大恩,贫道日后再报,今日……告辞。”

“哎,哎,哎你等会儿。”看着袁天罡大步流星离开,李昊连忙招呼:“老袁,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啊,杀人灭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袁天罡一个踉跄,差点没大头朝下栽到地上。

谁tm想杀人灭口了,这帮纨绔子弟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影响么。

李靖端着紫砂壶走出房间,来到袁天罡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老袁,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毛毛躁躁,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袁天罡急着离开,哪有心思与李昊磨叽,应付似的说了句:“贫道洗耳恭听。”

李昊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给老袁吃颗定心丸,他是不会安心听自己安排的,笑了笑说道:“知道么,一个人能力就算再逆天也无法改变某些事情,大和尚有魄力,有志气,想要独自西行求法是好事,但他身后的佛门却是他的负担,因为他们做错了两件事。”

“什么事?”袁天罡问道。

“一,不事生产,二大量收取百姓田产。”李昊伸出两根手指,严肃道:“你知道的,佛门都是不用缴纳税金的,百姓的地被你们收的越多,大唐的赋税收的就越少,如果你是当权者,你会怎么样?”

“我,我会……”袁天罡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其实不仅仅是佛门,道门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一三二章 ?原来新罗人也腌白菜

“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看着呆立良久的袁天罡,李昊慢条斯理的吸溜一口茶水。

到底是本土的宗教,李昊觉得自己应该照顾一二。

袁天罡方寸大乱,顺势问道:“什么明路?”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道家与佛门不同,古往今来,很多道士都会走在科学的最前沿,只是大部分把路走歪了,又或者因为后继无人,路断了。

就好比炼丹,这其实就是化学的雏形,在炼丹的过程中,火药的雏形被发现,后来又有绿矾油也就是硫酸,这些都是在大唐之前就有的东西,只不过因为战乱或者传人稀少等原因,慢慢都失传了。

李昊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打袁天罡的主意,反正这老道赖在自己身边不走,索性废物利用一下。

“什么意思?”袁天罡皱了皱眉,迟疑着道:“你应该知道,我道门虽然也有收过百姓田产,但产出的粮食其实大多已经还给百姓了。”

李昊撇撇嘴:“老袁,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果这么简单,我还跟你说个屁。”

袁天罡也有些急了,声音高了不少:“所以我才问你是什么意思。”

“来帮我吧,最近我正在打造海船,你来帮我,或者再找些人来,我知道你们道门有很多精于算学的人,等我船造好了,我带你们去傲游大海。”

袁天罡没想到等了半天只等来这样一句话,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但还没等他开口拒绝,李昊已经再次开口:“海船为远洋水师之根本,远洋水师由陛下亲自下诏组建,在未来会出海远行,去另一片大陆,那里有亩产数十石的粮食,带回来可活人无数,何去可从,老袁你自己考虑。”

“亩产几十石的粮食?李德謇,你唬我?”几十石这个数字把袁天罡吓到了,抛开贫道的自称,直接用了第一人称。

李昊摇摇头,欲擒故纵:“不信就算了,慢走,不送!”

“哎,等等,再商量商量。”

袁天罡既然来找李昊,自然对他有所了解。

知道这家伙虽然在长安名声不怎么样,但却从未有妄言的时候,只要他说的基本都会八九不离十。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家伙,李昊暗骂了一句,摇头道:“不必商量,这个世界不管少了谁,太阳在第二天都会升起,没了你老袁的帮忙,最多我的海船晚半年下水罢了。”

袁天罡忙道:“哎,世子,贫道不是那个意思,贫道的意思是说,要不要再多找些人来帮忙,你知道的,我在道门还算有些地位,说出的话多少还算有些份量。”

短短片刻,袁天罡算是想通了一些问题,就算不考虑亩产几十石的粮食,能够出海对于道门也是一桩美谈。

你大和尚能徒步万里西行,我老道就能远渡重洋,布道天下。

若干年后,大家比比,看看谁的功劳大。

想通了这些,袁天罡走路都觉得轻了二两,裹挟着从李昊那里敲诈来的茶俱,出门直奔族叔袁守诚的住处而去。

……

……

李昊送走了袁天罡,只觉浑身轻松,抱着紫砂茶壶溜达着来到新罗船匠的聚居地。

船匠的聚居地紧靠着李家封地,百来户人家,形成一个不大的村落,日暮时分,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鸡鸣犬吠声中,倒是显得别有一番滋味。

在村里转了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昊停下脚步,隔着半人高的院墙:“老朴,忙什么呢。”

忙活的不亦乐乎的老仆闻声回头,看清是李昊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操着一口并不怎么熟练的大唐官话:“哎呦,少爷,您怎么来了!”

走进院子,李昊四下打量着:“没事过来转转,怎么样,日子过的还习惯吧。”

“习惯,嘿嘿。”老仆搓手干笑着,半晌似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跑去边上抱了个木头墩子过来:“你看我这脑袋,少爷您坐。”

李昊摆摆手,来到院中手足无措的妇人跟前,笑着道:“老嫂子,忙什么呢这是。”

“少,少爷。”妇人显的很紧张,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老朴在一边苦笑:“少爷,您是贵人,这老嫂子小人们担不起啊。”

“什么担起担不起的,身份是身分,辈份是辈份,天理人伦岂能乱了。”李昊板着脸说完,注意力被锅中正在煮着的菘菜吸引,再看看一边的两口大缸,恍然道:“这是准备腌白菜?”

老朴答道:“是,少爷。”

李昊没想到,新罗人竟然也会腌白菜,点点头:“那成,等腌好了记得给我那送几颗。”

“好,好,等好了第一时间就给您送过去。”老朴有些兴奋,在他看来李昊那就是天,这样的贵人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跟自己要几颗腌菜那是看得起自己。

李昊对此有些无奈,指了指还在锅里来回翻滚的菘菜:“那个快要煮烂了吧。”

“哎呦。”妇人这才想起锅里还煮着东西,手忙脚乱的开始忙活着往外捞。

李昊上辈子也是北方人,读军校之前每天都会跟着老爹、老娘腌酸菜,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卷起袖子也加入进去。

一颗菘菜拿起来,用刀将菜头砍掉,外面已经半干或者烂掉的菜帮掰下来,再将白白胖胖的菘菜码到一边放好。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半点迟滞,看的一边跟着他过来的铁柱瞠目结舌:“少,少爷,您,您还会这个?”

李昊撇撇嘴,手脚麻利的砍好一颗菜放到一边:“柱子,你记住,这个世界上除了生孩子,你家少爷就没有不会的东西。”

老朴夫妻也看的有些呆,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少爷为什么会干这个,难道大唐国公家里也需要自己腌菜?而且还要亲自动手?

呆滞的众人都不知道,李昊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怀念自己的过去,怀念自己的曾经。

离开那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希望双亲依旧安好,不要为自己的离开太过伤心吧。

第一三三章 ?大和尚的通关文牒

有了李昊的帮忙,腌白菜的进度大大加快,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颗菘菜被放入腌菜的大缸,每年必须进行一次的腌菜工作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拍拍手上的泥土,在铁柱的搀扶下站起来,腰有些酸,不过李昊觉得这样挺好,挺接地气的。

老朴紧张的端来一盆水,又从大锅里盛了些热水出来,兑到一起请李昊洗手。

今天的李昊让他大开眼界,对世家公子的印象大为改观,借着休息的空当小心说道:“少爷,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昊啧了一声:“啧,如果是想劝我放弃尖底船,你就不用讲了。”

“可是少爷,尖底船没人造过,万一不成……。”

“老朴,没有什么万一或者一万,我知道,造船方面你们都是专家,在长安没人比你们更精通这个,但经验主义害死人,懂么。”

“……,懂。”老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走吧,我们去河边看看工程进度。”

船匠的聚居地附近有一条渭河支流,丈许宽,深度大概有两米。

小河的边上是一个小型的船坞,船坞里人声鼎沸,船坞外人来人往。

进入里面,入眼所见的是一条根长达五丈左右的巨木,巨木的两侧每隔两米左右便有一对类似肋骨的木料斜冲天际。

龙骨,以前并不存在于造船概念中的新鲜物事,可以提高战船整体结构的完整性,使战船可以承受再大的扭曲力。

不管是大唐还是新罗、倭国,目前造船都是没有龙骨的,有点类似于后世轿车的承载式车身,这样的战船航行于波澜不惊的河面上还可以,必竟没有强大的外力影响。

但若是到了大海中,狂风巨浪对船身造成的扭曲是完全不可想像的,没有龙骨的加固,不管是五牙大舰亦或是其它,只要下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散架。

拍拍已经修造好的龙骨,李昊回头对铁柱道:“柱子,试试能不能把它掰下来。”

“少爷,怎么掰都行么?”铁柱也不客气,卷起袖子就准备动手。

“只要不用工具,怎么掰随你。”大船龙骨最细的木料也有成人大腿粗细,李昊并不认为铁柱有能力空手将其破坏掉,可又不得不试试。

没办法,谁说这个时代没有测量的仪器呢,为了检验龙骨的坚固程度,只能让铁柱动手。

一刻钟之后,铁柱累的脸红脖子粗,用事实证明了龙骨的坚固程度。

“还不错。”李昊点点头,算是认可以新罗工匠这段时间的工作。

随着李昊的声落,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当然,这可是本公主亲自监督的工程,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破坏掉,本公主的面子往哪里放。”

李昊失笑转过身子,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金胜曼,新罗公主。

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女装,紫色的长裙,洁白的披风,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呵呵,原来是公主殿下,不得不说,你穿上衣服我都不敢认了。”

“……”

这话有语病啊!

金胜曼俏脸瞬间一冷,手按腰间短刀:“李德謇,你想死了是吧。”

李昊连忙摆手:“别别别,开个玩笑,我重说行了吧。”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金胜曼眼睛一瞪,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说到底她也有着公主的身份,当着这么多本国船匠的面,被李昊这样一说有些下不来台。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逗你开心么。”李昊笑着来到金胜曼面前,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龙骨:“这个是你亲自参与的?”

“当然。”金胜曼高傲的昂起头,不屑的说道:“本公主可是精研过鲁班锁和孔明锁的,六柱,十二柱,十八柱信手拈来,区区一个龙骨算得了什么。”

李昊眨眨眼睛,如果金胜曼不说,他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是个木匠。

不过话说回来,数百年后,还有木匠皇帝呢,眼下出个木匠公主好像算不得什么。

见李昊呆呆盯着自己不说话,金胜曼更得意了,来到已经建好一多半的龙骨边上,伸手拍了拍:“怎么样,榫卯结构,整条龙骨没有一根钉子,厉害吧。”

李昊伸出拇指:“厉害,相当的厉害。”

“哼!”金胜曼不屑的撇撇嘴,似乎对李昊的吹捧并不感冒。

但就在下一刻,却听李昊说道:“但是我觉着吧,能想到给战船增加一条龙骨的人好像更厉害。另外,在我们这里有句俗语,叫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相信公主殿下听过吧?”

“李大祸害。”金胜曼顿时绷不住了,顿足道:“难怪你到现在还没有定亲,就你这张破嘴,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你。”

李大祸害?我靠,我怎么就祸害了,我祸害谁了!

咋实话实说还不行了呢,李昊很无语。

与此同时,皇宫大内,弘文馆。

李承乾摆弄着手中一份不大的小册子,小册子有一个学名,叫通关文牒。

当然,他那个不怎么靠谱的侍读更喜欢把这东西叫护照。

李承乾的对面,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和尚,二十多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正眼巴巴的瞅着他手中的东西。

良久,就在大和尚脚都快要站麻了的时间,李承乾开口道:“玄奘,你的陈表本宫看了,你想要西行求法是吧?”

舅舅说过,上位者要有城府,李承乾并不太懂,想来说话慢一点应该算吧。

大和尚微微躬身:“是的殿下,我大唐佛经有很大一部分在战乱中或是遗失,或者被焚毁,已经残缺不全,贫僧此去打算将之收集齐全,另外,听说天竺还有更加高深的大乘佛经,贫僧亦打算去收集一下。”

李承乾点点头:“其志可嘉。”

大和尚眼前一亮,心底升起一丝希望:“望殿下成全。”

片刻之后,李承乾将手里的通关文牒交给太监常公公:“好吧,既然你执意西行,本宫准了。”

大和尚心中激动,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常公公递来的通关文牒。

有了这东西,他就可以带人名正言顺的出关,不用在意各方留难。

常公公见他抱着通关文牒发呆,面色一变,尖着嗓子道:“和尚无礼,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声音尖利刺耳,类似于钢铁摩擦,大和尚被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道:“贫僧谢过太子殿下。”

“罢了。”李承乾摆摆手,示意他起来:“来人,上酒。”

一个镶着金边的托盘被呈上来,两杯高度酒,一小碗泥土。

李承乾亲自上前,伸出两指捏了一点土放入其中一个杯子,又将那杯子递到大和尚面前。

大和尚脸颊抽搐接过。

脏不脏的无所谓,下不下毒也无所谓,关键是和尚不让喝酒好么。

李承乾拿起另外一杯,与大和尚碰了一下:“玄奘,知道为什么要在你的杯子里放些土么?”

大和尚摇头:“贫僧不知。”

“呵呵……”李承乾微微一笑,举杯道:“宁恋家乡一捻土,莫念他乡万两金。玄奘,西行之路万里迢迢,危难重重,本宫望你能够早日平安归来。饮胜!”

‘宁恋家乡一捻土,莫念他乡万两金’是《西游记》中的台词,李昊上次来宫里得知玄奘准备西行的时候对李承乾说过。

太子殿下觉得逼·格挺高,索性拿来用用。

大和尚本想说佛门戒酒,可李承乾话说到这份上,估计不喝是不行了,索性硬起头皮,眼一闭一口把酒闷了下去。“阿弥陀佛,贫僧谨记殿下教诲。”

酒也喝了,通关文牒也拿到了,辞别李承乾,玄奘兴冲冲离开皇宫。

出了宫门,大和尚越想越兴奋,越想越开心,伸手出怀将通关文牒拿出来仔细观瞧。

封页上是通关文牒鎏金四个大字,里面是身份,户籍等信息,以及鸿胪寺的印章。

中间有许多空白的页面,想来是给途经的国家准备的,翻到最后,几行颜色鲜艳又与通关文牒内容格格不入的字迹出现在玄奘眼前。

玄奘自认定力深厚,但在看到那几行字的时候,亦忍不住浑身颤抖,双眼发涩。

咀嚼着那几行字,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字喻大唐子民,当你在境外遭遇危险,不要放弃!请你记住,在你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噗通一声,只跪神佛的大和尚回身面对太极宫跪了下来,仰天长啸:“大唐子民陈祎叩谢天恩!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

出来送行的常公公被吓了一跳。

啥情况?咋看着看着突然就跪了呢。

而且竟然用了俗家名字,这和尚该不是后悔,想要还俗了吧?

还没等常公公想明白,大和尚已经站了起来,目光透着无比的坚毅,对他施了一礼,语带铿锵道:“阿弥陀佛,公公留步,贫僧这去矣!”

言罢,大和尚转身毅然而去,后背挺的笔直,脚下再无半点踌躇。

第一三四章 ?不值钱的玻璃

一个人西行万里就算放在后世那种和平年代,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远的不说,就说国内吧,罗布泊那神秘的百里的无人区你怎么过,茫茫戈壁又怎么闯。

更不要说一千四百多年前的大唐这些地方还不属于国内,人口也不如现在的多,走进这些地方说白了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前路迢迢充满未知,茫茫隔壁荒无人烟,毒虫遍地,路上还有马贼、强盗,就算那些常年往返于大唐和西域的商贾都不敢保证大队人马能够每次都平安无事,更不要玄奘只是孤一人。

但是通关文牒最后那几行字却在瞬间给了大和尚无穷的勇气,让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在他的后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做为倚靠。

数之后,长安城北,渭水河畔。

李昊,李承乾等几个小年轻再次聚首,替玄奘送行,送他上西天。

史书记载,玄奘走的时候并未经过李世民同意,故而十分落寞,现在因为李昊的无心干涉,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皇太子亲自出城相送,卫国公世子以白马相赠,赵国公世子送盘缠五十两,卢国公世子程处默有感而发,赋诗一首:“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玄奘还没听完,脸颊就开始抽搐。

旁边李昊一脚崩过去:“憨货,你这是送人么,我看送葬还不错。”

程处默挠挠头,本想换一句,玄奘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连忙插口:“呃,不用了,不用了,世子心意贫僧心领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

李昊无奈,行于玄奘近前:“大和尚,刚刚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那家伙这货时间突然喜欢上读书了,学艺不精,见笑见笑了。”

“无妨,贫僧理会得。”其实能得到李承乾的相送,玄奘已经很满意了,至于程处默说的是什么……无所谓。

正打算过去与李承乾辞行,玄奘又被李昊拉住,只见他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大和尚,我听说你是佛祖弟子转世,这事儿是真的不?”

“然也!”大和尚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眼底露出一抹得意:“少施主消息灵通,竟然此事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西游记》里写着呢么。

李昊腹诽了一句,见玄奘要走,又把他拉了回来小声嘀咕了几句,很快大和尚的脸就变成了青色,冷汗层层而下。

待与李承乾说了几句之后,直接翻上马带上两个随行武僧,逃也似的消失于众人眼前。

李承乾看的直懵,叫过李昊问道:“德謇,你跟他说什么了?”

李昊望着大和尚消失的方向,略有些失神道:“哦,我就问问他,是不是佛祖弟子转世。”

“这有什么好问的,谁都知道好不好。”程处默咕哝了一句,显然刚刚没给他再次赋诗的机会让这憨货很不满意。

李承乾依旧不想放过李昊,继续问道:“我刚刚看那和尚脸色铁青,你应该问的不是这个吧。”

李昊回过头,瞥了程处默一眼:“既然你们都知道那和尚是佛祖弟子转世,那你们知不知道,吃他一块就可以长生不老?”

李承乾等人顿时无语,齐齐露出这种话你也信的表。

长孙冲直接吐槽道:“李德謇,你想吓死那和尚么,这消息要是传开,估计他还没走到咸阳就得被人煮来吃了。”

李承乾tiǎn)tiǎn)嘴唇,半真半假附和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我们索把他抓回来试试好了。”

想比于李承乾和长孙冲等人的幼稚,李昊做为一成年人,思想比较成熟,抽着鼻子道:“算了吧,长生不老又能怎么样,王八活的久不久?若是被人逮住放血照样会死。”

众人:“……”

妈个鸡的,正话反话都让你给说了,让我们说什么。

一路开着各种玩笑,几人回到长安,李承乾难得出宫一趟,不想那么早回宫,几人便相约来到东市。

东市繁华依旧,一个和尚的离开并没有影响什么,相比于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士,这个世界上更多的还是俗人。

“德謇,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在东市盘的间铺子?”闲逛了一会儿,长孙冲抽空问道。

“对啊,俺也听说了。”程处默大咧咧道:“不如俺们去他那歇歇脚如何。”

“呸,你一路都是骑在马上好不好,歇脚,亏你说得出来。”李昊鄙夷的看了程处默一眼,伸手一指前面:“我那铺子就在前面不远,马上就要到了。”

“嘿嘿……,那正好顺路。”程处默双腿一磕马腹,速度提了起来,一马当先。

李昊等人无奈,只能跟上。

不多时,到了李昊盘下的那间铺子外,抬对看去,只见门前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养心斋”。

养心斋是什么意思众人无暇思考,真正让他们在乎的是铺子窗户上的玻璃。

与大唐所有窗子不同的是,李昊这家店的窗子竟然是透明的,进到店里隔着窗子也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况。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里面,整间铺子显的特别明亮。

站在窗口的阳光下,太阳晒在上暖暖的,格外舒服。

李承乾等人自认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这样的况,一个两个嘴巴长的老大。

“这,这也太奢侈了,李德謇,这些水晶你花了多少钱?怕不是要倾家dàng)产了吧?”

铺子二楼的窗边,一副茶盘,几人相对而坐,李承乾摇头感慨道。

“没有,花不了几个钱。而且,那叫玻璃,不是水晶。”李昊淡淡解释了一句,继续着泡茶的动作。

“不是水晶?”

“玻璃是什么?”

“你说这东西不值钱?”

几个纨绔顿时来了兴趣。

李昊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点点头:“的确不值钱,整间店全下来,也就十多贯。”

“才,才十多贯?李德謇,俺读书少,你可别骗俺。”程处默嘴巴张的老大,在他看来,整个店铺的这些窗子加在一起至少也得万贯出头,结果没想到竟然才十贯。

第一三五章 ?杯子惹祸

“骗你有什么意义。”李昊鄙夷的瞥了程处默一眼。

这憨货呆头呆脑的,还用骗?

程处默显然相信了李昊的话,嘟嘟囔囔道:“没骗俺就成,俺最恨别人骗俺了。”

李昊笑道:“放心吧,哥们儿我外号称诚实可靠小郎君,绝不骗人。”

茶台边,红泥小火炉燃起,李昊亲自动手,泡起功夫茶。

程处默心思不在这里,拉着李震跑去看那些奇怪的玻璃,李承乾与长孙冲则好奇的看着李昊在那里卖弄。

时间不大,房间中茶香四溢,李承乾狠命抽了抽鼻子惊诧道:“好香啊,德謇,这又是你鼓捣出来的新玩意儿?”

“功夫茶,让殿下见笑了。”两盏清茶,分别置于李承乾与长孙冲面前,翠绿色的茶汤清澈见底,与大唐以往的茶大不相同。

李承乾端起杯子闻了闻,又轻轻抿了一口,叹道:“好东西啊,原来这才是茶的味道,以前本宫喝的简直连马尿都不如。”

大唐的茶类似于后世藏地的酥油茶,里面往往会添加许许多多的辅料,像什么红枣,生姜,糖,醋之类的东西。

这样的茶煮好之后味道有些怪,但却并不怎么难喝,而且同一种茶往往会因为辅料不同而产生不同的味道。

只是在李昊看来,这样的煮茶方式有些low,根本体现不出茶的意境,换句话说就是没有逼·格。

长孙冲见李承乾喝了,也拿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咂咂嘴巴,摇头晃脑道:“入口微涩而后甘,回味悠长,的确是佳品。”

见两个纨绔痴迷的样子,李昊笑着说道:“喜欢的话,等会儿每人给你们带上半斤,别嫌少啊,我一共也就五六斤的存量。”

“那怎么好意思。”长孙冲嘿嘿一笑,嘴上说的客气,但却没有拒绝。

李承乾却将盏中茶一饮而尽,感慨道:“李德謇啊李德謇,你可真会享受。”

“殿下,说话得凭良心好么。”李昊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我享受……,你扳着手指数数我现在有多少差事,翎府的训练我要管,远洋水师的组建我要操心,另外我还要负责造船,将作监那边我还有一屁股烂事,我现在都恨不能把一天掰成两天用好么。”

李承乾撇撇嘴,混不吝的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父皇说过,能者多劳,你想抱怨找我父皇去。”

这天聊不下去了。

李昊翻了个白眼:“成,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你那一份茶没了,我留着自己享受。”

李承乾微微一笑:“李德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老爷们儿吐口唾沫总不能自己舔回去吧?”

“呕……”长孙冲被恶心到了,差点吐出来。

李昊同样被恶心到了,瞪着李承乾恶狠狠道:“一斤,不能再多了。”

“好吧,一斤就一斤。”李承乾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拍着李昊肩膀道:“不过你放心,本宫也不白拿你的东西,这次回去可以帮你在父皇面前说和说和。”

李昊狐疑道:“说和,说和什么?”

李承乾转着手中的茶盏,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又有人告你状了。”

“告状?告我什么?”李昊给自己斟上一杯茶,狐疑道:“我最近已经很老实了好吧。”

“逾制。”

“噗……”一口茶水喷出来,李昊:“啥?逾制?”

“嗯。”李承乾点点头,缓缓说道:“本宫听说你家里的杯子全都是琉璃所制,比宫里的都要好,这事有吧?”

“胡说八道,你这都听谁说的?”

“那你别管,反正有人把你告了。”李承乾慢条斯理的说道。

“艹,这帮人都特么吃饱了撑的吧?”李昊从未想过,几个玻璃杯也能惹来麻烦,拍案而起来到墙角一个柜子前,打开之后指着里面对李承乾和长孙冲说道:“来来来,十文钱一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想要多少拿多少。”

李承乾初时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直到李昊让开身子,才看清柜子里摆满了或红、或绿、或蓝、或透明的杯子,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咕嘟……。

长孙冲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刚刚说多少钱?十文一个?”

李昊没好气的接口:“一百个以上可以打九折。”

“我靠,这都是什么?”程处默和李震被这边的声音吸引过来,往柜子里看了一眼之后,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呼……”李昊吐出胸中一股浊气,吐槽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特么就想不明白,老子用几个杯子招谁惹谁了,还至于去陛下那里告我,草,别让老子知道他是谁。”

众人:“……”

这尼玛是几个杯子的事么?你要不说价格,放在外面说它十贯一个都有人买好么。

……

……

太极宫,丽政殿,李二书房。

草绳穿起来的十多个杯子被放到书案上,李承乾抄着手,没事儿人一样站在李二面前。

“这是何物?”李二抬起头。

李承乾答道:“玻璃杯。”

李二面色微沉,拿起一个放在手中打量片刻:“需要不少钱吧?”

“嗯,花了差不多两百文。”

“胡闹,太子,你也不小了,当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花两百贯买这些没用的东西……”说了一半,李二突然顿住,眨巴眨巴眼睛:“等等,你刚刚说多少钱?”

李承乾伸出两根手指:“父皇,差不多两百文,您看是不是给孩儿报销一下?”

“两百文?十文一个?这怎么可能!”李二不淡定了,就算宫里的琉璃盏都没有这东西好看好么,这么一堆才两百文,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么。

李承乾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道:“父皇,的确是十文一个,李德謇说了,这东西不值钱。”

举一反三之下,李二立刻明白必然是李承乾把前几日有人状告李昊的事情告诉了那小子,故而才会有这么多杯子出现在自己的桌上。

瞪了李承乾一眼:“你跟他说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耷拉着脑袋:“儿臣与德謇亲如兄弟,实在……实在不想瞒他。”

第一三六章 ?亲自登门

兄弟这个称呼让李二有些意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人毕竟是社会生物,总是需要朋友的,活成孤家寡人,身边连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并不是什么好事。

回头看看桌上摆着一溜玻璃杯,李二又有些哭笑不得,深吸一口气道:“你确定这些东西真的不值钱?真的十文钱一个?”

“千真万确。”李承乾重重一点头,末了怕李二不信,又补充道:“李德謇说过几天这些杯子就要上市发卖,到时候价值几何一目了然。”

“那好,你去忙吧,此事朕知道了。”

玻璃杯低廉的价格引起了李二的好奇,打发走了李承乾,又琢磨片刻,忽然觉得很有必要去城外那个传说中的庄子上走走。

……

……

另一边,送走了李承乾等人,李昊有些郁闷的独自喝着茶水,感慨着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放着自己的日子不过,一双眼睛总喜欢盯着别人,只要其它人过的好一点,自己马上就不舒服。

这样不好,很不好,这是病,得治!

“铁柱,收拾东西,跟我出去一趟。”仰头闷干壶中为数不多的茶,李昊抚案而起。

“少爷,咱去哪?”铁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眨巴着眼睛问道。

“宇文家。”

宇文士及自凉州归来之后,因缉拿叛贼李幼良有功,官迁中书令。

中书令一职自古便是负责向皇帝密奏某些事情,宇文士及得此官职,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闻风奏事,把李昊一家给点儿了。

当然,做为一只混久了朝堂的老狐狸,他并没有直接跟李二说李昊这孩子如何如何,只是旁敲侧击利用聊天的机会,偶尔提上一嘴,说李靖家里有宝物,那些宝物连宫里都没有云云。

这样的告状方式既不显得突兀,又不会引起聊天对像的反感,只是事后想起来,总会让聊天对像心里不怎么舒服,对于聊天中提到人也会加以防备。

这一日,正暗中琢磨为何宫里依旧没有消息传来的宇文士及正在家中欣赏歌舞,却见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爷……卫国公世子来访。”

卫国公世子?宇文士及反应了片刻,这才想起是谁。

心中一惊问道:“他来干什么?人在何处?”

管家摇头:“人就在大门外,来意……不知。”

“请他进来吧,带他来书房见我。”宇文士及挥退众歌姬,吩咐了管家,独自往书房而去。

不多时,书房外脚步声响起,李昊人畜无害的笑容走了进来;“小侄李德謇,见过宇文叔父。”

“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面对苦主,宇文士及多少有些心虚,连忙伸手虚扶。

李昊顺势站起了身体,也不等宇文士及问及来意,笑呵呵说道:“宇文叔父归来之时小侄正在突厥公干,未曾有机会迎接,今日正好有暇,特来登门赔罪。”

听到登门赔罪四字,宇文士及面颊抽搐了一下,强撑起笑容道:“贤侄说的哪里话,我与你父同殿为臣,相交莫逆……”

李昊不说话,只是笑,笑的宇文士及有些后背发寒,场面话都有些编不下去了,为了掩饰尴尬,忙吩咐管家上茶。

“不必了。”李昊没等管家离开,摆手说道:“其实我这次来并无他意,只是想给宇文叔父送件礼物。”说完,对着房间外叫了声:“铁柱,把东西拿来。”

“哐哐哐……”身高力大的铁柱自外面走进来,地皮都跟着隐隐发颤,放下一个三尺见方的箱子之后,转身离去。

“贤侄,你这是……”宇文士及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李昊拱拱手:“宇文叔父继续听曲吧,小侄告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一个谁也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大箱子。

老宇文满腹疑惑,望着李昊离去的背影,围着箱子转了两圈,神情忽然一变:“管家,谋儿在哪里?”

“公子与友人郊游去了……”管家说了一半,脸色也变了。

想到李昊曾经的恶名,正想想自家与卫国公府的关系……,似乎对方完全没有给自家送礼的必要。

按照这个方向想下去,三尺见方的箱子,岂非正好可以将一个人蜷缩着塞进去。

宇文士及与管家对视一眼,再也不淡定了,厉声喝道:“来人,快把箱子打开,快。”

府中下人涌了进来,宇文士及紧张的握紧拳头,生怕在里面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更怕看到某些人体的零件。

但随着‘嘎巴’一声脆响过后,涌进房间的下人齐齐没了声音,宇文士及也是双眼瞪的老大,嘴巴张的几乎能够塞进一个鸡蛋。

箱子里并没有什么尸体,也没有人,有的只是一层又一层堆在一起的玻璃杯,红、黄、蓝、绿五颜六色。

“这……这……,老爷,咱,咱家发财了!”好半晌,管家突然冒出一句。

宇文士及在管家狂喜的声音中回过神来,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那一箱子玻璃杯,良久才缓缓说道:“李家那小子贴上毛比猴都精,你觉得这些东西如果值钱的话,他会送到咱家来?”

“啊?可,可这是琉璃啊,这,这么多。”管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这一箱子东西却做不得假。

宇文士及摇摇头:“不,这绝不会是琉璃。而且就算是琉璃,这么多堆在一起,也会变的一文不值。”

“可是……”

“箱子放在这里,你们都出去吧。”宇文士及摆手止住管家。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宇文士及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红蓝两色的杯子,放在手里认真的端详起来。良久,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发出一声长叹:“李家的小子果然厉害,看来是老夫小觑了你。”

老宇文感慨颇多,却不知对面的卫国公府此时已经乱成一团。

在打得知李昊进了对面的宇文府之后,上至刚刚回家的李靖,下至守门的门房,所有人都炸了。

第一三七章 倔老头

可能是八字不合等原因,宇文家与李家虽然在同一个坊市住着,又是对门,可关系却绝对称不上融洽。

当然,说不融洽只是官方说法,实际情况比这要严重的多,甚至已经到了两家人走路的时候都不会跨过路的中轴线的地步。

但今天李昊却跑去了宇文家,这是要闹哪样?

根据他以前的种种恶习,红拂的第一反应就是捣乱去了。

老头子也是这样的想法,为此,特地让管家老陈取来全身披挂,来了个全副武装,提着剑带着人就要去对面抢人。

李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走出宇文家大门,回到自己家的。

看到满院子磨刀霍霍的壮汉就是一愣,紧张的来到老头子面前:“咋了爹,突厥人又打过来了?”

见李昊无恙,李靖松了口气,但随即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道:“咋了,你说咋了!说,你刚刚去宇文家里干啥去了。”

“还能干啥,搞好邻里关系呗。”李昊眨着无辜的眼睛,恍然道:“诶!爹,你该不会是准备去对面抢人吧?”

红拂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臭小子,亏你还有脸说,你爹这样还不是怕你在宇文士及那老东西家里吃亏。”

“娘。”李昊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您和我爹能不能不要遇到什么事都想着打打杀杀,现在的主旋律是和平发展,打打杀杀已经不流行了。

再说宇文士及可是宰相,你们就这么冒冒失失冲进去,想过后果没有?万一弄死一两个岂不是授人以柄。

拜托,您二位加起来都九十多岁了,遇事多想想,成熟一点,让我省点心吧,成不。”

李靖与红拂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被儿子教育了?

不过说的虽然有道理,可老子的面子还要不要?

李靖老脸黑如墨汁,立掌如刀复被红拂拉住:“德謇,既然这些你都知道,那你去宇文士及那老东西家干什么去了。”

李昊笑道:“串个门呗,顺带送点礼物。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平叛有功,邻邻居居住着,不过去祝贺一下说不过去。”

“那你见到宇文士及了?没吵起来?”

“见到了啊,不过考虑到咱两家关系不熟,所以只聊了几句闲话我就出来了。”

李昊很清楚自家老娘是什么性格,如果把宇文士及状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自家老娘非打上门去把宇文家给砸了不可。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李昊需要的,打打杀杀,明争暗斗什么的太累,大家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关键。

至于一些屡教不改的顽固份子,嗯……,还好,目前并没有这样的人物。

“对了,爹,娘,马上入冬了,我打算把家里重新拾掇一下,没问题吧?”为了防止老头子暴起伤人,李昊在应付完老娘之后,果断岔开话题。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没啥,加点取暖设施,石炭炉总是不太安全,我觉着还是换一种方式比较靠谱。”

“行吧,你看着弄,这些东西娘和你爹都不懂,你觉得应该改哪里就改哪里。”尝过几次甜头的红拂不等李靖发表意见,主动应承。

毕竟不管之前的石炭炉还是后来的空调扇,对家里环境的改变都是有目共睹的,红拂也想看看,经过这次改造之后,家里会变成什么样。

只是红拂并没有想到,李昊这次玩的似乎有点大,第二天一早,百余人的施工队便在家里折腾了起来。

平整的院落被挖开一条深达三尺的壕沟,铸铁的管子被数个壮汉抬着放进沟里,一根接一根的连在一起。这还不算,各处房间的地面也被李昊带人刨开一尺深,手臂粗细的铁管连接到一起成网状铺满整个房间。

当值归来的李靖都看傻了,站在自家大门口里里外外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只是……这tm是什么情况,拆家呢?!

不管前院还是后院,到处都是翻开的泥土,三尺深,一尺宽的壕沟纵横联合,交叉成网。

没有被掀开的位置上摆满了从房间里搬出来的家俱,东面放几件,西面又放几件,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抄家。

李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这院子可是他花了数百贯布置的,这么一折腾,全都废了好么。

默念数声‘自己生的’,李靖动情的对正在不远处叉着腰指挥工程的李昊喊道:“逆子,老夫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哇……,爹你干啥。”望着深情款款向自己走来的老头子,李昊一个箭步窜出老远。

“干啥,老夫今日豁出名声不要,也要替大唐除了你这个祸害。”拎着不知从哪里折下来的树枝,李靖健步如飞追在李昊身后。

日子没法过了,长安城多少世家公子,纨绔子弟,寻花问柳的有之,抢男霸女的亦有之,可尼玛谁见过把自己家拆成这样的,这要是被别人知道,自己的老脸往哪儿搁。

一追一逃之间,很快李昊便被老头子逮住,屁股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爹,你还讲不讲道理,昨天你和我娘明明都同意了。”李昊踹了一个跟头,打了个滚儿,满身泥土跟个泥猴子一样跳起来,委屈的叫道。

李靖暴怒:“讲道理?你把家拆成这个样子,然后跟我讲道理!”

“我这不是拆家,是在铺地热。”李昊梗着脖子叫道。

李靖哪里懂什么地热不地热,用比李昊更高的声音吼了回去:“老子不稀罕什么地热,老子就要以前的院子……。”

老头子的倔强让李昊十分郁闷,好说歹说就是不听,非要让李昊把院子弄成以前的样子。

李昊最后也没招了,索性命人连夜施工,将已经铺好的管子全部撤掉,又将挖出来的土全部填回去。

至于后宅已经被扒开的地面,这个没招,只能等明天再恢复。

倔强的李靖因为无处休息,只能迁就一下去了东市李昊盘下的铺子临时对付一晚,并且在临走之前威胁某人,如果明天不把宅子恢复好,就等着被打断腿。

第一三八章 嗯(上)

东市养心斋后面的小院里,红拂正盘膝坐在榻上饮茶,清爽,甘冽的茶水比较符合她的口味,比以前那种添加了乱七八糟东西的茶汤要强上不少。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等红拂起身,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露出李靖怒气冲冲的黑脸。

“夫君回来了?”红拂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相迎。

“嗯。”李靖兀自还在生气,随意应了一声,便坐到榻上,抓过红拂还没有喝完的茶,一口闷了下去。

红拂察言观色之下,纳闷的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李靖把茶盏重重一放:“还不是因为你儿子,家里已经被他拆的不成样子,亏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红拂脸色变了变,扭身坐到床榻的另一侧,不悦道:“嘁,夫君这话说的新鲜,妾身的儿子,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

唐人不似现代人,有些玩笑不敢开的过份。

李靖与红拂虽然感情甚笃,可也不敢真说出什么过份的话,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道:“夫人,你说老夫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夫君这话从何说起,德謇怎么就不让你省心了,这一年来家中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他操持的,哪样用你操心了。”红拂本就宠着儿子,这一年多时间,李昊又争气,替她长了不少脸面,自然听不得李靖说儿子不好。

李靖对此也是颇为无奈:“夫人,为夫也知道德謇这段时间为家里做了不少事,可他这次的事情的确做错了,家里被他拆成那个样子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依妾身看,家里那些破烂家当,拆了也就拆了。”红拂白了李靖一眼。

李靖一听就不乐意了:“哎,你这是什么话。”

“怎么了,妾身说错了么?看看这里,再看看这里,夫君难道就没发现什么不同?”

不同?李靖初时并未注意到这里与家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经过红拂的提醒,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间屋子的确与自己家有些不同。

比如说,这里的窗子上竟然挂着一个帘子,再比如说,这里房间中竟然没有石炭炉。

可是……没有石炭炉为什么房间中一点都不冷呢,认真感觉一下甚至还觉得暖烘烘的。

正好奇呢,却见红拂来到窗边,探手拉开了帘子,露出帘后透光度极好的玻璃窗。

待房间里的蜡烛熄灭之后,李靖可以透过窗子清晰无比的看到外面院子里的情况。

“这……这是……”李靖顿时就被惊到了,瞠目结舌。

“德謇说这叫玻璃窗,眼下技术还不成熟,只能用小块的玻璃镶嵌在窗棂上,等将来技术成熟了,整扇窗子可以弄成一整块的玻璃。”

李靖压根就没听红拂说什么,伸出颤抖的手在窗子上抚摸着,一颗心几乎在滴血。

他可以感觉出来,窗子上的玻璃与千里望上用的是同一种东西,而千里望上面指甲大小两片玻璃片已经可以卖到五百贯,而这里整扇窗都是玻璃的……,这要花多少钱啊。

越想李靖的心就越疼,终于忍不住爷天长叹:“家门不幸啊,老夫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败家子,这让老夫死了以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什么玩意儿?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就败家子了,老娘怎么那么不爱跟你说话呢。

冷冷瞥了一眼痛不欲生的老头子,红拂没好气的说道:“夫君这是干什么,德謇都说了,整个院子,包括前面的店铺,所有窗子加在一起只花了不到十贯钱,这怎么就败家了!”

与心理价位相差太大,马上就要酝酿出眼泪的李靖瞬间凌乱:“等等,你说多少钱?”

“不足十贯,怎么了!”

“哦,没啥,夫人,你继续说。”情绪酝酿不出来了,李靖尴尬的抓了抓脸。

“哼!”红拂哼了一声,数落道:“夫君,德謇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胡作非为的小孩子,你就不能相信他一回。”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李靖觉得挺憋屈的。

好好的家被拆了,怎么还说不出道理了呢。

红拂才不管李靖怎么想,说完了窗子,又指了指地面:“还有啊,这里是地暧供热,整间屋子的下面铺有全封闭的铁管,外面有锅炉房,只要在外面把里面的水烧热,再通过人力水泵推动水流,整个房间都会暖和起来,有了这个,以后房间里就再也不用生炉子了。”

这么高端……。

地热,锅炉房,水泵,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夫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好奇之下,李靖弯下腰,伸手在地上摸了摸。

旋即就感觉到原本应该冰冷刺骨的地面正散发着阵阵温暖的气息,手放在上面不仅不冰,反而像摸着一块温润的玉石。

原来这就是地暧,怪不得那臭小子会把家里的院子全都掀了。

红拂见李靖不说话,也见好就收,和声对他说道:“夫君,你别看咱家里现在被拆的不成样子,可是过些日子就好了啊,到时候家里全都铺上地暧,换上这样明亮的窗子,白天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屋子里就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阴森了。”

“嗯。”李靖木然点头。

红拂继续做着美梦:“再过几年德謇娶妻生子,妾身就给他带娃,就算小不点在地上爬来爬去也不会冷着,真好。”

“那个……夫人……。”李靖神情尴尬。

“怎么了?”红拂回过神,诧异的看向李靖。

“呃……”李靖卖力的组织着语言,硬着头皮道:“为夫……为夫,刚刚,刚刚让那臭小子,把家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没让他改。”

“什么?”霎时间,红拂所有美梦全部破碎,脸色铁青:“李靖,李药师,你给老娘记住,老娘要住带地暧的房子,要住能照到阳光的房子,老娘才不会跟你去住那阴森森小院。”

第一三九章 稻种试种成功了

李昊在家里折腾的动静太大,院子外面的街道上,或粗或细的铁管堆积如山,院子里面夯实地面的声音震的整个坊市的在颤抖。

宇文士及今天下班比较晚,归来已经是月上柳稍,远远便听见坊中传来‘咚咚’的声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自家门口,发现儿子宇文谋正伙同几个平时玩的来的小伙伴蹲在自家门口看热闹。

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宇文士及面色微沉:“谋儿,你们几个在此做甚,怎地如此无礼。”

“父亲,您回来了!”宇文谋收起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答道,身边几个平日里聊得来的小伙伴也站直了身体,老老实实问好:“宇文叔叔好。”

“嗯,好。”宇文士及敷衍着点点头,带着几人回到家中,待院门合上:“对面卫国公府是怎么回事,谁来跟老夫说说。”

“父亲,我知道。”宇文谋自告奋勇站出来:“对面李德謇那小子在拆家呢,院子已经被掀的不成样子,里面已经住不了人了,听说李靖那老货刚刚回来之后被气的够呛,已经出去另寻地方住了。”

“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兴灾乐祸岂是君子所为。”恨其不争的瞪了儿子一眼,宇文士及挥手将几个少年赶走,又捻着胡子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通对面在折腾些什么。

看地上堆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管子,似乎是在重修排水设施,可这片的宅子都是新建的,没道理自家排水设施一点毛病没有,对面已经废了吧。

另外,听谋儿的意思,似乎李靖很生气,估计这一切又是对面那个臭小子在搞事情。

不知不觉叹了口气,不对付归不对付,但宇文士及还是挺同情李靖的,摊上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也不知道那老货祖上是不是埋错地方了。

……

……

李家被拆了的消息如台风过境,只一晚便传开了,次日早朝一传十,十传达直接传的尽人皆知。

等到李靖上朝的时候,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同情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冷眼旁观的亦有之。

李靖面对种种怪异目光,面不改色心不跳,隐约还有些想笑的冲动。

一群看老子笑话的老混蛋,切等着,等老夫家里改造好了,有你们来求老子的一天。

李二显然也得到了消息,见到李靖先是吭哧吭哧笑了半天,接着十分关心的问道:“药师啊,家里安好否?”

李靖嘴角抽了抽,故作深沉道:“劳陛下费心,臣家中尚好。”

“嗯。”李二点点头,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药师要想开些,德謇这孩子本性不坏,喜欢惹祸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干过几件荒唐事呢。”

“陛下说的是。”李靖躬身受教,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二见他如此,只以为他是被那个败家儿子刺激到了,本着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的念头止住话头,清了清嗓子道:“诸臣工,朕今日有一喜事要宣布。”

朝堂为之一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高高在上的李二身上,目光中有所期待。

只听李二继续说道:“年初的时候,唐俭自林邑国取回的稻种经过试种目前已经取得成果,江南一地今年农税比往多了三成。“

李二所说的林邑国便是之前的占城国,五代时更名为林邑,因与大唐相隔太远,故在唐俭出使之前,国内一直以占城称之,直到唐俭回来之后才改成林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弹丸小国爱叫啥叫啥,稻种试种成功才是关键,江南一地农税暴增三成的意义代表着粮食大丰收,同样也代表着大唐今后再无饥馑之忧。

听闻此消息的众臣纷纷向李二道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二笑的脸一抽一抽的,眼下的大唐,要钱有钱,要粮有粮,比之一年前强了不知多少少倍,这一切说来都是拜某个喜欢折腾的小家伙所赐。

思及此处,这位帝国主义头子提议道:“诸臣工,可还记得当初遣使林邑是谁人提议?”

“这……”众臣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靖的身上。

没记得错的话,好像是他儿子吧。

李靖得意啊,美啊,走出朝班,瞥了一眼几个呼吸之前还在看自己笑话的老货们一眼,一揖到地,诚恳道:“回陛下,正是犬子德謇。”

“嗯,药师教子有方,赏万金,锦千匹。另外,这次你家中怕是损失不小,念在那臭小子谏言有功的份上,这些损失朕替你补上。”心情大好的李二大手一挥,万把贯钱直接赏了下去。

“臣,谢陛下隆恩。”李靖躬身谢恩,还没等直起腰来,却听李二又继续说道:“李德謇此子,老成谋国,虽年龄尚幼,却心系天下,朕非有功不赏之君,着,升三原县子为三原县伯,食七百户,实封七百户。”

“哗……”随着封赏下来,众臣议论纷纷。

任谁也没想到李德謇那小屁孩竟然官升的如此之快,这才多久啊,爵位就又升了一级。

开国县伯啊,正四品上的爵位,而且食邑七百户还是实封,这尼玛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要知道,就算他老子李靖的食邑有三千户,可封实也就是一千二而已,可这小子的食邑却升满了。

再看看跟那小子同龄的家伙,能混个五、六、七、八品官就已经开心的不得了了,这尼玛人比人气死人不是。

老货们看向李靖的眼神都带着杀气,个个咬牙切齿。

不知是谁在下面嘀咕一句:“先赢不算赢,谁知道那小子以后会不会长歪喽,没见这几天已经开始拆家了。”

“就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李靖将这些都听在耳中,微微撇嘴,老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嫉妒死你们。

只是……晚上要怎么跟那个臭小子说这事儿呢,不知道那臭小子知道自己得了封赏会不会把尾巴翘上天去。

第一四零章 嗯(下)

是夜,李昊顶着一对熊猫眼,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东市。

小院中,老头子正坐在窗边夜读,一杯香茗放在左手边,时不时吸溜一口。

这段时间,李靖已经习惯了单纯茶叶的味道,以前那种煎煮过的茶再也入不得口。

“爹,您老在这儿住的还习惯吧?”坐到老头子身边,李昊觍着脸问道。

“嗯。”李靖头不抬,眼不睁,用一个鼻音做了回复。

李昊眨眨眼睛,搓着手继续道:“那个……,咱家已经按您的意思全都恢复了。”

李靖继续:“嗯。”

吧唧吧唧,李昊懵比的眨着眼睛,‘嗯’到底是个啥意思啊,就不能给个痛快话?

看看坐在一边含笑不语的老娘,干咳一声,尬聊道:“咳,那个……,爹,家里收拾好了,您看……您二老啥时候搬回去?”

“嗯。”李靖端起茶,吸溜一口。

没完了是吧,李昊二杆子脾气也上来了:“爹,您别总是‘嗯’成么,我都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您总得给我留个休息的地儿吧?”

红拂实在忍无可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招呼李昊道:“德謇,到娘这里来。”

“娘,我爹这是咋了?”李昊满头黑线的来到老娘身边,老大不乐意的回头瞅了老头子一眼。

“你爹那老东西是拉不下脸来。”红拂剜了装聋作哑的李靖一眼,拉过李昊的手说道:“德謇,你听娘的,家里那边还是按你之前的意思改,什么地暧、玻璃之类的都装上。”

“娘,我爹不是不喜欢么?”

“他那是嘴硬,你别听他的,按娘说的办。”

尽管昨天红拂已经放出狠话,让李靖亲自与儿子说自家宅子改建的事情,可事到临头还是给他留了面子,主动把事情揽过来。

李昊顿觉无比头大,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么,自家老头儿也是,既然想继续改,早上你倒是派人来通知一声啊,是不是我就不往回填土了。

唉,小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叹了口气之后,李昊无奈道:“好吧,我接着改。不过娘,下次您可千万别让我爹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了,都快五十的人了,办事咋就这么没谱呢。”

李靖眼珠子一瞪,就要发飙,结果被红拂又瞪了回去:“好好好,娘一定跟你爹说,你呀,先把咱家院子改好,这天眼瞅着就要下雪了,可不能马虎知道不。”

李昊臊眉耷眼的点点头:“知道了,那您二老先休息吧,我回那边去了。”

盘下来的铺子不大,后面只有一个小院,一间主宅,两间厢房。

李昊接手之后,大大的改造了一翻,将其中一间厢房改成了厨房与锅炉房,另外一间改成下人的卧房。

这会儿,主宅被老头子占了,厢房里又住着老娘带来的俩丫鬟,锅炉房不用说,里面一个烧锅炉的,一个压水泵的,小小的房间挤的站人都费事,更别说睡觉。

刚走到门口,老头子在后面发话了:“等等。”

“……”

亲爹,你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您老今晚打算‘嗯’一缩呢。

“明天去宫里一趟,李纲老爷子好像有事找你。”李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靠在窗边吩咐起来。

“哦。”李昊答应着,准备离开,没等迈开腿,老头子又道:“还有,唐俭去林邑收集回来的稻种试种成功了,你因为谏言有功,爵位被陛下提了一级,开国县伯,实封七百户。”

还没等李昊反应过来,老娘已经激动的跟什么似地:“什么?我儿是开国县伯了?你这老东西,怎么不早说。哎呦,你看这事儿整的,早知道怎么也备一桌好菜庆祝一下。”

红拂眼中,李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估计不会再有什么大出息。

可儿子就不一样了,虽然只有这么一个,但真的很争气啊。

长安这么多同龄人,自家儿子是第一凭本事挣出子爵爵位的,眼下又升了伯爵。

其他家要么子侄辈碌碌无为,要么凭着老一辈福荫混个一官半职,就算如此还整天吹吹呼呼嘚瑟的跟什么似的。

对此,李昊却有些闷闷不乐,这年头,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经,开国县伯有个屁用,除了被别人当成靶子,没有一点好处。

……

……

回到大宅,闻着满屋子的土腥味草草睡下,想着李纲那小老头儿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

不知不觉间,鸡鸣声传来,又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

洗漱,更衣,早饭就不吃了,宫里的伙食虽然差了点,但能给自己省一顿饭也不错。

李纲做为太子太师,平时是不需要来宫里的,这次因为李昊的原因,早早便进了宫,来到弘文馆等他。

出于尊师重道,李承乾自然同样早早来到了弘文馆。

同时,为了哄老头儿开心,还特地带了些从李昊那里崩来的茶叶,亲自替李纲泡上,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诱人的茶香扑面而来,李纲双手接过,打开盖子便是一愣:“太子,这是什么茶?”

李承乾哪里知道这是什么茶,硬着头皮答道:“老师,这是开国县伯李德謇送进宫里的炒茶,饮用时只需以开水冲泡便可。”

李纲微微一笑:“又是开国县伯的手笔?此子不简单呐。”

将茶盏放到鼻端闻了闻,再慢慢吸上一口,李纲点点头:“嗯,方入口时微苦,回味却有些甘甜,好,好茶。”

难得老头子有喜欢的东西,李承乾连忙打蛇随棍上:“老师若是喜欢,等下学生给您备上一些,回去之后慢慢品尝。”

李纲犹豫片刻,看看盏中茶,最后还是点点头:“也好,如此麻烦太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承乾开心不已:“老师喜欢便好。”

两人正聊着,常公公进来通知,李昊来了,正在馆外等候。

正担心李纲询问自己课业的李承乾闻言像是遇到了大救星,急声道:“快,让他进来。”

“诺!”常公公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第二三一章 ?开什么玩笑

在来之前,李昊盘算了一下太子杀手李纲老同志找自己的目的。

中心思想不外有两条,其一自然就是人浮于事,对此,李昊表示很无奈,自己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子侍读的身份只能给其它身份让路。

其二估计跟望远镜有关,毕竟上次只给老头儿演示的凭空生火有点坑,想来这老头儿应该是琢磨过味儿来了。

事实证明李昊猜的一点没错,走进弘文馆没多久,也就是见个礼那么大的功夫吧,小老头儿便从随侍的老仆手中接过一个让他十分眼熟的布口袋,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造型精致了许多,镶着金箔的……铁管子。

这应该是李昊前几天卖给李二那两个望远镜的其中之一,没想到这老头儿竟然能拿到一个,看来无逾矩就是好。

正想着,却见小老头掂量着他‘重金’打造的望远镜,直言不讳的问道:“小伙子,此物据老夫了解,应该值不了五百贯吧?”

对于老杀手……不是,老李纲的耿直,李昊报以微笑:“老爷子慧眼如炬,此物的材料的确不值。”

“那你为何要收如此多的钱财?”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纲,李昊隐如老狗,慢条斯理道:“老爷子明鉴,千里望之所以卖这么贵,并不在乎它的材料,而是其中所蕴含的道理。

千里望之所以能够观察到远处的东西,其一在于它两头各有一片凸透镜和凹透镜,其二在于两片镜子的距离。

如何测算凸镜凹镜的厚度,如何计算两片镜子之间的距离,这需要大量的计算,这样的计算才是千里望值钱的原因。

可以这么说,小子之所以将此物卖到五百贯,其实卖的是学问,而不是材料,这样说您老应该明白吧?”

“嗯,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李纲点点头,卖的是学问而不是材料,这样的话五百贯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学问是无价的嘛。

顿了顿李纲继续道:“你说了这么多,可否为老夫讲讲,你到底是如何计算的。”

讲就讲呗,希望这老头儿三观不会崩掉才好。

安排常公公出去拿纸与笔,李昊大大方方给太子太师普及起初中物理中的光学。

小孔成像,折射原理,凸透镜聚光的原因,凹透镜散光的原因,三角函数……,除了其中的勾股定理以及弧度李纲多少明白一些之外,其它全都是鸭子听雷雾煞煞。

李承乾更是全程懵·逼,只看到李昊嘴巴开开合合,至于说的是什么……鬼才知道。

对此,李昊也很无奈,自己已经很节制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还没说昵。

不知不觉日头升到头顶,又开始偏西,李纲好不容易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对李昊拱拱手:“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李侍读,老夫之前误听谣言,对你多有误会,今日在此当着太子的面,向你赔礼了!”

“哎,使不得,千万使不得。”李昊连忙闪过一旁。

开玩笑,让一个快九十岁的老头儿给自己赔礼,万一被他给拜死了咋整,这不折寿么。

“什么使得使不得,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李纲甚倔,板着脸道:“若你只是半桶水,又或只会些蛊惑之术,莫说让老夫道歉,便是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都懒得看你一眼。”

李昊苦笑:“是是是,老爷子说的对。”

李纲刚刚有所缓和的脸又板了起来,教训道:“回一个‘是’便好,多了只会让人觉得你不耐烦。”

“呃……,是!”李昊对此表示无奈,一本正经的施礼回道:“学生受教了。”

见李昊如此姿态,李纲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能让老头儿满意,李昊大大松了口气,刚想谦逊几句,不想李纲又继续说道:“老夫年龄大了,不能时常督促太子功课,德謇,老夫准备向陛下举荐你为太子少师,你看如何?”

如何?一点都不如何。

你这老头儿有毒还是怎么着,老子才多大岁数,太子少师,正二品啊,那是我能干的么。

昨天弄个正四品的开国县伯都有人嫉妒的恨不能弄死老子,太子少师……。

李昊被吓的都快哭了,连连摆手道:“老爷子,千万使不得啊,学生虽然颇有些学问,品性也不坏,可终究年龄尚浅,与太子又亲如兄弟,如何当得了太子少师。不如今后与太子互相督促,共同进步,您看如何。”

李纲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被李昊哪句话刺激到了,沉吟半晌道:“你的年龄的确是个问题,此事是老夫欠考虑了。”

这才对嘛!李昊松了口气。

李承乾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昊,人的脸色怎么可以厚到如此程度,你丫有点学问老子承认,可品性不坏是什么鬼?你自己的名声在长安什么样自己不知道么?

半个时辰之后,好不容易将老李纲应付走了,李昊累的一屁股坐到地上,长长出了口气:“呼……,总算走了。”

常公公极有眼力价的一声娇呼:“哎呦,我的伯爷,您怎么坐地上了,快,快起来,地上凉着呢。来人,给伯爷送个锦墩来。”

李昊被小肠子的声音刺激的一个哆嗦,摆手道:“算了,不用了,我坐这里好了。”

言罢,在常公公的搀扶下站起来,坐到李承乾平时用来学习的桌子上。

李承乾苦笑来到李昊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德謇,老师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我要真往心里去早就被吓死了。”李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就直接说我病了,病的快要死了。”

太子少师,真亏那老头儿想得出来,那是有学问就能当的么?一个太子侍读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少师……老子非得被闷棍打死不可。

不过……,事后想想也挺可惜的,如果当时冲动一点答应下来,这尼玛以后可就牛·逼了,那可是正二品呢,比自家老头儿还高两级。

第二三二章 指点

有些事情想想也就算了,权当败火。

十五、六岁的年龄,放在后世也就是个刚上高中的小豆芽,惦记太子少师?做梦也得靠点谱吧。

“德謇?德謇!”正走神的功夫,李昊觉得有人在推自己。

回过神发现李承乾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你干啥?”

“去我表哥家。”李承乾呲牙笑的很是没心没肺:“重阳那天表哥被放出来一天,这会儿又禁足了,我们去看看他呗。”

“看他干什么?”李昊不想去,自己家里还一屁股事呢,哪有心思陪李承乾这小屁孩瞎跑。

“去看看吧,听说表哥这几天正闹绝食呢,我们去……”李承乾说着,挑了挑眉毛,往身后小肠子那里瞥了一眼。

李昊一看,好家伙,只见小肠子身边放着老大一个食盒。

你确定自己的是去看表哥?

长孙冲这几天过的老郁闷了,本以为重阳节过后,自己能够脱离苦海,可没想到老头子只是放了他一天假,第二天又继续禁足了。

而且这次不仅仅是禁足,还要罚抄一百遍的《中庸》,理由……鬼知道什么理由,反正不写完不能出去。

一百遍《中庸》啊,一遍就是三千五百六十多字,一百遍是多少字来着?

只写了不到五遍,长孙冲就崩溃了。

绝食,必须绝食,老子宁可饿死,也不想累死。

不过,绝食的感觉似乎也不怎么好,胃像火烧一样的难受,尤其是看着两个不是人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大吃大喝,时不时还要吧唧吧唧嘴的时候,更是让人疯狂。

“喂,你们两个够了吧!”强忍住掀桌子的冲动,长孙冲咽着口水,鄙夷的说道。

“表哥,人要知足,不就是一百遍《中庸》么,你老老实实抄完不就行了。”李承乾往嘴里塞了一块酱肉,哼哼唧唧的说道。

长孙冲不服道:“你说的容易,你知不知道,那抄一遍就是三千多字。”

“我不知道《中庸》有多少字,我只知道《论语》有一万一千多字。”李承乾挑了挑眉毛,不怀好意的说道。

“……,你还是个人?”长孙冲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搭理李承乾,转向李昊苦着脸道:“德謇,你主意多,帮帮忙,一百遍《中庸》抄下来真的会死人的。”

李昊举着两双筷子,一双上面穿着两个馒头,另一双上面穿着两只鸡腿,嘴里塞满食物,吱吱唔唔道:“办法我有,但你真的要用?”

“当然。”听李昊说有办法,长孙冲眼前一亮。

李承乾同样来了兴趣。

未雨绸缪,鬼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也被罚抄,能多学一招是一招。

李昊咽下嘴里的食物,喝口水漱漱口,对长孙冲身后不远处的书僮说道:“拿几只笔来,再拿些线。”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见书僮有些犹豫,长孙冲眼一瞪。

书僮撒丫子跑了,长孙冲抱着脑袋蹲在桌边抱怨道:“你们说,我爹他老人家到底想干嘛,为什么我干什么都不对呢。”

李承乾眨眨眼睛,他也不明白自家舅舅是什么意思,看向李昊:“德謇……。”

李昊叹了口气:“过刚易折呗,长孙伯伯可能是觉得长孙家风头太劲,打算蛰伏一段时间吧。”

这帮老狐狸,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以自己对长孙无忌的了解,禁足长孙冲唯一的目的估计就是想让自己跳出来帮长孙家吸引火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自家老头子没有选择困难症,李昊也不想跳出来挑大梁。

苟在家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不好么?每天红袖添香夜读书不美么?

可是不行啊,老头子有选择困难症啊,想当初,李渊起兵攻打长安的时候,本应马上投降的老头子硬是犹豫不决,最后死守长安将其拒之门外。

后来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本应立刻表示对其支持的老头子又犹豫不决的表示中立,最后又被排斥在核心圈子之外。

一次次惨烈的教训让李昊明白了老头子靠不住的道理,所以他只能亲自跳出来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努力把自己混成李二的自己人。

只有这样,李家才能长长久久,至于其中需要承担的风险……。

算了,说的就好像苟在家里就没风险一样。

“蛰伏?为什么要蛰伏?舅舅一家也是为大唐流过血,拼过命的,谁敢对舅舅说什么。”

李承乾听完李昊的判断,有些不舒服。

李昊耸耸肩膀:“老人家的想法我们猜不透,也不用去猜,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做好自己的事情……,长孙冲像是得了什么启发,挤到李昊身边:“德謇呐。”

李昊往边上躲了躲:“有话就说,靠那么近干什么。”

“嘿嘿……”长孙冲涎着脸,笑的很是不堪:“那个……,你再帮我出出主意呗,到底怎样才能像你一样,想干啥就干啥。”

我没有,不是我,你哪只眼看到我想干啥就干啥了。

老子明明是被放弃了好吧!

否认三连之后,李昊觉得既然是好兄弟,袖手旁观多少有些不够意思,故而沉吟片刻道:“虫子,你有听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故事没?”

李承乾抢着答道:“我听过,我听过啊!意思就是做事情永远都要留有余地,不要孤注一掷,对吧?”

“不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李昊很满意李承乾的解释,笑着说道:“我觉得,长孙伯伯似乎有些把路走窄了,你们觉得呢?”

长孙冲兴奋的一拍巴掌:“着啊,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说不出来。哎,德謇,谢了啊。”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李昊淡淡一笑。

长孙冲上辈子过的可不怎么好,早早死了老婆,后来又被流放岭南,希望这一世换一个活法,能够改变一下他的未来吧。

嗯……,当然,李昊也不敢保证长孙冲踏上从军这一条路就是正确的。

这年头喝口凉水都能噎死人,上了战场死的更多。

不过管它呢,反正别人家儿子死不完……,对吧?

第二三三章 李纲上门

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吃吃喝喝过后,李昊便打算回家继续装修。

长孙冲的抄书的事情在李昊将两枝毛笔绑到一起之后,得到了包括李承乾在内的一致好评,长孙大少甚至还将其发扬光大,直接捆了五支笔。

对于这等不知死活的行为,李昊不置可否,老头子们年轻的时候未必就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希望长孙冲的作弊行为被发现之后,不会被打死吧。

回到家,美美睡了一觉,睁开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咕哝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更衣,来到前面花厅,正准备招呼人手大干一场,冷不丁发现,一个老头儿正坐在厅中。

“哎呦,老爷子,您啥时候来的,咋不让人叫我呢。”

李纲稳稳的坐在一张圈椅上,手里托着一只茶盏,正呲溜呲溜的喝着茶水,闻言微笑摇头,从怀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圆玻璃,答非所问的道:“小家伙,此物你可还有?再送老夫一片如何。”

李昊瞪了一眼尴尬搓手的老陈,接过李纲手中的东西拿手一摸:“凸镜?您老要这个干啥?”

“你猜猜看。”李纲神秘的一笑,捋着胡子道:“别人都说你小子聪明,老夫倒是想要看看,你能不能猜到老夫的目的。”

李昊眨眨眼睛,凸镜单独使用最大的用处就是当放大镜使,至于生火、烤蚂蚁什么的……估计老头儿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只是,如果是当成放大镜来用的话,这老杀手……嗯……老先生手里已经有一个了,应该不至于再要另外一片。

所以……。

李昊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老爷子,您老该不会是想拿它当老花镜使吧?”

李纲一怔:“老花镜是什么?”

“就是……”李昊犹豫了半天,最后把凸镜放到眼睛前:“就是这样。”

看着李昊的眼珠子陡然在眼前放大,李纲就是一滞,旋即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家伙果然知道这东西的妙用,看来是老夫班门弄斧喽。。”

“呵呵,您老太谦虚了。”李昊讪讪一笑。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放大镜这东西他在后世小的时候没少玩,但却从未想过当成老花镜来用,之所以知道,那也是后来上学之后才学到的。

但李纲这老头儿却在拿到望远镜不长时间便发现了凸镜的另外一个用途,这只能说,老头儿有着极强的好奇心。

李纲笑着摆摆手,并未在谦虚与否的问题上多做纠缠,继续刚刚的问题:“怎么样,还能再给老夫找来一片不?放心,老夫不白拿你的。”

李昊舔舔嘴唇,有些为难:“老爷子,再找一片容易,但有件事我必须提前说明。”

“哦?什么事?”

“就算我再找来一片,您老也未必真能凑成一对,因为眼镜这东西也是有很多学问在里面的,首先就是度数的问题,凸镜的弧度不同,所产生的效果也不同,并不是所有凸镜都能让您老看清东西。

另外就是瞳距,也就是两只眼睛瞳孔的距离,只要找准了距离,同时将两只能够配合使用的凸镜中心点对准两眼的瞳孔,这样才能起到作用,否则的话,要么增加视觉疲劳,要么……变成斗鸡眼。”

李纲昨晚因为偶然的一个原因,发现了凸镜对视力的影响,今日来找李昊一来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发现,二来是想要再配一个同样的凸镜,与原来那个凑成一对,弄个架子戴到脸上增加自己的视力。

结果没想到,李昊早已经有了成熟的方案,甚至连‘眼镜’这个名字都起好了。

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李纲的预料,皱着寿眉想了半天,问道:“小家伙,既然你早已经有了方案,为何不早些将此物拿出来,你可知道,朝中很多人都有视力不济的情况。”

“知道又能如何。”李昊苦笑道:“老爷子,人的眼睛是很精密的器官,矫正视礼同样也需要精密的仪器,不同的人视力缺陷并不相同,适合一个人的眼镜未必就适合其他人,那么如何测量视力缺损程度?又如何制作不同弧度的镜片?两只镜片之间的距离如何掌握?这些都是眼下无法解决的困难。”

李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困难,听的李纲大皱其眉。

小老头儿的学问是不差的,可大多都是些儒家思想,帝王心术之类,像什么物理、生物之类完全就是个门外汉,就算想帮李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苦思无果之后,李纲无奈的放弃了在大唐普及眼镜的想法,在李昊的安抚下去了后宅客房休息。

李昊则是快马加鞭命人去首饰店打造了一个眼镜框,花费尽一个时辰,终于将李纲选好的两只镜片安装到位,整出了大唐第一副老花镜。

老李纲很高兴,鼻梁上架着圆圆的眼镜一个劲的感慨此行不虚,在李昊千万别看太阳的嘱咐下,带着家中老仆上了离开的马车。

李昊目送老头儿离开,望远马车远去,深深叹了口气:“唉,真没办法,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像我如此优秀的人,如何才能掩饰自己的锋芒呢。”

管家老陈:“……”

铁柱:“……”

对面宇文家车夫:“……”

刚刚下班的宇文士及从马车里下来,遥望消失于街角的马车,隔着大街狐疑的对李昊问道:“贤侄,刚刚……那是太子太师?”

李昊拱拱手,客气的道:“昴,老爷子眼神不怎么好,找我配副眼镜。”

宇文士及:“……”

眼镜是个啥他不清楚,只知道李纲乃是三朝老臣,教导过三任太子,绝对是牛人中的牛人。

对面那小子到底运气好到什么地步,竟然能跟这样的老家伙搭上关系,而且还让这样的牛人来登门拜访。

老宇文眼珠转来转去,眨眼间便做出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修复与李家的关系,像以前那种对立的情况必须杜绝。

第二三四章 样板工程(上)

有了之前李昊登门拜访,老宇文打起招呼倒也不怎么尴尬,施施然跨过横街,来到李昊面前:“贤侄啊,令尊可在家中?”

“不瞒宇文叔父,家父、家母这两日去了别院,这边只有我一人。”李昊笑答。

虽然盘下来的铺子小了些,但胜在温馨,加之还有一个不大的小院,叫成别院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宇文士及点点头,他才不关心李靖怎么样呢,问一句不过就是引子罢了。

“我观贤侄前几日在府中忙碌,不知所为何事?”

李昊回身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无所谓的道:“也没什么,就是搞搞装修。”

“装修?”

“呃对,就是装饰,修整一下,宅子住了这么长时间了,总得修修,弄个地暧啥的。”

地暧是个啥,是老夫孤陋寡闻,还是这小子说的太高端。

宇文士及有种与时代脱节之感,想了想说道:“贤侄才智过人,机巧无双,这地暧想必又是你鼓捣出来的新物事吧?”

“也没啥新不新的,就是换一种取暧的方式,家母冬日闻不得烟气,换上地暧不仅可以保证房间里没有烟气,温度也可以得到很好的控制。”李昊解释了一下地暧的具体用处,末了似想起什么,一拍额道:“对了,宇文叔父家中冬日只怕还在用石炭炉吧,不若也换成地暧如何?”

宇文士及正愁无法与李昊搭上线呢,闻言大喜:“这个,贤侄方便么?”

李昊大咧咧道:“方便,这有啥不方便的,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宇文叔父若是放心的话,此事包在小侄身上,只消五千贯,阖府上下全都给您换喽,另外附赠门窗五套。”

宇文士及有些肉疼,但想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好,如此麻烦贤侄了!”

五千贯买来与李昊拉近关系,值与不值很难说。

宇文士及这辈子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好坏也就这样了,但家里那不争气的几个儿子,让老宇文觉得还是应该替他们拉个比较靠得住的盟友,至少将来有了麻烦,也能有人帮衬一把。

平白拉来五千贯的资金,李昊还是挺高兴的,当下便跟着老宇文去了他家,里里外外逛了一圈,拿着一根手臂粗的碳棒,制定施工计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老宇文隐隐有些后悔,这尼玛是要抄家还是装修?改地暧不至于把整个家都拆了吧?

在看见李昊用碳棒在主宅的院墙上画了个大圈,写上大大的拆字之后,宇文士及终于忍不住了:“那个,贤侄啊,你看能不能少拆些?”

正在过拆迁瘾的李昊把头摇的飞快:“这可不行啊,宇文叔父,做工程就跟做人一样,半点马虎不得,万一弄好以后,这里热,那里不热,不是砸我的招牌嘛。”

宇文士及想说没事,五千贯本来就是送你的,可看李昊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住了,拆就拆吧,反正院墙也没不值几个钱,无所谓了,你高兴就好。

一翻折腾,做好施工计划之后,李昊便离开了宇文士及的家,留下满院子的拆字。

两位国公的府邸大小相差不多,加在一起几乎占了半个坊市,随着拆迁队的进入,一下子变的热闹异常。

院子里的土被整片整片掀开,大腿粗细六尺来长的铸铁管被接到一起埋进土里。

房间中,地面被掀开,埋入胳膊粗的铁管之后以土石覆盖,上面更铺设地板。

李昊做为总工程师监施工队长,两处院落来回的跑。

这两处工地可以说是样板工程,弄好了将来这样的工程会越来越多,若干年后,说不定可以改行专门做地产生意。

宇文谋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家啥时候与对面的李家关系这么好了,看着李昊进出自己家跟走城门差不多,小伙子气不过,拉下脸不阴不阳的讥讽道:“李德謇,好好的开国县伯不做,非要搞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你觉得有意思么?”

李昊被拦下来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有意思啊,你不觉得把别人家拆的跟战场似的,特别好玩么。”

“你”宇文谋握紧拳头。

“怎么,想打架?”李昊虽然武力值不怎么高,但还真就不惧宇文谋这样的文弱书生,鼓着胸肌往他面前一站,眼珠子一瞪:“老子让你一只手。”

宇文谋被唬的退了两步,但很快反应过来,又往上迈了一步:“李德謇,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忘了,这里是我家。”

李昊不怀好意的笑笑:“你的意思是这个家你说了算?只要你敢点头,老子马上转身就走。”

宇文谋牙齿咬的嘎嘎直响,终于也没敢点头。

李昊这人他清楚,说到做到,真要让他把自己家拆成这个熊样走了,老头子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见宇文谋不说话,李昊拍拍他的肩膀:“老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听说明年就要成亲了是吧?这么大个人,该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别坏了你爹的事,懂不!”

“李德謇,你别得意。”宇文谋憋了一肚子气,恨恨说道:“早晚有一天。”

“嘘”李昊伸出一指手指,止住宇文谋:“再教你一个乖,在没有能力报仇之前,千万别放狠话,否则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宇文谋气的眼圈都红了,拳头紧紧的握着,奈何李昊这家伙今天抓住了他的命门,只能任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李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暗暗替宇文老货不值。

明明老家伙挺聪明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呢,难他就看不出来,自己这个惜日仇人明明已经成就大势,不是他能招惹的么。

叹了口气,没了跟宇文谋再继续争下去的心思,摇摇头去了其它地方。

直到背影消失,宇文谋才用衣袖用力在眼角擦了擦,愤愤不平的骂了句:“祸害就是祸害,狗改不了改屎的家伙。”



第二三五章 样板工程(下)

祸害什么的李昊早已经听的麻木,淡淡回了一句:“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再赖着不走当心老子揍你。”

宇文谋尴尬的够呛,这明明是我家好不好。

想再放句狠话,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自院中踉踉跄跄跑出来,嘻嘻哈哈跑到李昊那家伙的面前,将一物高高举起:“德謇哥哥,德謇哥哥,我的曹操走出来了,你看!”

宇文修多罗,宇文士及幼女,时年六岁,母亲李氏为宇文士及的续弦,皇室宗亲。

“哦,小修多罗真厉害。”李昊低下头,接过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递上来的华容道,伸手在其头上揉了揉:“不过这真是你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德謇哥哥好讨厌,人家头发都被弄乱了。”宇文修多罗嘟着嘴抱怨,对李昊的问题避而不答,待看到站在远处脸色铁青的宇文谋,立刻又向他跑过去:“哥哥,你回来啦!”

宇文家院子里被挖的乱七八糟,宇文谋怕妹妹摔倒,上前两步将之抱起,指了指李昊道:“普明,以后不要跟那个家伙接触,那是坏人。”

普明是宇文修多罗的字,做为一个女子,能有字,足见老宇文对她的重视。

“哼,哥哥乱讲,德謇哥哥才不是坏人。”宇文修多罗皱了皱鼻子,转头对李昊道:“德謇哥哥,还有更好玩的游戏么。”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能在半天时间里将华容道走通,李昊是不信的,最大的可能是其将曹操扣出来,然后摆到出口的位置。

别问李昊是怎么知道的,谁还没有个小时候。

李昊转身回到宇文兄妹的身边,抬手在宇文修多罗俏挺的鼻尖上点了点,逗她道:“修多罗,说谎的孩子会长长鼻子哦。”

小女孩顿时心虚起来,眨着大眼睛,吞吞吐吐道:“我,我没有说谎。”

李昊微微一笑,重新装华容道递给宇文修多罗:“德謇哥哥答应你,等你能独立将曹操救出来,哥哥送你一辆自行车好不好?”

“真的?”宇文修多罗一下来了精神:“德謇哥哥可不能骗人哦?”

“拉勾。”李昊伸出一根手指。

“拉勾。”宇文修多罗眼睛一亮,伸出纤细的小指。

相比发誓,小盆友显然更相信拉勾的力量,与李昊的手指勾在一起摇了摇,并且盖了印章之后,宇文修多罗接过华容道开心跑开了。

直到小女孩跑的看不到影子,宇文谋劈手抓住李昊的肩膀,厉声道:“李德謇,我警告你,不准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则就算打不过你,老子也可以跟你拼命。”

宇文谋如此激烈的反应让李昊有些意外,淡淡瞥了他一眼:“把你的爪子拿开。”

宇文谋没有说话,眼神坚定不移。

李昊摇摇头,啧了一声:“宇文谋,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血性的。”顿了顿继续道:“算了,看在你是在保护自己妹妹的份上,老子不跟你计较,你也可以放心,老子对你妹妹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把她当成小妹罢了。”

“真的?”宇文谋有些不敢确定。

“什么真的假的?老子在长安名声虽然差了些,却也从未骗过人。”李昊说着,将宇文谋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打掉,没好气的说道:“看在你妹妹面子上老子这次不跟你计较,但是记住,别有下次,否则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桃花一朵朵。”

在宇文修多罗的事情上,李昊对宇文谋的态度多少有了些改变,一个护妹狂魔,想来就算再不济也有些可取之处不是。

转眼半月时间过去,两处院落的工程到了收尾阶段。

待大量的杂物被清理出来后,两家彻底变的焕然一新。

几个应邀而来的少年纨绔,望着宇文谋那铺满阳光的房间,一个两个嘴巴张的老大。

宇文谋也没想到房间装修好之后会是这个样子,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朋友家里,哪会想到自己的院子装修好之后会是这样的光景。

呆愣良久,其中一个纨绔尴尬的道:“那个,普照,咱们还要去找李德謇的麻烦么?”

普照是宇文谋的字,宇文家这兄妹俩一个普照,一个普明,不知道的还以为宇文士及改行卖灯俱了呢。

另一个纨绔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喃喃道:“还找什么,这样的房间,别说五千贯,就算一万也值啊。”

是呢,真的很值啊,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照进房间,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而且房间里的地面也正缓缓散发着热量,光着脚踩在上面,整整温热自脚底传遍全身,那种舒服就别提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房间中没有炭炉,所以也就没有了任何一点烟气。

这样的房间在宇文家有五间,宇文士及的卧房,书房,宇文谋的卧房、书房,以及小丫头宇文修多罗的卧房。

众纨绔虽然不能每一间都看,但窥一斑可知全豹,宇文谋的房间已经让他们看的目瞪口呆,其它房间看不看都无所谓了。

“哎呦”唐俭家的老四,唐河上在逛了一圈之后突然抱着肚子叫唤起来。

“怎么了?”其它几人关心的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早上吃坏了肚子吧。”唐河上一手抱着肚子,龇牙咧嘴,另一只手摆了摆:“几位兄弟,我,我可能是不成了,先行告辞。”

望着唐老四如飞而去的背影,余下几个纨绔子面面相觑,有些搞不清状况。

“怎么回事?嘉会兄怎么了?”

“不知道,就算吃坏了肚子,也不可能反应这么快吧。”

“哼,估计是怕了李德謇,提前躲了吧,这个胆小鬼。”

“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又没说真的去找那人。”

纨绔们七嘴八舌的猜着唐河上的目的,却不知唐老四在离开宇文家之后,立刻向自家老子的办公地飞奔而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头子曾经说过李德謇答应从突厥回来之后给唐家免费安装地暖来着,这个机会必须抓住,否则等别人反应过来,鬼知道自己家要排到什么时候。

第二三六章 小伙子很上道

一传十,十传百,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宇文家占了大便宜,花了五千贯得了五间阳光明媚的大房子的消息几乎瞬间传遍全城。

甚至就在连宫里议事的李二都得到了消息,停下话头,笑道:“宇文爱卿,此消息可属实啊?”

“回陛下,确有此事。”宇文士及心里苦啊,生怕李二问自己五千贯是从哪里来的,毕竟靠俸禄根本不可能存下这么多。

好在李二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哈哈一笑道:“正好今日公务不多,宇文爱卿,不知可欢迎吾等去你家中坐坐?”

大老板说要去你家里坐坐,你敢说不?

宇文士及连忙撑起笑脸:“陛下能光临寒舍,臣深感荣耀。”

“那好,待朕更衣。”李二是个行动派,说到做到,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换好衣服从走了出来,伙同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老家伙,直奔宇文士及家中。

宇文士及的家里热闹非常,管家正满头大汗的接待着八方来客,偌大长安城,有名有姓的高官显贵基本都到齐了,纷纷挤进府中观察着由长安第一祸害搞出来的样板房。

曾经的大唐并没有玻璃存在,窗子全部都是用纸糊的,就算是在白天房间里也是一片昏暗,走进去就跟进了山洞差不多,赶上阴天下雨甚至还需要点上蜡烛。

但是在观察了镶满玻璃的房间之后,老货们震惊了,如此敞亮而又温暖的房间让老货们纷纷出言询问价钱。

在得知一切都是出身李昊之手的时候,所有人集体失声。

原因?

这货下手太黑了,而且属于要钱不要命那种,找他帮自己装修房子,岂不是送上门挨宰。

李二与长孙无忌在老宇文的陪同下,肆无忌惮的逛着,与其它老货相比,他看的更加细致,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就连锅炉房都亲自进去看了一眼。

然后……,李二嫉妒了。

皇宫里面都没有这样好的环境好么,如果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办公,得省下多少眼药水……呃不是,是省下多少补眼的药食。

回宫之后,大唐的最高统治者,历史上为数不多的精英帝国主义头子李二陛下发出召唤,宣三原县伯,远洋水师都督、太子侍读……李德謇觐见。

……

……

半个时辰之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李德謇拜见皇帝陛下……,半月不见天颜,为臣五内如焚,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常为不能沐浴皇恩而痛彻心扉……。”

李二实在听不下去了,摆摆手,无奈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忠心,起来吧。”

“臣谢陛下!”李昊直起腰,小心翼翼的偷眼瞟着李二,见他表情还算正常,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李德謇,这段时间你在忙些什么?”抬手示意李昊坐下,李二看似随意的问道。

“回陛下,臣这几天正忙着装修房子。”李昊如实说道:“这不是入冬了么,天气寒冷,家父又有老寒腿的毛病,故而臣就想着能不能重修一下供暖,顺便再把光照问题解决一下。”

“哦,倒也有些孝心。”李二点点头,忽然转移话题道:“朕听说你曾收了宇文爱卿五千贯?”

“呃……”李昊眨眨眼睛,半晌吞吞吐吐问道:“陛下,您是从何得知的?”

“废话,朕亲自去看的。”李二猛的一拍桌子:“李德謇啊李德謇,你好大的胆子,五千贯啊,就换了五间房的窗子,你掉进钱眼儿里了吗?你那玻璃真值那么多钱!”

被看出来了?

李昊缩了缩脖子,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站起来躬身道:“陛下明鉴,臣收那五千贯是给宇文叔叔家铺地暧的钱,跟玻璃无关呐。”

等了半天,见李二不开口,李昊抽了抽鼻子,试着问道:“那个……皇帝叔叔?!”

“嗯。”李二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搭理李昊。

顺着李二的目光,李昊扭过头,发现他竟然是在看窗子。

眨巴眨巴眼睛,李昊若有所悟,痛心疾首的说道:“皇帝叔叔日理万机,日夜操劳,小侄看在眼里,痛在心上,特备下玻璃一份,择日为您将书房的窗子全部更新一遍,您看如何?”

李二怎么想都觉得李昊在开车,可又抓不住他的把柄,咳了一声道:“这不合适吧,宫里可没有那么多钱开支付这笔开支。”

“呃……,皇帝叔叔多虑了,这是小侄的一份心意,不收钱。”李昊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流血,钱啊,好多钱啊。

“真的?”

“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李昊信誓旦旦的保证。

但李二的眉头依旧紧锁,像是有什么心事,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你的忠心朕知道,可是东宫这么多宫殿,可是要花不少钱呢,朕怎能让你如此破费。”

李昊:“……”

这就有点不要脸了昴。

我只说改书房,啥时候说改整个东宫了。

作为大唐皇帝,你家有多大你没数么?

奈何形式比人强,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人家那么牛·逼一人物,费半天劲张嘴跟你要几块玻璃怎么了,难道不应该么。

正义很快战胜了邪恶,李昊在深深的鄙视了自己一翻之后,发(咬)自(牙)肺(切)腑(齿)的说道:“皇帝叔叔多虑了,能替您做点事情是小侄的福气,漫说东宫,就是太极宫小侄也一并帮你换了。

另外,小侄觉得宫里的取暧也是个老大难问题,炭炉虽好,可放在房间中央总是有些碍眼,此事关系到大唐的体面,所以还望皇帝叔叔准许小侄将地暧也一道替您解决如何?”

小伙子很上道嘛,李二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起身来到李昊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对他的态度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德謇呐,你很不错,工作上踏实肯干,不畏困难,很有老一辈的开拓精神,希望你再接再厉,再创辉煌,朕等着你的消息。”

李昊:“……”

第二三七章 ?惹不起,惹不起!

似李二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在乎钱,如果他想就算把太极宫全部用钱铺满都没问题,之所以会如此厚颜无耻,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看得起自己。

在李承乾的宜秋宫,李昊翻阅着大太监林喜拿来的太极宫布局图,不断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心痛的感觉。

大小宫殿数十,房屋千余,门窗近万,全部镶嵌上玻璃就算便宜也需要数千贯,更不要说还有地暧。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没了,说不肉疼除了李二估计没人会信。

李承乾蹲在边上,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布局图显得格外兴奋,搓着手眉毛乱飞:“德謇,拆皇宫啊,哎,你告诉我,有没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我不是,我没有,你冤枉我。

尽管李昊心里的确是如此认为的,但还是失口否认道:“太子殿下,虽然我很感激您的安慰,但你真觉得我会如此肤浅么?拆皇宫,亏你想得出来。”

“嘁,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李承乾撇撇嘴,鄙夷道:“你要是没有这想法,本宫马上把桌上这布局图吃了。”

“好啊,那你吃了吧。”

“呸!我不信你没想过。”

玩笑过后,重新蹲回太极宫布局图前,李昊抓过李承乾桌上的纸笔认真计算起来。

与宋元明清的皇宫不同,唐朝之前,国人的信仰就是‘大’。

不管什么东西,大就是道理,大就是美。

秦,咸阳宫,建筑面积392平方公里;汉,未央宫,建筑面积5平方公里,隋,大兴宫,建筑面积42平方公里;唐,大明宫,建筑面积32平方公里。

自唐以后,不管是宋还是明清,皇宫的建筑面积都改成了用平方米计算,以李二现在所居的太极宫为例,南宋皇城只接近它的八分之一,明清紫禁城只有它的六分之一。

至于北宋就不提了,北宋开始的时候用的是洛阳紫薇宫,紫微宫本为隋唐所建,建筑面积42平方公里,后来北宋皇城搬到开封,皇宫干脆就是用宣武军节度使署衙改的,面积甚至连长孙无忌家都比不上。

如此庞大的建筑群,人力水泵无法保证供水,毕竟人力有时穷,就算人力水泵制做再精巧,水压放在那里,根本不是人能摇动的。

如此一来,就需要机械供水,锅炉房的位置,水泵的位置,水泵的大小,用什么方式驱动都是问题。

李承乾原本只是开玩笑的说拆皇宫,可当他看到李昊在纸上不断写写画画,无数粗大的线条如地龙般贯行于太极宫的时候,脸色就变了,结结巴巴道:“德謇,你不会是认真的吧?难道你真要把太极宫给拆了?”

李昊头疼的把笔放下:“不拆也行,每一间宫殿设置独立的锅炉房,到时候宫里竖起几十根大烟囱,一到冬天就浓烟滚滚。”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比了个请的手势:“那还是算是,你继续,继续。”

李昊翻了个白眼,抓起笔继续画:“我亲爱的殿下,请你相信我的专业素养,没有必要的话,我是不会轻易下决定的。”

“我信你才怪。”李承乾嘀咕了一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坏了,太明宫,龙首原上的太明宫怎么办?”

“什么大明宫怎么办?”李昊一愣。

李承乾急声道:“本宫说的是大明宫啊,这里修好之后,大明宫不修么?总不能拆完太极宫再拆大明宫吧?”

“那跟我有啥关系!”望着如飞而去,准备向李二进言的李承乾,李昊耸耸肩膀。

老子跟钱也没有仇,一个太极宫改造工程已经让老子伤筋动骨,老婆本估计都能全赔进去,还大明宫……。

大明宫爱谁谁,老子才不去自投罗网呢,万一李二大手一挥,再看好老子一回,估计孩子的奶粉都得填进去。

将图纸收拾好,还给守在一边的禁军头子,李昊抄着手离开宜秋宫,回家去也。

……

……

卫国公府,李靖已经从‘别院’搬了回来,书房还是以前的书房,卧房也还是以前的卧房,除了距离天花板又近了些,一切都没什么变化。

只是,房间里再也没有了烟气,坐在窗边,夕阳的余晖照进屋子,将所有的一切都渲染上一层金色。

舒服啊,这才是人应该待的环境,以前的屋子算什么,猪都不会住好么。

惬意的抿了一口茶水,目光扫过几个彼此间横眉冷对的老货,李靖微微一笑:“诸位,商量好了吗?谁先谁后?”

“我先!”唐俭,程咬金,李绩,李道宗等几个老家伙异口同声,然后又彼此瞪了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李靖放下杯子,啧了一声道:“啧,诸位兄弟,你们这样老夫很难办啊,德謇只有一个人,平时还有公务,根本不可能你们几家同时开工。”

唐俭道:“老夫不管那些,当初在突厥的时候那小子亲口答应老夫回来之后免费给老夫家里改地暧,于情于理老夫都是第一个。”

“外人里面你当然是第一个,但俺老程是内人,那小子是俺女婿,所以要排你也是排在俺老程的后面。”程咬金得意的道。

‘啐’,李道宗将不小心吸到嘴里的茶叶吐掉,冷言冷语道:“老不要脸,人家根本不承认好不好。而且要说关系,当初突厥人前来求亲的时候,那小子可是还横刀夺爱来着,这叫什么?真爱,懂不懂!”

程咬金把头一摇:“啥爱不爱的老子不懂,反正俺老程要排第一个,否则老子就把那小子腿打折,到时候大家谁都别装修,一起等那小子养伤吧。”

众人:“……”

这算什么,吃不到就掀桌子?

门外,刚刚回来的李昊缩了缩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转身就走。

惹不起,老子总躲得起吧。

刚刚在宫里就被李二欺负,这会儿回家还要被程咬金那老货威胁,这尼玛还有地方说理么?

第二三八章 砸锅卖铁

“臭小子,给老子站住!”李昊离开的速度到底还是慢了些,被房间里的老货们逮个正着,苦着脸回拎进屋子。

“小子,你给个章程吧,到底先给谁家装修,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们就不走了。”唐俭家没闺女,只能用这种赖皮的方式威胁。

李道宗微微一笑,并不担心唐俭的威胁,信心十足开口道:“小子,雪雁这几天可是一直在念叨你,重阳过后你也不说到家里来坐坐。”

李昊苦笑着站在众老货中间,看了一眼打算袖手旁观的老头子,连连拱手道:“诸位叔伯,诸位叔伯可否听小侄一言。”

“你想说啥?”程咬金牛眼一瞪。

“程叔叔,不是小侄不给诸位安排,实在是……实在是陛下那里不好推辞,小侄已经答应陛下,先修整太极宫了。”

抬出李二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李昊实在不想因为一个选择而得罪这些老货中的任何一个,这帮子老人渣个个心眼儿都小的很,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他们殊为不智。

但李昊显然低估了程咬金脸皮的厚度,只听这老灯嘿嘿一笑:“陛下怎么了,陛下总不能看着俺老程被冻死吧,小子,你这个理由可真不怎么样。”

“就是,你小子这事办的不地道啊,抱上陛下的大腿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叔伯了是吧?”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子,这几天走夜路小心着点。”

李昊:“……”

这尼玛是什么画风,老子这是混的朝堂还是土匪窝,咋还搞人身威胁呢。

打量一眼彼此互不服气的老货,李昊把心一横,tm羊毛出在狗身上,题内损失题外补,今儿就是今儿了:“诸位,诸位叔伯,再听我一言。”

“怎么,还想找理由推脱?”

李昊没搭理说话的老货,自顾自说道:“既然叔伯们信得过小侄,小侄也不能不识抬举,这样吧,还是五千贯的价钱,谁先交钱谁排第一,收到钱之后,小侄马上开工。”

唐俭一听就不干了:“什么?还要交钱?小子,当初在突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昊一摊手:“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情况唐叔您也看到了,小侄这也是没办法,您要是觉得吃亏,大不了小侄把您家的所有屋子的窗子全都换了,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俭倒也说不出什么,五千贯虽然不少,但老唐倒也不是拿不出来,而且当着这么多人,他也着实干不出空手套白狼这种事。

毕竟以后还要在朝堂上混,脸面这东西还是要留着的。

眨眼间,李靖书房里的老货们走的一干二净,争着抢着回家取钱去了,留下李家父子面面相觑。

良久,李靖问道:“德謇,你有把握么?这么多家,顾得过来?”

李昊想了想说道:“倒是没什么,找几个好点的负责人守着施工现场,按照标准来施工问题不大,孩儿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皇宫那边。”

“什么?”李靖脸色变了变:“你刚刚说陛下也要改造太极宫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昊一摊手,无奈道:“爹,孩儿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吧。”

李靖沉默了,考虑到李昊的胆大妄为,有些担心的问道:“陛下那里你要了多少钱?”

提到钱,李昊又开始肉疼:“钱?没钱!陛下还是大唐皇帝呢,没想到小气的要很,竟然一文钱都没给。”

“没钱?”李靖先是一愣,旋即开心的大笑起来:“好好好,不给钱好啊,不给钱真好。德謇呐,太极宫改造是重中之重,就算陛下不给线,你也要好好干,知道么。”

给钱是生意,不给钱是人情。

在大唐,李二的人情值多少钱?这一点很难有准确的定义,就好像用钱与命来做比较差不多。

在朝堂上混日子,谁能保证自己不被人记恨,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失势?

当你失势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哪怕你有千万贯的家财又有什么用处,想买命?抄了你的家所有钱都是皇帝的。

这个时候如果皇帝陛下与你还有人情,那就有用了,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很可能你一文钱都不用花,皇帝就会出面保你。

所以李靖很高兴李二这种不给钱的做法,别说自家只是赔点小钱,就算把家里几百万家财全都赔进去,砸锅卖铁他也认了。

再说李二是个很讲究的皇帝,估计怎么也不至于看着李家真的砸锅卖铁。

不过,李靖的想法倒还真提醒李昊了。

次日一早,东、西两市,长安、万年两县衙,同时贴出公告。

内容大致如下:

因财务问题,城外李家庄园现准备拍卖生猪五百头,贞观皂配方以及杜康酒酿制配方,有意者联系卫国公府陈管家。

xx月xx日

下面是官府的大印。

此布告一出,顿时在长安城掀起轩然大波,无数人奔走相告。

生猪什么的并不重要,可有可无,没有多少人在乎,但贞观皂配方和杜康酒的配方可就不同了,这可都是赚钱的生意,而且是赚大钱。

半日内,所有五姓七望几大世家和勋贵们都动了起来,纷纷派人去卫国公府打听出了什么事,顺便问问收购的价钱几何。

陈管家早已经得了李昊的交待,只是闪烁其辞的说家里需要一大笔资金云云。

可那些勋贵和世家又不是傻子,李昊出钱修缮太极宫的事情如何能够瞒得过他们,小道消息很快便在各家散布开来。

有人同情,有人奋兴,也有人无动于衷,但无一例外的,每一个来找陈管家谈价钱的人都开始往下压价。

李昊原本给出的报价除了那几百头生猪,每一份配方都是五十万贯打底,可实际上那些前来谈钱的家伙最多只肯给到二十万,就像统一好了口径一般。

而随着消息一点点扩散,皇宫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一时间,李二也变的疑神疑鬼起来。

难道自己当初判断错了?修缮太极宫真的需要花很多钱?

第二三九章 朕一听他的名字就烦

“德謇,你到底是咋回事,好好的生意为啥要卖?没钱的话你吱一声,兄弟们凑凑怎么也能给你弄出三五万贯。”养心斋二楼,程处默拍着胸口,十分义气的保证着。

长孙冲亦不甘人下,豪气万丈的道:“就是,不就是钱么,要多少你说,十万贯之内天黑前给你送到府上。”

李昊不置不否的摇摇头,替二人将茶斟满:“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跟你们说句实话,之所以要卖这两份产业不是因为我缺钱。”

“不缺钱?”程处默挠挠头:“不缺钱你折腾个啥。”

‘梆’,一块包装简陋的贞观皂被李昊拍到桌上,答非所问道:“看看这是什么。”

“贞观皂呗,有啥好看的。”

“打开看看再说。”李昊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看看?看看就看看。

长孙冲抓过桌上的香皂,撕开包装……。

“嗯?摸上去毛毛的,德謇,你家贞观皂抽条了?”

李昊没好气的鼓了鼓腮帮子,没好气的道:“你看看清楚,那是假货。”

初时长孙冲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高了一个调子:“你是说有人抢你生意?这贞观皂不是你家产的?”

“对。”李昊无奈叹了口气:“所以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只能卖掉。”

程处默:“为什么要卖,我们可以把造假的人抓出来……。”

李昊摆手打断程处默:“没意义,抓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抓不住完的,这东西既然能够在市面上流通,就说明配方已经泄露,已经没有办法补救了。”

“那……”程处默急的抓耳挠腮,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长孙冲想了想,发现这个时候除了陪着李昊叹几口气之外,似乎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

……

距离养心斋不足百步的另一处酒楼,二楼某些包间,几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其中一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对其余人重重一点头,坐下之后严肃道:“几位,关于李家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此事不好说。”靠窗的位置,一个身着青衫的人眯着眼睛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唐有多少人巴不得进宫去给陛下修缮皇宫呢,单凭这一点未必就说明李家失势。”

“非也,依某看,应该是李家这段时间赚了太多昧良心的钱,陛下心存不满,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来做出警告。”青衫人身边另一人胸有成竹,摇头晃脑的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把入股的比例定一下,然后去找李家那个管家谈价钱。”几人中,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二十万的价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就算李家没有失势,这个价格也说得过去。”

第二个开口的人有些不乐意了:“兄台,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万一李家真的失势了呢,也许我们花十万贯就可以把配方买下来。”

声音沙哑的人沉默了片刻:“如果你们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好意思,我王家退出,你们自己玩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们,就算李家失势也不会倒的太快,十万贯买人家一本万利的配方,你们觉得是李家人傻还是你们傻?”

“十万贯已经不少了。”

“十万贯的确不少,但你们觉得如果李家以三万贯一份的价格单独卖出配方,觉得会有多少人来购买?”

众人沉默,沙哑的声音继续道:“动动你们的脑子想想,二十万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吧,如果没有经过缜密的计算,上面会一致同意这个价钱?”

良久。

“好吧,王兄赢了,那就按照二十万贯计算,我们几家每家三万贯,如何?”

“同意。”

“同意。”

“没意见。”

……

……

太极宫,安仁殿。

早已经恢复的气色的老李渊拍桌怒吼:“老二啊老二,你行啊你,好一手恩将仇报啊。你……,你,你让朕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父皇,您消消气,儿臣真没那个意思。”李二郁闷的跪在李渊面前,脑门子上全是汗。

“那你是什么意思,那孩子救过朕的命,也救过你的命,还有你媳妇的命也是人家救的,可你就这么对人家!修缮太极宫一个大子都不给,亏你也好意思说,我李家已经穷到这个份上了吗!”

李二很委屈。

我当初只说修东宫的好不好,修缮太极宫明明是那小子主动要求的。

可是已经在暴走边缘的老头子根本不听这样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念叨什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老头子呛声,万一把老头子气出个好歹可咋整。

兄弟姐妹啥的咱有一大堆,弄死几个没啥,可爹毕竟只有一个,万一气死了那就是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点。

长孙皇后见老头子气的已经要不行了,连忙上前又是拍胸又是捶背,和声劝慰:“父皇,您真的误会二郎了,世民他并没有拿德謇那孩子怎么样的意思,修缮太极宫也是那孩子的一份孝心,让您老能在宫里住的舒服一些。”

李二随声附和:“是啊,父皇,儿臣并不是吝啬的君主,如何能干出这等苛责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那臭小子对您的一份孝心。”

李渊把手一挥:“朕不管那些,朕只知道这条命是那孩子给救回来的,修缮太极宫的钱你必须给那孩子,否则朕这一关你绝对过不了。”

李二苦笑连声答应,又劝了老头子好一阵才得以脱身。

站在安仁殿外,长长呼出一口气,此时此刻他只想仰天长啸,大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啊。

朕不是就是让那臭小子给宫里装几块玻璃么,至不至于搞出这么大动静,弄的朕跟以前那个隋炀帝差不多,真有这个必要?

大太监林喜见李二不喜,犹豫着上前询问:“陛下,要不要把李德謇叫进宫来问问?”

然后……,马屁拍马腿上了。

“滚一边去,别给朕提那臭小子,朕一听他的名字就烦!”

第二四零章 牛吹大了

作为皇帝陛下的身边人,皇帝真烦假烦林喜还是很清楚的。

如果真是打到李德謇就烦,自然不可能用‘臭小子’这样的称呼。

故李德謇在无意间,再次刷新了自己在大太监心中的地位。

李昊对此表示自己很无辜,而让他更加无辜的是,金俊英竟然也跑来找自己了,进门第一句就是:“妹夫,听说你要卖贞观皂和杜康酒的配方?”

“你说什么?”李昊自故纸堆中抬起头,萌萌的问道。

“你要卖贞观皂和杜康酒的配方?”金俊英重复了一遍。

李昊摇头:“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金俊英眨眨眼睛:“妹夫?!”

李昊脸一沉:“谁是你妹夫?你跟谁叫妹夫呢!老子跟你关系没那么近。”

金俊英打量了李昊几眼:“李德謇,你这是打算吃干抹净不认帐是吧?”

“我吃干什么了,抹什么了。”李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

老子最讨厌什么姐夫、妹夫什么的了,老子明明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好不好,你们这样乱叫,老子将来还怎么找老婆,还怎么生娃。

金俊英老神在在的往李昊面前一坐,翘起二郎腿:“李德謇,别否认了,你和我妹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李昊眼角狂跳,拍桌道:“我跟金胜曼没有任何关系。”

金俊英道:“可她在替你工作,前段时间是帐房,现在又在帮你弄那个什么尖底船。”

“那又怎么样,我和她是清白的。”

“嘁,谁信啊!你们都住一起了。”

李昊火往上拱,咬牙切齿:“老子只是看她没地方住,让她在厢房住了几天,老子没动她一指头。”

金俊英鄙夷道:“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没动她?谁信啊!”

李昊:“……”

这尼玛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金俊英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妹夫,胜曼再怎么说也是新罗公主,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娶了她你并不吃亏,对不对。”

想到金胜曼那‘叹息之墙’板上钉钉的身段,李昊没好气的白了金俊英一眼,这话你都好意思说,还能要点脸不。

再说,公主怎么了,新罗公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曾经有一个突厥公主摆在老子面前,老子在乎了么。

揉揉鼻子,李昊平复了一下心情:“金俊英,说出你的目的吧,别跟老子套近乎。”

金俊英呵呵一笑:“呵呵,刚刚我已经说了,我想买你的两个配方。”

“不卖,多少钱都不卖,你死了那条心吧。”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看在你老客户的份上我劝你一句,你就算买回去了也没用。”李昊淡淡说道。

“那和你没关系,只要你卖给我,我可以按照一份五十万贯的价格给你钱,据我所知,长安城的那些世家应该只给你报价二十万贯对吧?”

由此可见,金俊英来之前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至于他还找人打听过其它人给出的价格底限。

只是金俊英并不知道,李昊之所以打算把这两份产业卖出去,主要原因并不是缺钱,而是因为钱太多有些烧手。

一年时间,赚来数百万贯家财,李家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再不收敛只怕李二都很难保住他。

另外,不管是香皂还是蒸酒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估计这一年时间配方已经泄露的差不多了。

所以李昊决定借修缮太极宫的机会,把这两份产业卖掉,一来是在配方泄露之前尽可能的套点现钱回来,二来他在这两个产业上的钱已经赚够了,该给别人分点汤了。

至于卖给金俊英,开什么玩笑,吃里扒外会被打闷棍的好么。

见李昊不说话,金俊英有些急了:“我说李德謇,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缺钱么?既然缺钱为什么不卖?”

李昊微微一笑:“不是不卖,我是怕卖给你之后,你走不出长安城。”

“呃……,什么意思?”金俊英被李昊笑的后背汗毛直竖,紧张道:“难,难道你打算杀人灭口不成?”

李昊摆摆手,示意金俊英放松:“别紧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是个讲信用的人,干不出杀人灭口的构当。不过,这东西毕竟价值数十万贯,配方在我手里很多人惧于家父的势力或许不会动手硬抢,但是在你手中可就未必了,你说是不是。”

金俊金虽然被钱财迷花了眼,但却不傻,认真考虑发现李昊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想他一个新罗亲王,在大唐无权无势,那些世家大族弄死他并不比弄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而且还不用担心新罗报复。

毕竟新罗与大唐中间还隔着高句丽呢,就算不考虑高句丽,渤海湾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在李昊的劝说下,金俊英慢慢打消了购买配方的念头,聊了几句题外话之后,告辞离开。

没了他的干扰,李昊再一次将注意力投向桌上的故纸堆。

修缮太极宫是一个很大的工程,就算为了自己的招牌,也不能有半点马虎。

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李昊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冬天的时候,纵贯太极宫两条水渠也会结冰。

也就是说,他不得不放弃以水流为动力来推动水泵的方案。

可是除了以水为动力之外,还要用什么来做动力源呢,蒸汽机什么的就别想了,以大唐的技术实力,估计没有几年时间想都不要想。

可是抛开蒸汽机还有什么能做动力源?

李昊想啊,想啊,想的发际线都在不断的后移。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当初牛·逼吹的有点大,现在圆不回来了。

怎么办?

焦头烂额xn。

一连数日,除去每天到城中各家工地去看一眼,李昊都在为太极宫的地暧方案苦心钻研,但任凭他如何去想,也无法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直到有一天,一个他意想不到人登门……。

第二四一章 俩老道

袁天罡的到来十分突兀,李昊曾一度认为这老道跑路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长安。

而且袁天罡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更老的道士,老道士进来之后先是打了个问询:“无量天尊,贫道袁守诚。”

袁守诚也好,袁天罡也罢,能让李昊感兴趣的只是他们肚子里的学问。

招手打过招呼,命人下去泡茶,李昊拖着椅子来到两个老道面前,也不问其来意,直截了当的问道:“二位道长,你们谁能告诉我,当我有一个重五百斤的石头碾子时,我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让它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转下去。”

袁守诚一脸懵圈看向袁天罡,袁天罡满头雾水的眨眨眼睛,呆呆说道:“用牲口呗。”

用……牲口!

卧槽,李昊重重在额头上拍了一下,尼玛这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推不动就用牲口推,多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收拾心情,打了个哈哈,李昊又把椅子搬回原来的位置:“袁兄,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袁天罡打了个哈哈,缓解尴尬:“呵呵,世子公务繁忙,贫道二人多有打扰。”

“二位请。”待茶水送上之后,李昊比了个请的手势。

“世子……。”袁天罡端起茶抿了一口,随即放下:“世子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的约定?”

“约定?”李昊眨眨眼睛。

自从上次与袁天罡说起玄奘的事情之后,老道们就没了动静,估计应该是利用这段时间回去好生调查了一翻,确定确有其事之后,这才调回头来找自己。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李昊微微一笑:“袁兄说的是道门入世一事吧?”

“正是。不知世子可肯帮忙?”跟着袁天罡一同前来的袁守诚迎声问道。

李昊双眼微微眯了眯,似笑非笑的瞥了袁天罡一眼,这才转向袁守诚:“道长可以具体说说,本少自小身子骨就若,说不定担不起您老的重托。”

老道士态度有些傲慢,显然并未把李昊放在眼中,似乎他的到来是一种施舍。

可李昊又岂是惯着别人毛病的人,虽然没有当场翻脸,但话里话外显然都透露着不想帮忙的味道。

袁天罡见势不妙,连忙打起圆场:“世子,我叔父只是心急了些,并没有其它意思。”

“嗯!”李昊不置可否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却不将茶盏放回去。

端可以是动词,也可以是形容词,用做形容词的时候代表了端架子,稍微引深一下也可以理解为,主人家不想继续谈下去,准备送客的意思。

见到李昊如此,袁守诚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卫公世子莫非是不准备给道门留面子?”

“道门的面子?还是袁道长的面子?”李昊目光扫过袁家叔侄二人,翘起嘴角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这种方式,二位用错地方了。”

以前没见过袁天罡的时候,李昊对这帮能掐会算的家伙或许还有些恐惧。

可见面之后发现,这帮老道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真本事未必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世子!”为了不让矛盾激化,袁天罡起身来到李昊面前,深施一礼道:“贫道为刚刚的事情向你道歉,还请务必听贫道把话说完,如何?”

见袁天罡的确有诚意,李昊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到底是李二他家老祖宗创立的教派(强认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否则真闹到李二那里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是这样,我们打算安排一些门中弟子入世,可门中弟子一向涉世不深,故而打算与世子合作,让他们加入世子的远洋水师。”

李昊点点头:“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什么好处?”

“这次派出的弟子都是精通算学和杂学的,相必他们所学的东西会帮到世子。”袁天罡说这话的时候显的胸有成竹,没有半点犹豫。

相比较世俗中挣扎的芸芸众生,有自己信仰的道士显然更务实一些。

通俗点说这帮家伙每日除去研究经文,为了保证信仰,余下的时间除了杂学似乎也没什么好研究的。

李昊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句话还真起了做用,啧了一声道:“也好,合则两利嘛,既然你们道门如此有诚意,本少答应了。”

袁守诚一怔:“答应了?你就不问问我们派来多少人?”

李昊笑道:“多少人都可以,在本少这里,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只要你们敢送来,我就敢用,而且绝不嫌多。”

袁天罡苦笑摇头,换了个称呼道:“李少,事情不是这样谈的,我们让道门弟子入世,将他们派给你无偿使用,你是否应该给些回报?总不能好处你全都占了,对不对。”

“这样啊……”李昊皱了皱眉:“带你们出海传教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这太虚无缥缈了。”袁守诚慷慨陈词:“卫公世子,我们需要更直接的回报,能看得到,摸得着的回报。”

道门要直接的回报,这个却有点难了。

李昊不是给不出,而是他的东西太多,不知道给什么,选择困难症就是这点不好。

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袁老如此直接,我也不好太过矫情,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你还知道自己矫情?

袁天罡鄙夷的看了李昊一眼。

袁守诚道:“千里望,十个千里望。另外,还有玻璃杯,当然,我们需要至少能装下二十斤水的大杯子,小的不要。”

千里望可以用来观星,‘大水杯’可以用来炼丹,这两种东西都是道门急需的东西,同样也是李昊独有的东西。

自从这两样东西面世以来,老道士们可是眼馋好久了,尤其是太史局负责观星的李淳风。

那家伙自从得了李二赏赐下来的望远镜之后可没少在同道面前炫耀,每次听他言说那些以前凭借肉眼勉强可以看到的星星在望远镜下‘清晰’可鉴时,说不眼馋只怕没人会相信。

第二四二章 谁来背锅

李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上贩人的路,十个望远镜,一百个十升的玻璃容易,简直不要太简单。能够用这么点东换来三十个道门杂学高手,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

袁守诚没想到李昊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可是能够用来夜观星象的千里望啊,十个啊,还有那大玻璃杯,虽然普通杯子听说几十上百文就能买到一个,但能装二十斤水的杯子可就不同了,更不要说还要一百个。

如此多的东西在袁守诚看来,李昊绝对不可能答应,就算他们派再多的门内弟子也没用。

毕竟李昊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属于不差钱也不差人的主儿,道门派出那几十个人在袁守诚看来根本无法打动此人。

正因如此,在来之前,袁守诚才与侄子袁天罡商量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打算借此抬高道门的身价,结果没想到……。

所有交易敲定之后,袁守诚苦笑行了个道礼,对李昊说道:“卫公世子,大人大量,贫道……贫道刚刚枉作小人了。”

李昊笑着摆摆手,大咧咧说道:“哎,袁老说的哪里话,不知者不怪嘛,再说咱们这也算是另类的不打不相识,对吧!”

袁守诚老脸通红拱了拱手,没再说什么。

袁天罡倒是想说话,可还没等他开口,李昊已经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道:“不过,道门派来的人数虽然已经敲定了,但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最好能给我送来二十个会炼丹的,另外十个随意。”

“炼丹?李少是准备……?”袁天罡有些无法确定李昊的意图。

“没啥,就是准备弄点新鲜玩意儿,把握不太大,就先不说了。”李昊笑着卖了个关子。

古代的炼丹道士,与其说他们是方士不如说他们是最早的一批化学家,而且是胆边生毛的一批化学家。

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这帮人就敢鼓捣硫酸、水银等有害物质,更有甚者还会以身试法,直接吞服重金属。

虽然目的和动机有些不那么纯粹,但不可否认他们的确在历史上开了不少的先河。

袁守诚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问题,直接点头:“没问题,既然世子有这样的要求,贫道一定做到。”

李昊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老道士了,微微一笑道:“ok。既然这样……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虽然不知道‘ok’是怎么意思,目的达成的袁守城却听懂了后面的话,起身对李昊拱了拱手,含笑与侄子袁天罡相携而去。

李昊也很满意刚刚的收获,想到自己手下马上就会有一批化学家,他就兴奋的肝颤,一口闷掉杯中茶,重重放到桌上:“来人,进宫。”

……

……

皇宫大内依旧是老样子,好像时间在这里就是静止的一般。

凭着李二发下来的‘小钻风’腰牌,李昊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丽政殿李二的书房,通报一声之后走了进去。

房间内,李二正盘膝坐在榻上,怀里包着一只暖手炉,见到李昊进来鸡头白脸道:“这不是三原县伯么,今儿怎么有空到朕这里来了!”

“皇帝叔叔,小侄这不是想您了么,特地过来看看。”李昊凑上去,嬉皮笑脸的说道。

他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宫里发生的事情,结果刚凑上去就被李二在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个混账行子,卖配方是吧!朕让你卖配方,让你卖配方。”

李昊直接被踹懵了,挨了好几脚才跳着躲开:“皇帝叔叔,咋的啦!”

李二似乎还不解气,弯腰抄起地上的靴子朝李昊砸过去:“还咋的了?!说,你为什么要那两个卖配方?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李昊已经被砸的躲到墙角去了,五官抽在一起跟包子似的。

大太监林喜把头扭在一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权当什么都没看到的同时还不忘摆手将随时准备冲进来的禁军赶走。

这老货太了解李二了,知道皇帝陛下只是生气,却并没有把李昊怎么样的意思。

否则他怀里就是铜制的暖手炉,拿那个砸人可比弯腰捡靴子容易多了。

该丢的东西都丢的差不多之后,李二怒气冲冲的对李昊吼道:“躲什么,给朕滚过来。”

李昊磨磨蹭蹭向前挪了两步。

看到李昊那张苦脸,李二又想到自己被老头子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瞪了他一眼:“靴子。”

“哦。”跑回去弯腰把李二用来砸自己的靴子捡起来,考虑到自己会再次被砸,所以李昊提在手里并没有放下。

李二被他的小伎俩气的哭笑不得,想拿暖手炉砸他又怕把人给砸坏了,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把火气压下去,沉声问道:“说说吧,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配方卖掉。”

总算能好好说话了,李昊长出一口气,提溜着李二的靴子道,委屈道:“皇帝叔叔,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卖。但不卖不行啊,贞观皂与杜康酒的配方都过于简单,很容易就会被人掌握,眼下卖了还能赚上几十万贯的成本,若是再等上半年,等有人把配方泄露出去,怕是连几千贯都卖不出去。

再说小侄用这两样东西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再继续下去只怕要引起众怒,到时候万一有人弹劾小侄图谋不轨,皇帝叔叔您也为难不是。”

李二痛苦的揉着太阳穴,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理由很强大,李昊也够直接,可老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你卖东西难道不考虑后果的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继续让朕帮你背黑锅?”李二黑着脸问道。

“小侄不敢!”李昊明确表示李二甩来的锅自己不背。

李二没好气的说道:“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李昊没敢再吱声,心里却开心的很,暗道老子的便宜可不是谁都能占的,占了老子的便宜,背个锅又怎么了,要是给人花十万八万贯给老子修房子,老子也可以背锅啊。

第二四三章 ?大唐技术学院

露出十分狗腿的笑容,涎着脸再次凑到李二的身边:“皇帝叔叔,跟您商量个事成不?”

几乎是条件反射,李二想也不想:“你小子又要闹什么妖蛾子。”

李昊失口否认:“没,绝对没有,皇帝叔叔您误会小侄了。”

李二眉头轻皱:“那你想干什么?”

见李二没有把手里暖手炉丢过来的意思,李昊提着的心渐渐放下,讪笑道:“皇帝叔叔,小侄想办所书院……。”

“办书院干什么?”李二狐疑道。

”培养人材呗,而且书院的名字小侄都想好了,就叫大唐技术学院,简称技院。”

李二:“……”

这车开的还真是猝不及防,朕方向盘都甩飞了好么。

还技院,你咋不叫大技院呢。

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想太多:“把你的具体想法说说。”

“哎。”李昊整理了一下思路,揉着下巴道:“皇帝叔叔,小侄觉得咱们现在的教育出现了一些问题,所有的书院都在教授儒学而忽略了其它方面,这很不好。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将大唐比作一个士卒,儒学是他强健的身体,那什么才是他手中锋利的武器和身上坚固的铠甲?”

“嘶……”李二倒吸一口冷气。

他是个开明的君主,善于听取他人的意见。

李昊举的例子虽然简单,但却足以让他警醒。

“你的意思是,朕过于重文轻武了?”

“不是的。”李昊摇摇头:“小侄的意思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儒家的东西只是武装了我们的头脑,但却无法武装我们的身体。数千年之前,人们以石头为武器;现在,人们以刀剑为武器。这是为什么?因为科技在进步,因为人们发现了冶炼技术。

同样是数千年前,人们穿兽皮,睡山洞;而现在,人们穿着绫罗绸缎,睡温暖的木质或石质的房屋。这又是为什么?还是因为科技的进步。

因为有了更先进的科学技术,所以我们可以熔炼更坚固的武器与铠甲,因为有了更先进的科学技术,所以我们有了天文历法;因为有了更先进的科学技术,所以我们有了更好的生存环境。

皇帝叔叔,小侄所说的技术学院目的就在于培养更多的技术人才,他们或者精于冶炼,或者精于雕刻,又或者精于奇技淫巧。

但不管他们精通什么,最后他们都会有大唐服务,在社会的各个位置发挥自己的能力,为大唐创造更多的财富,使大唐更加强大。”

尽管不知道李昊的理念到底对不对,但李二还是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而且在他面前有一个最直接的例子——李昊!

李二相信,就算把这小子一个人丢进最野蛮的蛮荒部落,这小子也能活的十分滋润,原因就在于他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嘴。

“好吧,算你小子说的有道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朕,你的技……技术学院到底打算教授一些什么东西?你的学生从哪里来?先生又从哪里来?”

“什么都教,只要能想到的都可以教,先生什么的将作监有很多,想必那些将作大匠应该会喜欢先生的身份和桃李满天下的成就。至于学生……,天下穷苦人那么多,随便找些就可以,技术学院与普通书院不一样,技术学院培养的是匠人而不是书生,求学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毕业就能赚钱,很划算的。”

之所以会想到建学院,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李昊手头的工程太多,人手实在是捉襟见肘。

远的不说,就说太极宫修缮吧,如果他手里有专业的人才,他完全不用亲力亲为设计管道铺设方案,直接丢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

再有就是造船,能够远航的海船并不是打两块木板钉在一起就能成的,就算有龙骨存在,其中也涉及了很多受力分析方面的问题,狂暴的大海中,船只会受到无数的外力,如何提高船身强度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另外还有冶炼,因为这段时间长安各大家族都在着手准备铺设地暧,钢铁的需求量大大增加,市面上生铁的价格已经飙升了三成。

以上种种究其原因还是技术问题,如果有更好的冶炼技术,大唐的钢铁产量绝对不会如此低,如果有更多精于造船并富有经验的船匠,海船的建造绝至于还要从新罗找船匠。

……

……

从宫里出来之后,李昊手里多了一份李二的手谕。

拿着这份手谕,他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万年县,没办法,谁让他家的封地就在万年县呢。

“李县伯,您怎么来了?”万年县令在接一手下通报之后,急急忙忙从衙中迎了出来,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李昊也不客气,直接把刚刚从李二那里讨来的手谕往万年县手里一拍:“没啥,找你批块地。”

万年县不明所以打开手中折在一起的白纸,上面鲜红的大印吓的他差点没跪下。

早知道这是皇帝手书,打死他也不敢如此草率的直接打开啊。

“怎么?有困难?”李昊见万年县令半晌无语,眉头微微一皱。

万年县飞快摇头,腰又弯了些:“没,没有,不就是地么,凡万年县所属,您随便挑。”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长安城的大佬们会顾忌身份,就算得罪了他们,如果事情不大,谁都不会对万年县一个小小的县令如何。

但像李昊这种既深受帝宠,又不在乎名声的祸害可就不好说了,一个应对不当,被他在皇帝面前进几句谗言,万年县这个县令也就当到头了。

所以万年县令十分小心的伺候着李昊这位小爷,茶水、点心送上之后,又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取来万年县的地图铺于案头,等着他过来挑地皮。

李昊如何能不知道万年县的小心思,对此他并未放在心上,咬着一块糕饼站在地图前,瞅了半天直接在靠近渭河的位置画了个圈:“就这里吧,回头劳府君你派人去测量一下。”

“没问题,下官这就派人。”万年县哪里敢等‘回头’,招来手下……。

第二四四章 ?欺人太甚

划地盘的事情不用李昊过多的操心,万年县令是个懂事的家伙,以超过李二手谕上土地百分之五十的标准将地片划给了他。

地皮反正都是公家的,留在万年县也好,送给李昊建那个什么大技院也罢,本质上并无区别,万年县自然是乐得送人情。

李昊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表示,大唐技术学院在从属关系上分属国子监,要来再多的地皮也跟他个人也没有半点关系。

跑完万年县,日头已经偏西,感觉无所事事的李昊直接打道回府,去了东市的‘别院’。

养心斋虽地处东市,但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四下邻里大多都是些做布匹之类生意的,到了下午除了进货出货便很少会有人过来。

李昊坐在二楼的窗边,隔窗望着外面街上正在装卸货物的人群,眉头紧锁。

自打入冬以来,京畿地区一场雪都没下,而且与去年相比,今年冬天的温度也高了不少。

如此下去,地表下的蝗虫卵无法被冻死,史书记载的贞观二年蝗灾……怕是躲不过去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直接找李二说明肯定是不行的,单单消息来源就解释不清楚。

可不说……,波及数十州府的蝗灾必然损失惨重,大唐的抗灾能力与后世根本无法相比,如此大的蝗灾要死多少人?

李昊在不是圣人,可眼睁睁看着无数百姓饿死街头的事情他也干不出来。

艹!大不了拼了,就说老子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老神仙说的好了。

当窗外没有一丝光亮的时间,李昊终于下定决心,找机会跟李二挑明蝗灾的事情。

“少爷,陈管家来了。”见李昊终于不再发呆,负责日常照看铺子的伙计上前提醒。

“哦?”扭过头,李昊这才注意到已经等了好半天的老陈,笑了笑说道:“坐吧。”

“是。”老陈答应一声,欠着屁股坐到距离李昊不远的椅子上:“少爷,有人前来谈收购配方的事情了,他们出价……二十万贯一份。”

“二十万……,还不错。”李昊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他们最多只能出到十五万贯。”

“少爷……”老陈有些犹豫。

李昊问道:“怎么,有什么想法?”

“少爷,我们为什么要把配方卖掉?其实就算市面上有假货供应,对我们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每每想到两桩十分赚钱的生意从今往后便与自己家没有关系,老陈就觉得肉疼的紧,盼着自家少爷能够收回成命。

李昊神秘的摇摇头,淡淡说道:“老陈,钱不是一个人赚的,也不是一个人花的,这件事情我意已决,不要再说了。”

“是。”老陈惋惜的点点头。

“还有事?”见老陈没有离开的意思,李昊问道。

“少爷,他们想跟您见上一面……。”

见面?李昊眯着眼睛想了想:“也好,那就见见吧,你告诉他们,明天中午,我在这里等他们。”

不管是香皂的配方还是酒的酿造方法,李昊都已经给了老陈,按说如果购买的人真有诚意的话,直接交了钱,就可以拿到。

可对方偏偏要求见李昊本人,这就不得不让引人遐思了。

次日正午,养心斋。

空旷的二楼窗边一张茶台周围,七、八个中年人围坐在一起,在这些中年人中间,唯一的小年轻李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摆弄着面前的茶俱。

其中一个中年人首先开口:“德謇世子果然是个雅人,竟能设计出如此有趣的饮茶方式。”

“郑先生过奖了,区区小道不值一提,还是先说正事吧。”李昊将茶泡好,由兰铃一一递到几个中年人面前。

“世子快人快语,如此,我等就直说了。”另一个中年人打了个哈哈,见李昊并无太多表示,便直接说道:“世子,二十万贯一份配方的生意对我们任何一家来说都是大买卖,先付钱后交配方的事情,怕是不妥吧?”

李昊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那中年人一眼道:“哦?那依你的意思该当如何?”

中年人道:“先付十分之一的订金,待我们验证的配方的真假之后,再结尾款。”

“你当老子是傻的么?”李昊面色一沉,放下手里的杯子:“四万贯就想拿起老子手里的两份配方,你们觉得这可能么?”

有人打起圆场:“世了不必动气嘛,您的两份配方加在一起价值四十万贯,我们总要验证一下才行,否则若是出了问题,我们也没办法向家主交待不是。”

李昊两眼一翻,没搭理那人,直接起身:“来人,送客。”

“哎,世子……!”郑姓中年人伸手欲拦,半路被李昊拿眼一瞪,讪讪把手收了回去。

但这么一翻动作,李昊却被拦了下来。

“世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世子在长安的名声是什么样子想必自己也知道,你觉得我们五姓七望会相信一个声名狼藉之人么?”

尽管早就料到今天要谈的事情不会很愉快,但李昊依旧被气的七窍生烟。

尼玛五姓七望了不起啊,跟老子装几巴毛,真当老子好欺负不成。

冷笑一声,李昊撇撇嘴道:“既然老子声名狼藉,你们还来找老子谈什么。”

仿佛吃定了李昊,又有一人开口道:“话不能这么说,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付一成订定也是为了有备无患嘛。”

说实话,如果不是这几个家伙代表着不同的势力,李昊杀人的心都有了。

原本报价五十万的东西,被他们压价到二十万,眼下又特么要拿两万贯订定就想看配方。

尼玛配方那东西就特么百十个字,给你们看了老子还怎么卖?

到时候这帮人翻脸不认帐,一口咬死了配方是假的,老子岂不是要亏死。

眯着眼睛想了想,李昊忽的露齿一笑:“好啊,既然我们双方彼此都不相信对方,不如找第三方来做个证人如何?”

“第三方?”

“对,第三方,你们把钱交到第三方手中,我把配方也交到第三方手中,由第三方来验证配方的真假,若真,配方你们拿走,钱归我,若假还还是你们的。”

第二四五章 损人不利已

投机不成,几个中年人也不强求。

这种事本就是建立在李昊本人马虎大意,双或者李家失势的基础上的,无法达成退而求其次也未尝不可。

为首的郑姓中年人与几个同伴对视一眼,点点头:“世子之方倒也可行,只是不知世子希望谁来做所谓的第三方呢?”

“自然是皇帝陛下!”李昊将身体向后一靠:“若是我找别人,只怕你们也不会放心。”

“陛下……”一直不怎么客气的中年人心里‘咯噔’一下。

来此之前,他们曾对整个事件有过猜测,认为李二之所以说李昊来负责修缮太极宫,应该是觉得李家赚了太多昧良心的钱,打算让他家出出血。

可现在李昊竟然打算说服李二来当第三方的证人的举动似乎与他们猜测的方向有些不同,毕竟如果李家真的失势了,以此子的性格绝对会怀恨在心,怎么可能会继续找皇帝办事。

面面相觑的几人心中忐忑,不禁开始怀疑起当初的判断。

这万一要是李家没有失势的话……,自己等人刚刚的行为真可以说把李家给得罪死了。

……

……

李二没想到李昊会回来的如此之快,昨天才刚刚离开,今天就又跑到自己面前来晃荡。

见他一副欲方又止的样子,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又来,这次又有什么事。”

什么叫‘又’啊,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李昊心中吐糟,面上却不敢表示出来,讪讪一笑道:“皇帝叔叔,小侄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似乎昨天你已经说过一次了吧。”瞥了李昊一眼,李二淡淡说道。

李昊脸皮的厚度绝非等闲,嘿嘿一笑:“不一样,这次小侄是给叔叔您送钱来了。”

送钱?李二这段时间修大明宫花费不小,听到‘钱’字立刻乐的眉开眼笑:“是么?来来来,跟朕仔细说说。那个谁啊,上茶。”

暗暗鄙视了李二一把,李昊简单的把中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最后慷慨陈词道:“皇帝叔叔,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侄作为大唐勋贵的一份子,自当为大唐的发展尽一份力,所以……小侄愿把这次交易的所有钱财,全部献于陛下。”

全部?那可是四十万贯,堆在一起老大一堆呢。

李二就算定力再强也被吓了一跳:“你小子想干什么?那可是四十万贯,不是四万贯,你确定一文不取,全都捐给朝庭?”

李昊纠正道:“不是捐给朝庭,是献给陛下,也就是献给皇帝叔叔您。”

李二眯了眯眼睛:“为什么?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捐给朝庭,钱入的是国库,献给自己则是入皇宫内库,两者大有不同。

“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吃草……。”李昊说了一半就在李二隐含杀机的目光中闭上了嘴,含糊着道:“那个……小侄这不是气不过那帮人想要空手套白狼嘛,所以就琢磨着要不要等交易完成之后,不小心把配方给丢了。”

李二听完顿时哭笑不得,指着李昊道:“你小子,为了坑人还真是不遗余力,如此损人不利已的损招都能想得出来,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皇帝叔叔,这可怪不得小侄,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小侄又何至于此。”

就像李二说的,李昊的确是打算玩一手损人不利已,宁可卖配方的钱自己不要,也要坑那几大世家一回。

他就是想看看,等到交易完成之后,几大世家发现自己花了大几十万买来配方竟然满世界都是,变的唾手可得会是什么表情。

至于赔了四十万贯……,李昊表示老子有钱不在乎。

李二沉默片刻,在四十万贯与背锅之间左右权衡,最后一点头:“好吧,这个忙朕帮了,不过,你以后嘴巴闭的严实一点,千万别露出什么麻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抓不住流氓。

李昊之所以会送出四十万贯,目的其实就是想要让李二来背泄露配方这口黑锅,此时见目的达成,乐的眉开眼笑,一拍胸口:“皇帝叔叔放心,小侄以人头担保,绝不会出半点纰漏。”

李二对这种事自然是无所谓的,反正负责验证配方啥的又不用他亲力亲为,将来配方泄漏了,只要把锅往负责此事的人身上一甩,四十万贯立刻轻松到手。

至于吃了哑巴亏的几大世家……,嗯……谁会在乎?

一切商量妥当,李昊施施然离开皇宫,回去准备配方和材料。

另一边,几大世家负责此事的人也各自回家向家主汇报此事的进程。

五姓七望几大家族的族长并不知道在养心斋发生的事情,听手下汇报说李二会作为第三方来监督整个交易过程十分满意,纷纷派出得力人手将钱运进皇宫。

三日之后,各家的资金全部到位,点验完成后,贴上封条。

李昊早早就将准备好的配方交了上去,此时钱一到位,各方人马齐集东宫。

“德謇呐,趁着交易还没开始,老夫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进行交易么?”陈叔达作为此次交易的负责人,当着众人的面,对李昊进行最后的询问。

不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李二觉得白拿四十万有些不好意思,准备投桃报李,指派的负责人竟然是陈叔达,这让原本还有些愧疚的李昊变的无比坦然,闻言点头道:“确定。”

“好。”陈叔达将目光转向郑、王、崔、卢几家:“你们几家呢?”

“陈公,我等确定。”

陈叔达见双方都无异议,重重一点头:“好,既然双方都无异议,那么交易开始。来人,验配方。”

随着老陈头儿一声令下,立刻有人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配方,去了不远处临时搭好的工棚,十来个匠人在研究片刻之后,纷纷忙碌起来。

不多时,熬油的味道便四下散了开来,大量的材料一点点放入,不多时便有成品出锅。

第二四六章 李淳风的问题

李昊坐在一处回廊下面,远远看着众人忙碌。

远处棚子下面,工匠在忙着,几大世家也有人手在里面,人手一份配方拿在手中按照上面所写的步骤核对。

正想着什么时候把配方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放出去,李昊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发现竟是李承乾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

李昊诧异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进学么?”

“已经中午了好不好。”李承乾指了指已经有些偏西的太阳,坐到李昊身边:“再说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听说你要卖配方,就过来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当心被人弹劾不务正业。”李昊意有所指的嗤声说道。

李承乾脖子一梗:“本宫会怕?对了,我听表哥说市面上已经假贞观皂出现了,此事你为何没有跟本宫提起?”

“因为那假货就是我弄出来的。”李昊压低声音对李承乾解释道:“这叫抢占低端市场,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以后准备看好戏吧。”

李承乾果然一头雾水,想了半天始终无法理解李昊到底在搞些什么,最后索性不想了,换个话题道:“哎,对了,我听父皇说你办了个技院?”

“对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当校长?我给你说……”

“你可拉倒吧!”李承乾撇撇嘴:“你那起的什么破名字。还技院!那天我要是那找你,别人问本宫:哎,你干啥去?本宫说:哦,本宫去技院……!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有什么不良嗜好呢。”

李昊:“……”

明明挺好一名字,怎么到这位太子殿下嘴里听着就像在开车呢。

“你这种人思想怎么如此龌蹉,我那叫大唐技术学院好不好!”

李承乾挑挑眉毛:“不管怎么说,总是会引起误会的吧。”

对于这种思想过于坑脏的人,李昊向来是不待见的,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李承乾。

刚刚出锅的香皂已经冷却好了,正在一块一块被切出来,几大家族的族人正拿出几块交由族内代表鉴定,最后得出结论——正品。

既然是正品,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几大家族的代表拿着配方乐呵呵的告辞离开,至于蒸酒,为了表示对李二和陈叔达的信任,这个不需要验证了,相信应该不会有假。

等到众人全部离开,李承乾这才说到正题:“德謇,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谁啊?”李昊有些纳闷的问道。

李承乾一直都在宫里,基本上他认识的人自己全都认识,何至于用他介绍。

李承乾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看,那边呢。”

顺着手指的方向,李昊看到了个三旬左右的道士正远远望着自己这边:“那人是……?”

“李淳风。我给你讲,这道士挺厉害的。”李承乾眉飞色舞的说道。

关于李淳风的厉害,李昊听说的远比李承乾介绍的要多,也夸张的多,更重要的是看到那道士之后,一个念头忽然自心底升起。

片刻之后,李淳风大袖飘飘走了过来:“贫道李淳风,见过卫公世子。”

“太史令不必客气。”李昊拱了拱手,笑着对李淳风说道:“不知太史令找我何事?”

“哦,是这样。”李淳风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拆棚子的工匠,犹豫片刻说道:“贫道刚刚观察了一下,发现世子配制贞观皂的方法,与道门炼丹之法有些相像。”

配制?炼丹?道士的脑子果然与正常人不大一样。

李昊微微一笑:“太史令对炼丹感兴趣?”

李淳风摇摇头:“不是,贫道只是好奇,既然方法差不多,为何世子制贞观皂可以万试万灵,而道门炼丹却只能凭运气,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窍?”

李昊皱了皱眉,认真思考虑李淳风的问题。

李淳风见他不语,还以为是自己问的方式有问题,和声解释道:“世子放心,贫道并没有打听您**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若是您觉着不方便,可以不说。”

李昊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其他想法,沉思片刻之后说道:“太史令,说实话,你的问题我也有些无法解答,按理说只要有炼丹的配方就不应存在炼制失败的问题,而你却说道门炼丹全是凭运气,这……。”

不管怎么说,科学就是科学,道士们炼丹虽然出发点有迷信的成份,但他们炼丹的过程却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就好像在零海拔的位置,把水加热到一百度,水必然会沸腾,绝对不会存在加热到一百度水没开这样的情况。

李淳风暗中观察李昊,发现他似乎并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唉,这么说……世子也不知道其中的关键是什么,看来是贫道想多了。”

失望的李淳风说完之后就想告辞离开,但却被李昊拦了下来:“哎,等等。”

“怎么?”李淳风站住身体,静等李昊开口。

“太史令,最近我办了一间技院,不知你可有心思去任教?”李昊对李淳风发出邀请。

这位可是大能人,专门研究天文星象的,招到学院一定能派上大用场。

再说道门前段时间还答应给送给李昊三十个人呢,这些人总要有个人来管理,在朝中为官的李淳风正是管理这些人的最好人选。

等了半天,李昊没等到李淳风回答,正纳闷,却见这道士正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那个……世子,贫道……贫道乃方外之人,不,不应去那种地方。”

李昊:“……”

哪种地方?哪种地方!这帮人到底怎么了,不开车能死是吧?

李承乾在边上几乎笑出猪叫,哼哧哼哧半晌才对李昊说道:“我就说你这个学校的名字有问题,正经地方谁叫这名字啊!看看,连太史令都误会了。”

“去去去,一边去。”李昊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郁闷的对李淳风说道:“太史令误会了,技院的全称是大唐技术学院,是一间挂名在国子监下的官办学校,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二四七章 ?天象有异

原来是去学校当先生,可吓死贫道了。

听完李昊的解释,李淳风大大松了口气:“贫道失礼了。”

“没事,太史令回去考虑考虑,有了决定直接跟太子殿下说一声就行。”李昊摆摆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经历的打击多了,他也没心思继续讨论技术学院的事情了。

李承乾这时候也笑够了,捅了捅李昊道:“德謇,淳风道长说的事情你给想想办法呗,长安城就你最聪明了,要是你都没有办法……。”

要不怎么说李承乾能当上太子呢,说话就是好听。

李昊揉了揉耳朵,豪气的道:“成,这个忙我帮了,太史令有空的话,咱们去太子殿下那边详谈。”

太史令这个职位除了没事看看天象,遇到大事测个吉凶,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对于李昊的邀请李淳风自然不会拒绝,跟着二人便去了宜秋宫。

找了个亭子坐下之后,有宫人奉上茶水。

抿了一口之后,李淳风叹道:“如此饮茶之法京中早有传言,不想贫道今日竟然有幸在殿下这里品尝一二,此行不虚也。”

李昊一口将宫人递上的茶水闷掉,示意再来一盏,听李淳风如此说,大手一挥:“太史令喜欢等明年我送你百把十斤。”

百……百把十斤?这是让我当饭吃么?

李淳风哑然,顿了顿才拱手道:“如此,贫道先生谢过。”

“行了,咱先不提这个,还是说说你的问题吧。据我所知,太史令应该是精于历法吧?怎么突然对炼丹有兴趣了?”

李淳风笑着解释道:“非是贫道对炼丹有兴趣,只是好奇而已。”

“原来不是专业的,这样就好忽悠了。”李昊喃喃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李承乾就坐在李昊边上,隐约听到了几个字,瞪着眼睛问道。

“没啥。”李昊飞快的摇头,岔开话题道:“咳,那个……太史令,你能不能说一个方子给我听听,否则光凭猜测我也没有办法知道这其中具体原由不是。”

“这……,的确是贫道的疏忽。”李淳风先是道歉,接着面色一正道:“贫道所知丹方不多,就以太清丹举例吧,先取元水少许,少时加赤丹适量……。”

“等等。”李淳风话未说完便被李昊打断:“太史令,先不说你这个元水和赤丹是什么东西,我很想知道少许是多少?”

“大概就是……这么多。”李淳风想了想,右手虚握,就像握了个核桃。

“那适量又是多少?”李昊继续问。

“这么多吧。”李淳风又用左手握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握了两个栗子。

李昊顿时无语,目光自李淳风左右手扫过,这尼玛明明就差不多好吧。

李淳风的丹方让李昊不禁想起后世那些不靠谱的菜谱,什么盐少许,油适量,少许是多少?一勺还是两勺?一斤还是半斤?每个人对少许的理解都不一样好么。

照着这样的菜谱做菜,一千个人能做出一千个味道,至于原味到底是什么……鬼知道。

啧了一声,李昊问道:“太史令,难道你那个什么什么丹的配方就没有具体数量么?比如几两,几升,又或者几斗。”

李淳风摇头:“没有,此乃古方。”

“那就对了!我觉得之所以炼丹不成,主要原因就在于量,古语有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如果你的那个丹方继续用什么少许,适量,稍候这样含糊的量词,估计再过一千年也不可能百试百灵。”

李淳风眨巴眨巴眼睛,他倒是不介意李昊的结论,而是在想那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以及解决的办法。良久,方才开口问道:“李侍读可有办法解决?”

“简单,带上单位就好了,比如把少许换成多少斤,如果你觉得单位过大,那就再细分成多少两,多少钱,总之越详细越好。”

李淳风微微点头,旋即又道:“可如何测量呢?如果不足一钱怎么办?没有测量工具如何得知具体重量?”

“两个方法。”李昊伸出两根手指:“一是制作工具,不过我想以现在的技术很难细化出‘钱’以下的单位;第二个方法就是等比例放大,比如以前你们炼丹一次练十颗,现在就炼一百颗,这样的话,用量被放大的同时单位也同样被放大了。”

“妙,妙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李淳风反应片刻,兴奋道:“李侍读,我道门丹士可是欠了您一份大人情啊。”

“没啥,没啥,举手之劳罢了。”李昊打着哈哈道:“能得到太史令这份人情,在下也是高兴的很呢。”

李淳风:“……”

不是说没啥么?咋下一句就变了呢,还要脸不?

又扯了一会儿犊子,李淳风借口有事向李承乾告辞,李昊看看天色,也觉得该走了。

最后,索性二人结伴离开宜秋宫,一同向宫外走去。

出了宫门,李淳风正打算离开,不想却被李昊拦了下来。

“李侍读,可是有事?”见李昊面色严肃,李淳风问道。

“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李昊欲言又止的说道。

李淳风道:“李侍读要是有用得上淳风地方只管明言,哦对了,关于那个技术学院的事情,淳风现在就可以答应下来,只要条件允许,去任教也无妨。”

“不是技术学院的事。”李昊摇摇头,沉声说道:“太史令,不知你这段时间可有发现天象有异?”

李淳风顿时严肃起来,脸色变了变,看着李昊的目光充满忐忑。

古时但凡改朝换代,第一句必然就是天有异象,此时李昊突然冒出一句天象有异如何能让他不惊。

“李侍读……此言何意?”有些肝颤的李淳风犹豫良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淳风兄为太史局掌令,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跟你说说为好,希望淳风兄回去之后能够引以为借。”李昊说着,将李淳风拉到一边,趁着四下无人,低声说道:“……。”

第二四八章 愁啊愁

“今冬无雪,明春恐有大灾?”李淳风松了口气。

只要不涉及改朝换代之类,其它都是小事。

“不错,淳风兄,不是小弟夸口,这天象之学我也有些涉猎,很多事情略做推演也能知晓一二。当然,抛开那些怪力乱神之说,用科学的方法来解释就是今年冬天是个暖冬,再加上久不下雪,地表下的虫卵必然大量繁殖,等到明年破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相来淳风兄应该会有自己的判断。”

跟李淳风说这些,也是出于无奈之举,毕竟术也有专攻,这种预测方面的东西,还是由神棍来跟李二说比较合适。

这也是为什么李昊开始要答应帮助李淳风的原因。

李淳风见李昊如此肯定,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李侍读,你该不是想让我去跟陛下说明春会有大灾吧?”

李昊正色点头:“不错,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会是一场蝗灾,席卷关中的蝗灾。”

李淳风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以他太史令的身份来说,他的确能够帮上这个忙,可有能力帮忙是一回事,万一越帮越忙则是另一回事。

久在朝堂的他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说话容易,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秃噜出去了,可后果呢?万一明年没有蝗灾怎么办?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扣下来,就算他有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更不要说他还有道士的身份,做出决定之前不得不考虑对道门的影响。

见李淳风犹豫,李昊想了想道:“这样吧,淳风兄如果不信,明日我们去郊外走走,实地看看如何?”

“看?”李淳风不解的问道。

“对,把土翻开看。”李昊答道。

按照史书记载,贞观二年初的蝗灾面积极大,造成的后果极为严重,根据这一点来判断,李昊认为此时城外的土中,应该已经有大量的虫卵在等待孵化。

李淳风本不准备答应此事,但李昊的执着让他不得不答应。

毕竟刚刚人家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总不能翻脸不认帐。

回到家中,老头子不在,估计是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嗨皮去了。

这段时间因为大家都在抢着装地暧,李昊年龄太小老货们不待见他,所以老头子就成了被拉拢腐蚀的对像,三天两头就有人找他出去浪,看架式老头子似乎还有些乐不思蜀。

摊开为修缮太极宫准备的图纸,李昊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同时在心中计算工程量和工程造价。

但因为心中有事的原因,总是静不下心来,不知不觉就会想到明年年初的蝗灾,饿殍遍野的画面总是不知不觉在眼前浮现。

“嘭”,重重一拳刨在桌面上,李昊郁闷的直想骂娘。

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当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少爷,您怎么了?”门外传来铁柱憨憨的声音。

“没事。”李昊对着门外吼了一嗓子,想了想又叫道:“柱子,你去玄都观一趟,把袁天罡找来。”

“哦。”门外的铁柱答应一声,脚步声过后,再没了动静。

……

……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房间的门被推开,袁天罡在铁柱的引导下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李昊不等他开口,直截了当的道:“给你们一个拯救苍生的机会,你敢不敢赌一把。”

袁天罡皱了皱眉,沉声道:“说说看。”

“明年春天会有一场蝗灾,会影响整个关中,你信不信。”

房间中安静的出奇,甚至能够听到听跳的声音,良久,袁天罡问道:“世子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精通卜算和星象么,利用你们的优势,提醒陛下。而且我今天跟太史令李淳风沟通过了,明天我们会去城外验证一件事,等验证好了,他也会跟陛下说明此事。”

李昊此举等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道门身上,与佛门相比,道门毕竟是本土宗教,济世救人也是他们一贯的宗旨。

另外玄奘西行带给道门的压力其实也是很大的,基于这一点,李昊相信道门应该不会放弃扩大自己影响力的机会。

袁天罡很快理解了李昊的意思,有些狐疑的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确定这件事一定会发生?万一明年春天没有事情发生怎么办?”

李昊道:“所以我才问你敢不敢赌一把。”

袁天罡再次沉默了。

他不是不相信李昊,而是不得不考虑万一。

假如明天真的会发生一些事情,道门固然会因此而名声大噪,可万一什么事都没发生呢?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扣下来,对道门来说无异雪上加霜。

不知过了多久,在李昊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袁天罡终于开口了:“世子,此事我要回去找人商量一下,三日之后给你答复如何?”

“三天……没问题,但你们最好能够快一些,如果你们不打算插手这件事,我还要进行一些其它安排。”

送走袁天罡,李昊回到房间。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屋子里没有点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将他的影子印在地上。

面对数月后将要发生的蝗灾,囤积大量的粮食只能解决饿肚子的问题,真正让人担心的还是民怨的问题。

抓了抓头皮,李昊懊恼的骂道:“艹,挣着吃糠咽菜的钱,操着普度众生的心,老子到底是图个啥。”

“本公主也很好奇,你到底图个啥。”悦耳的声音传来,金胜曼迈步走进房间,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道:“真没想到,聪明绝顶的开国县伯也有愁眉不展的时候。”

李昊翻了个白眼:“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有事就说,没事儿该干嘛干嘛去。”

金胜曼丝毫不以为意,自烛台边拿起火折子将烛火点燃,又探手将窗帘挂好,最后施施然在李昊斜对面坐好:“到底什么事让你如此发愁,能跟我说说么?”

“不能!”李昊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这年头,人心隔肚皮,鬼知道这娘们儿到底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跟她说实话,老子又不是白痴。

第二四九章 多事之冬

“我要走了。”金胜曼突然换了话题。

“慢走,不走。”

李昊爱搭不理的态度让金胜曼有些下不来台,猛的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又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深深看了李昊一眼,怅然道:“你以后不用再担心我来烦你了,我们……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这娘们儿啥意思,咋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等到李昊反应过来,金胜曼已经悄然离去,两个曾经属于她的小丫鬟却被留在了房间里。

“怎么回事,金胜曼呢?”李昊皱眉问道。

“少爷,胜曼公主……要回国了。”一个小丫鬟嗫嚅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

“回国……”近一年的时间,李昊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现在突然听说她要回国,心中升起淡淡的失落:“知道为什么么?”

“听说是新罗要打仗了。”小丫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两个月之前,百济不知因为什么,悍然对新罗发起进攻,毫无防备的新罗在三天之内损失了十余座城池,数十万百姓被卷入战火。

消息传到大唐,金胜曼方寸大乱,与金俊英联系后,草草定下归期便来像李昊告辞,结果没想到竟然……。

好吧,李昊在听完小丫鬟的描述之后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这二半夜的,他总不能追去出吧,况且就算追上金胜曼他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本就一脑门官司的李昊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早顶着对黑眼圈便早早进了皇宫。

皇宫大内,李二正吃早饭呢,听说李昊来了,疑惑的把他叫进屋中:“怎么回事?你小子最近是不是来皇宫太勤快了些?”

“陛下,臣是为了百济与新罗之事儿来。”行了礼,李昊也不兜圈子,直陈来意。

李二用水净了净口,慢条斯理道:“怎么,你也听说了?”

李昊正色道:“是的。”

“你有什么想法?”李二不动声色的问道。

在他看来,李昊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这么早跑到自己面前必然尤其目的。

李昊偷眼瞟着李二,见他表情还算正常,这才大着胆子道:“陛下,新罗金胜曼公主是我家帐房。”

新罗公主是你家帐房……。

你就不觉得这话说着别扭?

李二嘴角抽了抽,大致猜到了李昊的目的:“李德謇,你小子该不会是来鼓动朕出兵帮助新罗打仗的吧?”

“没有,陛下您误会了。”李昊摇摇头道:“臣只是觉得远洋水师那些兔崽子这段时间太清闲了,想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嗯……,好,这个借口好,也亏这小子想的出来。”李二虚点李昊,歪着脑袋对站在一边的大太监林喜说道。

李昊眨眨眼睛,像是没听出李二的讥讽一般,厚颜无耻道:“陛下,在这件事情上臣的确是有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机会难得,百济弹丸小国,战力不强,正是练兵的好对象。”

李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啧了一声道:“朕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大唐可是宗主国,若是贸然插手两个属国之间的战争,你让其它属国怎么看?”

李昊觉得面前的李二脑子有些轴,可又不敢明说,咂咂嘴道:“陛下,这事儿其实很好解决,大不了让他们以雇佣兵的名义出战,费用啥的就让新罗人出,咱们的人只负责打仗。”

雇佣兵三个字让李二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尤其是听到军费由新罗人出的时候,更是两只眼睛都在冒光:“你的意思让新罗人出钱,咱们的人帮他们打仗?”

“对,新罗人不是有钱么,相信他们应该不在乎这一点小钱,而且更关键的是,臣觉得我们可以在百济打下一块领土作为根据地,这样一来既可以监视半岛三国,又可作为进攻的跳板。”李昊灵感如泉涌,逮住李二就是一顿吹。

“陛下,只要我们不挂出大唐的旗帜,谁都不知道那片飞地是属于谁的,将来万一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对某些国家起到前后夹击的作用。”

史书记载高句丽最后就是被大唐灭国的,所以李昊毫不担心李二会听不懂自己的话。

李二显然被说动了,尽管他明知李昊说了这么多都是借口,但这个借口对大唐来说的确是利大于弊。

想了想,李二道:“那你打算如何向朝中大臣解释此事?”

李昊一脸无辜的摊开手:“解释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李二顿时无语。

论脸皮之厚,此子无人可比。

“好吧,朕可以答应你,但人数必须限制在千人之内,而且不能让人知晓他们的来历,这些……你可能做到?”

“没问题。”目的达成,李昊拍着胸口对李二保证道。

进宫之初,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从翎府派点人保护金胜曼那娘们儿,毕竟在自己手下工作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可与李二聊起此事的时候,李昊发现这还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练兵什么的就不说了,关键是可以在海外弄一块飞地,将来有一天李二想要拿自己开刀的时候,至少也有个退身步。

出了皇宫,直奔鸿胪寺驿馆。

希望金俊英那家伙还没有走吧,昨天听小丫鬟说金胜曼打算今天与金俊英一同启程回国的,若是走了怕是还要费些手脚。

待赶到鸿胪寺驿馆,远远便看到人喊马斯,一直人数在百人左右的新罗使团正在进行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愁眉苦脸的金俊英和英姿飒爽的金胜曼正站在驿馆门前。

“你来干什么?”见到李昊的第一眼,金胜曼便冷冷的说道。

“与你无关。”李昊对着正在举目望来的金俊英招了招手:“老金,过来。”

“什么事?”金俊英从台阶上走下来,臊眉耷眼的问道。

“好事。”李昊说着,将金俊英拉到一边无人处,悄声说道:“想不想要一支千人左右的水师?”

第二五零章 章节名是什么?

“什么……”金俊英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李德謇,你的意思是大唐想要出兵帮助我们?”

“不,你搞错了,大唐是不会出兵的。”李昊摇头。

开什么国际玩笑,如果大唐能出兵早就出兵了,还用等到现在。

金俊英有些不解,失望的道:“那……,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有一支千人左右的水师么。”

“什么意思你不用管,只要告诉我是否需要就行了。”

金俊英有些犹豫,如果不是大唐出兵,千把人的水师对新罗来说无异杯水车薪。

当然,就算大唐出兵,千把人也没啥大用处,可关键是这样一来所代表的意义非同小可。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金胜曼见两人如此神秘,好奇的走了过来。

“没什么。”金俊英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对李昊说道:“你觉得千把人对新罗的战局会有影响么?”

“我如果说会呢?”

“不可能!千把人而已,又是上不了岸的水师,能起到什么作用。”新罗不是没有水师,金俊英也不是没看到过水师是什么样子。

“如果我说那支水师的战斗力与翎府相当呢?”李昊语出惊人。

金俊英:“……”。

金胜曼:“……”。

半晌。

“李德謇,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有一直千人的水师,战力与翎府相当,就可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金俊英两只眼睛瞪的跟泡似的,兴奋道:“难道是你手下的那支水师?李德謇,你……。”

李昊一摆手:“别问,问就是没有国籍的雇佣军。”

“要,要了!”得知水师的来历之后,金俊英的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拍着李昊的肩膀道:“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你帮忙说和的吧?好兄弟,够意气!”

李昊把金俊英的手打到一边:“哎哎哎,先别说够不够意气,你听清楚了,老子说的是雇佣军,想要的话,拿钱来。”

“没问题,多少钱,你说话。”金俊英豪气的道。

金俊英虽然看上去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可他毕竟不是真的傻子。

眼下这个情况,大唐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示出对新罗的支持,但暗地派兵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别看这次只派了一千人出来,但若是这一千人真的打不开局面,大唐未必不能派出更多的军队。

见金俊英答应了,李昊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雇佣费五十万贯,而且粮草也要由你们负责。”

金胜曼一听这价钱就不干了,冷声道:“五十万贯?李德謇,你不如去抢好了。”

李昊淡淡看了金胜曼一眼,“抢?胜曼公主,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好么?你要知道,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出动这么多人我们也是要担风险的。”

金俊英也在一边打圆场:“是啊是啊,胜曼,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啊。”

金胜曼从小就跟着师父学艺,三、五十两银子或许见过,但五十万是什么概念的确不大清楚,只知道很多很多。

此时见金俊英竟然还帮忙李昊说话,顿时杏目圆瞪:“不行,五十万贯绝对不行。”

金俊英没好气的瞪了堂妹一眼,扭头拉着李昊走向远处:“德謇,你别理她,小丫头片子啥也不懂,走走走,我们去那边聊。”

金胜曼顿时有种被抛弃之感,顿足道:“喂,你们两个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等回到新罗,本公主一定向姐姐说明情况。”

对于金胜曼这个政治小白的威胁金俊英半点没有放在心上,拉着李昊换了个地方继续商量:“德謇,其实说起来五十万贯这个价格的确挺公道的,可见下新罗正在打仗,用钱的地方颇多,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万一到时候凑不齐……。”

没等金俊英说完,李昊便将他打断:“老金,五十万贯,少一个大子都不行。我必须对我的手下负责,这钱可是他们的卖命钱,如果你拿不出来,我一个人都不会往外派。”

‘我的手下’,听到这四个字,金俊英便百分百确这了这一千人的来历,当下拍板:“没问题,这件事我答应了,就五十万贯,少一个大子,唯我是问。”

一番交涉之后,金俊英留下了五万余贯的费用,与金胜曼一起踏上了回归新罗的归途。

李昊则带着这五万贯去了远洋水师的驻地。

因为已经入冬,水师的训练演变成以跳帮战为主,数艘战船并排停在一起,曾经翎府的军卒拉着绳索荡来荡去。

曾经的他们在战船上连站都站不稳,现如今已经可以像以前的水师兄弟一样,任凭战船如何摇晃,都能稳隐的站着。

李昊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将水师的几个头目招集到了一起,包括程处默、李震在内的十来人乌泱泱挤在中军大营,显得热闹非常。

“都督,您可以难得来一次驻地,这次过来难道是有什么任务?”

雷耀,原长安水师的折冲都尉,现任远洋水师郎将,职务比以前提了半格,自从不必再为手下兄弟的生计担心以后,脑子里装的全都是建功立业。

“的确是有个任务。”李昊目光扫过房中几人,沉声说道:“不过……,这是一次没人会承认的任务,要不要参加,我希望你们能够考虑清楚。”

“德謇,没人承认是什么意思?”程处默冒出一句。

李昊淡淡道:“没人承认的意思就是,死了没人知道,活着没人记功,被人抓住了也不会有人营救。”

如此神秘?营中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全都兴奋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昊,等他继续往下说。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越是这种没名堂的任务好处越多,而那些目标明确的任务往往没什么好处。

李昊又等了一会儿,见众人没有任何疑问,这才继续说道:“百济与新罗的战争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我们这次的任务之一是帮助新罗,百济的背后发起攻击。至于另一个目标……。”

第二五一章 你倒是早说啊

李昊在召集人手开会,布置任务,身处皇宫大内的李二同样的开会。

事实上,自从早上李昊急急忙忙离开之后,李二就已经命人召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魏征等人进宫,等人到齐之后,立刻将事情对众人讲了一遍。

“什么?出兵百济?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魏征听闻大惊,急声道:“未见新罗国书,未见百济求援,贸然出兵名不正言不顺,此非明主所为啊。”

长孙无忌亦道:“陛下,百济、新罗虽小,但好歹也有雄兵十余万,千人的水师只怕很难起到任何作用。”

杜如晦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两人虽没有说话,但显然也不怎么看好李昊的做法。

大唐好不容易不打仗了,大家都想着能过几天好日子,故而对出兵新罗之事,都报着反感的态度。

更何况,这次打起来的是新罗与百济,与大唐没有任何关系,平白出兵没有任何意义。

李二眯着眼睛,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有些不耐烦,轻轻敲敲桌子:“诸位,朕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讨论是否出兵,而是讨论将来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如何处置。”

魏征闻言,吭声道:“陛下,臣以为此次出兵已是不妥,何来以后?”

李二沉着脸道:“有何不妥?我大唐贵为宗主国,百济未经允许擅自发动对新罗之战,难道不应讨伐?若其它所有属国日后竞相效仿,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还要我大唐这宗主国何用?”

“陛下,需知国虽大好战必亡,隋炀帝前车未远,难道陛下想要效仿之?”

魏征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李二更是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案:“大胆魏征,来人,将这恶徒拿下!”

隋炀帝杨广的名声在唐初堪比商纣,魏征竟拿李二与其相比,这让李世民这个自视甚高的帝国主义头子如何不怒。

眼瞅着外面的虎狼之士大步流星往魏征处而去,杜如晦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说话不行了,连忙起身劝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魏相一心为国,此言实为无心之失。”

房玄龄也起身拦在那些进来的金甲卫士之前,出言劝道:“是啊陛下,念在玄成公忠体国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吧。”

偏生魏征还是一副怡然不惧的表情,大有有种你就杀了我的意思,李二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理杜、房二人大手一挥:“将魏征逐出宫去,今后无旨不得进宫!”

话一出口,再无挽回的余地,杜如晦、房玄龄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征被两个侍卫架着拖出御书房,远远的,老魏声音传来:“杜克明,房玄龄,陛下受奸佞蛊惑,魏征以身证道,百而无悔,你二人若还有些良心,当劝陛下回头是岸……。”

声音渐远,慢慢消失不见。

李二已经被气的脸色铁青,双眼死死盯着外面,估计此时只要稍微有人挑唆,魏征立刻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事已到此,会是开不下去了,留下长孙无忌,杜如晦和房玄龄双双告辞离开。

离了御书房,两人站在丽政殿外面面相觑。明明是一件与大唐毫无干系的事情,可搞来搞去却把自家丞相给废了一个,这叫什么事啊。

片刻之后,房玄龄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克明,不如你我一同去找李卫公聊聊,只要他能说服他家那小子打消去百济的念头,玄成的事情也就解决了一大半。”

杜如晦闻方摇头:“怕是不行。李靖此人耳根子软,怕是也拿他家那小子没有任何办法,依我看不如直接去找李德謇,此子平日里还算识些大体,希望这次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既如此,同去?”

“同去吧!”

……

……

李昊这个时候已经布置完了任务,将金俊英留下的五万两银子搬进了大营。

望着齐集一堂的众人道:“这些是一部分安家费,等会儿你们各自回去召集手人,愿去的每人发五十两银子,不愿去的,也别过于逼迫,让他们安心留下看家便好。”

李震看着堆积如山的钱箱,摇头叹道:“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德謇,你这可是大手笔啊,有这些钱,估计那帮家伙能抢破头,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要留下。”

“人各有志,你别急着帮别人下结论。”李昊摆摆手,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安家费的一半,愿意跟着去的,活着回来还有五十两银子,死了的,一百五十两。”

这下就连雷耀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出去打一仗,活着回来就有一百两银子,要是死了就是二百两。

那可是二百两银子啊,按照现在的银铜兑换比例,能换到二百二十多贯的铜钱,堆在一起老大一堆。

对于穷贯了的水师来说,这些钱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雷耀举手打断李昊接下来要说的话:“那个……,都,都督,职,职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时间就是生命,李昊没有半点犹豫,将目光投向雷耀。

“都督,职下觉得,最好还是……还是不要告诉那帮兔崽子们还有另外一部分安家费,尤其是死了还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的事。”

李昊皱了皱眉,冷冷盯着雷耀道:“为什么?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当心老子撤了你的职。”

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最恨的就是当官的吃兵血,扣军饷,雷耀的话让他很不高兴。

雷耀大概猜到了李昊的想法,苦笑一声:“都督不要误会,职下并没有克扣军饷与抚恤金的想法。”

李昊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叹了口气,雷耀道:“都督,您的身份非同一般,自然不会将百十贯钱放在眼里,可是……可是职下手底下的兔崽子们可没见过这么多钱啊,二百两银子的抚恤金,职下怕他们知道了以后自己拿刀抹脖子啊!”

李昊:“……”

为二百两银子就自杀?开什么玩笑?

目光扫过其他人,发现所有人都在若有所思的点头。

程处默见李昊看向自己,大咧咧道:“这没啥不好理解的,正常情况兵部抚恤金只有五两银子,你给倒好,直接给了二百,俺老程敢保证,你要是把这话放出去,等这仗打完,回来估计就是满船的人头。”

我哔哔哔的,这帮土鳖,没见过钱怎么着。

李昊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舔了舔嘴唇,无奈道:“那你们看着办吧,我也给你们交个底,对于咱们远洋水师来说,其实二百两银子还真就不算什么,以后我们很可能会有两千两,两万两,现在要是死了,那可就真亏大了。”

两,两千两……,众人眨巴着眼睛,大部分人眼珠子都有些发红。

真有这些钱的话,别说去打一仗,就是打一辈子仗也行啊。

说散就散,见李昊没有别的吩咐,所有人都带上钱直接离开了中军帐,各自回去发钱……,呃不是,是做动员。

随着军卒们被集合到一起,各营很快就炸了,五十两银子安家费就算对于待遇颇好的翎府也是很大一笔钱,更不要说这笔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笔外快,是在正常军饷之外的收入。

杜如晦与房玄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远洋水师驻地的,因为心里有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大营中的异常,通报过后就被李昊接进了中营帐中。

看着面沉似水的俩老汉,李昊满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问道:“杜伯伯,房伯伯,您二位这是来视察工作?”

杜如晦哪有开玩笑的心思,瞪了李昊一眼:“小子,废话少说,出兵百济是你的意思吧?”

李昊愣了一下:“出兵百济?啥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房玄龄道:“小子,你不会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陛下刚刚可是已经说了,会派远洋水师出战。”

面对咄咄逼人的俩老汉,李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二这张大嘴巴,这还没到两个时辰呢,咋所有人都知道了呢。

挠挠头,李昊有些郁闷的道:“两位伯伯,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远洋水师只是拿钱办事,受到雇佣而已。”

“臭小子,别找那些没用的借口,你敢说这次不是去百济打仗?”

李昊道:“新罗人只是雇我们去百济那边转一圈,这怎么能叫打仗呢……。”

杜如晦一滞,打断李昊道:“你等会儿……,你说雇?新罗人给钱?”

李昊点点头:“对啊,五十万贯,包食宿,而且他们已经付了一成的订金。”

俩老汉:“……”

魏征好像有点冤啊,皇帝陛下要是早说新罗人给钱的话,鬼才拦着呢。

老魏之所以拿李二比杨广,还不是担心出兵百济徒费国帑。

房玄龄实在有些忍无可忍:“贤侄啊,你……,你怎么不早说呢!”

李昊很无辜:“早说?我这不是说了么?还要怎么早啊。”

杜如晦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不清楚什么,起身道:“你……,算了算了,快,快点进我回城,出大事了。”

第二五二章 说服魏征

“唉唉唉,杜伯伯,你拉我干啥啊,我就是个小人物,要顶雷也轮不到我啊!”

气急败坏的杜如晦拉着李昊就往外走,魏征的事情闹的太大,如果这臭小子不去解释清楚,后患无穷。

李昊不明就里又不敢用力挣脱,都是上岁数的人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弄坏了赔不起。

杜如晦冷笑道:“你还小人物,小子,你怕不是对小人物这三个字有什么误会吧。”

“我本来就是小人物啊。”

房玄龄见两人拉拉扯扯,连忙阻拦:“算了算了,别说那么多了,快点回城吧,否则魏老儿指不定闹出什么妖蛾子呢。”

魏老儿?该不会是魏征吧,这老头儿又怎么了?

对魏征,李昊很难说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硬要形容一下,大概就是古板,不知变通的好人。

不管是之前的突厥和亲还是什么,这老头儿基本上都能站在大唐或者说百姓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如果放在后世,让这老头儿去当个**官什么的绝对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问题是大唐不是后世,整个大唐,或者说整个天下都是李二一个人的,朝堂上所有人都是为李二服务的,你说你天天把百姓挂在嘴边放在心底,让皇帝陛下怎么想。

出于某些需要,可能李二不会真把老魏怎么样,可万一不需要了呢?

一路听着杜如晦将宫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李昊苦笑摇头:“杜伯伯,出了这种事你把我叫回来有啥用?总不会是想让我劝陛下收回成命吧?”

“不是。”杜如晦看了李昊一眼:“老夫承认你或许有这样的能力,但眼下仅仅是陛下收回成命没用,你的作用是说服魏征,让他认错。”

“啥?让老魏头儿让错!”李昊当时就不走了:“杜伯伯,要不你打我一顿算了,老魏头儿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你还让我去找他?这不是老鼠给猫拜年么。”

“你哪来那么多俏皮话。”杜如晦在后面踢了李昊一脚:“这不是还有我跟你房伯伯么,有我们在,还能让你吃了亏?”

“谁知道你们是哪伙儿的。”李昊揉着屁股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李昊连忙改口,马屁如潮道:“我说杜伯伯您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费了些功夫,李昊伙同杜如晦、房玄龄来到魏征府邸。

门房自是识得老杜和老房,也没拦他们,几人入府之后便直奔老魏的书房。

魏征虽然与李靖同为国公,但家宅却不大,一共就两进院子,没多大功夫几人便见到了正在书房里奋笔疾书的老魏。

魏征的书房十分简朴,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地上生着炭盆,书桌上摆着一个烛台,没有如今比较流行的圈椅,也没有老板台,更没有贞观炉。

“玄成,在写什么?”杜如晦进屋之后,打了个招呼。

“奏疏,弹劾这奸佞的奏疏。”魏征抬起头,看到李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

如果不是被房玄龄拉着,李昊险些转身就走。

真尼玛上赶着不是买卖,老子怎么就奸佞了,是抱你家孩子跳井了还是挖你家墙角了。

杜如晦回头给李昊打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这才对魏征说道:“玄成稍待,此事怕是有些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如果不是此子蛊惑,陛下何至于在此时派兵出征。昔日汉武、隋炀穷兵黩武,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今日陛下却又要重蹈覆辙,吾等身为臣子,又岂能因为怕事而惜身。”

魏征说的大义凛然,真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李昊留,若是不明内情之人见了,怎么也要为他竖根大拇指,道一声:真忠臣也。

然而,在了解整件事情经过的杜如晦眼中,此时的魏征倒是显得气量有些狭小了。

房玄龄也觉得魏征有些过了,深吸一口气道:“玄成,这小子已经被我们带来了,你何不听听他是如何说的再做结论。”

“怎么,你们也被他给蛊惑了?”魏征停下手中笔,抬头盯着李昊,一副以身饲虎的架式道:“好,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奸邪之徒如何蛊惑老夫。”

哔哔个哔哔的,看来老子今天要是不把这老几巴灯给忽悠瘸了,以后必然要坐实奸佞这个名头了。

越想越气的李昊索性也不走了,直接坐到魏征面前:“老魏头儿,我只问你一句话,我怎么就是奸佞了。”

魏征也不介意李昊对自己的称呼,冷笑道:“你蛊惑君父穷兵黩武,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好啊,既然这样,那你说,我怎么就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了,又怎么蛊惑陛下了。”

“哼。”魏征哼了一声:“李德謇,老夫知道你巧舌如簧的本事,既然你不承认自己蛊惑陛下,那老夫问你,陛下打算出兵百济之事可是因你而起?”

李昊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我向陛下提议的。”

魏征与李昊对视着,沉声道:“你承认就好,老夫再问你,出兵百济可要粮草?可要军备?若有损伤失了国体又当如何?”

只此一问,便让旁边的杜如晦和房玄龄叹了口气,心道:完了,这老魏怕是逃不掉妄测君意这个罪名了。

魏征等了片刻,见李昊不答,不由讥讽道:“怎么,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唉!”李昊长叹一声,咂咂嘴道:“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水师出兵百济并不是官方派遣,而是以海盗或者雇佣军的名义,也就是说,无论胜败,都与大唐无关。

其次,这次出兵不用国库花一文钱,因为这次打仗的钱是由新罗人出的,总共五十万贯,而且新罗人还会提供粮草。

至于军备,大唐还是要出一些的,不过我想五十万贯的话应该足够弥补损失,就算是把军备全部损失掉,我们也有得赚。”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魏征也有些懵,派一千人出去打仗,能换回五十万贯?那要是出一万人,是不是能换回五百万贯?

这事怎么没人提起呢?早知道这样的话,老子还谏言个屁啊。

要知道,打仗可从来都是赔钱的买卖,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否则魏征也不可能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现如今,一切都变了,出兵打一仗不赔钱不说,很有可能还会大赚一笔,这……。

还没等魏征想明白,却听李昊又继续说道:“另外,这次出兵并不仅仅是替新罗解围,还有一个目的是测试新罗、百济还有高句丽的战斗力,也可以将这次出兵看成一次演练。

就像你说的,国虽大,好战必亡。然,天下虽大,忘战必危,我大唐虽然不好战,但却必须知道周边各国的战力如何。

最后,我想要说的是,远洋水师最重要的任务是在百济与高句丽之间的海岸线占一块飞地,然后与三国展开合作,共同开发三国矿产。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具体细节还需要以后慢慢商量。”

吧唧吧唧,房间中,三个老家伙眨巴着眼睛,满头雾水。

前面的那些他们还能听懂,后面共同开发什么的是什么鬼?

杜如晦摇摇头:“小子,我大唐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何须贪图那撮尔小国的一点矿产。”

“地大物博又如何,地下一共就那么一点东西,真要挖的话早晚都会有挖光的一天,今天我们多挖一些,他日后世子孙就会少挖一些,杜伯伯,难道你想被后人戳我们的脊梁骨么?”

杜如晦哑然:“这……”

唐初的读书人并不迂腐,还没有后世那种我们富有四海,当以仁义教化天下的思想。

所以当杜如晦听完李昊的话之后,很快就产生了认同感,甚至就连魏征都没说什么。

只是……事情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有些跑偏,这小子可是个大奸臣啊,怎么可能考虑这么多呢?

见魏征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久久不言,李昊知道这老头儿怕是已经想通了。

深吸一口气说道:“魏伯伯,我知道你心怀天下,见不得百姓受苦,可我李德謇也是大唐子民,身受皇恩的同时,我也深爱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

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大唐越来越好,越来越富强,让百姓能吃饱穿暧。

你可以不理解我的行为,可以我当成败家子,当成纨绔子弟,可你说我是奸佞……。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魏伯伯,您当真就不怕因为自己一句话,害死一个拥有拳拳报国之心的后辈么?”

话不说不透,理不辨不明。

李昊的一翻话说的老魏是哑口无言,老脸通红:“我……老夫……。”

杜如晦拍拍魏征的肩膀:“好了玄成,德謇这孩子说来也不容易,这一年来做过什么你也看到了,一份杜康酒为国库迎来近百万贯的收入,占城稻也是这孩子提出来的,每年远超以往三成的收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征抬眼看了老杜一眼:“难道……真是老夫错了?”

李昊自然不会让老魏一个老头子给自己道歉,主动开口替他打圆场道:“不,魏伯伯想多了,是非对错不可一概而论,我们走的路不同,彼此之间有些误会这没什么,只要把话说开了就好,您说对吧?”

魏征的黑脸难得的泛起一丝红润,努力做了两个深呼吸,长叹一声:“罢了,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最后竟险些害了一个栋梁之才,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陛下。罢罢罢,老夫这就向陛下递交辞呈,以后安心回家……。”

第二五三章 人心隔肚皮

“魏伯伯且慢。”李昊吓了一跳,他可不敢让魏征这个时候就退休,否则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自家名声已经够差了好么。

魏征抬起头,老眼中带着一丝浑浊:“怎么?”

李昊挪了挪屁股,向程征的方向靠了靠:“魏伯伯,人家不都说扶上马送上程嘛,我们这些年轻人办事毛燥,正是需要叔叔伯伯们监督的时候,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我们撒手不管呢,这分明就是不负责任嘛。”

杜如晦与房玄龄听的很是无语,这小子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还扶上马送一程,亏你好意思说。

魏征同样无语,长叹一声,看向杜如晦:“罢了,没想到我魏征魏玄成活了这么多年,竟还不如一个孩子。唉,克明啊,看来陛下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老夫这段时间就暂时在家闭门思过一段时间好了。”

“玄成此言差矣,陛下刚刚那也是在气头上,等过几天想通了,估计还要召你进宫的。”

“……”

房间中杜如晦与房玄龄二人与魏征相谈甚欢,李昊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找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去。

水师那边还有一腚眼子事儿呢,谁有功夫跟这仨老汉闲扯蛋。

不过话说回来,水师这边既然要出战,自己这个都督到底要不要了跟着出战呢。

若是出战,怕是短时间内很难回长安,若不出战,放手下那帮家伙出去鬼知道能把仗打成什么样。

思来想去,李昊终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千乌在林不如一乌在手,蝗灾啥的说到底也是明年才会发生的事情,到底会不会发生还不一定,还是先顾着自己那一干为了二百贯就能抹脖子的手下吧。

回到家中,老头子和老娘全都在,老两口坐在花厅里面沉似水,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李昊见状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走上前去,拜倒在地:“父亲,母亲,孩儿不孝。”

李靖似乎已经被锻炼出来了,神经大条了许多,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道:“你起来吧,此次出征……万事小心。”

“谢父亲。”李昊从地上爬起来,偷眼打量着自家老娘。

说实话,别看李靖咋咋呼呼动不动就小畜生、逆子一通乱骂,可李昊遇到大事还是喜欢与老头子沟通。

老娘红拂平时对他倒是宠爱有加,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李昊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有一种愧疚的心理,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理性的交流。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老娘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宝啊贝啊的数落自己。

李昊正觉好奇,却听红拂开口道:“儿大不由爷!德謇,你现已成年,对自己的未来也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想干什么娘不拦着你。”

“谢谢母亲。”难得老娘没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李昊连忙露出一副认打认罚的表情。

“不过,这次你去百济与别处不同,娘虽不拦你,但你却需要将舒云,雅云二人带在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得让她们离开你的身边。”

“啊?”

舒云、雅云是红拂身边最信任的两个侍女,战力颇强,带在身边的确让人很有安全感。

可她们两个再怎么说也是女人,带在身边……我是去打仗还是去游山玩水?

“娘……”李昊想要拒绝,才叫了一声‘娘’就被红拂打断:“此事就这么定了,回头让你爹给她们两个安排个身份,你若敢不答应,娘宁可被陛下下令责罚,也会把你留在京中。”

得,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带着就带着吧。

李昊叹了口气:“一切听娘的安排。”

红拂见儿子答应,脸色这样缓和了些,扭头对自己身后两个侍女说道:“舒云,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就跟着这臭小子吧,好好看着他点,若有什么问题……直接打晕带回来。”

“诺!”两个侍女二话没说,直接来到欲哭无泪的李昊身后站好,显然之前已经得了叮嘱,刚刚红拂说的那些不过就是说给他听的罢了。

话分两头,却说离开长安的金胜曼与金俊英二人。

因为心急着回国,两人索性也顾不上什么使团日行多少多少里了,只是闷头拼了命的往登州方向赶。

为什么往登州?开玩笑,走陆路的话还要经过高句丽,眼下这个节骨眼儿鬼知道高句丽人对两国之间的战争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万一被他们扣下了可咋整。

至于说走水路会不会遇到百济水师……,听天由命吧,早点回到新罗才是真的。

日幕时分,潼关。

赶了一天路的新罗使团在此停了下来,两百多里路赶下来,人困马乏,许多人早早便歇了。

金胜曼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来到院子里透气。

不想金俊英也同样没有休息,见她出来,招呼道:“胜曼。”

“堂兄。”金胜曼缓步来到金俊英身边。

“有心事?”见金胜曼欲言又止,金俊英问道。

金胜曼沉默片刻:“堂兄,你为什么要答应李德謇?”

金俊英知道这她说的是那五十万贯的事情,无奈笑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眼下这个情况就算明知道唐人在狮子大开口,我又能如何?”

金胜曼道:“你可以拒绝。”

“拒绝?”金俊英反问了一句,不等金胜曼说话,便自顾自说道:“对于大唐来说,其实我们与百济不管谁输谁赢都无所谓,若是我当时不答应,你确定他们不会转头去找百济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帮助百济打我们?”

金胜曼的脸色变的难看了许多,长时间的接触,她自认与李昊就算不是知已,也算得上朋友,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在自以为是。

金俊英用余光瞟着金胜曼的脸色,语带自嘲道:“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人心隔肚皮,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呢。”

被金俊英这样一说,金胜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怒哼一声:“哼!李德謇,你这恶贼!亏本主还相信你是个好人!”

第二五四章 滚滚向前的车轮

望着金胜曼愤然的表情,金俊英处于阴影中的脸上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似在讥笑金胜曼那可笑的正义感与负五渣的政治天赋。

李德謇啊李德謇,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让金胜曼入主新罗,你把本王当成什么了,完成挑唆任务的金俊英自顾自自的离开了院子,回了房间,将金胜曼一个人留在了院子里。

寒风阵阵,树影婆娑,月光透过院中古树的枝丫照到地上,斑驳一片。

金胜曼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只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初时她在鸿胪寺见到李昊的时候还以为这个比自己小一些的男人会帮助自己,之所以会要五十万贯钱财不过是一个借口。

她认为当时金俊英应该拒绝或者把价格一砍到底,反正只是出兵的借口罢了,就算没有五十万贯,估计那个男人也会帮自己一把。

可在金俊英的解释之下,她发现自己错的有些离谱。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原来那个男人的眼中只有金钱,自己在她的眼中远没有那些黄白之物来的重要。

望着头顶皎洁的明月,金胜曼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呵呵……,原来,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

……

……

长安,宜秋宫,西池院。

“德謇,你能不能别转了,本宫看的头晕。”李承乾坐在一辆小冰车上,手里握着两根铁钎在冰面上胡乱捅着,人在不停的打转。

李昊则是两脚各踩一只装有冰刀的鞋子,在冰面上围着李承乾来来回回的滑着,闻言撇嘴道:“你那明明就是自己转的晕头转向好不好。”

李承乾无语,又胡乱捅了几下,见还是在原地打转,索性把钎子一丢:“算了,不滑了。”

爱滑不滑,不滑拉倒。

没搭理李承乾,李昊背着手,又在冰面上滑了两圈才停了下来。

此时李承乾已经到了岸上,抱着一个暖手炉,见他回来抽着鼻子问道:“你真的要去百济?”

“对,明天就走。”李昊一屁股坐到岸上,立刻有宫人上来帮他把脚上的冰鞋脱下来换上他原本的靴子。

“哈……”李承乾哈出一口气,与外面的寒气接触之后,眼前立刻变的雾蒙蒙一片,半晌:“本宫也想去。”

“你去不得,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李昊耸耸肩膀。

“收集粮食这种事情谁都可以做,表哥、李震、程处默……,又或者你的那个管家陈什么的。”

“可是他们要跟我去百济。”

李承乾知道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根本无法离开皇宫,无法离开长安。

他是太子,往好里说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往坏里说……太子出宫带兵你想干什么?造反?

良久无言,李承乾突然问道:“德謇,你确定明年年初一定会有大灾么?”

这已经是李承乾第三次这样问了,他并不是不相信李昊,只是不敢相信。

李昊郑重的点点头:“是的,上午的时候我已经约了李淳风去城外看了,土层下面都是虫卵。”

“那把地翻一下不就好了?”

李昊摇头道:“不行,地表五寸左右已经冰封,根本翻不动。再说就算能翻动,以你太子的身份,在眼下这个时候说明年有蝗灾,少不得被一些‘有识之士’扣上妖言惑众的帽子。”

“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办法我已经说了啊,以工代赈就是最好的办法。”

自从决定带队去百济,李昊便准备将蝗灾的事情交给李承乾来解决,相比他一个国公世子,李承乾太子的身份显然更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

李承乾倒也没让李昊失望,在听他说起明年年初会有蝗灾之后没有一丝怀疑,拍着胸口向他保证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

只是李承乾的身份有些特殊,收集粮食这种事情并不适合他直接操作,所以他的任务就是在明年蝗灾暴发的时候向李二提出以工代赈的想法。

而收集以工代赈所需粮食的事情就落在了陈蒙的头上,若是在收集粮食的过程中遇到困难,李承乾则要负责解决。

至于以工代赈的‘工’是什么……,李昊认为没有什么比修路更合适的了。

整整一天时间,李昊与李承乾二人就这么耗在一起,商量着未来两个月中可能遇到的一些事情,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宫门将要落锁才两人才分开。

躺在床上,李承乾第一次失眠了,瞪着两只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当上太子以来,他一直像个吉祥物般被摆在那里,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就是没人相信他的能力,每当他想干点什么就会有人出来阻止。

这上李承乾很是郁闷,总有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了,李昊临行前的交待让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一展所长。

太极宫的修缮工作他要负责,明年蝗灾的事情他也要负责,这两件事情都是大事,只要办成了必然能一改自己在父皇面前的印象。

迷迷糊糊不知什么时候李承乾睡了过去,梦中,他坐在高高的龙案之后,享受山呼海啸般的歌功颂德之声。

……

……

而就在李承乾做着美梦的时候,李昊已经带着自己的远洋水师顺着未曾全部冰封的渭河一路向东,驶向遥远的大海。

茫茫夜色中,李昊一身裘皮大氅站在船头,寒风扑面却吹不熄心中那份炽热。

原本两年后才会迈出扩张脚步的大唐在他的影响下提前两年动了起来,只要通过这次战争让所有人都尝到甜头,大唐这辆滚滚向前的战车便会一直向前,向前!

待到将大唐的旗帜插遍全球的那一天,老子就弄一个大大的石碑将老子的丰功伟绩全都记录下来,让后世那帮考古学家全都惊掉下巴。

想着,李昊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老子真是太坏了!不过,管它呢,大丈夫生于乱世,当立不世功勋,若不能九鼎食,那就九鼎烹好了。”

第二五五章 这叫火炮(上)

因为海船还没有造好,此次出行的战船尽为水师之前所用的五牙战船。

不过考虑到这次出海多数都在内海,加之冬季并无太大的风浪,倒也不怕出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间,东方泛起鱼肚白,李昊这才醒悟自己已经在船头站了小半个晚上。

“都督,休息一下吧。”见李昊有了反应,陪着他站了小半个晚上的雷耀小声建议道。

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总之一晚未睡的李昊并没有丝毫困意,摇头道:“再等等吧,趁着还有时间,把咱们带来的东西装到船上。”

提到带来的东西,雷耀立刻便想到昨天白天那些被搬到船上的木头箱子,当时因为李昊并不在场,故而尽管心中好奇,却没人敢擅自打开。

此时听李昊说起,便立刻问道:“都督不说下官显然忘了,昨日搬上船的那些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李昊微微一笑,吐出一个字来:“炮。”

“泡?”雷耀听的落头雾水,摸摸后脖子问道:“什么泡?水泡?”

如果没有李昊,贞观时期根本不会有火器出现,故而当时别说没有炮这个字,甚至连炮的概念都没有。

看着雷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李昊顿时生出对牛弹琴之感,叹道:“不是水泡,是火炮,现下说了你也不知道,等回头安装好你就明白了。”

“哦。”雷耀应了声,回身招呼已经陆续醒来的水师军卒将昨天搬上船来的箱子抬上甲板。

借着安装地暧,李昊很早之前便假公济私的弄出十来根大腿粗细,六尺来长的铸铁管。

本打算等到海船造好之后装上去作为主武器,可没想到半路竟遇到百济、新罗这档子事,于是李昊索性不等海船造好,直接装箱搬到了水师还没有来得及淘汰的五牙战船上。

很快,存于舱中的箱子被抬上甲板,累的一群水师军卒气喘如牛,等他们七手八脚的将箱子打开,发现里面竟是一根类似棒槌般的铸铁管后,所有人都看的呆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是妇人洗衣用的棒槌吧?只是做的如此巨大,谁能拿的起来。”

“不懂就不要胡说,什么棒槌,谁家棒槌是铁做的。”

“依我看,此物应该是滚木擂石,把这东西吊在船边,若是有船敢靠近我们,只消将此物往下一放,保管将其压的粉碎。”

军卒们各抒己见,纷纷对箱子里的炮管发表自己的看法,李昊在一边听的不禁莞尔。

不得不说,这帮家伙想象力还真丰富,竟然能想到滚木擂石上面,却不想想,区区十来根炮管,就算拿来当滚木擂石,又能砸破几艘船。

甲板上的喧闹声很快将还在休息的程处默等人惊动了,几个家伙懵懵懂懂,睡眼惺忪的从舱里走出来,分开人群来到箱子边上探头一看,各自发出一声感慨。

“俺的个娘嘞,这是谁家棒槌,怎的做得如此粗糙。”

“这是个什么物事,为何看着像是铁铸的。”

铁铸与铁柱同音,站在人群之外的憨憨闻声立刻嚷道:“不是俺的,是少爷的。”

众人:“……”

不过铁柱的话倒是提醒了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昊。

程处默第一个开口:“德謇,没事你弄这么个粗笨物事到船上来做甚,死沉死沉的,早知箱子里装的是这个,俺昨天就让你换两头牛带上了。”

李昊权当没听到程处默的抱怨,理都没理他,清了清嗓子道:“此物名叫火炮,乃海战利器,等下安排几个人,将此物分别装在船头和船尾,等到了百济,让你们好好开开眼,发发利市。”

因为解释火炮的作用实在麻烦,李昊索性也不多做说明,直接安排人在甲板上对火炮进行组装。

在船头和船尾找到甲板最厚的位置,先将下面加固,然后在甲板上摆好炮架,再将炮身放上去,顺便还不忘弄两根粗大的缆绳充当拉线,将炮身炮架彻底栓在船上。

整整一船人被李昊指使的团团转,虽然依旧不明白年轻的都督到底要干什么,但却给单调的旅途平添了一些趣味。

忙碌的生活持续了三天,随着改造工作进入尾声,越来越多的人清闲了下来,围在一起看着李昊带着几个以前翎府的家伙对传说中的火炮进行最后的调试。

连日来的忙碌让急性子的程处默早已经按捺不住,眼见马上就要完工,忍不住询问道:“德謇,到底好了没有?这都好几天了,你到底行不行?”

正在考虑要不要打一炮试试的李昊恨不能把程处默塞进炮管里打出去,白了他一眼道:“你行你上,不行就闭嘴。”

程处默被怼了一句,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低头嘀咕道:“切,要是俺老程上,三天前就搞定了。”

“你说什么?”李昊冷眼瞪过去。

程处默一惊,抬头道:“没,没啥,我说等下要找点肉吃。”

这个憨憨!李昊也拿程处默没有什么办法,再次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身边的冯羌道:“你去舱底拿些火药上来,顺便再从画着三角图标的箱子里拿几颗铁球回来,咱们打两炮试试。”

“诺!”冯羌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分开人群如飞而去。

火炮安装好了,都督准备试炮。

随着冯羌的离开,很快舱中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一窝蜂涌上了甲板,五牙战船三层高楼上很快便挤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李昊见此情况,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这帮家伙还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看热闹也是会死人的么?

铸铁炮老子心里也没底好吧。

趁着冯羌还没回来,李昊叫来雷耀:“老雷,清空甲板。”

同样抱着看热闹心态的雷耀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为什么啊?都督,小的们都想看看火炮是个啥样子呢。”

“看个屁,都给老子滚回舱里待着去。”李昊懒得给雷耀科普,蛮横的说道。

霎时间,甲板上哀嚎一片。

奈何军令如山,军卒们就算不愿,也只能臊眉耷眼的退回船舱,只余程处默等几个脸皮比较厚的,缩在战船的三层楼顶向下探头探脑的观望。

李昊见他们躲的足够远,倒也没说什么。

只等冯羌归来,命他将火药分出一部分装进炮管里面,插上引线夯实之后,将一颗比拳头大上两圈的铁球塞了进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打发冯羌找地方躲好之后,李昊将近五尺余长的引线点燃,兔子一样向三层楼顶窜了上去。

黑火药的威力的确不怎么样,但大唐的冶炼技术同样差的可以,故而李昊第一次装填的药量并不大。

跑到三层甲板之上,在一个角落里趴好之后,李昊双眼死死盯着还余下不足半尺的引线,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事。

原本满不在乎的程处默、长孙冲、雷耀等人见他如此,不由也紧张起来,纷纷来到他身边趴下,探出半颗头颅向下看着。

四、五个呼吸这后,引线终于烧到根部。

众目睽睽之下,传说中的火炮发出一阵闷雷似的响动。

“轰……”

不管是程处默等人,还是翎府的军卒,对于火药的爆炸声早就习以为常,听到那一声闷响之后眼都没眨一下。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颗黑色的铁球自前面的炮口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画过一条诡异的弧线,直接砸进了水里。

短暂的沉默过后,三层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昊的身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就给我们看这个?老子用手丢都比这个远好么!

第二五六章 这叫火炮(下)

“那个,德謇呐,失败了就失败了,别放在心上啊。”四人组中年龄最长的李震比较实在,爬起来拍拍李昊的肩膀安慰道。

“都督,虽然职下不知道您说的火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职下相信它的威力绝对不止于此,之所以会失败,应该是船上物资不足的原因。”为防止李昊面上挂不住,雷耀也在替他找借口。

程处默倒是想吐槽几句,不过被一边的长孙冲拉住了。

相比于此前的信心十足,火炮试验失败之后,李昊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这个时候吐槽他,岂是兄弟所为。

只是,众人不解的是李昊完全没有试验失败之后的失落,相反,此时的他正满脸笑意。

好不容易被拉住的程处默见他如此,懊恼的一跺脚:“完了,德謇是被刺激的太狠,失心疯了。”

“滚,你才失心疯了。”望着煞有其事的众人,李昊没好气的说道。

“没失心疯?那你笑啥?”程处默反问道。

“呼……”李昊长长呼出一口气,望了众人一眼道:“知道我为什么让所有人都躲起来么?不是因为这东西威力的大,而是因为怕它炸膛,如此大的东西如果炸了,死的人绝对不止十个八个。”

“哦!”众人一齐点头,不明觉厉。

李昊见众人如此,也懒得跟他们多说,从三层甲板上下来,将几个探头探脑想要出来的家伙踹回舱里,叫出冯羌:“出来,试验继续。”

“啊?还要试啊?”冯羌挠挠头,在他看来试验已经失败了,再试又能如何。

“少废话,加大装药量,用刚刚的两倍药量。”在冯羌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李昊不耐烦的说道。

还是刚刚的步骤,只不过多加了一倍的药量,冯羌很快完成了任务。

与刚刚略有些区别的是,这一次的试验程处默等人说什么也不肯再趴下了,除了雷耀,所有人都齐齐站在三层甲板的边上,一个个有说有笑丝毫不将李昊的警告放在心上。

对于想要找死的人,李昊从来不惯着毛病,引线点燃之后,飞快的躲进了安全的地方。

程处默看到李昊如此小心,失望的摇摇头:“哎,德謇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些。”

“话不能这么说,火药这东西终究是杀人利器,小心点并不为过。”李震虽然也觉得李昊有些小心的过头了,但话到嘴边还是留了些情面。

长孙冲则没有说话,望着越烧越短的引线,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有些不妥。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妥,火炮的引线已经燃尽。

“轰……”一声远比刚刚响亮许多的爆炸声。

火炮的炮口喷吐出一条近三尺长的火舌,整条战船的甲板随着那一声巨响发出让人心悸的震颤。

三层甲板上众人只觉得心口一闷,心脏似乎都跟着狠狠震了一下。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随着那一声炮响,北侧河岸上,虎牢关城墙竟然冒起一股烟柱,远远的还能看到城头上的守军正疯了一样到处乱窜。

待一阵风吹过,众人清楚的看到,那城墙的垛口明显缺了一块。

试个炮竟然把自家城墙给轰了,这尼玛叫什么事儿啊,等会儿守关的将军要是把自己等人当成敌人怎么办。

三层甲板上众人满头黑线,从藏身之地出来的李昊也是一身的冷汗。

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刚刚光顾着船上众人的安全,竟然忘了炮口正对的位置是虎牢关。

话说虎牢关被炮击之时,左骁骑卫大将军段志玄正在城头巡视关防情况,虎牢关守将则在一旁相陪,两人正聊着,冷不防河面上传来一阵闷雷之声,接着二人前面百来步的地方就被轰了一炮,整个垛口直接就被轰没了。

如此情况谁也没有料到,虎牢关守将当时就懵了,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直后面段志玄的亲卫们涌上来将两人护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手下众将士防御。

可当他看到外面河中心那四艘悬挂着大唐旗帜的战船,以及船上不断打出的旗语时,立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打错了?什么叫打错了?刚刚那一下差点把老子拿都打没了好么?

正纠结的时候,却见身边段志玄狠狠放下手中一个圆筒,怒声骂道:“这几个小兔崽子,竟然有脸说打错了,来人,给让他们给老夫停船。”

老段说完这些,也没理守将,直接带着着人下城而去,不多时关口被打开,数十骑绝尘而去。

……

……

李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试验一下火炮,结果却差点把段志玄给轰了。

看着面前灰头土脸,头盔上还夹着一块碎城砖的老头儿,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段,段叔。”

“老子不是你叔,你是我叔行了吧!”战船上,段志玄怒不可遏,目光扫过在自己面前努力装出一副好孩子样的四人组,恨不能抽出剑来把他们都给捅喽。

李昊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段叔,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巧合。”

“巧合?差点把老夫给轰了,你这小崽子一句巧合就完了?”

“那……,那您说咋整?”见段志玄不依不饶,李昊索性破罐子破摔。

反正段志玄跟老头子同殿为臣,最多也就是被他揍一顿而已,总不能真个把自己给杀了。

段志玄也知道不能真把李昊如何,虚点他几下,来回踱了几步,突然道:“说,刚刚你小子是拿什么东西轰老子的。”

“火炮。”李昊立刻答道。

“火炮?”听着自己听不懂的名词,段志玄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船头那黑黝黝的铁棒槌:“就是这东西?”

“对,这就是火炮,威力巨大,攻城掠地不在话下。”李昊只盼着把段志玄早点送走,有问必答。

段志玄围着火炮转了两圈,又向远处虎牢关的城头看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物不错,回头给老夫的骁骑卫送来五百个。”

李昊:“……”

第二五七章 船至登州

你怕不是以为我这炮是捡来的吧?五百个……你以为自己是派大星么?

好不容易安抚好段志玄,答应了无数不平等条约,李昊等人这才得以脱身。

不过五百门炮这个条件,只是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

倒不是说李昊不想给,而是段志玄在听说一门炮的重量之后,自己主动放弃的。

八、九百斤的炮身,加上两三百斤的炮架,一门炮一千多斤,这个重量对于陆军来说简直就是恶梦,没有任何一个将领会喜欢。

雷耀、程处默等人再也没有了之前嫌弃的表情,一个两个围在火炮周围转个不停,垂涎欲滴,时不时伸手摸上一把,那样子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刚刚一炮将虎牢头城头轰出个缺口可是他们亲眼所见,城头都给轰成那个样子,木头制成的战船自然也不在话下,等到了百济,一炮一个挨个给那个百济水师点名。

其它的三艘战船上的军卒当时并没有进到船舱里面,作为炮击虎牢关的目击证人,这些人无比热情的投入到了火炮的安装工作当中。

书说简短,小半月时间就这样转瞬即逝。

这一日正午时分,忽听有军卒大声鼓噪,李昊等人闻声出来,却见前面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水域,一眼望去天水相接。

程处默看了半晌,喃喃道:“这……这是海?”

长孙冲亦言道:“怕不就是了吧?”

什么叫怕不就是了,李昊微微一笑,行至船头,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满是腥咸味道的海风回头道:“此处便是黄河入海口,自此时起,我们便离开陆地了。”

长孙冲几个眨眨眼睛,数日前他们还在感慨路上无聊,却不想这一日已至海上。

雷耀倒是个见过世面的,自舱中出来之后便看着长孙冲几人在那里感概,此时走上来道:“几位世子,再往前行大概一日左右便是登州,到了那里,我们便可以好好修整一番了。”

听说不日便可到登州,程处默眼前一亮:“哎,那敢情好,俺老程早就在船上待腻了,快快快,老雷啊,快让你的那些个手下加快速度,争取今天晚上咱们就上岸。”

船队在登州休整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故雷耀闻言也不推辞,含笑点头答应。

见李昊依旧站在船头,雷耀想了想主动走上前去:“都督是第一见海吧?”

李昊点点头没有说话,海,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若说这辈子却还真是大姑娘上花娇头一遭。

雷耀陪着李昊站了一会儿,见他不语,主动提议道:“都督,海上风大,不如先回舱里吧。”

“无妨!”李昊摇头,想了想说道:“雷耀,自登州出海,东南方向有座大岛你可知道?”

大岛?雷耀想了想,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都督说的可是耽罗国?”

登州东南的大岛自然便是济州岛,不过这个名字是在公元一千年之后才有的。

不过,李昊隐约记得济州岛的确是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耽罗,于是便道:“我也无法确定,如果你说的那个耽罗就在百济南面不远,我想我们说的应该就是一个地方了。”

“那应该就是了,耽罗国就在百济南面大概二百多里的位置。不过都督,咱们不是要去百济么?您怎么突然想起耽罗来了。”

李昊笑道道:“未虑胜,先虑败,此去百济我们总要先寻个落脚的地方,否则冒冒失失杀过去,若是能抢到一处港口还好,若是抢不到,岂不是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雷耀闻言,惭愧道:“都督英明。”

李昊摆摆手,示意雷耀不必如此。

此次出海路途遥远,战船所能够携带的补给有限,李昊又不想打到一半还要回到登州补充物资,故而在海外找一块根据地就显得尤为重要。

为此,李昊又与雷耀商量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日头偏西才算告一段落。

是夜,经过半个多月的航行,战船终于在登州靠岸,踏足码头的那一刻起,长孙冲、程处默等人便由衷的发出一声爽到了极点的哀嚎。

李昊跟在几人身后下船,脚踏实地那刻,心底也着实踏实不少。

只是,他却不能像长孙冲等人那般懈怠,因为在他面前还站着一员骁将。

“职下登州水师都尉王文度,见过李都督。”

“免礼。”李昊借着四周火光,打量着面前之人。

但见此人生的甚是高大,方脸,浓眉,一双虎目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寒风中只着一件皮甲,两条杠子粗的胳膊赤条条露在外面。

“李都督请!”王文度直起身子,侧身让主路,引着李昊一行向水师驻地而去。

程处默这段时间在船上憋的很了,便生不管是李昊还是长孙冲、李震,都不是那种能够放开手脚与他放对之人,故而在看到王文度之后立刻见猎心喜,一边走一边嘀咕道:“端的是条好汉子,有机会定要与他试试手。”

小程的声音不大,但依旧被在前面引路的王文度听了个正着,扭头看了他一眼道:“程小公爷若是有意,王某自当奉陪。”

程处默闻言大喜:“好好好,如此便说定了。”

果然是好战份子,这还没怎么招呢,就准备过过手了。

李昊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没制止程处默,这次远赴百济还需要登州水师全力配合,能看看登州水师都尉的能力倒也不错,若是有勇无谋之辈,估计还要在登州留下一些人手才好。

便是这样,众人一路行至登州水师驻地,待近了,李昊诧异的发现,驻地中竟然还有一些穿着与水师迥异的其他人。

好奇之下,不禁问道:“王都尉,他们是什么人?”

“新罗水师的人,他们那使节入了长安之后,护送的水师便一直停在这里。”

王文度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引得李昊身侧的雷耀直皱眉头,心说这都尉好不晓事,我家都督虽然年轻,但也是有本事的,官职又比你大,怎地用你来接一趟便满腹怨气。

第二五八章 新罗使团到了

李昊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盯着那边的新罗水师官兵瞧着。

只见那些新罗水师独自占了一片营房,营中生有火把,大概有二、三十个军卒在营房前围成一团,咋咋呼呼不知在叫嚷些什么,说的是新罗语,李昊听不大懂。

在新罗水师营地的外围,四个守夜的军卒拄着枪站着,脑袋时不时点一下,估计是在打瞌睡。

看到如此情景,李昊摇头叹了口气,对王文度说道:“如此军纪败坏,为何不将他们迁移出去?”

“某家也想,奈何……”王文度说了一半闭口不再言语,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昊双眼微微一眯,王文度已经是登州水师最高长官,能让他有所顾忌,不能开口明言之人估计也就是登州刺使之流。

此事不归自己管辖,加之眼下身上麻烦已经够多了,犯不着引火烧身。

想到这里,李昊索性也就闭口不再询问,只跟着王文度向营中行去,不过心里却对此次百济之行升起了几分警惕之心。

……

……

来到登州转眼已经过两日,除了水师都尉王文度,不见任何登州官吏前来营中。

李昊在乐得清闲的同时,也觉得心中有些不大舒服。

自己不在乎他们是一回事,那帮人不把自己这个小年轻放在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歹李昊也是堂堂的开国县伯,位列当朝四品,按说与登州刺使的品级相当,更不要说他还是个京官,跑到地方上来,照例还要被高看一眼。

可是,登州这帮人却全然没把李昊放在眼中,一个人都没来不说,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就让人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了。

“好!再比一次!再比一次!”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吆喝声,估计又是程处默那个憨憨在与王文度放对。

自从那天晚上因为需要休息,李昊制止了程处默与王文度的较量之后,这两个家伙就没闲着,第二天一大早便开始没完没了的比拼。

比饭量,比力气,比速度……,最后甚至连多长时间眨一次眼也要比比。

李昊本就心情不好,再被他们一吵更觉心烦,推开门走出去,望着摩拳擦掌正准备比试第二场的两人叫道:“你们若是有力气便去船上把甲板都擦了,没的在这里乱搞什么!”

“嘿嘿,德謇,这家伙不服咱们远洋水师,非要跟俺比,俺有什么办法。”程处默见李昊出来,收了力气嘿嘿笑着说道。

“程小公爷说的甚话,明明是你找俺……“王文度这几日也与程处默等人混的熟了,当下也不含糊,直朝李昊拱了拱手道:“都督,是程小公爷要与俺比拳脚,说是若输了便将船上的火炮输给俺们一门。”

李昊等人的战船就停在码头上,尽管火炮已经用苫布盖住,奈何有程处默这个大嘴巴,没到半天已经把火炮的威力嚷嚷的近乎整个登州水师都知道了。

在得知众人在虎牢关一炮将城头上的垛口轰平,还差点把左骁骑卫大将军段志玄送走之后,王文度立刻意识到火炮是个好东西。

李昊听完王文度的解释之后,气的三尸神暴跳,对着程处默就是一脚踹了过去,怒道:“你是猪吗?什么话都往外说!”

程处默不用看李昊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见他抬脚连忙闪身躲开,连声解释道:“德謇,德謇你听俺说,这次俺跟这厮比的是憋气,凭俺的本事……。”

“比憋气……,你咋不把自己憋死!”见程处默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李昊简直气到要爆炸。

那火炮对于远洋水师来说可是秘密武器,李昊还准备在百济之战中发发利市,结果没想到,这才到登州就被程处默这个憨憨全都给说出去了。

这样的情况如果只有登州水师还好说,可是……这营地里还有新罗水师好么,鬼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百济的探子,万一有百济探子岂不是提前暴露了,更不要说程处默这家伙竟然还要拿火炮来送人情。

程处默这时才发现李昊是动了真怒,讪笑着刚想说点什么,却见自远处一骑飞奔而来,不多时到了营外,稍耽搁片刻便又如风般向着众人的方向疾驰而来。

片刻后,那人已经到了众人面前,一跃下马来到李昊面前:“都督,新罗使团已经到登州境内,不日可至。”

李昊闻言面色一变:“这么快?他们不是走的陆路么?”

“回都督,新罗使团已经全员乘马而行,换马不换人,可日行两百余里。”前来报信之人本是翎府军卒,受李昊安排一路护卫新罗使团,故而很清楚对方的一举一动。

李昊解了心中疑惑,对来人摆摆手道:“嗯,你起来吧,自去找个地方休息。”

“诺!”来人唱了个诺,起身又对程处默、长孙冲等人行了一礼,这才自去找营中相熟之人引路去寻休息的地方。

李昊见那人走了,对王文度、雷耀招了招手:“事不宜迟,你们随我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出海之事。”

王文度与雷耀对视一眼,双双跟着李昊进了他的房间,场院上只余程处默几人以及围观的吃瓜群众。

“咱们咋办?”程处默见李昊走了,讷讷向长孙冲问道。

“还能怎么办,咱们虽然隶书水师,却是陆战之兵。”长孙冲朝程处默挤挤眼睛,幸灾乐祸道:“程大少你若是有时间,还是想想等德謇空闲下来会如何炮制你吧。真是的,王文度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你这厮竟然胆大到敢拿火炮去赌斗,估计德謇眼下吃人的心都有了。”

李震这时也随声附和道:“要是我遇见这事儿,估计能把你塞进炮管里直接打出去。所以……处默,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德謇认错吧。”

场院上,长孙冲与李震调侃着程处默,房间里面,李昊却放下一切心思,对不明所以的王文度说道:“王都尉,本都督此次出海事关重大,我……可以相信你么?”

第二五九章 出海

“什么?去百济?还要装成海盗?”刚刚取得李昊的信任的王文度只听了一个开头,后背冷汗就下来了:“都督,此事怕是……怕是不妥吧?”

“怎么?王都尉是想打退堂鼓?”雷耀乜眼瞟着王文度,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雷郎将,不是王文度胆子小,实是……”王文度想要解释,却被李昊摆手打断:“王都尉不必如此,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真的想在这登州城蹉跎岁月一辈子,若是,麻烦你替我等准备一月的米粮,等新罗使团来到我等即刻启程,今日之事权当我没说过;若不你还有些报负,那就全力配合我等,他日功成,少不得弄个将军的位置干干。”

言罢,李昊也不催促,拉过雷耀道:“一会儿吩咐兄弟们换装,将我大唐的旗帜全部换下来,另外,重新清点武备,不足的列个单子,找王都尉就地补充。注意保密,如非必要,上船之后就不要再下来了。”

“诺!”雷耀唱了个大诺,背身推门去了。

很快,门外传来嘈杂之声,不多时又安静了下来,显然是水师众人已经归船。

房间中,只余李昊,护卫铁柱以及还在犹豫的王文度。

这倒不是说王文度是那种举棋不定,鼠首两端之人,而是此事着实不好处置。

首先,登州刺使本就不怎么待见他们这些军汉,纵然他眼下已经算是登州军方数一数二的人物,也依旧无力改变什么。

其次,李昊等人已经来到登州数日,可登州刺使等人却一直避而不见,此事足见双方必然有不可调和之矛盾。

如此情况下之下,王文度不得不考虑自己跟着李昊走了的后果,万一事情有变,百济之事不顺,登州又回不得,岂不是连眼下这个不受待见的位置也没了。

李昊见他一直犹豫不决,倒也不过份为难他,待外面没了声音,咳了一声道:“王都尉不必过份为难,只需按照自己本心决定便好,需知是金子总会发光,往后的日子还长,不必为一时之失忧心忡忡。”

“我……”王文度听的老大不是味道,想说点什么,却见李昊已经带着铁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老远。

抛开王文度懊恼、惭愧不说,却说离开登州水师驻地的李昊二人。

铁柱性子直,只一离开便对李昊抱怨:“少爷,那王文度如此不识抬举,你还劝他做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害他。”

“人各有志,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背水一战的勇气的。”李昊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之所以要拉拢王文度,不过是因为史料中记载此人曾在远征高句丽的时候表现优异,当时甚至被李二任命为水师副都督。

但后来见他犹豫,李昊便意识到此时的王文度还没有发育好,远征百济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如此情况下再强求便没了任何意义。

铁柱挠挠头,有些想不明白只是跟着自家少爷出趟海路背水一战有什么关系。

不过铁柱有一个优点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反正有少爷在身边,这种事情用不着自己操心。

此时战船上的大唐旗帜已经全部撤了下来,数艘大船远远看去光秃秃的,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望之好似鬼域。

然而,当李昊上船,进了船舱之后,立时听到嘈杂的笑闹之声,数不清的水师军卒已经换装完毕,正抱着几口大锅,用锅底灰相互往脸上涂着。

“这是在干什么?”李昊看的满头雾水,拉过兀自嚷嚷的程处默问道。

“你不是说要装海盗么?脸上不涂点灰怎么成。”程处默本就黝黑的脸蛋子已经涂满了锅底灰,黑漆漆看上去就像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满脸只余一双还在提溜乱转的眼珠还能看到一点白色。

李昊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捏着鼻子道:“你这憨货,我们扮的是海盗,不是强盗,这茫茫大海到处都是水,怎么可能弄的脸上全都是灰!”

“呃……”程处默曾听自家老头子描述过强盗的样子,只想着海盗、强盗都是盗,索性便拉着舱中众人‘梳洗打扮’,眼下听李昊如此说,顿时僵在原地。

耐不住他说的长孙冲与李震此时也从舱房中冲了出来,个个顶着一张黑脸,气咻咻指着程处默到:“你这厮,偏生又来骗老子们。”

程处默被众人数落,满不在乎的摇摇大头,振振有词道:“哎~,话不能这么说,俺老程不是也涂了么,再说谁归定海盗就一定要洗脸的,俺们这一伙儿偏生不爱喜,又当如何!”

“如此,你便挺着一张脏脸活着好了,老子们不陪了。”长孙冲被气的浑身哆嗦,想他堂堂长安第一公子,啥时候把自己弄的如此脏过,这次为了任务好不容易牺牲一回,结果却是被程处默这憨货给骗了。

时间转眼又过了两日,远行需要的粮食已经全部装船,经过两日的适应,水师军卒慢慢适应了海盗的身份。

新罗使团也在这一日赶到了登州码头,呼啦啦两百余人风尘仆仆一头撞进驻扎在登州水师营中的新罗营地,立刻有人招呼众人集合上船,连客套什么的都省了,足见其归心似箭。

李昊自然发现了新罗人的异动,不过为防人多眼杂,他并没有与他们接触,只命人起锚开船,将数艘大船开出了码头,远远驶了出去。

如此诡异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新罗人的注意,这些人早不走完不走,却偏偏在自己等人到了的时候离开,再加上船上没有任何标识,若说不是以自己一伙为目标,鬼都不相信。

原本驻扎在码头的新罗水师头头原本并不知道李昊等人的目的,前几天还与他们有过接触,今天看到他们诡异的行动,立刻产生许多不好的联想。

毕竟眼下百济正在与新罗打仗,若是大唐想要帮助百济,派出一直没有名堂的船队暗中灭了自己等人再正常不过。

第二六零章 替罪羊

登州城中,刺使府邸。

刺使王元良高居首坐,下首坐有登州别驾,登州长史。

却听那刺使王元良突然开口问道:“我听闻那新罗使团似乎已经到了,不知为何没有来本官这里?”

“使君,那些新罗蛮子不识礼数,已经穿州而过,去了码头。”登州长史闻言报道。

王元良眉头一皱:“嗯?!去了码头?”

“是的,想是因为心急新罗与百济之争想要早日归国吧。”登州别驾倒是明些事理,说了句算还公道的话。

奈何王元良此人心胸狭隘,自持自家姐夫乃当朝国公陈叔达,于登州任上根本不见任何人放在眼中,见别驾似有替新罗使团说和的意思,面色一沉道:“别驾此言何意,便是那新罗蛮子再急,难道便可以不见本官放在眼中了?他那船队在本官这里吃吃喝喝一年之久,难道就不该来致谢?”

登州别驾嘴角抽了抽,暗中摇头。

人家船队的确是在登州驻扎,可人家吃东西也是给钱的,又不是白占了登州便宜。

再说人家新罗使者好歹也是亲王身份,听说这次回来队伍里还有个公主,就算新罗国小,可人家身份摆在那里,任啥要搭理你一个刺使。

王元良似也知道自己拿新罗人没有什么好办法,只牢骚了一句便不再言语,反而将注意力投向京里来的远洋水师:“那远洋水师在干什么?他们那个都督叫李……什么的今日可曾来过?”

登州长史乃王元良死忠,闻言立刻谄媚道:“回使君,不曾来过,想来是自持身份,没把您放在眼中吧。”

“哼,果然都是些无礼之辈。”王元良冷冷一笑:“也罢,既然山不来就水,那本官就去就山,咱们一同去水师码头见见这位卫公世子。”

这尼玛不是没事找事么!登州别驾只觉一阵头大。

人家远洋水师都督李德謇那可是天子宠臣,少年得志,而且他还是家中独子,老头子卫国公李靖也不比你那姐夫陈叔达爵位低,更不要说人家还是身居要职。

这两相叠加之下,人家根本就不怕你一个登州刺使,若你不去撩拨人家,老老实实在城中缩着最多也就是失礼,人家度量大一点或许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可你这会儿却要去码头上撩拨人家,这却不是自找麻烦?

尽管心中无奈,奈何上命难违,登州别驾就算再不愿,也只能跟着王元良一同去往码头上的水师驻地。

此时此刻,已经收拾妥当的新罗船队正刚刚启航,三条大船、十条小船逐一离开码头,驶向大海深处,王元良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船队的尾巴。

“怎么回事?船呢?”下了轿子,王元良看着空荡荡的码头,黑着脸问道。

“想是走了吧,职下这就叫水师都尉过来问问。”登州长史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直叫过一个亲随,打发他去找水师都尉王文度前来答话。

王文度早已经得了通报,知道王元良来了码头,此时正好赶到,当下紧走几步来到王元良面前,硬着头皮道:“水师都尉王文度,拜见王使君。”

王元良自持身份不屑与王文度说话,那长史见了,趾高气扬走上一步喝道:“王文度,我来问你,那远洋水师去了何处?李德謇又在哪里?”

按说一个登州长史级别上与王文度相差不多,奈何这家伙马屁拍的好,很得刺使欢心,乃王文元心腹之人,这一喝虽然有些不妥,但却没人说什么。

王文度心中有气,却又不能不答,只好言道:“远洋水师已在一个时辰前离开,水师李都督亦随船离开了。”

不等王元良表示什么,登州长史已经是义愤填膺,指着海面大声骂道:“走了?这腌臜的货,来了登州,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走时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着实不当人子。”

王文度见那长史如小丑一般,冷声提醒道:“长史慎言,李都督乃四品上官。”

谁想王文度不说还好,一说却听王元良冷笑道:“四品上官又如何,难道就比本宫职务高了?再说他一个小辈,论辈份,本官还是他的叔伯,到了登州竟连面都不露,说他不当人子难道有错?”

长辈?人家认你你是长辈,不认你你跟路人有什么区别!

再说看你这一脸的苦大仇深,哪里有半点长辈的样子。

王文度隐隐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答应李昊跟着他一同出海算了,何必留下来受这份腌臜气。

见王文度不说话,王元良似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道:“远洋水师既已出海,那他们的补给从何而来?为何本官没有收到文书?”

坏了,我怎么将这一点给忘了。

王文度心中暗叫要糟,却也不能不答,只好一抱拳:“回使君,是职下自水师调拨给他们的。”

总算抓到你的把柄了,登州长史眼前一亮,立刻跳出来喝道:“王文度,反了你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报与使君知晓,你当水师是你家的私物不成,如许多的军粮你说给就给,你到底有没有将使君放在眼里。”

王文度是个直爽的汉子,当初李昊向他提出要从他这里调粮的时候,他本想着大家都是水师,人不亲船还亲呢,再说远洋水师调粮又不是不给钱。

更不要说李昊如此信任他,乔装海盗远赴百济这样的机密行动都告诉他了,作为回报在职权范围内调些粮给他,只当是还了对方这份情谊。

只是他当时完全没想到王元良等人竟会借此发难,此时被登州长史一逼问,顿时哑口无言。

王元良等了片刻,见王文度一直没有任何解释,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心说老子既然找不见那李德謇,便拿你一个都尉出气出好。

想到这里,王元良冷冰冰说道:“来人,给本官将王文度拿下,待本官查清其私相授受之罪,再向朝庭上书将其发配岭南。”

第二六一章 耽罗之战(上)

距离登州五十里左右的海面之上,二十余艘或大或小的战船泊在一起,其中四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大船停在中间,其余十余艘挂着新罗旗帜的小船围在四周。

李昊并雷耀等人借着小船来到新罗人的旗舰之上,乍一见到凝立船头的新罗公主,不觉微微皱眉:“胜曼公主,两旬未见,怎地瘦成这般模样。”

陆路不比水路,半月时间从京城一路穿州过府赶到登州,别说金胜曼一个女子,就算是男人若身体素质差点,估计也会倒在半路上。

偏生金胜曼赶到登州的时候,却听说李昊等了已经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到了登州。

既是同路,又约在同一地点相见,这可恶的家伙却理都没理自己,任由自己一路撞过来,到头来还要倒打一耙,说什么‘瘦成这般模样’。

老娘瘦成这样,还不都是托了你的福。

继而又想到半路之上金俊英的蛊惑之言,金胜曼眼中忽的泛起一抹泪光,口中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你过来干什么!这里是新罗使团的船队,你是什么身份。”

李昊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搞不清金胜曼在抽哪门子疯,再次撇下她不理,转头对已经迎出来的金俊英说道:“亲王,一路辛苦了。”

金俊英亦是满面风尘之色,强打起精神道:“唉,新罗遭此大难,我等又是新罗皇族,辛苦些也是该当。倒是德謇你,万里驰援这份恩情,倒是让我等无以为报啊。”

李昊闻言道:“哎~,亲王说这些不是显得外道了,好歹我们也是相处了一年的好兄弟,你有难处,我不帮你难道要去帮那百济人不成。”

金胜曼有些听不下去,冷言讥讽道:“虚伪,若你真想帮忙,倒是别要那五十万贯钱财啊。”

“胜曼!”金俊英脸色变了变,大声对金胜曼呵斥道:“德謇又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还有无数跟着他的兄弟,还有大唐朝庭,总不能让他对这些人没个交待吧。”

“哼。”金胜曼把头撇到一边,瞧也不瞧堂兄和李昊。

见此情况,金俊英转头对李昊赔礼道:“德謇,胜曼不懂事,你别见怪。”

“无妨。”李昊摇摇头,并未把金胜曼的态度放在心上,只管对金俊英说道:“亲王回新罗打算走哪条路?是从卑沙城走陆路还是绕道耽罗?”

与雷耀与王文度聊过之后,李昊已经可以确定后世的济州岛便是现如今的耽罗国。

不过,眼下的耽罗却是百济的属国,若是从那里绕走水路,在不亮明大唐旗帜的情况下少不得会与其做过一场。

可话说回来,就算走陆路也未必安全,卑沙城在高句丽境内,若高句丽有二心的话,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这支人数不多的新罗使团给做掉。

思来想去,金俊英决定还是走水路,毕竟走水路还有李昊的水师来给他打掩护,若是走陆路,凭他手下那几百人的护送队伍,完全就是送羊入虎口。

想通了这些,金俊英断然道:“走水路,耽罗国力不强,水师战力不高,我们完全可以直接撞过去,只要路上不遇到百济水师,问题便不甚大。”

李昊闻言点头:“如此便这么决定了,等下由亲王派出战船在前面引路,我等随后跟上,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敌人,通知我等一声便好。”

做好约定,李昊没有过多停留,谢绝了金俊英共进午餐的邀请,直接回了自家战船。别人急匆匆赶了数千里路,正是人困马乏之时,他就是再没眼色,也不至于留下惹人烦厌。

转眼间,又是小半月时间一闪而逝。

不知道是众人运气好还是冬日的大海本就平静,二十来艘战船竟然丝毫无损的接近了耽罗,眼见着再有四、五日光景便可穿过海峡,忽然一阵示警的号角声自前面引路的新罗战船上传了出来。

正在与长孙冲、李震打牌的程处默先是一愣,接着精神一振,把手里的牌一丢,大声嚷嚷道:“他哔哔个哔哔的,总算是遇到不开眼的了,走走走,上去发利市去了。”

言罢也不等长孙冲等人,直拉开舱门向甲板冲了上去。

桌边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无奈摇摇头,各自丢下手中牌,鱼贯而出,跟在程处默身后上了甲板。

远洋水师与新罗水师混编的船队此时已经停了下来,等人上得甲板之后,放眼望去,立时看到远处海面上,密密麻麻排满了船只,粗粗一数怕不是有二、三百之数。

透过望远镜,李昊可以清楚的看到,拦路航路的船只说是战船还不如说是渔船,其中最大,估么也就七、八丈长短,上面大概立着三、四十个水手。

最多的还是那种三、五丈长的小船,船上满打满算二、三十人,看那大小,就算让他们靠到近处,也很难够到自己这船的船舷。

程处默看着李昊手中的望远镜眼馋得紧,见他一直看,忍不住叫道:“德謇,德謇,给俺看看,快给俺看看。”

无奈,李昊被这憨憨吵得头疼,把望远镜从眼前拿开,递到他的手中。

“怎么样,拦路的是什么人?”长孙冲见他得空,在边上问道。

“不知道,看上去都是一个德性。”李昊摇摇头。

望远镜上的玻璃透光度不够,看东西模模糊糊,就连后世给孩子玩的那种都比不上,能把船的大小看清楚已经不够了,至于船上的旗帜最多也就是看清颜色罢了。

“都督,要打么?”雷耀摩拳擦掌站在李昊身边,他根本不关心对面的是谁,只想过去冲杀一阵。

李昊考虑片刻,嘴角微微挑起:“看看再说,让新罗人去打头阵,咱们的后勤很紧张,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诺!”雷耀有些失望,原本他还打算让船上的火炮发发利市,现在看来,只怕机会不大了。

就在几人讨论的功夫,却见一艘小船自新罗船队中如飞而来,不多时便到了李昊的船边,已经换上一身皮甲的金俊英顺着船上放下去的梯子爬了上来。

第二六二章 耽罗之战(中)

“德謇,来了,耽罗水师……来了。”

看着面前慌慌张张,面色苍白的新罗亲王,李昊不知道他的害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来便来了,我观其水师尽是些小船,莫不是亲王还怕了他们?”

金俊英闻言打了个哆嗦,讷讷道:“怎么不怕,好歹也是一万多人,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还不到两千,若是打将起来,却要如何是好。”

程处默这时也不看对方船只了,放下手中望远镜奇道:“哎~,这话说的新鲜,当初不是你决定走水路的?说好一路直撞过去,怎地事到临头却还怕了?”

“这……”金俊英吱唔了片刻,却是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李昊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此时这家伙是在打消耗自己实力的主意。

但话说回来,原本他们这次出海,耽罗也是目标之一,漫说此时还有些新罗的战船在,便是没有难道就不打了。

左右躲不过这一仗,李昊索性直言不讳道:“好吧,既如此……,亲王,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负责将一部分敌船引开,我们负责将余下的全部杀了再去接应,你觉得如何?”

“那个……,德謇……”金俊英显然还要再说什么,却听程处默在边上把脸一沉道:“你这人好不晓事,此行我们本就是来帮你的,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们去打头阵不成?”

程处默人憨却不傻,一句话直戳金俊英要害。

听他如此一说,便也不再犹豫,咬咬牙点头道:“好,那就按德謇说的办,由我等引开一部分耽罗水师。不过,德謇,你可要速战速决啊,我怕我的人顶不住那么大压力。”

说完这些,双方约定了旗号,金俊英便下了战船回了自家旗舰,只刚一让船便命人将已经收拾停当的金胜曼请了过来。

金胜曼经过这些日子在船上的休养,身子骨已经恢复了一些,得知自家船队被拦下,早就将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只等开战便多杀几个敌人出气。

闻说金俊英找自己,想都没想便来到金俊英的舱室,直言问道:“唤我何事?”

金俊英脸上尽是苦涩,重重叹了口气道:“胜曼,想来你也应该知道耽罗国派出水师拦截我们的事情了吧,为兄刚刚去了唐人的船队,本想他们能够念在友军的份上搭一把手,奈何……唉……。”

“哼,我早就说过求人不如求已。”金胜曼皮甲在身,手提单刀,倒是英姿飒爽,闻言撇嘴道:“此事再怎么说也是我新罗与百济的事,与他大唐何干,偏偏你不相信,非要给那李德謇五十万贯,还说什么咱们不给他,他便会去帮百济,现下他倒是没去帮百济,却是把我们坑在这里。”

金俊英眼底闪过一抹欣喜,但脸上却露出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唉,为兄当初不也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么,那李德謇既然爱钱,咱们便给他些钱,想他若是念着你与他的交情,再看在钱的份上,遇事怎么也能……唉。”

话到嘴边留半句,虚虚实实之间,金胜曼丝毫不知自己的思路已经被引到岐路上,见金俊英痛不欲生的样子,念及自己二人终是亲戚,心中不由对李昊生出一股愤懑之情,怒道:“你提他干什么,我跟他没有半点干系。”

“我知道,知道!”金俊英缩了缩脖子,直道:“唐人有句俗语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画皮画虎难画骨,为兄此时却是知道了。罢罢罢,胜曼,此战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正是如此,不就是数百耽罗战船么,我新罗水师又岂是吃素的。”金胜曼面色一正,硬起心肠把李昊抛在一边,大声道:“兄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小妹虽是女流之辈,百十个耽罗恶贼却也不怕。”

成了!见金胜曼如此反应,金俊英心中大喜过望。

狠狠一跺脚,厉声道:“好,既然堂妹有如此决心,为兄倒有一计。”

“兄长请讲。”没了外力协助,金胜曼升出一股与金俊英同仇敌忾之心,慨然道。

金俊英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堂妹,敌人势大,乱战之下输的必然是我们,故为今之计,为兄认为必须有人吸引敌人注意力,将敌人引至一处。故……为兄打算以身犯险尝试一下,等会儿你去其它船只,为兄自把旗舰冲入敌人船队之中,只要你带着船队在外围能够迅速解决敌人,想来为兄自会无事……。”

见金俊英有以身饲虎之意,金胜曼想都没想便道:“这怎么能行,堂兄你是使团主事之人,此等以身犯险之事如何能让你亲去。”

金俊英摇头苦笑:“但凡还有办法,为兄也不想去。可事已至此,为兄若不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又找何人前去?需知敌人不是傻子,若是不见有份量之人,又岂会上当。”

“我去!”正义感爆棚的金胜曼不疑有他,斩钉截铁道:“我虽是女流,但再怎么说也是新罗公主,想来对贼人来说份量应是够了。”

金俊英面色大变,当即道:“不行,这绝对不行,好歹我也是你兄长,怎能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兄长别说了,眼下战事紧急,就这样决定了。”金胜曼不给金俊英拒绝的机会,说完之后对还在观望的几个亲兵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护着我家兄长离开。”

“是!”几个金俊英的亲卫答应一声,立刻上前加他架了起来,向着门外拖去。

金俊英大力挣扎着叫道:“不,胜曼,我是你兄长,你不能擅自做主。放开,把我放开,我要杀了你们!”

声音渐渐远去,直至细不可闻。

金胜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初时还有些犹豫的目光变的坚毅起来。

有道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送落花。

自得到李昊**百济一行,金胜曼总幻想着那人是惦记着自己,故而才会不远万里前来相助,至于五十万贯钱财什么的应该只是一个借口。

现如今,梦醒了!

第二六三章 耽罗之战(下)

大海的另一边,破破烂烂的耽罗舰队……。

好吧,如果七、八丈长的小船也能称之为舰的话,李昊等人面对的的确可以称呼之舰队。

一个声音高声咆哮首:“为何还不进攻?进攻,都给老子进攻。”

便在此人身后,一个淡然的声音传来:“耽罗王子稍安勿躁,是我让他们暂缓进攻的。”

刚刚还在咆哮的家伙闻言一滞,转回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副欠揍的笑脸:“愿来是卜大人的吩咐,既如此,那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卜大人,全名卜全易,身份是百济派往耽罗国的特使。

此次百济与新罗开战,水师除去一部分驻守白江口,另外一部分全部都被派去了新罗作战,故他的任务便是穷搜整耽罗船只,并率领他们封锁海峡,务使片帆不得其过。

只是,耽罗国实在太小了,举全国之兵,也就勉强能够凑起万余之数,而且这其中还老的老,小的小,手中有只鱼叉便算精锐,很多人手里拿的最多也就是根棒子。

这样的情况下,他组织起来的船队也就是看着吓人,实际战力能有多少完全就是个未知数,反正据卜全易所知,当初征服这做大岛的时候百济一共也就派了八艘战船,五百战兵。

正想着,耽罗王子已经来到近前,涎着脸问道:“卜大人,不知我们在这里干等着做什么?不如我让人直接杀过去,抢了他们的船……。”

“你知那船上是谁么?抢了他们的船。”卜全易双眼微微一眯,只觉气往上拱。

“小王见他们挂的是新罗旗帜,想来上面应该是新罗人吧。”耽罗王子自是知道百济与新罗正在开战,加上自己已经与百济上了同一条战船,故而根本没把对面的敌人放在眼中。

卜全易见他如此,倒也不再瞒他,直说道:“新罗人……,不怕告诉你,对面战船上可不仅仅是新罗人那么简单,那上面还有一位新罗公主和一位新罗亲王。”

但凡换一个人来,听到这两人的身份,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对方护卫力量如何。

偏生耽罗王子是个异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美色。

只见此人双眼中立刻露出痴迷的神情,呆呆说道:“早听说新罗公主天仙般的人儿,没想到竟然被老天送到本王面前来了,想她公主的身份,倒也配得上本王。”

配得上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货。

卜全易虽然不会说大唐的成语,但心中的鄙视之情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正想着,舱外突然跑进一个人来,慌慌张张报道:“殿下,殿下,对面船队有反应了,一艘大船直向我们冲来。”

呼的一下,耽罗王子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跟着前来报信之人冲出舱外。

果然是化外夷民,半点礼数不识。

卜全易看着那风一般的青年,鄙夷的摇摇头,起身招呼身边从人跟了上去。

不消片刻卜全易来到舱外甲板,但见得对面一艘挂着王旗的新罗战船正破浪而来,隐约可见船头站着一个女子,手持双刀,身披杏黄披风。

不等卜全易开口,他身边的耽罗王子似打了鸡血般,尖着嗓子叫道:“杀,给本王杀上去,凿沉他的战船,将船上那女子给本王抓回来。”

“轰……”

无知也好,无畏也罢,总之随着耽罗王子一声令下,或大或小的船只全都动了起来,一窝蜂的向新罗旗舰迎了上去。

无数土人或是嘴里咬着匕首,或是腰里别着鱼叉,猴子一样爬到船中心竖起的木杆之上,再用绳子将自己绑到上面,人在半空之中摇摇晃晃却是再也掉不下来了。

土人船小,站在船的最高处,距离大唐的五牙战船船舷也还差着近八尺的距离,李昊等人本以为他们这样的情况无法进行跳帮作战。

但土人却有土人的办法,眼瞅着那些土猴子上了木杆,下面立刻有人将木杆下端用来固定的绳子松开,再看那些杆子立刻变成了类似五牙大船上拍杆一样的装置,随着杆子左右摇晃,直接拍向新罗旗舰的甲板。

那上面绑着的人直将手松开,拿着鱼叉死命向下去捅,待杆子摇向另一侧,人便离开大船甲板,恢复力气。周而复始,只要上面的人不死,就一直这样来来回回的一直晃下去。

程处默等人都看的傻了,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这样也行?这尼玛土人好像也挺聪明的嘛!

雷耀看的是满头冷汗,他同样没有见过这样诡异的攻击方式,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自认身经百战的自己,突然遇到这样诡异的攻击方式,怎么也要手忙脚乱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此法也就胜在出其不意,现如今对方既然已经暴露便没了任何作用,只要船上的人小心些,趁着对方扑下来的同时用弓弩将其射杀便也就无事了。

大唐战船之上众人各怀心思,举着望远镜观察战况的李昊却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喃喃道:“这傻娘们儿怎么跑到那船上去了?新罗人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得望远镜中,金胜曼双刀舞的跟风车一样,死命抵挡着不断从半空扑下来的耽罗土人,此时的她身上披风已经被划了好几道口子,鬓发散乱,双颊透出病态的嫣红。

在金胜曼的脚下,七、八个护卫歪倒在甲板上一动不动,估计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

而在那旗舰的周围,数不清的耽罗小船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数不清的土人在靠近大船之后,不顾寒冷光着身子便一头扎进水里,分明是奔着船底去的。

至于其余的新罗战船,在金胜曼驾船突入耽罗人船队的同时,已经集体转向,利用敌人扑向旗舰的间隙,集体加速向敌人的薄弱处冲了过去。

但见那十余艘大船上,乱箭齐飞,绞杀着战团外围那些不开眼的小家伙。

第二六四章 全都留下吧(上)

按照之前的约定,新罗人的主要责任人引开敌人的注意力。

但如此诡异的方式却让李昊怎么也想不明白金俊英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将金胜曼派出去吸引火力,然后再用大船在外围绞杀,这似乎是自己刚刚计划的翻版。

只是,如果是整支新罗舰队开进去,或许还能支撑一段时间,由金胜曼一人冲进敌人船队中间,几乎片刻就会被耽罗国的船队剿灭,如此一来原本的诱敌深入岂不立刻变成了断尾求生?

李昊越想越迷惑,始终看不透金俊英如此行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就在此时,金胜曼所在的旗舰上陡然一阵大乱,接着水下冒出一连串的水泡,显然耽罗人已经达到了目的,将新罗旗舰的船底凿穿了。

“都督,怎么办?”雷耀水师出身,就算没有望远镜,单凭肉眼也大概看出了一些端倪,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的他来到李昊身边询问。

李昊眼见得金胜曼在船上左支右绌似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当机立断道:“计划有变,挂防护网,我们直接杀进去。另外,传令三、四号战舰,不计代价给老子把新罗舰队拦下来。”

“诺!”雷耀神情一肃,大声应诺,转身而去。

不多时,数十水师官兵涌上甲板,将一片片大网自船舷处抛了下去。

与此同时,新罗旗舰上,金胜曼看着马上就要杀透重围的自家舰队,心灰若死。

她就是再呆、再傻,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眼见得己方舰队越去越远,自己的座舰因为被耽罗人凿穿船底、破坏了船舵再无机动能力,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敌人甩出勾锚搭上船舷向舰上爬来,金胜曼轻轻闭上了眼睛。

李昊的背信弃义情有可原,毕竟大家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自己被他利用算是识人不明。

可自己人的背叛却又当如何解释?

明明自己对金俊英没有任何威胁,为什么他还要如此对待自己?

再说,像刚刚那样的情况,就算堂兄明说需要断尾求生又如何,难道自己还能不答应么。

刚刚一战,金胜曼一力斩杀二十多个耽罗人,身上也留下了四、五处伤痕,但比起那一次又一次被撕裂的心,身上这些伤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切要怪就怪自己自作多情吧,如果不是自己相信了那个人,又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听着船上阵阵绝望的哭喊声,看着自己身边越来越多的士兵惨叫着倒下。

越来越多的耽罗人登上了战船向自己围了过来,那一张张狰狞的脸孔,让金胜曼无比的厌恶。

那个人应该在看着自己吧,对,他有千里望,应该能看到自己。

想到那个一次又一次伤了自己的人,金胜曼双眸微动,看向大唐战舰停泊的位置……。

瞬间,金胜曼怔住了。

但见得远处一艘巨舰正破波而来,那些试图上前阻拦的耽罗人丝毫无法阻拦那巨舰的前进脚步,直接被碾成了海底的碎片,无数的耽罗人变成了巨舰的踏脚石。

再看那巨舰的两侧,两排巨大的船桨伸出战船的两侧,拍击水面的同时,亦将那些想要试图从侧面靠近的耽罗小船拍成碎片。

至于那些试图旧事重演凿穿大船的耽罗水鬼,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好运气,只要他们略一靠近那大船,立刻就会被两侧垂下来的防护网挂在上面。

防护网的上面装有数不清的铁勾,只要被那网子缠住,要面放弃挣扎直接将自己淹死,要么就是越挣扎被铁勾勾住的地方越多,最后弄的满身是伤,依旧还是要将自己淹死。

更不要说那大船之上还有近两百的弓弩手,但见这些人手持滑轮弓,箭无虚发,每箭必有人惨叫着倒下。

看着那巨船踏波而来,每一个呼吸间都会有无数敌船倾覆,数不清的耽罗人鬼叫着四散而逃。

最后当看到那个在船头上负手而立的青年时,金胜曼的嘴角忽然翘了起来。

他……应该还是在乎我的吧?!

不,不对,此人应该别有目的,否则为何他明明有实力将这些耽罗人如蚂蚁一般碾死,却非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难道是想让我对他心存感激?

望着越来越近的战船,金胜曼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忽然间,金胜曼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转头四顾。

那个可恶的家伙明明带来了四舰战舰,可为何除了正在赶来的战舰,原地只留了一艘?其余两艘战舰去了哪里。

稍倾,金胜曼忽然在自家逐渐远去的舰队后面发现了两艘大舰,而就在她发现那两艘大船的同时,但听得自那两舰的舰首处陡然传来一阵闷雷之声。

而随着那一声闷雷过后,却见正在向远处遁走的一艘新罗战船船身猛的炸起无数破片,数不清的或大或小的黑点飞上天空。

瞬间,整个海域所有人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远处。

发生了么?难道是老天爷看不过那支船队弃友而逃发威了?

留在耽罗船队中间几乎已经绝望的新罗人心底忽然涌起一丝快意。

而那些耽罗人则有些发懵,他们清楚的看到,自己面前的巨舰与那两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战舰一模一样,显然他们面前的这一艘战舰上也有同样的武器。

“这……这是怎么回事?新罗人起内哄了?”

眼见包围圈中的新罗战船已经无处可逃,船上那新罗公主就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的关键时刻却发生了这样一暮,耽罗王子有些想不明白。

卜全易同样也看不明白,不过此时他却并不想知道为什么新罗人会起内哄,相比于事情的真相,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小命。

眼看着那会发出霹雳之声,可以将五百步外的战船轰成齑粉的大舰竟有四艘一模一样的,恐惧开始在他的心里蔓延。

卜全易开始忍不住后悔起来,早知道就应该在岸上等消息,何必为了看那些新罗人的失意脸孔,趟这趟浑水。

第二六五章 误会

“怎么回事?刚……刚刚那是什么!”隆隆的火炮声中,金俊英站在战舰的甲板上,望着身后被一击化为齑粉的战船,抖的体若筛糠,喃喃自语。

金俊英身后的新罗水师主帅面色苍白,摇头表示不知,旋即又诚惶诚恐的问道:“亲王,他们让我们停船,否则刚刚那艘战船便是例子,您看……?”

“还看什么看,难道想死不成。”金俊英回过神来,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转头对那犹豫不决的水师主帅恶狠狠的说道:“命令他们加快速度,只要回到我们新罗海域,他们便拿我们没有办法了。”

新罗水师主帅显然不敢苟同金俊英的看法,可看到面前那张狰狞的俊脸之后,理智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见,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大唐三号战船上,程处默望着不远处速度陡然加快的新罗船队,表情愕然,看了一眼身边的水师校尉:“这些腌臜货,怎地跑的如此之快。”

那水师的校尉哪里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还沉浸在刚刚那开门红的一炮之中,眼瞅着新罗人非但没有停船,反而有加速逃走的意思,狞笑道“小公爷,您看咱们要不要再给与他们来一下子?”

程处默也是个不怕乱子大的,当下点头:“继续打,照头前打,敢在俺老程面前耍花枪,看老子怎么玩死他们。”

“得令!”那校尉美滋滋的应了一声,迅速将命令传了下去。

船上的火炮连石头堆砌的城墙都能轰平喽,更何况区区木船,只一炮下去,眼见着新罗船队最前面的一艘引路小舰便再次化为满天数不清的碎片。

另一侧由长孙冲带领的四号战船似乎与程处默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就在三号船开火的同时,四号船也对着新罗水师轰了一炮。

只是,因为风浪的关系,四号船这一炮失手了,炮弹直接砸进海水之中,激起数丈高的浪花。

这两炮几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打过之后,前面的新罗战船毫无任何征兆的停了下来,船上的水军甚至连抵抗耽罗水军的任务都忘了,任由他们挂在拍杆上的‘猴子’摇摇晃晃弄死了己方数十人。

与此同时,李昊的大船也靠近了金胜曼的座船,借着弓弩之利,迅速将其甲板上的耽罗土人清理一空之后,两只大船靠到了一起。

只是,金胜曼的座船因为被破坏了船底,已经沉下去了近三尺左右,船上之人尽管心中焦急短时间内却也无法登上李昊的五牙战船。

“放绳子,救人吧。”望着下面一哄而散的耽罗小船,李昊阴沉着脸下了命令。

一条条求命的绳索自五牙大舰上抛下,搭到新罗战船之上,险死还生的金胜曼在护卫的簇拥之下,第一个登了上去。

“你是不是傻?”时隔数日,再次见到这面叹息之墙,李昊顾不得其他,一句怒其不争之言便怼了上去。

被堂兄当成弃子的金胜曼本就惊魂未定,被李昊劈头盖脸的一骂,当下娇声喝道:“我傻不傻与你有何干系,李德謇,别人不知道你来百济的目的,本公主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休在本公主面前卖乖。”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李昊都是妥妥的钢铁直男,闻言顿时生出一股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之感。

想他这次出海所带物资其实极其有限,眼下却为了救这个被人利用的傻娘们儿直接消耗掉近一成不说,还暴露了秘密武器。

结果这傻女人倒好,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反而说自己别有目的。

嗯……,好吧,老子这次出海的确是别有目的,但老子绝对不会承认的。

抱着好男不跟女斗,好人不跟狗斗的想法,李昊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金俊英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李昊不提金俊英还好,一提立刻让金胜曼想到了自己被抛弃的一幕。

自认坚强的她并不想在李昊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想都没想便对他说道:“李德謇,本公主记得你们大唐有句成语叫‘狼子野心’对吧?”

“你什么意思。”李昊面色微冷。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上赶着送上门来,敢说自己没有坐山观虎斗,收取渔翁之利的想法?是不是我新罗与百济打的越厉害你就越高兴?等我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你是不是要以调节人的身份出现,用我们两国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当成自己在大唐皇帝面前进身的踏脚石?”

金胜曼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脸上的笑容逾发冰冷,甚至把金俊英抛弃自己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只一味的逼问李昊:“本公主在你眼里其实就是一个筹码对不对,你之所以要救我,不过是看我还有利用价值。李德謇啊李德謇,亏我当初如此信任你,将你当成朋友,没想到,你竟然……。”

“给老子闭嘴。”

“怎么,被本公主说破心事恼羞成怒了?”

“你……”李昊不否认自己这次出海有一定的目的,但却绝对没有如同金胜曼的说的那样,否则他大可不必冒险来救身陷重围的金胜曼,这个女人在他的眼中完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有价值。

眯着眼睛与高傲的昂起头的金胜曼对视良久,李昊没来由的自心底涌起一股烦躁之感,扭头对站在身后的铁柱道:“带她下去,给她安排一个房间,等那些新罗战船调头回来之后,把她送回去。”

“诺!”铁柱应了一声,对金胜曼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直站在李昊身后不远的舒云,雅云望着金胜曼被铁柱带走,相视摇头苦笑,心中不禁为自家少爷的情商感到捉急。

做为女人,二人早就听出金胜曼只不过是在向心上人撒娇,奈何自家少爷偏生是个钢铁直男,半点没看出来不说,反而美娇娘的撒娇之语当成了真的,恼羞成怒之下竟连半句安慰之语都没有。

第二六六章 全都留下吧(中)

俗话说的好,羊毛出在狗身上。

好心救人却被倒打一耙的李昊虽然拿金胜曼出气,但并不等于他会放过其它人。

作为战场上的强势一方,四条大船上的火炮有着左右战局的能力。

待得金胜曼被带走之后,李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命人立刻,马上,全力进攻。

如此一来,原本就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耽罗水师立刻遭到了覆灭性的打击,一直没有落到他们头上的火炮终于开始挨个点名,只要是在射程之内稍大一点的船,都会被铁制的弹丸以极高的速度砸成满天碎片。

与此同时,新罗水师同样也没有讨到好去,在火炮的震慑下,一艘艘新罗战船乖乖的调头回航,加入到对耽罗人的战斗中去。

一时间半空之中箭如雨下,耽罗船队惨叫连连。

而那些耽罗人倒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久在海上讨生活的他们虽然无力对李昊的四艘大船发起反击,但对新罗人却没什么顾忌。

在新罗人对其发起攻击的同时,数不清的耽罗水鬼跳入水中,疯狂的对新罗战船进行着破坏,战事几乎是在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望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战场,耽罗船队中间的大船上,耽罗王子搓着手急的团团转,口中不断的念叨着:“这却如何是好,这却如何是好,卜大人,你当初可没说新罗人有这样的神兵利器啊。”

卜全易这个时候也没了之前的淡定,透过舷窗,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海上时不时便有己方的大船被轰成碎片,眼瞅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轮到自己,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终于,在距离自己不足百丈远的大船被轰碎之后,卜全易下定了决心:“事到如今,只能退回岛上以图后计,王子殿下,撤吧。”

“撤?”耽罗王子一怔:“卜大人,眼下还能撤得回去么!”

卜全易道:“能撤回多少是多少,再打下去,只怕你我二人也要被留在这里了。”

耽罗王子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今日之战说来其实并不应该发生,百济与新罗之间的战争与耽罗国并无半点干系,如果不是这卜全易许下无数好处,并且向耽罗国王保证此战定会万无一失,耽罗国又如何肯倾举国之力来这里拦截新罗使团。

只是,眼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眼见得自己一方拿那四艘巨船毫无办法,而对方又使出驱虎吞狼之计,一味驱赶着新罗战船与自己拼命,若是再不撤,就算真能把新罗船队给灭了,自己一方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罢了,撤军,传令下去,马上撤军。”耽罗王子倒也是个狠角色,意识到事不可为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声令下,千帆竞渡,战场上数不清的小船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脱离战场,向着耽罗国的方向而去。

自从回航与耽罗人交手便躲在船舱中的金俊英在听到敌人撤退的消息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待来到甲板之上,望着几乎被血浸透的地面,做贼心虚的他暗自讨道,这回应该没事了吧。

“殿下,我们……怎么办?”新罗水师统帅在安抚好手下之后走了过来,心有余悸的向金俊英讨主意。

金俊英也不问己方损失如何,直接道:“咱们也撤,回国。”

“可是……”

“又怎么了?”

“可是……唐人让我们留下。”水师统帅一副便秘的表情,指了指近在咫尺,用黑黝黝的炮口对着自己战船的五牙大舰道。

金俊英闻言脸色立刻变的比纸还白,跺着脚道:“还有完没完!我们已经帮他打了一仗,他们还想怎么样!”

“不,不知道。”面前的水师统帅摇摇头,艰难的说道:“而且,他们说,让您过去他们船上,否则……就要开炮击沉我们。”

金俊英顿时如遭雷击。

想他堂堂新罗亲王,自诩算无疑策,不想今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番若是去了唐军船上,估计再想回来难上加难,可若是不去,估计迎接自己的将是立死无生之局。

苍天啊,大地啊,既生俊英,何生德謇!

在火炮的逼迫下,金俊英纵使千般不愿,最后依旧还是来到了李昊的座船之上,望向立于船头,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强撑起一张笑脸迎上去道:“德謇,这次多亏有你出手相助,否则兄弟我只怕难逃此劫啊!”

“呵呵……,亲王言过了。”李昊微微一笑,对身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比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见李昊的笑容里似乎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金俊英哪里还敢多留,连忙摆手道:“不,不必了,小王船上还有许多俗务需要处理,德謇如果没事的话,小王就先回去了。”

“亲王还是坐下的好,否则让我手下这些兄弟误会了什么,伤到亲王却是大家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威胁,这就是威胁啊!

金俊英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就好像变脸似的,勉强坐下之后,刚要开口,却听李昊继续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此前定下的计划是由亲王带领船队引开敌军,而后由我等将之围歼,但开战之后,亲王的船队却只顾向一个方向而走。我想知道,亲王当时意欲何为啊?”

“这……这个……。”金俊英吱唔了一会儿,目光闪烁,半晌方道:“这是小王示敌以弱的之计,想那耽罗舰队见我一味逃窜,必然以为我等怕了他而生出骄兵之心,只待他大批船只尾随而来之时,我等船头再调头杀个回马枪,到时德謇你的船队从后面掩杀,我等从前面拦截,自然可以将其灭在翻掌之间。”

“呵呵,亲王能够出使大唐,果然是能言善辩之辈。”李昊很是佩服的对金俊英拱了拱手:“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一直压在心头,只想问问亲王,这个理由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见李昊不信,金俊英指天发誓道:“德謇,小王可以对天发誓,刚刚绝无半句谎言。”

第二六七章 全都留下吧(下)

见金俊英一副急欲辩解的样子,李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既如此,刚刚倒我考虑不周,让亲王受惊了。”

“不碍的,不碍的。”金俊英此刻急于脱身,己方接连被李昊使火炮轰掉数艘战船,损失近两成人马的事情竟提也不提,只顾着摆手说道。

李昊见他如此模样,脸上笑容渐渐收敛:“亲王还真是能屈能伸的好汉,只是我很想知道此番失了如此多的人手,亲王回去之后要如何交待?”

“自然是耽罗人干的,耽罗国助纣为虐,害我手下,此仇不共戴天。”

“嗯。”李昊点点头,在金俊英期待的目光中,淡淡说道:“耽罗国人的确有些不像话,撮尔小国,竟然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诶?什么情况,话题怎么就转到耽罗国去了?

眼见李昊声讨完耽罗之后,再也没有开口,金俊英心中逾发忐忑起来。

别人不清楚他干了什么,可他自己却清楚的很。

坑陷金胜曼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她来拖住李昊,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堂妹早已李昊的禁脔,只要将她陷住,这位来自大唐的世子必会倾尽全力来救。

想大唐此次只来了四艘大舰,就算加上金胜曼的那一艘,也只有五艘战船,而耽罗人却有两百余艘大小船只。

如此悬殊的比例之下,就算耽罗人再无能,留下李昊还是没问题的。

到那个时候,只要自己把李昊死于耽罗人之手的消息散布出去,大唐朝庭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大唐出手,百济的末日也就到了。

至于百济被灭以后的事情……,想来此处孤悬海外,大唐应该无力控制,最后还不是新罗的嘴边肉,口中食。

若干年后,只要自己再努力些,把善德那个女人从皇位上拉下来,做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自己岂不是美滋滋。

偏生此刻计划不如变化,千算万算金俊英没算到李昊的战船上竟然藏有神兵利器,只一炮就将他的全部计划砸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现如今,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这张嘴上,希望李昊能够相信自己一回,放自己一马。

金俊英这一想,不知不觉有些走神,等回过神的时候,却听李昊正在吩咐身边传令兵:“给雷耀传令,让他将那些耽罗人拦下来,今天不管是新罗人还是耽罗人,既然来了就都给老子留下吧。”

“诺!”传令兵应诺而去,临走时冷飕飕的目光瞟过金俊英,又将他吓出一身的冷汗,无奈只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涎着脸对李昊道:“那个……德謇,此间战局已定,要不……小王就先回去了?”

李昊不答反问:“怎么,亲王打算放过这些想要半路截杀你的耽罗人?”

“这……。”

“亲王果然是宽宏大量,在下佩服。但我李德謇却与亲王不同,我是睚眦必报之人,敢来老子面前搅虎须,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岂不让人小觑于我。”

金俊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虽然李昊没有明说要强留自己,但其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次怕是真的要自作自受了。

逃,快点逃!

眼看着身后十余艘大舰碾压而来,耽罗王子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此时此刻用屁股想都知道,若是落到身后那些凶神恶煞手中,必然有死无生。

卜全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了,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身上衣服脱光,叫来一个与自己身量差不多的耽罗水手,不顾其反对将对方的衣服扒下来换到自己身上。

换衣服的同时,卜全易还在心中暗骂这些耽罗人不争气,这么多人竟然连敌人二十多艘船都留不下来,亏得刚刚那个什么王子还有脸说要把金胜曼抢来做王妃,真是马不知脸长。

不过好在这次出海作战离岸的距离并不远,逃了一阵前面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陆地,眼见着生机就在眼前,卜全易的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开始琢磨起这一战中非同寻常之处。

此前他一直以为那四艘一模一样的巨船与新罗人是一路的,但从刚刚情况来看那新罗船队显然是想要摆脱那四艘巨船,而那四艘巨船似乎不想放他们离开,最后关头甚至是用胁迫的方式将新罗船队给逼了回来。

这片海域卜全易自认十分熟悉,新罗人就不说了,就算内斗也不可能斗成这个样子。

自家更不要说了,百济根本没有这个样式的船,更不要说上面那种可以发出雷火的武器。

可除了新罗和百济还有谁有能力造出如此巨大的战船?高句丽?别开玩笑了,海上又不是没看到他们的船,最多也就是与自己两国相差不多而已。

抛开自己三国,这片海就只有倭国了。

只是倭人大多好勇斗狠,打起海战最喜欢的是跳帮作战,连弓箭都很少用,更不要说用那种发出雷火的武器。

思来想去,几乎把这片海域所有势力都想了一遍,卜全易依旧不得要领,正打算将耽罗王子叫来问问,冷不防发现头顶整片天空陡然暗了下来。

再抬头,却见一艘高到让他只能仰望的大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拦在了去路之上,一群衣着破烂的水兵正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自己等人。

望着那些人撑在手中的强弩,以及闪着寒光的箭头,船上所有人全都僵住了,水手保持着划水的动作,舵手保持着操船的动作。

耽罗王子举着鞭子抽打水手的手高高举着,鞭子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落到地上。

可能是这大船出现的太过突然,使得所有人的思维都在一瞬间停滞了,整船人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卡在原地。

卜全易仰头大张着嘴巴,眼中是张张被拉到极限的强弓劲弩,一枚枚闪着寒光的箭头让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大唐水师!

第二六八章 程日天

“处默,行啊你!竟然把耽罗人的头子给逮住了。”

耽罗岛,或者说济州岛上,长孙冲一下船就来到程处默身边,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大笑着说道:“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从那么多小船里找到他的。”

程处默极力表现出一副稳重的样子,可话一出口立刻暴露了他粗鄙的本相:“这有什么难的,满世界就这逗·逼蹦的最欢实,上窜下跳的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哇哇哇……”一连串人听不懂,鬼听不明白的土话从被绑成粽子一样的耽罗王子嘴里蹦出来,听的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程处默被吵的心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把这逗·逼的嘴给老子堵上。”

就在亲卫上前,准备找东西塞住耽罗王子嘴巴的时候,同样被绑成粽子的卜全易开口道:“他是耽罗王子,他说可以交赎金买自己的命。”

“哦,你能听懂他的话,也能听说我们的话?”正观察岛上景色的李昊转回身,来到这个显然气度不凡的中年人面前。

卜全易答道:“我是百济派来耽罗的使者,敢问贵军可是大唐水师?“

“大唐水师?哈哈哈……大唐水师算什么。”程处默夸张的笑声自一边传来。

这倒不是他看不起自家水师,实在是这几艘船上的火炮给了他无穷信心,新罗的战船并不比大唐登州水师的船小多少,在自己的炮口下面连两个回合都撑不住,同理可证就算登州水师来了,照样不是自家对手。

卜全易的本就难看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正想再问,却听面前刚刚开口的年轻人道:“我们是唐人,但却不是水师,至于具体身份,你可以把我们看成海盗。”

海盗?你怕不是拿老子当傻子吧!

谁家海盗能养起如此大的舰船,谁家海盗拥有如此精良的装备,谁家海盗有如此严明的军纪,更何况……谁家海盗敢对二十来艘官船动手。

望着脸上尽是不信神色的卜全易,李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回身给他引荐道:“我身后这位是新罗的金俊英亲王,另一位是金胜曼公主,你若不信,他们可以替我证明。”

落到李昊手中,被其挟持的金俊英忙不迭的点头,口中连连称是。

金胜曼倒是没被挟持,但也没给李昊好脸色,冷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露出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卜全易强撑着弯了弯腰算是行了一礼,口中道:“原来是大王当面,请恕小人眼拙,不知大王上下如何称呼。”

李昊微微一笑,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本名:“李昊。”

“噗哧……”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憋不住的轻笑。

接着是长孙冲的声音:“你笑什么?”

然后是程处默故意压低,却依旧可以被所有人听到的声音:“李昊……,这名起的,哎你说,他咋不叫个李日天呢!”

李昊:“……”

回头看时,却见这回不仅长孙冲、李震脸上尽是憋不住的笑意,就连一直冷着脸的金胜曼脸上都泛起一丝红润。

这尼玛是猪队友么!狠狠瞪了程处默一眼,再回头时,李昊已经是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老子信了’的表情:“百济使者,报上你的名字。”

卜全易并没有立刻回答,生怕自己一开口忍不住笑出来。

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任谁都知道李昊报的是假身份和假名字,可知道是一回事,被他身后的身己人点明又是另一回事。

面前这年轻人固然不会对自己人动手,可恼羞成怒之下却未必不会拿其它人出气。

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卜全易费了老大力气忍住笑,勉强开口道:“小人卜全易,原为泗沘太守。”

百济官制与隋朝相仿,但却没有太守之称,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为了让李昊能够理解自己的地位与官职高低。

只是因为大唐刚刚立国不久,卜全易并不知道大唐已经用刺使代替了太守这个称谓。

不过李昊对此倒不怎么在乎,反正意思差不多也就行了,山高皇帝远的,你就是叫市长也没人在乎。

不过泗沘好像是百济的国都啊,这家伙在国都做太守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怪不得被派到耽罗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岛上来。

想着,李昊对卜全易道:“卜太守,今天的事情,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大王,小人此次是奉命拦截新罗使团,并非有意与大王为敌,能否看在百济与大唐一衣带水的份上……放过小人?”

这倒是个实诚人,没有拿假话搪塞自己。

望着谨小慎微的卜全易,李昊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上命难违,罢了,不知者不怪,来人,给卜太守松绑。”

眼见着自己的同伙被放了,耽罗王子急了,争扎着又开始叫着谁也听不懂的土话。

李昊听的心烦,转到其面前,淡淡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耽罗王子眨着懵懂的眼睛看向李昊,随后又瞅瞅卜全易,想来是想让自己这个同伴帮忙翻译一下。

卜全易此时小命都在李昊手上,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与其聊了几句,半晌方才转头看向李昊道:“大王,耽罗王子说,他愿意出一百个奴隶替自己赎身。”

程处默在边上憋了半天,此时逮住机会跳出来:“一百个奴隶?开什么玩笑,老子们缺那点人么?你告诉他,少于一千免谈。”

看着这个抓住自己的强人,卜全易打了个哆嗦,学着中原礼节拱了拱手:“这位大王高姓大名?”

程处默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不耐烦的说道:“俺是实在人,不似某些人遮遮掩掩的,你叫俺程日天就行。”

这个憨憨,拿无知当有趣,昊的意思是广阔无垠,跟日天有个毛的关系。

李昊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脚下不自觉移了几步,拉开自己与程处默的距离。

长孙冲、李震等人也是面颊不住抽搐,心底涌起一丝无力感。

第二六九章 本章无题

一千奴隶什么的就是扯蛋,除了程处默没人把这事当成真的。

究其原因在于,他们这次行动出来的人太少,带的粮食也十分有限,自己都不够吃,更不要说再养一千奴隶。

“算了,也别一百个奴隶了,咱们好人做到底,看在这些人没造成太大损失的份上,全放了吧。“入夜之后,将所有俘虏都找地方关了,在新搭起的营帐中,李昊盘膝而坐,一边烤火一边说道。

“啥?放了?”程处默大眼珠子一瞪嚷嚷道:“我说德謇,便是抓了头猪也没有平白送还的道理,何论这货还是个王子,怎么也能换点好东西回来吧?”

“如果耽罗有好东西,倒是真能换点回来。”李昊没有天口,长孙冲捏着肩膀从旁插言道:“可这岛上似乎什么特产都没有,岛上也就有几万靠捕鱼为生的土人,你觉得他们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白天作战的时候,长孙冲因为过于激动,挥舞令旗的时候用力过猛竟把手臂给扭伤了,导致稍微动一下肩胛骨位置就针扎一样的疼。

但为了不影响士气,他努力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晚上一进帐篷,立刻露了本相,疼的是呲牙咧嘴。

“贩些人也是好的,好歹弄个奴隶回去多少也能卖个好价钱。”程处默依旧不依不饶,在李昊的言传身教下,小程同学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贼不走空,便是耽罗国穷的除了鱼什么都没有,这不是还有几万岛民么,抓回去卖了也能换不少钱。

“图小利,大事不成。”李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起身拍拍满腹牢骚的程处默:“这岛的价值并不在于上面有多少人,而在于其地理位置以及……。”

“啥?”程处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李昊的后半句,终于不耐烦了。

李昊摇头:“没啥,只是大略有一个想法而已,且先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程处默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看的,一国的土人,俺老程发发狠,顷刻间便叫他们全部化为齑粉。”

“还是回头再说吧。”

……

……

大唐,长安,太极宫。

正在批阅奏疏的李二突然停笔:“林喜,李德謇出海多久了?”

林喜躬身上前:“陛下,已经一月又十三天。”

“唔。”李二将手里的奏疏放到一旁,起身活泛了一下筋骨,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子上的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

林喜陪在一边深深的低着头,要知道,这已经是皇帝陛下第七次问起那个小家伙了,就算当初长孙仆射出门办事,问的都没有这么勤过。

当然,李德謇与长孙无忌两人之间是没法比的,毕竟一个只有十多岁,而另一个却三十多。但仅凭这份时不时的关心,林喜依旧觉得这位卫国公世子前途不可限量。

片刻之后,李二再次开口:“可有消息传来?”

“未曾有过。”林喜更小心了,生怕李二心情不爽被迁怒。

李二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再次拿起放到一边的奏疏,两道剑眉微微皱起。

这是登州刺使王元良的奏疏,上面遣词造句很是得体,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某小屁孩的指责,最后更是直接将一个叫王文度的折冲都尉与某个小屁孩联系到一起,扣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王元良此人李二略微知道一些,江国公的妻弟,出身太原王氏,学问嘛……也就那么回事,曾有传言其人眼高于顶,自视甚高。

偏生李德謇那小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这两个家伙碰到一起,说不得还真是**,一点就着。

“啪”,将千里之外送来的奏疏丢到一边,李昊淡淡道:“留中。”

“诺!”林喜连忙上前将李二丢到一边的奏疏拿起送到一边放好。

留中,从字面来讲是先放到一边不做任何处置的意思。

结合实际情况可以理解为,皇帝陛下一时拿不定主意,要好好考虑考虑。

引申一下也可以理解为,皇帝陛下觉得上书之人纯属无稽之谈,根本不屑处理。

总之,这是一个可以让皇帝偷懒,大臣费解的处置方式,长点心的就此偃旗息鼓绝口不谈此事,没心没肺的继续上书,直到把皇帝催的烦了也就有结果了。

王元良就是属于没心没肺的那种人,奏疏发出去之后,又接二连三的向兵部发了数道公函,催促上面尽快对王文度此人的处置意见做出批复。

偏生不管是奏疏还是公函,送出之后全部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但凡换个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觉得不对头,奈何王元良并不是一般人,见公函久无回复,把心一横索性给自家姐夫写了一封家书。

信中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心怀天下,急公好义,敢于挑战恶势力的栋梁之才,又将李昊描述成一个目无尊长,放浪形骸,横行无忌的纨绔子弟。

最后又在信中把王文度说成一个贪渎无数,阿谀奉承之辈。

书信送到陈叔达手中之后,这位江国公立刻拍了桌子,勃然大怒。

陈叔达乃陈宣帝的十七子,封义阳王,陈亡之后入隋为官,待到李渊在晋阳起兵之后,又混进了大唐的朝庭。

此人历三朝而不倒,一是靠站队,每次关键时刻都能站到正确的一方。

二就是靠能力,因其出身皇室,眼界与一般凡夫自然是大不相同,看待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方式也颇有独到之处。

正因如此,便是到了李二这一朝,这老家伙依旧还能在朝堂上晃荡。

可江湖有句老话叫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陈头儿的脑子多少也有些不清不楚,虽说不上老年痴呆,却也多少有些偏听偏信。

就好像上次他女婿蛊惑他弹劾李昊,放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去做。

而这次,妻弟的来书如果他认真去看看,再想想自家妻弟的为人,立刻就会找到其中的漏洞。

只是……,这一次他过份的相信了自己的妻弟,不知不觉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第二七零章 第一次出手(一)

新罗战场上,连失数十城之后,反应过来的新罗终于稳定住了局势,在管山城一带将百济军队拦了下来。

寒冬腊月,整个半岛上寒风肆虐,昨夜里一场大雪过后,战场被半尺深的积雪覆盖。

管山城中,善德女王身披甲胄,在百余禁军的护卫下,带着数十员将官在城中各处巡视。

在善德女王身边,一位老将言辞恳切,边走边道:“女王,君子不立危墙,您还是早点回去吧,臣等一定会坚守管山城,不会再让百济前进半步。”

善德女王显然不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深吸一口气问道:“胜曼还没有回来么?”

“王上,公主还没有消息。”身后传来禁军头领的声音。

善德女王沉默着继续前行。

无数疲惫的士兵正靠在墙边背风处休息,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惊,但在见到善德女王之后,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站了起来,眼中透出一股灼热。

这是一场守土之战,也是一场必胜之战。

不是因为他们有必胜的信心,而是不胜则亡,为了身后的家园,为了背后的亲人,为了不避疾石,亲赴前线的女王,他们只能胜不能败。

“辛苦了。”看着明明已经缺了一只手,却依旧坚守着自己岗位的士兵,善德女王眼角有些湿润,伸手拦住想要将自己与那士兵隔开的禁军,对那士兵问道:“疼么?”

“不疼!”士兵眼中满是坚毅,用力摇了摇头。

善德女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城外是近十万百济大军,城中却只有一万五千的守军,眼下每一分战力都是好的,这个断了手的士兵……,若是打完仗没死的话,将他招进自己的卫队吧。

又向前行片刻,顺着马道来到城头。

下城白茫茫一片,昨夜的大雪将百济的军营彻底覆盖住了,否则出现在她面前的将是看不到头的百济士兵。

“派人去通知胜曼了么?”善德女王再次开口,提到的依旧是金胜曼。

“已经派人去了,但是……路途遥远,短时间内只怕……。”回答的人显然语焉不详,但善德女王却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大唐与新罗中间隔着态度暧昧高句丽,就算自己这边的消息送到大唐又如何?金胜曼就算知道了消息又怎么回来,谁知道高句丽会不会半路把人扣下。

若是从海上回来又要经过百济,这远比途经高句丽更加危险。

立于城头良久,善德女王终是长叹一声:“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王上……”

跟随善德女王而来的众将全都知道这位刚刚上位没多少时间的女王为什么如此着急让金胜曼回国,可是他们却无力劝说。

城外,百济虎王扶余章陈兵十万,大有与新罗不死不休之势,善德女王抱着必死之心御驾亲征,死守管山城。

双方已经势成水火,除非有一方彻底倒下,否则便只能继续打下去。

当然,善德女王不是没想过向宗主国求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百济虎王来势汹汹,就算大唐肯出面调解,那也得新罗还存在不是。

城外,百济军营。

扶余章端坐帅帐主位,虎踞龙蟠,左右各立十余战将。

尽管帐中生着七、八个火盆,可随着众人的呼吸,依旧可以看到淡淡的雾气自各人的鼻孔喷出。

天实在太冷了,在这样的天气里,士兵根本无法作战,进攻只能暂停。

“本王听说善德那个女人来了管山城,此事可真?”安静的帅帐中,扶余章的声音苍劲而有力。

“王,此事千真万确。”左手边,有一员骁将回道。

“呵呵……”一阵笑声过后,扶余章道:“此女不错,还算有些胆识,倒也配得上本王。”

下面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自家这位虎王殿下惦记新罗这位善德女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的战争,很大一部分原因,说来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而起。

良久,右手一人道:“王,不如吾等即刻攻城,待管山城皮,吾等必然善德擒下,献于吾王。”

“此事不急,再等两日不迟。”扶余章摆摆手,信心十足的说道:“那个女人既然来了,不将本王击退就不会离开,我们有得是时间。”

“可是……,王,万一高句丽……”

“高句丽……”扶余章顿了顿,不屑道:“荣留王胆小怕事,将大唐视为心腹之患,全部心思都在防守之上,本王何需怕他。”

“吾王英明……。”下方马屁如潮,但刚拍了一半,却听扶余章又道:“不过,高句丽的那个渊盖苏文倒是个枭雄,此人只怕未必不会在这次咱们与新罗的战事上做文章。”

“渊州苏文?王,您指的是……?”左右不明所以,疑声问道。

“此人是高句丽东部大人渊太祚之子,自小便有大志,平素冠服皆以黄金装饰,常身负五把长刀,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扶余章眯着眼睛,淡淡说道。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扶余章极度重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才会有的习惯,闻言不禁将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中。

“渊盖苏文?”与此同时,行于苍茫大海之上的五牙大船中,程处默撇着两条腿,斜眼乜视窗外:“这货好大的胆子,身为属国之臣,竟然不怕犯忌,若是被俺老程遇到,非打出他屎来不可。”

“处默,还是小心些的好,你没听德謇说,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么。”长孙冲在一边劝道:“身上背着五把刀呢,绝对是个狠角色。”

“切,西市里卖刀的身上哪个不带着十来把刀,难道个个都是万人敌?虫子,要我说这些谣传听听也就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李昊无声的摇了摇头,左右这次也不会进入高句丽国境,应该不会遇到渊盖苏文,之所以与长孙冲、程处默等人说起他,不过是给他们打个预防针罢了,至于听不听,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七一章 围魏救赵(上)

百济王都泗沘城,自虎王扶余章引举国之兵东进新罗,这座刚刚被定为国都的城池便进进入了严阵以待状态。

城头上巡逻的士卒刚开始的时候增加了不少,巡视的频率也同样有所增加。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军捷报频传,守城的军卒们开始懈怠了起来。

加之年关将近,人心浮动,之前颁布的临时条例渐渐变成了一纸空文。

腊月二十九,除夕前一天,城外原本平静的江面上远远漂来数艘高大的舰船。

如此巨舰立刻引起城头百济士卒的关注,纷纷探头探脑的通过城头垛口向远处观望,其中不乏眼睛好使的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纳闷对同伴问道:“这周围谁家旗帜是一只人头上插两把刀的?”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无数人的好奇:“什么人头?什么刀?”

远视眼从未得到过如此关注,立刻得意起来,伸出手指在城头还未被破坏的积雪上七扭八歪的画了个骷髅头,而后又画了两把自骷髅头的张开的嘴巴插入,空洞的双眼穿出的长刀。同时卖弄着说道:“便是这样的一面旗。”

‘啪’,没等那家伙得意完,后脑已经挨了一下,几个还在围观的巡卒齐齐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却见打人的正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头目。

被打之人刚想问为什么,却见头目已经拿下了腰间的号角,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随后举起号角吹了起来。

“呜……”低沉的号角声瞬间传便城头。

海盗,这尼玛是海盗啊!亏这混蛋还有心思卖弄,就不想想,正常人谁会挂这种明显代表着自己不是好人的旗帜。

‘轰轰轰……’,号角声渐渐低了下去,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千余士卒接替了巡防士卒的位置。

“怎么回事!”一个顶盔贯甲,满脸红胡子的家伙来到城头之后,厉声喝问道。

吹响号角的头目已经停了下来,伸手一指远处大船的方向:“将军,海盗。”

“海盗?”那红胡子先是一怔,接着便露出狰狞的笑容来:“这帮杀不尽的家伙果然不甘寂寞,怕是听说大军东进新罗,想要过来捡便宜的。”

“将军,怎么办?”那头目的承受能力显然不如红胡子,紧张的鼻子都红了,忐忑的问道。

红胡子先是眯着眼睛向远处望了望,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咧嘴露出满口金灿灿的牙齿,信心十足道:“不过就是几艘船而已,下令,开水门,水师出城,围而歼之。”

“将军……,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头目有些不大确定,再次问道。

“考虑个屁。”红胡子冷冷丢下一句,下城而去。

距离泗沘城五里处的宽阔河道上,四艘巨船一字排开,旗舰甲板上,金俊英头上冷汗不停的往外冒着,耳中隐约传来的号角声,让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德謇,要不……咱们还是撤吧,那可是泗沘,百济王都,我们这么一点船给人家塞牙缝只怕都不够。当然,小王是不怕的,只是……只是水师兄弟们远来,若是为了新罗牺牲太多,小王总是过意不去对不对。”

“这就怕了?”程处默同样听到了远处的号角声,兴奋的黑脸发紫,鄙夷的瞥了金俊英一眼,往甲板上啐了一口道:“怕了就跳江游回你自己的船上去,看老子们如何收拾那些呆乌。”

金俊英缩了缩脖子,如此天气,游回去?怕不是刚刚落水就要被冻死了吧。

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李昊,正打算再劝,却听李昊笑着说道:“传令,所有战船将船身横过来,等有百济水师过来,给老子往死里轰。”

“得嘞。”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程处默鬼叫一声,跑向前甲板处一门火炮,将来自翎府的炮手赶开,便吩咐人来装填炮弹。

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金俊英痛并快乐着。

李昊座舰上火炮的威力他是亲自体会过的,明白百济人就算来的再多,在这样的武器下也很难讨到好处。

但话说回来,战场之上刀箭无眼,百济虽然不是这支大唐水师的对手,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里还有个一不是,鬼知道会不会从哪飞来一支流矢要了自己的小命。

就在金俊英急的团团转的时候,远处泗沘数道水门已经大开,数不清的百济战船蜂拥而出,粗略估计至少大小船只至少四、五十艘。

此时此刻,四艘五牙战船已经将船身横了过来,右侧八门火炮完成了装填工作。

顺风顺水的情况下,五里水路还不是转眼便至,这边金俊英还没想好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这一战,百济战船已经进入了五牙战船的射程之内。

“开火!”一声令下,战旗挥舞。

河面上陡然响起霹雳之声,八门火炮喷吐出长达数尺的膛焰,在百济水师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五艘舰船被疾如流星的铁弹砸碎的船首。

什么鬼?海盗什么时候会妖法了?

红胡子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满腔的雄心壮志被这一轮炮火直接砸没了。

看着舰首破碎,正在缓缓下沉的五艘战船,连忙下令暂缓行动。

事实上,就算他不想缓也不行,因为那五艘船的沉没,航路已经被堵上了一半,后面有近半的战船被堵住了去路,进退不得。

余下的战船上,水手们同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如此情况就算冲上去,估计也是送羊入虎口,根本无力将这四艘大船拿下。

红胡子进退失所,李昊等人却并未停下,炮手们在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炮膛之后,第二发铁弹又被塞了进去,但听得旗舰上程处默鬼叫一声,便又是一炮轰了出去。

但见这一炮出膛之后,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砸到了百济旗舰之上,透过望远镜,李昊清楚的看到某个正在比比划划瞎哔哔中的红胡子直接被铁弹砸的血肉模糊,整只百济舰队瞬间大乱。

“厉害!”望着一炮建功的程处默,李昊挺起大拇指,朝他比了比。

哪知这憨憨竟然把脸憋的通红,讷讷半晌才吱唔出一句:“那个……其实,我瞄的是他边上第三艘船。”

第二七二章 ?围魏救赵(下)

刚刚还牛·逼哄哄的将军,转眼便只余下半颗脑袋,四周的百济水师官兵都吓傻了。

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强悍的海盗,只片刻功夫,自家老大就让人给灭了,这日子还怎么过。

惶恐不知不觉在百济水师中蔓延,随着其它几艘五牙战船上的火炮相继开火,又有三艘百济战船的船身被开了个大洞之后,群龙无首的百济水师开始调头。

只是,江河不比大海,就算逃也只有一个方向,被李昊他们堵住河道的下游,百济水师除了回城龟缩,再也没有了其它选择。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德謇,百济水师要逃了,咱们是不是追上去?”金俊英此时也没了害怕表情,一脸兴奋的样子,完全忘了自己本质上是李昊手中的人质。

自从上次在耽罗海域打了一仗之后,这位新罗亲王就失去了回去自己船队的机会,最大的自由就是在李昊的旗舰上溜达溜达。

金胜曼的自由倒是没有被限制,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女人虽然一直对李昊没有好脸色,但却没有带着船队离开。

于是这支还余下十来艘战船的新罗船队就成了李昊的影子,每天跟在远洋水师后面捡漏,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开了。

李昊没有说话,长孙冲却在一边说道:“为什么要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么大的泗沘城摆在那里,百济水师能跑到哪里去!”

“嘿嘿……是是是。”尽管被长孙冲怼了一句,但金俊英却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现,反而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对于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新罗亲王,长孙冲也没了撩拨他的兴趣,站在李昊身边看着那些正在狼狈逃窜的百济船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泗沘城上的守军在水师出城之后全都挤到了城头,打算看看红胡子将军如何大发神威,将这支不知好歹,打算来趁火打劫的海盗消灭的。

可万万没想到,自家水师连人家边都没摸着就被揍挺了,损失了十多艘战船不说,最后竟然连主将都被海盗给弄死了。

“开门,快点开门啊!”城下水门处,当先逃回来的水师官兵疯狂大叫。

城头守军有些不知所措,水师的人看不清楚,但是他们站的高看得远,清楚的看到那几艘海盗的战船正直直追在他们身后。

就在守军彷徨无助的时候,一个威严声音响起:“不行,水门绝不能开。”

“丞相大人。”守军见到此人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一齐躬身施礼。

城下水师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有人说不让开门,立刻骂了起来,一时间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却不想,头顶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弓箭上弦,凡有惑乱军心者,杀无赦!”

“谁,出来,敢不敢让老子看看你是谁。”船上头目闻言,大声喊道。

“大胆,丞相大人在此,再敢妄言视如叛国。”这次上面不再那么客气,无数金甲士兵拉开弓箭对准了下面。

“丞……丞相?!”下面喊话那人顿时吓的脸都白了,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尔等还不速速返回战场,将那大唐战船拦下。”城头那个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听的下面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大唐战船,怪不得那船如此庞大,怪不得会有如此威力的武器。

瞬间,下面水师头目什么都明白了,与城头那些用弓箭逼迫自己的金甲士兵对视一眼,狠命喊道:“兄弟们,大唐欺我百济无人,可有人敢与我迎敌?”

“我等愿往。”四周响起有气无力的叫嚷声,显然都是心无斗志。

水师头目其实又何尝想要与大唐水师对阵,奈何形势比人强,被上头的弓箭指着,不去迎战又能如何。

随着当先赶到城下的百济水师缓缓调头,越来越多的百济水师发现了城头的异变,心中大骂的同时,只能调头准备与大唐水师拼个你死我活。

好在百济丞相并未让自己的手下去送死,城下水师缓缓调头的同时,城头之上的守城军械也被调动了起来。

一时间,巨弩,投石机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只等那四艘挂着海盗旗,欲盖弥彰的大唐战船临近,便发动至命一击。

……

新罗管山城外,扶余章正看着数不清的百济士兵前仆后继的扑向面前那座并不高大的管山城。

自那日大雪之后,难得的遇到了数个好天气,刮了数日的大风也停了下来。

望着城头那个靓丽的倩影,扶余章的心中火热,似是看到那高傲的女子在身己身下婉转娇啼的模样。

“善德女王,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不知不觉间,扶余章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狂放不羁的笑容:“传本王将令,再派上一万人,今天日落之前,务必将此城拿下。”

“遵令!”身边传令兵答应一声,转身跑走。

不多时,管山城下,战火再次升温,新加入的一万百济生力军如猛虎出笼,嚎叫着冲向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管山城。

城头之上,善德女王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之色,守城不比攻城,她的手中虽然有一万五千守军,但分到四面城墙之后,真正能够迎敌的只有五千不到,这还是把所有预备军全部投入战场之后的结果。

眼见百济又再次派出万余生力军,再看看身边已经疲惫到随时都会到下的士兵,以及不顾生死帮助守军运送伤员的百姓,善德微微闭上了双眼。

她毫不怀疑对面扶余章今日破城的决心,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宁可牺牲自己换得城中百姓平安喜乐。

只是,这根本不可能,她太了解扶余章了,此人嗜杀成性,就算自己肯投降,对方也不会放过这城中的五、七万百姓。

“唉……”深深的叹了口气,善德女王再次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抹决然,正打算下令将城中所有军卒全部调过来与敌人拼死一战的时候,下面如潮水般涌来的百济军突然起了一丝变化,攻击似乎一下子变缓了许多。

第二七三章 第一次出手(二)

“你说什么?唐军?哪儿来的唐军?”管山城外,百济中军王旗之下扶余章凝声对前来报信的信使问道。

“王,千真万确就是唐军,他们虽然并未亮明旗号,但丞相却识得他们那五牙战船。”信使诚惶诚恐的解释着,脸上的恐惧表情挥之不去。

三天前,驻守王都的水师数十艘战舰如蚍蜉撼树般冲向四艘巨船的一幕尤自历历在目,那一声声震天轰鸣声中,水师战船化为齑粉,数不清的水师士卒葬身河底。

若不是王都的城墙足够坚固,城上又有数不清的投石机,估计那一战过后,王都已经被战火点燃了吧。

听说丞相已经确定了那支来历不明的水师属于大唐,扶余章犹豫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我百济对大唐没有丝毫不敬,那唐人为何要来攻我?难道是……新罗?”

信使见扶余章还在犹豫,忍不住焦急喊道:“王,没时间了,那大唐的战船上不知装了什么武器,只一击便可毁我水师一艘大舰,若然他们以此利器攻城,王都危矣。“

不用扶余章开口,身边亲信已经站了出来:“慌什么,是否撤军王自有考量。”

信使一滞,他是亲眼见过火炮威力的,想到王都在那炮火下危在旦夕,理也不理那出言的亲近,继续对扶余章说道:“王,小人不敢妄言撤军,但唐人远来,未必只有四艘大舰,若他们还有后军,以王的目前的防御力量,只怕……。”

“罢了,命令部队撤下来。”扶余章不等信使讲完,已经有了决定,转对刚刚开口的亲信大将道:“燕大,等下我给你两万军卒,你与信使星夜兼程回援王都,不可怠慢。”

燕大是一个高壮的汉子,左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给他平添一种凶厉之气,望着不远处杀声震天的战场,粗声粗气道:“王,此处管山城再有半日便可破城,何不待破城之后再班师回援。”

“此事没那么简单,你先带人去回援,其它事以后再说。”

扶余章名为虎王,但这个虎字却不是虎了吧唧的虎。

破城抢人对他来说固然很容易就能做到,但突如其来的唐军水师却让他不得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哪怕那水师并未悬挂任何旗帜也是一样。

这就是有一个强大邻居的弊端,自己做任何事都要考虑那位强邻的反应。

“遵令!”燕大尽管还是想不明白,但却没有忤逆扶余章的意思,领命而去。

另外,前面正在进攻的百济士卒也得到了撤退的命令,逐次撤下城头,退回本营,在管山城下再次形成对峙的局面。

望着如潮水般退下去的百济士兵,城头侥幸不死的守军抱头而泣,片刻之后又集体面向善德屈膝:“女王,万胜!天佑新罗!天佑王上!”

善德望着下面退去的百济士卒忧喜参半。喜的是百济终于退了,给了自己一丝喘息之机,忧的是百济退而不乱,不知是不是对面的扶余章别有所图。

目光转回面前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善德女王眼眶有些湿润,上前扶起距离自己最近一人,温言道:“都起来吧,辛苦诸位了。”

“吾等不苦,愿为吾王死战!”

“死战!死战!”

人言哀兵必胜,眼见守军士气可用,善德心底多少有些欣慰。

只是……眼见得兵力相差悬殊,新罗各地援兵又迟迟不至,便是只将希望寄托于哀兵必胜又能如何,绝对的实力面前,似乎这四个字并不能让人有半点安全感。

“王,为何要退兵?”

“王,我军马上就可以攻破城池了,眼下退兵前功尽弃啊!”

“王……”

百济大营之中,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众将早已经杀红了眼,万分不解的来到中军帅帐,纷纷出言询问。

“够了!”如果不是那个强大的邻居横插一脚,扶余章又何尝想要退兵,望着满营骄兵悍将,愤愤一拍桌子怒道:“一个个像什么样子,莫不是想要逼宫不成?!”

“属下不敢!”见扶余章怒了,众将这才冷静了些。

扶余章又等了一会儿,见众人全都不再说话,这才开言道:“唐军来了,兵临王都。”

“什么?”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唐军来了又如何,难道我百济还怕了他不成。”

霎时间,众将反应不一,有人惶恐不安,有人义愤填膺,亦有人无动于衷。

良久,议论纷纷的众人终于注意到久未开言,脸色铁青的扶余章,渐渐全都闭上了嘴巴。

唯有扶余章的近臣沙阳焱愤愤不平:“王,唐军来了又如何,我百济人才济济,兵强马壮,又何尝怕了他。”

百济八大氏族,燕、沙、劦、解,真、国、木、苩。

除去国姓扶余,其中燕氏与沙氏又是这八大氏族中的顶尖,刚刚被扶余章遣走的燕大是燕氏一族这一代的嫡长子,性子还算温和,算来属于智将一类。

而沙氏的沙阳焱地位与燕大虽然相同,但性格却与他的名子一样火爆,向来奉行能动手就别吵吵的宗旨,属于猛将一类。

故而在听到他抱怨之后,扶余章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完全没有理会他,只对其他人说道:“唐军此次只出动了四艘战舰,半个时辰之内便将驻守王都的水师打残了。”

这下,刚刚还无动于衷的几人也变了脸色:“什么?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扶余章显然不想与手下在这件事上进行没有任何意义的争论,冷眼扫过众人继续道:“本王已经派燕大率两万大军回去驻守王都,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消息传来。”

“王,可知唐军这次来了多少人么?唐军又是否表明来意?”听完扶余章的安排,终于有人提了个比较有建设性的问题。

但让人失望的是,扶余章只是摇了摇头:“一切都是未知,丞相派人送来消息,只说唐军手中握有神兵利器,可一击毁我水师战船,至于其它……等消息吧。”

第二七四章 ?第一次出手(三)

这算什么消息?跟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本想开口的也全都闭上了嘴巴。

只有几个随军的文官双眉紧锁,彼此对视,似有话说。

唐军来的太过突兀,按说如果大唐想要调解百济与新罗之战,派出一直使团足以,根本没有必要以武力相威胁。

要知道,大唐那可是天朝上国,凡事讲的就是师出有名,如现在这般一言不合就抽刀子干架的做法完全不符合大唐的性格。

可若说那支袭击王都水师的舰队不是唐军有又些不现实,五牙战船向来都是大唐水师的标配,其它国家根本没有制造如此庞大战船的技术。

思来想去,这支突如其来的舰队身上竟满是迷雾,任谁也无法猜出其来意。

百济王都外的河面上,四艘五牙战舰正在缓缓调头,在河边监视者仇视的目光中缓缓如驶向大河的出海口。

战船之上,程处默咧着嘴,痛苦的看着面前一大盆蒸鱼,费了好大力气才抓起一条用力咬了一口,随后抱怨道:“德謇,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俺老程快要受不了了。”

“受不了也没办法,肉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长孙冲同样吃的痛苦不堪,幽幽叹了一句,埋头继续努力手中的鱼。

与这两人相比,李昊倒是吃的津津有味,直到一条鱼下肚才笑着说道:“再坚持一下,今天晚上,送你们上岸。”

“真的?”程处默兴奋的几乎跳起来,一拍大腿道:“俺老程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李昊道:“处默,先别兴奋的太早,这次我们可是直接灭了百济王都驻扎的水师,保不齐他们已经开始调兵回援了,这个时候同岸很可能迎头跟百济援兵装上。”

程处默大咧咧道:“怕什么,俺们翎府出来的就没有孬种。再说这次咱不是还带了好些个火药么,只要那些百济人敢来,包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先不要放狠话了,来来来,咱们商量一下晚上的行动。”

……

……

归化城,白村江口南岸一座州城。

当然,说是州城,其大小也就跟大唐一个县城差不多。

三韩之地,历来心慕中原文化,什么东西都跟中原学,中原设道,他们也设道,中原设州,他们也设州,中原设县,他们同样设县。

只是因为国土面积的关系,这些东西到了他们那里就变的不伦不类。

比如这百济,全国加在一起的土地面积再乘二,还比不上中原一道大小,如此一点点的面积却要弄上十来个道,百来座州府,若是真按照中原县城州城的百积来建,估计城与城都能挨到一起。

却说这一日,归化城外来了一支三十来人的马队,带着百来匹神骏异常的高头大马。

这三十来人昂首阔步,高谈阔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归化城南面城门,望着那不足丈五的城墙不觉微微撇嘴:“少东家,这便是百济州城?看着不怎么样嘛。”

被唤做少东家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只见他头都不抬,满不在乎的说道:“撮尔小国,你还指望怎么着,弄个五丈的城墙?那里面怕是连个茅厕都安不下。”

几十个伴当闻言,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任谁都知道,城墙建的越高地基便要越宽,若是把城墙弄到五丈高,城池里面虽然不至于只建一座茅厕,估计剩下不多少地方。

可就算事实如此,你自己心里清楚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多少有指着和尚骂秃子之嫌。

果然,守在城门口盘查的百济守军听到了那少年之言面色大变,有几个更是大步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站住,你们哪里来的。”

“呦,你们能听懂啊?这多不好意思。”黑脸少年虽然口中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歉意。

“唐人?!”拦路的守军面颊抽搐,咬着后槽牙问道。

“不错,大唐贩马的商人,怎么,碍你眼了?”黑脸少年眼皮子一翻,很不客气的反问。

如此一句反问便是正常人也受不了,更何况还是在百济这个处处向大唐学习,偏又自卑心极强的国度。

当下城门口的守军大怒,狠狠抽出腰间长刀一声大喝:“来人,有人闹事。”

“哗……”早已忍无可忍的几个守军立刻围了上来,甚至就连城头上都探出了数颗人头,向着城下怒目而视。

几个心中不忿的守门军卒更是在拦路之后半生不熟的大唐官话讥讽道:“唐人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被突厥颉利可汗打到了长安城下。”

“就是,要不是他们唐人皇帝卑躬屈膝,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被突厥灭国了吧。”

“嘿嘿,唐人也就嘴巴利害些,真动起手来,还不是一窝的怂货。”

“等着吧,待我家王上平了新罗,灭了高句丽,下一步就是灭你大唐,到时候看你们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不错不错,到时候老子一定多抢几个中原女人,早听说……”

接下来的话越说越不堪入耳,直叫黑脸少年脸上原本嘲讽之色变的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径直自马鞍下抽出横刀,对着几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家伙脖子砍了过去:“老子让你再哔哔!动手!”

“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守军一时忘了反击,等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血雾,想要出声示警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城头上的守军倒是发现了下面的情况,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却见下面那些马贩已经从背后摸出一个黑黑的东西,只一抖便如同使了妖法般成了一具长弓。

出自翎府的军汉们训练了不知多久,奈何在京畿地区根本没有发挥他们实力的地方,这次来了百济,身在异国他乡哪里还有顾忌,一声喊分成三队扑入城中。

但见得城下守军连反应都没有便去见了阎王,城头守军则被那些壮汉用漆黑的长弓挨个点名,不多时已经死伤过半。

余下的守军倒是吹响了号角,奈何这帮凶人杀人的手法太过利索,号角吹是吹响了,但只响了一声那吹号之人便被黑脸少年一刀砍断的脖子,登时了帐。

第二七五章 第一次出手(四)

仅凭三十来人便轻轻松松抢下一座城门,这种事情放在大唐简直不可想像。

直到李昊带着后续人马赶到,程处默还兀自搔着后脑,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长孙冲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这个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二当家?愣着做甚。”

程处默回过神来,抱怨道:“这城破的也太容易了,俺都没有发挥,人没了!”

“呵呵……,容易么?”站在内城城门口,李昊望着四散而逃的百济百姓,淡淡道:“百济举十万大军攻新罗,对于一个人口不足六十万的国家来说,意味着六抽一,也就是说这个国度里每一家都会出一个壮丁去从军,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指望百济国内有什么像样的战力。”

长孙冲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嗯,想那扶余章还真是个狠角色,半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把瘾就死?“

“哎~,谁管他怎么死,眼下咱们攻破了城池,接下来要如何,德謇,给个说法呗。”程处默懒得费脑子去考虑扶余章的事情,转头四顾,发现城中百姓早已经逃的无影无踪,连个问路的都找不到,是以向李昊问起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按照之前说好的,虫子带一百人去找粮仓放粮;憨……处默带两百人肃清城中顽敌;余下之人,跟我走。”按照刚刚被拿下的城门守军情况来看,归化城守军估计不会太多,以翎府的实力,出动两百人足以将那些试图反抗的家伙全部消灭。

归化太守这几天眼皮就一直在跳,瞻之在左,顾之在右,正打算派人去王都找个算命先生来给自己算算,不想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衙门,外面已经有衙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归化太守见那衙役惶恐的表情,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急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人,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一伙贼人。”衙役嘶声叫道:“他们打破了南门,现在正奔咱们这里而来。”

“什么……”归化太守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截到地上,被身边之人扶住之后,连声问道:“守,守军呢?守军在那里?为何不将贼人拦住!”

“南,南门守军已经全军覆没,守将战死。”衙役刚刚说外,外面已经有马蹄声传来,杀声阵阵。

“大人,贼人势大,不如……”不明所以的众人闻声顿时全都慌了,纷纷打起逃跑的主意。

“且慢。”好在归化太守多少见过一些世面,并没有如下属一般诚惶诚恐,定了定神对前来报信的衙役问道:“我来问你,进城的贼人有多少?可有打出旗号?”

前来报信的衙役能逃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功夫去数进来多少人,可当着上官恩主的面总不能说不知道吧。

当下想都不想道:“很多,数都数不清,那些贼人打着一面骷髅旗,见人就杀,凶神恶煞一般。大人,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这……”太守还有些犹豫,奈何身边之人却没给他考虑的时间,但闻得马蹄声越来越近,这帮人索性直接把太守架起来就跑。

归化太守大怒:“大胆,速速放开本官!”

“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是别逞一时的义气了。”跑动中,归化太守的幕僚呼呼带喘的劝道:“此非战这罪,实是贼人太过强大啊,我们便是留下也没有半点用处。”

另一边又有人劝道:“是啊大人,眼下城中只有两百不到的守军,而且多数还是老弱,这么一点人如何能够拦住贼人,还是留待有用之身日后以图报复为好。”

但归化太守哪里肯听劝,奋力挣扎中鞋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就在所有人都在暗暗佩服自家老大忠于职守的时候,却听他终于喊出了一句让人刻骨铭心的话:“家眷,老子的家眷。”

众人:“……”

对于太守家眷,李昊等人自然没什么兴趣,之所以要打破归化城,目的不过是要将百济回援的军队吸引过来。

此时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归化城已经打破,便没有了后续动作,只是在抢夺了四处城门之后,便偃旗息鼓开始在城外布置起来。

城中,归化百姓初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遭了强盗。

可当他们急急忙忙赶回家,躲在家里忐忑不安的等了整整一夜之后,一些心思活泛的发现那些强盗似乎并没有拿他们怎么样的想法,于是便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观察。

让人意外的是,大街上并没有想像中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一幕,反倒是五人一组的骑士正在巡逻,维护县城中的治安。

初时那些开门出来的百姓还有些担心那些骑士会不会闯进自己家来,但是后来看看几乎能够饿死老鼠的米缸,还是毅然打开了自家大门,来到长街之上。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百姓离开了自己的家,等到慢慢习惯了那些三五成群来回巡逻并对他们秋毫无犯的骑士之后,这些百姓不由凑到一起开始打听昨天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的太守府中,休息了一个晚上的众人再次聚首。

程处默大咧咧坐到那太守的主坐上,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姿态对前来汇报情况的小校问道:“怎么样,归化的清况摸清了没有,府库有多少存粮,多少财帛?”

“大……大王”小校还有点不大习惯强盗的身份,吱唔片刻纠结着说道:“经过清点,府库现有存粮大概一千石左右,财帛大概有近五百贯。”

“什么……怎么才这么点?”程处默一下坐正了身体,望了长孙冲一眼:“该不会是你的人私吞了吧?”

长孙冲大怒:“放屁,程憨憨,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私吞了。”

“哦,没有就没有呗,你急动个啥。”程处默之所以会如此问不过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见长孙冲如此反应,立刻把头撇到一边,对李昊说道:“德謇,这归化城也太穷了,这就么一点点的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嘛。”

第二七六章 第一次出手(五)

“只怕是都运到前线去了,十万大军啊,人吃马嚼可不是个小数目。”李昊呵呵一笑,替程处默解了心中疑惑。

“哼,要我说那个扶余章就是个白痴,什么虎王,我呸。”程处默对李昊的判断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眼下正是冬春之交,百济又是苦寒之地,一府之地仅存一千石粮,这一仗他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我看他如何与百姓同分这一点点粮食。”

“分?你可拉倒吧,百济、新罗、高句丽都是一个德性,他们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的死活。”长孙冲不知是在鄙夷程处默还是在鄙夷扶余章,脸上尽是不屑的表情。

他老子是内政的人才,耳濡目染之下,对如何治理地方倒也不陌生,眼见得归化这种距离都城极近的府城都是这般模样,如何猜不出百济高层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李昊见两人似乎都有些怨言,不由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这些粮食和财物虽然不多,好歹这不是还有归化太守的家资么。”

说到归化太守,程处默和长孙冲来了精神,齐齐盯着进来汇报的小校问道:“对对对,快点说说,从那个贼太守家里抄到了什么。”

小校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表情,咂咂嘴道:“银钱大概有二十万贯,米粮……五万石。”

程处默当即大怒:“干,这等贪官污吏放在大唐早就被砍了,区区一个县令,竟然贪渎了二十万贯财货。”

百济地小,城池自然也小,归化虽然顶着州府的名头,实际大小的确与大唐一个县城大小相差不多,故而程处默说太守是县令倒也没说错。

只是李昊也没想到,于于一个归化太守的手里竟然会有二十万贯钱财,这尼玛是要天高三尺的节奏么。

三人正在府衙中感概百济的贪官污吏能力非凡,却见一个老熟人自外面走了进来,打过照面之后,来人对李昊行了一礼道:“都督,外面有归化百姓求见,您看见是不见?”

“归化百姓?可说了有什么事情?”李昊并没有忘记自己强盗的身分,城中百姓竟然在明知自己是破城强盗的情况下,依旧敢来,说明定是遇到了生死攸关的大事。

就在李昊满肚子疑问的时候,来人语气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听那些人的意思,好像是要去城外找些吃的,若是咱们不开城门,只怕明天就会饿死不少人。”

长孙冲质疑道:“开什么玩笑,这大冷天去城外能找到什么吃的?怕不是那些人想要出城去给百济官军通风报信!”

“我看未必。”李昊摇摇头,想了想道:“这样吧,老庞啊,你一会儿带人去府库,给那些实在吃不上饭的归化百姓每家每户分上一石粮食。”

程处默大惊:“啥?德謇,你该不是疯了吧?这么容易就把粮食给分了。”

李昊满不在乎道:“一千石粮食而已,再说太守家里不是还有五万石么。”

长孙冲同样提出自己的疑问:“若是他们吃饱了,拿起刀剑反对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在跟百济军作战的同时还要防着他们?”

“不会的。”李昊断然道:“对于归化百姓来说,我们就是强盗,只要我们不去抢他们,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无害的,怎么可能再来找我们麻烦。再说……”

李昊顿了顿,看了一眼太守府后面,嘴角微微挑起:“等下我还想要让这些人帮咱们搬空归化太守的积蓄呢,当他们看到自家父母官贪渎了如此多的财物,仇恨值怕是直接就会被拉满,哪里还顾得上咱们。”

“要不要这么狠?”长孙冲虽然口中头上对李昊表示了质疑,但那双闪动着兴奋之火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归化城沸腾了,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涌向那个曾让他们无比痛恨的官衙府库,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一件事情:苍天有眼,那个贪渎成性的太守被天兵老爷们赶走了,而且天兵老爷见归化百姓可怜,特地每家发放一石粮食。

百济乃苦寒之地,冬日往往要持续到四月,等播下种子再到收获至少也要十月。

这一石粮对他们来说,可是解决了燃眉之急,掺些野菜、树皮之类,五口之前怕是又能熬上一到两个月。

一时间,打破了归化府的贼人变成了天兵老爷,成了大部分归化百姓的救命恩人。

至于这些恩人为什么说大唐的官话,连命都要没了的人,谁会在乎这些,左右人家也没有打出大唐的旗帜。

百姓的思想单纯的很,谁能给他们饱饭吃,谁就是好人,就是大救星。

当然,拿了粮食,出于感恩,归化百姓觉得自己应该为天兵老爷做些什么。

于是,太守家中价值二十万贯的财货很快便被激动的百姓搬了个干干净净,粮库里的粮食也被搬走了近两千石。

至于更多的……。

“该死的,这么多粮食啊,眼睁睁看着却搬不走。”程处默就算心再大,当听到战船已经再无运力的时候,依旧懊恼的一拍大腿。

李昊倒是不怎么在乎,他很清楚,再过两年大唐的粮价将会降到四、五文钱一斗,一石粮也就是四、五十文,也就是说,这里所有的粮食加在一起,也不会赶过三千贯。

相于比他们之前搬走的二十万贯,三千贯又算得了什么。

长孙冲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同样清楚钱与粮哪个更重,拍拍程处默劝道:“好了,好歹咱们还带回去二十万贯呢,别不知足了。”

程处默翻了个白眼:“俺是不知足么,俺是心疼。”

“你心疼个甚,有那功夫还是想想怎么处理善后的事情吧,这次咱们闹的太大,竟然有近两百人打算跟着咱们当强盗,这尼玛叫什么事儿,老子明明是官军好不好。”

想到昨天晚上,小二百人跪在自己面前,求带走的一幕,长孙冲一个头两个大,抱怨一声转头看向李昊道:“德謇,你是主帅,你说这事咱们怎么弄,是丢下他们不管还是带他们走。”

第二七七章 第一次出手(六)

如果有可能,李昊很想反问一句: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但作为这群人的主心骨,李昊知道自己不能如此不负责任。

“此事难啊,我们眼下是一支孤军,本就没有后勤,若是再带上这些拖油瓶,很快就会被拖累死。”

“那怎么办,总不能丢下不管吧,是我们给了他们希望,难道要亲手再扼杀掉?”长孙冲身上天朝上国的责任感上头,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这倒不是他在向李昊逼宫,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之所以如此直接,关键是长孙冲知道自己这个死党并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唉……”李昊叹了口气,郁闷的挠挠额头:“办法不是没有,可是我们很难做到。”

“什么办法。”

“假戏真做。”李昊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就学学处默他家老头子,随便找一个山头揭竿而起,当强盗,只要我们有了人手,便有了在百济站住脚的资本。”

“哎,这个办法好,俺老程喜欢,俺爹以前叫混世魔王,俺就叫小混世魔王。”久未开口的程处默突然横插一杠子。

李昊二人谁都没搭理他,良久,长孙冲道:“可是不行啊,人手不够,这一次只有两百人跟我们出来,立山头……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回师而来的扶余章彻底碾压。”

“我倒觉得扶余章未必会全师而回。”李昊摇头道:“别忘了,他这次可是倾巢而出,若是虎头蛇尾的撤回来,如何跟满朝文武交待?归化城已经被他搬的只剩下千余石粮食了,其它城池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子,不能占领新罗,抢不回粮食,明年他们吃什么。”

老实说,对于目前的情况李昊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事实上只要他们不亮明身份,以他们千把人的规模悄悄行事,破上几个百济州府,到时候大肆发放粮食,很快就能拉起一支队伍。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被拖在百济的时间就会被无限延长,若是李昊在大唐无所事事,他倒不在乎拖个三年五载,提前结果扶余氏在百济数百年的统治。

可眼下已经是一月了,再有一个月长安那边将会暴发一场蝗灾,这事儿他不在长安还真有点不放心,另外就是再有一年多大唐就要向突厥发起总攻,李昊同样不想错过这样一场大战。

另外,李昊不得不考虑李二的想法,他这次出来是打着观摩和练兵的旗号出来的,在百济培养出一支武装力量算怎么回事,打算自立为王么!

前思后想,李昊觉得这事儿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干,就算有能力也不行。

“虫子,别想那么多了,整个百济像这样的人多的数都数不清,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让他们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长孙冲长叹一声,认命般点点头。

百济与大唐不一样,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变革的大唐重新为百姓划分过田亩,让百姓有屋可居,有田可耕。

但百济立国已经数百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让百姓无地可耕的程度,百姓想要生存就只能卖身为奴,而这一卖便再也没有了自由,子子孙孙永世都无法改变家奴的身份,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也是为什么归化城中那些百姓情愿好好的良民不当,也要跟着这些来历不明的强盗离开的原因。

只是,李昊等人的严词拒绝让他们再一次失去了希望,望着那些强盗们施施然的飘然远去,归化城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己竟然连当强盗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数日之后,一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大军自城北缓缓而来。

军中,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归化太守仿佛数日间苍老了几十岁,腰背再也不如以前那般笔直,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平添了几许白白。

“归化太守,你说的强人在哪里?”距离归化城尚有两里,大军停了下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传入归化太守的耳中。

望着远处城门大开,人来人往的归化城,归化太守揉了揉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日贼人进城不是见人就杀么?怎么现在看上去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

归化城的情况让太守柔肠百结,硬着头皮道:”燕将军,的确有贼人杀入城中啊,此事千真万确,属下不敢说谎。”

燕姓将军正是那日回援的燕大,不过当他从千里之外赶回王都的时候,却被人告知唐军已经撤离,又因为水师已经被全歼,故而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发觉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的燕大只觉得热血上涌,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归化太守哭着喊着进了王宫,泣不成声的说着归化被贼人攻破的消息。

袭击王都水师的唐军前脚刚走,归化后脚就被贼人攻破,傻子都能猜到这里面有蹊跷,当下燕大顾不上生气,点齐五千人马拉上归化太守便离了王都,准备去会一会破城之贼。

一座本应毁于战火的城池完好无损,本应哀嚎遍野的百姓似没事儿人一样自由出处城门,燕大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当下有些进退失据。

最后还是燕大的一员部将看不下去,主动开口:“将军,要不要末将先进城看看情况?”

燕大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闻言点头吩咐道:“唐人诡计多端,你多带些人。”

“遵命。”那部将答应一声,带上本部人马,呼啸而去。

片刻之后,城门口一片鸡飞狗跳,无数百姓在闪过疾驰入城的骑兵敢怒不敢言,纷纷对其背影怒目而视。

“莫不是又跑了?”见那五百骑入城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反应,燕大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挥挥手正打算命令手下进城,却见得刚刚入城的手下已经到了城头之上,正向自己比划着什么。

没有望远镜,隔着二里之远的燕大只能根据对部下的熟悉隐约猜到城头上是自己人,但却不知对方在比划什么,正纳闷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地面在眼前迅速远离。

发生了什么……?

第二七八章 第一次出手(七)

大地在极速的远离,人群在飞快的变小,燕大的意识却开始模糊,渐渐的,一片漆黑。

不远处的城墙上,燕大的那个亲信部将呆呆看着远处升起的蘑菇云,耳朵里充斥着振聋发聩的雷鸣,嘴巴一开一合,说着任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完了,全完了,四千多的骑兵,随着一声震天巨响,接近五分之一直连同座下战马化为满天的残肢断臂。

余下的骑兵身体上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巨大的爆炸让他们集体失聪,呆呆看着眼前的大坑,思维陷入停滞。

与发呆的骑兵不同的是,战马在受到惊吓之后彻底失去了控制,野兽的本能让它们背负着自己的主人仓惶逃窜。

若是放在平时,这些精锐骑兵再怎么也能将战马控制下来,奈何此时骑士同样被吓坏了,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便被战马从马被上掀了下来,继而被其它同僚的战马踩成一堆任谁都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的肉泥。

这可是实打实的五千骑兵啊,顷刻间只余进入归化城的五百骑兵完好无损,余者就算没死,也受了不轻的伤。

作为最高指挥的燕大更是以身殉国,死的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

此时距离归化城五里外的一处土坡后面,两百翎府军校正严阵以待,尽管他们见惯了火炮的威力,但如此大的动静依旧让他们的脸色变了数变。

坐在土坡后一块石头上的程处默被震的从石头上掉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起身之后,脸上丝毫不见气恼,反而兴奋大叫道:“成了,冯羌这个混蛋竟然tm成功了!”

不远处李昊面上丝毫不见喜色,盯着远处看了一眼沉声道:“是啊,成功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能够有几人活着回来。”

程处默回过身,大咧咧安慰道:“哎呀放心吧,这帮混蛋命长着呢。再说他们距离埋火药的地方足足两百步,火药就算炸了了炸不到他们不是。”

李昊白了程处默一眼:“我不怕他们被炸到,我是怕他们被发现之后逃不回来。”

几人正聊着,忽听远处蹄声阵阵,凌乱不堪,待众人抬眼去看,却是数匹散乱的战马正远远的逃了过来,马背上空空如野,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些战马应该是在战场上受惊之后逃过来的吧?李昊心里想着,举起望远镜对着战马来时的方向快速搜索起来。

不多时,几个连蹦带跳的小黑点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得灰头土脸的冯羌带着几个人窜到了土坡背后,刚刚站定就手舞足蹈的叫道:“都督,程校尉,长孙校尉,大胜,大胜啊。”

“如何大胜,仔细说说。”久未开口的长孙冲上前一步,扯住冯羌便问。

“那个什么百济戳鸟将军和太守全都被炸上了天,小人看的清楚,都成破麻袋片了,估计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他们。还有那些个百济骑兵,除了五百进城查探虚实,余下的当场就被炸死一成,余下的也大多死在惊马蹄下。”

冯羌眉飞色舞的说着,唾沫湦子乱飞。

好在长孙冲离的远,没有被溅到。

程处默闻说大喜,对着李昊道:“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偏你要担心这,担心那,看看,这不是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顺带还把那些百济骑兵给杀了个七七八八。”

早在打破归化城之前,李昊等人便已经料到百济必然不会善罢干休,要知道归化不单是距离王都距离最近的城池,更是扼守白江口的要道,若是占据了这里,进出白江口的船只都将受到威胁。

所以归化城失守必然会引起百济高度重视,尤其是在有援兵回援的情况下,百济必会派兵将其夺回。

但破城容易守城难,李昊等人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打破了归化,想守城的话,别说他手头上仅有五百战兵,就算把看守船只的四百余水军及一百多战兵加在一起,也不够守一面城墙的。

故而在夺城之后,李昊只匆匆在城里驻扎了几天便带人出城而去,埋伏在城外十里左右的地方,同时王都的方向派出探子,时刻监视对方的动静。

直到对方援兵尽出,李昊等人才在城北二里左右的位置上埋下了足以让百济人刻骨铭心的一万斤黑火药。

至于说为什么是在二里左右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对于骑兵来说,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距离,若是城中有大量伏兵,有了这二里距离的缓冲,百济骑兵可以从容退走。

若是没有伏兵,百济骑兵则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冲进城中,将里面的人消灭掉。

“德謇,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撤?”兴奋过后,三人再次聚到一起,长孙冲首先问出众人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撤兵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现在火药已经差不多用光了,留下也没啥用处。”李昊顺着长孙冲的话往下说道,但语气中却带着犹豫。

长孙冲听出他话里似有未尽之意,诧异道:“你不想走?”

李昊眯着眼睛,悠悠道:“这是个好机会啊,错过有些可惜了。”

“什么好机会?”

“养寇自重的好机会。”李昊对长孙冲和程处默勾勾手指,三人把头凑到一起,只听他低声说道:“你们说,如果我们一直留在这里,把百济搅个天翻地覆会有什么后果?百济会不会向大唐求援?”

“德謇,高句丽距离百济更近好不好,为啥他要舍近求远?”程处默提出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但还没等李昊开口,长孙冲已经替他解答道:“高句丽又如何,来多少灭多少,相信百济总不会让高句丽派大军进驻本国吧?所以到时候他们必然会向咱们大唐求援。”

程处默眨巴着大眼睛想了半天,恍然道:“你们两个太坏了,合着官兵和贼都是我们自己,百济遇到你们俩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嘘……,小点声!”李昊朝两人挤了挤眼睛。

第二七九章 ?第一次出手(八)

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大怎么会……怎么会死!

管山城外的百济军营,扶余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重复这个让他一直无法接受的事实。

这倒不是说扶余章与燕大之间有多深的感情,他只是担心后方兵力空虚,万一国内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自己岂不是要步中原前隋皇帝的后尘。

“王,要不……撤兵吧,中原有句俗语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着彷徨无依的王上,有谋臣壮着胆子建议道:“再说这次我们已经连夺新罗十余城池,虽没有达到战略上的目标,但新罗女王都已经被我们逼到要与城池共存亡的份上,相信他们应该明白了与我大百济之间在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扶余章隔空望向管山城的方向,两手握成拳头:“可是孤王不甘心。”

“王,敌人来历未知,实力不明,若继续派人回去驰援不说我们会因为分兵而无力进攻,便是回去的援军也有可能被敌人一口一口吃掉。所以,臣以为不如快刀斩乱麻,携大胜之威回身对来敌全力一击,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完全可以消灭了国内不安定因素之,再杀个回马枪。”

这个建议听起来不错,实际上扶余章却知道,撤兵容易,回兵难,国内已经无力在短时间内再提供如此多的粮草供应,杀个回马枪只是一句安慰之言罢了。

但如果不撤兵,扶余章的目光扫过众人:“罢了,便撤兵吧,只是……便宜了善德这个女人。”

听到扶余章的决定,众人心中一喜:“吾等尊命。”

扶余章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各自回去打点行装,准备撤兵。

除去之前回援的两万援兵,再加上已经战死的军卒,管山城外还余下近七万多人,这么多人谁先撤,谁殿后,谁掩护,这些都需要有一个统筹安排,否则若是把撤兵搞成溃退,这七万人只怕一半都回不去,毕竟面前的管山城里还有一万多的守军,不得不防着他们一手。

扶余章这边在紧张的组织全国后撤,归化城这边在李昊等人却已经拉起了一支人数多达两千的队伍。

之前虽然有两百余人打算投靠这支打破了归化城的山贼,但还有不少人对他们的前途不怎么看好,哪怕这伙强人打开官仓给大家分了粮食,可他们毕竟只是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对于拥兵十余万的朝庭来说,只是疥癣之疾,翻掌可灭。

但数日前的那一阵地动山摇过后,五千讨贼军顷刻间烟消云散的结果又让城中百姓的心思活泛起来,打算投靠这支强盗部队的人数陡然翻了数倍,到达两千余人。

而那些强人也一反常态,对于前来投靠之人来者不拒,将从归化城中抄出来的兵器甲胄统统发下之后,又带着这些人一路南下,用了五日时间打破了包括淳牟城,辟城,平倭城在内的三座城池,使得队伍的人数暴增至近万。

望着身后绵延不绝的队伍,程处默摇头感概:“这百济虎王做人真是太失败了,咱们这些外人打破了他的城池,他的百性竟然争相来投,唉……看来百济还真是气数已尽呐。”

“少说风凉话,赶路要紧。”李昊没好气的说句。

拉起一支队伍不容易,可不能轻易被那个什么扶余章追上,否则人被杀光了不打紧,计划有失却不是让人大感心疼。

程处默满不在乎的道:“怕什么,依俺老程说,咱们就应该抓紧时间再抢几个城,弄出个十来万人的队伍,然后跟那个什么王死磕一场。哎~,反正死的都是他百济的人,死光了咱也不心疼对不对。”

“对个屁,什么叫性价比知道不?咱们费了那么多事将人带出来,不是让他们去送死的。”李昊终于停了下来,将程处默拉到一边,认真说道:“这些人跟着我们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所以……别轻易让他们去死,要让他们看到希望,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程处默一屁股坐到地上,赖皮般说道:“好了好了,这话你都说了不知多少遍了,俺老程都能背下来了。”

“那就好,记住,别再不把人命当人命,再有下次,以后出来老子就不带你了。”

程处默闻言立刻跳了起来:“那可不行,俺都答应俺妹子了,要照顾你安全。”

提到程音音,李昊又是一阵头大,连忙摆手说道:“打住,我跟你说,其实留着这些人还是有很大用处的,万一将来咱们真把百济给打下来,开矿、耕作都需要人手,所以……。”

“知道知道,俺老程再不让他们送死还不行么。”

一万来人的队伍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来到海边,在征调了一批渔船之后,第一批三千人带着近万石的粮食集体向着茫茫大海深处而去。

是的,为期近半个月的袭扰作战已经结束,李昊决定带着这一万来人去海外避避风头。

反正百济王都府近的水师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了,等他们再调集人手过来还需要不短的时候,更不要说就算他们水师到位了,也未必就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座由雷耀花费了近十天找到的无人岛。

就这样,万把人的队伍消失在了平倭城附近,扶余章派出无数人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

暴怒之下,这位百济虎王气极败坏的掀了桌子,同时下令将那个建议自己撤兵的谋士腰斩于闹市以儆效尤。

想他一代明主,为百济拓土开疆达十余城之多,可没想到的是关键时刻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半个月,最后甚至连敌人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

这简直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看着桌上各地送上来的损失报告,扶余章更是气的恨不能捅自己两刀。

四座城池的官府被洗劫一空,刀枪甲胄损失无数,粮食亦被分光,四座城池里所有的官员全部失踪或是死亡,钱财损失据说达近百万贯。

近百万贯啊,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本王兢兢业业的治理国家,结果这帮家伙竟然贪了那么多钱,这帮百济的蛀虫,若不是刚刚打过一仗,本王非将你们全都杀光不可。

扶余章暗恨那支来历不明队伍的同时,连带着将那些官员也迁怒了。

第二八零章 ?快传太医

贞观二年的除夕李二过的很不痛快,这一切概因此前李淳风的一份奏疏。

蝗灾,还是席卷整个关中的蝗灾。

如果不是深信自己这个太史令不会妄言,李二甚至以为这是别有用心之人想要搞事情。

紧急招来长孙无忌、房、杜,接连商量了数日,最终却只得出一个结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是下结论容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却成了让众人挠头的关键。

提前通知肯定是不行的,否则一定会引起百姓恐慌。

可不提前通也不行,否则蝗灾真的闹起来,整个关中颗粒无收,百姓非炸庙不可,若是再被有心人从中挑拨一下,对于朝庭来说,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接连讨论数日无果,这一日杜如晦不知怎么灵光一现,手里刚刚端起来的茶盏胡乱放下道:“陛下,可还记得去年?”

“去年?”李二原本紧锁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去年发生的事情不少,他实在不知道杜如晦指的是什么。

倒是长孙无忌脑子比较清醒,杜如晦一提,他立刻露出恍然的表情:“克明可是指李卫公家那个臭小子大肆收购蝗虫用来养猪一事?”

“不错。”杜如晦捻须点头:“陛下,老臣觉得此法很不错,若能继续推行,不管蝗灾是否发生,我们都算是有了准备。”

房玄龄眼前一亮:“克明言之有理,陛下,臣觉得此法可行。”

长孙无忌亦点头道:“不错不错,此法果真不错,蝗灾若是不发生,只当是一次商业行为,蝗灾若真的发生,亦可变天降横祸为天降横财。”

李二多聪明一个人啊,就算没有长孙无忌的解释,他也能领会杜如晦的意思,只是经过自家妻舅解释之后,更加清晰了而已。

“呵呵,李靖家这个小子啊,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怎么样,竟然无意间在去年便替朕想到了解决这次灾祸的办法,唉……”叹了口气,李二开始想念那个已经离京数月的小子了。

杜如晦等人自然不会以为李昊有什么先见之明,只当他收购蝗虫之法不过是歪打正着,笑着附和了几句之后,都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正打算恭喜李二两句,却见得皇帝陛下脸色突然一变:“不对,此事不对啊。”

“怎么了,陛下此言何意?”杜如晦接口问道。

李二深吸一口气,咂咂嘴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初因为江国公弹劾那臭小子收购蝗虫影响了鸟类繁衍生息之事?朝庭当时曾下过严令,禁止继续收购蝗虫。”

好像还真有这回事,长孙无忌等人面面相觑,彼此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尴尬。

这该死的江国公,你说人家收点蝗虫碍着你什么事了,不就是死了几只鸟么,至不至于你大张旗鼓的弹劾人家。

现在好了,朝庭曾下明旨严令那好运的小子不准再继续收购蝗虫,如今再出尔反尔,大家还要不要这张脸了。

等了一会儿,长孙无忌开口道:“要我看,这解铃不需系铃人,不如……”

不等长孙无忌说完,李二已经有了决定:“不错,来人,宣江国公陈叔达觐见。”

陈叔达说来是李渊的臣子,与李二的关系并没有那么铁,故而李二也没有帮他擦屁股的打算,长孙无忌一提,他便想到了将这个麻烦丢给那个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老头儿。

话说陈叔达这段时间刚刚亲自弹劾了李昊一次,不想正赶上除夕休沐,奏疏递上去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依他的性格,没有消息等就是了,反正等过了正月十五,李二上朝之后必然会有个说法。

不想他这一等,妻子王氏却有些不耐烦了,整天没完没了的数落他不将自己当成一回事,弟弟在李靖的儿子那里受了那么大‘委屈’,偏他这个当姐夫的竟然视若无睹云云。

陈叔达真感焦头烂额之际,宫里传召让他忽然有种解脱之感,想着总算是有结果了,与妻子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前来传唤的小太监出门而去。

“什么?蝗灾?”兴冲冲进宫之后,陈叔达怎么也没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开口便是这样劲爆的消息。

“不错,此事由太史令亲口所言,爱卿,不知你可有什么提议。”要说李二做人就是厚道,竟然没有上来直接一棍子把陈叔达打死,而是给了他一个缓冲的时间。

陈叔达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出于读书人的本能,断然道:“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臣觉得此事应该是子虚乌有,还请陛下治李淳风妖言惑众之罪。”

“陈公,妖言惑众怕是有些过了,李淳风如果没有根据也不会如此向陛下禀报,你说是吧。”长孙无忌作为李二的大舅子,替自己妹夫驳斥陈叔达道:“况且这种事情关系亿万黎民生计,就算是假的,我们也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这……”陈叔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道:“长孙仆身,非是陈某不信,实是这种事情太过夸张,让人不得不仔细。”

“好了,你们先不要争论。”李二知道自己这两个臣子就算辩上十天半个月也辩不出个结果,索性开口断打他们道:“陈卿,说来朕也不大相信李淳风送上来的这个消息,只是就像刚刚无忌说的那样,事关黎民苍生,我们总不能一点准备都不做是吧?”

“陛下说的是。”陈叔达见李二都这么说了,只能先服个软,打算认了这件事以后再询问一下自己弹刻李昊的事情。

不想他刚一点头,还没等开口,李二已经继续说道:“陈卿啊,你也知道,这种么棱两可的事情很不适合公之于众,眼下朕召集你们几位过来,也是想商量个完全之策。”

陈叔达能说什么,只能点头附和:“陛下圣明。”

“嗯。”李二也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见陈叔达认同了自己的意见,点头笑着说道:“陈爱卿,刚刚无忌等人经过初步商量,已经有了决定,那便是继续收购蝗虫,这样一来蝗灾若没有发生的话,可以当成一次商业行为,若是真的发生了,百姓也可以通过抓捕蝗虫得到大量的补偿,将一次天降横祸看成天降横财,陈卿以为此法如何?”

陈叔达:“……”。

“陈卿……,陈卿……,你怎么了?来人,快传太医……!”

第二八一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贞观二年的正月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芙蓉园的第二届泛大陆商品展销会。

之所以用‘泛大陆’这三个字,主要是因为去年那一届商品展销会带来的影响。

大批商人在那一届展销会上赚了个钵满盆满,在这些人有意无意的宣传下,贞观二年的展销会几乎不用宣传,便已经有大批商贾赶来参加。

而且这一届的展销会大唐本土的商人充其量只占了前来参加人数的五分之一,其余大部分都是来自西域、南疆、漠北以及辽东。

如此多的商人顿时让芙蓉园中画好的摊位限入捉襟见肘的窘态,狼多肉少啊,哪怕是每一个摊位的费用高达千贯,依旧在半日之内被哄抢一空,私底下听说甚至一个摊位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三千贯不止。

李靖作为这次展销会的负责人忙的是焦头烂额,没办法,谁让展销会是他儿子第一个提出来的呢,现在李昊不在家,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要帮儿子护住碗里的食。

“李伯伯,您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侄女替您守着。”展销会公证处,李雪雁为坐班的李靖送上一盏清茶,轻声慢语劝他去休息一片刻。

李靖指了指面前已经排到门外的队伍,语气中带着自作孽不可活的味道:“雪雁啊,你看这个情况,我能走么。再说,你这半天也没闲着不是,还是早点回去吧,否则若是累坏了怕是有人要找老夫麻烦了。”

李雪雁俏脸霎时飞起两朵红云,轻轻抿了抿嘴唇,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么?百济那边正在打仗,他会不会受伤?也不知道那个新罗公主会不会把他照顾好。

“雪雁!雪雁?!”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回过神的李雪雁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入眼是李靖探询的目光。

“李伯伯,雪雁不累,不累。”窘迫不已的李雪雁顿时失了方寸,低下头飞快将李靖面前的帐册收拾一空,在目瞪口呆,满头雾水的老汉注视下,慌乱的抱到了另一张空桌上。

该不会被看出来了吧?坐下之后,李雪雁紧张的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用余光不断往李靖的方向瞟着,丝毫没有注到,另一个方向坐着的程音音正以不忿的目光盯着自己。

“好一个妖艳贱·货。”程音音盯着李雪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要被别人抢走一样。

倒是不过处过来凑热闹的红拂目光在这几人身上转来转去隐约看出了什么东西,脸上不自觉的带上神秘的微笑。

说实话,她对这两个女娃娃怎么看都觉得满意,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关键还都是家中独女,将来儿子不管娶了哪一个,在女方家里都不会受什么委屈。

独苗嘛,不管到哪儿都吃香不是。

只可惜,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娶了一个就不能娶另一个,否则若是都娶了……。

好吧,红拂承认自己想的有点多,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还不能让人有点念想了?

想到儿子不在家,自家老头子又不擅长管理这些俗务的关键时刻,这两个女娃子能抛下自家产业来帮忙,红拂的一颗心又火热起来。

“李卫公可在?老夫陈叔达。”正琢磨着如何把两个女花似玉又善解人意的女娃骗来自己家的当口,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类似便秘的苍老声音。

陈叔达?这老货来干什么?红拂回过神,眉毛一挑就要出去赶人。

长安城里没有秘密,年前这老货弹劾李昊的事情虽然做的很是隐秘,但依旧被传开了,红拂火爆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了这样事情,没打上门去已经是李靖再三劝阻了,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还敢登门。

好在李靖的反应比较快,赶在红拂没有开口之前,先一步起身迎上去:“江国公?来来来,快请快请。”

“叨扰了。”陈叔达进了之后对李靖点了点头,又对红拂拱了拱手。

红拂冷着脸,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干什么?莫不是我家德謇又惹事了?”

“这个……”陈叔达橘皮一样的老脸抽了抽,看向还在排队的众商人。

李靖会意挥手开始赶人:“你们先出去吧。”

堂堂国公自然不会在乎商贾们的想法,商贾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屁都不敢放一个,眨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正在办业务的帐房先生也不例外。

待只余下目光不善盯着陈叔达的李雪雁、程音音两女时,红拂冷笑道:“她们两个不是外人,就不用走了吧!”

不是外人……,原本还同仇敌忾盯着陈叔达的两女瞬间把头低了下去,但却谁都没有反驳,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这样的一幕让陈叔达的老脸又抽了抽,懊恼的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

坊间早有传言说李道宗、程咬金两家都有与李靖攀亲的意思,偏生自己只当是谣言,根本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

要知道,这可是两位国公和一位亲王的强大组合,就算面对长孙无忌这样的权臣都半点不虚,偏生自己看不清楚,直直一头撞了进去。

“江公,有事么?”李靖等了片刻,见陈叔达不开口,主动问道。

见李靖态度还算和善,刚想开口,一旁的李雪雁已经送了一盏清茶上来,又让小老头儿发出一阵讪笑:“雪雁丫头真懂事。”

“说吧,什么事?”红拂有些来耐烦,直截了当问道。

陈叔达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心里又把赵文远那个不争气的女婿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初要不是这小子跟着掺和,自己何至于弹劾李家那臭小子,不就是被踢了一脚么,不就是肿了半年么,值什么。

“哦,是这样,卫公,去年你们李家不是在收蝗虫么,老夫就是来问问,今年你们还收不收?”

“什么?收蝗虫?姓陈的,没记错的话去年我家德謇就是因为收蝗虫被你弹劾的吧,怎么?今年还想再来一次?”红拂心如铁,嘴如刀,一点面子也没有陈叔达留。

刚刚坐回去的李雪雁也和程音音同时看向陈叔达,眼中满是迷惑、不解与愤怒。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老货怎么还没完没了呢,真看我家德謇好欺负是吧?

第二八二章 食言而肥(上)

“江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从陈叔达口中听到收蝗虫的消息,李靖心里就一阵隔应,要知道上次自家收蝗虫的时候就是因为这老货从中横插一杠子,在大殿之上演了一出闹剧,导致白白毁了这桩生意的。

虽然李靖当时也不认为这是一桩好生意,可自己不喜欢是一回事,被别人搅和黄了是另一回事,这关系到李家的面皮。

当时虽然李靖没有太多表示,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反感。

陈叔达此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奈何李二的命令就是这样,由不得他。

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红拂,又扫过目光不善的两个丫头,陈叔达将李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卫公,此前老夫多有得罪,看在你我两朝为臣的份上原谅则个。”

李靖这人耳根子软,听陈叔达这样一说,语气也缓和了些:“陈叔达,你到底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叔达自然不会隐瞒:“公卫,除夕之前太史令李淳风曾向陛下上了一份奏疏,里面写的是今年二月,将有一场蝗灾影响整个关中。”

“什么,蝗……”李靖闻言心中一惊,好在惊觉的及时,重又压低声音道:“江公,你这消息准确么?”

“千真万确。”陈叔达点头道。

李靖神情严肃道:“那陛下是什么意思。”

能混到他这个位置,自然不会是那种不晓事的人,陈叔达肯拉下脸来找自己,必然与蝗灾之事有关,而且此事必然与李二有关。

事实证明李靖的判断并没有错,很快陈叔达就给了他一个答案:“陛下的意思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此事干系太大,陛下又怕现在公开会造成恐慌。”

李靖眨眨眼睛,表示不太明白,陈叔达先是问自己要不要继续收蝗虫,接着又说出未来将有一场蝗灾,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么?

正想着,却听陈叔达道:“卫公有所不知,其实当初令郎收购蝗虫以养猪的做法,正好歪打正着可以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李靖想了想道:“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陛下和长孙仆身,房、杜两位宰相经过数日的协商,认为尊府收购蝗虫之法甚好,只要尊府今年继续收购,就算真有蝗灾,只要价格合适,百姓只会将这场灾祸当成一次发财的机会,而不是一次灾难。”

“那要是没有发生呢?”李靖问完之后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果然,陈叔达用看傻子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若是什么都没发生,就没发生好了。”

好吧,的确是个好办法,足以将蝗灾的影响减到最低。

去年自家收购蝗虫的价格是一文钱五斤,而今年的粮价则降到了十五文一斗。

换句话说,若是一户五口之家,每人每天可以抓到五斤蝗虫,那就等于赚了五文钱,三天下来就可得一斗粮食,这似乎比种地还要赚。

至于说今年的粮食减产,百姓手里有了钱心里自然就不会慌,等到真断粮的时候,只要由官府出面平价卖粮,自然可以平安度过今年的这次灾祸。

李靖怎么也没想去,去年自家小子看似败家的一个举动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难道这小子有走一步看三步的能力?又或者他早知道今年会有蝗灾?

不,应该不会,就算他早知道今年会有蝗灾,以他那颗傻夫夫的脑袋也绝对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

这一切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对,一定是这样。

为了不让自家儿子太过妖孽,李靖如此安慰自己。

陈叔达在说完这一切之后又等了半晌,见李靖没有反应,急切说道:“卫公可是答应了?”

“嗯。”李靖条件反射的点点头,但很快有想到了什么,拉住陈叔达道:“不对,去年陛下已经下旨,明令不管是官府还是私人都不准再收蝗虫,江公,此事你不会忘了吧?”

听李靖说起去年的事情,陈叔达老脸通红的拱了拱手:“卫公,去年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老夫今日前来只是想要从你这里讨个准信,只要你这生意继续做,陛下那边自有老夫去解说。”

妥了,陈叔达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当初弹刻此事的便是陈叔达,现如打算向李二建议此事必须重新开始的还是他,不管这是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但这脸却着实被打的不轻。

送走步履蹒跚,垂头丧气的江国公,红拂盯着李靖语气不善道:“那老家伙有什么事情,夫君,你该不会答应他什么了吧?别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儿子的。”

“嗯,是这样的……”李靖知道红拂是个什么性子,没在乎她的语气也没避讳李雪雁两女就在当面,直把陈叔达前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红拂听完之后,冷哼一声:“当初弹劾德謇的是他,现在让德謇继续收蝗虫的也是他,合着好人都让他一个人做了?”

李靖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夫人,这是什么好人,这明明就是食言而肥好么。”

“我才不管什么食不食言,总之这事没这么简单,我儿好不容易弄的生意,被他一句话给搅黄了,现在又想凭一句话再让我儿重新开张,哪有那么容易。”

护犊子的红拂可不像李靖,在她眼里,儿子就是最好的,谁欺负了自家儿子,那绝对要百倍奉还。

李雪雁和程音音两个女娃亦是附和着点头,在她们两个的眼里,李昊收点虫子养猪没招谁也没惹谁,偏生陈家那个老东西要跳出来捣乱,现在惹出乱子了,总不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最后,还是李靖拍板:“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这生意还得继续做下去。再说,今天来找我估计也不是江国公的本意,依我看应该是陛下给他施加了压力,所以,我们就算不给陈叔达面子,也要给陛下面子。”

红拂见说,只能略有不甘的点头:“那好吧。只是便宜了那老家伙”

第二八三章 ?逐出家门

从芙蓉园离开的陈叔达觉得老脸都快要被丢光了,每每想李靖那一家子幸灾乐祸中带着厌恶的眼神,一股愤懑的情绪便充斥在这小老头的胸口。

想他堂堂前前朝的皇子,前朝的大佬,今朝的国公,啥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明明自己当初是就是出于公心才弹劾的李家小子,怎么搞来搞去却把自己搞成了嫉妒贤能的角色,这还上哪儿说理去?

再想想过几日还要在朝堂上主动上书请求陛下收回成命,重开收购蝗虫的项目,直叫陈叔达恨不能仰天长啸,吼一声天道不公,奸佞当道。

回到家里,王氏见自家相公出去一趟回来便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忍不住问起缘由,没想到这一问立刻又将陈叔达还未愈合的伤疤又揭开了一层:“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王氏被吼的一惊,赔上小心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陈叔达目光微微有些凝滞,似想起了什么,一拍桌子:“来人,去把赵文远那个小畜牲给老夫赶出府去,立刻,马上!”

“等等!”赵文远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却偏生生了一副巧嘴,平日里把王氏这个丈母娘哄的是开心不已,此番见陈叔达拿他撒气,连忙喝止管家,想了想对陈叔达问道:“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啊,不管文远那孩子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这样将他赶出去岂不是显得咱家没了担当,怕了别人。”

“你懂个屁!”气头上的陈叔达顾不得斯文,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要不是那个孽畜,老夫何至于丢了这么大的脸,人家收个蝗虫跟他有什么干系,偏他喜欢多嘴,蛊惑老夫去弹劾人家,现在好了,报应来了,老夫要把自己吐出去的唾沫再舔回来,老夫活了这么大,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陈叔达语焉不详,但暴怒的情绪做却不得假,王氏纵然蛮横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搅他的虎须,发现劝他不住之后,立刻带上丫鬟赶往女儿居住的小院。

赵文远自从从属关系调入远洋水师便一直托病在家,与陈老头儿的闺女每日里卿卿我我好不腻乎。

这日傍晚时分,正打算一起出去走走,不想刚收拾停当,管家已经带着数个家仆来到门前。

“管家来此,可是有事?”一个女婿半个儿,赵文远把这半个儿的身份发挥的淋漓尽致,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稍等,主动迎上管家问道。

不想,平日里逢人便带三分笑的管家这次竟然一反常态,板着脸冷冷说道:“老爷有令,让姑爷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我陈家!”

离开我陈家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收拾东西?赵文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自从‘嫁’入陈家以来,他自认表现的很好,对上孝敬‘公婆’,对下对得起‘相公’,平日里处处小心,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赵妻陈淑娴原本并未将管家来到当成一回事,相没想到其开口竟然是如此劲爆的消息,这间陈氏如何受得了,想到赵文远平日里的‘好’,当下拦在两人中间,呵斥道:“管家,你什么意思!”

“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还请不要为难小人。”面对自家小姐,管家面瘫般回了一句,做为陈叔达身边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立身之本是什么。

陈淑娴也不是善茬,闻言冷笑:“管家,你好大的胆子,今日本小姐就站在这里,我看你敢动我家相公一根汗毛。”

小院的门口一下子陷入僵持,就在管家狠了狠心,准备下令赶人的时候,王氏带人赶来了过来:“好了,都消停一会儿,管家,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夫人,这……”管家一脸为难,毕竟是陈叔达交待下来的任务,没看到结果就回去让他没办法交待。

王氏却根本没有理他,带着人越来他直接进了院子。

一个小小的管家而已,或许陈淑娴奈何他不得,但王氏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

”娘!”陈淑娴看到王氏,似看到了救星,刚刚的桀骜不驯转眼化为泫然欲泣,一下子扑到她的怀中,啜泣道:“娘,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赵郎自入我陈家以来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不想爹爹竟然不会青红皂白就要赶他出府,娘……。”

“好了,娘都知道了。”王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安慰了一句,随后转头对尴尬的越文远说道:“文远啊,这次委屈你了。”

赵文远原本还抱着一星半点的希望,听了王氏的话之后,立刻如丧考妣。

‘委屈你了’四个字代表着的歉意,却也意味着他离开陈家无可挽回。

苦笑着摇摇头:“岳母大人不必如此,一切都是小婿的错,想来是小婿哪里做的不好,才会让岳父大人如此大动肝火吧。”

陈淑娴抬起头,泪眼婆娑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赶赵郎离开?我不干,我要去找爹爹说个明白。”

王氏轻轻擦干女儿脸上的泪,安慰道:“听娘的话,现在你爹正在气头上,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他,至于文远,就先委屈他在外面住上一段时间,等过几天你爹气消了,咱们娘俩再劝他回头也不迟。”

“是啊,淑娴,岳母大人说的在理。”赵文远也是个‘识大体’的,闻言立刻附和道:“我不过就是出去住几天,没什么的。等过段时间,岳父大人气消了,再把这中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

“真的?”陈淑娴反问道。

此女虽然刁蛮,却也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关键时刻不能呛火的道理。

“真的!”赵文远在回答的时候心都在滴血,想他入赘陈家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曲意奉承,为了哄陈家人开心,把自己的人格都扭曲了,没想到最后换来的竟然是无情的驱逐。

他恨,恨陈家人,恨大唐所有的贵族,恨大唐所有的世家,若上天还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要……。

众志成城,力挺武汉

2020年春节,冠状病毒肆虐华夏大地,湖北武汉做为风暴的中心,牵动着亿万华夏儿女的心。

数不清的医务工作者奋不顾身,在第一时间赶赴武汉,赶赴抗击病毒的最前线。

谁人没有父老,谁人没有儿女,当身为医生的父亲,在重症室外脚步踌躇,望着自己七岁女儿被毒病折磨,最后却眼含热泪毅然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时,同样身为一个父亲的「险危」要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们的医护工作者,就是那最可爱的人。

当然,除了这些最可爱的人,还有数不清的战士在为他们提供着保障服务。

我们的科研人,24小时奋战在分离病毒的第一线,废寝忘食,力争第一时间研制出可以有效抑制病毒的药物。

我们的电业人,24小时奋战在保供电的一线,力保所有的医院24小时不间断供电。

我们的纺织人,放弃休息,24小时赶制着防护服,用以保证那些战斗在最前线的战士不会被感染。

病毒无情人有情,98年洪水,我们挺过来了;03年**,我们挺过来了;08年汶川地震,我们也挺过来了!

相信这一次,我们依旧能够挺过去。

我们携手同行,我们众志成城,我们是中华儿女,我们有打不垮的脊梁,我们可以战胜一切敌人!

第二八四章 食言而肥(下)

尽管心中恨意滔天,可赵文远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哪一尊大神。

刚刚听说陈家老个老不死的是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了,难道是陛下?

不对啊,我只是大唐数不尽的折冲都尉中的一个,如何能入得了陛下的法眼,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至于说其他人……,李德謇倒是算一个,可那家伙自己已经得罪他好几次了,也没见他把能把自己如何如何,没道理这会儿那混蛋人在海外,却能坑自己一回吧。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赵文远觉得自己是那么孤独。

他清楚的知道,从前那些狐朋狗友都是看在他陈家姑爷的份上才会与他接触,现如今自己被陈家赶出来了,估计那些人连正眼都会看自己。

想到这些,赵文远对陈叔达的恨意又深了一些。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半月的休沐期已经过去,上元过后,大朝会如期召开。

东宫明德殿上,数不清的文武百官将大殿挤的满满当当,许多平时在地方上高高在上的五品高官,此时此刻甚至只能站在大殿外面喝冷风。

上元过后的大朝会是代表着新一年的开始,大唐各处州府凡五品以上官员都需要参加,一来是汇报总结工作,二来也是给皇帝陛下拜个晚年,露个脸。

具体有没有用处先不说,反正规矩就摆在那里,敢不来,小心脑袋。

李二高高在上,看着下面人才济济的大唐官员,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

大太监林喜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两步尖着嗓子喊道:“贞观二年大朝会,现在开始!”

一时间,大殿中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参见陛下!”

心情大好的李二一挥手:“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然后……没声了。

所有有头有脸的高官显贵的目光全都似有似无的瞥着一个人——陈叔达。

江国公陈叔达此时满面红光,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兴奋,估计前者居多,只见这老家伙在众目睽睽之下咳了一声,施施然出队伍来到大殿中央:“启奏陛下,老臣有本。”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由杜如或者长孙无忌、房玄龄这些重臣第一个发言,不过陈叔达这个剧本原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故而倒是没人出来阻止。

李二身兼编剧他演员两个角色,很是配合,见陈叔达出班,和颜悦色问道:“陈爱卿有何事啊?”

陈叔达橘皮般的老脸‘兴奋‘的更红了,讷讷半晌方才言道:“陛下,臣以为朝庭各州应重开蝗虫收购这一利国利民之计划,给百姓一条自给自足之路。”

“哗……”除开知晓内情的有十来个人,大部分人全都低声议论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去年朝庭下旨禁止各路州府代为收购蝗虫的旨意就是因为陈叔达上书而下的,现如今这老家伙竟然出尔反尔,又建议朝庭重启该项目,这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儿。

但听得有人说道:“不是吧?这江国公是不是收了李卫公家里什么发处了?怎么出而反尔呢。”

另有人答道:“只怕未必,或许其中另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要我说当初就不应该禁,一文钱五斤蝗虫虽然钱不怎么多,但对于百姓来说多少是个进项,补贴一下家用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可后来倒好,偏生有人说什么害了益鸟,你们说,是鸟重要还是人重要。”

“是啊,为这事我们商州百姓都上了万民书了,强烈建议朝庭重开禁令。唉,百姓生存大不易,明明是一条良政,结果却因为什么鸟……,唉,不说了。”

“行了行了,江国公这不是又建议重开禁令了么,只要陛下恩准了,回去咱们对百姓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地方州府官员的议论之声一字不落的落到陈叔达的耳朵里,听的老家伙冷汗嗖嗖直冒。

他当初弹劾李昊的时候从未想过地方上的官员竟会如此喜欢这一政令,现在看来,就算没有这次很有可能发生的蝗灾,也会有人在朝会上提出这个问题。

听着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大太监林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肃静!”

大殿中瞬间哑火,声息全无,每个人都忐忑的看向高高在上的李二,意识到刚刚似乎有些得意忘形。

李二倒是没说什么,目光扫过下面众人,故意沉吟片刻,刚想开口,不防又有一人出班奏道:“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重开!”

明明是顺水推舟的戏码,被来人横叉一杠子打断,李二愣了半晌才缓缓问道:“萧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陛下,收购蝗虫一事虽然对百姓有些益处,但在老臣看来却是弊大于利。一来,去岁朝庭才下旨禁了此事,若今年再开,半年朝令夕改,让朝庭的颜面何存!二来,眼下马上就要春耕,若开了禁令,百姓只顾捉虫耽误了春耕,岂非因小失大!”

若是放在平时,萧瑀提出的两个问题的确算得上老成谋国。

但眼下偏生是非常时期,他的老成就变成了孤陋寡闻。

李二将目光投向陈叔达,意思很明显,当初的祸是你惹的,今天这个祸你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陈叔达在李二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威胁之间,心中暗道声晦气,对萧瑀道:“宋国公此言差矣……。”

不想话未说完,萧瑀已经冷声打断了他,指着他的鼻子道:“陈叔达,当初向陛下谏言下此禁令的是你,如今向陛下谏言开此禁令的还是你,老夫很想问你江国公一句,如此反复无常,食言而肥,你还有何颜面立足于朝堂之上。”

“我……”陈叔达被气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哆嗦着以手虚点了萧瑀几下,忽的反身伏于地上,泣不成声道:“陛下,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宋国公萧瑀硬是指鹿为马,大殿之上目无君父,冤枉老臣……,还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第二八五章 配方泄露了

好歹也是三朝老臣了,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你个食言而肥的老货,凭什么说我指鹿为马,目无君父。

宋国公萧瑀也是个暴脾气,别看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身手却一点也不比二、三十岁的小年轻差,当下扯过陈叔达怒道:“姓陈的,你说哪个目无君父,你说哪个冤枉你?”

这俩老货身份不相上下,都是三朝老臣,皇子出身。南朝时,萧瑀是梁国皇子,陈叔达是陈国皇子;隋朝时,萧瑀是内史侍郎,陈叔达是内史舍人;大唐时,萧瑀是宋国公,陈叔达是江国公。

故而这俩老货看着彼此都很不顺眼,你往东我就偏要往西,你打狗我就偏要撵鸡。

李二坐在上首眼见两人闹的不可开交,忍不住道:“够了,你们个加在一起都一百多了,吵吵嚷嚷也不怕人笑话。”

“陛下!”见李二开口,两人松开彼此,分左右站定,静等皇帝陛下给自己做主。

李二也很为难啊,这大过年的原本他是不想发飙,奈何这俩老汉太不给自己面子,狠了狠心:“既然你们彼此不服……,那就都给朕回家闭门思过,罚俸半年,退下。”

得,又是各大五十大板,看来只能下次见真章了!萧瑀和陈叔达彼此互瞪一眼,又同时怒哼一声,各自从大殿的一个侧门退了出去。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见着两个老头儿离开的背影,李二揉了揉发涨的额头:“好了,既然刚刚江国公提议解除收购蝗虫的禁令……,李卫公,你家便继续收购吧。”

“诺!”李靖看了一出好戏,心情不错,出班唱了个诺,又退了回去。

毕竟之前陈叔达已经在芙蓉园给他打过招呼,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不想,李靖刚退回去,朝班中又走出一人大咧咧往大殿中央一站,对李二施礼后怨毒的盯了他一眼道:“陛下,臣要弹劾卫国公李靖背信弃义之罪。”

什么玩意儿?弹劾老子?

看着大殿中央那个年仅三十多岁的小家伙,李靖满头黑线。

李二同样十分意外,似笑非笑的看了李靖一眼道:“李卫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靖没招,只能再次出班郁闷道:“陛下,臣也想知道。”

“卫国公,你休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前些时候你李家是否将酿酒和贞观皂的配方以四十万贯的价格出售了?”

“不错。”如果大殿中央站着那人不是来自五姓七望的郑氏,对于这样无礼的家伙李靖理都不会理,好歹他也是堂堂国公,被人指着鼻子质问说出去怕是脸都丢尽了。

“好,你承认就好。”殿中那人见李靖点头,冷冷一笑道:“那么现在这两种配方泄露的长安城到处都是,不知卫公国做何解释!”

“什么?配方泄露了?”

“天呐,那可是二十万贯买来的,若是泄露岂不是变的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倒不至于,无非就是赚多赚少而已。”

前段时间李昊卖配方的事情闹的可谓是满城风雨,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乍一听说配方泄露,立刻有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李靖听着下面的议论声,洒然一笑,幸灾乐祸道:“你这话说的新鲜,配方泄露了跟本公有何干系。”

当初两个配方被李昊以二十万贯一份卖出去的时候,李靖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子,现在听说配方泄露了,怎么可能不幸灾乐祸。

“你……,你敢说这跟你家没有干系?”殿中那人被问的哑火,好半晌才恨恨问道。

“当然没有干系,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我李家还不屑出手。”

“胡说!”弹劾李靖的也是个狠角色,面对堂堂国公怡然不惧,厉声喝道:“那配方在你李家的时候不泄露,在交易的时候不泄露,偏生到了我们手里便泄露了,这不是你李家干的又是谁干的。”

“哎哎哎,俺老程说句公道话。”程咬金见吵的热闹,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道:“其实这配方泄露吧,说起来你们双方都有可能,未必就一定是李靖老儿泄露的嘛。”

“卢国公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替卫国公背书不成?”

“背书?”程咬金牛眼一翻,露出亮闪闪一对门牙:“小子,俺老程就是替李靖老儿背书又怎么样。没羞没臊的东西,东西在别人家的时候平安无事,到了你们五姓七望家里就泄露了,这分明就是你们自己保管不严嘛,亏你们还好意思想着题内损失题外补。五姓七望,还真是里然不吃亏呐。”

“你……”

不得不说,程咬金的说法在大殿上还是很有市场的,这主要还是跟李靖的为人有关,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这样的小人。

只是……李靖不是这样的小人,他那个儿子可就未必如此了。

熟知此事首尾的李二看着大殿中彷徨无助的小家伙,咳了一声止住众人议论和猜测,沉声道:“此等小事回头交有司处置便可,今日乃大朝,休要讨论这种没名堂的东西。”

“诺,臣等遵旨。”除去五姓七望的代言人,朝堂上大部分人全都躬身领命。

大殿上那人有一肚子委屈要说,乃何李二已经开口,只能咬牙忍住辩解之言,盯着李靖看了一会儿,转身退了下去。

身为五姓郑氏之人,他知道自己这几大家族此次怕是亏大了。

四十万贯买来的配方,眼下就差没贴在长安、万年两县的公告牌上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各式各样的蒸酒和贞观皂就会卖的满世界都是,而且价格也绝不会太贵。

当然,四十万贯对于五姓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没了也就没了。

可问题是五姓丢不起那个脸啊,想着那些不劳而获的家伙利用自己等人费尽心力才买来的配方大赚特赚,五姓中任何一家都无法接受。

想到交易那天李昊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再联系此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几乎成为所有人笑柄的五姓之人就恨不能掐死他。

第二八六章 钉子(上)

长安这边因为陈叔达的出尔反尔和五姓家族配方泄露闹的不可开交,被百济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新罗则举国上下一头雾水。

战斗的关键时刻,善德女王甚至都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谁知就在城池马上被攻破的当口,百济军队突然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撤退了。

就如他们急匆匆的来,退的也是斩钉截铁,根本不给任何余地,甚至连城外满地的尸首都没有带走。

“王上,这是……怎么回事?”自认必死,又捡回一条命的新罗将军,顶着满头的问号,来到女王的身边。

“孤……不知。”善德女王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摇摇头:“可能除了扶余章本人,没人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吧。”

“会不会是引君入瓮?假意退走引我们上当?”有人担心的问道。

“不可能,此前一战百济军占尽上风,完全可以将我们覆灭在翻掌之间,没理由再脱裤子放屁,舍近求远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话说的有些粗俗,引得善德女王皱了皱眉。

不过话糙理不糙,换成她自己,也没理由在明明可以一下将敌人碾死的时候,故意玩什么诱敌深入。

“可是,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是什么……”老诚的新罗宰相想了又想,最终不确定的说道:“难道是高句丽出兵袭击了百济人?”

“不可能,柿子挑软的捏,以现在的情况谁都知道,打我们远比打百济要容易的多,高句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那……难道是我们的援兵过来了?”

“那更不可能了,我们最近的援兵也在三百里之外观望,那帮蠢货正等着给他们的新主子献功呢,怎么可能过来。”

东一句,西一句,善德女王的近臣们讨论着百济人撤兵的原因,可任他们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支数百人左右的队伍在百济身后放了把‘火’。

而且这把‘火’烧的似乎有点大,随着四五座城池被洗劫一空,在这些城池的周边又零零散散的冒出了许多反抗暴政的队伍。

这里两三百,那里四五百,打着强人的旗号游走于百济各处州府之间的田间地头,抓到机会便学着那些强盗的样子,打破州府劫掠一番,最后再把府城为数不多的粮食分掉。

如果不是扶余章带走了百济境内所有的军队,只给各处州府留下区区数百人的三线部队,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发生,就算发生了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镇压。

奈何,扶余章这次事情做的太绝,为了火并新罗几乎是倾巢而出,手中无兵的州府官僚们自顾都来不及,哪有兵力去镇压叛乱。

于是,短短十余天,叛乱已经有了野火燎原之势,仅王都周边就有七八支队伍,十余座城池被洗劫。

赶回王都的扶余章已经接连不断的叛乱消息弄的麻木了,偏生他又不也把手里的兵派出去平乱,因为他不知道那支大唐的舰队去了哪里,为防止这个来自西面的强大邻居给自己杀个回马枪,他必须留下足够自保的力量。

“丞相,敌人的来历探查清楚了没有?除了那四艘大舰,可还有伏兵?战力如何?”

“王,据水师传来的消息,敌人至少有万余人,此时占据了海外一座大岛休整,至于战力……水师不敢登岛,暂时还不清楚。”

“不清楚……”扶余章轻轻抬头,忽然猛的站起来,将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向低眉顺眼的丞相。

‘嘭,啪‘,杯子与丞相的额头亲密接触过后落到地上。

“这也不清楚,那也不清楚,孤还养着你们干什么!你们活着还有什么用!”巨大的咆哮声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却没有任何人敢出声劝阻,就连被砸的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丞相也低着头一声不吭。

“吾王,别生气了,为了些许毛贼不值得,万一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扶余章的王妃看不下去老爹满脸是血的样子,想要上前劝解。

不想才刚刚说了一句,扶余章已经回过头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过来:“你说什么!”

“妾,妾身……”王妃被吓坏了,退出好远,吱唔着不敢再说。

“王,据报这次的贼人应该有新罗人参与,三日前,水师曾在岛屿附近看到过新罗战船十余艘。”

“新罗人?”扶余章重新回过头,满是杀意的眼睛里凶光四射:“若孤记的没错,当初应该是派卜全易去耽罗国负责拦截新罗人吧?他在哪里,可有回报?”

“这……”丞相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卜全易自半月之前来信说遇到归国的新罗使团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只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废物!全都是废物!”

……

……

“来来来,卜太守,请满饮此杯。”距离平倭城不足一日路程的海中岛屿上,李昊正拉着百济君臣口中已经是个死人的卜全易哈屁,一杯又一杯的葡萄酿被两人如流水般进了两人的肚子。

长孙冲与程处默不知道是当强盗当上瘾了还是怎么着,自打到了岛上就没闲着,整日里驾船出海满世界的游荡,这葡萄酿便是两人一日前自某个商队里抢来的。

卜全易干了杯中酒,只觉得酒劲上头,壮着胆子问道:“大王,明人不说暗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还对你的虎王报有希望?”李昊答非所问的反问一句,放下手中的酒杯道:“你觉得你还能回去?依照扶余章的性子,你觉得他会给你解释的时间?”

卜全易露出苦涩的笑容,摇头道:“总要试试才知道不是么?再说我的家人还在百济,我总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李昊咧嘴一笑,拍拍面前中年人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你不露面,扶余章那里最多就是当你死了,不会太过为难你的家人,但你若是回去,以他残暴的性格,不管你给他带回什么样的消息,单单没把我们全部弄死在耽罗国一条,就足够你全家死光光。”

第二八七章 收个小弟先

“这个……”卜全易何尝不知以虎王扶余章的性格,他回去必然有死无生,迟疑片刻道:“大王说的是,只是……老朽实在放不下家人,还望大王开恩,放老朽回去,哪怕是看上家人一眼,也是好的。”

程处默原本正在与长孙冲、李震等人闹酒,看样子很是习惯这种当强盗的生活,听到卜全易宁死也要回去,拂然不悦插言道:“我说你这老家伙听不懂人话怎么着,不是跟你说了,回去之后不光你会死,你家人也会死光光。”

“卜太守,我这兄弟是粗人,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李昊狠狠剜了程处默一眼,将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继续对卜全易说道:“不过,我实在想不通,你一定要回去的意义在哪里?难道只为看亲人一眼?若是这样,你将他们的安危置于何地。”

不是李昊真为卜全易的安危担心,实在是这家伙的语言天赋对他们用处很大。

要知道,耽罗人可是半句大唐官话不会,根本无法与李昊等人正常交流,百济人虽然能听懂大唐官话,但说的话就要差一些,常常词不达意,如此一来能刘畅使用三国语言的卜全易就成了三方沟通的唯一桥梁,若是他走了,以后大家交流起来会十分麻烦。

见卜全易还在犹豫,李昊笑了笑,又替他将杯中倒满酒,若有深意的笑着问道:“卜太守,这么长时间以来,相信你应该对我们的身份有所猜测,对吧?”

正题来了!卜全易跟着李昊等人混了怎么长时间,自然不会相信他们是海盗,毕竟海盗绝对没有如此强的纪律性。

两人成排,三人成行,走路走直角,满满的军人气质,如果海盗都是这个样子,估计百济早就被灭国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是来自大唐的军队吧?不知能否告知老朽,你们是十六卫的哪一卫?”苦笑一声,卜全易答道。

“我们不属于十六卫。”对于卜全易的上道,李昊很满意,笑着与他碰了一下杯道:“事实上在大唐军队的编制里面,你根本找不到我们。当然,我们也不是没有名字,与陛下的玄甲军一样,我们的名字是大唐远洋水师,归皇帝陛下直属。”

不存在于大唐军队编制,独立于任何军种之外,直属于大唐皇帝。

每一条都能看出这支军队的特殊生。

卜全易越听越是心惊,脸上笑容愈发苦涩,盯着面前鲜红如血的葡萄酿,长叹一声:“李将军,这样称呼没错吧?”

李昊笑道:“其实我是水师都督。不过,你叫将军也可以,按品级来说,我这个位置与十六卫的将军相当。”

卜全易忽然变的十分平静,点头道:“那我还是叫你都督吧。李都督,人都说好奇心可以害死猫,老朽这次应该是被自己的好奇心给害死了,是吧?”

知道了对方最大的秘密,又是百济人的身份,卜全易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至少他自己就不会让一个知道自己最大秘密的家伙活着离开。

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一口抽干杯中酒道:“卜太守多虑了,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希望你可以为我们工作。”

“什么……”

“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李昊摆手打断卜全易:“现实点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卜太守的能力,我觉得留在百济完全就是一种浪费,别说你们那个虎王不懂得如何使用太守你这样的人,就算懂得又能给你大多的发挥空间?

但是大唐不一样,大唐有广袤的土地,有亿兆黎民,吾皇陛下励精图治,知人善任,绝对会给你足够的空间来展示自己的才华。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样让你有种背叛的感觉,我认为大可不必,贵国毕竟是我大唐的属国,你到大唐任职最多算是借调,这跟背叛无关。”

这么理直气壮么?卜全易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背叛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但不可否认的是,面前这少年有些话的确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在百济,他贵为王城太守,表面上看好似风光无限,可实际却连扶余章养的一条狗都不如,毕竟他家的狗每次上街还都会派上几个仆人服侍,而自己去耽罗却是独自一人,连个伴当都没有。

再看看人家大唐远洋水师都督,自己是他手下的俘虏,他却给自己派了两个护卫日夜陪伴,好吧,虽然监视的成份居多,但至少人家没限制自己的行动,而且有问必答。

单凭这份信任与对方的坦诚,似乎跟着这个人也很不错。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名不见经传的大唐远洋水师给百济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他这个王都太守就算回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弄不好还会连累家人。

并未犹豫太久,卜全易放下所有包袱,慨然道:“李都督,老朽可以答应归顺于你,但老朽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贵军能够对外公布老朽的死讯,不知都督可否答应?”

见卜全易答应了,李昊微微一笑:“这个自然,再怎么说你也是自己人,保护你的家人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段时候你先负责安顿跟随我们来岛的百姓,等些日子,百济那边风声过去,我会尽量安排人去把你的家人接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卜全易没想到李昊竟然如此在乎自己的家眷,当下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吧唧’跪到地上,动情道:“老朽无端挑起与天朝大军之争端,兵败蒙都督不杀已是大恩,现在都督又不计前嫌招揽老朽,还答应搭救老朽家人……,老朽,老朽此生无以为报,唯愿以都督马首是瞻,牵马坠蹬,百死无悔。”

李昊被卜全易吓了一跳,要知道大唐可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规矩,忙起身把他拉起来:“卜先生这是干什么,如此大礼折煞小生了,快,快起来。”

第二八八章 ?钉子(中)

虽然把卜太守改成了卜先生,但卜全易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这至少代表他已经暂时融入了这个集体。

作为一个能在百济王都干了数年的太守,他虽然不知道所谓的远洋水师出海的目的是什么,但所图必然不小,否则若是想要干涉百济与新罗的战争,大唐皇帝只要一纸文收就好,何必派遗一支偏师假冒海盗。

现如今,他初步的融入这个集体,与这个集体荣辱与共,只要好好配合,将来这支来自大唐的远洋水师目的达成,面前少年功成名就,自己这个降臣怎么也能在大唐皇帝面前留下一点印像,到那时……。

“卜先生,既然你已经是我水师的人,索性我也不瞒你。”扶起卜全易,安排他重新坐下,李昊指了指正在拼酒的几个小伙伴说道:“看到那个小白脸没有,此人复姓长孙,单名一个冲字,其父乃我大唐国舅,长孙无忌。

还有那个黑胖子,他叫程处默,他老子便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至于那个假斯文,他叫李震,他父亲乃我大唐十六卫左领军卫大将军,英国公徐茂公,陛下亲赐国姓李;至于在下……,在下姓李名昊,家父卫国公李靖。”

“什,什么?!这……,这……”李昊每说一个名字,卜全易就哆嗦一下。

大唐国舅长孙无忌,半仙徐茂公,三年混世魔王程咬金,大唐军神李靖。

苍天啊,大地啊,这些人在百济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是巨巨虎王扶余章能够比的,更不要说是四人齐聚。

呃……,好吧,眼前这几个并不是本尊,但这几人的继承人也很了不起了好么,这些可都是大唐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

终于,卜全易再也无法法抑制心中的激动,身子一软又跪了下去:“小,小公爷,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前日竟然斗胆冒犯天颜……。”

大唐没有随便跪人的规矩,前世更不用说,就算面见最高领袖也只是行个军礼便好,李昊实在不习惯卜全易这种动不动就跪的举动,当下把脸一沉:“行了行了,都是自己人,你再这样我不高兴了。”

“是,是是……”卜全易连忙爬起来重新站好。

只是这次他再也不敢三心二意,腰挺的笔直,两手自然下垂,看着罚站的小学生还小学生,至于坐?算了,还是站着舒服,坐下总会忍不住想要跪。

娘嘞,这可是四大衙内啊,怪不得胆子如此之大,王都水师说灭就灭,京畿诸城说打就打,有这样的身份背景,这几个家伙怕什么,就算把百济翻过来,到时候只要亮明身份,借扶余章几个胆子,看他敢不敢动这几位半根汗毛。

想到这里,卜全易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远洋水师的目的在他心里也变的清晰起来。

这几位大唐顶级公子哥就特么是出来镀金,赚资历的。

至于远洋水师是皇帝陛下直属……,这个完全可以理解为,这几个家伙把唐国长安祸害的不行,故而皇帝便给了他们一个好听的名声,然后打发他们出来祸害别人。

算了,不想了,反正跟着这四位小祖宗就算啥也不干,也有足够的功劳给自己捡,当然,就算捡不到也无所谓,有了这段时间的接触,自己也算是在大唐有后台的人,看在这几位的面子上,以后的日子也会过的轻松无比。

“卜先生。”李昊并不知道短短一瞬间卜全易自动脑补了许多东西,看着他拘谨的样子,笑着说道:“我打算让你负责一些与耽罗国的一些事物,不知你意下如何?”

“都督放心,属下必然全力以赴。”卜全易回答的斩钉截铁,豪情万丈。

“如此就好。”李昊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这次我从百济带回许多船匠,你辛苦些,带着他们多造战船,再从跟随我们出来的百姓中招募水兵。记住,务必把这座岛给我守住,让它变成一颗钉子,给我死死钉在这里。”

“这个……”负责耽罗国的事情简单,毕竟卜全易之前干的就是这个,但守岛就有些麻烦了,他无法保证百济水师开过来的之后,凭借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能不能把岛守住。

李昊看出他的犹豫,笑了笑道:“我会给你留下五百翎府军卒以及三舰战船,另外,新罗的战船也归你指挥,这回没问题了吧?”

“可……那些新罗人怎么办?还有新罗的金胜曼公主。”卜全易又不瞎,李昊与金胜曼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不知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位公主。

李昊想了想,无所谓的摆摆手:“她不是威胁,让她在岛上自由活动就好,没有船,她想离开也难。”

接下来的时间,李昊又对卜全易交待了许多事情,直到夕阳西下,才把这个刚刚收来的手下打发了出去。

是夜,月光如水,海边的沙滩上,李昊与金胜曼并肩而立,海风吹拂下,衣袂飘飘,似一对神仙眷侣。

半晌,金胜曼开口道:“你要回去了?”

李昊将目光从半空中的圆月上收回,活动着微微有些发酸的脖子:“是的,长安那边还有些事情,不能离开太久。不过,处默会留下,他很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那我呢,你打算将我怎么办。”似乎是想通过,金胜曼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一丝感情。

“我没有船送你回去,你知道的,我在百济王都周围干的那些事已经把扶余章惹毛了,若是派船送你回去,这座岛和耽罗那边会失去自保能力。”李昊实话实说,毫不掩饰自己吞掉新罗使团船队的打算。

金胜曼陷入沉默,又过了良久,直到海风将两人吹的面颊泛红,才轻声问了句:“还回来么?”

李昊微微一笑,目光再次投向远处苍茫的大海,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道:“会回来的,我的未来,会从这里开始。”

第二八九章 ?钉子(下)

次日一早,一艘挂着大唐旗帜的五牙大舰冲破清晨的薄雾,沿着百济国西海岸向北而行。

经过搜索敌情的百济水师舰时,甚至还停留了大概一刻钟。

将高傲,霸气,目无余子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支百济水师是扶余章刚刚调回来的,目的就是寻找李昊他们。

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水师都督解承希二话不说直接命令水师集合,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大打出手。

就在百济水师剑拔弩张,随时要对李昊的座舰发起攻击的时候,解承希被身边一个布衣打扮的家伙拦了下来。

“都督且慢。“

“怎么?”解承希眯着眼睛,压着火气问道。

“对面的战舰悬挂着大唐的旗帜,都督,三思啊。”

我三思个屁,老子出来的目的不就是找大唐的舰队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艘,你拦着老子干什么。

越看身边家里派来的谋士越不顺眼:“有话说,有屁就放,否则就闭上嘴等本都督凯旋。”

“都督!”见解承希不听劝,那谋士也急了,再次将他拦住:“都督,您看看清楚,那船上分明悬有大唐的旗帜,如果我们现在对他出手,便等于是对大唐宣战!”

解承希还没反应过来谋士说的是什么,眼睛一瞪道:“宣战就宣战,难道只能他们到我们国内捣乱?”

“我的都督啊,您到底怎么了。”谋士都要哭了,拉着解承希死不松手,急声解释道:“诚然,之前的确是唐人到我们国内捣乱,可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挂出旗帜,只要他们不承认谁又知道他们是谁?

如果在那个时候我们能将他们灭杀,自然不怕唐国前来问责,毕竟我们打的是海盗。

可现在不行啊,现在他们已经挂上了大唐的旗帜,我们若是再去撩拨他们,那便是我们擅自开战,而不是唐人先挑起战火。

都督,大唐带甲百万,不是我们能比的啊,若是给了他们开战的借口,只怕我们将会成为百济的千古罪人啊。”

听着手下谋士的泣血哭诉,解承希目瞪口呆:“你,你的意思是让本都督眼睁睁看着敌人就这么在面前溜走!他们可只有一艘船!”

谋士摇头道:“都督,我们眼下距离王都并不远,小人以为,我们可以把发现唐军战船的消息送回王都请王上定夺,只要王上说打,都督自然不必有任何顾虑。”

王上说打才能打?解承希看向谋士的目上光中似乎多了些什么。

谋士坚定的点点头:“都督,解氏不能当这个出头鸟啊。”

“好吧!”解承希终于明白了谋士的意图,解散了一众手下,只派出几只小船跟随着李昊的座舰远去。

一日之后,百济王都。

“什么?找到唐军战船了?”正琢磨着如何报仇的扶余章猛的站了起来,盯着前来汇报的丞相:“人在哪里?”

丞相苦笑道:“王,只有一艘唐军大舰,而且,上面悬挂着大唐的旗帜,水师没敢动手。”

“为何不敢动手,他们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扶余章咆哮道。

经过半个月的发酵,整个百济烽烟四起,到处都是起义军,光平叛就让扶余章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找到了始作俑者,自己的心腹丞相却说不敢动手。

丞相并没有被扶余章吓到,深吸一口气叹道:“王上,难道您就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么?唐军先是假扮海盗在我大百济周围抢劫,然后又单独放出一艘悬挂旗帜的战船……。”

扶余章虽狂,但却不傻,在丞相的提醒下,幡然醒悟:“你的意思是……唐人想要一个对我百济动手的机会!”

“不错!”丞相一本正经的分析道:“王上您想想看,唐国之前的隋朝皇帝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灭掉我们北面的邻居高句丽,隋炀帝在那里损失了上百万的军队,到死都没忘记。”

“既然这样,您觉得唐国会不会继承前朝的遗志,继续灭高句丽的大业?”

“这个不好说。”

“王,唐国百姓讲的是入土为安,百万军队战死高句丽,唐朝皇帝为了安抚民心,灭会灭掉高句丽。”

“唐国灭高句丽与我百济有什么关系……”扶余章话说一半脸色就变了:“丞相你的意思是,唐国打算以我百济为跳板,将来分兵两路对付高句丽?”

“正是如此。”丞相信心十足的道:“唐人之所以如此挑衅我们,目的不外是想要一个受害者的名声,只要我们先对他们的战船动手,唐国立刻就会反戈一击,明正言顺将我百济覆灭。”

“原来如此,唐国果然阴险!”

如果李昊在场,一定会被这对君臣煞有其事的分析笑破肚皮。

他之所以亮明旗帜往回走,主要还是扯虎皮做大旗,防止百济人在仇恨中迷失半路上把他给做掉,哪里有什么故意引敌人上勾的想法。

偏生百济君臣想的那么多,总觉得他此举别有用心,得出‘诱敌深入’的结论之后立刻派人飞速传达王命,令百济水师不得靠近唐军战船半步。

甚至这对自作聪明的君臣为了避免再起争端,连搜索其余唐军战船的水师都直接收回了王都,将整片西海岸都让了出来。

使得李昊占领的那座无名大岛彻底变成了一颗钉子,钉在了百济附近。

“呼,还好!”得到王命的解承希庆幸的直拍大腿,叫过谋士好一顿表扬:“老吴啊,幸亏之前听了你的建议,你看看,王上让我们即可收兵呢。”

谋士讪讪一笑,马屁送还:“呵呵,这都是因为都督虚怀若谷,若是换成别人,肯定不把小人的建议放在心上。”

“嗯!”

……

……

望着逐渐远去的百济水师,李昊座舰上所有人都长长呼出一口气。

两个由红拂派给李昊的侍女,更是目光诡异。

自家少爷的胆子这也太大了,要知道,这艘战船也就是看着威武,实际上半点战力也无。

火药什么的在归化城就已经用光了,火炮半点用处派不上;翎府的战兵全都留在了岛上,半个人都没带回来;水军也只是带了勉强能够驱动战船的十多个人,大部分留给了守岛的雷耀。

这几天,如果百济水师真的追上来,估计自己这一船人要么殉国,要么做俘虏,没有半点侥幸。

第二九零章 不知死活

“老爷,老爷!”登州府,刺使王元良宅邸。

“什么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刚刚与登州几个富商聚餐归来的王元良正围着一株三尺高的血红珊瑚树打量,被管家声音惊扰,面露不悦之色。

管家谄媚的笑着,来到王元良身边:“老爷,回来了,那个李德謇回来了。”

“嗯?”王元良目光一凝:“你说谁回来了?”

“李德謇,卫国公家的公子。”管家解释道。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王元良眼前一亮:“人在哪里?”

“水师码头!”

“很好。来人,备轿,去水师码头。”

对于这个来到登州,却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年轻,王元良有种发自心底的仇视。

想他王元良,要家世有家世(五姓王家人),要背景有背景(姐夫的妹妹嫁给了太上皇),那个李德謇有什么,不就是有一个反骨仔的老子么,凭什么到了登州不来拜见自己。

这样的一个小年轻,如果不好好教训一顿,只怕以后回到长安还指不定怎么贬低自己呢。

一路想着等会到了码头如何调教这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王元良这个登州地主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站住,码头重地,闲杂人等退开。”

闲杂人等?老子是闲杂人等?坐在轿子里的王元良自认涵养不错,可依旧被气的七窍生烟。

好在管家比较明白事理,大喝一声:“大胆,我家老爷乃堂堂四品登州刺使,你等还不前来拜见。”

听着管家报上自己的官名外面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家伙立刻便会纳头便拜,结果没想到,等了半天,外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王元良心中纳闷,轻轻挑开轿帘,入眼便是四个持刀的汉子,长刀自刀鞘中露出一半,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捅人的意思。

至于传说中的纳头便拜,嗯……好像没有。

几个没见识的东西,估计是没见过老子这么有气质的四品官,吓傻了吧。

看着几人不动,王元良轻轻咳了一声。

轿夫闻声立刻把轿子放了下来,同时管家上前,将王元良从轿子里面扶了出来。

待管家替自己整理好了官服,王元良负手而立,对那几个持刀的家伙轻蔑道:“本使君乃登州刺使,你等速去通报,让你家都督前来迎接。”

几个汉子虽然出身水军,但在京城待的久了,什么样的大官没见过,如何会将他一个四品刺使放在眼中,淡淡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简单丢下句:“等着。”

“你……”看着那人转身离开,王元良顿觉媚眼抛给了瞎子。

等着吧,等着吧,等会儿你们的靠山过来,见到本官乖乖低头的时候,你们就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到时候看老子如何刨制你们几个不长眼的东西。

王元良心中发狠,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多时,李昊得到手下通知,带着两个老娘亲自调给自己的侍女来到码头入口处。

盯着几乎把鼻孔抬到天上的王元良看了片刻,冷冷说道:“你就是登州刺使?水师折冲都尉王文度就是你抓起来的?”

诶?这套路不对啊!

土皇帝一样的王元良被李昊一句话刺激的脸色铁青,大怒:“大胆李德謇,你什么身份,敢与本使君如此说话,你知不知道,便是你爹在此……。”

“我爹在这早就大耳刮子抽你了。”王元良话未说完,李昊已经接过话头:“区区一个下州从四品刺使,插手军务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让上官前来见你,而且还在上官面前咆哮无礼,王元良啊王元良,是谁给你的胆子,可是你那姐夫陈叔达!”

“什么?你……”王元良几乎要疯了,想他在登州简直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何时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刚想继续发飙,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你说上官?”

李昊撇撇嘴:“怎么,没见过从三品的水师都督?还是没见过正四品的开国县伯。”

尼玛,手下一共就那么四、五艘大船的从三品水师都督,开什么玩笑。

王元良如遭雷击,在他看来,以李昊的年龄和身份,充其量也就是个四品,与自己相差不多,再加上自己年龄上占优,怎么也能占他一点便宜,逼他跟自己低头。

结果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屁孩竟然是个从三品。

皇帝啊皇帝,你这不是坑人么,从三品已经够得上十六卫将军了好么。

要小孩儿才十五啊,你就给他个从三品的官职,就不怕将来尾大不掉,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那个,德謇贤侄,你看……。”

李昊脸上的笑容更冷了些:“王元良,我跟你很熟么?”

船至码头的时候,李昊就发现本应出来迎接自己的王文度消失了,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被王元良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找了个莫需有的罪名押入了大牢。

原本李昊领的是军职,和地方上没有半点干系,来到登州人家刺使为了避嫌躲着不见也属正常,可尼玛老子一走就把与老子有关的人押入大牢算怎么回事。

还什么私相授受,老子的粮食明明就是买来的好不好,私相授受,我授你个大头鬼。

正因如此,原本并不想与王元良过多接触的李昊在接到手下通知的时候,立刻赶了过来,倒不是他真想把这个无能的登州刺使如何如何,而是想要把王文度那家伙从他手里弄出来。

王元良接二连三的在李昊面前碰壁,脸色变的十分难看,想要发飙又想到对方的官位比自己要高,最后只能色厉内荏的道:“李……都督,你不要欺人太甚,要知道,好歹我也是登州刺使。”

“欺人太甚?”李昊失笑一声:“王元良,你不要自视太高,以本都督的身份和地位,你还不配。”

“什么……”

“废话少说,马上把王文度放了,自己回去上书请辞,否则别怕老子回去长安弹劾你藐视上官,私掠军饷,犯上作乱。”

一连串的帽子扣下来,王元良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刚想说点什么,却见李昊对着船上招了招手。

很快,便有人从船上抬了一个箱子下来,放到王元良面前找开。

里面……珠光宝气,满满一箱子的金珠玛瑙。

第二九一章 ?人财两得

看着那一箱子珠宝,别说跟随王元良前来的随从,就是王元良本人也是看的直流口水。

作为一个享乐主义者,王元良治理地方的能力怎么样先不说,贪财绝对是必不可少的属性之一,看着那一箱价值十万贯左右的珠宝,眼馋的同时,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胸口,就连看着李昊的目光也变的充满赞赏。

果然是从京城来的纨绔,就是会做人。

不过,老子好歹也是牧守一方的官员,还有一当国公的姐夫,岂是这么一点东西就能贿赂的,更不要说刚刚这小子还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自己怎么也要再从他身上再搞出一箱。

想到此处,王元良冷冷一笑:“李小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文度身为折冲都尉,知法犯法,本使君将他收押有何不可,想凭这么一点东西就让本使君网开一面,你当本官是什么人。”

老子只不过是抬出一箱珠宝而已,你哪只眼睛看到看出这是给你的。

对于王元良的自我感觉良好,李昊深感无语,踢了箱盖一脚,将之合上,理都没理面前的这个逗·逼,直接对铁柱吩咐道:“把这个丢进海里去,顺便记下,船队在登州刺使威胁之下,丢失金珠一箱,价值十万贯。”

“什么……”王元良脸当时就绿了:“李德謇,你这是阴谋陷害,那箱子本就是你下令丢下海的,再说……再说那一箱的珠宝最多也就五万贯,你……你……。”

李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箱子是我的,我说十万就十万。另外随时欢迎你去陛下面前告我,最好咱们一起进京,看看皇帝陛下是相信你这个下州刺使,还是相信我这个太子侍读。”

“你……,你这个奸佞!”望着宝箱入海飞溅而起的水花,王元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人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明明是你自己让人将宝箱丢进海里的。

“我是什么人不劳你来费心,还是想想回头陛下问这十万贯钱去了哪里你要怎么解释吧,这里毕竟是你的地头。”李昊淡淡瞥了王元良一眼,转身向自己的座舰走去,半路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嘱咐道:“别忘了王文度,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见不到他,陛下丢的可就不止十万贯了。”

王元良顿觉一阵心塞,想他一州刺使的身份,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威胁过。

有心杀人灭口,奈何李昊官职比他高,又有爵位在身,在场的只要不是傻子就没人会听自己的命令。

更不要说自己平时没少克扣水师的粮饷,前些日子又抓了水师的折冲都尉,这些水师的官兵没在自己身后使刀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指挥得动。

最要命的还是那一箱子珠宝,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献给皇帝,可万一是真的呢。

自己一个地方州官,无旨不得离开,而面前这个臭表脸的却是要回京的,真等他回了长安,鬼知道他会怎么在皇帝面前编排自己。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王文度而已,放就放了吧,只是那十万贯让人有些心疼,不过好在海里还有五万贯回头钱,倒也不算亏的太多。

有了决定,王元良强忍心头怒火,撑起一脸贱笑:“李都督稍等,下官这就回去把王文度放出来。”

李昊闻声放慢了脚步,嘴角露出一丝胜利者的笑容:“只有王文度?那我损失的十五万贯怎么办?”

十……十五万贯?刚刚不是还十万贯么。

王元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成狗吃屎,二话不说调头就走,轿子都不坐了。

十五就十五吧,再磨叽下去怕是能涨到二十万。

李昊望着王元良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飞快来到刚刚丢下宝箱的位置,跳脚骂道:“都特么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下去给老子把箱子捞起来,那可都是钱呐!”

‘吧唧’,还没走出多远的王元良终于还是没熬住,一头直接截了下去,一颗心针扎般的疼。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货还能把箱子捞回去呢。

……

……

半日之后,李昊座舰在王元良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缓缓驶离登州水师码头。

战船上,双目无神,憔悴不堪的王文度望着李昊脚边堆着几个箱子,完全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怎么?还记恨我呢?”李昊见他不语,摆摆手示意船上水手将箱子抬走,来到王文度面前。

“下官不敢。”王文度摇摇头:“只是不知都督要将下官带至何处?”

李昊道:“当然是长安,你现在是我远洋水师的人,不去长安还能去哪里。”

王文度苦笑,看来这位来自长安的贵人还真是锲而不舍,明明自己上次已经拒绝了,没想到他还没有放弃。

只是看他坑骗王元良的做法,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自己以后的日子只怕要难过了。

李昊并不知道自己在王文度的心中已经与王元良等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初来乍到有些不适应,笑着劝道:“你不要有负担,其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跟着我可比跟着王元良那个蠢货强多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王文度暗叹一声,苦笑道:“我王文度何得何能,竟能被都督看中,为我一个小小都尉与一州刺使撕破面皮,只怕以后会给都督增添不少的麻烦。”

不想李昊丝毫没将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淡淡一笑:“下州刺使而已,算什么东西,真以为陈叔达就能罩他一辈子?老王,你想多了。”

要不要这么狂,好歹王元良也是一州刺使,封疆大吏,到了面前这位嘴里,却变成了‘而已’,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王文度岔开话题:“对了都督,不知其它几位小公爷在何处?为何明明出海数艘战船,却只有您这一艘归来?”

“他们几个正在百济当海盗呢,今天抢这个,明天抢那个,抢的不亦乐乎。你不用担心他们,等过段时间,咱们的海船造好了,就去‘剿灭’他们。”

第二九二章 ?墙倒众人推

真,真去当海盗了?

堂堂大唐水师去当海盗,难道是奉旨抢劫?

这些长安出来的官二代们难道就不能靠点谱么,王文度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脱口问道:“剿灭?我们自己剿灭自己?”

李昊一本正经道:“哦,这事儿你可以理解演习。”

演习?什么演习?你确定不是养寇自重?王文度觉得不应该跟李昊进行过多的交流,否则自己的三观怕是保不住了。

……

……

二月的长安春意正浓,但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本应满是士子佳人的杨柳堤到处蹦蹦跳跳的小虫子,偶尔受到惊吓,立刻乌泱泱飞起一片黑云。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哭天抢地的老翁老妪,拿着网兜的少年尽管已经十分卖力的扑捉,但数不清的虫子依旧铺天盖地。

关中各处州府门前,无数彷徨的百姓提着一袋又一袋蝗虫,换来或多或少的铜钱。

蝗灾到底还是发生了,与历史记载的一般无二。

尽管在此之前已经做了很多布置,但看到如此铺天盖地的蝗灾,依旧让人感到无穷无尽的压力。

东宫,明德殿。

本应热闹非常的早朝异常安静,挤了数十人的大殿之中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高在上的李二身上。

众人的注视下,李二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主动开口:“众卿,面对这等大灾,尔等可有解决之法?”

“陛下,臣以为……此为天罚!”

“臣等附议!”

天罚?罚谁?朕是倒行逆施,还是穷奢极欲了!

看着正面走出朝班的几个属于五姓家族的代言人,李二面颊上的肌肉不住抽搐。

黄门侍郎崔干见势头不对,出班解释:“陛下,臣等以为如此天灾,乃是上天示警,代表朝中有奸佞当道。”言罢,顺带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朝堂上都是明白人,谁还不知道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当下,武将中走出一人,手指崔干大骂:“崔干,你看哪个!”

崔干被吓了一跳,一下闪出老远,待发现来人并没有揍自己的意思,才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李卫公,此言何意?崔某不过是看你一眼而已,如此生气莫不是心虚?”

心虚,你才心虚,你全家都心虚!

李靖瞟了一眼崔干这位崔家嫡传二房,也不与他争论,只对着李二躬身道:“陛下,臣对大唐忠心耿耿,天日可鉴,绝非奸佞之徒,望陛下明察。”

“切,你倒是忠心耿耿,可你儿子呢。”一个类似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引得李靖再度勃然变色:“崔干,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你们五姓所买配方泄露一事漫说与老无关,就算真的有关,我李家也不是任你随意攀污的。”

“李卫公休要顾左右而言他,眼下讨论是蝗灾,与我们几家配方泄露有什关系。”

“你……”

“够了!吵吵嚷嚷成何提统。”眼见下面越吵越凶,李二大怒。

见李二怒了,李靖狠狠瞪了崔干一眼,退到了一边。

倒是那崔干,依旧侃侃而谈:“陛下,臣并未妄言。李卫公乃国之干臣这一点臣不否认,可他那独子李德謇,却是个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祸害,恃宠而骄,贪财好色不说,此番出海亦惹的沿路州府怨声载道,出海之后更是不顾体统,亲自扮演海盗于大海之上纵兵劫掠,如此行径,与奸佞何异。”

说完,崔干示威般看了李靖一眼,大有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意思。

李靖气的是吹胡子瞪眼,却没有任何办法。

不为别的,盖因崔干说的这些基本上都属实。

当然,如果不是眼下正值非常时期,崔干说的这些倒也不算什么,左右不过就是少年人瞎胡闹罢了,当得不大事。

可关键问题是眼下正值蝗灾,大帽子扣下来,李靖就是有一千张嘴,了解释不清。

李二同样听的头大如斗,双眉紧锁,他何尝不知崔干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只是李昊这小子实在不怎么争气,办起事来顾头不顾腚,留下许多尾巴,现在被人抓住了,自己想替他说话都难。

站在朝堂上旁听的李承乾倒是想帮好友解释几句,可还没开口便自家老头子拿一眼瞪吓了回去,只能拿眼狠狠瞪着大殿上几个同气连枝的五姓众官员。

殿上众人见李二面色阴情不定,彼此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国朝有此恶徒,实非幸事,望陛下明断。”

五姓七望族中成员几乎在大唐的官员中占了六成的比例,虽然在顶级权贵中差了些,但却基本都处在基层要害位置。

这些人联合到一起势力不容小觑,就算强如李二也无法强压下去。

此情此景,李二不禁在暗中握紧双拳,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五姓之人彻底打压下去。

“陛下!”就在双方僵持,李二憋气的时候,外面一员殿前值守禁卫走了进来,躬身一礼道:“陛下,远洋水师都督李德謇觐见。”

什么?李德謇?这小子回来了?

这该死的家伙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赶回来了,看来老天还真是照顾。

回来的好啊,当面打脸总比背后使绊子要过瘾的多。

还真是赶的好不如赶的巧,老子们还怕这家伙半路得到消息跑了,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且看这小子高高兴兴归来,然后被打落尘埃的表情,估计一定会很精彩。

几个正在向李二施加压力的五姓家族代表人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看着几个凑在一起,兴奋到几乎要尿崩的家伙,李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敢动我儿子,真当老子是泥做的菩萨?

李二高高在上,将所有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心中瞬间有了打算,清了清嗓子道:“回来就好,来人,宣他上殿。”

“诺!”

“陛下有旨,宣三原县伯、远洋水师都督、太子侍读李德謇觐见。”

第二九三章 耽罗王子

吧嗒,吧嗒。

在大殿中央几人‘你完了’的目光中,李昊走了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先是给李二见了礼,然后又到李靖面前行了礼,最后又眼紧张到不行的李承乾挑了挑眉毛。

“都在呢哈!”

见李昊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崔干大喝一声:“李德謇,你可知罪!”

知罪?

“你谁啊?”

李昊自从当官以来就行少参加朝会,一是懒,二是李二关照,故而有很多人都不认识,崔干则正是他不认识的人之一。

“黄门侍郎,崔干。”

“哦,不就是个看大门的么,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本都督有要事在身,没功夫与你夹缠不清。”

“噗……”你特么还能再不学无术点不。

李昊话一出口,无数人为之绝倒。

黄门侍郎的官职虽然带了个门字,先秦之时也的确是在宫门之内给皇帝传达诏令的,但这跟看大门的小黄门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么。

再说,自隋朝以来,黄门侍郎的职责已经与之前不同了,现如今黄门侍郎乃三省六部中门下省的副官,妥妥的从三品下,半点不比你那个什么水都都督低。

否则怎么可能与李靖对峙,又让李二陛下一时无言。

“你……”崔干被怼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

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却见李昊已经转身面对李二,正色拜道:“陛下,臣此次出海途经百济南端一座大岛耽罗,其国主仰慕陛下威仪,特派遣其子随臣入朝,打算归附。”

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兀自愤愤不平的崔干。

你不是说这小子当海盗去了么,你见过抢了一个国家的海盗?

这明明就是开疆拓土好不好!

崔干瞬间被盯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整张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七八个耳光一样涨的通红。

尤其是李二的轻蔑的眼神,啥意思嘛,我也是为了大唐千秋万代好么。

“嗯,耽罗,可有哪位爱卿听说过啊。”李二盯着没事找事的崔干瞅了一会儿,这才淡淡问了一句。

“陛下,如果臣没有猜错,所谓耽罗国应该是《东夷传》中所载的胡州,其民身材短小,髡头(就是剃头),喜养牛与猪,乘船往来马韩,买市韩中。”老房头儿不愧是书看的多,想都没想便给出答案。

“房相果然博闻强记,那耽罗国正是胡州,该国被百济欺压近数百年,今番得我大唐天军解救脱离苦海,深感陛下天恩,故愿举国来投。”

我去你大爷的,漂亮话说的真好。

崔干被气的直翻白眼,却拿李昊无可奈何。

李二听的高兴,暂时忘了蝗灾一事,大手一挥:“既如此,宣耽罗王子上殿。”

大太监林喜闻言,连忙喊了声:“陛下有旨,宣耽罗王子觐见。”

不多时,衣着诡异,顶着秃头的耽罗王子探头探脑的走上大殿。

望着身周比自己高出几乎三、四个脑袋的巨人,‘小家伙’吓的腿肚子直朝前,三两下跑到唯一的熟人李昊身后。

“哄……”见他猥琐的样子,大殿上立刻起了一片哄笑之声。

程咬金更是跟着起哄:“李家小子,你这是带了只猴子回来?”

李昊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这老几巴灯,把耽罗王子从身后扯出来,两手一阵比划。

然后就看那耽罗王子的脸瞬间变的惨白,朝着李二吧唧就是一个五体投地,嘴里吐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土话。

什么意思?李二将目光投向李昊。

“陛下,耽罗王子的意思是陛下天恩浩荡,威加四海,耽罗愿举国臣服,成为大唐的一份子,为大唐的建设添砖加瓦。”

扯几巴蛋,你是怎么从一连串的土话中听出天恩浩荡,威加四海的。

老子们咋那么不信,一个连衣服都穿不衣的猴子,能用成语呢!

朝上众臣看着李昊的目光满是鄙夷,拍皇上马屁也不是这么拍的吧,你还要不要脸了。

李二也是满脸的哭笑不得,他倒是不在乎李昊的马屁,关键是朕要一群不会说人话的猴子干什么,弄回来养着玩么?

李靖见儿子煞有其事的样子,再想到崔干刚刚的弹劾,不禁怒从心头起,对着李昊的屁股就是一脚:“逆子,你胡闹什么。”

“哎~”李昊被踹了个趔趄,老大不乐意的叫了句:“爹,我这办正事儿呢,您能不能不捣乱。”

“老子捣乱?”李靖怒火更胜,指着趴在地上的耽罗王子道:“你这是弄来个什么玩意儿,大唐就那么缺人吗,要这种东西来充数。”

“就是,一个化外蛮夷而已,茫茫大海之上数之不尽,随便抓来一个就想领开疆拓土之臣,李小公爷,你把这大唐朝堂当成什么了,又把陛下当成什么了。”崔干抓住机会,适时打击报复。

言罢,又转向李二:“陛下,臣弹劾太子侍读李德謇欺君罔上,藐视朝廷,肆意妄为三条大罪,再弹劾卫国公李靖教子无方……。”

不等崔干把话说完,李昊就不干了:“你特么谁啊,一个看大门的不好好看大门,装几毛犊子,这大殿上有你说话的份么!”

“我……”再次被当成小黄门的崔干差点没被当场气死,指着李昊哆嗦着:“黄,黄口小儿,老夫,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李二见崔干跟抽风似的抖成一团,虽然心中解气,但也怕他真的死在大殿上,咳了一声给李昊解释道:“德謇不得无礼,黄门侍郎乃从三品下,是门下省的副职。”

“啊……这样啊?”李昊眨巴眨巴眼睛,讪笑着对崔干拱拱手:“不好意思啊,搞错了。”

搞错了?一句搞错就完了?

本来老子就看你不顺眼,现在又把老子好一顿怼,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就想蒙混过关?

崔干越想越气,可在这件事上又拿李昊没有什么办法。

真要较真却是显得他气量不够似的。

思来想去,指着依旧趴在地上的耽罗王子道:“李侍读,老夫问你,此人一无国书,二无仪仗,三无贡品,如此一个化外野人,就算真是一国王子,归附大唐之后除了吃白食,对我大唐又有何用。”

第二九四章 ?太子,你怎么说

随着崔干的指责,又有人附合着说了起来:“就是,国书可以解释成土人不识字,仪仗可以说蛮夷不懂礼,可贡品说什么也得有吧,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说那么多干什么,眼下要讨论的是这次天罚,眼下京畿地区人心惶惶,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吧。”

“天降横祸,自然是人间有妖孽,若不将之铲除,怕是还有更大的灾祸。”

“灾祸不可怕,怕的是民怨沸腾,大家不要忘了前隋的旧例。”

李昊一脸懵比,蝗灾的事情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么?怎么又出了乱子。

再说,你们讨论就讨论,为毛要看着老子呢?

发现越来越多的人不怀好意的看向自己,李昊对着李二的方向歪了歪头:“不就是蝗灾么,看我干啥,看那边。”

众人:“……”

这小子怎么没有半点自觉呢。

李承乾干咳一声,提醒道:“德謇,刚刚崔侍郎弹劾你是奸侫,对此你可有什么解释。”

李昊一愣,诧异的看向崔干。

怪不得老小子一直针对自己,原来在自己进来之前还有故事。

抱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李昊一呲牙当场发飙:“你特么有病吧,闹场蝗灾而已,跟老子有个毛的干系。”

崔干到底是个文人,哪里见过如此市井手段,顿时石化当场。

倒是一个五品御史,见崔干不语,挡在他身前对李昊喝道:“黄口孺子,休要狡辩,若不是你去年收购蝗虫引得蝗神大怒,今年怎会有如此一场蝗灾。”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收蝗虫就闹蝗灾,那是不是老子今年收猪肉,明年就闹猪灾,明年收粮食,后年就闹粮灾,扣帽子也特么找个好点的理由,没想好就把嘴闭上,瞎哔哔个几巴毛。”

李昊这会儿也看出情况不对了,面对众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一副古有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今有李家德謇怒喷群丑之势。

朝堂之上,除了程咬金听的津津有味,露出后继有人神情之外,其余人等尽皆大惊失色。

终于,李二忍无可忍,一拍桌子:“都吵够了没有!给朕闭嘴!”

“吵够了,陛下息怒,臣万死!”李二声落,大殿上立刻响起李昊诚惶诚恐的声音。

众人再次石化。

“李德謇,朕念年幼无知,不与你计较殿前失仪之罪,但崔侍郎等人全都认为这次蝗灾是因你而起,对此,你可有何辩解。”机会给你了,看你能不能抓住,李二说话的同时,给李昊打了个眼色。

李昊是什么人,当即心领神会,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道:“陛下,子不语怪力乱神,崔待郎等人身居高位,蝗灾之前不思如何君分忧,却一味想着打压排挤同僚,臣羞于与此等尸位素餐之辈同殿为臣。”

说的好!辩的有理有据,一下子把话题引到了如何解决问题上,看来这次又被这小子混过去了。

只是,虽然眼下没问题了,可如果没有针对这次蝗灾的解决之法,估计想要逃过这次来自五姓世家的弹劾还是不那么容易。

李靖暗暗捏紧了拳头,打算如果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不惜在大殿之上动用武力,也要保证儿子不出问题。

崔干到底还是读书人,讲究个脸面,见李昊不再胡搅蛮缠,冷笑一声问道:“哼,李侍读,你说我等怪力乱神,尸位素餐,不思为君分忧,那本官倒是要问问你,对于蝗灾你可有解决之法?”

是啊,你可有解决之法,大殿上所有人都看向李昊。

万事只因强出头,每一个人都知道,崔干针对李昊的弹劾绝对是针对配方泄露的打击报复,奈何五姓世家在大唐的影响力过于庞大,他们就算看出来了又能如何?难道还真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李家共患难不成。

这些混久的朝堂的老狐狸哪个不是人精,相比于雪中送炭,他们更喜欢锦上添花,虽然这样得到的好处少了些,但至少安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殿上的众人都在等着李昊的答案。

却见李昊只是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望着大殿外,就在众人等的心焦,马上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李昊长叹一声,失望的看了崔干等人一眼,转过头对李二拱拱手:“陛下,臣有一法,可解燃眉之急。”

李二皱了皱眉:“什么办法?别说是继续收购蝗虫,此事已经在做了,收效甚微。”

“非也。”李昊又拿腔作势了一阵子,这才缓缓开口道:“陛下可听过工代赈?”

以工代赈?老油子杜如晦、长孙无忌等老货眼睛一亮。

李二虽然身为皇帝,但却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皇帝,略一思索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紧皱的眉毛一松:“你的意思是……朝庭雇佣百姓做工,然后补发粮食?”

李昊信心十足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手里有食,心中不慌,收购蝗虫使百姓手里有钱,以工代赈使百姓手里有了粮,即便蝗灾再大又能如何。”

“胡言乱语!”听了李昊的解释,崔干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急声说道:“这次蝗灾影响的可是整个关中,受灾的百姓不下百万,朝许哪有那么大的工程来雇佣如此多的人。”

心情刚刚放松的李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要说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啥的,朝堂之上他是谁也不怕。

可牧守一方却不是他擅长的。

正紧张的不行之时,却听李昊满脸不屑说道:“谁说朝庭没有大工程,就我所知,太子殿下眼下正有一桩棘手的工程需要大量人手。”

“胡说,太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工程。”

“就是,太子殿下眼下的要务乃是学业,哪有什么工程。”

“怕是疾病乱投医了吧,仗着太子侍读的身份想要把太子殿下拉下水,还说自己不是侫臣。”

李二听下面下的议论之声,看向目瞪口呆的李承乾:“太子,你怎么说。”

第二九五章 耽罗国的贡品

看了李昊一眼,李承乾从自己的位置走出,一本正经的行了一礼:“父皇,儿臣以为,要想富,先修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会说人话不。

李二不动声色嗯了一声,淡淡道:“具体说说。”

“是。”李承乾再次回头看了李昊一眼,彼此间用眼神交流了片刻,转回头道:“父皇,儿臣前段日子去了李卫公家里,发现李卫公家里的水泥路很是平整,故儿臣想建议父皇修一条自长安通往洛阳的水泥官道。”

“修水泥路,那不是修城墙的么?”

“水泥是什么?”

“重修长安到洛阳的官道,这还真是个大工程。”

“这工程会不会太大了,别再重蹈前隋的覆辙了吧,眼下百姓都在为今年的收成发愁,再进行如此大的工程……。”

随着李承乾的建议声落,大殿上响起一阵议论的声音。

不过……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在李二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已经有人站了出来:“陛下,太子之言甚是,水泥路臣曾经看过,的确坚固耐用,只要维护得当,只怕用上三、五十年不成问题。”

“李靖,你开什么玩笑,那水泥是你家的,太子又与你家李德謇交好,你当然觉得太子之言甚是。”

“李某一心为公,绝无半点私心。”

李二见马上又要展开新一轮的争吵,敲敲桌子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这一大早上就吵来吵去,你们把朕的朝堂当成什么了!”

“臣等有罪!”‘哗啦’一下,大殿上所有人全都躬身拜了下去。

李二无奈摇摇头,没理会众人,看向李承乾道:“太子,你是如何想到修路的?”

李承乾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对李二问道:“父皇,您还记得儿臣时常生病的事情么?”

李二条件反射的点点头。

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时不时就要病上一场,为此从不信鬼神之说的他请过玄都观的道士前来为李承乾作法。

李承乾点老爹点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正因为儿臣经常生病,与太医们接触多了,故而时常会有一些想法。

就说拿这次蝗灾来说吧,儿臣以为,如果把我煌煌大唐看成一个巨人,这次蝗灾便是这个巨人的身体上得了某咱疾病。”

李二起初并未把李承乾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高深的理论。

可没想到的是,李承乾竟然把蝗灾与生病联系到了一起,这不由让他有种耳目一新,儿子长大了的感觉,愣了一下道:“你这看法倒是新鲜,继续说。”

“诺!”李承乾答应一声,站直了身体侃侃而谈道:“既然说到生病,那么问题就简单了。因为人之所以会经常生病,主要还是身体过于孱弱,想不生病,只要让身体强健起来便好。”

跟说相声一样,有逗哏的就要有捧哏的,眼见李承乾的独角戏唱的有点跑题的意思,李昊连忙在下面插了一句:“太子殿下,你说的这些与修路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有关系,且听本宫娓娓道来。”与李昊对了个眼神,李承乾心领神会道:“刚刚本宫将大唐比成一个巨人,既然是人,那身体里就免不了有经脉。而在本宫看来,我大唐的官道,正是这巨人身上的经脉,路修好了,巨人自然脉搏强劲有力,将来自然就会少生病,就算真的生病了,强壮的经脉也可以将药物更好的输送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随着李承乾的声音落下,一直黑着脸没有开口的魏征首先站了出来:“说的好!殿下之言深入浅出,深得治国之三味。”

杜如晦也轻轻颔首:“然也,殿下之比喻恰如其分,储君如此才华,实为我大唐之幸也。”

李二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儿子竟然能有如此见地,目光中满是欣慰之然,原本紧锁的眉头也就此舒展开。

不管修路这个想法成效如何,至少代表着李承乾已经逐渐成熟起来,并且得到了一部分朝臣的认可,这远比治理一次蝗灾要强的多。

“如此,便按太子的建议办吧,克明,你来负责此事,太子辅助。”

“臣(儿臣)领旨。”

随着杜如晦与太子退开,李二忽然瞥见地上似乎还趴了一个,重新把注意力投注在李昊身上:“李德謇。”

“臣在。”李昊上前一步。

“这耽罗国倒底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看着趴在地上,死人一样的耽罗王子,李昊也是牙痛的紧。

要知道,回来的路上他可是教了这家伙一路大唐官话,这家伙在路上也说的好好的,可来到朝堂上一紧张,这货竟然啥都忘了,害的李昊亲自出马:“陛下,耽罗王子还是带了贡品的,此时就在殿外,还请陛下下旨。”

“哦?”李二眉毛一挑:“来人呐,将耽罗国贡品抬上来。”

“诺!”殿外有禁军应了一声,不多时,一个口袋被提了进来,放到大殿中央。

什么鬼?不是抬上来么,怎么就一个口袋?所有人都探头探脑继续向殿外张望。

李昊很尴尬啊,吱唔了半天:“那个……,别看了,就这些。”

李二顿时就愣住了,老实说,自打当了皇帝,他还没见过谁送贡品只送这么一小袋的。

“就这些?李德謇,你在跟朕开玩笑么!”

“陛下,您别急啊,好歹看看里面是什么再说。”

“哼!”对于李昊的不靠谱,李二是深受其害,瞪了他一眼,给身边的小太监打了个眼色,立刻有人飞快的跑到大殿中央,将袋子打开,露出里面白到耀眼的细小颗粒。

“这是……盐?”距离最近的崔干等人好奇的靠了过去,待看清里面是什么,不由冷笑:“李德謇,你别说耽罗国的贡品只是一些盐。”

本以为李昊会再次出言狡辩,结果没想到,他竟然一本正经的点头:“对啊,就是盐。”

“大胆,李德謇,你把我大唐朝庭当成什么了,区区一点细盐也拿来当成贡品!”似是抓住了李昊的把柄,崔干眉毛一竖,对李二一抱拳:“陛下……”。

第二九六章 万恶的章节名

不等崔干把话说完,李昊一声大喝:“闭嘴,给你脸了是吧?”

“你……”崔干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盯着李昊道:“李德謇,你……”。

“我怎么了,我话说完了么?”

崔干气的鼻尖都红了:“好啊,你说,区区一点细盐,老夫看你能把它说成什么。”

“说成什么?盐就是盐,还能说成什么。”李昊鄙夷的看了崔干一眼,转身换上一副狗腿相:“陛下,您看这细盐品质如何?”

此时已经有人将细盐呈到了李二面前,这位帝国主义头子捻起一些放在手里搓了搓,点头道:“不错,上上之品。”

李昊继续问:“陛下可喜欢。”

李二脸更黑了,就这么一小袋盐,你问朕喜不喜欢?是欺负朕没见过世面么。

不说李二,就连站在一旁的李靖都看不下去了,再次一脚崩在李昊某个肉多的地方,将其崩出一丈多远:“逆子,这个时候你卖什么关系,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说,说,我说还不行嘛。真是,还是我亲爹呢,下脚也不知道轻点。”揉着屁股爬起来,李昊也不嫌丢人(话说,自从不要脸以后,做人轻松多了)咕哝了一句,讪笑着对李二说道:“陛下,这样的细盐……耽罗国愿每年进贡朝庭两百万石。”

声落,整个朝庭顿时炸了。

“什么?!”

“两百万石?”

“开什么玩笑,我大唐每年产盐才三百万石左右,区区一个耽罗,竟然每年进贡两百万石?”

崔干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要知道,他们崔家有一半的产业是在盐上,朝庭一下子多出两百万石细盐,这尼玛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二原本阴云密布的黑脸这个时候都变成紫色的了。

就是那种白里透红,红里透黑,绿油油,蓝汪汪,黑不溜秋,紫不溜丢……哎粉嘟噜的透着那个美的颜色。

大手一挥:“来人,还不扶耽罗王子起来。礼部,马上在长安寻一处大宅,供耽罗王子居住,另外,调侍女、仆役百人。”

‘呼啦’一下,大殿上执勤的禁军立刻上来四五个,抓着耽罗王子就拖了起来。

耽罗王子原本还趴的好好的,被几个金甲禁军一拖,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还以为大唐皇帝是要拉自己去砍头,当即哇哇大叫起来,直到被安顿到一边坐下,这才一脸懵比的看向李昊。

对于这个二货,大殿上没人在乎,李二见其已经不叫了,对李昊问道:“德謇呐,你说耽罗愿每年向大唐贡献两百万石细盐,品质可是与这些相同?”

“这是自然。”李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想到后世旅游圣地济州岛在自己手上已经变成近千亩盐田,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好,好啊,看来耽罗国还真是心向我大唐。”李二欣慰的颔首道:“如此,便让该国子民加入我大唐吧,耽罗国改罗州,封耽罗星主为罗州刺使,赐国姓,赏耽罗郡公。”

唰唰唰唰,殿上执守太监立刻奋笔疾书,写好之后由李二亲自用印,自此,耽罗国消失于历史长河,变成了大唐的块海外飞地。

有了修路和耽罗国归唐这两件事的搅和,崔干等人自然无法再继续声讨李昊,臊眉耷眼的全都退了回去。

原本他们折腾这些事情就是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态度,谁也没打算真把李昊怎么样,目的就是恶心人来着,现在机会不在,索性也就鸣金收兵。

当然,更主要的是,很快大唐每年就要多出两百万石细盐,这些盐刚刚崔干看的清楚,绝对比国内最顶级的食盐要好。

所以眼下他们的任务已经不是恶心李昊,而是回去想想怎么应对市场上的冲击。

丽政殿,李二书房。

“不错,你小子果然没有让朕失望。”李二接过太子递上来的茶水,笑着对李昊说道。

“都是托了皇帝叔叔的福。”李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笑着答道。

忽见李承乾又端着一盏茶过来,忙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伸过手去。

结果没想到李承乾这货竟然视而不见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将茶送到了正襟危坐的李靖手上。

“哈哈哈……”看着李昊不住抽动,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李二哈哈大笑,把茶盏放到一边:“好了,你们两个小子表闹咧。德謇呢,跟朕说说那个耽罗国是怎么回事。”

说到耽罗国,房间中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魏征、李靖……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将目光停在李昊的身上。

“耽罗国……”李昊顿了顿,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说道:“其实就是个大岛,面积跟咱们一个县差不多大,岛上大概有几万土人。”

“那盐是怎么回事?真是耽罗国人献上来的?”李二又问。

说起细盐,不光李二不信,就连长孙无忌、魏征等人都不相信耽罗国能弄出这么好的盐。

毕竟该岛距离百济那是相当的近,如果岛上真有这样的盐,百济那边早就有人运到大唐来卖了,何至到现在大唐还没有人见过如此好的细盐出现。

李昊嘿嘿一笑:“嘿嘿,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其实,这盐是臣在降伏那岛上土人之后让他们开垦盐田,又传授他们晒盐之法弄出来的。”

李二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李靖则有些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你这逆子,既然会那个什么晒盐之法,为何不在咱们这边弄,非要弄到海外做什么。”

李昊被瞪的满脸委屈,却也知道老头子是为自己好,怕李二有什么想法。

缩了缩脖子解释道:“爹,岂不问南橘北枳的道理,之所以不在咱们这边弄,还不是因为那耽罗岛环境比较适合么。”

杜如晦闻言点头道:“南橘北枳,地理位置不同,产出自然不同。李家小公爷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哎哟,杜伯伯,可不怕这么说,在您面前哪有什么小公爷,您还是别寒颤我了。”杜如晦一声小公爷,吓的李昊连连摆手,正想说点什么,却听长孙无忌问道:“李家小子,你回来了,我家冲儿呢?”

“虫子?他还在岛上呆着过将军瘾呢。”

第二九七章 世家反应(上)

长孙无忌眼角狂跳,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这朔子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程咬金家里那个小王八蛋满脑子肌肉,只知道打打杀杀也就算了,可自己家却是书香门弟啊,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呢。

可气归气,长孙冲再怎么说也是亲儿子,不在自己身边总是有些不放心:“陛下,耽罗岛孤悬海外,百济国主扶余章又是不甘寂寞之人,老臣实在有些担心,您看能不能下旨将冲儿调回来?”

李二与长孙无忌的想法差不多,毕竟半年之前才下旨给长孙冲与女儿长乐定了婚,万一那臭小子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不好交等:“也好,李德謇你可有接替他们的人选?”

人选李昊当然有,唐初水军比较出名的那几个人都在他脑子里装着呢。

想都没想便说道:“刘仁轨,杜爽,王文度,这些人都行。”

御书房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尴尬起来,李二的表情也变的十分诡异。

李昊满头雾水道:“怎么了?”

“怎么了……”李二从书案上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两本奏疏:“来来来,你看看你选的人。”

我选的人怎么了,不都挺好的么。

李昊出溜到书案前,打开一看。

嗯,一本是弹劾王文度的,里面内容大概就是此人桀骜不驯,私自出售军粮之类。

这个李昊比较清楚,毕竟有过亲自经历。

可刘仁轨那本是什么鬼,从八品县尉用杖刑打死正五品下折冲都尉?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要知道,县尉最多也就是相当于现代的县警察局长,而折冲都尉则相当于地方警备司令,这尼玛胆子也太肥了吧。

满头黑线的将两本奏疏放下:“陛下,这个……刘仁轨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区区一个县尉,竟然打死了朕的折冲都尉,是谁给他这个胆子。”

李昊眨巴眨巴眼睛:“不是,陛下,您看我干什么呀,这事儿跟我没关系,那个……我,我不认识他。”

李二又好气又好气的瞪了李昊一眼:“你紧张什么,朕又没说此人与你有关。”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昊假模假式的拍拍胸口,想了想说道:“陛下,那个王文度您看能不能调到我们远洋水师?此人在登州任水师折冲都尉多年,水战经验丰富,正好可以安排到罗州驻守。”

李二目光自奏疏上掠过,不答反问:“你这是在替王文度做背书么?”

”谈不上背书,真对王文度的弹劾完全就是子虚乌有,乃登州刺使王元良恶意构陷……。”说着李昊将登州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李二说了一遍,中间没有半点隐瞒,包括自己从海上归来如何设计王元良的事也交待的清清楚楚。

在大唐要说对李二的了解,李昊如果说自己第二,绝对没人敢说第一。

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雄主,心胸豁达颇有容人之量,在他的手下工作,你可以犯错,也可以与他对喷,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以言相欺。

说白了,就是你不能骗他,否则被他发现之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事实证明,李二并未让人失望,听完之后只是笑骂了一句:“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能让朕省点心,王元良好歹也是登州刺使,你如此坑他让别人怎么想。”

李昊撇撇嘴:“陛下,一个刺使,在一个时辰里轻轻松松拿出十五万贯的财物,我没把他直接押送京城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坑他一回又怕什么。”

李二点点头:“嗯,这王元良的确做的有些过分,这样吧,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到京城来述职,朕很想听听他这些年是如何治理地方的。”

淡淡的一句话,注定了王元良前途必然一片晦暗。

李昊很满意自己这次告状的成果,悄悄退回自己的位置,闷声发大财去了。

李二则继续起朝堂上的话题,拉着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好一顿安排赈灾的事情。

……

……

东市,登仙楼,长安最大的酒楼。

二楼的一个包间里面,以崔干为首的一干人等散朝之后在这里聚会。

酒茶上桌,将小二赶出房间,崔干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一时间杯盘乱颤:“该死,这李家的小畜牲,要不是陛下一力保他,这次定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崔兄,算了,何必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置气,来来来,满饮此杯。”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笑着给崔干把酒倒满,举起杯与他碰了一下。

崔干碍于面子,把杯中酒喝了,放下杯子又道:“崔某不是与李家那小畜牲置气,而是……。唉,你们难道就没看出来么,陛下,这是故意在削我们的面子。”

有人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我们五姓七望同气连枝,陛下就算不喜,最多也只能打压一下,难道还能把我们连根拔了!”

“是啊,大唐有近一多半的官员都是我们的人,真把我们惹急了,让圣旨出不了皇宫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也就是包间的隔间做的好,否则这些人的话若是传出去,谁都逃不过一个杀头的罪名。

不过,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毕竟再好的政令也是需要有人来执行的,而恰巧大唐近半的底层官员都是出自各大世家。

如此背景之下,几大家族一声令下,这些底层官员不用真的动起来,只要来个敷衍了事,立刻就能让大唐陷入一片混乱。

崔干两杯酒下肚,听着身边几人放着狼烟,心情多少好了一些,轻咳一声道:“都消停会儿吧,别把自己看的太高,真要乱起来,李家天下固然保不住,可我们几大世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嘿嘿……,崔兄说的是。”崔干在这些人中地位是最高的,他一起头,众人口风立时就是一变,马屁不要钱一样送了上去。

崔干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待身边那个年轻人再次给自己的酒杯倒满,这才沉吟着说道:“不过,我们几家却也不是光挨打不还手之辈,否则世人还都当我们五姓七望是吃素的。”

第二九八章 世家的反应(下)

“哦?崔兄有主意了?”坐在崔干对面的中年御史问道。

“谈不上主意,只是一些想法罢了,说出来几位参着参谋参谋如何?”崔干虽然嘴上的客气,但脸上表情却带着一丝傲然,显然已是成竹在胸。

当下,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催促道:“崔兄请讲。”

崔干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你们说,李德謇此子的风评如何?”

“那还用说,用纨绔子弟来形容都是抬举他了。”

崔干满意的点点头,抿了一口酒道:“既然如此,你们说,如果我们在百姓中大肆宣扬这次朝庭修路是由此子来主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估计没人会相信吧,百姓又不是傻子,一个纨绔子弟的话谁会信,万一干了活儿不给兑现粮食怎么办。”

“就是,这种事情前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麻叔谋那小子许下的好处比眼下多多了,开始还骗来一些百姓给他修运河,后来看看不到,索性直接派人去抓。”

一群人在酒桌之上各抒己见,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正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很快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子便被拿了出来。

最终,几人定下各家所需承担的责任与义务,酒足饭饱之后一哄而散,各自回家。

转眼时间便过去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在长安百姓之间流传。

“哎,你听说了没有,长安第一祸害又准备害人了。”

“你是说修路的事情吧,这事儿我听说了,感觉不错嘛,包吃住不说,做一天工还给二斤米粮,这种好事儿去哪找去。”

“好事?你想多了,长安第一祸害出的主意怎么可能是好事,万一干了活儿又不给钱,你吹不长也拉不扁他,最后还是你自己吃亏。”

“嘘,你小点声,我觉着吧,去做工还是没有卖蝗虫划算,你们听说了没有,这几天崔家、王家和郑家也开始收蝗虫了,而且还是两文钱五斤,这可比那祸害出的价格高多了。”

“嗯嗯,这个事情我也听说了,这不,做了网子正准备多抓一些呢。”

“走走走,咱们一起去,抓蝗虫总比修路自在一些,而且钱也不少,总好过去干苦力。”

类似的

类似的对话在长安各处时有发生,百姓似乎对修路发粮的事情十分抵触。

长安、万年两县就不说了,甚至就连咸阳等地也很少有百姓到朝庭雇工报名处报名。

李承乾做为这次工程的副总工程师,拉着李昊打算看看百姓踊跃报名的场面,结果没想到,坐在长安县衙对面的茶馆里一等就是大半天,却只等来小猫两三只。

这让太子殿下不由得心急如焚,茶水灌了一碗又一碗,还时不时对李昊抱怨:“德謇,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百姓都不来报名呢?”

“应该是公信力不够吧。”李昊侧头盯着长安县衙门口张贴出来已经大半天的告示,苦笑摇头。

“你确定是公信力不够?不是因为百姓觉得你不靠谱?”李承乾端起茶碗,想了想又放下,已经喝了大概四、五碗了,实在喝不下去。

李昊一听这话不干了,翻了个白眼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主意是你出的,主事的是杜伯伯,我就是个帮闲而已。”

想到刚刚路过茶馆门前几个百姓的对话,李承乾鄙夷的说道:“可是现在满长安都在传,主意是你出的,而且这是个骗局。”

李昊顿时泄气:“那是有人造谣好不好,你是当事人,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清楚?”

“我很清楚啊,可是百姓不清楚。”李承乾将目光投向大门的外面,隔了好一会儿:“我说德謇,这样不行啊,咱们总得想个办法。”

“办法没有,不过……”李昊说了一半,起身就往外走。

“哎,你干嘛去?”

“发财。”

……

……

小半天之后,天近傍晚,长安东面城门口。

十几两大车远远驶来,靠近城门的时候,转向一边的土路。

土路的尽头是一个刚刚搭起来不久的棚子,棚子上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郑家收购处。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十几两大车穿过人群,停在棚子的外面,四、五个庄汉打扮的汉子从车上跳下来,就开始把车上的麻袋往地上丢。

“喂,你们干什么。”棚子里,两个家丁见此情形连忙出来制止。

“这里不是郑家收购蝗虫的地方么?”正在卸车的汉子中有人问道。

家丁傲然点头:“不错。”

“那就对了,我们就是来卖蝗虫的。”那汉子一听大喜,连连点头:“看看,这些都是。”

都是……。

家丁当时就傻了。

这尼玛十几大车啊,算算怕不是有好几万斤,都是蝗虫?你确认不是在开玩笑?

棚子里的帐房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别人来卖蝗虫最多就是背一只口袋,里面装上十斤八斤也不起了。

这几个家伙倒好,一弄十几车,看着怕不是有好几万斤。

老子们只是负责捣乱的,又不是真的想收蝗虫,你弄这么多来,老子哪有钱给你。

看看瞬息之间便堆积如山的一袋袋蝗虫,再看看身边装着区区不到一贯钱的箱子,郑家帐房哭的心都有了。

“喂,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快点把称拿来称称重量,这可是俺们村整整抓了十天才抓到的,听说你们这里收购的价格高,费了老大力气才运过来的。”几个汉子把车卸完,用衣襟抹着头上的油汗,催促道。

帐房嘴角狂抽,尼玛,我倒是想收,可我也得有钱啊。

要知道,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家主总共就给了三贯钱,就这三贯半路还被自家少爷

要知道,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家主总共就给了三贯钱,就这三贯半路还被自家少爷讨走了两贯,眼下就是想硬着头皮把这些蝗虫收下,也没那么多钱付。

万般无奈之下,帐房只好含糊其辞的说道:“呃……,几位乡邻,今日天色已晚,蝗虫已经收够了,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如何?”

第二九九章 倒霉催的(上)

领头的汉子当时就急了,大声嚷嚷道:“那怎么行,这么多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才运过来的,你一句话我们就再折腾回去?来回好几十里路呢,这不耍人玩呢么。”

一边有人随声附和:“就是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收够这个说法。要知道,人家卫国公府虽然收购价便宜,可人家那是有多少收多少,来者不拒,怎么偏到了你们郑家就收够了,这不是不讲信用么。”

经过两人这么一吆喝,四周还没有离开,或者刚刚赶到的百姓也都犹豫起来,看向棚子里帐房的目光变的犹豫。

帐房先生平时在郑家虽然算不得什么人物,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到底也是背景深厚,被如此挤兑当场就变了颜色,一拍桌子:“你们想干什么,莫非想要强买强卖不成,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来人中为首的汉子急的眼珠子都红了:“喂,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明明是你们郑家打出招牌收购蝗虫的,我们不远数十里把东西运来,你们不说不说,反而说我们闹事。”

瘦骨嶙峋的帐房先生似乎很享受欺负人的感觉,得意的将手背到身后,不屑的看着面前几个汉子:“给脸不要脸的贱民,家主收你们的蝗虫是怕你们被饿死,可你们倒好,硬生生弄来怎么多,你们把郑家主的善心当成什么了,你们发财的门路么!”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这是我们整个村子的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抓来的,怎么当成发财的门路了。”

帐房得意一笑:“不当发财的门路……?那好,这里还有四百六十文钱,东西留下,钱你们拿走。”

“什么?!你,你怎么不去抢,四百六十文钱连一车的蝗虫都买不下来。”

眼见为首的汉子急的满头大汗,大有与人拼命的架式,一直跟在身后的少年拉了拉他的衣襟:“算了哥,咱不在这里卖了还不行么,卫国公府虽然收购价格便宜,但是信用好,不行咱们去那边卖吧。”

郑家的帐房何曾把这些往目眼中的泥腿子放在眼中,再加上主家背景深厚,闻说这些家伙要去李家的收购当,当即翻脸:“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既然敢来闹事,就把东西都留下吧。来人,赶他们走。”

‘呼啦’一下,原本坐在四周的二十来个闲汉打扮的家伙涌了上来,直将众人连带车夫全都围了起来,手里的棍棒劈头盖脸就向众人头上打来。收购场顿时乱成一团。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些强盗。”

“把东西还给我们,还给我们……。”

一群原本想要多赚点钱的草头百姓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又如何敢与鼎鼎大名的五姓七望做对,没几下就被闲汉打扮的家丁赶到了官道上面。

钱一文没拿到不说,甚至连那十几辆大车也都留在了郑家收购场。

都是苦哈哈的庄稼人,遇到灾年本就难过,此时又丢了牲口和大车,自然不干,被赶到路口之后死不肯再离开,嚷嚷着要取回自己的东西。

那些家丁闻言不但不还,反而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头目样的家伙,用手里的棍子指着众人不屑道:“先生让你们滚就快点滚,再敢废话把你们全都抓进衙门里去,安上个欺诈的罪名,让你们家破人亡。”

“真是太过份了,这还是我大唐的京城么。”李承乾坐在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里面,看着外面的闹剧,拳头紧紧的握着。

李昊坐在他的对面,听着外面的叫嚷声,安慰道:“个例而已,你要相信大部分官员还是好的。”

“此情此景,你让本宫如何相信。”李承乾将目光收回来,看向李昊。

李昊摇头苦笑。

不可否认,前来郑家收购点卖蝗虫的人都是他安排的,本想着赚点回头钱,可万万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也亏得自家的这些庄汉演技好,否则非露馅了不可。

见李昊不说话,李承乾的火气终于压不下去了,掀开马车的帘子就要下车:”不行,本宫看不下去了。”

“哎,等等。”李昊连忙将这个冲动的家伙拦住:“别忘了你是偷偷跑出来的,事情闹大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几个下人而已,跟他们同归于尽不值得。”

李承乾恨恨道:“同归于尽又怎么样,难道你想让本宫就这么看着他们祸害我大唐的子民?”

“你急什么,看看那边,是谁来了。”李昊拉着李承乾不放手,对着他身后弩弩嘴。

“谁?”李承乾条件反射的扭头,下一秒,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窜回车里:“魏黑子?他怎么出来了。”

“不知道,也许是赶巧了吧。”李昊耸耸肩膀。

魏征为什么会出城……,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但看老魏出来的方向,应该是打算去郑家的收购点。

官道上的闹剧还在继续,谁也没有发现魏征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直到他一声令下:“来人,将这些欺压良善的家奴全都给本官抓起来。”

“你谁你啊你,知道我家家主是……“

为首的郑家家丁骂的真哈屁,冷不防听到有人要抓自己,回头刚想报字号脸就白了:“魏,魏,魏相……”

做为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可能认不出魏征,但郑家的家丁却是见过老魏本人的。

“你家家主是郑宏吧,本官知道,你就是不报他的名字,本官也会找他要个说法。”魏征脸黑的跟锅底差不多。

他这次出来,原本是想要看看城外百姓的受灾情况,也好过几天跟李二做个汇报。

结果没想到,刚一出城门就看到郑家收购点强买强卖的一幕。

而且不但如此,这些郑家家丁强卖强卖不说,占了百姓的牲口还口口声声说百姓是刁民,还要送交官府。

魏征可是连李二都敢顶的强项令,见到这样一幕如何还能忍得,没当场下令将这些家丁打死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第三零零章 倒霉崔的(中)

看到魏征出现在自己面前,帐房先生哭了。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不就是欺负几个泥腿子百姓么,至不至于弄出这么一位大佬。

苍天啊,大地啊,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别玩我了成么。

“魏相,魏相您听我解释,其实不是小人不给他们钱,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你们殴打百姓,强抢百姓家畜,强扣百姓抓捕到的蝗虫,这些都是本官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解释。”

因为郑家收购蝗虫的位置就在城门口,魏征凭借身份,很快调来了两百守城的军卒,将一众朕家之人看押起来。

看着面前几乎要哭出来的郑家帐房先生,清点完钱箱中所余不多的铜钱,魏征冷冷说道:“只带这么一点钱出来,让本官不得不怀疑你们别有目的。”

“魏相,小人冤枉,冤枉啊。”被魏征这样一说,帐房差点吓尿了裤子,挣扎着脱离军卒的看押,一头扑到地上。

“冤枉?是本官冤枉了你还是外面那些被你驱逐的百姓冤枉了你,如果没看错的话,这里的蝗虫怕是不下数万斤吧,按照你郑家的定价,其价值几近二十贯。”魏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二十贯啊,大灾之年,你知不知道这二十贯能救回多少人命!”

“小人,小人错了,求大人开恩啊。”帐房觉得很是憋屈,慑于魏征的威势又不敢多言。

这里有好几万斤蝗虫,正常人怎么可能一次拿出这么多?

还不是有人看着自己家收购的价值贵,特地来这里倒买倒卖,从中赚取黑钱。

可偏偏眼前这位相爷看不到这一点,直要替那些泥腿子说话,真不知那些泥腿子贱民给了他什么好处。

魏征堂堂国相,自然不会跟一个帐房掰扯什么道理不道理,有了决定之后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大手一挥,直接有军卒押着郑家众人去了刑部:“你的对与错本官不与评论,觉着冤枉便把话还是留着去刑部大牢说吧。”

……

……

郑家大宅,郑宏坐在摇椅上,手里托着心爱的茶壶,思绪飘飞。

要说这李家小子还真是个奇才,也不知他那个脑子是怎么长的,坐下的摇椅,手中的紫砂壶,壶中的清茶,似乎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只可惜,这小子太不识抬举,当初要不是自己这几大家族看他家有困难,何至于出二十万的高价去买他一个配方。

没想到,这家伙不知道感恩,反道把配方散布的到处都是,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现如今,五姓七望联合全力出手,大灾之前看他还能犯起多大的浪花。

‘呲溜’,郑宏吸了一口茶水,惬意的眯起眼睛,就在他准备小息片刻的时候,管家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老爷,出事了。”

睁开眼睛,郑宏疑惑的望向管家。

管家并未让郑宏久等,直接说道:“咱们派去收蝗虫的人全都被魏征抓进了刑部大牢。”

“什么?!”郑宏猛的坐了起来:“所为何事?”

“听说是欺压良善,强买强卖之类。”管家皱着眉头说道。

“你在开玩笑么?”郑宏不悦道。

想他郑家家大业大,正常千把八百钱财根本不放在眼中,怎么可能会在乎收购蝗虫那一点点小钱,为了这么一点钱强买强卖,欺压良善,说出去都丢不起那个人。

管家摇摇头:“听说是有人在傍晚时分送了数万斤的蝗虫过来,帐房直接把东西扣了,却没给钱,那些贱民因为闹了起来,正好被魏征撞见。”

家里派出去的人一个不剩全都被抓走了,管家想打听具体事宜也打听不出来,只能凭借一些道听途说来判断。

不过,好在事情才刚刚发生不久,传的还不算离谱,管家的判断也算是**不离十。

可就算如此,郑宏也被气的不轻,把手中茶壶重重一放:“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弄来几万斤蝗虫,这分明就是找事。”

“小人也是如此想的。”管家陪着小心,犹豫片刻说道:“而且小人觉得,此事应该与李卫公家有关。”

“哦?”郑宏看向管家。

“老爷,您想想看,我们收购蝗虫的消息才放出去不久,这数万斤的份量,除了一直在收购蝗虫的李家,还有谁能拿得出来。”

郑宏点点头,觉得管家之言很有道理。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魏征在这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刑部这种地方太过高级,绝不是自家帐房那种小人物能够去的地方。

这种事就像街头斗殴被抓到之后不送公安局,反而直接送进公安部差不多。

……

……

郑宏在家里闷头琢磨魏征,李昊则带着李承乾来到了西市。

眼下只是夜幕初降,西市依旧人来人往,两人兜兜转转之下来到一个中老年乞丐面前,将一锭银子丢进了他面前的破碗里面。

“世子?”乞丐先是疑惑的抬起头,接着便是一喜:“小老儿给卫公世子请安。”

“免了。”李昊淡淡一摆手:“何老九,看来这段时间你混的很不错嘛,里面都穿上真丝的内衣了。”

何老九,曾经西市的乞丐头子,现如今名震长安的丐帮帮主。

当然,只是在地下世界,官面上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乞丐罢了。

“让世子见笑了。”何老九低下头,将衣领处露出来的内衣一角重新塞回里面,赔着笑问道:“世家找小老儿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想让你帮忙散布一点消息。”

“世子但说无妨,小老儿全力以赴。”何老九也是个人精,没有半点犹豫。

他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靠提什么,如果没有李昊,他最多也就是在西市算是有点势力,哪能像现在这样威风八面,手下管着长安周边数万乞儿、小偷,每日里收到的钱财不下数十贯之多。

若不是习惯了乞儿这种散漫自有的日子,他现在完全可以当一个富家翁,过上三妻四妾花钱如流水的生活。

第三零二章 倒霉催的(下)

“嘭”。

“无耻,太无耻了!”

“这小畜牲到底要干什么,给百姓发蝗虫,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还是在东市,还是在那个酒楼,还是在那个包间,还是上次的那些人。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上次的淡定,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李昊给百姓发蝗虫也没有故意瞒谁,几大世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这顿时间他们有种‘日了·狗’的感觉。

“崔兄,这事你得拿个章程出来,蝗虫我们是不打算继续收下去了,李家那小子简直就是在拿我们当傻子耍,我郑家虽然不差这几个钱,可也丢不起那人。”

“郑兄稍安勿躁,此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当初是我们几家联合起来发的消息,现在你们这一退,让百姓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们又不是傻子,不陪他李家玩了。”郑家的代表很是暴躁。

李昊这家伙性格不是一般的邪性,办事也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就拿这次收购蝗虫来说吧,先是很不要脸的从自己家里拉出一大批的存货来卖,将自己家派去收购的帐房先生一伙直接打入了刑部大牢,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听说过段时间还要游街示众。

这事儿家主郑宏不打算去管,不仅不打算管,而且还要将那些人全部逐出郑家,以示清白,只是如此一来,郑家内部的下人们立刻变的紧张兮兮,人人自危。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接下来把收购的价格往上再提一点,给老百姓做个样子,事情就会继续按照设计的剧本走下去。

结果没想到,李昊又开始给百姓发蝗虫,至于数量嘛……多少不一定,反正送到你背不动为止。

这尼玛比拉着蝗虫到收购点贩卖还不要脸啊!

你拉着蝗虫来卖,我们多少也能理解,小屁孩喜欢占便宜嘛,咱们几大世家有得是钱,就当赏你的。

可你特么发蝗虫,宁可自己五斤赔上一文钱,也要让老子们赔两文五是啥意思。

我们几大世家是有钱,可也不是冤大头好吧。

崔干发现郑家代表语气坚决,叹了口气:“也罢,人各有志,既然郑兄已经有了决定,崔某自然不能勉强,咱们便好聚好散吧。”

“崔兄,此事并非我等不给崔家面子,实在是继续做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一边的王家代表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且,眼下我们收的蝗虫越来越多,这些东西一不能吃,二不能看,放火烧掉又太浪费。”

被老王这样一说,几家又议论开了,都觉得当初收蝗虫这个决定有些过于草率。

花了钱,没买到好不说,家里还多了一堆辣鸡,这特么不是倒霉催的么。

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包间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敲响。

“啪啪啪”。

“不是说了无事……”气头上的郑家代表猛的拉开身后的房门,刚吼了一句,语气就变了:“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随着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李昊挤开郑家代表进了包间,大咧咧坐到他之前坐过的椅子上:“都在呢哈,都在就好办了。”

崔干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包间外鼻青脸肿,满脸委屈的随从,哼了一声道:“李德謇,这里是私人聚会,不欢迎外人,请你出去!”

李昊摆摆手,找了一个干净的杯子,亲自动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露出一脸的嫌弃:“哎我说老崔,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好歹听听我想说什么再赶人。”

郑家代表越看李昊越来气,恨恨说道:“姓李的小子,别给脸不要脸,等下让我们说出那个‘滚’的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是么?”李昊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郑家代表:“不如你给我表演一下怎么滚的可好?正好本少今天闲的无聊,就当看把猴戏。”

“你……”郑家代表怒火中烧,刚想再说点什么,面前已经多了一个黑铁塔般的汉子,看着汉子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理智的闭上了嘴。

“好了,都不要闹了。”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崔干摆手制止众人,看向李昊:“不知李小公爷有何见教,我等洗耳恭听。”

“呵呵,还是老崔爽快。”李昊呵呵一笑,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要和谈。”

“和谈,你说和谈就和谈?除非你把坑了我们的钱都吐出来,否则这事儿没完。”郑家代表被铁柱宽大的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但他这话倒是得到了房间中除李昊之外所有人的认可,崔干更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要小公爷听到了吧?不瞒你说,那四十万贯钱财对我们几家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你的做法却将我们几家都当成了傻子,这事儿如果你不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和谈是不可能的。”

“不不不,老崔你说错了,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李昊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着说道:“尤其是在利益面前。”

“利益……,不知李小公爷所说的利益是什么?”崔干严肃起来。

李昊翻手拿出一枚铜钱在手里摆弄:“当然是我们几家的共同利益,说白了就是钱。这年头,谁都跟钱没有仇,你们说对不对?为了这东西,大家求同存异,把那些可笑的意气之争放到一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崔干与众人互相用眼视交流片刻,谨慎道:“李小公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明言。”

“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求同存异。”李昊翘起二郎腿,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几家想在这次以工代赈的事情上给我难堪,可眼下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继续斗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不如我们试着合做一次,把以前的事情都抛到一边,你们觉得呢?”

第三零三章 求同存异

说的跟真的一样,老子们要不是经验丰富,差点被你骗了。

“李小公爷,老实说,这次赈灾成功与否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其中道理不用说你也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不好意思,今天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崔干一席话引的众人不住点头。

此次赈灾,领头的是杜如晦,出主意的是太子,执行人不用说,就是面前这个彪夫夫的卫国公世子李德謇。

也就是说不管成不成功,对于世家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对于世家油盐不进,李昊早有准备。

事实上,经过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那种虎躯一震,就令对方纳头便拜的王八之气。

微微一笑:“别急着拒绝嘛,就算地位最低的商人都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咱们这些人总不会连那些商人都不如吧?”

“李小公爷这话说的有点意思,这样吧,想谈不是不可以,把我们几家的损失补上,咱们再继续谈,否则还请免开尊口。”郑家代表不知什么时候从铁柱面前溜了出来,身边有崔干做靠山,让他的胆子大了不少。

李昊将椅子往后一移,房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待到移到合适的位置,将脚抬起搭到桌上,挑衅的看了崔干一眼:“老崔,你也是这个意思?”

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如此嚣张的。

崔干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血压明显有点高,原本正常的脸色一下变的难看起来:“李小公爷,这就是你谈判的态度?”

“谈判?不不不,今天我来不是谈判的。”李昊说完,‘啪’的打了个响指,很快外面涌进十来个脏兮兮的乞丐。

这下包间里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全都露出厌恶的表情,刚想开口,却见李昊从怀里掏出七、八个精致的小瓷瓶丢到桌上:“知道这是什么吧?”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自然识得名动长安的七宝轩镇店之宝——旱苗喜雨散。

大事不好的感觉让崔干有些紧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就是给你们提个醒,要是能好好说话呢,咱们就继续聊聊,若是不能……,说不得只能让你们先把这些东西吃了。”

吃了?这东西能随便吃么。

所有人都是后门一紧,不由自主夹紧双腿。

看着那些乞丐不怪好意的笑容,若是再猜不出来李昊想要干什么,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李少,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面对那啥不保的局面,有人直接怂了,赔上一副笑脸,不断拱手。

另有人附和:“是啊,大家都是文明人,坐在一起就是有缘,何必搞的这么尴尬呢,是不是。”

“尴尬?我倒不觉得。”李昊笑容渐渐收敛:“有人给脸不要脸,用点非常手段也无可厚非。”

崔干的脸色再黑了,盯着郑家代表的眼神有些不善。

要不是这家伙刚刚多嘴多舌,何至于场面变成现在这样。

郑家代表被众人看的几乎要哭了,我刚刚还不是要给你们撑撑脸面,谁知道这小子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拿大家的后门做威胁,早知道这样,鬼才出头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李昊嗤笑一声:“行了,老崔留下,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想去康平坊,桌上那些药免费赠送一瓶。”

众人嘴角一抽,集体摇头。

同情的看了崔干一眼,转眼走的干干净净。

这倒不是说大家伙儿不够意思,实在是后门重要,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想在这里丢了。

等众人全都离开,李昊挥挥手,挤进房间里的乞丐们齐齐退了出去。

崔干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后门暂时保住了,再看李昊,却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手里端着酒杯。

“老崔,来,走一个。”拿杯子与崔干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李昊将酒一口抽干,邪笑着说道:“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放不下架子,有点不接地气。”

形势比人强,面对旱苗喜雨散的威胁,崔干不敢拿大,同样把酒抽干,放下杯子道:“李少……有话可以直说,何必与我一个老家伙绕圈子。”

“爽快!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你啥时候客气过,旱苗喜雨散都拿出来了,老子能不爽快么。

崔干好歹也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再加上包间里没了外人,索性十分光棍的说道:“李少请讲,有什么要求,只要崔某能够做到,绝不推辞。”

“老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李昊摇摇头,啧了一声道:“刚刚我进来的时候就说过,今天的目的是求同存异,让咱们把以前的不愉快都放到一边,共同商讨一个发财的大计划。”

崔干的心中微微一动,此时李昊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说把他摆出十八个造型就不可能摆出十七个。

可就算如此,对方依旧是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这不禁让崔干生出听听李昊想说什么的想法。

思及此处,崔干的表情总算正常了一些,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示意李昊继续说下去。

良久,崔干眉头紧锁:“收过路费?李少,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就你这智商,老子一个能挑你八个还要再加俩。

李昊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头上:“老崔,我跟你说实话,修路这事势在必行,也是大势所趋,别说是你就是上面那位也挡不住。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势而为?诚然,配方那事是我摆了你们一道,可是你想想,若你们当初不压价,把我的报价从五十万压到二十万,我能干出这事?”

能!崔干虽然没说,但眼神却无比肯定。

李昊对此表示很无辜,摆摆手道:“行叭行叭,反正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咱们就先不提了,还是说修路。你想想看,眼下这路况,从长安到洛阳至少要走三、五天吧?可是修成水泥路,两天之内必然能到,这会让商对省下多少费用你算过没有?既然他们省了钱,那么我们收点过路费,养路费,难道错了么?”

第三零四章 ?老杜真是大好人啊!

从酒楼出来,崔干抬头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老实说,他真没想过自己能如此轻松出来,甚至在刚刚谈话结束之后,他都已经做好宽衣解带的准备,只要李昊一声令下,不用那铁塔般的汉子动手,自己就主动先把药吃了,然后慷慨就义。

可是,那祸害竟然出人意料的说走就走,挥挥手没留下一瓶旱苗喜雨散。

这让崔干有些憋屈,倒不是说他稀罕那几瓶药,也不是他想要献上后门,实在是这种结果让他有种被人轻视的感觉。

想他崔干好歹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这一没用刑,二没威胁,只许下一点好处费就主动从心,这要是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诶,等等……,好处费?

想到好处费,崔干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似乎,好像,可能,大概,自己曾答应那小子崔家出五十万贯修路来着,这尼玛,好处费一文钱没见着,自家倒是先搭进去五十万贯。

“老爷!”正懊恼着,老仆头上顶着着大包自身后追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个口袋,里面‘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什么东西?”崔干明明记得来时老仆手里没有这东西。

老仆满头雾水的摇摇头:“不知道,李……李家小公爷临走的时候交给我的,说是您以后可能用得着。”

崔干接过口袋,打开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敢情里面装的正是刚刚那七、八个小瓶子。

啥意思,这祸害到底是啥意思,看不起人咋地,老子虽然快五十了,但腰好,肾也好,难道还买不起几瓶那啥药了?

想把袋子扔了,又把手收了回来。

算了,再怎么说这些东西也值十好几贯,就算先收点利息吧。

“全儿啊,等下回去召集族中长老到我书房去议事,任何人不得用任何理由缺席,别忘了。”

“诺,小的记下了。”看着自家老爷的脸色跟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老仆不敢废话。

酒楼二楼,崔干等人那间包间的隔壁。

李承乾打着饱嗝瘫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在他的对面,是李昊那张帅气的俊脸。

“怎么样,谈成了?”隔了好一会儿,李承乾缓过来一点,直起身子对李昊问道。

“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旱苗喜雨散?”李昊眼皮一翻,从桌上夹起一块酱肉塞进嘴里,吱吱唔唔的说道。

“这么说,谈成了?”李承乾眼睛一亮。

“五十万贯。”李昊忙里偷闲,左手张开,伸出一个巴掌:“这下启动资金有了,你有空跟老杜头儿打个招呼,明天咱们就开工。”

“这么急?”李承乾诧异道。

“时间就是金钱,机会难得你不知道么。”李昊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肚子喂饱,坐直了身体一边剔牙一边说道:“如果没有今年这场蝗灾,百姓这个时候估计全都在家忙着家里那点地,你去哪儿找人修路。”

“嗯。说的也是,等回会儿咱们就去找老杜说道说道。”李承乾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李昊的说法,他是以后注定要做皇帝的人,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当然,李承乾之所以这么有魄力在乎的肯定不是钱,做为储君,钱对于他来说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国库里堆的再多,也跟他没有一文钱关系。

杜如晦这几天也没闲着,修路不比修院墙,更不要说这次修的还是以前从来都没有修过的水泥路。

路基多深,路面多厚,承重多少,这些都需要测量和计算,搞不定,修出来用不了几天就坏了,岂不是砸了自家召牌。

于是,老杜决定亲力亲为,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把自己家所有的路面全都拆了,又命人从李家庄子上拉回数千斤的水泥、沙石,先在自己家里铺上水泥路做一个测试。

路基不要太厚,三尺就好;路面也不要太结实,半尺便行。

哦对,为了试验水泥路的排水,老杜又弄来了一些铸铁管铺在路的下面。

故而李昊与李承乾来到杜家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忙碌的人群中,一个与李昊年龄差不多的青少年叉着腰,指手划脚。

“那个谁,那个柜子不能放那,快点抬走;哎哎哎,那个瓶子可是陛下赏赐的,你们都小心点,打破了砍了你们的脑代……。”

“这是……干什么呢?”望着乱成一圈的杜家大宅,李昊满头黑线。

这几天光忙着处理与那几大世家的事情,一眼没照顾到,老杜的家就被抄了?

李承乾摇摇头,给李昊递了个你懂的眼神:“杜相这是给你留面子,生怕路修好之后三两天就坏掉,影响你的名声,所以打算在家里私底下试验一下,看看用水泥修出来的路到底能不能用。”

“……”李昊一脸懵比。你确定这是老杜给我留面子?不是假公济私,借机给自己家修路外加铺地热?

算了,老子是个好人,就不跟一个快死的老头儿斤斤计较了。

李昊叹了口气,换上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杜相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实为我辈之楷模,佩服,佩服!”

李承乾同样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是啊!要不然父皇怎么一直把杜相倚为左膀右臂呢。”

两人正虚伪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杜如晦的同时,院子里那个半大小子终于发现了他们,脸色一喜,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哦,本宫来找杜相谈些事情。”李承乾笑着答道。

半大小子恍然点头,又看向李昊:“德謇,你来也是为了这事?”

“嗯。”对于面前的半大小子,李昊没啥好感。

若干年后,要不是这小子蛊惑李承乾起兵造反,何至于牵连那么多人跟着一起倒霉,李承乾也被贬为庶民,熬了两年就驾鹤西游。

对于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李昊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第三零五章 ?开工吧……老杜

“杜相回来了吧?”李承乾保持着礼貌而矜持的微笑,提醒杜荷自己已经在门外站了半天了。

“哦,回来了,早就回来了,我这就领您进去。”杜何回过神来,引着李承乾和李昊进了自家大门,向老头子的书房而去。

凌波微步、八步赶蝉、乾坤大挪移……,杜家院子被拆的就像二战后的柏林,不会点轻功还真进不去。等到了杜如晦的书房门口,包括带路的杜何在内,李昊三人已经变的灰头土脸。

“太子殿下?”老杜显然没有料到李承乾这么晚还会来找自己,激动的老脸通红,行礼道:“您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老臣也好出去迎接。”

虚伪,李昊相信杜如晦绝对不会因为李承乾的到来而激动,之所以脸红百分之百是因为假公济私被发现才会有的表现。

“杜相,本宫是来与你商量一下工期问题。”跳过书房门前的壕沟,李承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礼,顺带将此行的目的简单的说了一下。

作为李二的儿子,他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对老杜假公济私的行为视而不见。

话说回来,反正也没几个钱,说与不说又能如何。

老杜头儿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目光满是赞许,太子殿下虽然年龄不大,但却有一国储君的气度,这是好事。

“殿下来的正好,老臣刚刚正想着明日找个时间与殿下商量一下开工的问题。”

“是么?那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呵呵……。”

“咳,我插一嘴啊!”李昊咂咂嘴,觉得若是再让这一老一少继续‘呵呵’下去,到明天早上也聊不到正题:“杜伯伯,刚刚我在东市遇到崔干了,老崔很支持朝庭的新决策,决定拿出五十万贯入股。”

杜如晦:“……”

崔干拿五十万贯入股?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谁不知道五姓七望正是由崔家牵头反对这次以工代赈,嗯……,或者说反对你李德謇,现在你竟然告诉老子崔家拨乱反正了,开什么玩笑。

“杜相,李侍读并未说谎,想来明天一早,崔家的第一批资金就会到位,咱们还是想想接收吧。”李承乾后背挺的笔直,信心十足。

杜如晦虽然是能臣,但头上已经打了老头子的标签,不是自己人。

而李昊则不是一样,太子侍读的身份注定了他生是自己的人,死是自己的鬼。

手下有这样一个能力超群的强人,让李承乾说话底气十足。

“这……,好吧。”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如晦还能说什么,招呼二人坐下,开门见山道:“既然有了崔家的支持,修路的事情的确可以提上日程,只是眼下前来报名参与修路的百姓只有不足千人,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只怕工程依旧无法进行下去。”

“人力问题杜相不必操心。”李承乾很有气势的一挥手:“本宫想要知道的是,杜相是否准备的了足够的工具。”

工具?这东西不应该百姓自己带么?

杜如晦有些理解不上去:“殿下,工具老臣倒是可以先借来一些,只是……您确定会有足够的人手?”

李承乾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一点头:“人的问题杜相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准备好工具,不管什么时候开工,李侍读都会保证有足够的人手来施工。”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如晦除了机械的点头,心里是半点都不相信。

‘李侍读’的影响力的确是很大,如果没有他的存在,估计早就有无数百姓踊跃前来报名修路了,不吹不黑的说,‘李侍读’就是这么有震慑力。

李昊从老杜的眼神中读出了很多东西,对于这份质疑,他也表示很无辜,没办法,谁让自己太优秀呢,不遭人妒是庸才,这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李承乾见杜如晦不说话,索性直截了当说道:“杜相,要不此事就这么定了吧,明天你安排人工部的人去城外,带上图纸再调一批工具。”

“殿下既然执意如此,老臣遵令。”杜如晦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表面上看他是这次以工代赈工程的总负责人,但实际就是个背锅侠,主要作用还是衬托李承乾这个太子的聪明能干。

……

水泥路准备开工的消息随着杜如晦将文书下发到工部,整个长安都炸了。

早朝上。

“喂,听说了没有,长安到洛阳的水泥路今天就要开工。”

“开玩笑吧你,千把人就想修路,这要修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万一那位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一下子变出好几万人呢。”

“我觉着吧,应该还是千金买马骨的套路,只要把那些参加修路的百姓粮食发下去,要不了几天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参加了。”

“百姓又不是傻子,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等会儿散了朝去看热闹就好。”

相比议论纷纷的众人,李二的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水泥修城墙他见识过,的确挺结实的,可是修路……,如果不是眼下正是稳定民心的关键时刻,就算那两个臭味相投的小子说破天,他也不会同意。

那可都是钱啊,大唐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铺到地上怎么想都有些浪费。

至于前几天李昊关于过路费的说法,李二真心没放在心上。

路上一共就那么些人,商队一共就那么多,就算收钱又能收上来多少。

早朝在满朝文武各怀心事的前提下匆匆了事,三五成群离开皇宫之后,这帮人连朝服都没换便赶往东城外去看‘热闹’。

长安城东一共有三座城门,为了不影响交通,李昊只调动手人封住了一座城门以及长达十里的半条官道。

整整三万人的施工队伍在这一段封闭区域内挥汗如雨,略显坑洼的路面已经被刨开,露出下面并不算坚实的路基,更有人运来一车又一车的石料,铺在路的一侧,再次将路面加宽了近乎两丈。

第三零六章 滚……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登上城头,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李二眼睛瞬间瞪的老大。

杜如晦也很迷惑,明明昨天中午时候前来报名的百姓只有区区一千两百来人,而此时城下施工的人群粗略一看就不下数万。

难道是这些百姓觉悟高?义务帮助官府修路?这不可能吧?

李二、杜如晦看不明白,其它人更看不明白。

望着紧张而有序的工地,所有人都是满头雾水。

只有李承乾心里清楚,下面那些人其实都是些乞丐,或者说‘丐帮’弟子。

想到前几天在西市与何老九的那次见面,堂堂太子殿下直到现在还觉得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之前他一度以为大唐已经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国家一片欣欣向荣。

甚至李昊不止一次提醒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亲眼去看才能知道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这个侍读有些妄自菲薄。

现如今,看到下面那么多忙碌中的人,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太子,何故闷闷不乐?”李二注意到儿子几乎快要抽到一起的五官,皱眉问道。

李承乾抬起头,看向自己眼中曾经无比英明的父亲:“父皇,您……知道下面劳作的都是些什么人么?”

李二向城下看了一眼,狐疑道:“难道他们不是我大唐百姓?”

“他们的确是我大唐的百姓,只是……父皇,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李承乾叹了口气,也不卖关子,直接揭晓迷底:“乞丐。”

乞丐?!李二的瞳孔一缩,很快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在这个时代,因为交通不便,普通人的活动范围基本上不会超过周边五十里范围。

按照这个规律,细数城下的乞丐人数,可以得出结论,仅长安周围五十里半径的范围,便有数万人家无恒产。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数字,要知道,长安本地的居民也才不足三十万人。

两相比较可以得出结论,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家无恒产。

这还仅仅是长安一地,若是把这个比例放大到全国,那就是近三十到四十万家无恒产者。

作为皇帝,李二远比李承乾想的要全面的多,四十万流民固然代表着朝庭正策的失误,但同样也代表着四十万个不安定因素。

“克明,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家无恒产者?难道朕做的还不够好?”望向身边的杜如晦,李二有些消沉。

“陛下,莫要心急。”杜如晦安慰道:“我大唐刚刚经历战乱,有如此多的百姓流离失所也在情理之中,并非陛下治理无方。”

李二摇摇头:“若不是这次修路,朕都不知道,在朕的治下竟然有如此多的乞儿,天子脚下都如此,其他地方又会怎样。”

李二很是消沉,似乎对一切都没了兴趣,站在城头上无声的看着下面劳作的人们发呆。

李承乾见势不对,给纥干承基打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急急跑下城去。

不多时,灰头土脸的李昊被带了上来。

李承乾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将李昊拉到一边:“德謇,我父皇看到这么多乞丐伤心到怀疑人生了,这事怎么办?”

这不是正好么,你加把劲把你家老头子顶翻,就可以称王称霸了。

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见他的确眼中的确没有什么野心,李昊恨其不争的摇摇头,来到李二身边:“陛下。”

“你来了?”李二扭过头,面无表情。

“陛下何故忧心?”李昊故意装糊涂,满面疑惑的问道。

李二似是看穿了李昊的把戏,对着城下指了指:“这些乞丐是你找来的吧?你这是想告诉朕什么?”

“陛下您想多了,我的名声您又不是不知道!”李昊耸耸肩膀:“如果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光凭我一个,只怕一百个人都叫不来。”

李二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但你觉得朕会相信?你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李昊眨巴着眼睛,他当然不会以为李二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真这样想,估计脑袋就快要保不住了。

“陛下,这些人都属于一个叫做丐帮的组织,初衷是为了抱成团取暧,至于被人欺负的太狠,后来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主要生存方式便改成了贩卖消息,当然,有时候也会偷点东西。”

“朕要知道的不是这些!”李二一声怒喝打断李昊,指着他的鼻子道:“朕问你的是你把这么多人弄到朕面前想要干什么!”

吧唧吧唧,李昊继续眨眼,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二话不说,抱着李二的大腿就舔:“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朝庭一声令下,立刻有无数百姓蜂拥而至,此乃民心所向啊。”

“滚一边去,朕要听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听的到底是啥啊!老子快要被逼疯了好么!

李昊欲哭无泪,瞅着李二那张比自己略帅一点点的脸,一言不发,心里把李承乾那个坑货踩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杜如晦见李昊可怜巴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咳了一声提醒他道:“李家小子,陛下眼见得治下有如此多的乞儿,心痛难忍,对此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昊看看老杜,又看看李二,最后把目光投向城下那些挥汗如雨人们,好不容易整个出丐帮,还没等到乔帮主出现,就要解体了。

长叹一声,李昊幽幽道:“找点活儿给他们干不就好了,等他们有了钱,自然就会买房,买田,这有什么难的?”

李二怒道:“说的简单,朕哪里有地么多工作给他们干,就算是有,朕又哪来的钱发给他们。”

没钱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脸皮就是厚。

老子要是没钱,绝对老老实实装孙子。

李昊心时想着,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陛下,那个……,要不……我还是继续当海盗去好了,您放心,一年之内保证给您抢个百把十万回来。”

“滚……”。

第三零七章 眼界很重要

中气十足的‘滚’字让李昊灰溜溜的回到了城下的工程队里。

偷空向上面看了一眼,刚刚还愁容满面的李二已经和杜如晦谈笑风生了。

到底是当皇帝的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治下好几万乞丐呢,换成自己非被打击到自闭不可,可人家李二硬是屁事没有。

摇摇头,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匆匆赶来跪舔的何老九踹到一边:“没眼色的东西,不知道少爷心情不好么。”

“是是是,是小人的错。”何老九拍拍屁股上的鞋印,满不在乎的继续凑上来:“少爷,小的跟您商量个事。”

“有屁就放。”目光投入乱成一团的工地,李昊开始怀念长孙冲、程处默和李震了,也不知道那三个家伙死了没有,要是他们在,怎么也至于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不是,是当了甲方当乙方。

你就那么想屁吃?

何老九夹紧了后括约肌,刚刚他他还真有那啥想要放。

“少爷,刚刚小人看到有一批粮食运来了。”跟在李昊身后,何老九小心的说道。

“对,是有一批粮食运过来,而且回头还会有更多,怎么了。”李昊停下脚步。

“那啥,小人的意思是……,能不能……少发点?”

李昊有些不高兴,脸一沉:“少发点?你的意思是让少爷我把吐出去的口水再舔回来?何老九,你帮主当腻味了是吧。”

“小人不敢。”何老九把头摇的飞快,努力不去想那美丽的画面,纠结着说道:“少爷,小人是怕这些没脸没皮的懒家伙拿了粮食之后跑路啊,二斤粮,足够他们吃好几天的,要是跑了咱们明天可就没有人干活了。”

“跑?”李昊乜眼看了何老九一会儿,直到把他看的浑身发毛,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跑了,这不是还有你么。”

阴森森的目光把何老九吓的浑身一个哆嗦,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李昊话里的意思代表了什么,当下也不含糊:“少爷您放心,小人一定把他们看的死死的,绝不会走丢一人。”

拍拍何老九的肩膀,李昊对他勾了勾手指,待他凑过来:“何老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实话告诉你,这些粮食是陛下仁厚,不想看百姓受苦才发下来的,你要是敢在这里面做手脚,别怪少爷不留情面,让人摘了你的脑袋。”

“是,小人不敢。”

何老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想法李昊很清楚。

说什么怕手下人领了粮食逃走那都是屁话,中心思想其实还是克扣粮食。

这可是好几万人啊,每人每天不用多,扣下半斤粮,加在一起就不下一两万斤,将来人数多了,扣下来的粮食还会更多,等到工程结束,只怕怎么也能弄出十几万石。

按照眼下的粮价,十几万石粮食的价值只怕不下七八万贯之多,这么多钱就算放在当世五姓七望家主的面前,也值得他们动动心思,更不要说一个乞丐出身的何老九。

当然,这不是说何老九想要独吞这笔钱,以他的身份来说,再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干这种事情,之所以来找李昊来商量,主要还是想报答一下自己的恩主。

只是没想到,马屁没拍好,一下子拍到马蹄子上了。

看着诚惶诚恐的何老九,李昊微微一笑,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一棒子削过去之后,又塞了一颗甜枣给他:“老何,你的心思少爷我明白,也承了你这份人情。不过呢,你既然跟着少爷我干,眼界就有必要再往上提一提,克扣老百姓手里的那一点点吊命粮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干了,十万八万贯钱财你家少爷还不放在眼里,懂么!”

何老九连忙点头:“懂,少爷是干大事的人,不会在乎这些蝇头小利。”

“嗯,去忙吧。没事多在工地上走走,把那些出工不出力的家伙都挑出来赶走,朝庭虽不想克扣他们的口粮,却也容得不滥竽充数。”见何老九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昊摆摆手将他打发出去干活儿。

工程开工的第一天,用工人数达到了三万四千人,消耗的粮食外加发放的粮食,总数加起来近千石。

御书房中,李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这件事情李家小子做的不错,没有一丝一毫的克扣。”工程开工之后,杜如晦对用工人数多少做过调查,将汇报上来的数量与心中得出的结论相比较之后,得出以上结论。

李二摆摆手:“克明多虑了,李德謇这小子虽然顶了个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头,不过坑害百姓的事情朕觉得他还做不出来。”

“陛下慧眼如炬。”杜如晦恰到好处的送上马屁一记。

毕竟李昊是皇帝陛下钦定的赈灾执行者,他表现的好,代表了李二的慧眼识人。

李二被拍的心情大好,打了个哈哈,复又正色道:“克明啊,你觉得明日会有多少百姓前来?”

杜如晦想了想:“估计不会少,有了今日的例子,百姓应该能够看到朝庭的决心。”

“嗯,你觉得这么大场面,李德謇那小子那控制得了么?”

今天一天参加修路的人便有三万多,再加上明天周边闻讯赶来的百姓,估计修路的人数会增加到五万往上,等到消息扩散开,人数就算暴增到二、三十万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此多的人如何统筹安排就算放在李二眼中都是个老大难问题,交到李昊这个不足二十的小年轻手里,皇帝陛下还真有些不放心。

“这个……老臣并不清楚。”杜如晦与李二有着同样的想法,对李昊能够控制好如此大的场面心中也不大有底。

这可是几十万人的工程,而且还是在长安城外,万一安排不好出了什么纰漏引起百姓不满,又或者有人在这里面煽动闹事,只怕会出大问题。

“且看看吧。”李二皱眉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要不然……调左右武候卫的人沿途警戒,若是有人闹事,当场镇压。”

第三零八章 水泥路不结实

同样的担心李靖也有,吃过晚饭,趁着李昊还没休息,将他叫到身边。

“德謇,明天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工地务工?”

“应该不下于五万吧,毕竟有了今天的例子,相信长安周围的百姓应该都知道了消息。”李昊打了个哈欠,在工地上站了一天,虽然基本上大部分事务都有专人负责,但依旧累的要命。

看着李昊漫不经心的样子,李靖不由有些着急,咳了一声,沉声说道:“那么安全问题你如何保证,这么多人,万一有人闹事怎么办?”

“分片包干呗,每个村独立负责一片区域,由村里的里正负责自己区域的人员安排,另外,再从熟悉水泥施工的老队伍中调一个人过去负责指挥施工。如果这样都会出问题,那就直接找里正的麻烦好了。”

李靖诧异道:“你以前做过这么大的工程?”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李昊瘫坐在椅子上,四肢耷拉着:“爹,我今天累坏了,您就让我早点休息吧,安全问题您不用操心。”

李靖一听急了:“老子怎么可能不操心,表面上看这次的事情是杜如晦那老东西负责,可你看他今天露面了么,这老货粘上毛比猴儿都精,还不是觉得没把握等着你冲在前面。”

老头子一说,李昊还真想起来了,今天似乎除了在城头上看到老杜一眼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个老东西,敢情是打着让老子顶雷的主意。

“怎么,知道怕了?”

“怕倒不至于,就是有点憋屈。”李昊嘿了一声道:“看来明天我很有必要把他家那个二小子弄到工地上,到时候咱有人质在手,不怕那老货不就犯。”

李靖:“……”

这都什么跟什么,咱说的是一回事儿么。

朦朦胧胧睡了一个晚上,大半时间是在腰酸腿疼中度过的。

次日一大早,李昊便被铁柱从床上叫醒,托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去上工。

工地上的人数明显比昨天多了许多,好在之前李昊有过安排,将整条路按照长安周围的村镇县划出好些个区域,一些昨天眼红其它人领到粮食的百姓在赶到之后,只要报上自己所在的村子,立刻会有人带领他们去自己的地盘。

经过一番混乱又多少有些秩序的忙碌之后,工地又再一次开工,整个工地人声鼎沸,却没有出现李二和李靖所担心的乱局。

俗话说的好,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

在工地上,只要好好干活就有热饭吃,一天的劳作之后还有粮食发。

这样的好日子老百姓巴不得一直过下去,怎么可能有人捣乱。就算偶尔跳了一半只臭虫,估计还没等他们发育成熟,就会被周围的百姓群殴到怀疑人生。

心大也好,思想不成熟也罢,总之李昊并没有真的把老头子的担心放在心上,安顿好一切,等工地走上正轨之后,立刻进城去弘文馆找还在进修的杜老二。

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杜家老二杜荷二话不说跟着新朋友李昊去了城外工地。

理由很简单,不能让人小看了杜家。

走在通往工地的路上,杜荷有些忐忑:“德謇兄,你确定我爹知道我来了这边不会揍我?”

“放心吧,杜伯伯知道了表扬你还来不及呢。”李昊口中不对心的说道:“他老人家是心怀天下之人,每日为大唐的黎民百姓操劳不停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百姓日子过的更好?你我虽然年龄不大,但却也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值此国家危难之机……吧啦吧啦……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杜荷听的两眼放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德謇兄,我懂了,我辈男儿当学班超、霍去病,为国为民心怀天下,不可让着一身儒袍误了终身。”

“呃……”李昊摸了摸鼻子,刚刚好像吹的有些过火,把这小子给吹上头了。

老子只是让他去当个监工而已,怎么就跟班超、霍去病扯到一起去了,那两位明明就是开疆拓土的好不好,跟救灾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算了,忽悠一个算一个,希望老杜能受得了吧。

城外的官道上,因为修路的关系,近十里的官道只余下一半可以通行。

大量往来的商贾只能按照上午进,下午出的方式来进出城门,大量错过进出时间的人们变的怨声载道。

“这条官道明明好的很,没事修它干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钱多的没处花吧,你没听说么,这叫以工代赈。”

“说白了,就是怕老百姓闲着没事干,故意找点事情让他们做。”

“得了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人说白了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样天天都有事情做,还有粮食领,足以说明朝庭对这次蝗灾很重视。”

“嘘,都小点声,莫谈国事。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

“是啊,是啊……”

一群错过了时间,被堵在城门口的商贾围在一起看热闹,望着一车车水泥被倒在地上,由工人上前推开抹平,各自展开讨论。

水泥路已经铺了近两里,为了防止龟裂,已经修好的位置全都用草席盖着,时不时还会有人在上面撒些水。

与朝庭中的那些显贵相比,商贾们的消息明显落后许多,对于水泥路的认知也不够。

在他们看来以前的路就很不错,虽然有些坑洼,却并不怎么影响赶路,重新铺路完全没有必要。

而且刚刚他们也看了那些没有盖上草席的路面,那路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结实,人只要上去踩一脚立刻就会陷进去,在路上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不说,还半天都不会复原。

怪不得已经修好的路要用草席盖上,若是不盖上,被上面发现投入大量资金修出来的路如此容易就会被踩坏,修路的人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奉诏进京述职的王元良坐在马车里面,目睹了水泥路被踩坏的一幕,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嘴角微微翘起。

李德謇啊李德謇,在登州的时候你如此不给老子面子,这回你的把柄落到了老子手里,切看老子如何整治于你。

第三零九章 陛下,您先万不要被蛊惑啊!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有些人相隔万里却神交已久,从未见过面却是最好的朋友,而有些人明明就是同类,但见面就像遇到了杀父仇人,直接不死不休。

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李昊:不,我与那个傻缺不是同类。

自以为掌握了李昊把柄的王元良心情很好,原本因为进京述职有些忐忑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暗自琢磨见了皇帝要如何给某些人好好上点眼药。

马车入城,王元良先是去了吏部。

对于皇帝陛下亲命召见的人,吏部官员不敢怠慢,尽管对王元良眼高于顶的行为有些看不顺眼,但还是二话不说,直接带他进了宫。

皇宫大内,李二正在批阅奏疏,除了关中地区那些告急文书,全国其它地区基本上全都是些歌功颂德的东西。

大体类似于这里出现了什么祥瑞,那里出现了什么奇景,百姓安居乐业,辖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等等,通篇都是赞扬皇帝陛下的词汇,看的李二有些脸红,不知道是惭愧还是兴奋。

王元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李二的,见礼之后,肃立一旁,静等皇帝训话。

此人尽管自视甚高,那也分跟谁,明确的知道在李二面前,自己连个弟弟都算不上。

“赐坐。”心情不错的李二随意的摆摆手,立刻有人拿了锦墩过来。

“谢陛下。”王元良躬身谢过,稳稳坐了上去,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看来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还是有些地位的,否则也不可能来了就混到一个坐位。

“王卿这一路很辛苦吧?”李二放下手里类似表扬信的奏疏,温言问道。

王元良微微欠身,做诚惶诚恐状:“劳陛下惦记,臣惶恐。”

“哎,王卿不必如此,朕这次召你入京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登州外海的情况。”

李二好似聊家常一般的语气听在王元良耳中代表着朝庭对他的信任,一颗心不由火热起来,清咳一声道:“陛下,登州作为北方第一大港口,每日都会有大量仰慕天朝文化的高句丽、百济、新罗人商贾渡海前来交易,为我大唐贡献不菲的关税。”

“唔,很好,接着说。”李二不好让王元良一个人唱独角戏,点点头附和了一句,示意自己听的很认真。

王元良见李二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暗道一声机会来了,把话锋一转:“不过……,这段时间登州外海有些不太平,颇多的匪患让百济、新罗的商贾因为的担心货物受到损失,全都对登州避之唯恐不及,严重影响了登州的海上贸易。”

“哦?朕记得登州应该有水师吧,为何海上还有匪患。”李二皱了皱眉。

“陛下明鉴,登州的确是有一府水师,由折冲都尉王文度统领,然王文度此人刚愎自用,听调不听宣,臣根本指挥不动他。尤其前段时间卫公世子李德謇到登州之后,两人便勾结到了一起,臣欲拿他治罪,却又被世子李德謇阻拦,强行将其带走。”

尽管王无良的口述与李昊所言有些出入,但李二是什么人,如何能看不透其中的猫腻,面色渐冷:“李德謇竟如此大胆?”

“陛下,如果仅仅是这样,登州外海也不至于乱成这个样子。事实上卫公世子到了带着船队在登州出海之后,完全忘了自己是朝庭命官的身份,在大海之上肆无忌惮的劫掠商队以敛财,甚至为了一己之私,纵兵深入百济,便得百济民不聊生,烽烟四起。更甚者,卫公世子还不顾影响,强占耽罗国土,挟持耽罗王子,逼迫耽罗国上下为其日业劳作。”

王元良说到最后已经是义愤填膺,那模样就好像与李昊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

不过也是,想他好歹也是个有背景的刺使,在自己的地头被李昊一个外来户威胁,想要处置的人被抢走不说,还赔了十五万贯钱财。

如果这样都能忍下来,将来还有何面目继续在登州为官。

只是王元良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李昊都曾经对李二汇报过,甚至就连他‘贡献’出来的十五万贯钱财也都已经入了皇宫内库。

故他现在的表现在李二看来,就像一个笨拙的小丑,非但没有半点同情,心底反而满是厌恶。

抛开官场那一套不说,单说你个坐镇一方的刺使,四十多岁的人了,斗不过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不知道自我反省也就算了,竟然还有脸到朕这里来告状,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么?如此蠢才,朕怎么放心把一座州府交给你。

不过,考虑到王元良到底是王家之人,姐夫又是三朝老臣,李二并未直言呵斥,想了想说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不日就会派人调查,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时间去你姐夫府上走动走动,毕竟是嫡亲,能见一面是一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王元良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气,起身告辞的同时似乎想起了什么:“陛下,臣刚刚入城的时候看到外面似乎在修路?”

李二点头道:“不错,朝庭打算让李德謇负责修一条长安通往洛阳的水泥路,怎么,王卿可是有什么建议?”

“建议说不上,只是……”王元良露出忧国忧民的表情:“陛下,臣以为水泥路不修也罢,毕竟听名字就知道,水泥路,除了水就是泥,而且臣进城的时候还亲眼看到那路修的泥泞不堪,四周的百姓甚至还颇有怨言。”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水泥这东西在大唐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物事了,尤其对于官场的老油子来说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面前这家伙到底要多无知才能说出这种话。

李二表示自己吐槽不能,挥挥手无力说道:“王卿且去吧,水泥路的事情朕自有安排。”

“诺。”李二的表现让王元良有些纳闷,想到自己的目的依旧没有达到,忍不住又说了句:“陛下,修路之事还望三思啊,您在宫里久不出宫,万万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蛊惑啊。”

第三一零章 崔干的态度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看着李承乾,李昊翘起二郎腿,将原本坐直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上。

“谁跟你开玩笑了,这是真的。”李承乾一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表情,翻了个白眼说道:“而且父皇已经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了,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是把那个王元良拉出去喂狗,还是放到油锅里炸一炸。”

李昊眨巴眨巴眼睛,见李承乾似乎并不像开玩笑,终于认真起来:“你的意思是说,王元良那家伙到现在还不知道水泥这东西的用法,借着见驾的机会把我给告了,说我……,我靠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

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心中的郁闷,李昊自认经过自己的折腾,在大唐应该没人不知道水泥这个东西了。

可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人不知道,不知道不说,还堂而皇之的在李二面前把自己给告了。

苍天啊,大地啊,王元良这家伙是蜡笔小新还是海绵宝宝,咋就那么幼稚呢。

摆摆手,李昊无力道:“算了,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没有任何意义,他只会位低你的智商,让你跟他站到同一起跑线,然后再战胜你。所以这件事你看着办好了,该发配发配,该流放流放,实在不行找个不碍事的地方让他待着也行。”

李承乾似乎有些意外:“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姓王的这么撩拨你,还能放他一马,还真是让本宫另眼相看。”

李昊摊开手:“以德报怨,以理服人,其实我这个人一直是这样。以前你只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误导了,对我的为人有所误解。”

“he……tui”

我信你个鬼哦。

耽罗王子不过就是在海上拦了你一下,现在怎么样?整个耽罗国上至星主下至渔民,全都在海边晒盐呢。

还有那个新罗亲王金俊英,这货如果不是价值几十万贯,估计早就被你沉到海里喂鱼了吧?

别说没有这回事,送去远洋水师的八百里加急本宫可是看到了,威胁新罗女王不给钱就撕票这种事除了你李德謇没人干得出来。

哦对,还有那个倒霉的突厥王子拔灼,听说那倒霉孩子已经在漠北荒原上放了半年的羊了。

对于李承乾的鄙视,李昊视而不见,摊坐在椅子上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幽幽叹了口气:“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除了臭表脸,李承乾已经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此时的李昊,踢了他一脚道:“别装了,快起来,跟本宫说说打算如何处置那个王元良。”

李昊老大不情愿的再次坐直了身体,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李承乾:“我说太子殿下,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么,像这样嫉妒贤能的蠢货非但不能处置,还给予重用。”

“重用?”李承乾露出一张问号脸:“这样的人还要重用?”

“当然。”李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李承乾更加迷惑:“父皇说过,他们都是大唐江山的蛀虫,是害群之马。”

“不,你错了。”李昊道:“害群之马到什么时候都需要有,而且已经暴露出来的害群之马远比没有暴露出来的危险性低,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如果没了这些害群之马,你让魏相他们干什么?总不能让他们把目标对准我们吧?”

“……”李承乾:“你的意思是竖个给我们打掩护的靶子?”

“差不多吧。”李昊不想在水至清则无鱼的问题上多做解释,那是太子太师的活儿,李刚那小老头儿人不错,自己犯不着跟他抢生意。

另外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那些害群之马存在,又怎么能够体现老子的忠心耿耿。

长安到洛阳的路断断续续已经修了近十多里地,最开始的那一段路面已经撤去盖在上面的草席,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路面,平整的好像镜子一样。

崔干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总觉得心里有些没底,生怕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出个好歹。

身边,郑家家主郑宏双眉紧锁,时不时用脚在路上跺几下,直到大腿发麻才停下来:“崔兄,这样的路修出来,只怕一里地没有百十贯不够吧?”

崔干此时已经确定路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滑,摇摇头笑道:“用不了那么多,从帐面上看,一里地连工带料大概需要十贯左右。”

“十贯?”郑宏几乎不敢想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少?”

“嗯,水泥东西不怎么值钱,这十贯钱大部分都是人工费和运输费,除去这部分开支,真正的材料费大概也就两贯吧。”

作为投资方,修路的很一笔支出李昊都会弄出一份副本送到崔干那里,虽然间隔的时间或长或短,但却没有任何隐瞒。

对于这一点,崔干着实没有想到。

在他看来,前段时间两家闹的有些不大愉快,李昊只要不挟私报复就已经很好了,至于合作,完全就是看在钱的份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昊非但没有在这次合作中使绊子,反而把姿态放的很低,该提供的资料不用人说,便送到了他的面前,甚至有些他没有想到的资料,也都被一起送了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崔干对工程的了解程度虽然不如李昊,但一些基本数据几乎是张口就来。

郑宏见崔干对数据如此了解,心中好奇,不由问道:“崔兄如此清楚其中的数据,莫非是……。”

“哈哈……,郑家主想多了。”郑宏虽然没有明说,但崔干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打了个哈哈道:“这项工程自从一开始,李侍读就没想隐瞒什么,所有数据全部公开,每天消耗多少粮食,用了多少材料,每一笔帐都记得清清楚楚,定期都会送到工部、户部以及所有投资人的家里。”

“哦?”郑宏双眼微微一眯,从崔干的话里,他隐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

李侍读,什么时候崔干对李德謇的称呼变成这个了,以前不都是李家小子之类的么?难道……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要背叛组织了?

第三一一章 李二召见

从郑宏的目光中,崔干敏锐的发现了一点东西,呵呵一笑道“郑家主,你不会是觉得我向那个小家伙投诚了吧?”

“难道没有?”郑宏淡笑着反问,眼中怀疑之色甚浓,显然是对崔干存了戒心。

近千年的联姻让五姓七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表面上看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可实际上每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想想也是,儿女跟爹妈有时候还分心眼儿呢,更不要说在一个国家里都颇具影响力的家族了,怎么可能为了盟友脑袋一热就冲上去与别人死磕。

崔干顿了顿“郑家主想多了,崔某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还能分得清敌我。”

“希望如此吧,郑某累了,先回城了。”郑宏深深看了崔干一眼,带着几个家仆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崔干撇撇嘴“老不死的,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活该你郑家倒霉。”

“老崔,活该谁家倒霉啊?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惹您堂堂黄门侍郎。”爽朗的声音传来,李昊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崔干有种被人窥破心思的感觉,尴尬一笑“德謇啊,吓我一跳。你不是一直在前面工地上么,怎么有空回来了。”

李昊无奈耸耸肩膀,笑呵呵说道“我也不想回来啊,可陛下要听工程进度汇报,杜相赶巧又不在京城,所以只能我亲自跑一趟了。”

因为灾情越来越大的原因,杜如晦、房玄龄等人已经全都被李二派出去安抚百姓去了,就连李昊他爹李靖也没闲着,顶了个安抚大使的名头去了并州。

“唉。”崔干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听说这次的蝗灾已经蔓延了整关中,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大唐百姓何辜,竟然要受此大灾。”

李昊摆摆手“哎,老崔何必如此丧气,你没听人说么,人心齐五岳移,只要我们大家伙齐心合力,朝庭内外戮力同心,这世上就没有我们过不去的坎。”

崔干诧异的看了李昊一眼,像是不认识他一样。

什么时候这小子说话这么有内涵了,人心齐王岳移,齐心合力,戮力同心,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难道刚刚他听到我跟郑宏的对话,故意拿话点我?

不可能啊,刚刚身边明明没有其他人在,这小家伙怎么可能听到。

崔干到底是老油条了,心中虽然疑惑,表面却不动声色,呵呵一笑“呵呵……,到底是太子侍读,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的一套一套的,老夫受教了。”

李昊打了个哈哈,拱拱手“哎呦,您老这可是捧杀啊,我一小年轻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是一时心有所感罢了。”

谈笑间两人一同进城,向皇城而去。

崔干是黄门侍郎,办公地点就在皇宫里的门下省,他的任务是专门传递公文,比如李二有什么圣旨需要昭告开下的,就需要他来负责向下传达。

这个位置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总的来说与后世的国务院办公室副主任差不多,权力嘛,说不上大,但却代表了李二的喉舌,除了那些军方那些骄兵悍将倒也没人敢小看他。

李昊虽然依旧是远洋水师都督,但太子侍读的差事却也没交,做为李承乾的近臣,眼下看地位或许不怎么样,但等到将来太子当了皇帝,他这个侍读的地位与崔干比起来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书说简短,两人一路来到皇城,在东宫外分了手,李昊顶着李二送给他的‘小钻风’腰牌连检查都不用便轻轻松松走了进去。

崔干望着李昊的背影,总觉得此人与以前相比似乎有些变化,但具体变化出现在哪里,却又有些说不清,感慨的长叹一声“唉,将来怕不是又是一个长孙无忌啊。”

东宫御书房,李二缩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处理着公务。

说是狭小只是相对于太极宫而言,事实上,太极宫的东宫并不小,李二用来办公足够用了,但考虑到大唐大就是道理,大就是美的理念,嗯……东宫御书房的确有些小。

“来了,自己找地方坐,朕看完这份奏疏再说。”进了御书房,见了礼,李二头不抬眼不睁,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让李昊自己找地方坐。

片刻之后,奏疏看完了,李二这才抬起头打量起李昊“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为陛下,为大唐,臣不累。”李昊笑嘻嘻的说道。

“马屁。”李二白了他一眼,顿了顿说道“路修的怎么样了?”

“正在动工的地段大概有二十里左右,已经修好可以使用的路段有八里……。”李昊如数家珍报出一连串的数据,听的李二连连点头。

“很不错,看来这段时间你很用心啊。”

李昊觍着脸嘿嘿一笑“嘿嘿,陛下,臣平时胡闹了些,让陛下费心了。”

“胡闹了些……”李二喃喃自语了一句,又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关于王元良的处理意见是你对承乾说的吧?”

“啊?”话题跳转的太快,李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二手指在桌面轻扣,不动声色的问道“给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像这样的侫臣,你竟然要保他,难道你想让天下之人都认为朕是那种是非不明的昏君?”

大事不好,房子要倒。

李昊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起身叫起撞天屈“陛下,您冤枉臣了,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种事啊。”

李二早已经习惯了李昊的小手段,把脸一沉“少废话,你是怎么想的,统统给朕说出来。”

李昊眨巴着眼睛,偷眼瞅瞅李二,又向四周看了看,见御书房四周的确没有埋伏刀斧手,心中不由微微一松,涎着脸呲牙说道“陛下,臣说了您可千万别生气。”

李二佯怒道“你这小子废话怎么那么多,朕让你说你就说,生不生气要看你的表现。”



第三一二章 李二的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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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弄的人不上不下的,有意思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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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纠结良久“陛下,您可听过鲶鱼效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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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想了半天,四个字每一个自己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是个什么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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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掩饰尴尬,李二咳了一声“那个……你接着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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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耸耸肩膀“鲶鱼效应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一群小鱼当中放入一条食肉的鲶鱼,小鱼为了不被吃掉,只能拼命求生,努力挣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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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更糊涂了,想不通李昊说的这些与王元良有什么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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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说李二不够聪明,实在是因为缺少了上千年的眼界,有些理解不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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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李昊并没让李二多等,很快便接着说道“陛下您想想看,如果朝中一个奸侫的臣子都没有,大家都跟魏相一个样子,朝堂之上会是什么样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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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打了个哆嗦,想到朝会之下,下面站了百来个魏征魏黑子,心底涌起一股蛋蛋的忧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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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没法过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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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察则无徒,陛下您固然是高瞻远瞩的英雄,可您总得给下面那些臣子一条活路不是,若是没了奸邪之辈,您让那些御史言官何去何从?总得给他们留下靶子打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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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说的有些道理。”李二点点头,看向李昊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这样一来就省得他们整天盯着你,多个人分担压力其实也挺不错,对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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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 ̄ll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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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就行了,干嘛非要说出来,这样真的很尴尬好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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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挠挠头“那个……陛下,您误会了,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绝无半点私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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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朕知道。”李二点点头,伸手在桌案一角半尺厚的奏疏上拍了拍“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弹劾你的奏疏,朕为何留中不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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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的脸唰的就白了,‘吧唧’,学着耽罗王子前段时间在大殿上的姿势一个猛子扎到地上“陛下,臣对您可是忠心可昭日月,对大唐的忠心天地可鉴啊!况且这段时间臣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不是,您千万不要被那些小人所懵逼,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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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先是一愣,接着眼角狂抽满头的黑线,敲了敲桌子“行了,别哭天抢地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残害忠良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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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起头,李昊已经是眼泪婆娑,诚惶诚恐“陛下,臣绝没有那个意思,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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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起来吧。”见李昊似乎真的被吓坏了,李二心中多少有些不忍,觉得这一翻敲打似乎有些过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况且还救过自己和皇后,跟他一般见识干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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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小子也是真不让人省心,让你修路你就修路,朕又不缺那一点点的粮食,你没事找崔家合作干什么,不知道朕正准备拿五姓七望开刀么,没事瞎搅和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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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从地上爬起来,偷眼瞥了不远处的椅子一眼,摇摇头“陛下,臣,臣还是站着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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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让你坐你就坐。”李二一瞪眼睛“小屁孩儿一个,心思怎么那么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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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昊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坐了,不过依旧不敢开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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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你与崔家的和作是怎么回事,朕难道还缺那一点点修路的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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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崔家的合作……,敢情根子在这儿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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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之感,暗道一声倒霉,原来李二此时已经生出要对世家动手的心思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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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李二所想,李昊自然也就有了应对之法,装成被吓尿的样子,缩头缩脑道“陛下,其实臣找崔家合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实在是为我大唐未来考虑才这样做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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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朕很想听听,你是怎么为大唐的未来考虑的,记住不要拿花言巧语来骗朕,否则小心你的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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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李昊抽了抽鼻子,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在说臣说明与崔家合作的原因之前,臣想要先问问陛下,您对钱是怎么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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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皱了皱眉“朕对钱财的看法与你跟崔家合作有什么关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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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大了去了陛下。”李昊稍微正了正身子“您想想看,咱们大唐世家也好,勋贵也罢,哪家不是家财万贯?可是这些钱最后都去了哪里?”说完,不等李二开口,直接揭晓答案“埋了!所有人都把钱买在自家的猪圈里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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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待金钱的,但在臣看来,只有在市场上流动起来的金钱才叫钱,若是埋在猪圈下面,那就是一堆烂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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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直直与李二对视着“臣之所以与崔家合作,其主要目的就是想要让他们把钱从地下挖出来,投入到大唐的市场中去,让这些钱在市面上流动起来,否则若是单单依靠朝庭每年铸出来的那么一点点钱,早晚朝庭都会变的入不敷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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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李昊与崔家的合作,李二做过无数种推测,但独独没想过这一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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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愣之下心中不由有些感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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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家伙为了大唐,抛开个人恩怨,不惜与自己的仇家化干戈为玉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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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己竟然误会他与世家有所勾结,生出要敲打一翻的想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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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自己还自诩一代明君,竟然在没有调查清楚一切的情况下,冤枉了一个救过自己性命的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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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叹一声,李二起身来到李昊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德謇啊,是皇帝叔叔误会你了,别放在心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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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满室皆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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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尼玛是什么情况?皇帝陛下亲自道歉,李家小子这是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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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监林喜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吓的浑身乱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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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就算是长孙无忌、杜如晦、魏征之流,都没有让李二说出过一句软话,可眼前这个只有十五、六的少年,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待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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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三章 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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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心中一叹,这就叫同人不同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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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明知道他是在演戏,说出去那也是礼贤下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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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自己,小屁孩不说还是臣子,这个时候要是敢从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传出去除了不识抬举之外绝不会有人说他刚正不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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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叔叔折煞小侄了,为叔叔您做事是小侄的本份,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所谓苟利益国家生死以,……。”再次五体投地的李昊被自己一翻话感动的热泪盈眶,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闪闪发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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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扬我,快表扬我吧,为了配合您老演这出君圣臣贤的戏码,我可是连林则徐的名言都贡献出来了,要是不表扬我那就真说不过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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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李二闻言竟然呆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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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利益国家生死以,,好啊,说的好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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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桌案前,大手一挥,林喜立刻上前将宣纸铺好,一边的宫女用最快的速度将墨研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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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得李二运笔如飞,很快,宣纸上便留下了一十六个大字“林喜,马上命人将这两幅字拓下来,明日悬于明德殿正门两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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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林喜托起李二刚刚写就的两幅字,嘴角抽搐着绕过兀自趴在地上准备撒泼打滚的李昊出门而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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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喜诡异的走位,李二这才注意到地上还趴着一位呢“哎,德謇贤侄,你趴在那儿干什么,起来,快点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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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泪流满面,这次他是真的哭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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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啊李二,你不按套路出牌啊,老子为啥趴地上你不知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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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出戏这么长时间显然是接不回去了,从地上爬起来,李昊哭丧着脸道“没,没啥,刚刚看地上有只蚂蚁,小侄认真观察了一会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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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蚂蚁有什么可看的,贤侄若是喜欢朕回头送你几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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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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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几窝蚂蚁干什么,又不做蚁力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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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的心思显然没在这上面,事实上他刚刚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否则堂堂皇帝怎么也不至于干出送臣子几窝蚂蚁这样不着高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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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的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李二重新来到李昊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感慨道“苟利益国家生死以,。朕没想到,贤侄竟然有如此气魄,若我大唐臣子都如你一般,何愁大唐不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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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叔叔谬赞了,小侄惭愧。”李昊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没有半点抄袭的惭愧之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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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文人是一家,你抄我来我抄他,这文化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抄呢,最多算是借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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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你不必惭愧,朕不是是非不明之人。”李二摆手制止李昊的解释,示意他重新坐好,这才继续说道“刚刚你说与崔家合作是为了将崔家存下的钱调出来,朕想知道,你这样做的具体用意是什么,若是将来崔家发现自己损失了大量的金钱,你要如何进行补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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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重提,总算让李昊从刚刚出戏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小侄经过数年的观察,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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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来说吧假如有三个商人,其中一个是卖鞋子的,一个是卖肉的还有一个是卖刀剑的,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百文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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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卖鞋子的商人从卖肉的商人那里花一百文买了五斤肉,卖肉的商人又去卖刀剑的商人那里花一百文钱买了一把刀,最后卖刀的商人又花了一百文去卖鞋子的商人那里买了两双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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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叔叔,这样的循环会一直继续下去,可是您觉得这个圈子里的钱少了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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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皱眉摇头,刚刚李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每个人都花了一百文,所以这个圈子里的钱自然不会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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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了李二的反应,李昊又继续道“是的,在这个圈子里,每个人手中的钱都没有少。可是他们每个人手中的物资却变的多了,在十个循环之后,鞋子商人手里的钱还是那些,但是他手中多了五十斤肉,肉商的钱也没有少,但他的手中多了十把刀,刀剑商的钱同样没少,而他的手中多了二十双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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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似乎有些听懂了什么,但又不完全明白,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贤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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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李昊呵呵一笑,解释道“皇帝叔叔,小侄举的这个例子就是最基本的市场规律,只有每个人都遵守,这个圈子里的物质才会越来越丰富。但如果这其中有人坏了规矩,把手里的钱藏起来,这个圈子就会被打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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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商将钱藏起来一半,一个循环之后,肉商的手中便只有一半的钱,若是第二个循环鞋商又把钱藏起来一半,肉商的手中将会一文不名。因为没有了钱,他就没有了货源,没了货源,循环就被打破了,这个市场也就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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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叔叔,大唐的市场就好比这个循环,世家和勋贵就是例子中的鞋商,您就是那个刀剑商,而普通的百姓便是肉商。眼下,鞋商们把钱都藏起来了,肉商便开始亏本,长此以往,等到百姓全都亏的一文不名之时,便是大唐崩溃之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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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从古至今一直不高,故而很少有人会去深入研究市场,研究经济,对于文人来说,研究这东西让他们觉得丢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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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如此,李二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国家还有经济这个圈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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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只要勤政爱民就是好皇帝,多关心百姓的疾苦就是好皇帝,却从未想过,钱对于这个国家的影响力竟然如此之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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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叹一声,李二看向李昊的目光再次变了,以前他看李昊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后辈,就算偶有些惊人之语,他也只是把这个这个小家伙当成一个比较有才华的后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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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经过今天的一番长谈,他才知道自己以前错了,面前的这个小子绝对不能当成后辈来看,不说以后如何,单就现在来看,他的能力就不比房玄龄和杜如晦差多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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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章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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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阳光透过雾气照射下来,反射着异样的光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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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殿外,前来上朝的文武百官纷纷好奇的打量着大殿门口多出来的那一副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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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利益国家生死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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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漂亮的飞白体,李二亲笔,是个人都能认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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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是好句,但显然不是出自李二之手,他是皇帝,说这样表忠心的话显然不合适,也没有目标,毕竟大唐已经没有地位比他还高的人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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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太上皇?那你硬要这么说的话,就把天聊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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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相,这两句应该是你说的吧?”一阵窃窃私语过后,有人拉了魏征一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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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老魏淡定的摇摇头,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梭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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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朝堂上有名的将鳖种和倔驴,明德殿大门上的这幅字让他有种地位不保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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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他多年的经验,那些圆滑的奸佞绝对写不出这样慷慨激昂的句子,而那种跟自己一样不怕死的绝对忠臣,又绝对不会如此红果果的表忠心,原因无它,丢不起那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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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门上的这幅字到底出自谁的手笔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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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纳闷,杜如晦、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同样也是满脸疑惑,他们仨有才华是不假,但这样的句子,他们自认写不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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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颖达、阎立本之流倒是有这样的文采,但他们的性格都有些软,让他们写点风花雪月或许还成,写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句子……,不好意思,格调不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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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官这边窃窃私语,武将那边则完全相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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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在问明上面写的是什么之后,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哎哎哎,这到底是谁写的,自己站出来不就完了,都挂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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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敬德“哎呀,可急死老子了,到底是哪个,站出来,让俺瞅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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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幅字写的好啊,写出了吾等的心声,到底是哪位同僚,还请现身一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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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如此热情,李昊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向前走了两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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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眼尖,瞥见自家倒霉儿子的动作,狠狠瞪了他一眼“逆子,这时候出来添什么乱,后边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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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李昊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但话未说完,程咬金就已经一巴掌按到他的脸上“去去去,想看到后面看去,别出来给你爹和老夫丢人现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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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把程咬金的大手打到一边,李昊脸红脖子粗的想要解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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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昊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话未说完李道宗已经把他推到了一边“你什么你,看不到的话老夫可以告诉你,那上边写的是‘苟利益国家生死以,’。啧啧啧,听听,你听听,多有气魄,绝对是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写出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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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城王,你可别糟践人了,就你们这些武夫懂什么叫诗词么,还杀场老将,你们认识那几个字,能把自己名字写全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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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是文官中为数不多的‘好汉’,虽身为文官,却是武将的性子,与众武将关系不错,平时有事没事就会相互怼上几句,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错过机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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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闻言大怒,跳着脚道“放屁,唐俭,不服的话打个赌,若写这幅字的不是一位百战老将,老夫从今往后名字倒过来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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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俭把头一仰“好啊,老夫与你赌了,不过,老夫赌这幅字乃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老儒所写,若不是,老夫吞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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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赌这么大?李昊听的眼眶子一跳,想到事情揭晓之后自己很可能会被打死,连忙插言道“二位叔叔不要冲动,且听小侄一言,这幅字其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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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老汉斗出真火,同时把眼一瞪,异口同声“滚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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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也有心看热闹,见李昊从中‘捣乱’喝道“德謇,再不回来,当心回去之后家法伺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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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斗鸡一样的李道宗和唐俭,李昊幽幽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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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有些人自己不想活了要作死,拦是拦不住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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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大不了等散朝之后早点离开,别被抓住就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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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这边暗自盘算着如何逃走,另一边李道宗和唐俭二人已经各自找好了证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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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吵嚷嚷之中,明德殿大门敞开,大太监林喜的声音传了出来“上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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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唐的,咱们走着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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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匹夫,老夫怕你不成,记住,输了之后你就叫宗道李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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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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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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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与唐俭二人各自怒哼一声,拂袖而去,各自上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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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上得大殿站好,李二带着太子李承乾姗姗来迟,坐下之后,接受百官朝拜之后,开口道“诸位爱卿,刚刚朕在后面便听到前面的声音,不知诸位在讨论何事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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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李、唐二人同时出列,彼此又是一阵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唐俭退了一步,给李道宗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先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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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皇亲,又是亲王的身份,李道宗当仁不让,哼了一声,先是给李二见礼,然后郎声说道“陛下,不知可否告知老臣,殿外那幅字是何人所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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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个啊……”李二微微一笑“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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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眼前?殿上众人面面相觑,刚刚吵的如此热闹也不见有人出来,现在却说近在眼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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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往后退了一步,将身子藏到一根柱子的侧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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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四下里看了一眼,见依旧没人出来,不由一抱拳“到底是哪位同僚,还请现身一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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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人出来,只有李昊又往后退了一步,让柱子彻底将自己档住,正祈祷千万别被发现,却听上面李二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李德謇,你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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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喽,完喽,完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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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四下里转来的目光,‘啪嚓’一声,李昊的心里似乎什么东西碎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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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啊陛下,您的节操在哪里,您这不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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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五章 挫挫他的锐气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李昊相信就算自己穿着钢铁侠的战衣,此时也必然死过无数次了。

“小子,那竟然是你写的?!”唐俭的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老脸已经变成青紫色。

李道宗反应不比唐俭好多少,黑着脸看向李昊“浑小子,刚刚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昊摊开手,无邪的目光掠过两个老货“事实上我一直想说来着,但却没找到机会。”

回忆刚刚在殿外的一幕,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每次李昊想要开口都被老货们有意无意的打断,以至于到了最后,这小子干脆躲到一边看起了热闹。

李靖这时候也很尴尬,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李昊闭嘴,可能谜底早就揭晓了,何必像现在这样,把人往死里得罪。

唯独程咬金看热闹不怕事大,咧着大嘴“啧啧,现在真相大白了,既不是什么杀场老将,也不是酸丁秀才,我说老李,老唐,你们两个啥时候兑现赌约?”

老程的话音刚落,大殿上的怨气又重了几分。

迎着李、唐二人幽怨的目光,李昊心中一软。

还是算了吧,活了这么大岁数,谁都不容易,再说谁让老子有一颗闪闪发光的灵魂呢。

“那个啥……,我,我说两句啊。”强烈的求生欲逼着李昊走出来“其实门口那两幅字原作者不是我。”

“不是你那又是谁?家住何处?姓甚名谁?说出来,老夫亲自去拜见这位大才。”唐俭精神一振,作为勋贵,赌局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能为大唐招揽一位贤能才是关键。

对于唐俭的无私,李昊深感佩服,于是他撒了个谎“我也不认识,就是那天在东市闲逛,偶然遇到俩老头儿,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的,两人一人一句我听着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李道宗和唐俭同时点头,对李昊露出‘小子,算你识相’的表情,气的某个识相的小子差点暴走。

加在一起百来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要点脸呢,老子是给你们面子才故意这么说的好不好。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多月,肆虐关中的蝗灾在百姓们疯狂的捕捉下,变的一只难求。

在家里躲藏了整整一个春天的才子佳人迫不及待的走上街头,抓住深春的尾巴,向全世界散播着求偶的信号,长安城郊到处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十八岁的席君买背着长枪站在灞桥之上,对四周那些卿卿我我的家伙投去不屑的目光。

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好汉子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这位兄台。”对站桥头百无聊赖的一个壮汉拱拱手,席君买上前诚恳的问道“知道左领军卫的翎府驻地怎么走么?”

左领军卫翎府?好遥远的名字,正站在桥上发呆的李昊眼中闪过一抹怀念,收回目光看向正在与铁柱打招呼的青年“你找翎府驻地干什么?”

席君买瞥了李昊一眼,没搭理他。

小屁孩而已,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汉。

铁住见李昊碰了钉子,有些不悦,原本眯着的眼睛陡然瞪起来“小子,俺家少爷问你话呢。”

席君买皱了皱眉,倒不是他没看出来铁柱是李昊的随从,实在是刚刚两人站的位置有些远,一时没看出来。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席君买敷衍着对李昊拱了拱手“席某要去参军。”

“为什么你一定要去翎府参军?”李昊有些好奇席君买的来历,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竟然不知道翎府早就已经整编解散了。

“某在来长安的路上就听说翎府是大唐最好的军队。”席君买露出向往的神情“某便是最好的,所以参军自然要去最好的。”

李雪雁同情的看着面前傲然的青年,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翎府已经解散了么?左领军卫已经没有翎府了。”

“什,什么?解散了!”席君买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里迢迢赶来从军,结果到地方才知道,自己梦想中的军队已经不存在了,让种打击让席君买一时间像吃了屎一样难以接受。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昊有些不忍心。

到底是慕名而来的好汉,不管这人是真有本事还是贪图翎府的待遇。

为了不让自己的粉丝太过失望,李昊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你叫什么名字?翎府的确是解散了,不过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推荐你去其它地方。”

“不必了。”席君买失神的摇摇头,连告辞都忘了说,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如果想去其它地方参军,他根本不用跋涉千里到长安来。

可惜啊可惜,那么好的一支军队,竟然解散了,也不知朝庭到底在搞什么,这不是自毁城墙么。

李雪雁没想到原本与李昊相约出来散心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望着席君买离开的背影,小心的对李昊问道“德謇,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身份?如果他知道是你,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李昊摇摇头“此人太狂,太傲,我不喜欢。”

李雪雁眼睛一亮“‘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好有深意的一句话。德謇,这也是你听那两个老者说的么?”

“不,这句是我说的。”李昊义正辞严的否定了李雪雁的猜测,恬不知耻的将《增广贤文》中的一句话剽窃了。

“那……,明德殿前那一句呢?”

“也是我说的。”继续厚颜无耻。

果然是这样,那日他一定是不想让父亲丢脸,才故意说是从别处听来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李雪雁俏脸泛起一丝红润“德謇,谢谢你。”

李昊有些纳闷“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那天给我父亲留面子,否则他老人家的面子怕是丢光了。”



第三一六章 某家席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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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好汉,席君买视钱财如粪土,年轻懵懂的他从未把钱放在心上,赶来长安的路上,他花钱大手大脚。在他看来,只要到了长安就一定能找到翎府,找到翎府就一定能够参军,只要能够参军,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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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个叫现实的壮汉却用强壮的拳头好好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摸着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十几个铜钱,席君买欲哭无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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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小年轻呢,他是不是好汉又有什么关系,死要面子活受罪,接下来的日子估计要难过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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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来到城门口,席君买的目光被一张已经斑驳的告示所吸引,走上前去看了一会儿,嗯……,一个字都看不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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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兄台,那……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再次拦住一个路人甲,席君买顶着一脸大红脸蛋子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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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路人甲人品不错,并没有嘲笑席君买,扫了一眼那告示道“这个是官府招工的告示,只要去报名就能有一份修路的工作,每天管两顿饭,工钱日结,发的是大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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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离开了,席君买艰难人迈开大步,向城外招工报名处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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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报名?”招工报名处,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打量着席君买,眼中满是怀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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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啥时候被人如此瞧不起过,咬着后糟牙道“对,你们这里还招工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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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是招,但你这小身板能够得了么?我们这里每天两顿饭可不是白吃的,要是……”中年人说了一半猛的顿住,盯着席君买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快点把他们两个放下来,我,我相信你力气足够大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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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唧’,两个负责看堆儿的壮汉被席君买自半空丢下,捂着脖子咳嗽着,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恐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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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年轻人白白净净,手劲却大的吓人,一手一个将他们两人提在半空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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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干活?什么时候开始。”在契约上按下手印,席君买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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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做事就是这么直接,签了契约就要认真履行,当然,如果能在开工之前饱餐一顿就更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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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引路的壮汉,席君买来到一处繁忙的工地,工地上的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都有,各自干着力所能及的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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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得青壮们一个个光着膀子正在夯实路基,汗水布满他们坚实的脊背,工作很辛苦,可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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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提着或大或小的木桶往返于路边的河沟与一个个沙堆中间,同样满头的汗水,却没有一个叫苦叫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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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用孩子们提来的水将一些灰色的东西与沙石搅拌成一坨,然后再送去老人那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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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纪的人们蹲在路中间,将女人们送来的灰色湿土抹平,压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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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繁忙热闹的工地,席君买忽然觉得参与进去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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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工作吧,每天上午和下午各有一餐,晚上天黑之前会有人来发粮。”引路的壮汉时不时会与劳作的人们打声招呼,最后将席君买引到一个工头面前交待一声便离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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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上上下下打量席君买几眼,似乎有些犹豫,想了想道“席君买是吧?你去负责担水如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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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水?”席君买翻了个白眼“白头儿,好歹席某也是条汉子,怎能与孩童一般干那没名堂的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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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就你这小身板?白工头儿嘴角抽了抽“那你做什么工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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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一拍胸口“某,夯路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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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白工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席君买“夯路基必须是四个人,眼下我找不到人与你配合,所以……你还是去担水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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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可没有后世的压路机,夯实路基的工作往往是四人一组,用绳子将一段大概两人合抱粗细四尺高矮的树桩拴好,并留出四根绳头,夯路基的时候四人每人拉住一根绳头,将树桩上下悠起来,一下一下往地上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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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工头其实并不是在欺负席君买,也不是看不起他,实在是夯路基用的树桩太沉,不是一个人能够操作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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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让他意外的是,席君买竟然摇摇头“某不需要与人配合,自己便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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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这样的刺头,白工头当时就急了,看了席君买背在身后的长枪一眼“自己?你以为你是谁?别以为练过几天武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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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也不与白工头争论,微微一笑“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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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试?怎么试?白工头一愣,难不成你还能一个人把树桩举起来不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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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这个叫席君买的家伙快步来到存放物资的地方,二话不说,解下身后长枪,拿在手中抖了抖,‘嘭’的直接戳进一根树桩里面,两膀一角力,直接将树桩挑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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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的一下,冷汗便从白工头的额头上流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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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人惊惧目光的注视下,只见席君买挑着那树桩来到还未夯实的路基处,‘呼’的将长枪抡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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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枪挑着树桩像一把巨大的木槌,‘咚’的砸到地上,直接出现一个近乎半尺的深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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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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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子掉了一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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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尼玛还是个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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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恶来怕也不过如此了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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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席君买能把树桩挑起来就已经很了不起的白工头嘴巴张的老大,舌头耷拉在外面,口水流了一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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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在他看来瘦了吧唧的小年轻竟然如此彪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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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席君买也是个人来疯的性子,见众人发呆,直接把手里长枪使开,左挥又砸,一连串的‘咚咚’声过后,方圆两三丈的地面全都凹了下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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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席君买还要继续下去,白工头突然跳了起来“停,停,快停下!别砸了,千万别再砸了。我的小祖宗,再砸就出大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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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席君买停了下来,疑惑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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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看看你砸过的地方,再看看别人砸过的地方,你比人家深了三寸啊,你倒是没事,可其它人怕是要再陪你干一天工好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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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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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七章 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对于工头的担心,席君买表示左右不过就是多抡几下的事情,只要工地管饭,不用其他人帮忙,夯路基的事情老子一个人包了。

槑呆槑……

这位小祖宗,快点收了神通吧。

望着席君买一个人抡着七、八个巨大的木头桩子,在需要夯实的路基上左冲右突,扬起满天烟尘,白工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金星闪烁。

这万一哪下抡不好,如此巨大的木头桩子飞出去,估计下面就没有活人了。

‘嘭嘭嘭……’,节奏感十足的敲击声很快吸引了大批人的注意,这其中就包括无聊到四处闲逛的李昊。

“诶,那打桩机看着有些眼熟啊。”

李雪雁看了一会儿“好像是刚刚问路的那个青年,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李昊自然也看清了“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对了,他刚刚说叫啥来着?”

“姓席。”铁柱边说边鼓胸肌,表示自己也有这种实力。

“席?”

多大个人了,还卖萌,要是个妹纸还差不多。

李昊对铁柱鼓胸肌的行为视而不见,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名字,对着远处正在卖弄一身腱子肉的小年轻大喝一声“席君买。”

“嘭……”打桩机陡然停了下来,镔铁长枪往地上一戳,威风凛凛环顾四周“某家在此,哪个唤某家名字。”

“还真是他。”李昊眯起眼睛。

“你认识他?”李雪雁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

“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李昊摇摇头,实话实说。

席君买,与苏定方齐名,敢带着百来人冲击万人骑兵的狠人,李昊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相比狠人,李昊更愿意相信席君买是一个容易上头的热血青年。

“是你?”拖着长枪,来到李昊三人面前,席君买很快认出了他,诧异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识得席某的名字?”

书上看的,你信不?

李昊揉着下巴,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要去翎府参军?别跟我说什么当最好的兵,在大唐比翎府还要强大的军队不止一支,想做最好的,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去其它地方报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翎府都解散了,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没从李昊口嘴套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席君买懊恼的道。

“不得无礼。”一直躲在远处的白工头终于赶了上来,听到席君买的话,面色一变喝斥道“这位是卫公世子,李小公爷,还不快点道歉。”

在工地上混了一个多月,李昊的身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白工头等人可望不可及的。

得罪了他,丢了工作事小,万一被报复可就惨了。

“卫公世子?”席君买显然也被吓了一跳,随随便便问个路,竟然是国公子之。

等等,卫公世子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席君买似乎想到了什么,情急之下眼睛瞪的老大“你,你是……李德謇?太子侍读,翎府折冲都尉?”

“不错,不过现在翎府不存在了,曾经的翎府现在已经与长安水师合并,改为远洋水师。”李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并未计较对方的失礼。

此时的他已经有了决定,要把面前的青年拉到自己的手下,至于之前说的什么磨砺……,到了远洋水师慢慢磨呗,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得到李昊的肯定答复之后,席君买面颊抽搐,一副吐槽不能的表情。

传说中,翎府折冲都尉李德謇,身高九尺,膀大腰圆。

眼前这位,弱不禁风,未语先笑,一副和气生财的老好人样子。

怎么都无法跟一怒之下追杀倭人上千里,杀的整个秦岭血流成河的好汉联系到一起。

“你真是李德謇?”席君买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铁柱见席君买没完没了的问,怒哼一声“俺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俺家少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名震长安的李德謇李少爷。”

李雪雁生怕铁柱跟席君买因为言语不合打起来,插言道“这位壮士,翎府虽然已经解散,但编制却没有撤销,全府上下已经全部转入远洋水师,若你真想去翎府参军,加入远洋水师也是一样的。”

席君买没说话,只盯着李昊看。

女人什么的最麻烦了,俺不跟女人说话。

李昊无奈,点头道“雪雁说的不错,其实你加入远洋水师跟加入翎府是一样的,不管是待遇还是装备亦或是训练,没有任何区别。”

席君买闻言有些犹豫“可是……某家不会凫水。”

差不多稳了,见席君买犹豫不决,李昊拍拍他的肩膀“不会可以学嘛,虽然限于天赋,学起来可能没有我快,但只要肯下功夫,本都督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

席君买一滞,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加入那支军队真的好么?似乎这最高长官有点不靠谱啊。

“好了,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就去以前长安水师的驻地报名。”再次跟席君买交待了一声,李昊带着李雪雁和铁柱向着不远处的长安城走去。

天快要黑了,晚上有还有一场宴会要参加,不早点赶回去怕是时间来不及。

至于席君买,随缘吧。

“德謇,你之前不是说,要磨砺一下那个席君买么?怎么改主意了。”回城的路上,李雪雁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昊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心不跳“是么?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其实我说的是‘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李昊的无耻,但李雪雁还是被他惊艳的回答震的目瞪口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机械的道“好吧,你说的对。”

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用一副我原谅你的表情岔开话题“还是说说晚上的宴会吧,这次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苟了一天,终于说到正题了,李雪雁将刚刚席君买的事情抛到一边,正色说道“是吐蕃人,三天前,一支吐蕃使团到了长安,陛下的意思是让太子设宴套一下他们的底。”



第三一八章 你想挑起战争吗?

吐蕃使团来的十分突然,李昊努力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贞观初期的时候吐蕃出使过大唐。

带着满心的疑问,李昊与李雪雁赶到了鸿胪寺。

因为太子亲临的关系,鸿胪寺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盔明甲亮的禁军,不过李昊有‘小钻风’腰牌,倒是没人来为难他,只扫了一眼便让他带着铁柱走了进去。

鸿胪寺接待番邦使团的大厅里,此时已经燃起数不清的烛火,将大厅照的格外明亮,十多个衣着怪异的异域来客已经在主位的右手边就坐。

李承乾此时还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在后面躲着拿架子还是没有赶到。

引路的小太监显然是识得李昊的,引着他进到大厅之后,直接将他带到了主位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便退了下去。

李昊嘴角抽了抽,左为上,左边第一位等同于除了设宴的主人之外,大厅里他的地位最高。

这尼玛是要把老子架在火上烤么?

“别愣着了,坐吧。”李雪雁提醒的声音传来,李昊看了对面一眼,不声不响坐了下去,很快,肩膀上多出一双纤细的玉手。

对面,一个看上去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从打二人进来,便不错眼珠的打量着李昊……身边的李雪雁,见此情景面色一变就要开口。

就在此时少年身边的中年人咳了一声,首先开口“尊驾应该就是太子侍读李德謇了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区区恶名,不足挂齿。”李昊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压力,咧嘴一笑,敷衍了一句。

他很不喜欢对面那小子的目光,如果不是李雪雁一直在后面用手压着他,早冲过去削他了。

“呵呵……”对面的少年突然开口,挑衅般露出不屑的笑容“长安第一祸害李德謇,本王在吐蕃便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李昊面色微冷,刚想开口,余光中人影闪动,‘小肠子’闪身出现在大厅之中,尖着嗓子“太子殿下到……。”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主位左侧,鸿胪寺一众官员包括李昊、李雪雁在内所有人同时起身肃立。

与大唐众官员不同的是,主位右侧的吐蕃使团似没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稳坐钓鱼台,七、八个人纹丝不动,引的鸿胪寺众官频频侧目。

从后面出来的李承乾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第一次代表老头子宴请异国使团,就被如此轻视,让他觉得很丢脸。

“平身。”落座之后,李承乾轻轻一挥手,示意众人坐下,随口便冷冷盯着吐蕃使团的众人。

你不开口,我也不开口,老子堂堂大唐太子,犯不着去舔你吐蕃人。

良久,吐蕃人有些坐不住了,少年身边刚刚开口的中年人学着大唐的礼节对李承乾拱拱手“大唐太子殿下,外臣论科尔。”

“嗯。”李承乾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位是……”论科尔打算继续介绍身边的少年,却被其摆手拦了下来“大唐太子,本王吐蕃王子松赞干布,论科尔是我叔父。”

松赞干布是什么鬼?这小子不是应该在吐蕃么?李昊双眼微微一眯。

“嗯,松赞干布王子。”李承乾并不认识松赞干布,听他自报家门,轻扣桌面的手停了停“不知王子到我大唐所图何事?”

“一,和亲,二,大唐撤走松州境内的边军,他们严重威胁到了我大吐蕃的安全。”

“大胆!”

“放肆!”

如此直接的要求让鸿胪寺众官员勃然大怒,李承乾的脸色也变的极其难看,大厅中只有李昊脸上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眼瞅着宴会变的剑拔弩张,论科尔敢紧打起圆场“等等。尊敬的大唐太子,外臣还有话说。”

年轻的鸿胪寺少卿目呲欲裂,宏声喝道“论科尔,你有何话讲?尔等远来,太子殿下好心设宴款待,不想贵国太子竟如此无礼,莫非是欺我大唐无人!”

“误会,这都是误会。”论科尔被喝斥丝毫不以为杵,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四下里拱了拱手解释道“我家王子殿下绝对没有看不起贵国太子和诸位的意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毕竟贵国在松州一带陈兵五千,让我大吐蕃深感不安,若是贵国不撤军,我大吐蕃只能挥师东进,十万铁骑马踏松州。”

见过狂的,但却没见过这么狂的。

相比于刚刚小屁孩松赞干布的无礼,论科尔这已经是在赤果果的威胁了。

李承乾的双手已经紧紧捏到了一起,但身为太子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擅自开战的权利,若真的矛盾激化引起战争,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而鸿胪寺众官员想的要比李承乾更多一些,他们倒是不怕打仗,可问题是吐蕃地处高原,占了地利,进可攻退可守,而大唐则只能被动应战,因为不适应高原的气候,根本无力反击。

大厅中的气氛显的无比凝重,吐蕃人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有些应对不暇。

“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我大吐蕃对这次的谈判志在必得,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不要做出伤害两国友谊的决定。”论科尔咄咄逼人的话语中带着轻蔑,十分刺耳。

作为一个高原上的国度,吐蕃人并不把唐人放在眼中,就算抛开战力不谈,单就地势而言,他们就可以站于不败之地。

更不要说眼下这个时候,大唐正经历着史上最大的一次蝗灾,人心惶惶,真打起来必然天下动荡。

“论科尔是吧?”安静的大厅中,突然响起李昊的声音“你特么很狂啊!”

“李德謇,请注意你的言辞。”听到李昊口出恶言,年轻的松赞干布狠狠一拍桌子“莫非你真想挑起两国争端?”

李昊的肩膀再一次被按住,身后传来李雪雁的声音“德謇,不要冲动。”

抬手轻轻在肩膀上的纤纤玉手上拍了拍,示意她稍安勿躁,李昊先是与李承乾对视一眼,接着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打一场就打一场,不就是十万吐蕃铁骑么,老子出两千人,看你打不打得动。”



第三一九章 掀老底

“……”吐蕃一方集体失声,彪悍的回复让松赞干布有些下不来台,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鸿胪寺众人无语,果然是长安第一祸害,嘴比脑子快多了,只是这样如何收场?

“……”李承乾暗道一声好男儿当如是,把心一横,拼了,大不了回去被老头子打断腿。

“……”身后,李雪雁素手僵硬的按在李昊肩膀上,感觉像是在按着一个死人。

“李侍读,好气魄。”松赞干布他叔论科尔回过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希望战场上你也有这样的气魄,否则贵国的松州将会生灵涂炭。”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想见见吐蕃的十万铁骑长的什么模样。这样吧,五……算了,一万,只要你能派出一万骑兵,别说撤回松州边军,就算和亲也不是不可以。”

感受到肩膀上那双纤手在轻轻颤抖,李昊轻轻拍了拍,这年头儿,谁还不会吓唬人了。

十万吐蕃铁骑,或许二十年后的松赞干布真能轻松拿出来,但现在嘛……一个流亡政府别说十万铁骑,三、五千能不能派出来都是问题。

论科尔的脸色陡然间变的十分难看,松赞干布也有些失了方寸,色厉内荏的一拍桌子“李德謇,你以为你是谁,贵国太子在此,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小屁孩儿心计不少,还知道借力打力,李昊没搭理松赞干布,只盯着他叔叔笑着问道“论科尔,贵国赞普囊日论赞还好吧?”

谈判就谈判,你问候人家家人干什么。

李承乾不断给李昊打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别把吐蕃人惹毛了,万一真打起来他这个太子怕是要背锅。

奈何李昊根本不往李承乾的方向看,只顾盯着吐蕃众人,见对方不答,洒然一笑道“你们自己怎么回事儿心里没点数么?难道非要逼着我撕破脸把你们抓住送给叛军?”

松赞干布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闻听叛军二字,顿时绷不住了,惊恐道“你……,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打断松赞干布,李昊摆摆手道“吐蕃又不是什么绝地,你们前任赞普被毒死的事情同样也不是什么机密,想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

“哗……”大厅之中瞬间就是一乱,刚刚被吐蕃众人忽悠住的鸿胪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吐蕃人更是不堪,看着李昊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本以为吐蕃地处高原,与大唐之间消息又十分闭塞,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唐贵族不会知道吐蕃内部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人家不光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

早知这样,何必像小丑一样跳来跳去。

现在好了,没忽悠住人家被打脸不说,还直接把最后能够依靠的人给得罪了。

看到吐蕃人的反应,李承乾就是再迟钝,也知道李昊说的没错,好奇之下直接问道“德謇,到底怎么回事?”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当着吐蕃人的面说人家的家丑,你是魔鬼么?

给李承乾递了个你太坏了的眼神,李昊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人步子迈的太大,扯着蛋了。”

如此直白的羞辱让松赞干布恼羞成怒“李德謇,你……。”

“我说错了么?你家老头儿只想着封赏、笼络新贵族,置那些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旧部于不顾,在自己根基未稳的时候就妄图以新贵族来压制旧贵族,头重脚轻根基浅,不翻车都怪了。”

错是没错,你说的都对。

可你能不能收起脸上那种傲慢的表情,另外,那种爹对儿子的失望语气又是怎么一回事。

论科尔叹了口气“李侍读,适可而止吧,之前种种的确是我们不对,但这也是我们自保的一种手段。”

“自保?你确定?”

“当然,用贵国的话说,我们现在用丧家之犬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所以我们必须知道贵国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会是什么态度,万一叛军威胁贵国将我们交出来的时候,也好有应对的办法。”

这个解释还不错,虽然明知道事实并不像论科尔说的那样,但李承乾觉得勉强可以接受,咳了一声道“论科尔亲王多虑了,我大唐虽然建国不久,却也不是可以任人威胁的。”

“谢太子殿下体谅。”见李承乾并未纠缠于刚刚的威胁,论科尔松了口气,起身施礼道。

到底是不通礼数的蛮子,若是老子偷鸡不成被人掀了老底,只怕羞都羞死了。

鸿胪寺众人面面相觑,鄙夷之色甚浓。

李承乾摇摇头,对松赞干布等人没了兴趣“本宫累了,德謇,把吐蕃使团照顾好,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诺!”有外人在的时候,李昊的礼数还是满周全的,很给李承乾这个太子面子。

李承乾也相信自己这个亲信一定能处理好吐蕃人的事情,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临行前在李昊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好照顾我堂姐,机会我给你了,别让本宫失望。”

“什么玩意儿?”李昊愕然失语,怪不得李雪雁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场宴会上,敢情这还是李承乾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呗。

无奈叹了口气,李昊无力的摇摇头,对失魂落魄的吐蕃众人说道“诸位,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好吧!”

论科尔认命似的点点头“一切听李侍读安排。”

“雪雁,我们走吧。”

“嗯!”这一晚上过的堪称惊心动魄,李雪雁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轻轻颔首起身来到李昊身边,跟着他一同向鸿胪寺外走去。

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松赞干布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霾,自从李雪雁进入大厅的那刻起,他的一颗心就在扑通扑通的乱跳,冥冥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这就是他的女人。

可是,那个该死的李德謇,他竟然让如此美丽的女人充当侍女,这让松赞干布几乎气炸了肺,总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那个该死的家伙抢走了。



第三二零章 把自己作死

临近宵禁的长街之上,李昊与李雪雁并肩而行,夜风轻抚,似顽皮的孩子,将美人鬓角发丝轻轻撩起。

“德謇,你对吐蕃很了解么?”想到刚刚在鸿胪寺的一幕,李雪雁轻声问道。

“还可以吧,一个高原上的奴隶制国家,生存环境恶劣,地广人稀,跟突厥差不多,都是由部落组成,人口大概两百万左右,大概就是这么多。”李昊说的零散,李承乾临走前的那句话,让他有种十别扭的感觉。

李雪雁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俏脸微红,夜色下平添几分撩人,看了李昊一眼道“你会帮他们么?”

“谁?松赞干布?”李昊想了想“老实说,我想弄死他。”

“真的?”李雪雁心中微甜,刚刚在鸿胪寺的时候,松赞干布那小屁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

但想到对方眼下吐蕃国主的身份,李雪雁柔声劝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对方好歹也是吐蕃国主,总不至于看了我两眼就……,再说,万一他真死了你也不好跟陛下交待。”

李昊“……”

这丫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虽然松赞干布那小屁孩贪婪的眼神的确挺让人讨厌的,可那也罪不至死啊。

艰难的点点头“好吧,那就让他再得瑟一段时间再看看。”

“嗯!”笑容在李雪雁娇妍上绽放“谢谢你,德謇。”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宠爱的感觉,十七、八岁更是喜欢幻想的年纪,在李雪雁看来,李昊虽然身上有着千万种缺点,但对她却是千般宠爱,这已经足够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李昊如果知道李雪雁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感慨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智障。

……

皇宫大内,李承乾将鸿胪寺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禀报给自家老头子。

听到吐蕃人的威胁时,李二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真是这么说的?十万铁骑?”

李承乾头皮发麻,点头道“呃……是。”

“好大的胆子。”李二突然有种手痒的感觉“朕修身养性这段时间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李承乾暗自庆幸还好当时李昊帮自己顶住了压力,迎着老头子的目光,忐忑的说道“父皇,孩儿也是这般想的,当时就让他们放马过来。”

李二的笑容愈发狰狞“不错,是朕的儿子,若你当时敢答应退兵,这个太子今后就不要再当了。”

“是。”有些后怕的李承乾眨眨眼睛,迅速继续下一话题“不过父皇,吐蕃人其实是在虚张声势,实际上他们别说没有能力进攻,就算兵力都所剩无几了。”

“哦?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李二皱了皱眉。

大唐已经好久没有打仗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李承乾不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将后面发生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听的李二是蒙瞪狗呆。

还有这种操作?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撩拨的老子裤子都脱了,然后你告诉我这几天不方便?早特么干什么去了?

越想越气的李二眯着眼睛道“那些吐蕃人在什么地方?”

李承乾一本正经道“回父皇,鸿胪寺驿馆。”

“出动禁军,将人全部给朕抓起来,如果不给朕一个满意的交待,今后就准备在长安老死吧。”李二大手一挥,决定了吐蕃流亡政府今后的命运。

“诺!”

……

鸿胪寺驿馆中,回到住处的吐蕃众人如同霜打的茄子,老底被人掀的一点不剩,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只有天知道。

“叔父,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收摄心神,松赞干布的表现远比正常十二、三岁的孩子成熟的多。

论科尔叹了口气“真没想到,那个李德謇竟然对我大吐蕃情况如此了解。”

说起李德謇,松赞干布猜测道“叔父,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

论科尔摇摇头“叛徒未必会在我们这边,松赞,别忘了,那些叛贼也有可能派人过来。”

房间中气氛有些沉重,本以为利用大唐对吐蕃不了解,扯虎皮做大旗能够忽悠住大唐太子,只要对方能够答应和亲,就算将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到了那个时候,松赞干布完全可以背靠大唐,重回高原,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奈何形势比人强,李昊的出现将论科尔的计划彻底粉碎不说,还将他们放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置位。

底牌被掀,他们这一行人成了案板上的肉,未来会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半晌,松赞干布咬咬牙“叔父,我看大唐太子似乎对那个李德謇颇为倚重,不如我们试着将他拉拢过来……。”

论科尔道“试试看吧,反正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有了决定,正准备休息,驿馆大门轰隆一声被人撞开,数不清的禁军涌进了院子。

“你,你们是什么人?!”论科尔心头一颤,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努力挣扎道“我们是吐蕃使团,你……。”

“抓的就是吐蕃使团。”门外走进一位穿着明光铠的中年将军,冷声喝道“来人,将吐蕃使团所有人押往大理寺。”

原本准备休息的松赞干布走出房间,望着满院子的禁军大声喝道“等,等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抓我。”

“吾等,大唐玄甲军。至于为何抓你,去了大理寺自会有人给你说明。”

玄甲军?大唐皇帝的亲军?

松赞干布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听过玄甲军的名声。

一股懊恼的情绪自心底涌起,早知会有现在的结果,当初就不装·逼了。

现如今,装·逼不成反被干,触怒了李二,整个使团都被人家抓了起来,再想出头鬼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

臊眉耷眼的被五百玄甲禁军押往大理寺的途中,松赞干布终于是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三二一章 以理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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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永远不缺偷米不成蚀把鸡的人,松赞干布用身陷牢狱来证明,谣言不可信,装·逼不可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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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面,丝丝缕缕的阳光从不足半尺高的窗子透进来,照在他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显得是那样无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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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宰相尚囊明确表示,唐国并不强大,国君是一个软弱可欺之辈,具体内容参考渭河白马之盟……吧啦吧啦……等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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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信了,信心十足的来到大唐,十分威严的提出威胁,然后……他倒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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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让人悲伤的故事,你说对么,松赞干布?”李昊坐在栏杆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时不时还会用摇头叹息表示自己的幸灾乐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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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来看本赞普笑话的?”松赞干布睁开眼睛,露出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成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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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点点头“不过你还别说,真挺有意思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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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松赞干布气的小脸通红通红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李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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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出去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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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松赞干布又飞快的把头转了回来“你什么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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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字面的意思,想出去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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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可敢放了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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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摆摆手“激将法对我没用,事实上,如果不是皇帝陛下有言在先,我的确不敢把你放了。”言罢,也不等松赞干布多说,抬手招来狱卒“开门,把人放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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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早已得到吩咐的狱卒掏出钥匙上前将门打开,又对李昊行了一礼退入不远处的黑暗之中,留下不明所以的松赞干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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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吧,难道还要我亲自相送?”李昊歪了歪头,当先离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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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李昊就要离开,松赞干布高声叫道“等等……,李德謇,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把本赞普放了,你们大唐有什么目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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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传出李昊的声音“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我们大唐皇帝陛下还不至于对丧家之犬有什么觊觎之心。快点走吧,记住,以后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别总想着以小搏大,现在的你输不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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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李德謇,你今天的话我记住了,将来若你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我也会放你一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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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等着那一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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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渐去渐远,但松赞干布的心却极不平静,逃出生天的庆幸与丧家之犬的耻辱交织在一起,让他自心底升起一股愤懑情绪,狠狠在打开的牢门上踹了一脚,仰头发出不似人声的嗥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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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外,李承乾站在一处树阴下,见到李昊从里面出来,笑着问道“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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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摇头与李承乾结伴向大理寺外面走去“松赞干布不是个简单人物,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把他死死控制住,绝不让他与外界有任何接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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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难道他还能翻了天不成?”李承乾的脚步一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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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廋死的骆驼那也比马大不少,就算是流亡的国君那也是国君。”李昊以四十五度角斜视天空,声音空洞“在我们眼中,他不算什么,但在升斗小民眼中,这家伙还是很有地位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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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吐蕃每每他们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便会装成老实孩子的样子来大唐朝贡、求亲,数百年时间分分合合,怎么养都养不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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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生大唐还就吃吐蕃这一套,赏赐什么的就不说了,数次和亲还都陪嫁了大量的工匠和生产书籍过去,为其遮风挡雨提高国力,以至最后被其反咬一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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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他看来,松赞干布这个在未来将吐蕃统一的枭雄要么直接杀了,要么就关他一辈子,放了是最不附和大唐利益的做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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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朝中大臣们不这么想,得知李二将吐蕃使团全部抓起来的的消息之后,纷纷上书说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国要有大国的气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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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就纳闷了,明明是那小屁孩儿跑来挑衅在先,弄死他怎么了,还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大唐和吐蕃又没打仗,硬往上套成语真的好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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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觉察到李昊似乎话里有话,李承乾狐疑道“有什么话你不能直说么?凭我们的关系,难道你还不相信本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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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摇摇手“你啊,还是回宫跟陛下交差去吧,我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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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看着李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离开,李承乾一脸的无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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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见天日的松赞干布心生无限感慨,身边叔父论科尔似乎也变的不再如同想像中那般重要,大牢中的一个晚上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求人不如求己,靠山再硬也不如自己有本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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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倒是没啥特别的反应,老家伙经过风雨,见过世面,大牢一夜还不如吃颗大辣葱,深吸一口牢房外的新鲜空气,欠身问道“赞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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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想了想“叔父,你觉得我们能得到大唐的支持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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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道“赞普,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吐蕃正统,唐皇就算不愿意,最后也不会真拿我们怎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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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试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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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重重一点头“是的,万一能够争取到唐国的支持,平叛指日可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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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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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二十余人,在大理寺官员处领了封存的行礼,如丧考妣的离开皇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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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出皇城的一刹那,松赞干布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太极宫,暗暗握紧了拳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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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天我松赞干布会回来,娶大唐最美的女人,喝大唐最好的酒,然后……一个叫现实的壮汉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去去去,哪来的野人,这么大的味道,你们想把我的客人都赶走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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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里,一家并不算好的客栈门前,掌柜站在大门前,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将想要进入店铺的吐蕃众人拦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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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吐蕃众人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一个让他们恨之入骨的家伙出现在客栈门前,对着那掌柜一摆手“赶紧滚蛋,有眼无珠的东西,知道这是谁么,还野人,住你的店是看得起你知道么,还不赶紧把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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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謇?!”松赞干布咬着后槽牙叫出来人的名字,他永远也忘了不这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带给自己的耻辱,丧家之犬这四个字让他痛彻心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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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似笑非笑目光扫过吐蕃众人,最后落在松赞干布身上“赞普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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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好巧。”作为一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王子,松赞干布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硬着头皮尬聊道“不知李侍读来到市所为何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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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抬手指了指斜对面“我的店就在对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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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店?转过头,身后不过是一间不大的店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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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斋……,没想到,李侍读还是个雅人。”松赞干布不无讽刺的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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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可见的怨念自松赞干布的身体中散发出来,李昊的心情一下子变的特别好,呵呵一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赞普,着相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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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唧吧唧,松赞干布无语的眨巴着眼睛,突然生出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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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与面前这个家伙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似乎他这个曾经的吐蕃王子,现在的吐蕃国主就没占过一次便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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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句,好句啊,李侍读大才。”客栈掌柜抓住马屁送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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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摆手,李昊对掌柜说道“不是让你收拾几间屋子出来么,还不快去,你这店打从今天开始我包了,多少钱等下去我那支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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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那可是好几十贯的银钱,这……,这怎么好让李侍读破费。”掌柜尽管脸上尽是不好意思的笑容,但帐目上却半点也不含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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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现如今几十贯钱还不放在他眼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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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羊毛出在狗身上,他就不相信,松赞干布堂堂吐蕃国主能差这几十贯银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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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普,不知可有时间聊聊?”安顿好了吐蕃众人,李昊对松赞干布发出邀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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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原本就有与李德謇聊聊的打算,闻言点头“也好,便去李侍读的养心斋坐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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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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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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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斋二楼宽敞的大厅,李昊与松赞干布、论科尔相对而坐,中间是几杯香气四溢的清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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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之前说要好好聊聊,可自从进入这里开始,三人便一直这样僵持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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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松赞干布忍不住首先开口“李侍读,本赞普有个不情之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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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微微一笑“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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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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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家伙有毒么,我不过就是客气一下,怎么能当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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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读,吐蕃的近况相信你也清楚,赞普和我只想知道,贵国肯出手相助?”论科尔见侄子吃瘪,尽管心中不愿,还是开口道“放心,事后该给李侍读的好处,绝对少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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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李昊拿起茶盏的手一顿,笑着反问道“不知贵国能给我什么好处?千万别跟我提钱,那东西我现在多的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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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觉得心肝脾肺肾无处不疼,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没办就开口直接要好处,还钱多到不知道应该怎么花,你怎么不去死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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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咬牙,按住气氛不已的松赞干布,论科尔强笑道“不知道李侍读想要什么好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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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扳着手指数了七、八样“人口,土地,马……,这些都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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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些我们都可以答应。”尽管李昊没说数量,但松赞干布等人答应的却十分痛快,几乎是在瞬间,论科尔就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即问道“但不知李侍读打算说服贵国皇帝陛下派出多少人马助我等复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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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李昊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复国?不好意思,我想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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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李侍读,你什么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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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很简单,用这些东西来换你们的自由,否则就把你们交给叛军处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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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松赞干布猛的站起来“你……你无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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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子坐下!”李昊的声音比松赞干布还要高,狠狠一拍桌子,冷冷与他对视着“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之后,照样能拿你换来老子要的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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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敢与李昊的目光对视,将头丑到一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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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红口白牙就想让老子帮你,你以为你是我儿子呢?是谁惯出你一身的臭毛病?今儿老子把话放这儿,想要复国,先拿好处把你们的命买回去,然后继续谈复国的事情,否则别怪老子不讲道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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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欲哭无泪与目瞪口呆的论科尔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懊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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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我们吐蕃人野蛮,大唐是礼仪之邦,可面前这家伙是怎么回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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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太生猛了,比荒原上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蛮人还要可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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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势被压到最低点,论科尔哭丧着脸道“那个……李侍读,这,这不是我们不通情理,您也知道我们国内的情况,眼下我们实在拿不出来您要的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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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不出来?李昊冷冷一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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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他所知,在吐蕃还是有忠于松赞干布的部落的,否则松赞干布也不可能在叛乱中逃出来,更不可能在历史上重整河山,将吐蕃统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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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废话,你们吐蕃离大唐那么远,我哪儿知道你们国内发生了什么。总之一句话,奴隶两万,战马五千,顺带将黑石山让出来,否则老子不介意去跟叛军要这些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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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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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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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说话,李昊叹了口气,悲天悯人道“其实我这人呢最喜欢的还是以理服人,毕竟有理走便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嘛,对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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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论科尔黑着脸附和,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应付了眼前这一关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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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点点头“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那就是自己人,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援助的问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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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章 心黑手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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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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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敲诈了不知多少好处,谁还敢要你的援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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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援助就不用了吧,毕竟是我们吐蕃内部的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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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不起我!”李昊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一沉“威胁老子的是你们,求老子的也是你们,合着你们是来耍老子的是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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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有,这怎么敢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论科尔连连摆手“李侍读公务繁忙,我们这点小事就不麻烦您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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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撇撇嘴“不就是你们那个什么父王三臣和母后三臣的香雄、工布、塔布、娘布几个部落么,土鸡瓦狗一样的东西,说他们是麻烦有点太抬举他们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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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大唐的消息闭塞,对吐蕃一无所知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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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怎么对我们内部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连父王三臣、母后三臣都知道,该不会是这次叛乱的幕后黑手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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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赞干布与论科尔对视一眼,再次望向李昊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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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论科尔主动开口试探道“李侍读,为何你对我吐蕃如此了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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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我是做梦梦见的好了,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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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军校高材生,他对吐蕃的了解并不比对大唐的了解少,问题是这种了解他没办法解释,说是书上看的,对方也得信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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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梦见的是什么鬼,你这也太敷衍了,论科尔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李侍读,这个理由似乎并不能让人相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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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信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你们信。”这一次李昊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摆摆手说道“关键问题还在援助上面,如果你们不接受,那就把我的好处都拿来,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前的事情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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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行。”松赞干布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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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这分明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拿钱不办事,若真是照他说的去做,买命钱送到之后,平叛什么的也就跟松赞干布没啥关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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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也知道自己一方没得选,苦笑一声道“李侍读,还是说说你们能给我们什么援助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赞普能够夺回王位,吐蕃一定会成为大唐最忠诚的属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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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的选择。”李昊打了个响指,目光扫过略显稚嫩松赞干布,意思很明显,小子跟你叔叔多学着点“不过,忠诚不忠诚也就那么回事,你那么一说,我也就那么一听。毕竟有句俗话说的好,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对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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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论科尔咧了咧嘴,要不要这么直接,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谈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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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气氛中,占了主场优势的李昊继续说道“既然亲王已经做出了选择,赞普也没反对,那么我就说一下援助的事情。做为邻国,直接出兵帮你们平定叛乱这是不可能的,别急着打断我,你们就算着急也要尊重客观事实,我们大唐的兵在高原上的确没办法正常作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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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虽然不能出兵,但你们的兵却可以后撤到黑石山休整,毕竟那里眼下已经算是我们大唐的领土了,相信叛军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攻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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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训练撤到黑石山修整的军队,并且为他们提供武器和军备,相信用不了半年,就能把他们的战斗力提高一倍,这样的援助亲王可还满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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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山明明就是我们的,松赞干布心有不甘的想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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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意,只是不知我们又需要付出什么?”论科尔想了想,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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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次的接触,他很清楚李昊这人虽然表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事实上这家伙并不输那些大唐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半分,甚至还有过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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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老狐狸做事或许还讲究个脸面,而面前这位,心黑手狠不要脸,逮住蛤蟆攥出尿,羊毛可着一只薅,想让他无条件帮忙根本不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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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被打上了不要脸的标签,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嘛,呵呵一笑道“呵呵……,论科尔亲王是明白人。其实说起来经过之前的事情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应该再谈好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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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你就是个锤子,论科尔暗暗翻了个白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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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李昊刚刚说的那些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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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抛开收容溃兵,训练军队这两项,单单提供武器和军备这一点就让他无比满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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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吐蕃工匠那都是极度匮乏的高技术人才,正因如此在吐蕃如果一支军队能够全部装备铁制的刀剑,那就能算上绝对的精锐,至于铠甲……那是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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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再三,论科尔觉得哪怕李昊的条件过份一些,为了武器和军备咬咬牙也要答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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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读有什么困难还请明言,吐蕃人不会让朋友为难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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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见论科尔如此大包大揽,松赞干布大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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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是怎么看李昊都不顺眼,想到马上又要被敲诈,整个人都不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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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赞普有话要说?”李昊的目光转到松赞干布身上,不无威胁的问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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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论科尔敢紧把话接过来,同时对着松赞干布摇摇头“赞普,李侍读是我们的朋友,他是真心在帮我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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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松赞干布重新闭上了嘴巴,李昊耸耸肩膀叹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帮助别人,毕竟助人为快乐之本嘛,更不要说我们还是朋友。只不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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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这货不会有那么好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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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只不过’三字,论科尔心中刚刚对李昊生出的一丝丝好感顿时烟消云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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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亲王应该知道,我大唐松州粮食产量有限,就算在正常的情况下都需要从其它州府调运粮食过去,更不要说接下来还要接收大批贵国的溃兵,我们总不能接收了他们再让他们都饿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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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侍读的意思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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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嘿嘿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道“我的意思是修一条长安到黑石山的官道,用来保证粮食的供应,想来亲王殿下总不会让我大唐出人手来修这条路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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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科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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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魔鬼么?修一条从长安到黑石山的官道,你把我们吐蕃人当什么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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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论科尔为难的说道“李侍读,您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修一条从黑石山到长安的官道,没有数十万人根本无法完成,我吐蕃就算想要出力,这人手也不够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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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亲王不必担心,我们有新工艺,修路完全不用那么多的人手。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长安城东门外看看,那里正在有官道在施工。”李昊好心的提醒了论科尔一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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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还要进宫跟李二汇报这次勒索……谈判的结果,他真的很想带着吐蕃这对君臣去东门那边看看,水泥路呢,修好之后再往松州运粮可就方便多了,不光省时间,运量还大,就算把十六卫调过去一半驻扎,大唐这边也能养得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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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毕竟谁也不知道吐蕃的溃兵有多少,而且大唐又是爱好和平的国家,自然不可能往邻国边境调那么多兵,又不是想要打仗,弄那么多兵放在松州干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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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御书房,在李二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李承乾与李昊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终于出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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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见礼之后,伟大的皇帝陛下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样,可知道那些吐蕃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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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一眼,李承乾上前一步“父皇,吐蕃赞普打算献上战马五千匹,奴隶一万人,外加黑石山一带的领土来感谢您的庇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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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昨天之前那些吐蕃人还嚣张的威胁要兵临长安,怎么一转眼就怂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两个臭小子,该不会骗朕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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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很满意老头子的惊讶表情,心中暗自得意,表面上却诚惶诚恐“父皇,儿臣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啊,那吐蕃赞普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为自己嚣张的行为向您至以最诚挚的歉意。哦对了,此番他主动留下当人质,在答应的东西没送到长安之前,绝不擅自离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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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儿子的汇报,李二总觉得怪怪的,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玩了手屈打成招吧?否则那吐蕃赞普怎么可能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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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道“父皇您想到哪里去了,儿臣和德謇真的没动他们一根汗毛。就是承诺庇护他们和那些溃兵,顺便给他们提供武器装备以及帮他们训练士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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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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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是猪脑子么?这特么还不如屈打成招好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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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打成招最多是被下面那些‘不明是非’的御史言官弹劾一下,可庇护吐蕃赞普外加他手下的溃兵,还提供武器和装备,这算什么,养虎为患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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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气,刚刚收获五千战马,一万奴隶及黑石山领土的喜悦瞬间化为怒火“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朕商量一下就私做决定,你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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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李二就要发飙,李昊忙拉了李承乾一把,过话头道“陛下,臣有话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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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把眼一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么长时间,怎么就不知道长进,让朕省点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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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一定是在担心养虎为患吧?”李昊摸摸鼻子,面对李二压力不是一般的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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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华夏历史上五百五十九位皇帝,李二绝对是能排进前十的存在,忽悠他可比忽悠松赞干布困难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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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哼了一声“看来你还没有真的傻到是非不分,但你既然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为何还要明知故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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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到养虎为患,吐蕃残部在我大唐境内驻扎,粮食却由我们供应,一旦发现他们有二心,只要我们断了他们的粮草供应,立刻就让他们变成病虎,所谓虎落平阳被……被……。”李昊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向李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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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什么?”李二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混帐东西,怎么不说了,到底被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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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见势不对,连忙救场“父皇,德謇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是龙游浅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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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这好像跟刚刚没啥区别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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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尴尬的挠挠头,主动闭上了嘴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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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0711_11`)<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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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Δ07)!<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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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不学无术的东西,想气死朕不成……吧啦吧啦……噼里啪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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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与李昊对视一眼,弯腰,低头,缩脖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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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骨眼上多说多错,越描越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李二气消了也就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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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李二终于骂累了,接过林喜递上来的茶“接着说,怎么回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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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是。”李昊不敢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跳过断粮那一段说道“臣是这样想的,留下吐蕃残部对我们来说好处是可以更好的了解吐蕃人是如何作战的。另外,我们还可以驱虎吞狼,迫使吐蕃与吐谷浑恶交。最后,如果操作得当,我们或许可以得到一支吐蕃骑兵也说不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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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异想天开,你当吐蕃人都是傻子,任你摆布不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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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人为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李承乾见老头子已经消气了,往前凑了凑“再说吐蕃人也不是白在我们的地盘上驻扎,他们还要负责修一条从黑石山到长安的水泥路呢,所以就算他们不听咱们摆弄,咱也不亏对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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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是朕老了还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路子太野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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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三章 席君买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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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去,离朕那么近干什么。”按住李承乾的头,将其推到一边,李二重整旗鼓“李德謇,你吐蕃番人的事情朕交给你了,如何处置是你的事情,朕不会置喙。但你给朕记住,若将来有一天这些吐蕃番人惹是生非,便由你来顶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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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放心,若是那吐蕃人敢生事,臣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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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此时哪里还有在松赞干布面前的嚣张模样,狗腿的样子连李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摆摆手“行了,这件事暂时就这样吧,给朕说说你的那个什么什么炮,志玄已经来找过朕好多次了,说是他差点被你一炮轰了,闹着要补偿,你怎么看这件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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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挠着后脑勺,一脸懵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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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志玄也穿越了?就算他也穿越,我也没拿炮轰过他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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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回忆半天,摇摇头“陛下,志玄是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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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玄!”李二一字一顿,吐出一个名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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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段大将军,想,想起来了,您看我这个脑子哦。”李昊恍然大悟“不过,他那个左骁骑卫全都是骑兵要火炮干什么呀,那东西重着呢。在没有延展性极好的炮钢之前,铸铁火炮动辄数百上千斤,威力大一些的数千上万斤的都有,我就是给他,他也带不走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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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武器上万斤?不是开玩笑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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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有些理解不上去,摆摆手“等等……,你说的那个火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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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这个儿臣知道。”李承乾举起手抢答道“火炮其实就是个大铁管子,把一头封死,里面塞进火药和铁弹,引燃之后‘轰’的一下,铁弹就飞出去了,千步之内挡者披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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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一下,‘步’其实是会意字,由上下两个‘止’构成,意为举足两次,也就是说,一步的距离为迈出左脚落地之后再迈出右脚,将两次的距离加在一起才是一步,至于一次,那叫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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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周时一步大概为现代的八尺,到秦时嬴政改为六尺,等到了唐代,李二改则为五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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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尺一丈,一丈三米,换算一下,唐代一步大概就是15米左右(诶,根据腿越长步子越大的理论,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千步那就是现代的15公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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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被吓了一跳,正色道“千步……,太子,你可敢为自己的话负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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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有啥不敢的,这是我亲眼所见。”看了李昊一眼,李承乾拍着胸口道“而且德謇说,等以后弄出更大的炮,可以打出数千上万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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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李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千步已经是很可怕的距离了,上万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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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謇,太子所言可真?”李二急声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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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子所言句句属实,不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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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话还没有说完,李二的眼珠子就红了,打断他道“还不过什么,速速带朕去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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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总听段志玄在耳朵边上唠叨火炮什么的,也没放在心上,琢磨着应该是段志玄看上李昊鼓捣出来的新东西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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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没想到,火炮竟是个如此厉害的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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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步之内挡者披靡,好吧,别说千步,如果能达到五百步,朕又何必再怕什么草原骑兵,在军阵前面摆上一排,往死里轰就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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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自从早上起来就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等到了中午,已经不单单是右眼皮在跳,就连左眼也跟着一起跳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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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李靖已经很有经验了,命人将自己的衣甲拿来,穿好之后坐在兵部值房中等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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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看着熟悉的宫中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早已经准备好的李靖暗道一声总算来了,起身迎了上去“公公,可是陛下有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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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传召的太监一怔,此前他已经去过中书省、尚书省,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房玄龄、杜如晦反应都是十分仓促,只有这位,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来一般,竟然早早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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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他便想通了,面前这位毕竟身份非同一般,提前知道一些消息也很正常,笑了笑“卫公,陛下有召,让你去原长安水师驻地觐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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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淡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顿了顿忽然问道“劳烦公公问一句,我家那个逆子是跟陛下在一起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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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李侍读和太子殿下已经陪着陛下先行一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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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实锤了,病根就在这臭小子身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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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太监肯定的答复,李靖的眼皮立刻就不跳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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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长安水师驻地,也就是现如今的远洋水师驻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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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巨大的船坞耸立在码头边上,数不精的工匠蚂蚁一样在船坞里的两艘大船上爬来爬去,吆喝声传来,隐约夹杂着一些异国方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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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地里面,冷冷清清小猫三、两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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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些正在执勤站岗的哨兵,半点声音也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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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站在水师大营门前,背着镔铁长枪,在门口两个哨兵的注视下时不时向里面看上一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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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认真考虑了一个晚上,觉得虽然翎府解散了,但毕竟原班人马还在,长官还是原来的长官,最多就是换个名字,不来看看似乎有些可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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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天早上便在工地上辞了工,早饭也没好意思吃,一路打听着便到了这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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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等他来到远洋水师驻地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哪有什么水师,分明就是一间造船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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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里外外,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船匠,其它水师官兵除了门口俩岗哨,半个也没见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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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当的感觉让席君买有些懊恼,暗道自己怎么就信了那小年轻的邪,跑到这里来碰运气,早知这里就是个造船的地方,还不如留在工地上夯路基,至少那地方能吃饱饭不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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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山东声音“喂,恁是什么人,来俺们远洋水师驻地何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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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身,发现身后大营里走出一个壮汉,衣甲严整,神情严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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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是来看看。”自觉上当的席君买没好气的说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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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到水师驻地来看看,俺看恁怕不是个细作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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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就是奸细、间谍的意思,席君买从一大早就围着水师驻地转来转去,被人怀疑倒也不奇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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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区区一座空营,还入不得某家之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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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恁来干什么,今天恁若说不清楚,便不要走了。”一挥手,营门中一座营房立刻涌出一队军卒,将席君买围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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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度早就注意到了在营门口乱转的席君买,如果放在登州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在乎,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王元良那样的刺使在,登州水师对外根本没有任何秘密,连细作都不屑去查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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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里与登州不一样,远洋水师有着与其它所有军队不一样的保密制度、训练制度,营中各种机密也多到数不清,再加上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这一点,使得王文度警惕性高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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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有些诧异,根据他的观察,这座大营按说应该是座空营才对,怎么可能还有人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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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一眼围住自己的军卒,席君买冷冷一笑“怎么,还想强留席某?也好,我席君买正想见识见识远洋水师的厉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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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度一怔“恁便是席君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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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我?”席君买也是一怔,虽然他自视甚高,但却没觉得自己的大名会传到尽人皆知的地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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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度笑着摇摇头,对那些依旧围着席君买的军卒挥挥手“自己人,都散了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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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人?席君买正疑惑间,却听拦住自己的军汉说道“昨天都督派人回来传令,说是有一位叫席君买的壮士今日会来投军,让王某好好招待,不想便是你,刚刚多有失礼,还请海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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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王文度这一道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呃……,刚刚席某也有不对的地方,王兄见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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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度闻言,哈哈一笑“哈哈……,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说远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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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眨眨眼睛,有些受不了王文度的热情,正想解释,人已经被王文度拉进了大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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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想自己光棍一条,对应该不至于图谋自己什么,想通了之后,席君买随意了许多,对王文度问道“王兄,您刚刚说都督,可是李德謇李都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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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王兄不王兄的,俺叫王文度,以后老席恁直接叫俺名字就成。”王文度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接着说道“咱们远洋水师都督的确是李德謇李都督,而且恁别看咱们这位都督年纪不大,可在治军方面却是这个。”说着,伸出大拇指比了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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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席君买不置可否的一笑,相比别人的介绍,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扫了一眼空空的大营“王……呃,文度兄,我发现咱们这驻地似乎没有多少人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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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昨天来人说李昊对席君买此人志在必得,王文度呵呵一笑,也不瞒他“当然没人,全营的兄弟都去百济那边执行任务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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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弱?”席君买嘴角抽了抽“刚刚那些人都是老弱?文度兄,你可别骗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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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恁干什么,咱们远洋水师可是直接对陛下负责,选兵严着呢,战兵年龄低于二十岁超过四十岁统统不要,恁刚刚看到的那些人都四十二、三了,体力已经在走下坡路,所以只能留下守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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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夸张么,年龄超过四十岁就不要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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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在别的军队有很人六十了还在战兵队伍里混着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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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觉得很受刺激,隐约间又在为自己没有过早离开而庆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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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刚刚王文度可是说了,远洋水师是对陛下直接负责的,暗含意思就是这支队伍有着天子亲军的身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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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于要做就做最好的席君买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制一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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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再多了解一些远洋水师的事情,却见远处一骑飞奔而来,至大营前高声喝道“远洋水师王文度何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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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席君买递了个稍后的眼神,王文度大步走向营门,同时答道“王文度在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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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度,陛下有旨,速速整军迎驾。”来人连大营都没进,与王文度验看了令牌之后,交待了几句转身就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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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买当时就懵了,迎驾?迎什么驾?难道是皇帝陛下要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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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那可是皇帝啊,在等闲的军队里只怕一辈子都见不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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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远洋水师,自己偶然来一趟,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阵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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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只用了不到一百个呼吸就已经将三百人的队伍集合好的王文度,席君买来不及考虑这支队伍的素质如何,快步上前“文度兄,既然陛下要来,君买先生告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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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走什么。”王文度一把拉住他,转头对身边一个军座说道“恁,马上去取一套衣甲来。君买,俺估么着恁以后也是咱们远洋水师的人,所以这次就别走了,换身衣服,跟着哥哥一起迎驾,机会难得,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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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席君买有些犹豫,他自然也知道机会难得,但也知道自己是个外人,王文度此番将他留下,可是担了天大的干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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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那的,大老爷们儿别那么磨叽,快去换衣服,一会儿就跟在俺身边,俺怎么做恁就怎么做。放心,这次有都督在一边陪着,保管不会出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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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个份上,席君买还能说什么,一拍着胸口保证道“如此多谢王兄,兄台放心,君买绝不会给远洋水师添任何麻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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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王文度摆摆手,转身继续安排手下军卒去了,将席君买推向不远处的营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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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处已经隐约间可以看到阵阵扬尘,一直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已经距离远洋水师大营不远,王文度不敢怠慢,在这边交待一声,立刻又安排人让船坞那边停工,所有工匠全部被驱离现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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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炮弹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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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人的玄甲骑兵簇拥着李二不多时便到了水师驻地,不同军种的两伙骄兵悍将彼此对望,一在马上,一下马下,标准的王八看绿豆,野鸡配色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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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陛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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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王文度的动作,‘呼啦’一下,三百水师整齐划一拜了下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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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李二下了马,来到王文度面前打量着他道“你就是王文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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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正是微臣。”王文度微微躬身,激动的浑身直哆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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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皇帝啊,终于见到活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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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点点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嗯,不错,在远洋水师好好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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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激动的王文度一下子挺直了腰,郑重的行了个军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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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王文度,李二的目光集中到他侧的席君买身上,看他站的位置职务应该不比王文度低,可他却想不想远洋水师里有这么一号人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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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跟在李二身边的李昊适时的站了出来“皇帝叔叔,这是席君买,我打算以后把水师陆战大队交给他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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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闻言眉毛一挑,他很清楚陆战大队是个什么东西,在翎府与长安水师合而为一之后,旧有名称自然不能再用,李昊这家伙又懒得想什么名字,索性就弄个陆战大队给他们,用来与水军做区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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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陆战大队别看人数只有六百左右,但编制却是一府的编制,负责带领他们的至少也得是个折冲都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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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头,李二将目光从席君买身上收回来“你很看好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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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李昊露出占了大便宜的笑容,伸出大拇指“不瞒皇帝叔叔,此人有万夫不挡之勇,绝对的狠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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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货啊这是!听着李昊的介绍,席君买瞬间风中凌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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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片刻之间,先是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陛下,接着又听到李昊堂而皇之的叫皇帝陛下叔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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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还好说,只能说未来的顶头上司与皇帝关系比自己想的要亲近,毕竟是皇帝的亲军,可以理解。但万无不挡之勇算怎么回事,真要一万人,那里还用打,踩也踩死老子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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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解释,可当着李二的面又不敢开口,最后只能幽怨的看了李昊一眼,给他打上了一个小心眼的标签,心中暗暗祈祷皇帝千万别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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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李二却来了兴趣“哦,此话当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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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其它人或许李昊不敢保证,但席君买在历史上还是比较有信誉的,当下拍着胸口保证道“小侄敢用人头担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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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点点头“嗯,你的眼光朕还是比较相信的,也罢,既然你如此看好他,朕又何惜一个折冲都尉之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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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李昊急忙来到李二面前拜了下去,末了还不忘踹了正在发呆的席君买一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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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逼中一步登天的席君买被踹了个趔趄,反应过来“小人……微臣谢过皇帝陛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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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李二带人走远,席君买依旧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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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前,自己还是个白身,一刻钟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折冲都尉,想想都觉得不真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好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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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位都督也太受宠了吧,只凭一句话,就能要来一个至少正五品下的官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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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那个曾经高不可攀的县令,老家伙好像六十多了,才是个从七品下,一辈子熬下来还不如人家一句话,想想都有些不值,说好的皇帝陛下任人唯贤在哪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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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王文度身边,席君买远远看着前面混在一群大佬中间的小年轻,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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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驻地一角一个偏僻的角落,绕过一处营房,一间混凝土浇筑的仓库出现在众人面前,十个穿着迷彩作训服的军卒警惕的站在大门口,就算见到李二一行,也只是敬了个军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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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门打开。”李昊不好意思的笑笑,来到那些军卒面前命令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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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守卫的军卒分出四个人将沉重的大门推开,余下六人依旧警惕的注视着四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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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精锐,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看到那些军卒的表现,李二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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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下的玄甲军虽然也可以称得上精锐,可是面对同样的情况,李二敢保证,其它人在开门的时候,另外几个必然是头都不敢抬,只顾着凹造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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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守卫仓库的军卒不一样,他们就算是面对自己这个皇帝,也没有忘记身上的使命,相对来说,李二更喜欢身边的玄甲军能像这些军卒一样,但他却知道,做不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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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叔叔,请!”李昊并不知道短短片刻之间李二脑子里转着什么样的念头,见大门已经打开,回身来到他的身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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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里面很干净,也很干燥,火把的照耀下,十门漆黑的火炮摆在靠近西南角的地方,炮身反射着幽幽火光,看上去略显狰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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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火炮?”与李二一同前来的老杀才们围上去,摸着冰冷的炮身,好奇的询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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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这东西,老子上次就是差点被这东西给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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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的是段志玄,老家伙看到堆在一起的十门火炮笑的见牙不见眼,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如果不是拿不动,估计早就扛上一门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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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能打到一千步之外?”李二背着手,远远打量着那些火炮,还是觉得这事儿不怎么靠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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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别说李二,围着火炮转悠的老货们除了段志玄,没人相信这东西的威力能有那么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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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嘛……,要是不求精度的话,一千五百步也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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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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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朕说话的语气不对,还是你小子对朕有什么误解,还一千五百步,连一千朕都不信好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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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李二开口,早已经忍无可忍的李靖一个大脖溜子抽在李昊的脖子上“逆子,陛下问你话你就好好说,再敢妄言当心老夫回去打断你的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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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被抽了一个激灵,再也不敢隐瞒“别别别,我说实话还不行么。这东西最远能打到两千步左右,不过这个距离已经没什么威力了,而且炮弹的落点也不确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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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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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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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两千步,是把这东西搬到一千五百步之外打的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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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玄作为过来人,是众人当中除了李昊最有发言权的一个,见众人质疑,急道“哎呀,说那么多干什么,这里这么多炮,随便搬出去两门,打两炮试试不就知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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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段大将军言之有理,搬两门出去试试。”有了段志玄的建议,老货们一呼百应,纷纷表示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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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李昊看来,老货们就是看热闹不赚事大,吃饱了撑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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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有了李道宗和唐俭的前车之鉴,倒是没有人出来打赌,这让原本有些小期待的李昊有些小小的失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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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铁的炮身很快就被架到水泥制成的炮架上,守卫仓库的军卒顺带还搬来了十个药包和十发铁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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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包里面装的是早已经配制好的黑火药,这是为了打仗的时候可以尽可以的加快装填火药的速度,同时避免炸膛所做的措施,药包里的黑火药不管是份量还是质量全都一模一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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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等老货们好奇的看着身穿迷彩作训服的军卒熟练的完成清理炮膛,装填火药、铁弹的工作,一个个化身好奇宝宝,看那模样就差没钻进炮膛里面看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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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大,完成了装填任务的军卒跑来向李昊汇报“都督,已经准备好了,虽然可以发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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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瞥了一眼就差拿个小板凳再抱个西瓜啃的群众,叹了口气道“唉,既然弄好了,那就打一炮试试,先把仰角调高,试一下最大射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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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还没等那军卒离开,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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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一见来人乐了“哟,李叔,有事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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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哼了一声“小子,两千步是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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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差不多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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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老子去两千步之外等着,要是你这火炮打不了那么远,看老子怎么收拾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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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说完也不等李昊同意,叫上两个玄甲禁军,迈开大步就向远处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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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朝堂上差点改名叫宗道李的事情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总想找个理由来狠狠教训这个长安第一祸害一顿,现如今,这祸害自己送上门了,自然不能错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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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无语的看着李道宗的背影,以前总是听人说无知者无畏,今儿算是见着真人版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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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概念里,不管是试枪还是试炮,敢用自己身体来做标尺的,除了刚刚离开这位,还真就没听说有第二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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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要不要把李道宗叫回来,李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德謇,有把握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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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二,李昊顿时有了主心骨“把握肯定是有,就是您能不能把任城王叫过来,我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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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怕什么,莫非怕他回来揍你?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这火炮能打到七百步那么远,朕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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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二满不在乎的样子,李昊有些着急“不是,皇帝叔叔,您听我说啊,咱这炮里面没有膛线,炮弹打出去超过一定距离就没有准头了,我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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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脸色一沉“你还怕什么,莫非你刚刚真是在骗朕?这炮连七百步都打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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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是,我就是骗我爹,也不敢骗您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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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正急赤白脸的解释着,刚刚李道宗带走的玄甲禁军已经回来了,李二一见立刻打断李昊“好了,道宗那边应该已经到位了,你也快开始吧。朕出来很长时间了,宫里还有许多公务,这边早点有了结果,朕也好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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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理智的闭上嘴巴,看了看李道宗离开的方向,在心中安慰自己,两千步,炮弹飞到那边早就不知落点在哪里了,应该没那么准落到那老货的头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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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李昊好话不说,直接从军卒手中拿过火折子,往炮身上的引线上一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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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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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站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之中,远处的水师驻地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站在他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半点影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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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伙撇撇嘴,找了块石头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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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步,开什么玩笑,老子这辈子就没听说过有什么武器射程能达到这个距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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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等下回去要怎么收拾那小子呢?打断腿肯定是不行,雪雁那丫头非跟我翻脸不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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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抽一顿鞭子?似乎也不太好,那小子天生一张巧嘴,万一在雪雁那告老夫一状,却也不好解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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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这么白白放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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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空当,李道宗想来想去,喃喃自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精神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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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老家伙把心一横,闺女爱咋想咋想,总不能有了女婿就忘了老子,该打还是要打,否则自己这个老丈人的脸往哪里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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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隐约间,天边似乎似来一声闷雷,独自盘算的李道宗抬起头,正打算分辩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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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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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间,一颗比拳头大了两圈的黝黑铁球落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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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偏不倚,正砸在左腿的右边,右腿的左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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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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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嘟’,一口唾沫艰难的咽了下去,冷汗‘嗖’的一声就下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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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慢悠悠滚落在地的黝黑铁珠,想到这东西再往上半寸的后果,李道宗老脸一片惨白,眼角狂抽“这,这小兔崽子,是特么是打算要老子的命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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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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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巨响过后,李二及一群老货的目光便死死的盯着前面五、七百步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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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半晌过去了,肉眼可见之处,没有半点铁弹落下的反应,似乎刚刚那一炮没有发射任何东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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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弹去了哪里?众人面面相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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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依旧没有任何发现的李二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炮弹没有打在近处,那就一定是飞的很远,两千步或许真有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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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五章 明年让你当姥爷

当一张老脸黑如锅底的李道宗出现在面前时,看着他手中的黑色实心铁球,李昊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赔上笑脸迎上去,伸手想接李道宗手中的铁球,口中道“哎呦李叔,这怎么说的这是,怎么好意思让您帮忙把这东西拿来回。”

忍了一路的李道宗哪里会让李昊如愿,闪身躲过,把手里铁球狠狠往地上一摔,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李德謇,你个小兔崽子!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以为砸死了老子就可以霸占老子的家产了对不对!老子告诉你,没门!明天老子就把雪雁给嫁出去,让你死了这条心。”

李昊目瞪口呆,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对李雪雁的确有好感,可这跟霸占家产有什么关系,这老货的脑回路这么惊奇的么?

李靖原本正在与李二说话,见李道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逮住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当时就炸了,撇开皇帝陛下将儿子拉到自己身后“任城王,你这话什么意思,犬子虽然办事有些毛燥,可品行却是极好,今天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老夫跟你没完。“

呦呵,今天老头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吃错药了?瞅着老头子高大的背影,李昊的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没完就没完,老子还怕你不成。“

急于知道结果的李二见两人夹缠起来没完没了,走上前来将李道宗喝住“道宗,到底怎么回事,若李德謇真的有错,朕可以为你做主。”

“陛下啊,要不是老臣命大,您今天就见不到老臣了啊!”面对李二,李道宗流下了委屈的泪水,指着李昊“都是这小混蛋公报私仇,老臣敢肯定,他就是瞄着老臣打的那一炮。”

李二深深看了李昊一眼,你小子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把一个面对千军万马的老将吓成这个样子。

李道宗见状,又急赤白脸的补充了一句“陛下啊,那铁弹落下来的时候,距离老臣的脑袋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啊,这要再歪一点,老臣的脑袋只怕就没了。”

李二愣了一下,想到李道宗所站的位置,大喜“好,好啊!太好了!李德謇,你不错,好样的!”

李道宗什么意思?几个意思?他是好样的……那合着我就该死了呗!

虽然明知道李二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这话听起来咋那么别扭呢。

李二兴奋过后,似乎也觉得刚刚所言有些不妥,讪讪一笑拍拍李道宗“道宗,你别介意啊,朕说的是这小子造的火炮好,你想想,抛开差点打到你不说,那可是两千步距啊,这要是给全军都装备上,我大唐铁骑何处不可去得。”

李道宗哼哼唧唧应了一声,黑着脸躲去一边了。

李二说的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可想到自己差点被一颗铁球稀里糊涂给弄没了,他的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亏那小子还跟自家闺女关系不错,平时自己也总把他当女婿看,结果倒好,这小子半点面子也没给自己这个老丈人留不说,还差点弄颗铁弹把自己给送走。

抛开躲在一边郁闷的李道宗,另一边的李昊已经被某个无良皇帝拉到了一边“德謇呐,道宗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和雪雁的事他说了不算。”

“呃……”李昊挠挠头,想到自己今年才十、五六岁,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皇帝叔叔,其实……。”

“嗯,朕懂,懂!”李二不等李昊说完就露出了然的表情,拍着李昊的肩膀“你小子就是不说,朕也会帮你考虑,不过程咬金那个杀才怕是不怎么好说话,让他闺女做小怕是有些困难,你小子想要大享齐人之福怕是要有点波折。”

齐人之福?李昊差点直接当机,急忙解释“皇帝叔叔,我……。”

李二再次摆摆手打断他“这事儿你急也没用,那不是有句俗话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实在不行朕帮你想想办法。”

李昊汗都出来了“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

“朕知道你小子有志气,想要独自解决这个事情,可你要知道,程老匹夫其实很好解决,但是他家里那位崔氏却是个厉害角色,朕怕你搞不定啊。”

算了,爱咋咋地吧!

李昊长出一口气,索性也不解释了“皇帝叔叔,咱还是说正事吧,其它事情回头再说如何?”

李二点点头“不错,正事要紧。德謇呢,朕刚刚看了你的火炮,很不错,在距离方面很有优势,至于威力嘛……虎牢关的城墙朕知道有多结实,能一炮轰碎一个垛口,威力必然不差。”

“皇帝叔叔明鉴。”李昊连句完整的话都懒得跟李二说,只想快点把他送走。

偏生李二这个时候兴致很高,拉着他继续道“怎么样,你这炮能不能多造一些,把十六卫全都给装备上。”

李昊有些为难“这个怕是有些困难,您知道,眼下咱们的钢材的才质还不过关,造的小了很可能会炸膛,这是很危险的,所以刚刚那些炮已经是最小的了。”

“这样啊……。”李二有些失望。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七、八个壮汉费了老大力气才将那炮抬起来装到车上,又花了半天时间才运到这里,如此沉重的火炮显然不适合长途运送。

想了想,李二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那么,用来守城呢?多造一些安放在城墙上总可以吧?”

李昊点头道“只要是固定使用都没有问题,不管是安放在城墙上还是安装上船上都可以,您知道,远洋水师的战船上就有这东西,通过实战检验,效果不错。”

听到这样的答复,李二总算满意了,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造一千,回头送到边境,朕倒是要看看,那些番邦还有谁敢再来朕的大唐搅虎须。”

李昊“……”

“怎么?有困难?”见李昊表情有些古怪,李二皱眉问道。

“皇帝叔叔,不是小侄不答应,实在是造不出来。“李昊苦笑道“具体原因您问长孙伯伯吧。”

“哦?无忌,怎么回事?”李二看向自从开始就一言未发的大舅哥。

长孙无忌对此早有准备“陛下,非是臣不答应,实在是钢铁产量根不上。您知道,咱们现在每年钢产量只有一百万斤左右,这些钢材不光要打造刀剑等武器,还要打制铠甲。另外,因为钢制滑轮弓的出现,现在还要挤出一部分产量来打造滑轮弓,实在没有更多的钢材来造炮了。”

老长孙说了半天,概括下来就是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钢材,我啥也造不了。

李二对此也很无奈,长叹一声“唉,任重而道远啊,大唐想要崛起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君忧臣辱,主辱臣死的观念之下,长孙无忌苦涩的道“臣等有罪。”

“罢了。”李二摆摆手,失望的道“此事不怪你们,人力有时穷,从长计议吧。”

原本热烈的气氛随着李二的一声长叹变的沉闷起来,几个叫嚣着马踏突厥的老杀才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良久,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那个……,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李二瞬间来了精神。

“古语有云,穷则变,变则通。皇帝叔叔,钢铁产量上不去说来原因很多,但归根结底却只有一点,那就是生产工艺限制了产量。所以,只要我们能够改进生产工艺,用更好生产方法代替旧有的生产方式,就一定能够提高产量。”

“嗯,此言有理,就是说了跟没说一样。”李道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回了人群中间,听到李昊在大放厥词,不由说道“钢铁的需求从来都是限制国家发展的因素之一,可几百年了,炼钢的手段一共也就那么多,难道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改进工艺的好处?”

“不错,道宗甚是,炼钢技术发展到现在已经很成熟了,想要改进谈何容易。德謇,你就不要再添乱了。”老头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跟李道宗成一路的了,将李昊拉到一边呵斥道。

对此,李昊并不怪老头子,毕竟受眼界所限,理解不了每年上亿吨钢铁产量是什么概念没什么错,对自己的喝斥也是出于爱护。

但年产量百万斤似乎也太少了一点,换成吨的话也就五百吨。

以前李昊并不关心这一点,他只知道需要的时候就将作监要,将作监没有就去找长孙无忌,直到前些日子,就连老长孙那里也要不出钢铁,他才知道,原来大唐的钢铁产量竟然如此之低。

年产量五百吨啊,这是什么概念。

李昊别的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当兵那会儿,99a的重量是51吨。

也就是说大唐每年钢铁产量加起来最多也就跟十辆99a差不多。

换成更直观的数据,如果把大唐每年的钢铁产量平均到每个人身上,大概人均年产钢铁十分之一斤,攒上二、三十年或许能打把菜刀。

可怜的……。

给老头子递上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爹,事在人为嘛,以前没有不等于以后没有,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李二闻言,不等李靖开口再训斥,呵呵一笑“呵呵……,不错,年轻人有志气。”

“谢皇帝叔叔夸奖。”李昊打蛇随棍上“小侄回头就去找长孙伯伯商量改进工艺的事情。”

“行,商量吧,别的不说,只要你能让我大唐钢铁产量翻倍,你跟雪雁、音音这两个丫头的事情朕一定给你办妥喽。”

诶?这话怎么说的,弄的老子好像找不到老婆似的。

想老子堂堂穿越者,有理想,有文化,有素质……,长的还辣么帅,难道还会为了老婆发愁?

再者说,程音音那也太小了吧,每次有人提起那丫头,李昊首先想到的就是三年起步。

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李昊尴尬的摸摸鼻子“皇帝叔叔,您说哪儿的话,小侄可不是为了那两个丫头才打算改进炼钢工艺的,之所以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大唐。”

“哈哈哈……,朕知道,是朕失言了。”李二见状哈哈大笑,拍着李昊的肩膀道“你小子好好努力,朕答应你的事情永远算数。”

呃……,答应我的事?答应我什么了。

李昊眨巴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李道宗在耳边哼了一声“小子,别做美梦了,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今天也就是程老匹夫不在,若是他在,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是么?”李昊翻了个大白眼给李道宗,仗着自家老头子就在身边,不无威胁的说道“李叔,您老要是再这样,信不明我明年就让您升极当姥爷。”

李道宗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老货们纷纷怪笑着拱手道喜才明白过来李昊是什么意思,大怒。

不过,此时李昊已经被李靖一个大脖溜子抽到一边给李二送行去了,想要发火也找不到目标,只能扯着李靖理论。

……

长安城,东市某间客栈中。

一壶老酒摆在桌上,当满满一杯酒被一口抽干以后,论科尔龇牙咧嘴的哈出一口酒气,咂咂嘴道“赞普何须愁眉苦脸,难道还在为李德謇发愁?”

“叔父,难道您很开心么?您知道我们这次会损失多少么?”松赞干布满脸的苦大仇深,看着科科论不悦的道。

“呵呵……”论科尔笑着摇摇头“赞普,一万奴隶、五千战马其实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不对?黑石山那片土地其实也是我们从吐谷浑手中抢来的,就算送给大唐我们也没有真的损失什么。”

“可是我不甘心。”松赞干布一拳砸在桌上。

“不,赞谱,虽然表面上看,我们的确是被一个年轻人欺负了,但实际上李德謇此人却非同小可,抛开他太子侍读,未来皇帝亲信的身份不谈,您以为谁都敢答应我们那样的条件么?”



第三二六章 计划不如变化

松赞干布沉默了,不说他现在吐蕃赞普也就是国王的身份,就说当初,他还是吐蕃王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他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想要答应如此重要的事情,中间甚至不需要反馈信息,全程独立自主……,说实说,他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而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苦苦的笑着“叔父,你的意思是咱们抱上了一条大腿?”

“话虽然糙了些,但道理上却站得住脚。”论科尔顿了顿“唐人有句老话,叫大树底下好称凉,而且李德謇此人到底还是年轻,容易意气用事,比那些唐国的老狐狸容易控制。”

松赞干布一下来了精神“比如说呢?”

论科尔满满的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意气风发“比如贪财,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此人特别贪财,我们大可以此为引,把他变成我们的人,等抓住了他的把柄,搓扁捏圆还不是任由我们说了算,到那个时候我们坐拥数不尽的资源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好好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若不是叔父指点迷津,侄儿只怕到现在还在为区区几千匹战马而焦躁不堪。”松赞干布闻言大喜,亲自给论科尔倒上一杯酒“来,小侄敬您一杯。”

一场大酒喝的是主仆尽欢,多日以来的愁云惨淡一扫而空。

次日一早……。

好吧,其实已经日上三竿。

李昊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衣、洗漱,坐到座边正打算用膳,铁柱皱着眉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来,给少爷乐一个。”心情不错的李昊与铁柱开着玩笑。

“少爷。”铁柱虽然知道李昊不习惯那么多礼节,但还是点点头,算了行了一礼,然后拿出一份请柬放到桌上“这是吐蕃人送来的,说是过几天请您赴宴。”

“吐蕃人要请我……”李昊随手将请柬拿起来翻翻,又丢回桌上,撇嘴冷笑道“该不会是想玩一手鸿门宴吧!”

铁柱没说话,但从他紧皱的眉头来看,显然是比较认同李昊的说法。

见他这个样子,李昊来了兴趣“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兰铃不稀罕你啦?”

“呃……不是。”铁柱呼吸一窒,自家这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不靠谱外加不着调“少爷,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这些吐蕃人的确有些反常。”

“怎么个反常法,连你这个大老粗都能感觉到,肯定不是一般的反常。”李昊仰头望着铁住,感觉脖子有些酸,老大不乐意“哎我说你等会儿,去,去那边坐下说,站的那么高,少爷头仰的脖子都快断了。”

“哦。”铁柱憨憨的答应一声,跑去李昊对面椅子上坐下。

“地上,你自己多高心里没点数么,坐椅子上和站着有什么区别。”

“哦。”铁柱又把椅子推开,坐到地上。

这回……,嗯,还是有些点高。

算了,这就样吧,总不能让他趴着,老子可是正面人物,不能这么糟践人。

“怎么回事,具体说说。”等到铁住坐稳了,李昊递给他一个馒头。

“谢谢少爷!”铁柱憨笑着接过,大手一紧,拳头大的馒头变的比核桃大不了多少,随手往嘴里一抹,嚼都没嚼直接就给咽了,随后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珠子放到桌上“少爷您看,那些吐蕃人送请柬时候还给我一些礼物,我说不要,他们还非给不可。”

“溜弹儿?吐蕃人还有这好东西?”看到花花绿绿的珠子,李昊眼前一亮,随手拿起来一个。

后世的时候,李昊生在农村,小时候没少跟小伙伴弹溜弹儿玩,乍一见到由衷的赶到亲切。

但铁柱就不行了,听说是好东西,顿时紧张了起来,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以前李昊可是跟他们这些人说过,缺钱可以直接到帐上支,但却不可以吃拿卡要,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世界很公平,今天你在这里拿了别人的东西,明天就要从其它地方还给别人。

然而,等了半天,李昊那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铁柱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家少爷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一边去了,正将花花绿绿的珠子摆到地上,最后在手里握了一颗,蹲在地上‘啪’的一弹。

正想提醒自家少爷,那东西很值钱,却见李昊抬起头不耐烦的问道“柱子,不是说吐蕃人给你礼物了么?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铁柱“……”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刚在说什么。

“少爷,你……你拿的那个……不就是礼物么。”铁柱一脸肉疼的说道。

李昊弹溜弹儿的手顿了一下“礼物?就这么几颗破破烂烂玻璃球?”

“少爷,那叫琉璃,那个吐蕃人说,这东西很值钱的,一颗至少能换十匹良马。”

“你那是什么表情。”迎着铁柱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李昊就不乐意了“个没出息的东西,亏你还跟着少爷我混了这么长时间,还琉璃,你见过琉璃有这么结实么,撞都撞不坏。”

“那,那少爷你说这是啥?”铁柱有些委屈,倒不是他不相信李昊,实在是觉得那些吐蕃人在有求于自己的情况下,应该不会骗自己。

“这t就是些玻璃珠子,要是想弄,咱们庄上要多少有多少,还不如玻璃杯子值钱呢。”李昊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回头自己去水师军营领二十军棍,真是的,老子怎么收了你这么个随从,贪财都不会贪,可丢死个人了。”

见李昊如此说,铁柱总算是相信了一些,郁闷的点点头,‘哦’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又急急跑了回来“少爷,那,那这些个珠子……。”

“珠子怎么了,少爷我玩儿会儿,等过几天再给你。”李昊头都没抬,‘啪’的一声,又将溜弹儿弹了出去。

数日之后,康平坊万花楼前。

李昊身后站着席君买、铁柱两员大将,仰头看着楼前匾额“便是这里?”

“应该是……吧。”铁柱脸色通红,犹犹豫豫“少爷,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兰铃她……。”

“兰铃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受一妇人所困。”李昊鄙夷的说道“放心,回去之后我替你解释,就说你不是故意来的。”

铁柱“……”

你还不如不说呢,这事越描越黑好吧。

正想说点什么,却见万花楼里面走出一个四旬中年人,一脸的高原红,迎上来深深一礼“吐蕃论科尔,见过卫公世子。”

李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受了一礼,虚扶一把“亲王不必多礼,公务繁忙来的迟了,还望亲王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世子请!”论科尔客套几句,比了个请的手势,当先引路将李昊等人引处楼中。

万花楼中安静异常,往日里莺莺燕燕今日一个不见,大厅中只有两个娇艳如花的女子立于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见此情景,李昊哪里不明白,这是吐蕃人使钱将万花楼给包了场,当下微微一笑“亲王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面子。”

康平坊万花楼可是在长安城都能排进前五的青楼,将这里包场光有钱不行,还有要势力,否则如何能够压得住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王公大臣、世家子弟。

这也是为什么李昊会说论科尔大手笔的原因。

论科尔见媚眼没有抛给瞎子,哈哈一笑“哈哈……,哪里哪里,世子面前论科尔哪里有什么面子。”

李昊点点头,指了指楼梯两侧轻纱薄裙,隐隐透出内里无限风光的女子道“这两位是……?”

不等论科尔答话,两个女子轻轻一礼,柔声自我介绍道“婢子梅香(兰婷),见过世子。”

“万花楼四花?”李昊眉毛一挑,笑道“早闻万花楼四花名动长安,今日一见,胜似闻名。”

“世子过奖了。”两女俏脸微微低头,俏脸上泛起两朵红云,更添几分娇艳。

不愧是名动长安的人物,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如果不是李昊来自后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六寸短裙,三寸围胸,只怕还真有些把持不住。

李昊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咱们走吧亲王,不要让赞普久等了。”

“世子请!”见李昊一点反应都没有,面对两个人间尤物就如同面对两块石头,论科尔一面在前面引路,一边暗骂了一句该死的花花公子,果然是见多识广之辈。

至于李昊身后的两位,此时脸已经红的跟染了血一样,四只眼睛时不时在两女脖子下的那片雪白上瞟过,身子不由自主的弯了又弯。

跟在自家少爷身后,心中佩服不已。

少爷就是少爷,面对这样的场面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果然是正人君子,文人典范。

上得楼来,绕了半个圈子,一行人来到万花楼最大的一座包间前面,论科尔前出几步,将门打开。

包间里面此时已经坐满了人,但首座之上却不是松赞干布,而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胖子。

李泰?他怎么来了?

没等李昊反应过来,小胖子已经开口了“李德謇,见到本王在此,很意外吧。”

松赞干布苦着一张脸,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很想跟李昊说这是误会,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论科尔看着首座上的小胖子也有些懵逼,有些搞不懂这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他刚刚一下都在楼下迎客,根本没见有一个外人进来,怎么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多了一个人呢。

倒是李昊,微微一怔之后,哭笑不得道“我说魏王殿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儿啊?别是昨天晚上又一夜未归吧?”

松赞干布和论科尔惊讶的目光中,李泰身上的亲王派头一下子就没了,哭丧着脸道“唉,可不是么,昨天跟二表哥他们闹了一个晚上,稀里糊涂找了个房间就睡过去了,等醒来才发现这帮人全都跑了。”

什么情况?这两人很熟?

嗯,也对,以李昊的身份来讲,跟这些皇子们走的近也倒也无可厚非。

松赞干布眼珠乱转,想插话却又插不进去,直到论科尔给他递了个眼色,这才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不再言语,静静观察着面前这对大唐顶级纨绔。

但让他失望的是,李昊并未与李泰进行更多的交流,进了房间坐到另一边原本应该属于论科尔的位置上,甩了个响指,示意随后跟上来的梅香过来斟酒“赞普,想必你跟魏王殿下应该已经认识了,我这就给你们介绍了。”

“嗯,小王与魏王殿下聊的很开心。”松赞干布强撑着回答道。

不得不说,这位突然冒出来,年龄不大的魏王殿下彻底打乱了他之前与论科尔的计划,很多话当着这位殿下的面,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口。

老于世故的论科尔见气氛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呵呵……外臣常听贵国有句老话叫相请不如偶遇,今日难得魏王殿下在此,不如……。”

“去去去,一边去,没你什么事儿。”论科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泰粗暴的打断,小胖子推开身边正在为他递上干果的女子,屁颠屁颠跑到李昊身边,将梅香挤开“李德謇,不是,德謇哥,哥,亲哥,这次你可千万得帮帮我,否则回去之后母后非得披了我的皮不可。”

“不帮,上次我已经帮你顶过一次雷了,差点被陛下把屁股打肿,这次还想让我帮你,门都没有。”李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李泰死皮赖脸的扯着李昊“可,可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死定啦。亲哥,你帮帮我吧,大不了我再答应你三个条件,不,五个条件怎么样?”

“一百个条件也不行,上次你可是答应我了,以后不再跟那帮臭表脸的在一起鬼混,没想到,这才半个月又旧病复发。哎,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忆呢。”



第三二七章 铺路都嫌硌脚

“这不是一时没忍住么,德謇,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否则我真会死的。”

此时的李泰哪里还有刚刚面对松赞干布的傲气,低眉顺眼的坐在李昊身边,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哀求。

这么到底谁是皇子,谁是臣子,有没有搞错,松赞干布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唉……”李昊长叹一声“好吧,谁让我有一颗善良的心呢。殿下,你的事情就算在我头上好了,若是皇后娘娘问起,你就说在我家城外庄子上讨论了一晚冶炼工艺好了。”

“冶炼工艺……,那是什么?”李泰满头雾水。

作为大唐四皇子,工匠、技术什么的李泰从不放在心上,倒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方面他比较擅长,而且特别喜欢模仿魏晋名士,崇尚魏晋之风。

什么是魏晋之风呢,文化人的说法就是风流潇洒、纵酒狂歌、不滞于物。

当然,李昊没啥文化,在他看来魏晋之风就是有悖常理外加醉生梦死,对这帮喜欢清谈之人没啥好印像,今天这也就是李泰厚着脸皮求他,但凡换一个人,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与李泰不同的是,松赞干布和论科尔深知冶炼之法的重要性,见他问起全都不知不觉把耳朵竖了起来。

见对面吐蕃众人停杯投箸,李昊心中暗暗好笑,啧了一声“冶炼工艺嘛,其实说来也简单不外就是配方,就拿炼钢来说吧,除去铁矿中的杂质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如何加入其它原料,让其变成柔韧度更好的钢才是关键。殿下只需回去跟娘娘说,在我家庄子上试验了一个晚上的配方,保证可以过关。”

这都什么跟什么,说了跟没说不是一样么。

松赞干布与论科尔面面相觑。

倒是李泰没有半点感觉,半信半疑问道“真的?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李昊微微摇头“放心,一定不会,试验出一个优质的配方十年八年都有可能,区区一个晚上算不得什么。”

“好!”李泰一拍李昊肩膀,起身道“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呃……,那啥,本王一宿未归,怕是瞒不过父皇、母后,今天就不陪你了,先走了啊。”

李昊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问都没问李泰曾经许诺自己若干条件的事情,洒脱的拱拱手“殿下慢走。”

望着李泰带着两个从人风风火火的离开,席君买面颊抽搐,府身在李昊身边问道“都督,这样……真的好么?”

“这有什么不好,至少在陛下看来魏王殿下也算是挖空心思琢磨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总比回去之后连谎言都没准备强吧。”李昊瞥了一眼重新挤回自己身边的梅香,感慨道“这小胖子欠我那么多承诺,一个都没兑现,我还这么用心的帮他,唉,我真是太善良了。”

善良?你丫良心早就让狗吃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不是说没有这么大脑洞,而是没有这么大胆子。

松赞干布心中腹诽,脸上却露出歉意的笑容,招来侍者安排重新摆宴后,对李昊说道“世子,魏王殿下之事实非吾等所愿,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没啥,都是自己人。”李昊摆摆手“说来在下与魏王殿下也是多日不见了,心中想念的紧。”

我呸,这话假的说出去就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松赞干布嘴角抽了抽,与论科尔对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遇以这种不要脸的家伙,套关系还不如直接上干货。

不多时,数个吐蕃护卫打扮的家伙合力抬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咣当’放到房间中央。

“打开。”松赞干布底气十足的命令道。

箱盖几乎同时被那几个吐蕃护卫掀开,一连串倒吸冷气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

只见中间的几只箱子里,摆满了金珠玛瑙,李昊身边的梅香和兰婷更是掩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最后被打开的箱子“琉,琉璃!这,这么多。”

“喜欢么?喜欢就多拿一些。”李昊左右看了看,轻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梅香、兰婷面色大变,连声说道“婢,婢子不敢,婢子是被鬼迷了心,世子……。”

能在青楼里面混成头牌,两女都是心智过人之辈,从打李昊与李泰一见面开始,她们就已经确定这位绝对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人。

坑了魏王殿下就不说了,吐蕃使节更是一见面就送上如此大的一份见面礼。

当然,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吐蕃人在炫富,可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干出把钱亮出来然后再揣回去的蠢事。

所以,些装满了珠宝的箱子一定是吐蕃人打算送给身边这位小祖宗的。

可偏偏两人被财帛迷花了眼,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失态,害得身边这位小祖宗觉得丢了人,若是将来报复起来,她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又岂能幸免。

李昊初时也被二女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也不多解释,只笑着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两位花仙何错之有?只望些许俗物不要污了四位花仙之眼便好。”

言下之意,不仅包括了梅、兰二女,就连对面刚刚回到松赞干布身边的另外两女也都有份。

卫公世子李德謇,长安第一祸害之名让人畏之如虎。

原本松赞干布身边二女还在为两位同伴因一时失态而得罪了这位而心生怜悯,结果没想到,这位顶着祸害名头的年轻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如此善解人意。

当然,若仅是如此还不值得她们另眼相看,在万花楼里这么多年,炫富的花花公子她们不知见过多少,真正让她们感到惊讶的还是那句七言短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管是意境还是寓意,都可以称得上绝品好诗。

四花能在万花楼为花魁,能够名动长安,绝不是靠着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就能做到的,若是没有一定的文化功底,怕是早就沦为普通歌姬,如何能够上得了如此大的场面。

想想那些谣言还真是害人不浅,竟把如此偏偏佳公子说的如同古之周处,多亏了这次有机会见到真人,否则还不知要误会多久。

思及此处,四女同时起身对李昊深施一礼,齐声道“四花,谢世子赏。”

李昊淡淡一笑,摆手示意无妨,待看到四女每人只拿一颗,不由回头对铁柱道“一颗怎么够。柱子,你去,每人一大捧。”

“诺!”铁柱二话不说,来到箱子边上伸出两只簸萁般的大手就往外捧,待给四女分完,箱子里也就剩下个底了。

万花楼四花这个时候已经傻了,玻璃珠子对李昊、铁柱来说不是值钱的东西,但对她们来说这就是琉璃珠,不说一堆,就算一颗都值老鼻子钱了。

而李昊给她们的,就算买下万花楼都富富有余。

松赞干布和论科尔看着李昊大把撒钱,也是一脸的懵逼。

这可是琉璃啊,随随便便拿出一颗就能轻松换来十匹良马,怎么可能如此随便拿去送人,而且一送还送那么多。

退一步说,是,这些东西的确是我们想要送给你的,若干时间之后也的确是属于你的东西,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还没说送给你好吧,你怎么就把东西送出去了,慷他人之慨有意思么。

除开集体石化的众人,席君买看的也是瞠目结舌,铁柱一回来就瞪着他道“柱子,你疯了,都督说一捧你就真捧一捧,那可都是钱啊。”

“值什么,不就是些玻璃珠子么,少爷说了,这东西拿回去垫道都觉得硌脚。”

席君买和铁柱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两人之间的对话清楚的传到房间中每个人的耳中。

初时听到席君买的话,吐蕃众人表情好看了不少,心说道底还是有人明白事理。

可当他们听到铁柱的话之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垫道都觉着硌脚,开什么玩笑,不装能死不,这可是琉璃,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绝对的稀罕物,拿来铺路,你道是铺一条路让我们看看。

李昊也很尴尬,摸了摸鼻子,回头瞪了铁柱一眼,略带歉意的对吐蕃众人道“不好意思,我这手下不说话,其实我当初跟他说的是‘这东西咱家要多少就有多少,拿来垫道都觉着硌脚。”

松赞干布“……”

论科尔“……”

哎呀我去,你还是别说话了,这尼玛有区别么!

“呵呵,世子说笑了。”强打精神,论科尔打着哈哈说道。

本以为李昊会就坡下驴客气几句,可让论科尔没想到的是,李昊非代没有,反而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一个带着仆人装b的花花公子,老子给你面子不戳穿你就已经不错,难道还想让老子陪你继续演戏不成。

却不知,李昊此时是真的很为难,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很给松赞干布面子了,这要是放在后世,你一个国家总统般的人物,拿一箱玻璃珠子送人,不被人拉黑名单都出鬼了。

奈何他想给对方面子,对方却有些不识抬举,非要把脸凑上来让他打。

叹了口气,李昊背对着铁住勾了勾手指“铁柱,你去外面车上,把庄子上送来的那一袋子东西拿上来。”

“哦。”铁柱答应一声离去。

不多时,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不大的口袋,打开之后从里面摸出几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放到了李昊面前的桌子上。

看到铁柱拿出来的东西,房间中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论科尔甚至有些结巴“这……这是……。”

只见李昊面前的矮桌上,几颗拳头大小,完全透明的‘琉璃‘珠整齐的排成一列。

哦,不对,拳头大小的‘琉璃‘珠已经不能称之为珠,真要说的话也要称之为’琉璃‘球。

而且让人惊讶的还不止于此,因为那些透明的‘琉璃’球里面,竟然还分别藏有栩栩如生的小人和房屋,其中有一个,里面甚至还有雪花在飞舞。

看着那精致到了极点的‘琉璃’球,再看看自己拿出来那些花花绿绿,手指头大小的琉璃珠,论科尔臊的老脸通红,这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与李昊拿出来的东西相比,自家的东西还真只配拿去铺路。

“那个……世子,我能不能……。”

“没问题。”迎着论科尔期待的眼神,李昊随手抓起一颗桌上的玻璃球,抬手丢了过去。

如此随意的动作让论科尔当时就白了脸,叫了声‘世子,小心’,手忙脚乱的在半空将玻璃球接住,抱在怀里。

因为信息不对等的关系,在李昊看来价值不到两百文,抛开工艺,材料成本不足五文的东西,放在论科尔眼中几乎等同于无价之宝,万一不小心掉到地上,怕是那一箱子琉璃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

望着对面松赞干布跟他叔叔抱着玻璃球爱不释手,李昊无奈的摇摇头,转头看看身边的两女“要不你们也每人挑一个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权当留个纪念。”

好帅啊,一大捧琉璃珠已经让梅、兰二女心里小鹿乱撞,现在这位又将连吐蕃使者都惊为神物的‘琉璃’球随手送给自己,在她们二人看来,此时此刻的李昊简直帅到天下无双。

“怎么,不喜欢?”见两女久久没有反应,李昊诧异道。

梅香紧张的手心里面全是汗,连连摇头道;“不,不是,婢子,婢子喜欢,很喜欢。”

“喜欢就好,来,这颗送……”

李昊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陡然传来一声喧哗之声,紧接着,房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在门口,脸冷的几乎能挂下一层霜。

李昊“……”



第三二八章 砸场子

所有人的注视下,女人冷着脸走进房间,对满地装满珠宝的箱子视而不见,径直来到李昊面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声音冰冷,语气中带着质问,看上去就像是来捉奸的原配。

梅、兰二女被吓坏了,目光掠过守住大门的披甲军士,最后落到来人身上。

来人能带着披甲军士,身份必然不简单,再加上刚刚的问题,这让她们不由自主联想到了某位郡主,心中忐忑不已。

李昊在冰冷的声音中回过神,像是被抓到犯错的孩子,摸摸鼻子,尴尬道“姐,你咋来了。”

“怎么,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李月灵目光扫过房间中众人,最后依旧落在李昊身上“你姐夫呢,别告诉我他没跟你在一起。”

李昊大大松了一口气,敢情不是来抓自己的“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他那种花花公子混在一起,我是正经人。“

“你是正经人?”李月灵皱了皱眉,若不是身为女子有些话说不出口,她真的很想问问,你自己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b数么?

不说你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头,就说现在,看看你身边的两个快要钻进你身体里的妖艳货色,说自己是正经人你就不会脸红?

“昂。“李昊信心十足的点点头,指着对面松赞干布等人“不信你问他们。”

“少跟我在这废话,我只问你一句,你姐夫呢,别说我没提醒你,刚刚我已经见过魏王了。”

李昊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见就见过呗,跟我有啥关系“那啥,赞普,你来说说,咱们这次聚会有没有其它人在。”

“呃,这位……”被晾在一边老半天的半个地主松赞干布吱唔一会,却不知应该如何称呼来人,最后还是李昊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堂姐李月灵,你叫她荆王妃就行。”

松赞干布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刚刚是魏王,这会儿又来个荆王,这还真是不来长安不知道官小,这就么一小会儿,两亲王了。

讪讪一笑,松赞干布“尊敬的荆王妃,在下吐蕃国主松赞干布,我可以证明,刚刚荆王殿下的确不在这里,您真的误会世子了。”

好歹自己也是一国之主,松赞干布本以为对方怎么也能给自己一点面子,结果没想到,李月灵只冷冷扫了一眼,丢一下句“你也不是好东西。”

我……,我好歹是国主啊,虽然国家没有大唐大,可我不要面子的嘛。

松赞干布觉得今天就不该出门,运气真是糟糕到了极点。

但在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落入松赞干布眼中,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只见李月灵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拎住李昊的耳朵,拖着他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不忘数落“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会逛青楼了,左拥右抱不说竟然还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说,你对得起雪雁么!”

李昊知道堂姐没逮住李元景,这是把邪火发到自己身上了,不敢挣扎,临出房门之际只来得及喊出一声“铁柱,把我东西收着。赞普,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昂。”

兀自在回味李月灵口中那个不三不四是谁的松赞干布差点没背过气去,你特么啥时候跟我客气了。

正想着,却见铁柱、席君买双双上前,将几只箱子重新盖上,原本需要两人才能抬动的箱子被两人分别往胳肢窝一夹,大步流星转身就走。

这……,这就完了?似乎忘了点什么东西,钱是送出去了,可老子的条件还没提呢!

……

空旷的荒野之上,一条泥泞的土路蜿蜒,土路的尽头,是一座占地数十顷的冶铁坊。

距离松赞干布请客已经过了三、四天,闲来无事的李昊终于想起曾经答应过李二改进冶炼工艺的事情,找到长孙无忌,相约来到长孙家的冶炼工坊。

大唐是没有官方冶铁坊的,不管工部还是将作监,所需要的生铁全部采购自民间。

这就给了某些权贵和世家可称之机,开一家冶铁坊,冶炼生铁卖给朝廷,从中牟取暴利。

长孙无忌做为李二最信任的人,更是把治铁坊几乎开偏大唐每一个角落,可以这么说,整个大唐百万斤生铁有七成产自长孙家。

这些事情是官场上尽人皆知的事情,就像大唐所有人都知道自行车是属于卫国公府的私产一样,没人会多嘴多舌说给李二听,更何况,李二未必就不知道自家舅兄家里是干什么的,只是他并不在乎而已。

颠簸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李昊将快要散架的身体从马车里挪出来,呲牙咧嘴道“长孙伯伯,冶铁坊应该很赚钱的吧?”

“臭小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长孙无忌同样被颠的够呛,在老管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活动了一下“怎么,修路修上瘾了,还想着把这条路也一起修了?”

李昊嘿嘿一笑“看您说的,我这不是为了您好么。虽然您老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可路修好了不管是运送矿石进来还是把生铁运出去,也都能省力不少不是。”

长孙无忌老胳膊老腿自然不如李昊年轻人,活动了半天也没缓过来,管家见状立刻摆手示意下人将椅子拿过来供他休息。

坐下之后,长孙无忌舒服了许多,咂咂嘴说道“德謇小子,修路什么的都是小事,就算你不说,等通往洛阳的官道修好之后,老夫也要把这条路重新修一下。”

李昊没说话,静静的看着长孙无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果然,长孙无忌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老夫只想知道,为何你如此关心冶铁,想必你也知道,大唐七成的生铁都产自我长孙家。”

听完长孙无忌的话,李昊不禁莞尔,摇头失笑道“长孙伯伯,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要插手生铁生意吧?”

“难道不是么?”长孙无忌很严肃,双眼死死盯着李昊,似乎想要把他看穿。

李昊坦然与长孙无忌对视,良久“长孙伯伯,说实话,您这生铁生意我还真没看上眼,风险大不说,利润又不高,没啥意思。

而且,不是小侄我不相信您的魄力,眼下大唐钢铁产量百万斤上下您敢拍着胸口说七成产自长孙家,若是将来有一天大唐的钢铁产量达到千万斤,甚至上亿斤,您还敢这么做这么说么?”

“你多少?上亿斤?”长孙无忌差点暴走。

“对,当大唐的钢铁产量达到现在的一百倍,一千倍的时候,您还敢么?”

“这不可能!”长孙无忌斩钉截铁的道。

“呵呵,可不可能现在我们谁说的都不算,而且我说的是万一,万一将来有这么一天呢?您怎么办?”

长孙无忌彻底沉默了,低下头默不作声。

年产钢铁百万斤的时候,他长孙无忌敢抢下七成产量,可若是翻上一千倍……,不,哪怕翻上一百倍,他长孙家若是敢占四成产量,等待他的就将是灭族之祸,就算李二再信任他,也不可能让长孙家掌握如此庞大的钢铁资源。

摇摇头,把不切实际上的幻想甩出脑海,长孙无忌舔着微干的嘴唇说道“好吧,老夫暂时相信你没有插手钢铁生意的想法,可你能不能告诉老夫,为何一定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改进冶炼工艺的事情呢,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唉,我真想不到,自己在长孙伯伯您的心里竟然如此不堪。”长叹一声,李昊微微仰头,目光深邃,语带悲凉“我李德謇好歹也是深受皇恩,虽然年轻的时候有些任性,但在我心中却一直想着如何报效朝廷。

钢铁生产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基础,没有钢铁,士兵手中便没有武器,没有钢铁,士兵便需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阻挡敌人的刀剑,没有钢铁,我大唐的经济便无法腾飞。

我要改进钢铁冶炼工艺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从没想过自己。

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大唐更加强盛,让周边番邦不敢正视,让我华夏子民能够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挺起胸膛。

长孙伯伯,您可以不相信小侄的话,也不可不相信小侄人品,但您不能不相信小侄的脑子,小侄不傻,不会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长孙无忌“……”

小屁孩,真t是混朝堂的料子,说了半天,竟然一句实话都没有。

不过,这小子最后那句倒是没说错,这小子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却不傻,以他的能力想要赚钱有无数种办法,完全没必要与长孙家开战。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长孙无忌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贤侄言过了,老夫何尝有不相信你的时候,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工坊里看看,你也跟这里的负责人说说你的想法。”

冶铁工坊的负责人余元基是长孙家的老人了,从打工坊建成那天就一直负责这里。

站在长孙无忌身边,初时不清楚李昊跟着东家前来的目的,但听着听着便觉出不对来了。

改进冶炼工艺,年产量翻一百倍、一千倍?你特么是来砸场子的吧?

心中不忿之下,徐元基说话的时候不由挑衅的看了李昊一眼“老爷,咱们工坊的冶炼工艺是大唐最先进的,单论产量的话,同样规模的冶铁坊,咱们家稳居第一,比其它工坊要高出半成。”

“嗯。”长孙无忌满意的点点头,像是没看到余元基的挑衅,扭头对李昊说道“贤侄,你可别小看这半成产量,加在一起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是啊,同样的工艺,高出半成产量,这里的匠人的确很不一般。”李昊漫不经心的附和着,实则心思完全不在这方面。

观察整个工艺,没有想像中的高炉,也没有集团化作业。

整个工坊表面看上去十分忙碌,但实际上就是一群铁匠各自为战,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将整块的矿石放到熊熊燃烧的石炭炉上煅烧,然后再捶打,除了工匠比较多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看点。

余元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李昊身上,见他如此漫不经心,不由哼了一声“李侍读,莫不是看不起这半成产量?”

这货这是在针对老子?刚刚有些走神,李昊并没注意到余元基的挑衅,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针对,还是让他回味过来。

侧头看了他一眼,嗤声说道“我为什么要看得起?同规模半成产量而已,很多么?”

“你……”余元基大怒,就算皇帝陛下来这里参观听说产量提高半成都夸奖过自己,偏偏到了这李昊眼里,半成产量竟然什么都不算了。

“难道我说错了。”李昊乜着余元基,撇撇嘴道“没看错的话,你这里用的应该是石炭吧,石炭燃烧的温度正常是800度,经过风箱催燃,温度可以达到1100度,比正常木炭高出大概一百度左右,提高矿石融化的速度快一点不正常么?

另外,如果没看错的话,你这里的铁矿应该也是含铁量最高的矿石吧?

炉温比别家高,矿石质量又比别家好,产量却只能提高半成,我倒是想要问问,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原本李昊是不准备说这些的,毕竟他是个与人为善的好人,不能干出砸人饭碗的事情。

奈何余元基不识相,非要来撩拨自己,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自己不给他留面子了。

余元基怎么也没想到李昊竟然真的懂冶炼,听了他的分析之后顿时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长孙无忌初时也有看李昊笑话的意思,毕竟术业有专攻,自家冶铁坊的负责人怎么也要比一个长自京城的书呆子要强。

可听到最后,长孙无忌却意外的发现自家冶铁坊负责人竟然被怼哑火了。

一个炼了一辈子铁的老家伙,竟然真的被一个小年轻给治住了。

丢人败兴啊,早知如此,还不让开始就让他闭嘴。



第三二九章 长安震动

踩一个工坊的负责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李浩在说完之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四周正在忙碌的铁匠身上。

长孙无忌狠狠瞪了余元基一眼,也不再理他,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四下看了起来。

最后,老长孙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懂。

想了想,干咳一声“咳,贤侄啊,可看出什么来了。”

李昊摇头“没看出来。”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别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但真要说炼铁、炼钢……,他也就知道个高炉。

长孙无忌差点没被气死,没看出来你站那装什么大尾巴狼,害的老子也跟你一起吹热风。

嗯,工坊里到处都是炉子,温度高的吓人,没多大会儿的功夫,长孙无忌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不过……,长孙伯伯,虽然我没看出来这些工匠的水平如何,但却知道他们这样炼铁肯定不行,人力有时穷,你就是累死他们,产量也不可能提高到一倍以上。”

“切,这还用说么。”李昊的话听的余元基肝疼,撇撇嘴,低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随低,但因为他人就站在长孙无忌和李昊身边,自然被这二人听了去。

长孙无忌当场就怒了“滚一边去,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李昊则是摇摇头,将差点暴走的长孙无忌拦了下来“长孙伯伯不要动气,此人眼下还不能走。”

“怎么?”长孙无忌皱了皱眉,等着李昊继续把话说完。

李昊摸摸鼻子,想了想越过长孙无忌,对余元基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忿,觉得我是在纸上谈兵,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咱们打个赌。若你赢了,一切休提,本世子当众给你道歉,但如果我赢了,今后这一个月,你一切听我安排,不得找任何借口推三阻四。”

“好,赌就赌,希望世子说话算话,不要后悔。”余元基炼了一辈子铁,就从来没听说谁能把生铁产量提高一百倍的,当下连赌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下来。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并未将余元基毫无敬意的话放在心上,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长孙伯伯,您可愿给小侄做个公证人?”

长孙无忌犹豫片刻,深深看了李昊一眼“贤侄,你确定要打赌?你要知道,若是输了,不管你是否道歉,都会影响你的名声。”

“无妨。”李昊摇摇头“小侄既然敢赌就有必胜的把握,而且我也不欺负他,就跟他赌我有办法将炉火的温度再提高500度。哦对了,你们可以不知道500度代表了什么,那我换个说法,就是我有办法将铁矿石直接烧成铁水,如果我做不到就算他赢,做到了算我赢。”

铁,铁水?那是什么?

长孙无忌看了余元基一眼,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发现余元基也是一脸的懵逼。

从打接触冶铁的那天开始,余元基对冶炼的概念就是把矿石烧红,然后再锻打把杂质去除,至于说把矿石烧成铁水,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到的。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别说让他一个月听从安排,就是这辈子都听从安排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余元基不等长孙无忌开口,直接说道“好,老朽便跟世子赌上一场。不过……”话说到一半,余元基顿了顿“不过,若是世子输了老朽也不要世子道歉,只要世子不要再说什么改进冶炼工艺便好。”

余元基虽然是铁匠出身,但却也是个人精。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地位根本不配与李昊对赌,若是输了最多被人说不识抬举,他一个匠人地位低下,倒是不怕人说。

可万一要是赢了呢,不说对方卫公世子、太子侍读、水师都督的身份,单说他与自家大少爷交好这一点,将来若是想他给穿小鞋,简直不要太容易的说。

长孙无忌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也好,贤侄啊,依老夫看就这么决定吧,你好歹也是太子侍读,万不可失了身份。”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昊也不好得了便宜卖乖,笑了笑算是应承了下来。

从长孙家的冶铁坊出来,李昊谢绝了长孙无忌的邀请,神色坚定的爬上了马背,宁可冒充老长孙的护卫,也不想再受一次颠簸之苦。

待回到家,打发了随行的席君买和铁柱回去军营,李昊施施然进了家门。

正准备回自己的小院,却见老头子黑着脸坐在正厅中间。

“爹?您老怎么回来了?”看看天色,李昊诧异道“该不会是翘班了吧?”

老头子的脸黑如锅底,目光身边案几上的藤条上瞟过“逆子,亏你还有脸说,老夫问你,这段时间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为何数日不归,还有那天在水师驻地为何要向陛下谏言改进冶铁工艺。”

说来也不怪李靖生气,从打那天在水师驻地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没见到李昊的踪影,一连堵了他好几天,甚至最后连兵部都不去了,也没逮着他。

这要是放在平时,见不着也就见不着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可问题是,那天在水师驻地,李昊曾面着皇帝的面谏言要改进冶炼工艺。

这小子要干什么?家里存着几百万贯还不够花的?竟然还想把手往钢铁产业上伸,嫌命长了么?

长孙无忌敢把手往钢铁产业里伸那是因为他与李二的关系好,人家妹子是皇后。

可李家有什么?

是,这两年皇帝是比较宠信这小子,可这也不是作死的理由吧。

望着随时会暴起的老头子,李昊眼珠乱转,身后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平时最疼自己的老娘到现在还没出现,应该是不在家。

怎么办?

李昊并不认为自己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能应付得了老头子。

当然,就算能应付,他也不敢还手不是。

见李昊久久不语,李靖怒从心头气,恶向胆边生,劈手拿起身边的藤条。

眼见躲是躲不过去了,李昊把心一横“爹,你等等,我有话说。”

“那就说,今天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这花言巧语的本事。”李靖重新从回椅子上。

老婆红拂出去搓麻将去了,刚走没多大会儿,估计没有两、三个时辰回不来,没了这道挡风的墙,面前这臭小子还不是任由他老汉搓扁捏圆。

李靖信心十足,李昊又岂是省油的灯,片刻间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在老头子的逼视下幽幽一叹“爹,这些年您一直在外征战,娘又时常陪着您身边,您可知孩儿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面对李昊必杀技第一招,动之以情,老头子沉默了,气焰降了一份。

这些年他的确常年不在家中,对李昊也疏于管教,想想有些对不起儿子。

见老头子不语,李昊暗道一声有救了,继续使出第二招“爹,孩儿知道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是为了孩儿的将来,战场之上危机四伏,稍不小心就有万劫不复之噩。”

莫名的,李靖心中生起孩子已经懂事的想法,沉声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到处惹事。”

“爹,孩儿没有惹事啊。”李昊立刻叫起撞天屈“孩儿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家啊,您想想看,眼下家里花的每一文钱,不是孩儿辛辛苦苦赚回来的。爹,赚钱不易啊,商场如战场,稍有不慎,就会倾家荡产啊。”

李靖忽然觉得有些惭愧。

眼下家里的生活条件跟以前相比还真是大不相同。

现在老婆出门都开始揣金叶子了,自己也是一样,去酒楼请客点菜都不带问价的,打赏小厮都是直接丢银子,铜钱……那是什么?

啥时候自己家变的这么奢侈了,似乎是从去年除夕开始的吧。

如果不是这臭小子捞钱的本事大,照这么个花法,只怕家里的房产都要卖出去。

连番打击之下,李靖的嚣张气焰已经所余不多,起身来到李昊面前,扶着他的肩膀“德謇呐,为父知道你这段时间过的不容易,可是……,可是你再怎么也不能把手往钢铁产业里面伸啊,那是长孙无忌那老狐狸的自留地,你若是动了,他将来若是报复你可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

李昊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顿打应该是拖过去了,搀着老头子回去花厅坐下,正色道“爹,您误会孩儿了,孩儿其实并没有与长孙家一较长短的意思,毕竟就不算不考虑长孙伯伯,那长孙冲还与孩儿是好兄弟呢,孩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等破坏兄弟情谊的事情。”

李靖皱了皱眉“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当着那么多的人面你向陛下提出改进冶炼工艺,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

“爹,您知道孩儿今日去了哪里么?”

“去了哪?该不会是长孙老狐狸家吧?”

“正是,孩儿不仅是去了长孙家,还跟长孙伯伯一起去了他家的冶铁工坊。”

为了不让老头子过于担心,李昊决定先给他透露一点消息“孩儿的目的很简单,将改进治铁工艺的功劳推给长孙家,这样一来就算工艺改进成功,也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了。”

李靖更糊涂了“为什么?费了这么大功夫,你到底图什么。”

“石炭。”李昊嘿嘿一笑“爹,做钢铁生意风险太大了,插手其中别说会得罪长孙无忌,就算不得罪他,孩儿也不想插手其间。但石炭生意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就跟木炭,柴火一样,开采买卖都没有任何风险,而且石炭还是冶炼的必须品。

不管是长孙家也好,朝庭也罢,只要有人炼铁就一定要用石炭,他们炼的越多,对石炭的需求量就越大,恰好我们家眼下正在经营两座石炭矿。”

李靖“……”

为了把石炭卖出去,改进冶炼工艺,现在的年轻人,套路都这么深的么?

不,不对,炼铁不都是用木炭么?什么时候改用石炭了。

李靖反应过来之后,摆手止住李昊“你等等,刚刚你说用石炭来炼铁?”

李昊理直气壮的说道“对啊,长孙无忌家的工坊已经在用了,今天我去他家工艺亲眼所见。”

李靖深吸一口气,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头“德謇呐,不是为父给你泼冷水,就算石炭真的可以用来冶炼,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完全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不会。”李昊神秘的一笑“因为如果冶炼工艺改进成功,石炭就必须经过一定的加工才行,否则炉温不够,冶炼工艺就算再怎么改,也不可能比以前翻上一百倍。”

李靖的呼吸为之一滞,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自家儿子。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吧?把钢铁产量翻一百倍,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好吧。

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才好。

“你,你该不会已经跟长孙无忌那条老狐狸说了吧?”老头子有些忐忑的问道。

“对啊,不能说么?”李昊点点头,一脸无辜。

算了,说都说了,还能怎么样呢。

李靖忽然生出一股爱咋咋地,老子不管了的想法。

李昊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这几天躲在城外的庄子上已经把焦炭烧出来了,只要有这东西在,再弄一个简单点的高炉,百倍钢铁产量并非不能实现。

当然,矿石的产量也是限制钢铁产量的必要条件,但这似乎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眼下只要亮出百倍产量的工艺就好,至于矿石,相信李二到时候自然会想办法。

李昊在家里与老头子坦白了自己的打算,却不知外面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他在长孙家冶炼坊的豪言壮语不知怎么就泄露了,整个长安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就没有不知道条消息的。

前些日子被李二好一顿表扬的李泰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叫来宫人抬着自己去了丽政殿。

他必须去找老头子坦白自己被李昊那个二货给坑了,那个什么冶炼工艺跟自己没有半点干系。



第三三零章 管杀不管埋?

是的,大家没有看错,前些时日李四胖回宫之后以李昊为借口没有被揍,反而被表扬了。

原因嘛……,有很多,可能是李二心疼小胖子,也可能是李二觉得小胖子不会骗自己,更有可能是小胖子有一条好舌头。

总之,这小胖子没有被打不说,反而被李二好一顿表扬,夸他勇于任事云云,弄得李承乾嫉妒不已。

等李四胖赶到丽政殿御书房的时候,李二正与长孙无忌聊着什么,见他来了随意指了个位置让他过去坐下,便继续说道“百倍产量,这小子也真敢吹,无忌,你觉得这可能么?”

“臣也不知道,此子多有出人意料之举,就像之前的火炮,没见过实物之前臣绝对无法想像会有一种武器可以威胁到两千步之外的目标。”长孙无忌痛苦的摇摇头,理智上他认为李昊绝对是在吹牛·逼。

可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百倍产量,若真能实现,他长孙家可就真发达了。

凭着当今圣上对自己的信任,将这份产业继续经营三……,不,五……,不,还是十年吧,百倍产量经营十年,当将于以前的千年积累。

通俗点说,那就是t发财了,发大财了!

李二见长孙无忌有些走神,倒也没打扰他,转头看向小胖子“青雀,前些日子你不是与李德謇讨论过冶炼之法么,你来跟朕说说,他的办法真能让生铁产量提高一百倍?”

“呃……”迎着老头子满含期待的目光,李四胖把准备了一路的理由重新压了回去,从心的道“回父皇,儿臣觉得德謇绝不会无地放矢,儿臣相信他。”

不从心不行啊,小胖子看的清楚,百倍钢铁产量的诱惑下,老头子虽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疯了,否则断不会向自己一个小屁孩儿寻求心理安慰。

李二得到儿子的肯定答复,心里敞亮了许多,点点头“嗯,青雀言之有理,德謇爱卿从未让朕失望过。”顿了顿,觉得意犹未尽,又长叹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德謇爱卿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冶炼之法,此子当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啊!”

疯了,真是疯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李四胖并未意识到百倍钢铁产量代表了什么,他只知道,老头子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

关于李昊掌握新式冶炼之法的传言越传越广,不足半日功夫,就连吐蕃众人也都知道了消息。

“你说什么?李德謇研究了新的冶炼之法,可以把生铁产量提高一百倍?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松赞干布眼珠子都红了。

吐蕃缺铁,缺技术,大唐不缺钢铁,也不缺技术。

可为什么像李德謇这样的人才没有出生在吐蕃呢,苍天这是何等不公啊。

论科尔很能理解自家侄子的想法,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这个消息消化掉。

可话说回来,这事儿听着其实挺不靠谱的。

想了想,论科尔不死心道“赞普,这可是百倍的产量啊,您相信么?”

松赞干布的表情有些丧“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就算没有百倍,翻个三、五倍总有可能吧,这还真是富者逾富,贫者逾贫。”

“唉……”论科尔挣扎了半天,最终只能陪着叹了口气。

……

不知不觉间,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将作监再次变的热闹起来。

李二携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李靖等一班众臣来到此间,打算共同见证李昊与余元基之间的赌约。

尽管这次赌约只是两人间的一次较量,但其中的含义却非同寻常,它代表了新旧两代冶炼之法的比拼,若李昊真的赢了,那就代表着百倍钢铁产量可期。

余元基何尝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在得知皇帝陛下亲临之后,激动的差点连姥姥家姓什么都忘了,直叫祖宗保佑。

李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前见礼之后,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着最终的比拼结果。

而在将作监冶铁坊里面,一众匠人则围着一套新设备面面相觑,大摇其头。

原因无它,看不懂。

大家都是铁匠,虽然后来入了将作监不用再从铁矿中提炼生铁,可方法他们却没忘。

但面前这套设备到底是什么鬼,两个套在一起的火炉是什么意思?

“冯大匠,开始了没有?”将作监负责人老韩急急从外面赶了进来,见手下众人全都呆立在炉边,不由催促道“陛下正带着众臣工在外面等着,你们倒是抓紧点时间啊。”

“老韩,不是我们不抓紧时间,实在是……这东西怎么用?”说话的是一个大块头铁匠,四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粗糙,声音大的像打雷。

老韩一听就怒了“怎么炼铁还要我教你们?这么大年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人一入朝为官,人就变的不再单纯,老韩也是如此。

相比于匠人们如何炼铁,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向李二交待。

大块头还想再说什么,冯煕摆了摆手”罢了,各位听我安排,这几日我倒是听李侍读讲过一些设备的用法,我们就先试试吧,若是不行就只能去找他进来了。”

老韩闻言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大块头一眼,然后对冯煕说道“冯大匠,你抓紧点时间,若是不行马上让人来报我。”

“嗯。”冯煕敷衍的应了一声,转头便吩咐众人开工。

众人都是老匠人了,配合上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在老冯的指挥下,很快动了起来。

新的冶练设备虽然样子比较奇怪,但却并不复杂,回忆着李昊这几天露出的只言片语,老冯先是命人将一座被砖石包裹起来的石炭炉点燃,随着火势渐旺,又命人将另外一座与之连在一起的石炭炉点燃。

只不过,第二座石炭炉中烧的并不是普通的石炭,而是昨日里李家庄特地送来的一批叫做焦炭的东西。

焦炭虽然看上去与石炭差不多,但却也有些区别,加入炉中很快便烧了起来,而随着与第一座石炭炉相连的风箱被学徒们推动,第二座石炭炉中的焦炭立刻燃起了炽白色的火焰,就算隔着老远,都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制热的温度。

冯煕的双眼不由自主瞪大了双眼,心中那份震惊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其余忙碌中的众匠人也感受到了炉中非同寻常的温度,不由面色大变。

“这,这怎么可能。”

“好高的温度,如此高温或许真的可以把矿石烧化了吧?”

“说那么多干什么,加料,快点加料。”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炽热的火焰烧的炉壁都红了,人根本靠都靠不过去,想往炉中加入铁料几与痴人说梦无异。

……

“怎么回事,为何还没有消息,这都半个时辰了,不就是炼几块铁么,要不要这么长时间。”将作监前院,程咬金急的像头拉磨的驴子,时不时就会向冶铁坊的方向看上一眼。

秦琼笑着打趣他道“知节若是着急,可以去问问你那女婿,他搞出来的东西,想必应该清楚。”

“他知道个屁。”秦琼不劝还好,一劝程咬金气就不打一处来“二哥以为俺老程没问过他么,可那混小子竟然告诉我他也不知道。”

“什么?他也不知道?”

“可不是么,俺老程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后生,你说没连半点把握都没有,凭什么说让钢铁产量翻一百倍,这不是吹牛么,传出去让俺老程的脸还往哪搁。”

秦琼……。

你程咬金还有脸?大唐上下谁不知道你混世魔王的名头。

李靖也等的有些心焦,趁着众老货不注意,将李昊叫到身边“德謇,怎么回事,为何还没有消息。”

“不知道。”李昊摇摇头。

关于高炉炼铁,他也就是纸上谈兵,将作监里那套设备完全就是他借着臆想弄出来的玩意儿,他只敢保证这东西一定可以把矿料烧成铁水,其它全凭天意。

当然,在弄这些之前,他根本没想过一场赌约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满朝文武有名有姓的几乎都跑来看热闹。

若是早知如此,怎么也要提前好好准备一下,至少也要炼上几炉好铁,再来比试。

“哎哎哎,出来了,出来了。”挤在一起八卦的老货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李昊扭头一瞧,却见远处一个高壮的大块头正向这边跑来。

不多时,待那大块头跑到这边,陪在李二身边的老韩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有结果了没有?”

“呼呼呼……”大块头摆摆手,呼呼喘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没,没……”

“没炼出来?”老韩的心一凉。

“不,不是。”大块头摇头,一副便秘的表情,喘着粗气说了句让众人绝倒的话“炉火太旺了,矿,矿料装不进去。”

程咬金这会儿正溜达到老韩的身后,闻言大眼珠子一翻“那个谁,你啥意思?合着这么半天你们就光在后面烧火玩儿呢呗!”

老韩“……”

大块头“……”

这话虽然有点冲,可说的却是事实,他们还真就是在后面烧了半个时辰的火。

后面众老货也有些傻眼,等了半天本以为有消息了,结果……人家说还没开始炼,将作监啥时候这么不靠谱了。

李二更是满头黑线,把头扭到旁边,索性装成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这个当皇帝的实在没有办法表态,总不能把人都拉去砍了,那样的话,将作监只怕就没人敢再炼铁了。

余元基隐隐有些好奇,凑上前去“不如我去看看吧,或许能派上一些用场。”

作为长孙家的冶铁工坊的负责人,余元基的本事并不一定比冯煕差,他的要求立刻得到了长孙无忌的首肯“德謇,便让元基也过去吧,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准。”

“嗯,这样也好。”李昊微笑点头,显得信心十足。

能做的事情他之前已经做完了,理论上将作监冶铁坊的那座超小型高炉完全可以将铁矿石烧成铁水,至于其它……难道不应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来的人来做么?

跟着大块头来到冶铁坊,看到怪异的设备之后,余元基也是一脸懵逼,脱口而出“这是什么东西?”

“炼钢炉。”冯煕皱着眉头沉思,随口答道。

“这就是李……李侍读说的能把矿石烧成铁水的东西?”余元基再次向冯煕确认道。

“咦?你是……。”冯煕这才注意到身边之人自己并不认识。

“在下便是与李侍读打赌的余元基。”余元基这次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狂傲的态度,围着新设备转了一圈之后,对冯煕问道“这位……大匠,不知现在面临的困难是什么?”

“装料。”冯煕叹了口气道“我本打算按照之前的方式装料,可将炉火引燃之后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先不说这个什么钢炉烧起来之后人根本无法靠近,就算能靠近,也无法将矿石放进去。”

“这样啊。”余元基同样陷入苦思当中,望着面前造型诡异的炼钢炉,琢磨着如何能把矿石装进去的办法。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与李昊之间的赌约,面对新的设备和新的冶炼方式,好奇心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良久之后,余、冯二人猛的抬起头,异口同声道“有办法了!”

余、冯二人“……”

“你先说……。”

“你先说……。”

“……”

“好吧,我先说。”

“好吧,我先说。”

“……”

苦笑过后,余元基首先开口“我觉得,应该先装矿石,然后再把炉火烧起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冯煕舔舔嘴唇,犹豫道“不过矿石若真的烧化之后要如何拿出来呢?余兄,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余元基摇头“我觉得这不是问题,我们眼下需要的是把矿石化开,至于如何取出来,完全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第三三一章 说话不硬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直到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疲惫的余元基才扶着冯煕从冶铁工坊出来。

整整一个下午的交流与沟通,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

嗯……,类似于俞伯牙河钟子期那种。

将作监负责人老韩早急的不行了,见两人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怎么样,有结果了没有。”

“呼……,有结果了,但是……”余元基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老韩急的直跺脚“哎呦,我的个祖宗,您二位就别在这吊我胃口了成么,陛下这都等一个下午了,成没成你们给个痛快话不行吗!”

想想这一下午的大起大落,冯煕有气无力的道“可以说成了,也可以说没成,老韩呐,这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先过去吧。”

“那……,成,咱这就过去。”

经过整整一天的等待,前来凑热闹的老货们已经彻底放弃了,权把今天当成一次聚会。

李二与杜如晦摆开棋局杀的不可开交,身边围着长孙无忌、房玄龄等文化圈的老家伙;程咬金、秦琼、段志玄、尉迟恭等一众杀坯组成另一个圈子,各持兵器打的不可开交,四周还时不时传来叫好之声。

至于李昊……,这会儿正蹲在墙角画圈,左右两边是李承乾和李泰。

“陛下,臣等有事禀报。”

老韩的声音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李二丢下手中棋子,淡淡问道“怎么,有结果了?”

“回陛下,有结果了。”老韩说着,给身后的冯煕打了个眼色。

不等李二再问冯煕已经开口“陛下,经过今日试验,李……李侍读提供的焦炭的确可以将铁矿石彻底焚烧成铁水,但……。”

程咬金掇着一杆铁枪,急不有耐的嚷嚷道“但什么,你这人说话怎地跟那些酸丁一般,忒不爽利。”

等了一个下午,老程只想知道李昊到底有没有办法将冶铁工艺改进到之前的百倍产量,具体生产过程他并不关心。

李二虽然也是如此想法,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想了想道“冯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万事有朕替你做主。”

“不不不,陛下,臣……。”冯煕急的汗都快要下来了,李昊可以说是他的恩主,如果没有李昊,他现在还带着儿子在咸阳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是真不想把这个少年牵扯进来。

纠结良久,还是余元基在一旁道“陛下,李侍读的方法的确可以做到将铁矿烧成铁水,赌约之事,是小人输了。”

“哦?这么说……新的冶炼之法的确可以将之前的生铁产量翻上一百倍?”李二的身体一下子就坐直了,所有疲惫不翼而飞。

相比于百倍生铁产量,一天的等待算得了什么,就算等上十天半个月也无所谓。

长孙无忌也是呼吸一窒,紧张的不行。

此时此刻,余元基的每一句话对关系到长孙家钢铁生意的未来。

众人紧张的注视下,余元基扭头看了眼蹲在不远处角落画圈的三人组,苦笑一声“陛下,如果再将冶炼炉改进一下,别说百倍产量,就算是千倍也是有可能的。”

“什么?!你……,你……”百倍生铁产量就已经够惊人了,这会儿又弄出个千倍,是这帮人疯了还是朕疯了。

“陛下,陛下淡定啊!您再不松手就把人掐死了。”

忽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回过神,李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那个叫嚣着千倍产量的家伙面前,正薅着对方的衣领。

可怜的家伙脸都憋紫了,正不断翻着白眼。

李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讪讪道“呃……,朕,朕有些过于激动了,那个……,来人,带他下去休息。”

“不,不用了,陛下,是小人不会说话。”余元基大口喘着粗气,三纲五常的教育,让他对李二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一边道歉一边把飞快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按照李侍读的方法,只要将那个冶炼炉等比例放大,完全可以一次熔炼近千斤生铁,用时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但这个方法也有一定的弊端,那就是矿石融化之后无法取出,只能等到炉温彻底降下来,才能继续操作。也就是说,除非能够将炉中铁水引出来,否则每炼一次铁,就要重新修建一座冶炼炉。”

呼,看来小命是保住了。

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完,见李二并没有再上来薅自己,余元基松了口气,在老韩的示意下与冯煕两人退到一边。

李二坐在那寻思了片刻,觉得很有必要找个明白人问问具体情况,清了清嗓子“德謇啊。”

“……”

没反应。

“德謇爱卿!”李二的声音高了八度。

“……”

依旧没反应。

怒了,李二大喝一声“李德謇,马上给朕滚出来。”

“哎,这儿,这呢。”阴影处,李昊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对着李承乾和李泰飞快的打了几个手势,三人急忙忙来到李二面前“陛下,您找我?”

看着三个家伙点头哈腰十分狗腿的样子,李二额头垂下几根黑线“都给朕站好了,一个个不是皇就是世子,怎么一点人样都没有。”

李承乾和李泰条件反射般站的笔直,一看就是李二积威太重。

只有李昊依旧弯腰,含胸,低头,撅屁股,臊眉耷眼。

李靖在边上越看越气,喝道“逆子,你想干什么!”

李昊微眼皮“没钱,没订阅……呃不是,没炼出铁来,说话不硬气。”

“噗哧”李二一下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说话不硬气,这么说你还知道丢人了?”

李昊摇头“那丢人倒是不至于,不是臣吹,就臣设计的那冶炼炉,只要稍微改改,一座炉子每天出铁千把斤不成问题。”

“呦呵,还没说你胖,你就开始喘上了。”李二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昊“那你跟朕说说,这稍微改改是怎么改。”

“这个……”李昊舔舔嘴唇,眼珠四下乱瞟。

说不知道那肯定是不行的,这不符合他营造出来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英明神武的形象。

说知道更不行,万一李二继续追问,非露馅了不可。

不过这一点点小困难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困扰,几乎眨眼间就在心里编了一套说辞,干咳一声道“陛下,不是臣敝帚自珍,不想把方法说出来,而是臣觉得将改进之法交给将作监的匠人们比较好。”

在确定了钢铁产量的确可以成百上千倍的增加之后,具体细节在李二看来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晒然问道“哦?这为何啊?”

程咬金的大头自李昊身后探了出来,伸手拍拍他另一侧的肩膀“嘿嘿,因为这小子自己也不知道呗,否则早就说了。”

李昊脸一黑,瞎说什么大实话,老子好不容易骗一回人,容易么。

眨眨无辜的眼睛,李昊没搭理程咬金,直接对李二道“陛下,臣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有人珍惜,二是因为臣觉得应该培养我们自己在冶炼方面的人才。而且不但在冶炼方面如此,其它方面更要如此。”

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哦。

李二眉头微皱,认真琢磨起李昊的建议。

大唐眼下正处在飞速发展的阶段,国家的各个方面都需要有无数的人才来补充。

李昊见自己的话已经引起李二的沉思,笑着继续说道“陛下,眼下咱们大唐对钢铁的需求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何不给那些匠人一些时间让他们自己琢磨?俗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臣的确在奇技淫巧方面多有建树,可就算臣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呢?

咱们大唐发展的越来越快,很多方面都需要专业的人才,臣以为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只有这样,才会形成良性循环,我大唐才会涌现越来越多的人才。”

李二露出认真的表情,点头道“不错,德謇此言甚善,也罢,反正眼下也不需要太多的钢铁,就让将作监继续研究吧。”

“陛下圣明!”李昊一揖到地。

终于混过去了,看来皇帝也是很好忽悠的嘛,只要投其所好便好。

直起腰,正打算好好表扬自己一下,身后又传来程妖精的吐槽“不错啊小子,把无知说的理直气壮,厉害。”

咋那么不爱搭理他呢,这老几巴灯不说话能死不。

李昊翻了个白眼,闪到了一边,该做的事情基本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只要等将作监把冶炼炉改好,自己就可以躺着混吃等死了。

有人问的话,老子也可以挺直腰板说一句,老子家里有矿。

至于跟余元基那老头儿的赌约?这个无所谓,相信长孙无忌应该能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到底关系到长孙家未来的生意,估计自己就是想把些人要过来,老长孙也不可能答应。

不过话说回来,老子是开煤矿的,弄个炼铁的回来干什么?完全莫的用处嘛。

……

李昊在长安折腾的风声水起,远在海外的长孙冲和程处默、李震就比较郁闷了。

四人中最坏的一个回长安了,但走之前却把金胜曼和金俊英留了下来。

哦,金俊英还好说,人质嘛,新罗人给钱之后就给放了,可金胜曼就比较难处理了。

抛开她新罗公主的身份不说,与李昊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让她提出拒绝离开的条件,搞的三人组好不被动。

这一日,三人组又一次聚到一起,还未开口,就齐齐叹了口气。

长孙冲沉默片刻,首先开口“不是我说,哎你们谁能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要怎么处理。”

程处默哼了一声“依俺看把她绑了送回新罗算了,天天在营地里指手画脚,烦死个人。”

李震一声不吭的点点头,显然是支持程处默送走这个建议。

长孙冲嘿嘿一笑“处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音音妹子跟德謇的事将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你要是现在把他那姘头给送走了,小心他回头跟你翻脸。”

“翻脸就翻脸,俺老程还怕他不成。”程处默牛眼一瞪“我给你说虫子,德謇跟音音的事那是俺爹定的,这事不管他同意不同意都改不了了。”

“行了行了,要我说你们还是别折腾了。”李震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那女人好歹也是公主,又知道咱们老巢,就算送走了也能回来。”

见他如此说,长孙冲和程处默彼此看了一眼,郁闷的摇摇头。

良久,长孙冲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说说其它的吧,这次咱们该谁出去巡逻了?”

“俺。”程处默一折桌子,恶狠狠说道“到俺了。”

所谓巡逻,便是架着船在百济沿岸走上一圈,然后将但凡能在水上飘着的东西全部摧毁。

这事偶尔干上一回两回还比较有意思,可时间长了就有些无聊了。

再加上百济人似乎也摸清了他们巡逻的规律,每次他们出行的时候就躲起来,等他们过去了又全都跑出来该干嘛干嘛。

简单的说,长孙冲他们一伙儿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开过张了。

见程处默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李震抽了抽鼻子“虫子,俺们这都按照一定的套路折腾了两个月了,也该换换套路了吧?”

长孙冲嘴角微微翘起,对两人勾勾手指,待两人都凑过来,这才压着声音神秘的说道“上次我出海的时候,曾派了一个小队出去,两条小船。”

“为啥?”程处默纳闷的问道“一个小队就十来个人,能顶什么用处。”

“用处大了。”长孙冲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碍眼的人物,这才继续说道“他们的任务就是混进百济人中间,探查百济人出海的规律,顺带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型商队借着我们巡逻的间隙进入百济。”

李震一听就明白了长孙冲的想法,一拍大腿“高,高啊。哎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若是早点安排,说不定又能干一票大的。”



第三三二章 咱家大船

就在长孙冲和程处默讨论的热火朝天时,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报告。”

“进来。”房间中三人对视一眼,坐正了身体。

‘嘎吱’,遮挡作用远大于安全作用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露出冯羌略带欣喜的黑脸。

“老冯,有事么?”程处默问道。

冯羌是陆战大队的人,手下有两百精锐士卒,在远洋水师的编制里算得上中级军官,也是程处默手下的头号打手。

能让他来到中军,显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冯羌在对三人行了礼后,笑嘻嘻的说道“程少,登州水师的王文度来了,带来了三条大船,轮值的两百水军,另外还有火药之类的物资。”

远洋水师因为受限于战船的数量,无力在本土与海外来回奔波,甚至就连出海巡逻,也是换人不换船。

如今听说又有三条大船,长孙冲兴奋的跟什么似的,一下子跳起来“来的是什么船,现在停在什么地方。”

“海船,大海船,比五牙战船还要大,已经停在码头上了。”

冯羌刚刚回答完,房间里就像刮过龙卷风一般,桌椅倒了一地,长孙冲等三人脚底像生了风火轮,顺着敞开的房门就窜了出去。

海船啊,朝思暮想的海船啊。

长三十丈,宽八丈,大小相当于五牙战船的一个半。

三人不止一次听李昊描绘过海船的样子,眼下实物终于出现了,如何能不激动。

耽罗岛新修建的码头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远洋水师除了正在执勤的人手,其余人等全都涌上了码头。

在码头的四周,数不清的耽罗人跪在地上,朝着停泊在码头上的巨大战船不住的磕头。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被新罗护卫簇拥着的金胜曼目光复杂,远远望着那几艘巨舰发呆。

思绪飞舞,不知不觉回到了一年多以前。

在那个简陋的船坞中,金胜曼倚着树干,目光中带着不屑“李德謇,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但同时,我也不得不说,你是一个极度愚蠢的人。”

“为什么?”李昊不为所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金胜曼指着远处忙碌中的船匠“他们,在新罗都是些很普通的匠人,在造船方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当然,或许你运气真的不错,金俊英给你搞来了很多高手,可你不要忘了,他们就算技术再好,造出来的船也不可能比新罗的战船强大。”

“呵呵……”李昊露出迷一般的笑容,好半晌才指指自己的头“这里很重要,无论做什么事情,首先你要敢想,然后再向着目标不断努力。”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些匠人不必知道自己要打造的东西是什么,他们只要照着我的意思去做就好。”

思绪回到现在,金胜曼的嘴角微微翘起,口中喃喃“你到底还是打造出了属于大唐的战舰,真不知道我是应该祝贺你,还是应该诅咒你。”

身边从人并未听清金胜曼说的是什么,她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三艘巨舰所吸引,望着几个被簇拥着登上战船的身影,其中一人小心提醒道“公主,长孙冲他们来人,我们要不要……靠近些?”

凝滞的目光变的灵动,金胜曼点点头“嗯,我们也过去看看。”

分开人群,来到码头的入口处,四个正在执勤的陆战大队军卒对视一眼,同时行了一个军礼“公主殿下。”

“让开。”金胜曼冷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傲娇,引得身后从心一阵担心。

这可是大唐最精锐的军队,如此不给面子真的好么,万一起了冲突,吃亏的可是自己一方啊。

没想到的是,四个执勤中的军卒并没有丝毫不快,只是露出苦笑“公主殿下要进去,我等不敢阻拦,但……,您最多只能带上两位随从。”

“哼,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本宫主会趁机破坏战船不成?”金胜曼脸色微微一沉。

四个军卒也不争辩,只是说道“吾等所受军令便是如此,望还望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吾等。”

金胜曼咬了咬牙,她很清楚,如果李昊在这里自己或许还能够通过一哭二闹三上吊来解决问题,可现在李昊不在,长孙冲等人看在他的面子没有为难自己已经是留了余地,争论下去只能自讨没趣。

郁闷的点点头,收起争胜之心,回身对身后两个女侍道“你们两个,跟我走。”

“是!”两个女侍应了一声,紧随其后,进了码头。

行至近处,在远处看着就无比庞大的战船更显狰狞,舰首处巨大的撞角以撕裂苍穹之势斜指长空,舰身两侧上下两排漆黑的孔洞里面不知藏着什么。

仰头向上看,船舷距离地面高达两丈有余,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利刃,像是恶魔正在不断眨动的眼睛。

登上战舰的甲板,上面再也没有了高达十丈的楼宇,有的只是三根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大桅杆,桅杆上挂着几乎可以遮蔽天空的巨大船帆。

甲板宽度近八丈,空旷的可以在上面跑马,数不清的货物正不断从甲板下的船舱里面被搬上来,看上去好大一堆,但却只占了甲板上很小的一块地方。

游目四顾,可以看到甲板的四周是数不清的床弩,手臂粗的弩枪斜插在上面,两尺长的铁制枪头泛着幽幽寒芒。

脚下这条船已经不能用战舰来形容,在金胜曼看来,它完全就是一只狰狞而凶残的无古巨兽,它已经磨利了牙齿,正欲择人而噬。

金胜曼很难想像,新罗的战舰在面对这样一只巨兽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估计最好的结果应该就是船毁人亡,稍有不甚,化为齑粉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德謇啊李德謇,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站在舰首,金胜曼无语望向苍穹,此时她能做的,就是努力保证让新罗永远不要与大唐为敌,或许……成为大唐的附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此时在另外一条船上,长孙冲三人已经笑成了三个傻子。

一会儿到到船头,一会儿又跑到船尾,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又摸摸那里,哪还有平日最威严的样子。

王文度与雷耀站在一起,感慨的望着三位在长安享有盛名的少年公子,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雷耀实在看不下去三人的丑态,苦笑道“王都尉,让你见笑了,这三位平时其实还是很稳重的。”

王文度苦笑摇头“雷副都督,王某何尝有笑人之心,想王某第一次见这大船之时,连这几位都不如呢。”

“是啊,如此巨舰,雷某也是第一次见。”雷耀感同身受的点点头,如果不是人到中年变的稳重了许多,此时只他自己已经趴到甲板上去了。

“雷副都尉,不如王某给您介绍一下这三战舰吧。”

王文度虽然以前便与雷耀认识,但那时候他是登州水师之人,与远洋水师互不统属。

但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彻底成了远洋水师之人,自然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好在雷耀也是个圆滑之辈,在王文度面也倒不摆副长官的架子,点点头着说道“王都尉能说说自然再好不过。不过,以后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私下里王都尉完全不必如此正式,叫我一声老雷便可。“

“这如何使得,军中有军中的规矩……。”王文度连忙谦让,长官客气是长官客气,他这个做下属的可不敢真的这么叫,除非他以后不想干了。

但雷耀也有他自己的打算,表面上看,王文度是他的下属,可此人半年前还是登州水师的折冲都尉,现在却改换了门庭,投了远洋水师。

不管是此人背后有门路,还是自家都督特地把此人弄到远洋水师,都足以说明此人背景非同小可,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谁也说不清楚,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称呼惹来不快。

当下把手一挥,半开玩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就这么定了。说来雷某也就是与都督相识在先,这才得了副都督的职司,若是王兄先来,说不定雷某还要称你一声副都督呢。”

“这……好吧。”王文度见雷耀态度坚决,不似作伪,当下抱了抱拳“小弟王文度见过雷兄。”

“哎,这就对了。”雷耀哈哈大笑,拍拍王文度的肩膀道“来来来,快跟我说说这战舰的事情,如此雄壮的战舰可是咱们水师梦寐以求东西,你要是再不说老雷我可就要被你给憋疯了。”

自打从长安出发,王文度一路上忐忑不已,生怕再遇到像王元良那样的主官。

如今见雷耀如此态度,心中不由一松,暗道一声今后日子好过了。

心情舒畅之下,也不含糊,笑着说道“雷兄,咱们脚下这艘战舰,是咱们都督亲手设计,亲自监督打造出来的,命称暂定为‘洛阳号’,等级为‘汉’级。”

雷耀拦了王文度一把,打断他道“‘汉’级?文度,这船叫‘洛阳号’我可以理解,但这个‘汉’级是什么意思?”

“哦。”王文度这才反应过来,给战船定级的事情雷耀并不知情“‘秦’,‘汉’,‘唐’这三个是都督根据战船功用、大小、携带武器总量所定的等级,就跟咱们朝庭官员的品级差不多。”

雷耀眼角狂抽,舌头打卷“‘秦’,‘汉’,‘唐’,这,这么说咱,咱脚下这,这船,还,还不是最大的?”

“当然不是,战舰的话,‘汉’级理论上排在第三位,前面还有‘秦’级,至于‘唐’级,那是陛下的座舰,按说全国应该只有一艘。”

雷耀一脸懵逼“天啊,这么大的船才是第三级,要是陛下的‘唐’级,那要多大啊。”

“雷兄,事情不是这么理解的,陛下的座舰根本不可能用来作战,也就是说,我们能够使用的战舰,‘秦’级就已经到顶了,‘汉’级虽然理论上算是三级战舰,但实际上它也可以算是二级战舰。”

雷耀苦笑道“王兄,别管是三级还是二级,重要的是,这艘船已经够大了,雷某实在无法想像‘秦’级战船会有多大。”

“‘秦’级嘛……,我听都督的意思,长度至少要到达四十丈,宽度十二丈,可携带火炮一百门,床弩四十架,船员一千两百人,共有上下三层甲板……。”

“停,别说了。”雷耀只觉得一阵眩晕,摆手示意王文度暂停,长出一口气道“还是说说咱们这艘‘汉’级好了。”

“也好,那就是说说‘汉’级。”王文度点点头,说实话,当初他听到这些数据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在做梦“‘汉’级舰,也就是我们周围这三艘,长度三十丈,宽八丈,全高六丈五,舷高五丈三,吃水一丈三,全舰以风为动力,共有主帆三张,侧帆五张,前三后二。

另外,‘汉’级战舰同样是三层甲板,除去上面这一层,下面一共还有两层,每层装有火炮三十门,最上层甲板前后各有火炮两门,两侧各有火炮三门,除去这些火炮,最上层甲板两侧各有可移动床弩十架,每架床弩配弩枪十。

载员的话‘汉’级战舰可载员九百人,其中水手三百,战兵六百。”

雷耀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在这些‘汉’级战船到来之前,五牙战船凭借五门火炮就已经在百济海域横行无阻。

现如今‘汉’级战船来了,一艘船就携带了七十门火炮,另外还有床弩二十架,这是要毒打百济小朋友?

就百济那几条破船,用上‘汉’级战舰这也太夸张了吧。

那个扶余章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得自家都督拿出如此大的一件杀器来。

正感慨要不要带着船去百济炫耀一番,却听王文度又在边上嘀咕了一句“不过……雷兄,这些都是纸面上的数据,实际上,这三艘战船,除了甲板上的火炮,下面两层甲板都是空的。”

什么?空的?

雷耀“……”



第三三三章 我是来还金子的

噼里啪啦,脚步声响起,程处默鸡头掰脸从下层甲板冲上来,也不管雷耀只扯住王文度“姓王的,老子的炮呢,是不是让你卖了换酒喝了。”

“小公爷不要胡说。”战舰上还有许多远洋水师官兵上来参观,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雷耀插入两人中间。

可程处默那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劝住,当下把眼一瞪“怎么着,这里面还有你姓雷的好处?我说这战船怎么驴粪蛋子表面光呢,敢情是你们两个做的套,只留下最上面的武器装备,下面的都拿去卖了。”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雷耀被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哼哧哼哧道“程小公爷,人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你哪只眼睛看到雷某倒卖军资了。”

“没倒卖,那炮呢,下面两层甲板的六十门火炮在哪儿呢。”程处默咋咋呼呼的嚷嚷着,丝毫没把雷耀和王文度放在眼中。

马上就要轮到他巡逻了,本以为可以带着这三艘巨舰出去得瑟一圈,结果三艘大船就是个样子货,除了最上层甲板上的那几门炮,底下竟然全都是空的。

就在场面异常尴尬的时间,后面的长孙冲和李震终于是追了上来,左右架住程处默道“处默,你又发什么癔症,走,跟我们回去。”

“俺不回去,今天他们不把卖掉的火炮还回来,老子就不走了。”

“扯蛋,火炮那东西又不是刀剑,谁买那东西回去干什么,难道留着槌衣服?!”

长孙冲翻了个白眼,他是真拿这个憨憨没办法,怼了他一句,便与李震合力将其拖了下去。

老实说,在听到‘汉’级战舰全部装备之后长孙冲和李震也是兴奋的好半天,都是带兵打仗的人,谁能不喜欢自己手上武器强大。

可问题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长孙冲自己家就是开冶炼坊的,他很清楚大唐一年的钢铁产量总数不过百万斤左右。

而他们用的这些火炮,每一门的重量都不下于千斤。

三舰战船如果按照设计方案来装备,那就是两百一十门火炮,总重量达到二十万斤往上,那可是全国钢铁产量的五分之一。

除非他姑夫李二疯了,否则绝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钢铁来武装一支水师。

当然,就算李二真的疯了,朝中那些大臣也不可能同意,毕竟大唐军方主流还是以陆军为主,十六卫的老杀才们绝不可能同意朝庭拿出这么多钢铁投入水军。

经过长孙冲的认真分析,程处默总算是消停了不少,抱着没鱼虾也好的想法,再次登上了战船,哼哼唧唧的配合着王文度做着出海的准备。

长达数月的海上封锁,百济上下也都受不了了。

作为一个靠海为生的国家,片帆不得下海的结果就是百姓生活质量越来越差,偏偏他们又打不过远洋水师,最后只能把怒火发泄到自家朝廷身上。

数月时间,百济国内的暴乱不尽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扶余章常常忙的是两头不见日头,不断向各处派兵镇压。

但就算这样,依旧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西边叛乱刚刚平息,东边又开始折腾,东边还没折腾完,北边又乱了。

什么?南边?

南边就是大海,海里就是胆小如鼠连旗帜都不敢挂的大唐水师,这个……这个葫芦漂的时间有些长,有些不好处理。

但扶余章是谁,大百济的虎王,怎么可能让自己家门口存在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

这一日,好不容易处理完公务,难得早早下班一个时辰,扶余章叫来自己的心腹,共商大计。

“诸位,都说说吧,大唐的水师眼下就堵在咱们家门口,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

坐下一片寂静。

若是有办法,外面那支隔三岔五就在自家海岸线耀武扬威一翻的大唐水师早就被赶走了,怎么可能让他们一直帮着自家巡逻。

“怎么,都没办法?”扶余章等了半天,见没人回答,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见王上不高兴了,丞相勉为其难站了起来“王,老臣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与他们接触一下。”

“接触个屁,那些唐人见到海上飘着木板都会打上一炮,我们怎么与他们接触,难道游过去?”有人对丞相的话进行了驳斥。

这么长时间,他们不是没有试着与唐军接触,可问题是他们的船根本靠不过去。

只要他们出现,迎接他们的立刻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削,到了现在已经没人再敢驾船出海去跟大唐的战船碰面了。

扶余章见气氛再次变的尴尬,咳了一声“承相,你不要管他们,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说错了,孤也不会怪你。”

“是。”丞相虽然刚刚被怼了一句,但老于世故的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恭恭敬敬答了一声,继续说道“王,非是老臣不知与唐人接触的困难,实在是咱们无法继续跟他们耗下去了,所以老臣以为,不如想办法与他们接触一下,探探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然后先暂时想办法稳住他们。”

丞相刚刚说完,下面刚刚说话那人又不干了,怒斥道“喂,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我大百济向区区只有几艘战船的一伙毛贼投降?”

丞相不满的瞥了那人一眼。

尼玛,不投降怎么办,泰山不是堆的,火车不是推的,吹牛·逼也要有个限度不是。

老子倒也不想投降,可是眼下国内都什么样了,说是举国叛乱都不为过。

是,眼下国内是有些底子,可以撑得住。

可以后呢,要是继续乱下去怎么办?

平叛倒是容易,可最后死的还不都是百济的百姓。

百姓被杀光了,国家的赋税从哪里来,过了今年明年不过了,后年过不过了,难道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去!

继续不理那人,丞相开口道“只要我们可以稳住外海的那些唐人,接下来便可派出使团出使大唐,向大唐皇帝陈述此事,作为宗主国,唐皇不做为,放纵属下私掠属国,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只怕唐皇也承担不起。”

“不错,承相说的对,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扶余章点点头“不管外海那支唐人舰队是唐人的军队也好,真正的海盗也罢,相信唐皇都不会对此事放任不管。”

抓住重点之后,扶余章有点小兴奋。

只要能够把外海那些唐人赶走,他相自己完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平定国内的叛乱。

到时候再与高句丽联合,一同瓜分新罗。

“办法倒是不错,但是丞相,我很想知道,谁去与唐人接触呢,难道是你本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让丞相大人火冒三丈,忿而起身“老夫在百济做了十余年丞相,早将生死置于度外,此次老夫便去走上一趟又能如何。”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那啥抓不住流氓,丞相这次是真的拼了,独挑大梁,拍着胸口对扶余章保证,如果不能安抚好外海的那伙唐人,情愿提头来见。

把个扶余章感动的,当场允诺,由丞相之子继承他的位置,马上执行。

丞相“……”

……

苍茫的大海上,一只小小的舢板船摇摇晃晃的漂着,百济丞相怀里抱着一根拐杖,上面挑着一面纯白色的旗帜。

船舱里面,摆着四口大小相同的箱子,箱盖打开,里面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四箱黄金,总重不下五百斤,压的小船吃水甚深。

丞相时不时就会低头向那些金子看上一眼,心中暗暗祈祷自己的判断不要出错。

经过数次与远洋水师的接触,他认为这支唐人的军队应该有种可以观察极远地方的神物,否则断不可能每次都很巧合的提前发现百济船只。

而事实证明,他猜的的确不错。

巡逻的海船上,百无聊赖的程处默在距离他的小船还有十余里的时候,便得到了瞭望手的通知“程校尉,前面发现一只百济人的小船,打着白色的旗帜,看样子是来投降的。”

“照规矩来,这种事还用老子吩咐么。”程处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满不在乎的吩咐了一声。

出海这么多次,打沉的百济船只不下二十余只,已经成了惯例。

奇怪的是,这一次瞭望手并未就此离开,反而露出为难的表情“校尉……”

“怎么?老子说话都不好使了?”

“不是。”瞭望手连忙摇头,指了指远处道“校尉您还是去看看吧,小人觉得他那船上有古怪。”

“古怪?”程处默被勾起了好奇心,坐直了身体“走,一起去看看。”

船头,王文度早程处默一步赶到,此时正架着望远镜向远处观望,虽然看不清楚船上之人的长相,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面白旗,以及……船上闪闪发光的物品。

因为距离的关系,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无所谓,反正对方只有一条小船,等再近一些应该就能知道他船上是什么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王文度扭过头。

“老王,来了哈!”程处默咧开大嘴打着招呼。

“程小公爷。”王文度点头回礼。

虽然都归远洋水师管辖,但水军与陆大战队完全属于两个体系,双方互不统属,倒也不必非要强调什么军中规矩。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随手掏出属于自己的望远镜,程处默一边向远处望,一边问道。

“看上去像是百济官员,估计是来谈判的。”早已经观察过小船的王文度说出自己的判断。

茫茫大海之上,并不存在被埋伏的可能,所以他并没有下令停船,反而让整个船队向着对方驶去。

随着距离一点点接近,程处默的嘴越咧越大,最后竟不自觉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用肩膀撞了王文度一下道“老五,咱们发财了,那老货船上装的是金子。”

“哦?”王文度先是一愣,接着飞快的抽出望远镜,向前看去。

但见得对方小船之上,竟然摆了四口大小相同的箱子,箱盖打开,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黄白之物。

还真是金子,这人到底干嘛来的?

王文度狐疑的收起望远镜,命令水手警戒的同时,也让他们将床弩和火炮全部调整到击发位置,原本不应该出现任何人的海域里突然出现一个带着四箱黄金的百济官员,不管怎么看都不大正常。

巨大的海船越来越近,百济丞相的嘴巴也越张越大,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流。

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一切都没有变化。

大唐这是把城池修到海里来了?否则的话,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船。

跟这艘巨舰一比,百济最大的战船就跟人家孙子差不多,站在最高处也不见得能摸到人家的船舷,这尼玛完全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苍天啊,大地啊!这次如果有命回去,一定要建议王上迁都,说什么也要把王都搬到内陆去。

否则若是大唐想要进攻百济,只要把这大船往王都靠河的城墙那一停,估计连跳板都不用,直接就能进城了。

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让百济丞相忽略了对方的战舰并没有对自己开炮,甚至直到自己的小船被对方掀起的海浪冲开四、五十丈,他才回过神来。

但听对方船上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阻拦我家大王。”

装的可真像,信你老子就是个锤子。

百济丞相翻了个白眼,打死他都不相信谁家海盗有能力打造如此巨舰。

不过话说回来,大唐皇帝也是够了,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吧,我们不就是打了新罗一顿么,你就弄这么大一艘船来吓唬我们。

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从脑袋里摇出去,百济丞相打起精神,扯着嗓子喊道“小人是百济丞相,前些日子敝国水师在海边捡到大王们遗失的几箱黄金,小人特地给大王们送来。”

海船上,喊话的水手“……”

捡到我们遗失的黄金……,还几箱?编故事也要认真点好不好,真当老子们都傻呢。



第三三四章 百济的补充计划

程处默‘见多识广’,咧嘴哈哈大笑“这老家伙真会说话,不愧是个丞相。哎,那个谁,快点把梯子放下去,这么小的船漂在海上多危险啊。“

百济丞相心中先是一暧,接着又是一松。

这唐人长相虽然凶恶,人也显得粗鄙,但说话还是满好听的。

拱拱手,正想感谢一番,却听程处默继续说道“造孽啊这是,百济人咋就不能长点出息,弄这么小一艘船送金子,万一给老子弄沉了可咋整。”

百济丞相“……”

为啥开条小船出来你心里没点b数啊,要是还有大船,我堂堂百济丞相,至于弄这个么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倾覆的小船出海么。

吐槽归吐槽,该有的配合半点不能少。

指挥着唯一一个手脚哆嗦个不停的手下将船靠近无比巨大的战舰,百济丞相正琢磨着如何自己如何上船,却见巨舰上直直丢下四条三指粗细的绳索,随着绳索的一端落入水中的同时,四条健硕的身影自巨舰船舷鱼跃而出。

百济丞相初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为了金子连命的都不要了。

但很快,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呆住了。

只见那四条身影在跃出船舷之后,右臂凌空一搅以极快的速度将先前甩出的绳索缠到手臂之上,整个人如天神下凡一般,眨眼间落到了小船两侧猛然停住,整个过程只用了不足一个呼吸。

这还是人么?换成自己的话,就算用两只手只怕都很难抓住那条还在不断摇晃的绳子,更不要说用一只手,将之缠绕到手臂上。

这需要有多快的反应速度?又要打劫多少人,才能练出这样的一身好本事。

望着四条身影,以熟练的手法将箱子合拢,两两配合顺走了两箱黄金,百济丞相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不应该先把我弄上去么,先弄金子算怎么回事,老子可是丞相啊!

片刻之后,丞相大人如愿以偿的坐着船上垂下来的竹篮来到了‘洛阳’号的甲板之上,刚一上来,就看到一个年轻到不像话的少年将军走了上来,亲热的拉住他的手“丞相,辛苦啦,劳你大老远将俺丢失的金子送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将……呃,大王客气了,这金子本就是大王之物,何人敢私自留下。”下了竹篮惊魂未定的百济丞相险些脱口叫出‘将军’二字,还好反应及时换了称呼,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所谓祸中从出,病从中入,尽管明知道面前这一群人百分百是大唐精锐水师,但在对方没有自暴身份之前,丞相大人还是觉得从心一点比较好。

否则,茫茫大海之上被人家‘不小心’被灭了口,估计连个衣冠冢都留不下来。

“哈哈哈……”程处默得意的对王文度挑了挑眉毛,炫耀的意思十分明显。

王文度哪见过这等场面,当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在离开长安之前,李昊曾经对他有过交待,到了海外可以便宜行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便宜行事竟然是这么个便宜法。

天天堵着人家海上大门耀武扬威就不说了,被堵门的不光不想着如何反抗,反而还上赶着来送礼,这尼玛是要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除了王文度,跟着他一同出海的水师也同样一脸懵逼,倒是程处默带来的那批陆战大队成员一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得意非常,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幕很值得炫耀一般。

百济丞相这个时候也很尴尬,老脸臊的通红,恨不能在甲板上找个缝隙钻进去,可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务,他又强自忍住,学着唐礼对程处默拱了拱手“这位大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处默眼珠一转,露出亮闪闪的好牙口“借一步说话就不必了,事无不可对人言,这里都是俺信得过的兄弟,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

别看这会儿百济丞相亲自送来了四箱大概差不多五百斤的黄金,可谁知道这老小子打的什么主意,程处默倒是不怕他图穷匕见,可俗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鬼知道跟他去了没人的地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利的谣言在军中流传。

俺程处默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关键时候却不是糊涂鬼。

“这……”百济丞相有些犹豫,但在发现程处默态度坚决之后,也只好点头道“也罢,就在这里说也好。”

“嗯。那就说说吧,正好俺这脑子不怎么好使,若是有什么理解不到位的地方,俺这位军师还能帮着参谋参谋。”程处默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王文度。

王文度“……”

好吧,此事离开长安之前都督的确也交待过,原话下如随机应变,身兼数职,是每个远洋水师官兵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暗自叹息一声,王文度上前两步,冷着脸阴恻恻问道“丞相,经过这么长时间,相信贵国应该知道,我们来自大唐吧?”

“……,军师说的是,我们的确知道几位大王是从大唐而来。”百济丞相初时有些犹豫,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但大王可以放心,我百济绝对没有跟大唐通消息的意思,也绝对不会暴露几位大王的身份。”

“是么,那你送来这么多金子是什么意思,想要麻痹我们还是想要收买我们?”

程处默刚刚把红脸的位置挑走了,留给王文度的也只有白脸这个角色,不过好在这里是百济的地头,他也不怕得罪这家伙。

可王文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直接戳中了百济丞相的尿点。

当下,百济丞相脸色大变,连连摆手解释“军师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在下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几位大王面前搅虎须啊。”

程处默也在一边把脸一沉“军师,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啊,人家百济丞相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就是不相信人家,也不能当面说嘛。”

百济丞相“……。”

当面说和背后说有区别么?

呃,不对,如果背后说的话,完全可以拿钱不办事。

这小子可太坏了,亏自己刚刚还觉得他傻夫夫的好忽悠。

肩负重担的百济丞相在这边试着忽悠程处默一伙,百济王都中,扶余章也在算计着外海的‘海盗’。

叫来几大氏族的头领,几大家子聚集一起,共商大计。

沙氏部族的头领是个瘦小的老头子,七十多岁的年纪,聪明绝顶,在听完扶余章对眼下形势的介绍之后,沉吟片刻首先开口“王,老夫以为此事不妥。”

“哦?沙老的意思是?”扶余章显然很重视这老头儿的意见,摆手拦住周围众人,示意小老头有话直说。

“王,您有没有想过,万一唐国皇帝真的对我们置之不理要如何处置?又或者,真的把唐国所做的事情公诸于众,又能如何?”沙老头儿的语速很慢,停顿了半晌又继续说道“唐人有句俗语,叫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老夫认为很有道理。”

“我百济地处偏僻,高句丽荣留王是个软性子,新罗与我们又是敌国,有谁会真心帮助我们,为了我们跟大唐开战,突厥么?据我所知,突厥人眼下也是自顾不暇,数个部落的反叛让颉利可汗首尾难以兼顾,怎么会帮助我们。”

在场众人全都有些傻眼,明明是一片利好的局面,怎么就演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扶余章动容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丞相已经被派出去了,我们……。”

“我们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沙老头儿摇摇头“丞相的做法是对的,策略也没有错,只是这其中少了重要的一环。”

“还望沙老明示。”扶余章摆出礼贤下士的态度,起身给老头儿行了一礼,大有老头儿不答应自己就不起来的意思。

“王上不必如此,老夫既然开口,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沙头儿卖了一会儿乖,伸出颤抖的手虚扶了扶余章一下。

倒不是小老头儿故意矫情,实在是不这样不行,毕竟八大氏族都有各自的利益,沙氏也是一样,借着扶余章这一礼,可以为沙氏争来一定的好处。

重新坐定,小老头捋着着为数不多的胡须,眯着眼睛稳如老狗般缓缓说道“我们缺的一环就是让唐王意识到,他派出来的这支孤军并不安全,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撤兵。”

随着小老头儿声落,立刻有人反驳道“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如果我们能够威胁到那支大唐偏师,又何苦想办法派使团去大唐。”

“是啊,之前我们也不是没有尝试着将其剿灭,可结果如何,连人家汗毛都没伤到一根,反倒是我们自己死伤惨重,现在更是连条大一点的船都找不到。”

“沙老,不是晚辈无礼,您这方案真的很不妥当。”

听着众人各抒己见,扶余章痛苦的摇了摇头。

人力有时穷,他虽自认有枭雄之姿,奈何百济内忧外患,纵有滔天手段,又能如何。

海外,大唐偏师目的不明,占住耽罗岛,每日梭巡于海上,使得百济片帆不得入海。

内陆,因为大唐偏师的干扰,百姓民不聊生,国内烽烟四起。

可就算这样,八大氏族却依旧在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力争斗不休。

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若孤的大百济亡了,他们八大家族就是个屁。

终于,扶余章忍不住了,手中杯子重重往地上一摔“够了!都给孤闭嘴。”

滚烫的茶汤落在手上,但扶余章犹自未绝,冷冷盯着那些兀自忿忿不平的家伙,对老沙头儿道“沙老,你是数朝老臣,孤知道你既然说了缺失的一环,就必然有办法应对,不知可否明言。”

老沙头儿见扶余章似乎动了真怒,倒也不敢再继续卖关子,干咳一声说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八大氏族摒弃前嫌,齐心合力,大家谁也不要再藏拙,拿出全部实力,共同组建一支强大的水师,利用大唐偏师被丞相麻痹的机会,偷袭耽罗岛,给他们来个直捣黄龙。”

老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有些累了,好在有之前扶余章发飙的震慑,其余几大氏族才没人出言打断。

休息片刻,老头儿缓过来一些,这才继续开口“诸位,国破家何在啊!眼下我百济正值关键时期,你们不要忘了,新罗还在一边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不能尽早让国家稳定下来,只怕等待我们的将是破国灭家之祸事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不说话了。

在坐的没人是傻子,百济能有现在这个局面,根子还在扶余章身上。

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灭了新罗,大唐根本不可能派出这一支偏师,新罗也不可能乱成眼下这个样子。

可是,这话谁也不敢说啊。

沉默中,老沙头再次开口表态“诸位,我沙氏一族愿为这次渡海偷袭,出战兵三千,战船二十艘,你们呢?”

等了半晌,见依旧无人开声,扶余章咬牙道“孤也可以派出禁军五千,战船四十。”

八千战兵,六十艘海船,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如果用来与唐军的偏师作战,扶余章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概因之前唐军这支偏师展示出来的战力实在太过强大,远的不说,单说那无坚不摧的火炮,一炮下来再坚固的战船也会被砸为齑粉。

六十艘海船……,万一被对方发现,估计还没等靠近,就已经全都变成了海里的鱼食。

最终,在余扶章越来越阴森的目光逼迫下,其余几大氏族妥协了,这家派出十条船,那家派出八条船。

半个时辰之后,勉强又凑出近五十艘战船,战兵两万左右。

至此,整个百济朝庭,万事俱备,只欠东西,都在等着丞相归来为他们带来利好的消息。



第三三五章 逃就一个字

转眼时间过去半个月。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百济南端徒山岛悄无声息接连开出百余艘或大或小的各式战船。

战船上人影憧憧却又寂静无声,偶有一丝火光闪过,可以看到所有人嘴里都咬着木棍。

百济八大氏族底蕴不错,在整个国家的海上力量被消灭一空之后,竟然还能凑出百多条战船,纵然这其中有三分之一出自皇室,但依旧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不过话说回来,这年头,谁还不能存点底牌了,真要是傻傻的把所有家底都亮出来,估计早就在八大氏族中除名了。

书说简短,两个时辰之后,午夜子时将过,远方的海平面上,一道巨大的黑线映入战船上众人眼帘。

耽罗岛,到了。

“命令所有人保持安静,以最快的速度下船,迅速占领码头,伺机夺取唐人战船,务必不得让任何敌船逃走。”旗舰的船首处,御驾亲征的扶余章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随即,一条条绳索自船上垂下,数不尽的黑色人影顺着绳子依次滑入海中。

出于对唐人的恐惧也好,真的令行禁止也罢,总之,百余艘战船,两万左右的战兵,没有发出任何一点的声音,就这样悄悄的摸上了耽罗岛。

“王,真的要把那些唐人全部消灭么?如此不给唐国皇帝面子,万一唐国再派大军前来,我们怕是抵挡不住啊。”战船上的人全部下船之后,扶余章身边,丞相很是纠结的说道。

扶余章摇摇头,指着一片漆黑的大海,豪情万丈“丞相,只要我们能够把这支水师全部消灭,又有谁知道此事是我们做的,唐国皇帝又从何处得知自己的水师已经全军覆没!况且只要我们能够将这支大唐水师拿下,以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仿照他们的战船打造属于我们的战船,时间不用太长,只要一年,我们就有能力应付任何情况。”

“一年……”丞相皱了皱眉,他很想提醒一下扶余章,事世多变,但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岸上,越来越多的百济战兵开始集合,向着灯火掩映下的码头摸去。

远洋水师控制的的码头上,披着皮甲的哨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马上就要换防了,等下了值就可以回去好好休息。

身边,同伴瞥了他一眼“哎,老丁,精神着点,小心有人来偷袭。”

“偷袭?谁来偷袭,你啊?”老丁咂咂嘴“要我说你就是太小心了,这耽罗岛……,哦对,现在叫罗州,可是大唐的州府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这里讨野火,活的不耐烦了?”

同伴显然并不赞同老丁的观点,摇头道“总之小心无大错,咱们是投城来的,跟那些唐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们以前是百济人,可现在……在……”老丁说到一半瞳孔猛的收缩成针尖一样,在他的注视下,刚刚还在劝他小心的同伴面孔扭曲,嘴巴大张,喉咙里一截箭尖隐约可见。

疼,好疼,老丁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想要大叫,嘴巴却被人死死捂住。

弥留之际,他看到了一队穿着百济铠甲的士兵自身边走过,其中一人还冷冷瞥了自己一眼,随手一刀挥过,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血红。

“没用的垃圾。”收起手中长刀,弓俊名不再理会地上已经死去的哨兵,手一挥对身后的手下低声喝道“兵分两路,按照之前的安排,一路去营房,一路去码头控制战船。”

没人回答,有的只是凌乱的脚步声,借着夜然的掩护,两队百济士兵如潮水般向着码头深入蔓延开来。

弓俊名是扶余章的亲卫头领,在这次剿灭‘海盗’的战斗中,他和他的手下将作为一把尖刀,第一个向码头发起进攻。

只不过,他原本的任务是控制营房,消灭‘海盗’的有生力量,码头那边并不归他管。

但码头上松懈的防御让他渐渐开始膨胀起来,一个营房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表现欲,所以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了分兵。

就这样,手下的五千人马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一部三千人借着黑暗冲向停在码头上的战船,另外两千人则在他的带领下,向着营房摸了过去。

在相继处理掉二十多个哨兵之后,他们这一行人摸到了营房附近。

借着营区中火把的光线可以看到,远洋水师连在一起的两排营房,木质结构,但却很结实,只看了一会儿,弓俊名心中便已经有了决定。

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习惯性的微笑,招来身后传令兵“传我将令,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营房围起来,弓箭手作好进攻准备,刀盾手准备放火。今天,老子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火烧连营。”

火烧连营本是发生在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一场经典大战,当时曹操统兵八十万欲灭孙刘联军,最后因一时大意,导致惨败。

抛开是非因果不说,人家曹操至少是号称有八十万大军,营地连成一片,烧起来倒是可以称得上火烧连营。

可眼下远洋水师的营房,在在一起不过七、八间,也不知道这弓俊名是怎么想的,竟然能把此间与连营联系到一起,还说要弄个什么火烧连营。

因为营地哨兵已经被彻底清除的关系,弓俊名部的准备工作进行的十分顺利,很快弓箭手就完成了对营地的包围工作,一个个刀出鞘,弓上弦,瞄准了营房的大门和窗子。

另一边,刀盾手也抱来了柴草,将之堆在营房的周围,又去寻来了桐油,淋到了柴和上面。

至此,用弓俊名的话来讲,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西。

可是,弓俊名却在最后关头有了一丝犹豫,望着安静到了极点的营房,他的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舒服。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不舒服,使他迟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将军,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可以……”传令兵等不到进攻的命令,忍不住提醒。

弓俊名摇摇头,像是在问传令兵,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对,这很不对,唐人的警惕性怎么可能这么底,怎么可能让我们摸到这里都没有发现,而且这一路我们都没有发现唐人的暗哨,这很不对。”

“或许是他们觉得岛上并没有威胁到他们的人,懈怠了呢。”传令兵猜测道。

“那也不可能,根据这些唐人以前的战斗力来看,他们不是……”

“啊……”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夜空,将弓俊名的猜测打断。

“怎么回事!”弓俊名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进攻,快进攻。”

随着命令下达,数支火箭射向堆在营房四周的柴草,眨眼间,熊熊大火将那几间营房吞噬。

但奇怪的是,尽管火势很猛,但营房中却没有半点声音,似乎里面的人已经死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营房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弓俊名终于反应过来了,顾不得隐藏自己,大吼道“快撤,有埋……。”

‘伏’字还未出口,自不远处的码头那里,传来一阵让人心悸的轰鸣。

人头大小的铁弹顷刻间覆盖了下来。

惨叫、呼救、呻吟,正准备埋伏营房中‘逃出来的唐人’的百济精锐阵型大乱。

弓俊名虚假的信心在瞬间崩塌,淡定不在,歇斯底里的吼道“撤离,快点离开这里,我们去跟其他人汇合。”

但是,汇合真的那么容易么?

弓俊名并不知道,在他受到炮火攻击的同时,被他派往码头的三千精锐也并不好过。

阵阵嗡鸣声中,手臂粗细的弩枪刺破黑暗,在密集的人群中肆虐,每一根弩枪都能带走数不清的人命。

攻击实在太密集了,宽阔的码头上又没有任何的掩体,数千百济精锐和万余八大氏族的私兵躲无可躲,只能用血肉之躯来阻挡那来自死神的邀请。

‘洛阳’号的甲板上,长孙冲,程处默并肩望着下面不断倒下的百济精锐,露出很是纠结的表情。

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程处默有些犹豫,捅了捅长孙冲“我说虫子,要不咱给他们放点水算了,万一全都弄死了,以后可就没的玩了。”

“我说处默啊,你觉得经历了今天一战,百济人还敢来么?”长孙冲抱着膀子,眼中闪过嗜血的寒光“而且,这些人就算不死在这里,等下也要死在海上,那可比死在岸上难受多了。”

“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啊。”程处默摸摸后脑,略有些遗憾道“可怜的家伙们,经过这次怕是会吓破胆吧,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喽。”

“所以你这次可要抓紧机会,以后陆战大队那帮子牲口准备一下吧,等下弩枪射完了,就让他们动手。”

“成,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等下别忘了替俺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什么百济虎王。”程处默眼睛一亮,在长孙冲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把,回首高呼“小的们,抄家伙跟老子下去大干一场。”

“诺!”甲板上的黑暗处,响起一声震天爆喝。

接着,数条长索甩了出去,数百条人影电射而出,跃过船舷索降码头。

可怜的扶余章并不知道,他的计划自从一开始就已经泄密。

八大氏族调动战船虽然称得上隐秘,可战船那么大,就算调动的再隐秘,又岂能瞒得过有心之人。

故而,他们的战船才刚一调动,立刻就被长孙冲派到百济的探子所察觉,秘密将消息传递到了海上,送到了耽罗岛上。

结合前段时间百济丞相的蹩脚送礼行为,雷耀、长孙冲等人用脚指头都能大致猜到百济人想要干什么。

故而早在数日之前,长孙冲、李震、雷耀、王文度等人便针对百济人的行动做出了暗中的布置。

先是将暗哨全部撤掉,再是对那些投降的百济人宣扬李二的决定,将耽罗国改为大唐罗州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以大唐国籍为饵,使得那些投降的百济人自觉的接过了放哨的任务。

最后,水军,陆战大队借训练为由全部上船,做好战斗准备。

也就是说,在扶余章还没有发动这次进攻之前,耽罗岛上已经没有了远洋水师的一兵一卒,整个码头其实就是座空营。

眼下,经过数日的准备,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被弩枪覆盖的八大氏族私兵战意全无,意识到中了埋伏之后更是军心大乱。

望着从滑降下来,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的陆战大队牲口,哪里还有什么迎战之心,个个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跑,一声大喊调头就跑。

逃就一个字,我只喊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前来抢夺码头战船的百济精锐原本还留存一点点斗志,但八大氏族私兵这一跑路立刻带歪了节奏,纷纷迈开两条腿,箭步如飞向来路逃去。

这些精锐不光打仗在行,逃跑也很在行,深知比同伴跑的快的道理,微一加速立刻与私兵跑了个肩并肩,然后再顺手一刀。

惊叫声中,被砍的私兵立刻慢了下来,变成了掩护众人撤退的绝地武士,化身地狱修罗,狠狠给身边同伴来上一刀。

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在百济士兵甘愿奉献的精神下,陆战大队的牲口们大发利是,手里的铁菠萝丢的飞快,前方那些绝地武士在硝烟与弹片中,为前方同伴的亲友送上发自肺腑的祝福,然后变成浑身四处飙血的人肉破口袋。

杀声阵天,爆炸声不绝于耳,数百人的陆战大队追在一万多人的身后,在程处默的带领下收割者人头。

身后,三艘‘汉’级战舰,四艘五牙战舰缓缓始离码头,巨大的风帆垂下,与岸上那些百济逃兵保持同步,无声扑向百济战舰群。

距离码头五里左右的大海上,扶余章焦急的来踱来踱去,时不时向远处的码头看上一眼。

巨大的爆炸声已经停了下来,但喊杀声却越来越近,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偷袭的计划失败了。



第三三六章 虎王妙计安天下

“我们走。”喊杀声越来越近,扶余章决定不等了。

五千精锐,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有时间,一切都不是问题。

至于八大氏族,他们愿意在这里等就让他们等好了,最好那支大唐偏师能够把他们包了饺子,这样自己将来还能少些负担。

丞相目光闪烁,看了看八大氏族的方向“王,咱们撤了,那他们……。”

“孤说撤就撤,我管他们去死。”扶余章粗暴的打断丞相,夜幕中,眸子里闪过一抹血红,连‘孤’这样的自称都丢到了一边,直接用上第一人称‘我’。

你声音大,你有理。

丞相迅速选好站队,抬手招来水军统帅,将战略转移的事情吩咐了下去,百济国主御驾亲征,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就算真要撤退……那也得叫成战略转移。

牵一发而动全身,扶余章这边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八大氏族的注意,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作为王室,扶余章不在乎五千精锐的死活,可八大家族不行啊,岸上那一万五千左右的战兵可是他们的命根子,要是折在这里,不说回去如何向家主交待,能不能保住老命都是个大问题。

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扶余章率领的数十艘战船已经与他们拉开了距离,渐渐消失于夜色之中,等八大氏族的代表反应过来想要去追的时候,海面上异变陡升。

“轰轰轰……”惊天的炮火,流星般的铁弹刺破黑暗,携雷霆万钧之势,砸碎了他们的后路。

“逃,快逃,唐军杀过来啦!”

慌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直接揭破了这支大唐偏师的身份。

为了防止那人继续喊下去,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骂道“解家的,你特么是不是傻,你揭破了他们的身分,我们还走得了吗!”

夜色中,这声音传出老远,顺着海风隐约飘进战舰上长孙冲的耳朵,引得这位长孙家大公子面露古怪之色“这老头儿信心很足啊,是什么让他觉得不揭破我们的身份,就能安全离开呢?”

身边护卫头子似笑非笑道“公子,那就让他们试试呗,万一这老头儿真的很命硬呢。”

长孙冲咂咂嘴“那就……试试?”

“嗯。”护卫头子重重一点头。

他是远洋水师出征之前被长孙无忌派到大公子身边的,刚刚出海的那段时间,他并不看好这几个少年的未来,只把这一切当成少年人的胡闹。

现在,一切都变了,远洋水师已经在百济外海站稳了脚根,非但没有灰溜溜的退回长安,反而成了百济虎王扶余章的心腹……之患。

人就没有不想着上进的,护卫头子也是一样,局势一片大好之下,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消极怠工的萎靡,取而代之的是蓬勃的朝气。

那个刚刚参军,一腔热血的青年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海风的催动下,三艘‘汉’级战舰速度快的让人不可思议,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拦住了百济八大氏族的后退之路。

船身微侧,十五门火炮炮口入喷射出数尺长的膛焰。

虽然与后世的战争之神相比,它们还稍显稚嫩,但好歹也算是初具神格,一声声雷鸣般的怒吼中,百济战船连反击都做不到,直接被撕扯成无数碎片。

长孙冲一张俊脸在膛焰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显得有些扭曲、狰狞“打,给老子狠狠的打,你们的都督虽然没给你们送来足够的火炮,却送来了足够的火药,今天你们谁要是因为心疼那点火药对百济人留手,老子就让他永远摸不到炮。”

“诺!”隆隆炮声中,军卒们很是兴奋。

其实就算长孙冲不说,他们也不会心疼那一点点火药,毕竟可以随心所欲开炮的机会不多,而且这玩意儿比岸上那些陆战大队牲口们所使的大麻雷子过瘾了不知多少倍,傻子才会心疼那一点点的火药。

五里之外,望着身后燃起的冲天大火,扶余章身边的百济丞相心中清楚,八大氏族的船队完了,彻底完了。

想到如果不是王上果断下令后撤,如果自己当时再多犹豫一会儿,此时被围在那里群殴的应该就包括自己,冷汗就不由自主流下来。

“别看了,八大氏族……完了。”就在百济丞相忍不住后怕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扶余章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兴奋。

“王……”

扶余章抬手打断丞相,微笑道“是不是觉得孤王心狠?”

“老臣不敢。”面对一反常态的扶余章,丞相连忙低下头,生怕对方发现自己眼中的震惊。

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扶余章的声音幽幽传来“八大氏族,说的好听是国之柱石,说的不好听,就是国家的蛀虫。丞相,孤自基位以来,禅精竭虑想要振兴百济,不惜发动战争也要给我百济子民留下一块更大的国土。可八大氏族在干什么,他们在忙着争权夺利,忙着瓜分孤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你说,朕还能留着他们么。”

这话很不好接,丞相把头低的更低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局。

对于扶余章来说,胜了固然可喜,既消灭了大唐偏师,又得了大唐最新的战舰和那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败了也没什么,正好可以借大唐偏师的手给八大氏族狠狠一刀。

至于八大氏族的反应,在损失了一万五千战兵之后,他们若是消停的忍气吞声也就罢了,若是敢吱唔一声,扶余章绝不介意再次挥起手中屠刀。

总之,这次偷袭耽罗岛最大的赢家并不是大唐偏师,而是这位虎王。

接下来只要他能平息海外那支大唐偏师的怒火,百济将会成为他的一言堂,再也不会有人对他的命令发出任何质疑。

好可怕的算计。

‘啪’。

一只手落到肩上,丞相被吓了一跳,急忙躬身“王,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扶余章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点点小兴奋“孤过几日还要麻烦你走一趟耽罗岛,这次多带些金银,做为对大唐偏师的补偿。”

“是!”丞相苦着脸应道。

见识了扶余章的很辣手段,他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扶余章很满意丞相的态度,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平息他们的怒火,孤不计一切代价。”

“是!”

见丞相很识趣,扶余章摆摆手“好了,下去吧,孤要一个人静静。”

海风轻抚,扶余章惬意的张开手臂,似是要将这一片天地都拥入怀中。

这是他自继承百济王位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轻松,八大氏族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对他形成掣肘,待回到王都,便是他一展抱负之时。

耽罗岛的战斗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就在长孙冲带人将海上漂着的八大氏族堵在那里的同时,岸上的那些溃兵彻底失去了希望,纷纷跪地投降。

面对如此情况,杀的兴起的程处默除了骂声孬种之外,毫无办法。

毕竟自古杀俘不祥,程处默作为军二代,还是比较相信这一点的。

海上,八大氏族在逃遁无望,损失了近半战船的情况下,也选择了投降。

当天色微明的时候,一场持续了半个晚上的海陆大战终于落下帷幕,远洋水师以四十五人阵亡为代价,取得了击沉敌船二十八艘,歼敌三千五百,俘虏敌船三十七艘,俘虏残兵一万四千余人的战果。

至于其他人大多随着扶余章逃了回去,少数部分趁着夜色逃去无踪。

新搭建的帐篷中,雷耀、王文度两位水军负责人,长孙冲、程处默、李震三位陆战大队负责,齐集一堂,共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声中,征袍浸满鲜血的程处默兴奋的黑色泛起紫光“诸位,想到这些百济人竟然如此怂包,俺老程还没杀尽兴,他们就全都投降了,哈哈哈……。”

李震拉了他一把“处默,安静一会儿吧,杀了一个晚上,你就不累?”

“累?”程处默牛眼一翻“这样的仗别说打一个晚上,就是打十个晚上,俺老程也不累。”

“好了好了,处默,你还是先消停一会儿,雷副都督还在这呢,想乐呵,等下回了咱们那边,兄弟们陪你好好聊聊。”长孙冲到底要成熟一些,一句话既给了雷耀面子,也安慰了程处默。

等程憨憨嘀嘀咕咕坐好之后,长孙冲将一份战报递给雷耀“雷副都督,这是昨夜一战的战果,你先看看。”

雷耀对长孙冲微微点头,这才将目光投注到手中战报上面。

花花轿子人人抬,雷耀固然是李昊离开之前安排好的远洋水师负责人,但对于长孙冲、程处默、李震这样的二代来说,给他面子他是副都督,要是不给面子,他还真不能把这三位怎么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雷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战报上,眉头越皱越紧,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程处默看不过去,忍不住道“哎我说老雷,不就是一份战报么,就那么几百个字,至不至于看这么半天。”

摇摇头,雷耀将手中战报放下,叹了口气道“程小公爷,这份战报不简单啊。长孙小公爷,您说呢。”

“的确不简单。”长孙冲点点头,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

程处默见二人打哑迷,顿时急了“我说你们俩个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行么,俺老程都快被急死了。”

长孙冲啧了一声“处默,昨天晚上这一战,咱们固然收获颇丰,可你就没发现这里面有蹊跷么?”

程处默眨眨牛眼“呃,这有什么蹊跷。”

长孙冲这次没有接话,反而将目光投向雷耀。

雷耀知道这是长孙家大公子给一个立威的机会,当下微微点头致谢,然后才对程处默说道“程小公爷,百济舰队逃走了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正是百济王扶余章率领的。”

“这有什么,估计是那老小子胆小怕事,见机不对提前逃了呗。”

“非也。”雷耀摇摇头“若是这样,为何只有扶余章的人逃了,其余百济八大氏族却被我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呃……”程处默挠挠头“这,这我哪儿知道。”

“呵呵……”帐中众人全都露出善意的笑容,片刻笑声稍歇,雷耀这才说道“程小公爷,按照正常逻辑,扶余章既然敢御驾亲征,就绝不会在还未接战便先率众逃离。”

“可问题是他逃了啊。”

“对,这就是症结所在。所以,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那百济王扶余章搞出这次夜袭应该是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明里是想要把我们都杀光,实际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百济八大氏族。”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有些理解不上去,最后懊恼的一挥手“哎这种事儿别跟老子说了,你们这些文化人心都黑的跟墨似的,俺老程搞不懂。”

众人“……”

算了,不跟憨货一般见识,全当这家伙不存在好了。

长孙冲摇摇头,对雷耀说道“雷副都督,既然我们已经猜到扶余章的目的,那么下一步该当如何,还望示下。”

雷耀微微一笑“长孙小公爷,想必您心中应该已经有了计较吧,不如咱们也效仿先贤,各自将想法写在纸上,最后一同展示如何。”

长孙冲到底是少年人,免不了有好胜之心,给雷耀面子是一回事,如果自己也能露露脸那自是再好不过,当下朗声道“就依雷副都督,来人,笔墨伺候。”

很快,有书吏将笔墨摆好,雷耀和长孙冲各自背过身去,在掌心写了些什么。

片刻,各自回身,对视一眼,同时对满是期待的其余三人伸出手掌。

伸长脖子的程处默在看清两人掌中字的时候,眼睛顿时瞪的老大“都是‘放人’,我们你们两个是提前商量好了吧?”



第三三七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百济八大氏族的子弟们经此一战死伤无数,活着的惶惶如惊弓之鸟,一万多人蹲在空旷的码头上,时不时抬头偷眼打量头顶让人心寒的巨大火炮和已经上了弦床弩,暗自计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除去这些人,八大氏族的首领已经被人带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几张矮几上摆着各式干果、水果等吃食,一个年轻人坐在房间的正中的主位上,双眼微眯,表情平静。

这样的排场对于八大氏族的首领来说,可以称得上简陋,不及他们平时在家里威势的万一。

可在这个随时都会丢掉小命的节骨眼儿上,八位首领却没人在乎这些,非但如此,见到这样的场面之后,几人的人甚至还稍稍安稳了些。

“见过……呃……,大王。”考虑到大唐这支偏师一直未曾公布真实身分,八位来自百济八大氏族的首领理智的选择了‘什么都不知道’。

“都坐吧,几位辛苦了一夜,想必也都累了。”轻年眼皮微抬,摆了摆手。

抛开年龄与环境不谈,年轻人带给八位首领的感觉很是奇怪,似乎在他们面前坐着的并不是一位普通唐国将军,而是一位气度非凡的世家公子。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扭捏片刻,这才依次坐好,将目光投向那年轻的唐国将军,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但青年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齐齐变了颜色“我姓长孙,名字就不给你们说了,以你们的身份,应该明白,知道太多东西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是是,小……大……您说的对。”众人当场懵逼,不知是应该称呼一声小公爷,还是依旧以‘大王’相称,心思电转间,索性直接略去。

反正你爹厉害,你说什么都对就是了。

要知道,在唐国姓长孙的虽然不少,但敢拉着舰对跑到别人国家讨野火的,好像只有一家。

而这一家,深得大唐皇帝信任,百济八大氏族虽然自视甚高,但在这一家族面前,怕是给人家洗脚还嫌他们手糙呢。

长孙冲见众人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微微一笑“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那我也就不再瞒你们,其实这次我来,主要是奉陛下之命镇守罗州。哦,这罗州也就是以前的耽罗国,耽罗国星主仰慕我大唐皇帝风采,愿意举国归附,虽吾皇陛下觉得此举有些不合适,但总不能寒了这天下英雄的心嘛,你们说对不对。”

“是,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就算长孙冲说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升起来,百济八大氏族的首领都会拍手叫好。

至于长孙冲所说的耽罗国星主仰慕大唐皇帝风采,这其实并不重要,就算长孙冲说耽罗国星主是李二的儿子,又能如何。

关键问题是,他的身份暴光之后,会不会地在下一刻举起屠刀,杀人灭口。

虽然说这样的确可以做个明白鬼,但好死不如懒活着,如果能活下去,其实做个糊涂人也不错。

好在长孙冲并没有让他们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就把话题拉回正轨“几位不必担心,虽然昨天夜里你们偷袭我军大营,对我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但是……。”

长孙冲说了一半又停了,吊胃口一般端起身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八大氏族首领紧张的额头冒汗,想要解释却又不敢开口,都在等着但是后面的内容。

片刻,长孙冲觉得众人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但是,不知者不怪嘛,我相信你们对大唐还是心存敬畏的,这次袭击应该是受了有心人的蒙蔽,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

该说的老子都说了,机会也已经给你们了,就看你们能不能抓住。

长孙冲重新审视自己刚刚的说词,觉得并没有什么疏漏。

先是自暴身分施压,再是揭露扶余章的‘真面目’,接下来就要看这些人如何选择了,如果他们依旧站在扶余章的一边,那就只能让他们全都滚去海边晒海盐。

八大氏族之人初时只是恐惧,但在听到借刀杀人之后,齐齐变了脸色。

长孙冲未提及此事之前,这几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心,根本没有想过其它。

现在,长孙冲把话题往这个方向上一引,几人立刻意识到这其中的关键之处。

为什么自己这八大氏族全都被俘虏了?为什么扶余章和保王派没有一人被俘虏?再想想战舰被围之前扶余章的不告而别……。

古语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一起沦为阶下囚,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大哥别笑二哥,可问题是这次偷袭的发起人之一扶余章竟然在海战还未开始的时候撤了,而且在所有参加这次偷袭的队伍中,只有他损失最小。

想到这里,八大氏族的首领再也坐不住了。

人的想像力是无穷的,生死关头,稍加引导,八大氏族立刻想到了如果自己这些人被唐人全部杀死,最终得利的人会是谁。

于是,不用长孙冲再说什么,立刻有人咬牙切齿的表态道“是的,我们都是受了……受了扶余章的蒙蔽,扶余章此人狂傲不逊,自视甚高,视大唐如仇寇,如果不是他花言巧语蛊惑我等,我等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这里搅虎须啊。”

“长孙小公爷,其实在来之前,老朽便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那扶余章对老朽等人百般隐瞒,绝口不提耽罗国已经归附大唐的消息,只说贵军是,是一伙海盗,此人分明是打着一石二鸟的如意盘算,其心可诛啊。”

八大氏族的首领各自表态,当着长孙冲的面共同声讨扶余章。

一方面是讨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回去的机会。

在眼下这个局面之下,就算长孙冲不杀他们,哪怕只是将他们扣在岛上个把月,八大氏族的实力也会陷入低谷。在这样的情况下,换成他们是扶余章,就算当初没有借刀杀人的想法,此时也会抓住机会趁机铲除异己。

看着下面众人纷纷出言谴责扶余章,长孙冲嘴角笑意一闪而逝,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恨声道“想不到,百济朝局竟然险恶至此,百济王扶余章也是罪该万死,竟敢利用我大唐水师来行那排除异已的手段,可恶,当真可恶。”

见长孙冲如此,百济众人立刻奉承道“小公爷英明。”

“罢了。”长孙冲摆摆手“你们也不必奉承于我,我也知道你们是受人蒙蔽,所谓不知者不怪,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这么容易就算了?

百济众人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在同一时间趴到地上“吾等谢小公爷不罪之恩。”

“嗯,都起来吧。”长孙冲深吸一口气,表情略有些挣扎“我个人的确可以不追究你们这次袭击的过失,但……你们也确实水师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小公爷放心,我沙氏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次给贵军造成的损失,我沙氏一定会负责到底。”

“解氏也一样,我们愿出黄金万两做为对贵军的补偿。”

“……”

万两黄金虽多,对于底蕴深厚的八大氏族来说并不算什么,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如果能用来取得长孙冲的原谅与好感,对他们来说绝对是赚了。

抛开与大唐顶极家族搭上关系这一层,就说万一短时间内回不去,家族被扶余章剿灭,损失将远远大于这个数字。

长孙冲也不是没见过钱的土鳖,但等到百济众人离开之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每家万两黄金,等比例兑换那就是八十万两白银,再加上之前那个丞相送来的五百斤(五千两)黄金、新罗赎回金俊英送来的五十万两白银。

好家伙,短短半年时间就是一百三十五万两白银的入帐,这尼玛都赶上大唐一年的赋税了。

看来,李德謇那小子说‘杀人放火金腰带’还真没错。

什么?你说出海之前金俊英已经付了五万两银子?

这是啥时候的事?长孙冲表示不知道,反正他当时从新罗人那里收的是五十万两白银,其它一概不知。

接下来数日时间,被放回去的几大家族传信之人陆续反回,交割了金银之后,雷耀等人大度的将属于他们的人连同战船全部放了回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离开的百济丞相又回来了。

敲诈上瘾的长孙冲再一次代表水师接待了百济丞相,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长孙冲对百济丞相重申了耽罗国已经归附大唐,耽罗岛是大唐不可分割一部分的宗旨。

百济丞相也表示,济百尊重耽罗国星主的选择,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愿意为大唐献上罗州建设资金五十万两白银。

最后,在大唐罗州码头上,长孙冲设宴款待百济丞相,宴会上,旗帜鲜明的表示,百济做为大唐的属国,理应得到很好的照顾,会在罗州岛设立互市,加深双方的合作。为表示诚意,远洋水师愿释放前段时间袭击码头的全部百济俘虏。

……

“混蛋,混蛋!”听完丞相归来之后的陈述,扶余章气是暴跳如雷,摔了自己最最心爱的琉璃盏。

丞相低着头,承受着扶余章的怒火,至于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良久,扶余章的怒火终于平熄,来到丞相面前“你确定与你见面的是唐国赵国公长孙无忌之子?他自承身份了?”

丞相低着头“臣以为应该是真的,毕竟他没有必要冒充。”

“哼,这些唐人……”扶余章觉得十分憋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如此难缠,一个小小的世家子弟,如此轻松的就识破了自己的‘妙计’不说,甚至还反手将了自己一军,将八大氏族又还了回来。

扶余章开始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想什么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就算再怎么解释,做计八大氏族的人也不相信自己,接下来,王室将会面临八大氏族最疯狂的报复。

“怎么办?”扶余章盯着自己的心腹丞相“丞相,你觉得我们眼下该当如何?”

“王,我们……只能快刀斩乱麻,把那些敢于反抗的人全部……。”丞相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难道就不能让耽罗岛上那些唐人……”扶余章话说了一半就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过天真。

耽罗岛上那些唐人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没有好处他们绝对不会出手。

当然,就算有好处,他们也未必真的会出手。

毕竟一个混乱的百济更适合他们混水摸鱼,若百济真的安定了,那么耽罗岛就会成为百济的心腹之患,到了那个时候等待双方的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所以,岛上的唐军是绝对不会出手的,甚至很有可能在八大氏族不支的时候,他们还会去帮助他们对抗自己。

摆摆手,示意丞相下去,扶余章垂头丧气的坐到地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整个天下都在与我作对。

……

六月,千里之外的长安进入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

但在东宫的丽政殿御书房中,李二却品着茶水,吹着简易空调,显得十分惬意。

就在半个月前,第一台冶炼高炉终于研制成功,并且在六个时辰之内,成功冶炼出生铁一千四百二十八斤。

而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经过这段时间的赶工,长安附近已经立起了不下四十座高炉,按照每天每座高炉三千斤的产量计算,一天就是十二万斤,一年就是四千多万斤,是以前的四十多倍。

今后李二再也不需要为没有钢铁而发愁,相反,李二愁的是如此多的钢铁,到底要怎么用呢?



第三三八章 李二也为难

与此同时,通往洛阳的官道也已经修好了,数丈宽的水泥路,平整的像是锐子,一条三尺宽的隔离带将整条路分开,往来于长安、洛阳的商队、马车各行其道,川流不息。

这条路的建成,虽然没有缩短长安到洛阳的距离,但因为路况较好,行驶有序,使得往来于两地之间的时间大大缩短。

尝到了甜头的商队非但没有排斥朝庭在路中间设置收费站的举动,反而大力支持。

毕竟如果没有这么好的路存在,他们就需要在路上多耽搁数日时间,人吃马喂的消耗加起来,比那一点点过路费多出不知多少。

更不要说路修好之后,朝庭又在路上设置了管理机构,派人官兵沿路巡逻,仅这一点就让他们省下来大笔雇佣护卫的开支。

朝庭在这方面也没吃亏,据长孙无忌统计,水泥路修好的十天之内,除去分红,朝庭便从过路费中收取了多达百来贯的收入。

这些钱表面上看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估计十年左右就能收回修路的成本,再将来便是纯利润。

抛开这些不说,因为官府派发粮食的关系,修筑水泥路的百姓非但没有像前隋那样民怨沸腾,反而对朝庭的举措交口称赞,使得一场影响整个关中的蝗灾就此消弭于无形。

嗤笑一声,李二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现实,叹了口气“唉,这帮小子,脑子就是好使。”

见李二回魂了,林喜凑上来“陛下,太子殿下和李侍读求见。”

“这两个小子来干什么,告诉他们朕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见。”心情不错的李二皱了皱眉,根据以往的惯例,这两小子属于典型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伟大的皇帝陛下不想坏了好心情。

林喜犹豫片刻,脚下没动地方。

李二‘嗯’了一声“怎么,还有事?”

林喜躬了躬身子,小声道“陛下,殿下和李侍读带了许多箱子过来,似乎真有很重要的事。”

箱子?还好多!这俩小子想干嘛。

李二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的好心情默哀片刻,微微抬手“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小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得了李二的吩咐,很快李承乾和李昊便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来到李二面前行了礼“儿臣(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含胸,低头,弯腰,狗腿之极的站到李二两侧,对着外面一挥手。

很快,在李二疑惑的目光中,数不清的箱子被抬了进来,放到房间中央,很快就铺满了房间中所有的空地,直到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李二已经满头黑线,左看看,右瞅瞅,指着满地箱子“这,这什么东西,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

“打开。”李承乾没有回答老头子的问题,对着已经被挤到门口的几个小太监命令道。

“诺。”小太监不敢抗命,翻山越岭的爬过十多个箱子,将李二面前的箱子打开。

‘哐’,金光璀璨,满满一箱黄金。

李二嘴角抽了抽,头顶黑线多了些。

‘哐’,又一个箱子被打开,里面依旧是黄金。

‘哐哐哐……’开箱的声音不断,御书房很快就被彻底镀上一层金光。

哪怕李二身为大唐最大的地主,如此多黄金被堆在一起的场面依旧让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这俩小子该不会把户部劫了吧?

但不对啊,户部的库房里就算有金子,也绝不会有这么多。

难道是……。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把朕的内宫府库给弄塌了吧?”想前想后,李二觉得只有这个猜测最靠谱,只有内宫府库塌了,这两个小子才会不辞辛苦的把里面的金子搬到自己这里来。

李昊与李承乾对视一眼,答非所问道“陛下,外面还有五十万两银子。”

李二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朕问的是还有多少钱么,朕明明是问的钱从哪来的。

知父莫如子,最后还是李承乾醒悟的比较早,缩头缩脑的说道“父皇,您还记得被派到百济的远洋水师么?”

“远洋水师怎么了?”李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思维有些跟不上这两个臭小子。

“父皇,这些东西是远洋水师刚刚送回来的。”

远洋水师送回来的,李二脑子瞬间就是一懵。

远洋水师他知道,这支水师去干什么了他也知道。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千多人的队伍,最多也就是去百济转上一圈,最大的作用就是让长孙冲、程处默、李震他们几个去镀镀金。

可是,面前这么多金子算怎么回事,难道那帮家伙不是去镀金,而是去打劫百济皇宫去了?

否则半年时间在海上就算拼了命的抢,也不可能抢回这么多金子吧。

李二越想越不淡定,早在李承乾和李昊没进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两个小子一来准没好事,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大的事情。

“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何远洋水师会送来如此多的金银,李德謇,是水师都督,你来说。”

李二一句话,先把自己儿子给摘了出去,看来李承乾应该是亲生的没错了。

李昊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小心的放到李二桌上,然后才缩头缩脑的说道“陛下,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吧啦吧啦,噼里啪啦……。”

半个时辰之后,李二把皱巴巴的信往边上一丢,哭笑不得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百济虎王,这家伙是个傻子么。”

“臣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雷耀他们派回来押送黄金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李昊咂咂嘴,知道眼前这一关应该算是过了。

当初一力主张水师去百济的是他,将水师留在百济的也是他。

如今,百济与水师发生交战,国内又乱成一团,说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傻子都不会相信,将来若是被朝中那些吹毛求疵的御史发现,少不得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李二好歹也是当了这么久的皇帝,如何能不知道李昊想的是什么。

眯着眼睛盯了铺满整个房间的黄金一会儿,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决定,看在这么多金子的份上,这个锅他扛了。

摆摆手,眼珠子都有些发红的林喜连忙命人将箱子盖上,寸不不离的看着一众禁军将这些金黄送往内宫府库。

待到房间重新被搬空,李二重新坐好,平复一下心情对李昊问道“关于百济,你有什么想法?”

李昊挠挠头,如此容易就能蒙混过关让他觉得有些意外,想了想对李承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来说。

在来见李二之前,两人已经有了默契,李昊以十五、六岁之龄,混到从三品的职务基本已经算是到顶了,功劳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李承乾不一样,眼下正是需要他表现的时候,再多的功劳都不嫌多。

于是,李承乾在还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之后,清了清嗓子“父皇,儿臣以为,针对百济如此情况,我们有两种应对方案。”

李二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哦,哪两种应对方案,说说看。”

李承乾先是定了定神,重新理了理思路,才缓缓开口“第一种应对方案是我们借百济动荡为名派出军队,名为保卫边境,实则对百济施压。这样做的好处是弥补罗州兵力不足,就近监视百济,但有可称之机,便可挥师进入百济,将之并处我国领土。

但这样做也有坏处,那就是很容易使百济在压力下八大氏族与王室摒弃前嫌,共同对付我们。”

李二点点头“那第二种方案呢。”

“第二种方案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坐山观虎斗。

以百济时下的情况来看,他们的那个虎王很可能不是八大氏族的对手,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他很有可能别国求援。

而周边各国中,新罗与百济既有新仇又有旧恨,根本不可能帮助扶余章,高句丽更是早就对百济虎视眈眈,如果他敢向新罗求援,估计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如此推断,扶余章最有可能求援的对像就是我们。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等上一段时间,待扶余章派来求援的使者,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派遣大军进入百济,到时候不管帮助扶余章是剿灭八大氏族,还是帮助八大氏族搞定扶余章,全凭我们的心意。”

李承乾一口气说了近小半个时辰,终算把李昊的交待以及自己的分析全都说了一遍。

不过,以他的性格来说,这两种方案他都不怎么喜欢。

大唐帝国兵多将广,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调动大军,马踏百济王都,然后再挥师北上,配合国内大军,对高句丽南北夹击,将整个半岛全部收入囊中。

至于新罗……,看在李昊那个小情人的份上,就让他们再存在几年,若是新罗人识相,主动投降,就把那块土地封赏给他们,若是不识相,以大唐的国力碾死新罗不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都说完了?”就在李承乾胡思乱想的时候,老头子看了看他,又看向李昊“你也是这个意思。”

“陛下,臣觉得太子殿下的建议很好。”李昊能说什么,这本就是他交待李承乾的东西,再让他来说,也不可能比李承乾说的更好了。

本以为李二会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或者干脆就照着这两种方案执行。

结果没想到,李二只是淡淡的摆了摆手“说完了就下去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百济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啊?”

“啊什么,都出去吧。”李二将身体靠到椅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得,白说了。

李昊有些泄气,见李承乾似乎还想再说什么,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拉着他一起给李二行了一礼,双双退了出去。

……

丽政殿外。

李承乾甩开李昊“德謇,你怎么回事,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李昊摇摇头“不算了还能怎么样,两百万两白银的功劳已经够了,总得给别人留点机会。”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最关键一点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修路也好,冶铁也罢,自己的风头已经出的够多了,再加上这次远洋水师半年时间弄回来两百万两白银的事情,说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也不为过。

当然,你也可以说不遭人妒是庸才,既然有表现的机会,那就要勇往直前,了不起死死抱着李二这条大腿,估计没人敢动他。

可李二毕竟不是神仙,再过二十年,这位皇帝陛下弄不好就要驾鹤西游,到了那个时候,靠山不再,鬼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打击报复。

至于李承乾……,还是算了吧,还有二十年呢。

李承乾有些无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啊,就是想的太多,真搞不懂,年纪轻轻的,怎么做起事来这么老成。”

李昊露齿一笑“你可别这么说,弄的就好像比我大一样。”

“好,不说就不说。”李承乾意兴阑珊的挥挥手,想了想道“不过既然远洋水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咱们庆祝一下总没错吧,走走走,康平坊走起。”

又是康平坊……。

李昊没来由心底就是一阵抽搐。

他可没忘上次从康平坊出来被李月灵好一顿说教,然后又赔上整整一箱珠宝的事情。

现如今,李承乾竟然还提出要去康平坊,这怎能让他不触景生情。

很快,李承乾发现了自己这个侍读的反常举动,扭过头“怎么了?”

李昊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能换个地方么?要不咱们去东市吧,好歹你也是太子,去康平坊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李承乾没想到‘名声’这样的词竟然会出自李昊之口,愣了半天才纳闷道“不是吧,你李德謇还会在乎名声?”



第三三九章 什么意思?

李二的头很疼,不,准确的说是非常疼。

从长孙冲的来信中可以看出来,百济已经彻底乱了,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分成了三股势力。

一股是以扶余王室为首的保王派势力,志在镇压叛乱,保护王权。

另一股是八大氏族,为了更大的权力,八大氏族抱成一团,与王室对抗,甚至不惜兵戎相见。

最后一股势力是各地此起彼伏的义军,为了争取更多生存的权力,百姓百济起义的频率越来越高,大有席卷全国之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远洋水师里那帮臭小子在从中搞鬼。

头枕着长孙皇后修长的,李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感概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了不得。”

长孙皇后目光微微下垂,双手轻轻在李二的太阳穴上揉着,闻言笑道“陛下,妾身听说高明刚刚送了近两百万贯的银两进了内宫府库?”

李二张开眼睛,与长孙皇后剪水秋瞳对视“不用听说,此事千真万确,五十万两白银,外加价值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黄金。”

长孙皇后的双手顿了顿,似乎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大唐贞观元年的整整一年的赋税也才一百多万两白银,两百万两……。

“是不是也被吓到了,观音婢,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厉害……”李二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颇有感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对长孙皇后讲了一遍。

随着李二的讲述,长孙皇后时而秀眉轻皱,时而掩口轻叹,最后在听到侄子长孙冲将已经擒获的百济八大氏族之人全部放还之后,轻笑说道“冲儿他们几个孩子真是太坏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那百济王赔了夫人又折兵,亏了数十万贯不说,还给自己赎回来一大堆的敌人。”

“可不就是嘛。”李二摇摇头,失望道“亏朕以前总觉得百济虎王是个机敏过人的枭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那可未必,依妾身看来,这其中怕是有诸多巧合在内,冲儿他们几个最多也就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长孙皇后从客观角度阐述了一个事实,淡化了长孙冲等人在这次百济事件中所起的作用。

毕竟这几个小子年龄太小了,这么大的功劳压下来,就算有长辈在后面撑着,也是有害无益。

李二又何尝不知皇后的意思,轻笑一声道“观音婢放心,朕已经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只要李家那小子不到处宣扬,不会有太多人关心此事。”

“让陛下费心了。”

皇宫之中,李二夫妻讨论着百济事件的后续。

康平坊一间声名不显,但却十分雅致的小楼中。

主位上,李承乾兴致盎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左侧下首,李泰频频点头,随声附和。

右侧下首,李元景醉眼乜斜。

女眷一侧,李雪雁巧笑倩兮,李月灵美目盼兮。

唯敬陪末座的李昊面露苦涩,坐立不安,一双贼眼时不是瞟过静立于李雪雁身后的四位侍女。

万花楼四花,长安名动长安的花魁,此时竟然成了李雪雁的侍女,其中含义不言而预。

可问题是,李昊觉得很冤枉,明明老子啥都没干好不好,最多就是喝了两杯酒,然后又每人送了一大捧玻璃珠,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么。

在李昊的对面,一个突厥打扮的年轻人正冷冷盯着他,目光如刀,冷飕飕的一看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

酒至半酣,突厥人趁着李承乾等人举杯共饮长身而起,对着李昊一抱拳“李侍读,可还识得小王。”

李昊自李雪雁那里收回目光,看向突厥青年“拔灼兄此言何意?你我亲如兄弟,怎地说出如此见外之言。”

是的,突厥青年正是被李昊坑了一次,发配突厥最北端抵抗薛延陀的二王子拔灼。

只是不知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离开漠北,跑来长安,这着实让李昊有些好奇。

“亲如兄弟……”拔灼微微垂头,自嘲一笑“不知李侍读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

拔灼的语气满是悲愤,引得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注意力投到两人身上。

李昊瞅瞅悲愤的拔灼,又看看稳坐钓鱼台的李雪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一个李雪雁就已经够难应付了,这会儿又多出个拔灼,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苦笑一声,李昊长身而起,无辜道“拔灼兄此言何意?难不是某有什么事做的错了成?”

“错的当然不是你,错的是我,我就不应该如此轻易的相信你。”每每想到自己在苦寒之地熬了一年多,拔灼就觉得心如刀割。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都想要与李昊拔刀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拔灼兄,我听说突厥人都是直爽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这样语焉不详,却不是让小弟我难做?”为了不引起众人误会,李昊觉得很有必要让拔灼把话说清楚,否则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咱们就说道说道。”拔灼也觉得不把话说清楚憋屈的很,冷哼一声道“李德謇,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如果我帮你达成目的说服突利,就帮我在金帐立足,力抗大度设。可现在,却是本王被发配漠北边疆,每日与薛延陀对抗,对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李昊不知道拔灼今日是被谁带来的,对方目的何在,但不该自己背的锅他是决对不肯背的。

望着悲愤欲绝的拔灼,轻轻一叹“拔灼兄,我真没想到,你我兄弟一场,你竟然会如此误会我,也罢,今日正好我大唐太子也在这里,咱们就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好,你说,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拔灼双眼死死盯着李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恨说道“若今天你不给本王一个交待,休怪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立于李昊身后,人狠话不多的铁柱眼一眯,按着腰间长刀就要动手。

“柱子。”李昊连忙将他喝住,无所谓的摆摆手,继而对拔灼说道“拔灼兄,这是我今日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错过今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哼,少来这套。”拔灼吃亏吃怕了,冷着脸,无动于衷。

“好吧。”李昊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说道说道。首先,我想知道,二王子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兄弟火并的准备;其次,二王子可否告诉我,若草原大乱,你是否有一举平定的能力;最后,我相问一下,二王可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这……”就拔灼的本心而言,火并不火并的他还真不在乎,但说到草原大乱,他还真没想过,现在李昊一问,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同时李昊也并未给他多考虑的机会,很快又继续说道“我听说草原上的汉子崇拜狼神,那么我想问问二王子,什么是狼?养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狼还是狗?二王子是想做草原的雄鹰,还是被圈养起来的‘狗’。

我们华夏人的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当然,简单的说,可以解释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说的好有道理啊,经历过漠北一年的战争洗礼,拔灼觉得此时的自己与以前相比强了不知多少倍,至于那个一直被养在金帐中的大度设,在他看来就是狗一样的东西。

别的不说,若是眼下与大度设开战,拔灼有信心以三分之一的兵力将其击溃。

目光闪烁,拔灼忽然有种大悟彻悟的感觉,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自然不会让一个小小的金帐束缚住翅膀,相比于施舍来的汗位,用武力征服一切才是他所喜欢的。

“德謇兄……。”

“二王子不必多言,我知道你会如何选择。”李昊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你真的想过我承诺你的那种生活也容易,只要你不怕留下人生中的污点,我完全可以替你搞定大度设,让你成为漠北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拔灼眨巴着眼睛,经历过与薛延陀的连场大战,他已经很难再回去过那种屈居人下的生活,尤其是还要听从一个来自中原女人的命令,这更让他觉得无比憋屈。

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偷偷来到大唐,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找李昊的麻烦,相反,他还要与李昊加深关系,以求能从他这里搞到一些武器。

至于说带他进来的荆王,这位只是闲散王爷,引个路还可以,真让他办事,难!

可问题是,眼下这个局面与之计划中的似乎不大一样。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李昊必然会在他的声讨下惭愧的无地自容,而他则可以借机狠狠在李昊处敲诈一笔。结果现在倒好,对方不仅没有半点惭愧的表现不说,反而振振有词说的他这个突厥二王子哑口无言,这尼玛叫什么事儿,这让他接下来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拔灼与李昊之间陷入僵局,不远处女眷一侧李月灵靠近到李雪雁身边,指着两人道“看到没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雪雁,你可不能再被那傻小子骗了。”

李雪雁的脸当时就红了,轻打了李月灵一下“月灵,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李月灵扭头瞥了身后万花楼四花一眼,低声说道“德謇虽然是我弟弟,但我这个最见不得男人花心,你若不信我的,今有有你的亏吃。”

李雪雁螓首微微垂下“可是……,他又没骗我。那天的事情我也问她们四个了,德謇根本就没碰过她们。”

与李月灵的八卦相比,真正让李雪雁难堪的是她与李德謇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自己已经做到现在这个程度了,偏偏那个冤家始终若即若离,说他没有这份心思吧,他对自己十分关照,说他有这份心思吧,却始终不见他上门来提亲。

“没碰过更惨,我这个堂弟在长安的名声顶风臭十里,你相信他会对美色毫不动心?”

李雪雁脸色一白“你,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觉着吧,这臭小子如果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喜欢……男人。”

两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不觉间,别一边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见拔灼脸色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最后终于定下决心,抓着桌上一坛酒来到李昊面前“德謇兄,之前是拔灼有错在先,误会了你的好意,还望德謇兄莫怪。”

前倨后恭,有情况!李昊眼睛眯了眯,做好拔灼随时把酒坛砸过来的准备之后,淡淡道“二王子言过了,李德謇愧不敢当。”

不想,拔灼却并未将酒坛砸过来,反而举着对李昊一敬“拔灼见识浅薄,有眼不识泰山,这一坛酒权当自罚,还望德謇不要与拔灼一般见识。”

言罢,这位突厥二王子一仰头,将五斤一坛的蒸酒喝了个涓滴不剩,打了个酒嗝,两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我靠,这是以酒盖脸,还是别有所图?

李昊相信,如果有人这样坑了自己一回,就算脸皮再厚估计也不会再去找刺激了。

而面前这家伙却一点也不在乎,除了开始的时候蹦哒了一下,其余时间表现的与凯子毫无二致。

可问题是,拔灼是凯子么?

李昊觉得不是。

命人将拔灼送去休息之后,李昊将目光投向李承乾,询问他的目的。

出于信任,李昊认为如果拔灼是李承乾带来的,怎么也不会不通知自己一下。

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迎着李昊的目光,李承乾不着痕迹瞥了李元景一眼。

这下,局势更复杂了。

李昊怎么也没想到拔灼竟然是荆王带来的,不禁暗讨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与李二同辈的王爷。



第三四零章 少女仍需努力

问是不可能问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问。

大家都是在长安城混的,对方既然出招,自己接着也就是了,亲自去问太丢份儿。

又胡混了一会儿,天色将晚,众人吃饱喝足,拍拍屁股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承乾与李泰同车,纥干承基护卫一旁,李昊挥手告别。

李月灵上了自家的马车,与老公荆王打道回府。

其余人等在这些大人物走了之后,作鸟兽散,不消片刻,路边只余李昊与李雪雁二人。

“走走吧。”见雪雁郡主似有话说,李昊微微一笑,对其发出邀请。

女娃娃面皮薄,置之不理太失风度,万一被她爹知道了,只怕又要找自己麻烦,借口找了一大堆,反正李昊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虚。

点点头,李雪雁低垂螓首与李昊并肩而行,落后小半个身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好半晌突然开口“德謇,我已经为她们四人赎了身,暂时收在身边做个丫鬟,你若喜欢,便……便都调拨给你。”

话题来的太快,走神中的李昊一时反应不过来,脱口而出“啊?什么她们四个?”

身侧女孩以为他心存怨恨,眼中闪过一抹幽怨,轻声解释道“就是梅香她们几个,月灵那天回来说你对她们大加赏赐,颇为在意,我以为你会喜欢,故而擅自做主将她们赎了出来,本打算放在身边调教几日,再与你送过去。”

女孩期期艾艾的声音让李昊没来由的心头一软,暗道一声厉害,苦笑接口道“雪雁你误会了,说起我与她们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那日……吧啦吧啦……。”

花了一番功夫,把那天松赞干布请客的事情讲了一下,重点强调了玻璃珠子如何如何不值钱,最后李昊总结道“你也知道,我堂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一点小事到了她那都会被她说成泼天般大,哎你要跟她较真,那就真的输了。”

“噗哧”,身侧女孩一声轻笑,使得周围的夜色都平添了些许色彩,看的李昊有些呆。

纯天然,无污染的古典美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李昊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李昊傻夫夫的样子落在女孩眼中,眼中笑意更胜,低声丢下一句“傻瓜。”

我傻么?不傻吧?李昊挠挠头,望着前面女孩的背影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在大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自己傻呢。

李雪雁往前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扭过头才发现,李昊竟然没跟上来。

玲珑心思的雪雁郡主还以为自己一句话伤了某人自尊,连忙走回几步,来到李昊面前“德謇,刚刚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昊连忙摇头,一本正经道“没事,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么,从小我娘就说我这人太老实,没有一点坏心,凡事总为别人着想,傻到冒泡。”

老实、没一点坏心、凡事总为别人着想、傻到冒泡……,你确定这是在形容你自己?

你怕不是对这个傻字有什么误会吧!

李雪雁嘴角抽了抽,抛给李昊老大一个卫生眼,决定不再跟李昊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转而说起正事“德謇,拔灼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月灵。”

李昊有些纳闷“我堂姐?拔灼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雪雁低头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其实拔灼很早就到了长安,只是一直在躲着你而已,月灵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被你坑了,就通过荆王把他带来这次宴会,打算让你出个大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李元景会跟拔灼走到一路,这下总算是搞清楚了。

不过,李月灵这个堂姐这到底是几个意思?是爱屋及乌还是因怒生恨,万花楼里发生的一切明明跟老子没有关系好不好,怎么就掰扯不清楚了呢。

苦笑一声,李昊邀请李雪雁继续前行,边走边道“这件事我并没放在心上,而且说来当初到底是我考虑不周,使得拔灼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来找我倒是怪不得别人。”

李雪雁诧异道“这么说你不怪月灵?”

“怪她干什么。”李昊呵呵一笑“拔灼此人早晚都会来找我的,堂姐此举不过是提前将脓包挑破而已,所以,真要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呢。”

“嗯,只要你不怪她就好,毕竟她也是为了我才搞出来这些事情的,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让你和她之间闹的不愉快。”李雪雁温婉的点点头,语气中像是放下了一件很重的包袱。

只要不是傻子,此时都应该能听出女孩话里隐含的意思。

李月灵因为李昊在外面‘沾花惹草’替李雪雁打报不平,李雪雁本人在事后又一力替李月灵解释,怎么看这其中都代表了某郡主并不反对自己与李昊之间的事情。

奈何,某个‘不傻’的家伙就是钢铁直男的性子,根本没听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兀自劝着女孩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心中有数云云。

‘傻子,大傻子,看来卫国夫人说的果然没错,这家伙就是傻的冒泡那种。’李雪雁实在有些无语,沉默半晌岔开话题“德謇,拔灼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难道还继续……拖着?”

女孩说话很有分寸,巧妙的用一个‘拖’字代替了‘骗’。

李昊其实也是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闻言道“拖只怕是拖不下去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拔灼这次来长安,应该是偷偷过来的,其目的不外乎两个,其一是找外援,其二还是找外援。”

“哦?此话怎讲?”李雪雁有些好奇,两个找外援听来似乎没什么不同。

“拔灼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了,他想要一个更加强大的盟友,想要草原的汗位。当然,如果做不到这些,能给他一些武力上的支援也可以,比如刀剑,比如铠甲。”

说到拔灼的目的,李昊分析的头头是道,半点没有刚刚的愚钝,听的李雪雁直翻白眼。

谁要听这个啊。

你的甜言蜜语都哪里去了。你的云想衣裳花想容哪里去了。

偏偏遇到那些秦楼楚馆的女子就什么都会,遇到本郡主就啥都忘了!

不知不觉间,任城王府近在眼前,李昊错愕的发现,刚刚还好好的郡主,这会儿竟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连声再见都没有留下。

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李昊差点质壁分离,懊恼的对身后的两大高手问道“我说错什么了么?”

席君买信心十足道“都督,我觉着你对那个突厥二王子的判断有问题,郡主一定是因此对你大失所望,所以才会负气而走。”

铁柱煞有其事的附和“嗯,君买说的有道理,郡主毕竟见多识广,看人方面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俺觉着也是少爷你判断错了。”

“这样啊!”李昊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判断错了就错了呗,大不了再想想“哎,那你们说说,拔灼如果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来长安到底想要干什么?”

大门内,尚未离开的李雪雁将门外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哭笑不得的狠狠一跺脚。

嫁人尚未成功,少女仍需努力!李雪雁暗中握紧了粉拳。

门外讨论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大门内表情丧丧的雪雁郡主和时不时偷笑的四朵娇花。

……

长孙无忌这段时间心情很好,尤其是这两天,在收到儿子的来信之后,整个人更是见人就笑,朝中已经有人暗中给他起了绰号笑面狐狸。

之前满长安都说在李德謇那小子聪明,一年时间搞到了百万家财。

可跟自家大小子相比,一百万贯算得了什么。

自家大小子出海才半年,就搞到了五十万两白银和价值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黄金,啧啧,这都赶上大唐一年半的赋税了。

什么?你说远洋水师都督是李德謇?

长孙无忌表示,李昊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回来了,现在罗州那边是自家大小子主事,这两百万两白银跟李家那小子没有半点干系。

程咬金和李勣这几天心情也很不错,尽管笑面狐狸一直在说他家大小子的功劳,可两百万两白银的收益绝对不是长孙冲一个人能背下来的。

程处默、李震同样在其中功劳不小。

这不,英明无两的李二陛下已经颁下旨意,三个小子虽然没有加官进爵,但都得了大唐十佳青年的称号。

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李家那小子一个才有这样的称号,现如今,咱家也有了。

而说道大唐十佳青年,英明的皇帝陛下觉得这是个十分不错的荣誉称号,惠而不费不说,还可以反复利用,今后再也不愁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御书房中,重臣云集。

伟大的李二陛下将籍籍无名的远洋水师都督,太子侍读李德謇叫到面前。

“德謇呐。”

“臣在!”李昊一头雾水的起身见礼,有些搞不明白这些大佬们又把自己提溜出来干什么。

李二并没有让李昊琢磨太长时间,很快就揭晓了答案“朕听太子说,突厥二王子拔灼又来长安了?”

李昊眨眨眼睛“呃……,是的。前些日子臣还与其对桌而饮。”

李二又问“可知其来意?”

此时的李昊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穿越来的李昊了,感受着御书房中老家伙们如利剑般的目光,直觉芒刺在背,想都没想便道“回陛下,当日拔灼并未与臣多言,臣也不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

“果真如此?”李二再次向李昊确认“德謇呐,在坐的可都没有外人,你可不要藏私啊。”

就算没有外人,那也不是内人啊。

李昊心中哀嚎一声,我亲爱的皇帝陛下,在坐这么多大佬,你不问你大舅哥,也不问杜如晦,直接把我拉出来,这样真的好么?

想到这里,李昊苦笑一声“陛下,那日拔灼语焉不详,臣实不敢妄自揣测,万一因为臣的判断误导了陛下,怕是万死莫赎了。”

听着儿子的回答,一直没有作声的李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这臭小子,总算长大了。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等老货们亦是心中一松,倒不是他们怕了这臭小子,实在是这小子总能语出惊人,这总会让他们产生一种地位不保的错觉。

但李二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李昊,淡淡‘嗯’了一声又继续问道“那么,你对突厥怎么看,虽然你是水师都督,但终是军中一员,你千万不要跟朕说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呃……”

老实说,李昊刚刚还真准备说这话来说,奈何李二已经拿话把他挤兑住了,该说不该说总要说点什么出来,想了想,幽怨的说道“陛下,臣以为,突厥狼子野心,实在不是一个好邻居。”

“哦?具体说说。”

吧唧吧唧,李昊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李二陛下,您不是认真的吧,您这是让我死啊。

吧唧吧唧,李二眨着威胁的眼睛看向李昊不说,现在就死。

好吧,说就说,谁让我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呢,李昊瞬间觉得自己变的高大上起来,抽了抽鼻子,慷慨激昂道“陛下,臣以为我大唐与突厥早晚必有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逆子,休得胡言。”原本还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了的李靖汗都下来了,恨不能冲上去把儿子的嘴堵上。

突厥再怎么说也是与大唐领土面积相当的大国,岂能说打就打。

“药师,稍安勿躁。”但还没等李靖继续说什么,李二已经摆手打断了他,对着下面众人说道“大唐乃天下人的大唐,非朕一人之大唐,今日召集尔等,朕就是想要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

房间中众人面面相觑,我们倒是有真实想法,可也得敢说不是。

这万一要是说错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可是要拖累家小的。

第三四一章 马屁精

演,接着演,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偷眼瞅着李二在那里慷慨陈词,李昊总有一种憋不住想笑的冲动。

早在一年前,曾经有人向李二提出反击突厥之事,奈何当时伟大的皇帝陛下手里没有太多的钱,加之国内又刚打完仗没多少时间,民心思定。

故而李二陛下否决了反击突厥之事,用做人不能不守信用,既然与突厥签了盟约,那就是盟友朕岂能出而反而为借口,将这股反击突厥的风潮压了下去。

当时的李二并没想到,时隔一年,大唐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林邑弄回来的稻种试种成功,满足了国内百姓基本的生存需求。

高炉的出现使得大唐钢铁产量翻了数十上百倍。

大量奢侈对周边倾销使国库在短短一年内就重新堆满了金银,远洋水师带回来的钱财更是让内宫府库充盈的几乎无处落脚。

这么说吧,此时的李二手里,那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以他那小心眼的性子,如果不想找颉利报仇,李昊甘愿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什么?你说李二心眼不小?

这可真是笑话,如果他真的心眼不小,怎么可能在没有剿灭突厥之前,一直住在东宫里面,死活不搬去太极宫,老头子的皇位他都敢抢,一个太极宫真就被他看在眼里?再者说,如果他心眼不小,又怎么可能在魏征死后不久就把人家的坟给刨了?

宗上所述,李昊认为,面前的这位皇帝陛下就是个十分记仇的小心眼儿,只不过平时掩饰的好,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但现在,自己这个后知后觉的人来了,用一双洞察千年的眼睛透过现象看本质,确认了这位皇帝陛下虽然表面光明,但心嘛……黑很的呢。

想到这里,李昊朝着四周的老货,包括自家老子拱了拱手“诸位叔伯、父亲,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按说我一个小辈不应在此置喙。但你们也看到了,自陛下登基以来,一直都是锐意进取,勤政为民……吧啦吧啦(此处省略两千字),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与上古时期的饶舜禹汤相比,也不差半分。”

李二听的不住点头到底是太子侍读,这马屁拍的,不错,朕喜欢听。

众老货目瞪口呆,满头黑线你特么这么能说,好话都被你都说光了,回头我们说什么。

李昊在众人不满加鄙夷的目光中,不以为忤反以为荣,偷眼打量一下红光满面的李二,暗道这波跪舔应该是成了,就算等会儿说错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惩罚。

最后,连隐形人柴绍都都看不下去李昊小人得志的嘴脸了,黑着脸道“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狂热道“其实我的意思很简单,吾皇陛下威仪无双,皇恩浩荡……吧啦吧啦(又两千字),天下百姓无不敬仰。偏生那突厥颉利可汗,倒行逆施,残暴无道,陷害忠良(两千字),使得草原百姓民不聊生,陛下,草原百姓苦啊。”

总算是闭嘴了。

一个时辰后,众老货揉着快要断掉的老腰,头顶阴云密布。

长孙无忌咬牙切齿道“李德謇,说了半天,你的意思是要打突厥?”

“对啊!”李昊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

李二见他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连忙打断道“等等,长话短说,还有,别再吹捧朕了。”

“哦。”李昊点点头,皇帝陛下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应该是知道我肚子里的墨水快要用光了吧“陛下,其实臣的意思并不是打突厥,而是想请您讨伐颉利,吊民罚罪,解草原百姓于倒悬,让草原百姓也能享受到您的恩泽。”

这下,连杜如晦都有些忍不住了“李家小子,你知道老夫最佩服你哪一点么?”

能让房谋杜断中的杜断佩服,李昊很感兴趣“哪一点?”

“不要脸!”杜如晦一字一顿的说道“凭着一张嘴,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这份功夫,怕是古之苏秦,诸葛,东方亮之流,也比不上你之半成。”

“杜伯伯过誉了,小侄愧不敢当。”李昊谦虚的笑着,心里却在暗中琢磨,老东西应该是嫉妒我吧,否则怎么会先说不要脸,然后又拿我跟苏秦、诸葛亮相比呢。

杜如晦微微摇头“敢不敢当先放在一边,老夫这里有两个问题,如果你能答得上来,老夫今日便与你联名上书请旨,讨伐突厥。”

这老家伙想必是琢磨出李二的本意了,否则怎么会站出来挺老子。

李昊把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恭恭敬敬对老杜行了一礼“杜伯伯请问。”

杜如晦不为所动,直接说道“首先,突厥与我大唐本为敌国,解民于倒悬的说法,怕是不合适吧。”

老杜此言一出,众人皆点头。

抛开问题的本质,突厥人可不是唐人,就算颉利再怎么倒行逆施,跟大唐也没有任何关系,大唐想要借此讨伐突厥,从道理上讲,根本站不住脚。

李二也觉得杜如晦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觉把目上光投向李昊,打算听听他要如何解释这件事。

不过李昊是谁,论诡辩大唐上下还没人能辩得过他,微微一笑道“杜伯伯,小侄给您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吧。”

“嗯,你说说看。”

“杜伯伯,您看到外面的太阳了么?当太阳升起,将阳光播撒世间的时候,您见过它厚此薄彼么?”李昊指了指窗外的挂在中天的太阳“在我心里,吾皇陛下其实就像天上的太阳,只要吾皇光辉照耀到的地方,便没有什么敌人,有的只有自己人。”

是的,在李昊心中,李二真的就是太阳,当然,在后世的时候,也把这个叫‘日’。

你说你一个皇帝,想打突厥打就是了,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再说,历史上你又不是没打过,左右不过就是再等一年,何必让老子出来抛头露面,这活儿特么是人干的么。

把皇帝比成天上的太阳,亏你说的出口。

杜如晦眼眶子跳了跳,隐约觉得不要脸已经不足以形容面前的小家伙,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话,他很想在前面加一个臭字。

余光中,李二的面色泛起阵阵潮红,杜如晦自然不会认为皇帝是被气的,当下暗自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家那小子怎么就没生这么一张嘴呢,看来,只要李家不站错队,下一代人应该稳居朝堂第一了。

想到这里,杜如晦也不再犹豫,直接问出李二最想解决的问题“李家后生,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当初陛下与颉利在渭水之畔有过盟约?眼下我大唐如果讨伐颉利,岂不是让陛下背信弃义?”

李二的表情略有些严肃,静等李昊的解释。

众人也都把目光盯在李昊身上,很想知道这个信心十足,侃侃而谈的小家伙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这并不是说众人不支持讨伐突厥,正相反,在场众人就没有一个不想马踏突厥的。

毕竟打仗就代表着战功,战功就代表着封赏。

大唐尚武,初唐更是如此。

如果李二不是被当初那个借口限制了发挥,这个时候估计大唐铁骑的马蹄已经踏在草原上了。

李昊就在是这样的情况下,缓缓打开了话匣子“杜伯伯,其实在我看来,守信也是要分对像的,不知你可曾听过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大唐与突厥的典故。若是听过,就应该知道,对于那些心存恶念之人,其实完全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更不需要讲一个信字。

而且,就算我们信守承诺,颉利难道就真的不会犯边了么?若真是这样,去年冬季,我大唐北地损失的百姓却是要找谁哭诉?

杜伯伯,颉利可汗虽然在草原上倒行逆施,但不可否认他有一代枭雄之资,如果我们不能趁着眼下突厥正在内乱的时动手,若是让他缓过气来,怕是再动手就难了。”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御书房中衮衮诸公缺的其实就是个理由。

眼下,李昊已经把理由说出来了,立刻有人狞笑着说道“嗯,看不出来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老成谋国之辈。陛下,臣以为李家小子说的颇有些道理,对于颉利这种不讲信用的小人,您还与他讲什么道理,不如直接发兵草原,一举将之剿灭。”

“陛下,臣愿领一直马军,马踏草原。”

“陛下,臣以为讨伐颉利正在当时,若再耽搁怕是会养虎为患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李昊被挤的一退再退,最后不知被谁拉了一把,屁股上又挨了一脚,等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到御书房门外了。

这群老不死的,这尼玛是要卸磨杀驴吗?!

诶,不对啊,应该是过河拆桥才对,老子可不是驴。

李昊郁闷的一屁股坐到御书房门口的台阶上,时不时便会郁闷的往里面看上一眼。

身侧,值守的禁军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却清晰无比的看到了他屁股上那个大大的脚印,碍于这位小爷的面子,表面上这些禁军敢不说什么,但却都在肚子里笑翻了天。

对此,李昊表示,笑吧,笑吧,等回头老子全给你们弄到水师里面,让你们笑个够。

御书房里的讨论进行了不足一刻钟便安静了下来,一群老货志得意满的走了出来,越过坐在门口的李昊,嘻嘻哈哈互相恭喜着走远。

李靖到底是亲爹,没像那些老货们做的那么绝,略有些心疼的把儿子扶起来,体贴的用手拂去他屁股上的鞋印,然后心情舒畅的离开了丽政殿,留下屁股肿了一圈的李昊欲哭无泪。

“德謇呐,这次让你受委屈了。”身后传来李二的声音,从其轻松的语调中可以听出,皇帝陛下的心情同样很好。

“能为皇帝叔叔办事是小侄的福分,何来委屈之说,皇帝叔叔您要是这样说,却是让小侄无地自容了。”一千个头都磕了,李昊也不在乎最后这一哆嗦,索性马屁拍到底,一番肺腑之言说的李二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鼻子道“李德謇呐李德謇,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

“嘿嘿。”李昊腼腆的笑着,不接李二的话头。

毕竟这话不怎么好接,接错了今天的马屁就白拍了。

李二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笑罢,表情逐渐严肃“德謇,关于讨伐突厥,你还有什么建议么?”

李昊眨眨眼睛,有些搞不清楚李二的意思,出于明哲保身,摇头道“皇帝叔叔,您也知道,小侄不擅长这个。”

“没事,就是私底下聊聊,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朕绝不怪你就是。”

这样的承诺可不是随便什么样的臣子都能得到的,守在李二身边的林喜纵然早已经知道李昊在皇帝面前很是受宠,可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信任这小子,讨伐突厥这么大的事情也要向他问计。

李昊同样也没想到李二会如此礼贤下士,闻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能在长安混的风声水起,一半是靠着先知先觉,另一半是靠着领先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见识。

如果除去这些因素,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特种战士,或许在小规模的战斗中有着自己独树一帜的见解,但讨伐颉利这样的大战,绝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参与进去的。

李二见他半晌无语,佯怒道“怎么,你这小子难道还信不过朕?还要朕给你保证不成。”

“臣不敢。”李昊连忙做恭顺状,顺带改了称呼“陛下,臣以为,这次讨伐颉利其实并不难,颉利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很难翻起什么浪花来。”

李二皱了皱眉“哦?那么,你觉得什么才是最难的?”

“陛下,最难的其实是战后如何治理草原,那是一片几乎与我大唐领土面积相当的土地,若是不能彻底控制在我们手中,我们不过就是让草原换了一个主人而已,若干年后,很有可能再跳出另外一个颉利。”

第三四二章 让我死个明白吧!

李昊提出来的问题让伟大的皇帝陛下失眠了,望着窗外璀璨的夜空,李二背着双手,静静的发着呆。

今天之前,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马踏草原,让颉利匍匐在自己脚下,一雪当年渭水之明的耻辱。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

马踏草原容易,生擒颉利也容易,可失去了颉利的草原要如何治理却是大问题。

李二不是没想过派人进入草原,像治理大唐各处州郡一样治理草原,但草原上的牧民向来都是居无定所,随着水草丰沛而迁徙,这样一来也就不存在什么地方不地方的问题。

而不派人进入草原,那就要重新选一个代理人,来帮助大唐治理草原。

这样做短期内或许能让大唐得到很大的利益,但从长远角度来说,这无异于养虎为患,假以时日,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在草原上再培养出一个颉利。

思来想去,李二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如此就不应该如此急迫的去讨伐颉利。

从皇宫出来之后,李昊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还是给长孙冲等人去一封书信,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回来参加这次讨伐颉利的大战,自己总要通知他们一声。

搞定了这些,派了大船再次出海,李昊浑身轻松回到家中,继续过以前那种混吃等死的日子。

这段时间焦炭的生意很不错,长孙老狐狸那边建了三十座新式高炉,每日为将作监提供大量钢铁的同时,对焦炭的需求与日俱增。

从最开始的几百上千斤,到后来的几千上万斤,现如今,每天大概都需要近三万斤左右的焦炭才能满足长孙家冶铁坊的需求。

就这,还只是长孙一家,如果算上朝庭那边的冶炼坊,每天光焦炭大概就能卖出五万斤左右。

按照一斤焦炭两文钱的收益计算,每天就是一百贯文,一年就是三万六千贯出头。

表面看似乎并不多,但李昊却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随着大唐对钢铁的需求量日趋增加,每年十万贯指日可待。

除去焦炭,李家每天还有大量的水泥出售,利润的话,每年大概也有近十万贯左右。

现如今,李家在城外的庄子已经彻底变了模样,说它是个庄子,不如说它是个工业区,每日里水泥窑,焦炭窑烧的是浓烟滚滚,远远看去就跟闹妖怪似的。

为了避免空气污染,影响周围百姓的生活质量,李昊这段时间正琢磨着啥时候跟李二提个建议,把老头子和自己的封地换换地方,最好弄到咸阳北面那个矿山周围。

反正自家庄子也不靠地里出产的那点东西过活,弄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反倒容易大展拳脚。

想着想着,李昊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隐约间可以听到窗外传来女人的声音。

老子的院子里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李昊先是一呆,接着便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家那个磨人精堂姐李月灵的声音么,这娘们儿咋就来我家了。

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抓起丢在一边的衣服往身上一套,李昊下地走出房间。

别好奇为什么他穿衣服这么快,两股筋的大背心加外沙滩裤,就算想穿的慢点都不行。

至于是否被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所接受,嘿嘿,外面大街上光着膀子配斗篷的西域人到处都是,李昊这样穿已经很保守了。

院子里,李月灵一脸嫌弃的瞥了李昊一样,不屑的撇撇嘴“就你那一身的白肉,也好意思亮出来炫耀?”

李昊不为所动,权当没有听到,晃着膀子坐到李月灵对面,与俏脸微红的李雪雁点头打了个招呼,这才转头道“女侠,求你放过我吧,我昨天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你说你这一大早的就来我这里折腾,图个啥啊。”

不想,李月灵立刻严肃起来,寒光四射的眸子里闪过八卦的光芒“折腾?跟谁?”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为什么老子总觉得到了这娘们儿嘴里就像是在开车呢。

李昊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先把车停下的好。

“总之是正是,具体的就别问了,过段时间消息传开你们自然就会知道,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大早的跑来我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哎呦,我说堂弟,你还真是卸磨就杀驴啊,你不知道堂姐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帮你把雪雁从家里约出来,你倒好,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反而问我来干什么。”

望着振振有词的堂姐,李昊以手抚额,无奈道“姐,你确定不是你在王府无聊了,打着找雪雁聊天的名义,出来逛街?”

“呃……”李月灵先是一滞,接着蛮横道“要你管。”

自己知道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李昊摇摇头,决定不搭理这个人来疯的堂姐,转头对李雪雁道“雪雁,李叔最近还好吧,昨天去陛下那里听差,听说李叔身体不大舒服?”

“还好,就是不小心染了风寒,宫里御医已经看过了,说是问题不大,将养一段时日便好。”

“哦,没事就好。我多少也会一点医术,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来找我,只要力所能及,定会全力以赴。”

李雪雁温婉恬静,李月灵风风火炎,李昊就纳闷了,为什么两个性格差别如此大的人会成为朋友,这不是开玩笑么。

正感慨的时候,某个不识相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呦呦呦,德謇,这话可不能说的太满,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找你,你确定自己真能解决了?”

此时李昊已经确定,自己这个堂姐如果不是没事找事,那就一定是有求于人,只是碍于面子,一直不好开口,故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话撩拨自己。

正打算拿话挤兑她几句,却听李雪雁道“德謇,说到帮忙,我,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李昊眯了眯眼睛,目光自李月灵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李雪雁的脸上“什么事,说说看。”

石桌下面,李雪雁手指绞在一起,良久方才开口道“德謇,你也知道,一座王府开销很大,不知你……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多赚些钱?”

赚钱?自李雪雁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就好比知道美女也需要上厕所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明明是一个如天仙般的人儿,怎地也变得如此市侩了,难道香水生意还不能满足任城王府的需要。

李昊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在注意到堂姐那满是期待的目光时,隐约间让他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对李月灵说道“堂姐,这又是你的主意吧?”

李月灵当即坐直了身体,大声反驳道“胡说,明明是雪雁提出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可不要诬陷好人。”

好人,你确是在说自己么?

说好教自己练武,结果蹲了好几个月的马步;万花楼中,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到了他嘴里却成了花花公子,有这样的一个堂姐,也不知道上辈子老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李昊的沉默让李雪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头越垂越低,桌下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被她绞的有些些苍白。

随着时间的推移,沉默中的女孩心底忽然涌起一丝委屈。

为什么他还不答应,难道我在他心中就那么可有可无?

是了,应该是自己自做多情了吧,总觉得这辈子就是他的人,却从未问过他的想法。

不过想想也是,他那么聪明,又是陛下眼中的宠臣,只要他愿意就算将来迎娶公主也不是做不到,怎么可能看上自己一个小小的郡主。

女孩越想越伤心,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道“德謇,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不应该提出这样这份的要求。”

诶?怎么了这是?!

望着女孩梨花带雨的模样,李昊满头黑线,大脑瞬间当机。

李月灵也被李雪雁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来到她的身边“雪雁,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李雪雁却是淡淡摇了摇头“算了月灵,我们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李月灵这小暴脾气属于点火就着型的,抬手将准备起身的李雪雁按了回去,指着李昊的鼻子喝道“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你放心,我这就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李雪雁却在此时拍拍闺中密友的手,啜泣道“不,不必了,强扭的瓜不甜。”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刚刚还好好的,这一转眼就晴转大雨了呢。

望着自说自话的两女,李昊有些抓狂道“我说两位小姑奶奶,你们这到底要闹哪样,拜托,好歹让我死个明白成不?!”

同为女人,听到强扭的瓜不甜之后李月灵哪能不明白李雪雁的意思。

问题是偏偏自家堂弟像个木头一样,傻夫夫的还没明白。

真不知道他那个祸害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

想着,李月灵瞪了李昊一眼“李德謇,少在那里得了便宜卖乖,我家雪雁长这么大就没求过人,这次好不容易向你张一次嘴,你却在那里推三阻四,亏你还是个男人。”

李昊被数落的一脸懵逼“我啥时候推三阻四了,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呢么。”

“你在想办法?!”

“当然在想办法,你以为钱就那么好赚?大唐这么多人,赚钱真要是那么容易,早就满世界都是有钱人了,何至于有那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

诶?!好像很有道理哦。

那如果这样说的话,好像……好像自己错怪他了。

偷眼看了有些懊恼的李昊,梨花带雨的女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昊( ̄工 ̄lll)。

这又是个么情况?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几个意思?

还没等李昊琢磨明白,李月灵一对白眼球甩过来“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去想办法。”

惹不起,惹不起啊!

怪不得后世的时候国家推行一夫一妻制,原来这并不是限制,而是对男人的一种保护。

一个头两个大的李昊痛苦的摇摇头,现在他宁可面对一百个李二,也不想面对一个李雪雁,这简直太麻烦了。

不过你还别说,这么一折腾还真让李昊想到了一桩生意。

重新坐回桌边,李昊正色对两女道“生意呢,我的确是有一桩,不过你们必须告诉我,这生意到底是谁来接手,到底是雪雁接手,还是堂姐你。”

“呃……”李月灵顿时有些吱唔,在李昊炯炯有神的注视下,最后不得不坦白“好嘛,说就说,是我家生意,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就知道。”李昊一巴掌拍在桌上,坐直了身体,沉着脸对李月灵道“上我这里讨主意是你的意思还是荆王的意?”

“有什么区别吗?!”李月灵眨眼的表情蠢萌蠢萌的。

“好吧,的确没什么区别。”对这个满脑子肌肉的堂姐,李昊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这桩生意有些大,单单一个荆王府只怕吃不下。”

“真的假的?什么生意大到荆王府都吃不下?”李月灵诧异道。

甚至就连刚刚止住哭泣的李雪雁也都睁着一双剪水秋瞳向李昊看了过来。

荆王那可是太上皇的儿子,李二同父异母的兄弟,能大到让他吞不下的生意,这到底影响有多大。

李昊面对两女似乎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犹豫片刻道“这样吧,关于这件事情你们先回去等消息,我需要与陛下好好商量商量,大概十天左右会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还,还要惊动陛下?”李月灵一下来了精神。

这可是能够惊动李二的生意,荆王府就算不能全部吃下去,哪怕只有一半也是好的,甚至一半的一半也行啊。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这个荆王妃就是整个王府最大的功臣。

第三四三章 恶人先告状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混乱的,李月灵也是女人,自然逃不开这个怪圈。

什么?你说这女人已经结婚了?

是结婚了没错,先上车后买票,古代人都这样,有什么不对么?

送走两女,李昊站在家门口发了会儿呆。

李雪雁是个恬静的性子,别说现在任城王府还有香水生意,就算没有,她也不可能主动来找自己拿主意。所以,整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是自家那个脑子里全都是肌肉的堂姐在撺掇。

可是李月灵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件事,她回来长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提早就提了。

总结起来,似乎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只大手在操控,而这只手应该就是荆王李元景。

想到自己背后有一位亲王在搞事情,李昊的好心情一下就没了,他虽然不喜欢搞事情,但同样也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背后瞎鸡霸捅咕。

“柱子,收拾一下,跟我进宫一趟。”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昊瞬间便有了决定,既然你想捅咕老子,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几乎一夜没睡的李二脑子昏昏沉沉的,批阅奏疏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睡着了。

李昊看着这位皇帝陛下那一双大大的眼袋和乌青的眼圈,行礼之后动情的说道“皇帝叔叔,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您千万要保重身体才行啊,大唐的未来还要靠您来支撑呢。”

李二没好气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朕为啥困成这样,你心里没点b数么。

“少拍马屁,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说吧,来找朕又有什么事。”

“呃……”马屁拍到到马腿上了,李昊尴尬的眨眨眼睛,吱唔道“皇帝叔叔,昨天晚上小侄一夜未睡,前思后想……吧啦吧啦……。”

瞅着李昊精神到几乎爆炸的样子,李二差点气的质壁分离,老脸越来越黑“说重点。”

李昊郁闷的点点头,果然是伴君如伴虎,自己辛辛苦苦,禅精竭虑到底是图个啥你说。

算了,不让说就不说吧,抽了抽鼻子,李昊老老实实说道“皇帝叔叔,是这样,小侄经过一整晚的深思熟虑,突然想到了一个大战之后稳定突厥的办法。”

李二哼了一声“哼,一个晚上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别跟朕说什么减丁之法,朕不是暴君,做不出那等事来。”

减丁,简简单单两个字,但其中又包含了多少血与泪。

为了巩固皇权,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古代多少帝王大肆屠戮那些非本族之人,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于屠刀之下。

李二这人虽然心眼儿小了些,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代雄主,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不想干,也不屑去干。

李昊抓住机会立刻马屁送上“皇帝叔叔雄才伟略,高瞻远瞩,有经天纬地之才,小侄虽然愚钝,却也干不出让叔叔您蒙羞之事。”

“嗯。”李二露出满意的神情,点点头“你这小子虽然办事毛燥了些,但朕却知道你跟愚钝不沾边,所以,自谦的话就不要再说了,还是讲讲你的办法吧。”

“是”见李二气顺了,李昊这才放下心来,正色说道“皇帝叔叔,小侄以为,想要让漠北长治久安,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动之以利。”

“动之以利……”李二目光深邃,似乎在琢磨其中的含义,半晌方道“仔细说说。”

李昊最佩服李二的就是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听明白,却还能露出考校态度的沉稳劲儿,嗯了一声继续道“所谓动之以利,就是让漠北草原的牧民看到生活的希望,看到更好的未来,不是小侄曾经对草原牧民做过深入的调查,很清楚他们其实并不在乎谁来做自己的王,他们在乎的只是能否再好的活着,谁来做草原之王距离他们实在太过遥远,不是他们能想的。”

“嗯,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李二终于认真起来,不耻下问道“可你能否告诉朕,你所谓的‘利’,到底是什么。”

李昊这次难得的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牛、羊。”

牛、羊……,李二皱眉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想让朕出钱来购买他们的牛、羊?德謇,这似乎治标不治本吧,再说朕要那么多牛、羊做什么,我大唐百姓又买不起,养着的话又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不得不说,李昊很佩服李二的魄力,在想到收购牧民牛、羊的同时,没有暴走说,竟然还在认真考虑可行性。

这一点,李昊自认做不到。

毕竟大唐不比后世,百姓生活富足,不差那几个买肉的钱,牛、羊收购回来直接杀了卖肉都能勾回成本。

但大唐不一样,牛在大唐属于大牲口,是不会杀了吃肉的,而整头卖的话,又很少有人能买得起,更不要说草原上的牛没有耕田、拉车的经验,就算有人整头买,到了家里也派不上用场。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如果大唐官府出面大批量收购牛、羊,最后只能养在自己手里,根本没有再卖出去的可能。

摇头苦笑了一下,李昊说道“皇帝叔叔,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没有让朝庭出面收购牛、羊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收购牛奶和羊奶。”

“什么玩意儿?”李二一下坐直了身体,额头青筋直蹦。

李昊以为李二没有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收购牛奶和羊奶。”

这特么比收购牛、羊还不靠谱好么。

李二深吸一口气,指着李昊道“李德謇,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你知不知道,牛奶、羊奶根本不能久存,那东西收回来只怕还没运出百十里,就变质了。”

李昊努力把头向后仰,避免被李二的手指戳进鼻孔,倒不怕脏了龙指,实在是那手指太粗,戳进去估计会很疼。

“皇帝叔叔,事在人为嘛,小侄以为,我们完全可以在平定的草原之后,多建几座工坊,用来把牛奶和羊奶加工成奶粉,奶粉与鲜奶不同,可以长期保鲜,食用的时候无论是直接干吃还是用热水冲泡都可以。”

“奶粉?那是什么?”对于李昊口中冒出的新名词,李二满头黑线。

“奶粉就是鲜奶脱水之后的产物,营养丰富,易于吸收,必要的时候可以充当一部分粮食,不管是百姓还是军中,都有很大的推广价值。”

听到可以充当粮食,李二来了兴趣“可有实物?”

李昊挠挠头“没有。不过小侄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研究出来。”

没有实物你说个屁,李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李德謇,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眼看话题马上就要向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李昊急中生智,岔开话题道“皇帝叔叔,小侄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啊。而且您想想,只要小侄能够把奶粉生产出来,咱们完全可以以此来稳定草原,收拢民心,值得一试啊。”

“好吧,那你就试试好了,有什么需要就去找无忌和克明。”见李昊信心十足,李二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打消自己这个宠臣的积极性吧。

“这个……”李昊露出纠结的表情。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不大,就是荆王那里,小侄曾答应许帮他找一份长久的生意,您看能不能……。”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特别透彻,跟李二更不用。

几乎是在瞬间,李二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元景?他想干什么?找你讨要一桩长久的生意,莫不是觉得朕这段时间亏欠了他。”

李昊连忙摇头“皇帝叔叔,您想多了,小侄觉得应该是荆王手头真的不怎么宽裕吧,否则凭他一位亲王……。”

“此事你不用管了。”不等李昊把话说完,李二便打断了他“荆王过段时间就要回封地,奶粉的生意以后再说吧。”

“呃……”李昊懊恼的点点头“小侄遵旨。”

臊眉耷眼的被李二赶出御书房,李昊闷闷不乐的带着铁柱去了李承乾的宜秋宫。

别看他现在还顶着个太子侍读的头衔,但一年到头却来到宜秋宫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外面到处野跑,根本顾不上太子这边。

李承乾此时正好刚刚上完课,正感无聊,见李昊进来,乐的眉开眼笑“德謇,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来,莫不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好不好玩不好说,但的确有件大事。”李昊随手在李承乾身旁宫女手中托盘中抢过一串葡萄,塞进嘴里两颗,腮帮子顿时像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李昊对此毫不介意,摆摆手示意身边众人都下去,这才说道“说吧,什么大事。”

“是这样……吧啦吧啦……噼里啪啦。”用了一刻钟功夫,李昊把刚刚对李二说的那些统统给李承乾说了一下,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次他并没有隐瞒李月灵撺掇李雪雁来找自己的事情。

听完李昊的讲述,李承乾干巴巴的笑了笑“看来本宫这位六叔也不甘寂寞了啊,竟然把手伸到你的口袋里。”

显然,李承乾有着与李昊相同的判断,他同样认为如果没有李元景的指使,李月灵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脑子想到利用李雪雁,他那个满脑子股肉的六婶更多的可能是直接去找李昊。

“谁说不是呢。”李昊耸耸肩膀,眯着眼睛道“其实我倒是不在乎一桩生意什么的,关键是他不应该撺掇我堂姐又拐带上雪雁来威胁我。”

看着李昊郁闷的样子,李承乾哈哈大笑“哈哈哈……,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以后我帮你注意着一点,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嗯。”李昊长出一口气,啧了一声道“说实话,如果荆王直接出面来找我,说不定我就直接答应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对不对。关键他不应该算计我,而且……之前拔灼帐我还没跟他算呢。”

拔灼那天突然出现在宴会上,不仅李昊没想到,甚至就连李承乾也没想到。

那一日,他不过就是心里高兴,打算弄一场家宴,结果没想到,里面竟然混进来一个外人。

如今被李昊提起,李承乾自然也不怎么痛快,想了想道“我这个六叔啊,自小就聪明,不过因为母亲只是一个嫔妃,所以在老爷子那里不怎么得宠。”

“明白,自力更生嘛。”李昊打了个哈哈,并没有更深入的对李元景进行评论。

皇家的事情,点到为止,虽然他跟李承乾关系算是不错,但说的多了难免会给这位太子殿下留下恃宠而骄的印象。

李承乾见他不肯多说,倒也没再继续下去,换了话题道“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奶粉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就是我现在手里没有资源,就算想要试验也没东西啊。”

李承乾问道“资源?什么资源?”

李昊翻了个白眼“牛呗,还能是啥,没牛我上哪儿弄牛奶去,没有牛奶我怎么弄奶粉。”

“呃……”李承乾总觉着自己这个侍读似乎在空手套白狼,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我当多大点事儿,不就是牛么,回头我给你批个条子,你去长安县领几头回去就是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李昊闻言一喜,抬手招来正在远处观望的宫人,笔墨伺候。

半个时辰之后,长安县令痛心疾首,嚎啕大哭“牛啊,我的牛啊。”

一个时辰之后,万年县令捶胸顿足,以头抢地“苍天啊,老夫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两个时辰之后,任城王府在城外的庄子上管家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世,世子,您,您这是……抢了万年、长安两县?”

“胡说,本世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李昊义正辞严“快点让人把这两百头牛都赶进庄子里去,回头本世子有大用,少了一头,就拿你来充数。”

第三四四章 奶粉奶粉

&nbsp&nbsp&nbsp&nbsp庄子上的管家知道这位与自家郡主关系非同一般,在无法将李昊赶走的情况下,只能苦着脸应付道:“世子说的哪里话,小人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您的东西啊。”

&nbsp&nbsp&nbsp&nbsp“嗯,谅你也不敢。”李昊大咧咧摆摆手:“行了,我走了,待会儿你找人把这些牛快点弄进庄子里去。哦对了,这里面还有十八牛奶牛,你别忘了找人把奶挤喽,可别等时间长了再吊回去。”

&nbsp&nbsp&nbsp&nbsp“是是是,世子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管家擦着头上的汗,觉得十分蛋疼。

&nbsp&nbsp&nbsp&nbsp他当然不会怕李昊,自家未来的姑爷嘛,有啥可怕的。

&nbsp&nbsp&nbsp&nbsp只是自家未来姑爷似乎不怎么靠谱,你说你没事弄来两百头牛叫怎么一回事儿,这东西能吃着呢,两百头,每天少说也得好一两千斤草料,我特么上哪儿弄去。

&nbsp&nbsp&nbsp&nbsp欲哭无泪的管家急三火四安排好了庄子上的事情,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急急坐着马车进城找任城子汇报去了。

&nbsp&nbsp&nbsp&nbsp李道宗一家正聚一起用着完膳,见庄子上的管家来了,任城王停下筷子:“老钱啊,你[]怎么回来了,莫不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情。”

&nbsp&nbsp&nbsp&nbsp“回郡王,庄子上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就是……。”

&nbsp&nbsp&nbsp&nbsp“就是什么?”李道宗莫名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nbsp&nbsp&nbsp&nbsp管家苦笑一声,重新组织语言:“王爷,下午的时候卫公世子来了,送来了两百头母牛。”

&nbsp&nbsp&nbsp&nbsp“噗……”李景恒一口葡萄酿没咽下去,直接喷了。

&nbsp&nbsp&nbsp&nbsp“什么意思?”李道宗头上阴云密布,不自觉得看向女儿:“雪雁,那个李德謇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送来两百头牛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李雪雁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女儿也不清楚,要不……要不明天女儿去问问。”

&nbsp&nbsp&nbsp&nbsp李道宗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想了想道:“你觉着他会不会是想要碰瓷。”

&nbsp&nbsp&nbsp&nbsp“父亲,女儿觉得德謇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李雪雁连忙辩道:“将牛送来,应该是真的遇到困难了吧。”

&nbsp&nbsp&nbsp&nbsp“哼,长安城上下,也就你会信他。”李景恒哼哼唧唧插言道:“父亲,不如明天我亲自去找他问问,若是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非……。”

&nbsp&nbsp&nbsp&nbsp“没你事,一连呆着去。”

&nbsp&nbsp&nbsp&nbsp李道宗虽然表面上看对李昊百般挑剔,但若真说起选姑爷,在他心里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家伙还真没人比得上,所以他才不会让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在中间横生枝节。

&nbsp&nbsp&nbsp&nbsp“这样吧,明天雪雁你去卫公那里走动走动,若是有机会就好好问问那臭小子,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nbsp&nbsp&nbsp&nbsp“是,女儿知道了。”李雪雁微微低头,心中禁不足小鹿乱跳。

&nbsp&nbsp&nbsp&nbsp父亲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否则什么不让别人去问,非让自己一个姑娘家去。

&nbsp&nbsp&nbsp&nbsp忐忑不安中度过一夜,李雪雁第二日早早便离开了王府,带着四个丫鬟去了卫国公府。

&nbsp&nbsp&nbsp&nbsp本以为李昊应该还在呼呼大睡,结果没想到,来到卫国公府下人竟说少爷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回来。

&nbsp&nbsp&nbsp&nbsp于是雪雁郡主又转道东市,终于在养心斋找到了失踪一个晚上的李昊。

&nbsp&nbsp&nbsp&nbsp“咦,你怎么来了?”佳人当面,李昊停下手中的炭笔,诧异道。

&nbsp&nbsp&nbsp&nbsp看着李昊憔悴的样子,李雪雁柔声道:“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吧?”

&nbsp&nbsp&nbsp&nbsp“嘿嘿……”李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不是在搞一套提炼设备么,一个没注意,就忘了时间。”

&nbsp&nbsp&nbsp&nbsp“你呀,什么时候能知道照顾自己。”李雪雁轻声数落一句,身后梅香等四女立刻有人上前将李昊桌上已经喝干的茶水拿走,重新冲泡,另有两人上前打开窗子。

&nbsp&nbsp&nbsp&nbsp铁柱就是个憨憨,指望他照顾李昊还不如指望李昊照顾他。

&nbsp&nbsp&nbsp&nbsp这太阳都升起老高了,那货竟然还窝在角落里睡的十分香甜,显然是昨晚发现没有自己什么事,跑到一边躲懒去了。

&nbsp&nbsp&nbsp&nbsp李昊也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除了开始的时候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茶喝干了也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嘿嘿……嘿嘿……”对女孩嗔怪的目光对视着,李昊发出一阵讪讪的笑声,忽然想起什么:“哎对了,昨天我给你家庄子上送了两百头,你知道了吧。”

&nbsp&nbsp&nbsp&nbsp“早就知道了。”李雪雁白了李昊一眼,温婉的坐到他对面:“你突然送来两百头牛,把钱叔吓的够呛,连夜就进了城,跟父亲通报了此事。”

&nbsp&nbsp&nbsp&nbsp李昊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端起由梅香刚刚冲泡好的茶吸溜了一口:“你知道就行了,我给你说那牛先在你家庄子上放一段时间,回头我有大用。”

&nbsp&nbsp&nbsp&nbsp看着李昊的样子,女孩就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你有大用,为什么要放到我们家。”

&nbsp&nbsp&nbsp&nbsp“我家没地方,再说两百牛头呢,那家伙老能吃了,放我家也喂不啊。”

&nbsp&nbsp&nbsp&nbsp李雪雁:“……”

&nbsp&nbsp&nbsp&nbsp女孩差点被气的裂开喽。

&nbsp&nbsp&nbsp&nbsp哦,你家没地方就得放到我家,合着你家喂不起我家就能喂起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李雪雁知道李昊就是这德性,你永远没办法与跟用正常人的方式去交流,算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nbsp&nbsp&nbsp&nbsp哎呀,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nbsp&nbsp&nbsp&nbsp想到嫁人,李雪雁的脸腾的就红了。

&nbsp&nbsp&nbsp&nbsp李昊并不知道女孩想到了什么,见她脸色通红,关心的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那个来了?我跟你说,关键时期要多喝热水……”

&nbsp&nbsp&nbsp&nbsp大唐虽然民风开放,但李雪雁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有勇气跟一个男人探讨‘那个’。

&nbsp&nbsp&nbsp&nbsp偏偏梅香等四女却在此时同时露出‘世子就是世子,果然什么都懂’的羡慕表情,弄的李雪雁窘迫不已,轻咬贝齿嗔道:“李德謇,你还有完没完。”

&nbsp&nbsp&nbsp&nbsp“呃……有,有完。”李昊这会儿也觉察出自己失言了,连忙做投降状,岔开话题道:“那个……呃,不是,我是说,这个,呃……,哎算了,昨天我不是答应帮你想一桩能赚钱的生意么,眼下有眉目了,你想不想听听。”

&nbsp&nbsp&nbsp&nbsp“想说就说。”雪雁郡主没好气说道。

&nbsp&nbsp&nbsp&nbsp哪怕知道李昊之所以那样说是出于关心,可女孩终是面嫩,就算是私下里都不一定能接受得了,更不要说这里还有外人。

&nbsp&nbsp&nbsp&nbsp李昊摸摸鼻子,决定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nbsp&nbsp&nbsp&nbsp“是这样,我打算弄一套奶粉生产装置,把牛奶通过烘干处理,使其变成粉状,我把它命名为奶粉,这种东西易消化,耐储存,最重要的是营养丰富,常喝美容养颜,延缓衰老,好处多多。”

&nbsp&nbsp&nbsp&nbsp吧啦吧啦说了半天,李雪雁越听越迷惑:“那照你这样说,奶粉和牛奶似乎没什么区别吧。”

&nbsp&nbsp&nbsp&nbsp“当然有区别啊,单单是耐储存就是奶粉的优点。你要知道,牛奶是很容易变质的,挤出来必须抓紧时间喝掉,这就造成了牛奶不容易普及的弊端。

&nbsp&nbsp&nbsp&nbsp但是奶粉就不一样了,奶粉至少可以存放三个月左右,除去运输的时间,货物到了地头百姓买回去还能再继续存放一些日子。”

&nbsp&nbsp&nbsp&nbsp见李昊说的真认,李雪雁也开始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好吧,就算你说的真的可行,那么你的奶源从哪里来?难道要自己养好多好多牛?你确定要这么做?”

&nbsp&nbsp&nbsp&nbsp李昊笑笑:“我当然不会养牛,真要养也是你来养,毕竟这是你的生意,不是我的。”

&nbsp&nbsp&nbsp&nbsp这也太不负责了吧,李雪雁气的小嘴都嘟起来了,狠狠盯着李昊:“你……”。

&nbsp&nbsp&nbsp&nbsp“哎哎哎,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叫呢。”见李雪雁好像真的生气了,李昊连忙解释道:“其实这奶源的问题有好多解决办法,其中最省事的莫过于直接从草原上收购,毕竟对于那些牧民来说,牛奶、羊奶多到可以随意丢弃,我们可以用很低的价格收购。”

&nbsp&nbsp&nbsp&nbsp李雪雁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这个主意不错,如果你的奶粉真的可以生产出来,的确有很大的利润。”

&nbsp&nbsp&nbsp&nbsp“呵呵……”李昊笑着摇头:“不是我的奶粉,是你的。”

&nbsp&nbsp&nbsp&nbsp“我的?”李雪雁愣了一下,随即扭捏的道:“德謇,其实,其实昨天的事情……。”

&nbsp&nbsp&nbsp&nbsp李昊打断李雪雁:“放心,我知道昨天的事情都是我堂姐撺掇的,跟你没啥关系。不过我也不怕跟你实话实说,这桩生意太大,我堂姐……不,应该说荆王根本吃不下,所以大头还是在你这里。”

&nbsp&nbsp&nbsp&nbsp“你,你怎么……。”女孩一下抬起头,眼底却闪过一抹轻松。

&nbsp&nbsp&nbsp&nbsp在此之前,她一直很纠结要如何跟李昊解释这件事情,现在看来,这家伙似乎昨天就已经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nbsp&nbsp&nbsp&nbsp“我又不是傻子,我堂姐那个傻白甜就算穷的去要饭也不可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所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推动这件事,前后联想一下,似乎了那位荆王殿下就没有别人了。”

&nbsp&nbsp&nbsp&nbsp李雪雁点点头,既然李昊已经把整件事情都看透了,她也就再也没了解释的必要。

&nbsp&nbsp&nbsp&nbsp又坐了一会儿,女孩见李昊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便起身告辞,临行前特地叮嘱李昊放心,庄子上那些牛绝对不出任何问题。

&nbsp&nbsp&nbsp&nbsp对此,李昊真心觉得无所谓,抛开那十八头产奶的牛,其它的死了最好,正好可以借机搞点牛肉吃吃。

&nbsp&nbsp&nbsp&nbsp事实上,他原本也正是打的这个主意,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从李二和李承乾两处分别讨到一份手书之后,他就从长安两县各调了一百头牛出来,目的说白了还真就是为了吃。

&nbsp&nbsp&nbsp&nbsp接下来的两天,李昊就那么一直窝在养心斋,累了就睡,醒了就写写画画。

&nbsp&nbsp&nbsp&nbsp中间何老九派人过来通知,说那位荆王殿下因为一点小事惹怒了皇帝陛下,被灰溜溜的赶回了封地。

&nbsp&nbsp&nbsp&nbsp收到消息的李昊无所谓的笑笑,继续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桌上的那份图纸当中。

&nbsp&nbsp&nbsp&nbsp转眼又是一天过去,这一日上午,李昊叫上了睡的天昏地暗的铁柱,两人一同去了将作监。

&nbsp&nbsp&nbsp&nbsp将作监老冯似是提前得了通知,早早便等在官署里面,身边放着一个三尺长短,大腿粗细的铁家伙。

&nbsp&nbsp&nbsp&nbsp在见到老冯的第一眼,李昊便问道:“老冯,怎么样,我要的喷雾装置打好了没有?”

&nbsp&nbsp&nbsp&nbsp“已经打好了。”老冯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拍拍身边的大家伙道:“您看还满意不。”

&nbsp&nbsp&nbsp&nbsp“满不满意试了才知道。”

&nbsp&nbsp&nbsp&nbsp奶粉加工装置其实并不复梁,不外乎一套烘干设备外加一套喷雾装置。

&nbsp&nbsp&nbsp&nbsp加工的时候把牛奶通过喷雾装置喷入烘干设备,使其迅速干燥、脱水,变成颗粒状便好。

&nbsp&nbsp&nbsp&nbsp现在,既然老冯的喷雾装置已经打造好了,李昊索性也不拖延直接命人将设备装车,又在将作监找了几个匠人,大队人马直奔任城王李道宗在城外的庄园。

&nbsp&nbsp&nbsp&nbsp庄子上的老钱提前已经得了交待,自然不敢怠慢自家这位未来的姑爷,建设哄干设备的过程中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用了不到两天,一套简单的哄干设备使在后院立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远远看去,那套设备简单的很,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nbsp&nbsp&nbsp&nbsp但盒子的中间却是被一道矮墙隔成了两间上面互通的两个房间。

&nbsp&nbsp&nbsp&nbsp此时此刻,两个房间中的一个正燃烧着熊熊大火,因为上层空间互通的原因,另外的一个房间里温度也开始急剧上升,使得里面一颗正在旋转的中空铁球温度变的越来越高。

&nbsp&nbsp&nbsp&nbsp烘干房的外面,李昊、李承乾、李雪雁远远的看着。

&nbsp&nbsp&nbsp&nbsp待时间差不多了,李昊用力一点头,立刻有人冒着高温上到烘干房上面,将准备好的牛奶倒入倒着插在上面的喷雾装置里面,然后用力摇动上面的摇把。

&nbsp&nbsp&nbsp&nbsp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烘干房里面的铁球中间,突然变的雾蒙蒙的,旋即,白雾在高温下慢慢变成了细小的颗粒,洋洋洒洒向着下方沉去。

&nbsp&nbsp&nbsp&nbsp大概半个时辰,喷雾装置降到了最低点,摇把摇不动了,房顶上的那个倒霉家伙才满身大汗的从上面下来。

&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旁边已经有人再开准备灭火的工作,巨大的木板往通风口上一压,没用多少时间,烘干房里已经没了半点火星。

&nbsp&nbsp&nbsp&nbsp“成功了?”李承乾好奇的问道。

&nbsp&nbsp&nbsp&nbsp“不知道,感觉有点悬。”李昊摇摇头。

&nbsp&nbsp&nbsp&nbsp爱迪生发明灯炮还试了好几百次呢,自己弄个烘干机烘牛奶,没道理一次就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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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五章 你去净事房吧

如李昊所料一般,试验工作一做就是数天,光记录就弄了大概有十来斤。

呃,对,就是斤,主要原因是试验记录太多,数不过来,所以李昊干脆让人用大称称了一下。

除去这些,唯一出现变化的就是李昊与李雪雁之间的关系,一连数日的接触使得两人关系迅速升温,彼此间的称呼也从原来的直呼名字变成了‘你我’。

这一日,试验继续,正在闷头做书的雪雁郡主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欢呼之声,秀眉紧皱抬起头,却见李昊笑呵呵的背着手走了过来“我们成功了,奶粉总算是出成品了。”

“成功了?!”幸福来的太突然,女孩有些接受不了。

“成功了,你来看。”李昊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是一个盆子,盆子里装着乳白色的粉末“这就是奶粉,不管是干吃还是冲水,味道都很不错,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连日的辛苦终于有了收获,李雪雁兴奋的点着头,四、五天了,所有的试验记录都是她在做,写字写的手腕都肿了,自然要品尝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

接过李昊递过来的勺子,轻轻从盆子里盛出一勺,女孩像可爱的小狗一样伸出鼻子闻了闻,味道不是很重,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轻舔一下,浓浓的**让女孩幸福的眯起眼睛。

这也太萌了吧?李昊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差点被女孩乖巧的样子融化了。

好半天,李昊觉得眼前似乎有东西在晃动,目光重新聚焦,这才发现是李雪雁正举着纤纤素手在自己面前晃动。

见他回魂了,李雪雁俏脸微红的将勺子重新塞给他“勺子还你,你也试试吧。”

“嗯。”李昊答应一声,并没意识到这勺子是女孩刚刚用过的,自己再接着用代表着什么,想也不想直插到底,弄起满满一大勺的奶粉,直接塞进了口中。

“味道不错,跟我想像中的差不多。”因为一口吃的太多,来不及融化,故而随着李昊说话,口中一直不断往外喷着白色的粉末。

可能是样子太过滑稽吧,女孩脸上的羞色淡了不少,‘噗哧’一笑“呆子!”

呆子就呆子吧,周幽王为搏美人一笑,烽火台都点了,老子不过是吐两口奶,算不得什么。

……

长安城外,蓝田县。

官道之上,一队两百人的彪悍的骑兵当先开路,接下来是一辆宽大的马车,再后面是五百人的步兵。

马车里面,李元景望着窗外初秋的景色发着呆,身旁荆王妃李月灵剥着葡萄,每剥好一颗就塞进……自己的嘴里。

小两口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看上去像是在怄气,如果不是碍于面子,估计早就分道扬镳了。

转眼间,天色近午,队伍在路边一处乡野小店停了下来。

李元景向外面看了看,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致,他自小便锦衣玉食,像这种小店别说进去吃饭,看一眼都觉得脏。李月灵倒是无所谓,没成亲之前人家可是侠女,荒郊野外坟茔地都睡过,别说这种路边的小店了。

同样向外面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李月灵似乎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主动开口道“荆王殿下不准备下去么。”

“不去,本王不饿。”李元景淡淡回了一句。

李月灵凤眼眨了眨“是么……,你准备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

说到怄气,李元景一下子转过身来“本王是在跟你怄气么,本王是在跟你那个堂弟怄气,如果不是他,本王何至于被驱逐离京。”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昊状告李元景的事情虽然做的隐秘,李二也尽力给他遮掩了。

但最终李元景还是知道了前因后果,这让他很不舒服。

于公,他荆王是皇亲,是君,你李昊是臣;于私,他荆王是姐夫,你李昊是小舅子。

难道替姐夫做点事情就这么难?还至于把事情捅到皇帝陛下面前?

荆王自认没有得罪过李昊,觉得就算自己的小伎俩被看穿了,李昊也不至于翻脸。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小子就是特么属狗的,翻脸比翻书都快。

李元景越想越气,拍着马车的墙壁道“我就不明白了,他李德謇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闹到陛下那里是几个意思,本王有哪里对不起他,至于让他如此算计本王。”

望着多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李元景,李月灵失望的摇了摇头,暗中替自家堂弟不值。

事实上,早在离开长安之前,李昊已经派人来通知过荆王,会给荆王府留下一桩生意的两成干股。

照理说,整件事情是李元景算计在先,错本就在他,李昊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称得上仁至义尽,结果偏生这家伙还不领情,拿了好处不说,反而还要怪人家坑他。

当然,李月灵并不在乎这些,女人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嫁给李元景那就要为他考虑。

作为一个行走江湖好些年的侠女,她见过了太多的恩将仇报,也见过了许多口腹蜜剑,李元景这样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在她看来根本就不叫个事。

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觉得被人坑了打回去就是,躲在家里跟自己的女人怄气算怎么一回事。

……

太极宫,东宫。

李二眼巴巴的瞅着大太监林喜抱着一碗干奶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这是宫里的规矩,叫试吃,毕竟李二是皇帝,随时都要小心提防有人暗算。

所以,就算是心腹嫡系,送来的东西也要经过试吃才能进到他的嘴里。

李昊坐在李二的下首处,身边的案几上放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都是新鲜出炉的奶粉。

今天试验成功之后,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来宫里表功,于是便有了上面的一幕。

“林公公,你现在是越来越坏了,陛下的玩笑你都敢开?”看着眨眼间下去大半碗的奶粉,李昊拿林喜打趣道。

林喜偷眼看了看李二,见皇帝并没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这才一边吐奶一边说道“世子说笑了,这是宫里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李昊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得,您慢慢试,不着急。”

有了李昊在中间横插一杠子,御书房里气氛缓和了不少,意识到自己试吃时间过长的林喜也终于找到机会把手里的碗放到一边。

恭恭敬敬对李二说道“陛下,刚刚实在是李侍读送来的奶粉太香了,臣一时没忍住,就多吃了几口。”

李二见自己最贴心的属下终于不吃了,心里舒服了不少,摆摆手道“无妨,这小子坏着呢,你要把他说的话当真,那就真不可救药了。”说完目光不由自主放到了李昊带来的袋子上“德謇呐,朕听说你这奶粉可是研究了好些日子,搭上了朕的太子不说,还把朕的义女也拐走了。”

“呃……”说到李雪雁,李昊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皇帝叔叔,奶粉的生意将来毕竟是要交给雪雁打理的,她要是不参与进来,以后不方便管理。”

“行了,少给朕打马虎眼,朕又不是不了解你。”李二显然并不相信李昊欲盖弥彰的解释,哼一声佯怒道“若你真对雪雁那丫头没有想法,朕马上就给她赐婚。”

“哎……”听到赐婚,李昊也坐不住了“皇帝叔叔,您不能包办婚姻啊……。”

“包办婚姻……,胡说八道,有史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包办了!”

“不,不是,小侄不是那个意思,小侄的意思是……您总得问问雪雁的想法吧。”

李昊这下是真的紧张了,平时没人提的时候,他还没觉着李雪雁如何如何,现在被李二一提起来,莫名竟有一丝酸楚和嫉妒。

“问什么她的想法,朕刚刚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雪雁是朕的义女,这个主朕还是能做的。”

“不是,陛下……。”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告退吧。”

李昊“……”

不能走,绝对不能走。

李昊明白,今天如果自己走出这个大门,将来一定会后悔。

想到这里,李昊便打定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主意,死皮赖脸坐着就是不动地方。

李二见他如此,把脸一沉“怎么,你还有什么事。”

“呃……,皇帝叔叔,其实小侄也没啥大事,就是想问问,既然您要给雪雁赐婚……,不如考虑考虑小侄我怎么样,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看着李昊涎着脸的样子,李二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咳了一声,借着喝茶的动作好不容易掩饰住了,放下杯子之后,脸色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李德謇,你小子好大的狗胆,当着朕的面出尔反尔,莫非你当朕好欺不成。”

这帽子好大,就差没直接说成欺君之罪了。

但这并不能改变李昊的想法,仗着李二的恩宠,撒泼打滚道“陛下,您不能这么冤枉微臣啊,臣为大唐流过血,臣为朝庭流过汗啊,这么些年臣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陛下,您不能让功臣寒心啊。”

本以为李二怎么也能念念旧睛,结果李昊没想到,李二不知被触动了那根筋,瞬间翻脸“李德謇,你是在说朕是非不分,赏罚不明吗!”

完喽,完喽!打滚没打好,压着龙尾了。

迎着李二满是杀机的眼神,李昊心底哀嚎一声,连忙解释“臣绝无此意,臣……。”

不等李昊说完,李二一指大门“给朕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得,再不走别说老婆保不住,估计脑袋都有些悬了。

李昊暗道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灰溜溜的离开了李二的书房,身后传来某皇帝摔杯子的声音。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今天都不可能回去的。

李昊站在御书房门前想了想,决定找李承乾去探探口风。

辗转来到宜秋宫,刚一进去,就看到李承乾笑逐颜开的迎了上来“德謇,恭喜恭喜啊。”

李昊一愣“你都知道了?”

李承乾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这么大的事,本宫怎么可能不知道。来来来,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

庆祝个屁,老子现在都要急疯了,李昊摆摆手“算了,没心思。”

李承乾疑惑的眨眨眼睛,有些搞不懂李昊。

出了这么大事,这货竟然说没心思?

正纳闷呢,却见李昊主动凑上来“我说太子殿下,我跟你打听个事。”

“哦,你说。”

“你爹要给雪雁赐婚,你知道对方是谁不?”

看着李昊咬牙切齿,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李承乾表情瞬间变的古怪起来“你不知道?”

李昊反问“我应该知道么?”

李承乾抓了抓耳朵“不是,你啥都不知道,那我刚刚恭喜你,你答应什么。”

“你不是恭喜我奶粉研制成功么?”

“奶粉研制成功了?”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么?”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问答,只不过提问的双方互换了一下,气氛陡然间变的诡异莫名起来。

良久,李昊才回过神来,拉住李承乾“既然你不知道奶粉研制成功了,那你刚刚到底在恭喜我什么。”

李承乾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同情的拍了拍李昊的肩膀“德謇呐,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我把雪雁赐婚的对像告诉你,你打算做些什么?”

说到赐婚,李昊表情再次狰狞起来“当然是打断他第三条腿,敢跟老子抢女人,不弄死他,老子就不姓李。”

“哦。”李承乾恍然,咂咂嘴,在李昊的不断催促下缓缓说道“那你可以去净事房了,本宫可以替你打个招呼,让负责替你净身的太监动作利落点。”

李昊听的一脸懵逼“什,什么意思?我去净事房干啥!”

第三四六章 吓死老子了

“你不是要把本宫堂姐的赐婚对像阉了么,本宫帮你点忙,就不用你亲自动手了,省得你下手不稳,留下什么隐患。”李承乾说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欠凑’两个字。

不过李昊已经没心思调侃这些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陛下给雪雁赐婚的对像是……我?”

李承乾鄙夷道“不是你还有谁,难道你希望我堂姐嫁给别人。”

李昊眨巴着眼睛,一副吐槽不能的表情。

如果不是摄于李二的银威,他真的很想回去问问那位帝国主义头子,这么玩儿有意思么,你是皇帝啊,商纣王怎么死的,周幽王又是怎么死的,了解一下,ok?

李承乾见他不语,笑着说道“你也别怪父皇故意瞒着你,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过几天在朝堂上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李昊除了认栽还能说什么,总不能真的拉杆子造反吧。

真要那么干不用别人,李靖就能亲自动手把他给砍了,来个大义灭亲。

反正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家族要是没了……那就真完犊子了。

来到宜秋宫西池院,在池塘边坐下,李承乾吩咐人摆上吃食,这才正色对李昊说道“德謇,昨天……拔灼来了。”

“他来干什么?”李昊眉毛一挑。

“要钱,要物,总之只要是能想到的东西,他都想要。”李承乾往嘴里丢了一颗蜜饯,酸的整张脸抽到了一起,半晌才继续说道“这家伙已经被你搞的穷途末路了。”

“哎,可怜的。”李昊耸耸肩,有了李承乾的前车之鉴,他理智的跳过蜜饯,端过一盘葡萄试着咬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在草原上正缺一个代言人,不把他逼到绝路上,他怎么可能认命与我们合作。”

拔灼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有李昊的算计在内,但他当初真的只是想从这小子手中骗点钱出来,并没有太多别的想法。

奈何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拔灼竟然会如此倒霉,落到眼下狗憎人厌的地步。

“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么?”李承乾突然冒出一句。

“哪一点?”李昊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示威似的用力嚼着。

李承乾扳着手指“第一是不要脸;第二是羊毛可着一只薅。”

李昊差点咬到自己的笑头,没好气的拱拱手“嗯,我就当这是太子殿下对臣的褒奖了!谢太子殿下赏识。”

沉默……。

片刻之后……。

“哈哈哈……”李承乾、李昊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笑罢,李承乾指着李昊点了点“你啊,这大唐上下,怕是只有你拿着不要脸当有趣,你说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那就什么都别说。”李昊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指着桌上的葡萄说道“等会儿这个给我装一些,回家孝敬一下我娘去。”

这种小事自然不用李承乾操心,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办,待提着一篮子葡萄的宫人回来,李昊站起身来“明天吧,把拔灼和那个吐蕃干部叫到一起,我带他们去看看咱们的奶粉加工厂,让他们来个竞聘上岗。”

“行,本宫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看着你就烦。”李承乾不耐烦的摆摆手。

“呵呵。”

……

次日,估计是得到了赐婚的消息,柔情似水的雪雁郡主没有到庄子上来。

李昊对此略有些遗憾,原本还想着逗逗这丫头,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在李昊的身边,拔灼面色阴晴不定,松赞干布与论科尔满头雾水。

“德謇兄,今日找某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拔灼的性子比较直,心里藏不住话,第一个开口询问李昊的目的。

李昊摇摇头,不急不缓道“要事谈不上,就是最近搞出了一点小东西,想让两位贵客品评一下。”

“哦?不知是什么样的小东西?”松赞干布来了兴趣,与论科尔对视一眼,凑上来问道。

“两位不必着急,等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昊并没有直接告诉两人要看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带着他们穿过未来老丈人家的庄院,来到了后面一处不起眼的空地。

空地上,十几个庄客正坐在一起闲谈,见李昊带着人进来,立刻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来。

“别紧张,都是自己人。”李昊见状笑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左手边这位是突厥的二王子拔灼殿下,右手边这两位一位是吐蕃松赞干布国主,另一位是论科尔亲王。”

都是大人物啊,尽管李昊让大家不要紧张,可庄汉们还是禁不住有些缩手缩脚。

别看他们是任城王府的庄客,但身上却依旧带着庄稼人的的质朴,没有半点宰相门房七品官的觉悟。

看到庄汉们目光中的敬畏,拔灼和松赞干布等人总算找回了一点自尊。

没办法,李昊这家伙就不是个正常人,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鄙夷,这让两位异族大佬很不适应。

李昊将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无奈叹了口气,这也就是在任城王的庄子,如果放在自家庄子上,别说来个王子,就算皇帝陛下来了,那些个工人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着摆摆手说道“好了,既然大家已经认识了,那就开工吧,都好好表现一下,让我们的朋友见识一下你们的本事。”

“诺!”庄客们如获大赦,纷纷动了起来,烧火的烧火,加料的加料。

借着等侍的功夫,管家老钱已经命人送来了桌椅吃食以及老大一壶‘牛’奶,微笑着站在自家未来姑爷的身后。

作为庄子上的管家,老钱的地位虽然不如长安城中王府的管家,但也差不了多少,该知道的消息自然早就已经知道了。

对这位很快就要被赐婚的未来准姑爷,那叫一个恭敬。

拔灼对于李昊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并不在乎,盯着那些忙碌的庄客看了一会儿,发现什么都看不懂之后,便直接问道“德謇兄,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刚刚他们倒进那间房子里的应该是奶吧?”

“二王子好眼力,正是牛奶。“

自从那次宴会拔灼发难之后,李昊就一直以二王子相称,再也没了之前的热络。

虽然自己的确是坑了这家伙,但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认错的,毕竟主动权在老子手上,必须让这家伙知道谁才是他的恩主。

拔灼对此也有些腻味,从本心来讲,他现在恨不能直接掐死李昊,可现实却让他不得不拉下脸来做舔狗,否则很可能小命不保。

松赞干布倒是无所谓,他与李昊是合作关系,并不存在任何谁看不起谁的问题,看着那些忙碌中的庄汉,与论科尔低声讨论着房子里面到底有什么,顺便拿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

别看松赞干布是吐蕃国主,但在生活习惯方面却于突厥没有什么区别,奶制品一直都是他的日常饮品。

但这次似乎出了点意外,‘牛’奶方一入口松赞干布脸色就是一变,‘噗’的一口吐掉,大叫道“这奶不对,有毒!”

饮品有毒?这还得了?在场的不管是吐蕃护卫还是突厥护卫,齐刷刷上前将自家主子护了起来,对着李昊怒目而视。

拔灼更是勃然变色“德謇兄,难道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么。”

李昊面不改色心不跳,赞许的看了拔灼一眼,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这家伙就算在知道饮品有‘有毒’的情况下,依旧没改变对自己的称呼,可见记性不错。

“几位,不要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李昊拿起装着‘牛’奶的大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笑着说道“味道还不错。”

“你……”松赞干布脸色铁青,看着李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李昊却在此时摆摆手“国主,稍安勿躁。不瞒你说,这奶的确与正常的牛奶不大一样,不过却不是你想的那样。”言罢,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庄汉道“看到他们了没有?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么?”

对于李昊卖关子吊味口的行为,松赞干布等人恨的是咬牙切齿,但为了面子,却依旧要忍“正要请教?”

“呵呵……”李昊笑而不答,对他们招了招手“坐,坐下说。”

忍,必须忍,为了未来怎么也要忍下去。

松赞干布和拔灼费了老大力气才忍住拔刀捅死面前这家伙的冲动,磨磨蹭蹭的坐回原来的位置。

见他们都坐好了,李昊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国主,二王子,我想知道你们两国每年大量的牛奶和羊奶都去了何去?”

松赞干布恨恨说道“当然是能制成奶品的制成奶品,再多的话,只能倒掉。怎么,难道李侍读对这些没用的垃圾有想法?”

牛奶、羊奶对于草原部族来说,就像水对于大唐一般,多到数都数不清,喝不完的只能倒掉。

但说它是垃圾就有些过了,松赞干布这话说的等于是在骂人。

可没想到的是,李昊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如果国主不反对的话,我打算跟贵国做一笔生意,不管贵国有多少牛奶、羊奶,只要价钱合适,有多少我要多少。”

“什么?你,你说真的?”松赞干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刚刚‘牛’奶有毒的事情都忘了。

作为一国之主,他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或许在李昊看来这只是一桩生意,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政绩,只要他回去对吐蕃各部说自己可以出钱收购他们的牛奶和羊奶,就算那些贵族不倒向自己,他们的族人也会倒戈相向。

毕竟谁跟钱也没有仇,尤其是用跟水一样的东西可以换来钱财改变自己的生活,这样的条件没人可以拒绝。

拔灼的反应却有点奇怪,目光在李昊与松赞干布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总觉得这又是一个大坑。

吃亏长教训,这位突厥二王子已经被李昊坑怕了,哪怕是明知这件事情对自己有说不完的好处,但依旧要考虑再三,生怕中了李昊的仙人跳。

看到拔灼如此表现,李昊不禁生出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欣慰的笑着对他说道“二王子不必担心,我这次绝对没有坑你的意思。”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拔灼明确表达了对李昊的不信任。

对此,李昊也很无奈,叹了口气道“二王子,你可以想想,如果你回去告诉自己的族人,只要支持你,就可以用那些没用到可以随时倒掉的牛奶、羊奶换取自己需要的生活必须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条件,毕竟支持你可以得到好处,支持别人却只有付出没有收获。”

拔灼依旧摇头“德謇兄,实话说,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心。毕竟你我都知道,不管是牛奶还是羊奶都不能久存,你大肆收购这东西,总不会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买回来倒掉吧。”

松赞干布亦在同时说道“是啊,李侍读,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收购如此多的牛奶和羊奶?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本着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原则,李昊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一杯‘牛’奶“你们知道为什么这‘奶’与正常牛奶味道不一样么?因为这是经过加工之后冲调出来的。你们以为那些庄汉在忙些什么?他们是在将牛奶烘干成奶粉,而奶粉经过冲调之后,便是我正在喝的东西。”

啥玩意?奶粉?把牛奶烘干?

拜托说点人话行不,怎么说了半天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松赞干布满头黑线,深吸一口气“李侍读,你到底是啥意思?能详细说说么。”

“没什么可以详细说的啊,就是我现在掌握了一门新技术,可以把牛奶、羊奶哄干,制成奶粉,这样保质期可以延长到三个月,然后我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奶粉卖到大唐每一个角落,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我也可以明确跟你们说,技术我不会卖的,而且就算卖给你们也没用,毕竟你也知道奶粉的味道与牛奶是不一样的,所以就算我把技术给你们,你们生产出来的奶粉也卖不出去。”

第三四七章 母爱如海

地域不同,注定了百姓生活方式的不同,也注定了需求的不同。

就好像在某些地方水卖的比油贵一样。

松赞干布和拔灼虽然心中恼火,但也清楚李昊说的是实话,奶制品在大唐或许真销量真的会很不错,可在他们自己的国度,绝对卖不出去。

说话的功夫,一炉奶粉已经加工完成,管家老钱派人过去将整整一大盆的成品抬了过来。

“这……就是奶粉?”看着如同白面一样的乳白色粉末,松赞干布疑惑问道。

“对,这就是奶粉。”李昊点点头,并没有过多介绍奶粉的好处与用法。

当然,说了也没用,甚至还有班门弄斧的意思。

松赞干布也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奶粉什么的他并不关心,真正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刚刚李昊的提议“李侍读,我必须承认,您刚刚的提议十分中肯,对吐蕃有很大的吸引力。只是我很想知道,您会以什么样的价格收购牛奶、羊奶。”

“每十斤两文钱,当然,这是我们跟国主你的收购价,至于国主你需要用多少钱跟贵国百姓收购,这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李昊虽然说的含糊,但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清楚,那就是我只管收货,至于货从哪里来,那不是我的问题。

论科尔眉毛一挑“李侍读,我想知道,贵方可否用其它物资来顶账,毕竟铜钱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没问题,除了人口以外,不管你们需要什么,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条件随你们开。”

李昊当然知道对方最需要的是什么,不管是松赞干布还是拔灼,技术和装备才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至于钱……统一了国家之后,难道还会缺钱么。

事实也如李昊所猜测的一样,听到条件随便开,松赞干布和拔灼的眼睛全都一亮,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突然,他们都没算计好要什么,只怕立刻就会狮子大开口。

就如帕麦斯顿所说没有永恒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被坑了也好,被骗了也罢,这都无所谓,都过去了嘛,只要你李德謇能给出足够的好处,大家依旧还是好朋友。

气氛在李昊的承诺下变的热烈起来,‘牛’奶有毒?没事,咱有好肠胃,来,大家一起干壶。

作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松赞干布表示自己十分喜欢奶粉的味道,并表示欢迎大唐商人在高原建设工厂,如果对安全不放心,吐蕃可以派兵保护奶粉厂的安全。

拔灼不甘示弱,十分义气的拍着胸口表示,作为兄弟只要德謇兄需要,牛奶、羊奶不够的话,本王还可以提供马奶和骆驼奶,甚至……人奶也不是不能考虑。

你大爷的,老子又不是变态,要人奶干什么。

李昊翻了个白眼,委婉的表示人奶就算了,如果真有这份心思,直接把人送来大唐就好,价格好说。

谈判三方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下进行了亲切的交谈,并初步定下合作意向,李昊为表示诚意,特地邀请松赞干布与拔灼参观了一次三十门火炮齐射表演。

于是,当天夜里,李昊便被李二派人‘请’进了皇宫。

“李德謇,你好大的胆子……。”最大的杀手锏被敌人看去,让李二恼怒异常,见到李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马上就要打突厥了,李二原本还准备把火炮运到战场上,给颉利来个措手不及,现在好了,一切都被人看去了,还拿什么震慑敌胆。

面对暴怒的李二,李昊理智的选择了从心,唾面自干,直到皇帝喷累了,这才苦笑说道“陛下,其实黑火药这东西只是一种临时过渡的产品,火炮也是一样,现在不把它们都卖出去,再过两年就淘汰了。”

“那也不行,火炮是国之利器,怎么能轻易示人,万一……”李二顿了顿,眨眨眼睛道“你刚刚说什么?淘汰了?”

“对啊,现在的火炮都是铸铁所制,黑火药威力也很小,两样搭配到一起倒也勉强可用。但现在咱们已经有了更好的无烟火药和黄色炸药,铸铁炮已经无法满足这种火药的需要,放进炮膛里那就是个大号的铁菠萝,还没打到敌人,咱们自己的炮兵就因为炸膛就死光了。”

“你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李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能把铁弹打出数千步之外的火炮威力很小?那威力大的话会怎么样?难道打出数万步,这怎么可能。

李昊知道如果不给这位帝国主义头子解释清楚,自己怕是别想走出这御书房的大门了,当下再不隐瞒“陛下,您还记得臣办了个技院吧,还招了一些道士做教员。”

李二不知道为什么李昊会突然岔开话题,但还是点头道“嗯,你的那个学院不是还没建好呢么。”

“学院的确没建好,但那些道士却已经出成果了,就在两天前,他们搞出了黄色火药,无烟火药按照进度也快要成功了。所以我们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是如何造出更好材质的火炮,旧有的火炮已经可以淘汰了。”

看着李昊一本正经的样子,李二有些牙疼,来回走了两圈,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的意思是朕刚刚费了老大力气造出来的火炮,还没送到战场,就已经没用了?”

“呃……”李昊虽然很想点头,但考虑到李二的承受能力,还是觉得应该婉转一些“其实那些火炮还是能派上一点用场的,比如训练炮兵,或者干脆给一些友好国家把之前的投资收回来。”

“嗯,这还差不多。”李二刚想点头,旋即反应过来“那不还是没用了么!”

唉,这李二咋这么轴呢,难道火炮就非得用在战场上才叫有用?

李昊郁闷的抠着手指“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当初孔夫子不是说了么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下攻城。反正那铸铁火炮已经快要淘汰了,不如让其发挥一点余热,卖给真正需要用到它们的人。”

怼谁呢,怼谁呢这是。

朕就想拿火炮去攻城怎么了,朕就喜欢最下怎么了,给你脸了是吧!

李二被气的直翻白眼,回身对着李昊的屁股就是一脚“上兵伐谋是孙子说的,不是孔子,不学无术的东西,朕当初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选了你这家伙当太子侍读。”

孙子就孙子呗,这不是重点好么。

再说太子侍读又不是我主动要求干的,还不都是你硬塞过来的。

李昊委屈的揉了揉被踹的地方,眨着无辜的眼睛。

李二虎着脸“咋了,你不是很能说么,接着说,你是怎么想的。”

说就说,李昊五官揪在一起,吱唔道“陛下,臣说了您别生气啊。”

看着李昊委屈的样子,李二不由心一软“你先说,说完了朕在决定生不生气。”

“哦。”李昊一边答应一边向远处躲了两步,觉得李二应该踹不到自己了,这才继续说道“陛下,其实臣想说的是时代不一样了,咱不能啥事都靠打打杀杀来解决。”

李二眼睛一瞪,吓的李昊连忙加快语速“就像今天吧,臣带着松赞干布和拔灼观看火炮演练最大的作用在于震慑,相信他们在见识了如此威力的武器之后,绝不会再对我大唐生出任何忤逆的想法。”

这一点李二相信,上次一门火炮的表演已经让他觉得十分震撼,三十门火炮齐射的壮观场面,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考虑面对这样武器的后果会是什么。

见李二开始认真考虑,李昊的胆子不由大了些“而且陛下,臣上次就已经说过了,铸铁火炮的重量实在太重了,根本不适合拉到战场上面,尤其是针对突厥这样部落制国家,咱那火炮还没等摆开,人家就全都跑了,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行了,你别说了,朕知道这次北伐突厥火炮派不上多大用场。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拿着这东西出去炫耀吧,万一被人知道……嗯……好吧,朕知道,你会用震慑来搪塞朕。”

“陛下明鉴。”

明鉴个屁!朕都快要被气死了。

摇摇头,李二气鼓鼓坐回桌案后面,恨其不争的说道“你小子别给朕扯那些没用的,说说吧,你都答应吐蕃人和突厥人什么条件了。”

“呃……,就是一些刀和箭,还有……几十门火炮。”李昊摸摸鼻子,尽管知道李二炮兵那边一定安插有人手,可他也没想到这位皇帝陛下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哼,一些是多少。”

“两万多柄横刀,箭的话……一百万枝。”

李二起初只是大概知道李昊卖了些东西,并不知道具体数字是多少,听他一说,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你说多少?”

李昊用最快的速度闪到大门口“呃……,陛下,您觉得我卖的多了还是少了?”

“还少了?你以为多少是多!李德謇啊李德謇,你是胆边生毛了是吧,国之利器拿来示人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把刀箭都拿来卖,而且还一次卖这么多,你,你……来人。”

那可是两万横刀啊,放到草原直接就能武装出两万精锐骑兵,这已经用能用贪财来形容,这是红果果的卖国啊。

李昊见事不妙,哪里还敢继续隐瞒,连忙叫道“等等,陛下,臣有话说。”

不想,李二把手一挥“去大理寺说吧。”

完犊子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装这个逼,现在好了,把李二给弄毛了,这可咋整。

在被拖出去之前,李昊郁闷的想着。

……

一夜之间,皇帝陛下的宠臣,太子侍读李德謇被抓进大理寺的消息迅速传遍长安。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宫里和大理寺传出的消息模模糊糊,据说是这位小爷卖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引得陛下勃然大怒,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听说夺爵,也没听说贬官,总之把人往大理寺一丢就再也没人理了。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按道理说,被丢进大理寺的家伙在被关进去之前都会变成白身,这样才方便大理寺动些手段啥的。

可李昊这家伙却还是个官身,真论起来与大理寺卿的官职相当,这尼玛叫怎么一回事。

别说那些不相干的人,就算是李昊最好的朋友,太子李承乾也搞清楚,认真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总结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老头子打算雪藏这个家伙,否则断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与胡乱猜测的吃瓜群众相比,李昊的老娘红拂则要彪悍的多,得到消息二话不说,换上命妇的官服直接进宫,在宫门外守了一夜,天一亮宫门刚刚打开,便直奔丽政殿长孙皇后寝宫。

初秋的早上多少有些凉意,伟大的李二陛下才刚刚睁开眼睛,正拉着发妻准备说两句情话,不防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房门便被人‘咣当’一声推开,盛装的红拂迈步而入“皇上,皇后娘娘,红拂给二位请安。”

幸亏长孙皇后起的早,这个时候已经换上了正装,否则指不定怎么尴尬呢。

但就算这样,依旧把李二吓的面色大变,呲溜一下缩回被子里面,只露个脑袋在外面,怒声道“你,红拂,你想干什么!李靖,李靖呢,来人,给朕传李靖进宫。”

长孙皇后同样被吓了一跳,但表现却比李二强了许多,先是对着堵在门口的禁军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款款上前扶住红拂柔声道“原来是红拂姐姐,姐姐快快请起。”

“不,皇后娘娘,妾身有一个不请之请,若皇上与娘娘不准,妾身愿长跪不起。”

红拂练武出身,长孙皇后自然拉她不动,只能回身无奈看了李二一眼,继续对红拂说道“红拂姐姐还是快起来吧,地上凉,莫要伤了身子。”

不想,红拂却依旧跪在地上,固执道“皇后娘娘,妾身只有德謇这么一个儿子,若他犯了什么错,冒犯了陛下,还望皇后娘娘开恩劝劝陛下,放我家德謇一条生路,妾身,妾身愿以命相抵。”

第三四八章 小心眼的李二

被人堵在被窝里的李二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好在有长孙皇后这个贤内助,并不计较红拂的些许不敬,再次上前扶了她一把“红拂姐姐说的哪里话,德謇那孩子可是说是陛下跟本宫看着长大的,别说他为大唐立过那么多功勋,就算没有,陛下也不会因为那一点点小事就罚他。”

和颜悦色的长孙皇后语气温和,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况且以她的身份也没必要说谎,红拂不禁开始怀疑传言的正确性,顺势而起,呐呐道“娘娘……”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姐姐这么早进宫怕是还没用早膳吧,正好,宫里早膳都是现成的,咱们姐妹边用边聊,他们男人的事啊就让他们自己忙活去吧。”

望着贤惠的皇后将半疯的红拂拉走,躲在被子里的李二长长出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寝宫门外,红拂多少也回过神来,忐忑问道“娘娘,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长孙皇后的笑容里带着亲近,与红拂相携而行半开玩笑道“怎么,亲家母连我的话都不相信了,雪雁那孩子虽然是本宫的义女,可也算是半个女儿,本宫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女婿都坏了吧。”

一声亲家母,叫的红拂瞬间踏实了,连连跟长孙皇后道歉,最后恨恨骂道“德謇这小混蛋就个靠谱的时候,这次竟然又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等他回来,妾身定不饶他。”

长孙皇后咯咯一阵娇笑“咯咯咯……,好啦红拂姐姐,你啊就别口是心非啦,长安城谁不知道你把德謇那小子都快宠上天了。”

红拂被说的面颊发烫,偷眼往身后瞥了一眼,为难道“这,娘娘,妾身一时不察,耽搁了陛下休息……。”

“没事的,陛下刚刚已经起来了。”长孙皇后轻笑道;“而且姐姐您还真就误会陛下,其实陛下将德謇送进大理寺是一种保护,并没有真拿他怎么样的意思。”

红拂连连点头“嗯嗯,知道,知道。”

大清早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除了有限几人,无人知道红拂曾经闹了一场。

李靖倒是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还特地为此去宫里请罪,但除了被李二骂个狗血淋头,汗毛都没掉一根。

这不禁又让林喜见识了一次李昊的能量,这家伙虽然被关进了大理寺,但圣眷却丝毫不减,当真可怕。

两日后,大理寺牢房,李昊正无聊的蹲在墙角数蚂蚁,身后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怎么样,大牢里住着舒服不?”

“想知道你可以来试试。”李昊黑着脸扭过头,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身便装的李承乾。

李承乾倒是没有太子的架子,随意的往大牢栏杆一靠,撇撇嘴“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这次要不是父皇把你送进来,指不定有多少人弹劾你卖国呢。”

尽管明知道李承乾说的是事实,但李昊依旧一副无懒的样子,撒泼打滚道“我不管,你快点告诉我,啥时候我能出去。“

“短时间别想了。”李承乾早就习惯了李昊的无懒,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这次的事情有点大,两万横刀,十万长箭,还有数十门火炮。啧啧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就算本宫都不敢一次出手这么多东西。”

“少来这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啥要卖这些东西。”

“我知道又能如何?你总不能让我在早朝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们说‘咱们有火枪啦,以后刀箭都没用啦,全都卖给别人让他们去打内战吧’。我要是敢这么说,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得来跟你做个邻居你信不信。”

“跟我做邻居不好么?”

“你说呢!”

算了,老子是文化人,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李昊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道“拔灼和吐蕃人那边怎么样?没出什么妖蛾子吧?”

说到正事,李承乾总算是正常了许多,随手推开牢门走了进来,坐到房间中唯一的椅子上“那道是没有,不过他们倒是在大理寺外面转了很长时间,估计是没死心,打算找你继续聊聊军购的事情。”

李昊的牢房说是牢房倒不如说是一个单间,日常生活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

床铺,桌椅,熏香,文房四宝……,这么说吧,除了不能出去,这里与正常人家的书房并没什么不同,甚至每天还有专人来给他倒马桶,送外卖,打扫卫生。

说他是在这里坐牢,还不如说是禁足更加贴近现实。

只要没死心就好,李昊点点头“那你能安排他们进来么?陛下下手太快,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布置好。”

李承乾想都没想“安排他们进来问题不大,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有什么事情要安排?”

“嗯……,是这样……”光线并不怎么好的牢房里面,李昊与李承乾一聊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正午时分,某无良太子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只是临行前那猥琐的笑容让李昊脊背发寒,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事实也与他猜的差不多,李承乾的脚步声还没有消息,老头子已经黑着脸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藤条。

李昊“……”。

逃是不可能逃的,牢房就那么大,门还被老头子堵上了,除非李昊有穿墙术,否则……。

“爹,您老怎么来了?“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李昊慢慢后退,连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李承乾都顾不上了。

“逆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藤条挥舞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咻咻’声,李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不是,爹,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在我眼里,您永远都是我爹。”李昊是真的快要哭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那该死的藤条就算放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中都是一鞭一条痕,在老头子手里拿着,还有自己的活路么。

但这次李靖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高拿轻放,怒哼一声“少跟老夫打马虎眼,今天老夫若是不好好教你一翻做人的道理,下次你还不翻了天去。”

“不是,别……爹。”李昊还想再解释两句,不想李靖已经提着凶器走了上来。

“啊……,娘,救命啊!哇啊……,轻点啊,爹。”

“嘶……”牢房外,李承乾望着里面被抽的上窜下跳的李昊,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传中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啧啧啧,真狠呐!”

是夜,卫国公府。

李靖回府的第一时间,红拂便迎了上来“夫君,今天你去了大理寺没有,有没有看到德謇?”

“见到了。”李靖略显疲惫的在花厅找地方坐了“夫人不必担心,那臭小子住的地方好着呢,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牢房里啥都有,除了不能出来,跟在家待着没啥区别。”

“这样啊……,那就好。”红拂相信老头子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只有李靖心中苦笑,自家这傻婆娘,把儿子坑了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那天早上堵了李二的被窝,自己何至于跑去大理寺抽儿子一顿,让陛下出气。

不过话说回来,皇帝陛下的心眼儿也够小的,就这么点破事儿,至于么。

东宫,丽政殿御书房。

李二听着太子的汇报,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在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把长约四尺左右造型诡异的武器,以及七、八副被铁砂打穿的扎甲。

良久,李承乾终于把该说的全都说完了,静静站在一旁等着李二的吩咐。

古代就是这样,规矩贼多,长辈坐着,晚辈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就必须站着,而且还要站的心甘情愿。

像现代那样,长辈站着,晚辈躺着……,非被打死不可。

“你说中午的时候李靖去了大理寺,用藤条把李德謇那小子好一顿揍?”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承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口道“啊?啊,对,儿臣亲眼所见。”

李二露出‘这还差不多’的满足笑容,继续道“军售的事情你看着办吧,记住,不要一次**付,另外,朕会委派唐俭配合你们。”

“诺!”李承乾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顾不得琢磨老头子笑容中的念意,连忙应下,旋即又问道“父皇,这火枪……您看要不要继续打造?”

“这个嘛……”李二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古怪兵器上,沉思片刻道“此物威力倒是不小,可就是装填慢了些。”

“父皇,儿臣倒是不觉得如此。”想到上午李昊的交待,李承乾解释道“这火枪装填虽慢但胜在威力十足,便于携带。至于装填慢,我们完全可以用三段或者四段式射击来弥补。”

“哦?什么是三段式射击?”李二目光微动,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道“就是让士卒们站成三排或者四排依次轮番射击,利用其他人射击的空档,射击过的军卒完成装填的工作,然后接替其它射击过的同僚。”

“嘶……”李二倒底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马上皇帝,立刻便意识到分段式射击的好处,想了想道“这样吧,从你的六率里面挑出三百人,按照你说的方式训练,若是可行……,争取在讨伐颉利之前推广至全军。”

“诺!”见李二答应,李承乾乐的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的走了。

他这个太子当的不容易,事事需要小心不说,还要努力做出成绩。

可话说回来,想在权力范围不与老头子重叠的方面做出成绩又岂是那么容易的,远的不说,单说这权力范围重叠就是他要面对的最大障碍。

做的多了,容易被老头子误会,做的少了又会被老头子的光辉遮盖。

如果有可能,李承乾真的想吼一嗓子我真是太难了。

自从李昊被关进大理寺,吐蕃的松赞干布和突厥的拔灼尽都惶惶不可终日,一方面担心大唐皇帝会不会迁怒于自己等人,另一方面又要担心李昊能否继续兑现之前的承诺。

每每想到那天在火炮试验场看到的一幕,这两伙儿人在心惊胆颤的同时又充满了羡慕,不得不感叹大唐人才济济,竟然能制出如此威力巨大的神兵利器。

那叫做火炮的东西,重达千斤,完全由生铁铸就,不说其开山裂石的威力,单说那铸造火炮的千斤生铁,这要是放到吐蕃或者突厥,足足可以打造出百多把战刀,武装出一支百人队。

可在大唐,竟如些轻易的拿来铸造火炮了,而且他们亲眼所见的就有数十,那些他们看不到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败家么?的确败家!可问题是人家败得起。

羡不羡慕,羡慕!嫉不嫉妒,嫉妒!

可那又能如何,打是打不过的,这辈子都打不过的,远的不说,真打起来只要大唐弄上数百门火炮往两军阵前那么一摆,有多少人都能给你轰没喽。

不过好在大唐有一个败家子叫李德謇,这家伙为了钱,竟然轻易就答应了卖一批武器给自己。

这些武器虽然大部分还是以冷兵器为主,但胜在数量足够。

对于松赞干布和拔灼两方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反正眼下他们需要的是巩固自己在本国的地位,回去草原称王称霸。

至于大唐……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就算有了这么多的武器装备,依旧还是打不过。

面对如此强者,从心一些,并不算什么。

草原的规矩就是如此,臣服于强者本就是他们的贯例。

甚至松赞干布自那天参观回来,连国书都写好了,只等到东西到手,立刻回国大展拳脚,把自己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

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昊被关起来了,啥时候放出来……不知道。

于是,松赞干布和拔灼全都懵了,变着法的打听如何才能与李昊见上一面,哪怕只看上一眼也好。

第三四九章 三段射击

李昊哼哼唧唧的趴在床上,经过老头子语重心长,情真意切的手动劝说,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此时正在写着一封长达五千字的悔过书。

嗯,对,其实也可以看成检讨书,不过大唐暂时不兴这个,所以只能叫悔过书。

不过,这会儿他也想明白了,老头子之所以会来,一定与东宫那位好面子的脱不了干系,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揍自己一顿给那人出气。

否则以老头子北伐大总管的身份,怎么可能有时候跑来跟自己耗半个时辰。

千万别说什么父子连心,关心责乱。

李昊他娘红拂那才叫关心责乱,老头子不过是百忙之中替皇帝出气罢了。

想着想着,李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中时不时还会抽动一下,不知道是被揍的还是被吓的,估计前者居多。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

坐是不敢坐的,屁股昨天已经被老头子打烂了,一坐就疼。

“世子,您醒啦。”守在外面装样子的牢头见李昊醒了,连忙打招呼“刚刚有个突厥人要见您,小人看您还在休息,就让他在外面等着,您看……。”

“突厥人?”李昊转到角落里一处布帘后面,解决了一晚上的积蓄,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带他进来吧。”

“诺!”牢头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时间不大,收拾一新的拔灼从外面走了进来。

已经酝酿了许久悲痛情绪的突厥二王子步履踉跄,满面悲痛,甫一见面立刻便悲声道“德謇兄,你受……。”

诶,这是怎么回事?!

在拔灼看来,被关起来之后少不得被打的皮开肉绽,正是他来看热闹的好时候。

结果事实似乎与他的相像有着很大的差距,大牢里那位非但没有受苦,反而面色红润有光泽,大牢里面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不说,甚至桌上还摆着糕点、水果之类的小食。

巨大的反差让拔灼好不容易酝酿出的肺腑之言全都成了废话,隔着牢房的栏杆呐呐无言。

丫这是坐牢还是度假?!难道大唐牢房都是这种等级的?

呃……,不,不对。

拔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的一缩,该不会是这货要被砍头吧?今是最后一餐?

李昊哪知道短短片刻拔灼转了如许多的念头,笑着招呼道“二王子这是怎么了?如此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呃……,德謇兄,您这是怎么了?”拔灼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

李昊坦然一笑“哦,没啥大事儿,就是皇帝陛下见我前段时间太过操劳,故而安排我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二王子你也知道,我这人心里装的都是工作,这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在家休息也很难真的放松。”

真是这样么?你小子还能要点脸不。

拔灼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露出信你我就是个锤子的表情“德謇兄辛苦。”

“为了大唐嘛!”李昊打了个哈哈,动作大了些,牵动某些位置的伤势,疼的他咧了咧嘴,索性也不磨叽直接问道“二王子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被李昊一问,拔灼也想起了来此的主要目的“哦,是这样的,小王今日是来向德謇兄告辞的,从突厥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惦念家中,故而明日小王就要离开长安,返回突厥。”

李昊有些意外,旋即就明白拔灼应该是觉得自己被关起来了,无法继续兑现之前的那些承诺,啥念想都没了,不回国留在大唐也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李昊不禁微微一笑“二王子回去也好,正好把奶粉厂的前期工作做一下,我这边也尽力运作,答应你的一万柄横刀,五万枝箭矢和十门火炮以及配套的火药会在半个月后由奶粉厂的负责人给你带过去。”

“嗯,德謇兄也不必气馁,贵国有句老话叫天时地利人和,这时运若是不济,就算……”拔灼突然顿了顿,定定看着李昊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之前的协定还有效?”

李昊道“自然有效,我李德謇虽然在长安声名狼藉,但在信用方面还是有保证的,这一点二王子可以放心。”

直到从大理寺出来,拔灼的脑子依旧晕夫夫的,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明明那家伙已经被他们的皇帝陛下弄到大牢里面去了,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大的能量。

但拔灼很快就从迷惑中醒悟过来,与其琢磨李昊的能量到底从何而来,不如想想自己回去要如何运作。

当然,他也想过李昊会不会依旧是在骗自己,可思来想去拔灼却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继续骗自己的理由,毕竟这次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事实也如拔灼想的那样,就在他刚刚回到住的地方不久,曾经在任城王府见过的钱管家就带着人找上门来。

“钱管家是吧?此去突厥本王会一力保护你和你的人,但你也应该知道,世事无常,就算本王倾尽全力,也不免会有万一发生,你……有准备么?”

钱管家倒是有些气度,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卑不亢道“二王子不必为小人担心,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能完成世子交待的任务,小人死不足惜。”

拔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挥手示意手下带着钱管家下去。

一个小小的管家,并不值得太操太多的心。

钱管家也是一样,做为屁民,他同样也没有高攀拔灼的意思,这倒不是说他高攀不上,而是没有必要,相比于自家未来姑爷,一个突厥二王子并没被他放在眼里。

书说简短,在李昊安排拔灼的时候,李承乾也带着特殊使命去户部找到了舅舅长孙无忌。

老长孙对自己这个外甥还是满看好的,毕竟是嫡亲,只要他将来能当皇帝,长孙家的辉煌便可继续延续下去。

可问题是这次李承乾提出的要求实在有些过份,让老长孙听的肝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两万横刀?十万箭矢?高明,你……你想干什么?”

“舅舅,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这些东西若是再不卖,怕是将来只能放在仓库生锈了。”李承乾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高深莫测的说道。

长孙无忌听的满头黑线,这都什么玩意儿,会说人话不。

什么叫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你的意思是老子落后了呗。

忍住狠抽一顿这个外甥的冲动,长孙无忌耐着性子说道“高明,此事陛下可知道?”

李承乾神秘一笑“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长孙无忌轻轻眯了下眼睛,李承乾的闪烁其辞让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生怕上了这外甥的贼船“高明啊,不是舅舅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你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朝庭正在计划北伐的事情,舅舅负责户部,这调拔粮草,征招民夫可都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嗯,小甥知道,所以舅舅只要批个条子就好,到时候自然有人去工坊提货。”

这是不达目的势不罢休呗?

长孙无忌很是为难,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外甥的性格,如果这次自己不答应,很有可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疙瘩,这对以后很是不利。

可若是答应,长孙无忌又怕李二那边有什么其它想法。

沉默片刻,长孙无忌干咳一声“咳,高明啊,按说两万横刀对眼下来说并不算什么大数目,十万箭矢也不算多,可你总得告诉舅舅你要用来干什么吧。”

这次李承乾倒是没有含糊,直接说道“卖,突厥、吐蕃,一家一半。”

“啥?”长孙无忌差点吓的坐到地上。

在这个关键时期,把刀箭卖给突厥,这尼玛就是资敌好不好,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能干啊。

见平时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舅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李承乾心中好笑,故意调侃道“舅舅为何如此惊讶?莫不是觉得数量少了?”

“我看你小子是疯了吧,高明,听舅舅一句劝,这种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长孙无忌说这话的同时,已经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继续支持这个大外甥。

如此关键的时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突厥,敢在这个时候卖刀箭武器,这已经不能用不识时务来形容了。

李承乾眨巴着眼睛,突然岔开话题“舅舅,小甥今日前来还带了几样礼物,不知舅舅可有兴趣一观?”

这外甥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知道拿东西来行贿,见多识广的长孙无忌顿时哭笑不得,摇头道“高明啊,不是舅舅不收你的礼物,实在是……。”

没等长孙无忌说完,李承乾已经连连摆手“不不不,舅舅您误会了,那礼物您看看就算了,送您可不行。”

长孙无忌“……”。

礼物都带来了,却偏不给老子,这是几个意思?!

正纳闷着,却见李承乾已经站了起来“舅舅,走吧,咱们去外面看看。”

看看就看看,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什么好东西,还只能看。

长孙无忌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起身随着李承乾一同来到门外,站在台阶上向外看去。

只见得户部署衙的大院一侧已经站了分三排站了三十个太子六率的禁军,这些禁军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根造型古怪的棍子。

院子里面,平时走来走去的官员此时已经一个不见,显然是被李承乾派人赶走了。

这是要干什么?如果不是六率禁军只有区区几十人,长孙无忌几乎以为李承乾这小子是打算先控制住户部,然后起兵造反。

“舅舅,咱们去那边吧,这里很危险。”正琢磨着,身边李承乾已经当先向站在大院一侧的那些六率禁军走了过去。

尽管怀疑李承乾有造反的嫌疑,但长孙无忌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倒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相信自己这个外甥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把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弄死。

时间不大,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些禁军的身后,在长孙无忌困惑的目光中,李承乾给早已经等在一边的护卫头子纥干承基打了个眼色。

纥干承基心领神会,把头一点,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把手往上一抬“准备!”

‘哗啦’,三排禁军全部举起了手中那古怪的棍子。

长孙无忌看的满头雾水,疑惑问道“高明,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承乾隐隐有些兴奋,搓着手道“舅舅看着就是,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意外倒是很意外,至于惊喜嘛……长孙无忌并不觉得自家外甥会给自己什么惊喜。

这么多年以来,他长孙无忌跟着李二走南闯北,吃过的盐比李承乾走过的路都多,早已习惯了处变不惊,见怪不怪。

可话说回来,李承乾这小子到底是太子,长孙无忌虽然是舅舅的身份,但多少也要给他一些面子,于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静静看着那几十个禁军表演。

纥干承基此人倒也不含糊,余光瞥见太子已经准备好了,高举的手往下一落“第一排,放!”

声落,长孙无忌便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十个禁军同时拿出一个火折子,在手中晃了晃,待火苗烧起来直接往那古怪棍子后面一捅,然后摆出一个更加古怪的造型。

这是在干……。

还没等长孙无忌搞明白,那些古怪的棍子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见到大概两百步外的户部院墙上陡然炸起数十股烟尘,更有墙上的瓦片直接炸成无数碎片。

长孙无忌都懵了,火炮他见过,威力巨大,可火枪这东西却是他第一次见。

但六率禁军显然并没打算就此结束,第一排十人在射空火枪中的子弹后,立刻后退到最后一排在,从身上拿出一根铁条往枪管里捅了捅,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火药倒了进去。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过训练,这些人的动作有些生疏。

等到他们将火药装好,另外两轮射击早已经过去,以至于射击的过程出现了中断。

可就算如此,户部署衙的一侧院墙也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墙头瓦片也碎的到处都是。

第三五零章 有点乱啊

除了因为训练不足的原因导致配合差了些,三排禁军两轮攻击的结果堪称可观。

对面的墙明显已经看不成了,远远看去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点,墙头的瓦片也是十不存一,户部署衙到处都充斥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配合差是因为训练不足,精度差是因为枪里发射的是散弹,但这些都与威力无关。

长孙无忌直用了近一刻钟才将看到的一切消化掉,整个人变的神神叨叨起来。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威力的武器。”

“苍天啊,这东西威力如此之大,竟然能将铁弹射入墙中三分,高明,你拿来的到底是什么。”

“舅舅,这份礼物如何?您可还喜欢。”李承乾心满意足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六率禁军离开,自己则陪在长孙无忌身边,一同观察着火枪取得的战果。

老长孙回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定定看着大外甥“你,你这……到底是什么物事?为何威力如此之大。”

李承乾想了想“枪,准确的说,是火枪。嗯……舅舅您可以把它看成是火炮的缩小版。”

长孙无忌无声的点点头,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似是明白了什么。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

看来还真让外甥给说着了,有如此威力的武器在手,那些个什么刀箭的确该淘汰了。

意识到火枪在未来的重要性之后,长孙无忌迅速想到了一个问题,转身对李承乾问道“对了,你这火,火枪多长时间可以造一把?”

李承乾伸出三根手指“如果全力以赴,将作监目前一天大概可以造三十支左右。”

“三十……,这个数量有点少啊。”

李承乾鬼精鬼精的,如何能不知道长孙无忌的意思,再说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主要也是为了拉自家舅舅下水,当下毫不犹豫道“是啊,所以还望舅舅能够施以援手,如果家里的冶铁坊能够帮忙,小甥有信心把产量提高到一百左右。”

总量一百,去掉将作监的三成,自家工坊的产量能占到七成,也就是每天七十支,这倒是与打造横刀的效率差不多。

长孙无忌有些心动,点头道“也好,回头你带着将作监的人去工坊那边指导一下,如果工坊能帮上忙,舅舅全力支持你。”

“如此,多谢舅舅。”李承乾笑容满面“那……舅舅,卖给突厥人刀箭的事情……。”

长孙无忌豪情万丈“卖了,不就是几把刀么,有了这个什么火枪,别说两万,就是十万又能如何,他还能翻起多大浪花来不成。”

数日之后,军售的消息不胫而走,长安上下一夜之间就炸了。

两万横刀、十万长箭、数十火炮,这么多装备足够武装十六卫的任何一卫。

当然箭的数量是少了些,可那东西也分谁来用不是,对于以骑射为主的草原部落,十万枝长箭发挥出的威力远比十六卫中五十万枝长箭要强。

早朝之上,满朝文武大臣除了有限几人,个个都阴沉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刚刚被放出来的‘卖国贼’李昊,李大都督。

偏生李昊没有一点卖国的自觉,兀自感觉良好的站在人堆里面,手里拎着一把造型古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东西在那里肆无忌惮的摆弄着。

好不容易等到李二来了,众人参拜已毕,正有人打算出来,却听皇帝陛下突然开口“诸卿,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对突厥、吐蕃军售之事了吧。”

大殿上,众人回道“回陛下,臣等已经知晓。”

李二见状微微一笑“既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嗯?!不对,有问题!有大问题啊!

被坑的次数多了,朝臣们也都学精了,面面相觑,就连魏征都眉头紧锁,收回了即将迈出去的脚步。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李二不高兴了“怎么,你们都同意这次军售?”

还是没人说话,显然是没人想做出头鸟。

直过了大概盏茶时间,魏征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出班奏道“陛下,臣有一惑,打算问问远洋水师都督。”

“嗯,问吧。”李二目光转向李昊“李德謇,魏卿有事问你,你且出来。”

“啊?哦。”正在努力回忆子弹历史的李昊一惊,迅速把手里的燧发手枪往腰带里一插,挤出人堆,来到大殿中央“魏相,有什么事情?”

“李德謇,这次军售是你答应突厥和吐蕃的吧?”魏征用尽量谨慎的语气问道。

“对啊,每方一万柄横刀,五万长箭外加十五门火炮以及火药、铁弹若干。”李昊挠了挠下巴,一本正经道“松赞干布和拔灼不容易啊,一个王位被夺,一个被父兄排挤,都是苦大仇深之人,能帮咱就帮一把呗。”

能帮就帮一把,你确定是想要帮忙,而不是要让吐蕃和突厥内乱火并?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绕圈子呢。

魏征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李都督,若是平时老夫不反对你帮助此二人,但眼下正是我们筹划北伐之时,你将刀、箭、火炮这些我们急需之物售于突厥,岂不是资敌?此消彼长之下,需要多少大唐将士用血肉来消耗掉你卖出去的武器。”

李昊诧异的看了蹲在李二身边不远处的李承乾一眼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老魏还不知道火枪的事情。

李承乾微不可察的耸耸肩没来得及。

好吧,就知道这小子靠不住,李昊叹了口气,无奈道“魏相,些许刀箭而已,没您说的那么严重吧,再说咱们这不是有更好的火器了么,刀箭啥的留着也没啥大用,不如卖了换钱。”

两个小屁孩的对视并未逃过魏征的眼睛,眉毛皱了皱“更好的火器?为何老夫全然不知?”

“呃……,这个……。”再次看了李承乾那个坑货一眼,李昊抬手自腰间抽出刚刚还在摆弄不停的燧发手枪,走到大殿门口。

抬手斜指长空,击发,‘叭’一声枪响。

瞬间,李二眼前就是一亮。

本以为这小子手里拿的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玩具,谁知道那竟然是一把能够击发的火枪。

这该死的小混蛋,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早些拿出来。

正想着,‘吧嗒’一声,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浑身冒血从天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到了大殿门口的地上。

李昊“……”。

我是谁,我在哪,我都干了什么。

进出皇宫跟回家差不多的李昊只一眼就认出掉下来的那个是李二视如珍宝的爱鸟,历史上,这鸟是被李二自己揣到怀里闷死的,而现如今……好像,可能,大概,差不多是被自己一枪打死的,这尼玛要赔多少钱啊。

抬头再看李二,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脸黑的已经跟锅底差不多了。

正想解释一下,一个粗大的汉子已经跳了过来,伸手往地上一指,嗷唠就是一嗓子“陛下,你的鸟死了。”

众人“……”

李二“……”

你的鸟才死了,你全家鸟都死了。

李二本就心疼的要命,再被程咬金嚷嚷这一嗓子,顿时气的鼻子都歪了。

只有魏征面露微笑,用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看向李昊。

他早就看李二养这鸟不顺眼了,堂堂皇帝,没事弄只鸟玩,这不是不务正业么。

现在好了,终于有正义之士悍然出手了,否则只怕皇帝陛下还不知要在玩物丧志的道路上走多远呢。

不理这老鸡霸灯,他不是好人。

对魏征赞许的笑容视若不见,李昊哭丧着脸对李二说道“陛下,臣说不是故意的,您信么?”

李二面无表情“你说呢?”

李昊努力争扎道“臣觉着您应该信。”

摆摆手,李二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左右不过是一只鸟罢了,了不起回头让这小混蛋赔上十万、八万贯钱也就是了。

指了指李昊拿在手里的枪“你手里是什么东西?也是火枪?”

“是,这叫燧发手枪,威力比不上火枪,但胜在不畏风雨,就算在大雨天也可以使用。”听到李二的问题,李昊就知道这枪怕是保不住了,索性两手一托,直接交给了从上面走下来的太监林喜。

李二将枪拿到手里,爱不释手的摆弄了一会儿,点点头“好东西,火药和铁弹呢?”

开玩笑呢,这个时候把枪重新装填好,鬼知道李二会不会给他的鸟报仇。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万一呢。

于是,李昊果断摇头“没带,只能打一枪。”

眼瞅李二与李昊这对君臣越聊越歪楼,魏征终于忍不住了,踱步过来“陛下,识得此物?”

李二回过神来“识得,枪嘛,就是火炮的缩小版,威力大概大两百步之内。”

魏征顿时有种被抛弃感觉,嘴角抽了抽道“陛下是打算以此物装备十六卫?”

‘唰’,大殿上所有武将的目光全都炽热起来。

火枪他们这几天多少有些耳闻,但却谁都没见过,刚刚李昊一枪误中副车,把李二的鸟打死了,此事虽然意外却足以说明枪的威力的确不小。

如此神物如果装备到军中,无疑会将战力提升数倍。

李二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说道“不错,朕正有此意。而且这次北伐颉利,朕打算找一支部队试试这火枪的威力。”

“陛下圣明,俺老程愿意一试。”李二话音方落,程咬金便冒了出来,大手一划拉,直接将李昊提到身边“小子,你不是要卖刀卖箭么,俺右武候卫出了,需要多少等会儿给你送水师驻地去,就这么定了啊。”

“程老匹夫,你倒是打的好盘算。”

“程知节休得无礼,陛下还未开口,如何有你说话的份儿。”

“程咬金,想要火枪容易,先过了老夫这一关。”

老程的无耻之言立刻引起众怒,谁都知道他这是打算清空自己右武候卫的装备好第一个换装,这如何能不让众人心生愠怒。

李昊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提在半空,但依旧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大唐的牲口们体质实在是太好了,像程咬金、李绩、老头子这样的武将虽然不是什么万人敌,但对付他却是轻而易举。

“知节,别怪朕没有提醒你,这火枪可是你手里那小子鼓捣出来的,先装备给谁完全由他说了算,你要是把他给掐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呃……,真的假的?”松开手,把李昊丢在一边,程妖精大咧咧问道“小子,这枪真是你鼓捣出来的?”

李昊这次是真的欲哭无泪,不禁后悔刚刚开枪的时候没有注意周围的环境,失手打死了李二的鸟。

如今,李二公报私仇,把自己架到火上烤,面前是混世魔王程妖精,身边还有秦琼秦二爷、门神尉迟恭、驸马柴绍在一边虎视眈眈,说错一句话,估计都得丢掉半条命。

“那个……,程叔叔,你别误会啊,这火枪呢其实说来并不是谁都能用的,而且在战场上火枪的使用限制也不小。”

程咬金眼睛一瞪“少给老夫扯蛋,你就说给不给吧。”

刚刚差点掐死老子,现在又跟老子要枪,老子给你个锤子。

把心一横,李昊指了指李承乾,直接甩锅“不是我不想给,实在是第一批火枪已经全部配发给六率了,按现在的产能,明年年底之前别说拿来装备十六卫,就连六率都装备不齐。”

李承乾“……”。

开什么玩乐,这祸甩的也太快了吧,大家都是兄弟,坑谁呢。

可让他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李承乾还是觉得肉疼,于是顾左右而言它“呃……,咱们不是在讨论是否要对突厥和吐蕃展开军售么。”

“这有什么可讨论的,卖了!不就是几把破刀么,没啥了不起,卖给突厥正好让他们自己先打一场。”程妖精大咧咧一挥手“现在讨论一下火枪,俺老程觉得这种好东西就应该装备一线,至于六率,完全可以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嘛。”

第三五一章 稀奇古怪的章节名

我看你是想屁吃。

李承乾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在一边不去搭理这老妖精。

熟悉老程性子的全都知道这老货人来疯的性子,自然不会接他的话茬,直将个宝货晾在原地眼着一对牛眼发愣。

但不得不说的是,火枪确实让老家伙们十分感兴趣,散朝之后拉帮结伙的跑去六率驻地查看演练效果。

至于李昊答应卖出去的刀箭,谁会在乎,就算他不往外卖,难道每年流出去的还少了?

一个月后,深秋的草原落下第一场雪。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的草原早已经百里无人烟,各大部落收缩领地,牧民们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上猪一样的日子。

可是今年的深秋却出现了例外,荒凉的草原上竟然到处都是迁徙的小部落,无数人驱赶着牛、羊,向着距离大唐最近的定襄城而去。

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都听说定襄城来了一位收购鲜奶的富商。

对于放牧为生的草原人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鲜奶,若是能用这些没用的东西从大唐商人手中换取钱财或者生活必须品,这个冬天无疑会好过许多。

定襄城城主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喜闻乐见,就算没有二王子和突利可汗的推荐,也没有富商献上来的百匹绸缎、万斤美酒,这样能够扩大定襄城影响力的机会也不是他愿意错过的。

毕竟治下的部落越多,他能控制的范围就越大,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于是,这位姓钱的富商便成了定襄城主的座上宾,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来自大唐的美酒随着豪迈的笑声,流水介的进了这些人的肚子。

这一日,风雪中又是一场大宴,近五十个平方左右的帐篷中生着篝火,篝火上烤着最肥美的羔羊,十余舞姬身着轻纱随着乐声载歌载舞,虽然帐篷外正漫天风雪,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主位上,定襄城主阿史那图鲁怀抱着来自西域的美儿,高举着酒碗,高声招呼着‘尊贵’的客人“钱管事,来来来,满饮此杯。”

钱管事自然就是任城王府的老钱,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在李昊面前的唯唯诺诺,微微一笑,同样举起手中酒碗“城主海量,小人佩服。”

“哈哈哈……”图鲁闻言哈哈大笑,一口将碗中美酒喝干,重重往桌上一放,大声道“钱管事,你来我这里也有七、八日了,不知这工坊可曾建好了?”

老钱也是个滑头,手上动作故意慢了图鲁一步,此时见他问话,顺势把酒碗放下道“不瞒城主,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哦?为何啊,可是有什么困难?”

“这个……”老钱略犹豫了一下,搓着手道“主要还是人手不够,小人带来的人有些不适应草原的气候,好多人都染了风寒,故而这进度一直快不起来。”

“我当何事,无妨无妨,明日本城主便调些人手过去帮你。哎,你们这些唐人啊,什么都好,就是算是身子骨太弱,像我突厥男人,这样的天气还穿着单衣呢。”图鲁如此配合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好说话,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眼下的突厥太乱了,他必须为自己将来考虑。

北面,薛延陀已经反了;东面,突利可汗听调不听宣;南面,大唐虎视眈眈;西面,九姓铁勒蠢蠢欲动;内部,大王子、二王子不和。这样的局面下,谁也不知道突厥还能坚持多久,这让图鲁不得不早做打算。

当然,这并不是说图鲁有造反的意思,真要有这样的想法,只要他把城向李二一献,混个刺使之类的官职还是可以的。

“如此可就太好了,我代我家王爷谢过城主!”老钱笑呵呵的举起酒碗,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汇报给任城王的意。

图鲁显然听,自以为走通了任城王的路子,给自己找了一条后路,哈哈大笑“哈哈哈……,来,饮胜!”

一场大宴下来,宾主大醉而归,钱管事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揉着发涨的脑袋爬起来,从小厮手中接过热毛巾擦了把脸,似是想起了什么“小童,昨天那定襄城主答应咱们的人手可曾来了?”

小童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看上去挺机灵的,见老钱问立刻答道“已经来了,人都被带到工地上去了。“

“哦。”老钱点点头,吩咐道“去弄些吃的来,吃过之后,咱们出去看看。”

“哎,我这就去。”小童答应一声,从旁边拿过一件大氅给老钱披到身上,这才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帐外,雪已经停了,寒风吹进帐篷里面,老钱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该死的天气,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等了片刻,小童回来了,烤肉,奶茶提了一大堆,看的老钱直倒胃口。

摆摆手让小童将东西放到一边,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老钱的帐篷就立在距离工坊大概五百步左右的位置,原本他是可以不住在这里的,定襄城中环境再差,多少也有些石屋,怎么也比城外强上许多。

但他实在不放心那些匠人,生怕出现什么差错耽误了事情,于是便在城外弄了帐篷住着,一来可以就近管理,二来……白天累了也好有个地方休息。

好歹也是四十多,快奔五十的人了,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年。

远处的工地忙碌异常,近二十来间烘干间同时动工使得那些来自大唐的匠人恨不能把一个人掰成两个使,就算有大量的突厥汉子过来帮忙赶工,看上去进度也并没有快到哪里去。

外面冰冷的空气让老钱的精神一振,昨夜饮酒过度带来的萎靡一扫而空,轻轻在脸上拍了拍,带着小童便向工地走了过去。

任务艰巨,责任重大!尽管不知道京城那位少爷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既然自己已经来到定襄城,那就好好表现吧。

“这位贵人!”刚刚来到工地,一个穿着毛皮坎肩的突厥老汉迎了上来,恭恭敬敬上来问好。

老钱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面前这突厥老汉,不由皱眉问道“你是……?”

老汉连忙道“小老儿是回鹘部落的。”

回鹘人?回鹘人怎么会在这里,定襄城不是突厥的人么?

按下心中疑惑,老钱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放在长安,一个普通的老汉,想要接近老钱都不可能,但这里是突厥,为了不耽误自家姑爷的大事,老钱耐着性子问道。

回鹘老汉似乎看出了老钱眼中的不耐,不由有些退缩,但想到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族人,还是咬了咬牙问道“哦,老汉就是想问问贵人,最近草原盛传大唐的贵人打算收购鲜奶,此事是不是真的。”

老钱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此事由我家任城王爷和郡马一手操持,绝不至于骗你们。”

回鹘老汉犹豫片刻,又追问了一句“那……不知是什么价钱?”

说起价格,老钱有些拿不定主意,倒不是离开长安之前李昊没有交待,实在是他觉得自家姑爷给的报价太高了。

身边小童见他不语,嘴快道“十斤一文钱。”

回鹘老汉面色一喜“当真?那,那不知能不能以物易物?”

看那老汉的表情,钱管家就知道,价钱报高了,暗叹一声道“以物易物也可以,但不知你们需要什么东西?”

“布,什么布都行。”

本以为老汉会要些刀剑锅铲什么的,毕竟草原上最缺的就是铁器,而牧民的生活又离不开铁。

可老钱怎么也没想到,回鹘的老汉竟然想要布匹,如此一来倒是让他有些为难“为何要布匹呢?若我猜的没错,你们最缺的应该是刀剑之类的东西吧?”

“呵呵……”回鹘老汉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贵人不知道,若是往年,我们倒真是需要刀剑,但是今年与往年不同。”

“有何不同?”老钱疑惑问道。

回鹘老汉也是个实在人,毫不隐瞒道“还不都是年头不好,现在才九月初,竟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雪,天气也冷的厉害,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老汉一番话说的老钱心中了然的同时,不禁也有些头疼。

好歹也进入草原有一段时间了,老钱知道这破地方除了牛、羊、马匹外什么都没有。

是,牛、羊毛皮拔下来的确可以用来取暖,但就算穿皮袄也得有里子吧,没有里面的布衣,光穿皮袄那不是成了真空装了?天冷的时候,冷风飕飕往里灌,你就是穿八层皮袄也没用不是。

弄懂了老汉为何一定要换布匹,老钱在答应可以用鲜奶换布匹的同时,连忙安排人返回大唐境内的云州,购买一批布匹运送过来。

如此操作顿时让回鹘老汉感动莫名,连声道谢的同时,还不忘招呼正在干活的汉子加把力气。

直到此时老钱才知道,原来那个什么定襄城城主安排给自己的竟然都是些附庸在突厥人周围的回鹘人,至于突厥本部的人,一个都没有调过来。

这不禁又让老钱好一顿郁闷,若不是小童拦着,他已经‘找’定襄城城主‘出气’去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漠北的天气越来越冷,寒风肆虐草原,每天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牲口被冻饿至死,甚至有些时候人也会被冻死。

就这,还是老钱时不时大发善心救济一下周围牧民,否则死的人只会更多。

十一月,整个草原全都被大雪覆盖,放眼望去似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定襄城外,奶粉工坊的周围,汇聚了大大小小二十余个小部落,这些部落加在一起每天都能提供近万斤的鲜奶,其中有牛奶也有羊奶,甚至还有马奶。

随着大量鲜奶被送进工坊,一批又一批生活用品被这些部落换走,用来维持他们过冬所需。

而奶粉工坊每天也会有千斤左右的奶粉产出,这些奶粉被分门别类的包装好,每十天便会送往云州,再由云州派人送往长安。

没人觉得这样会烦,突厥人如此,工坊的人如此,边军同样如此。

对于突厥人来说,工坊就是他们的命,正是因为有了工坊的存在,他们才可以拿着平日里没有半点用处的鲜奶换来生活的必须品,比如衣服,比如柴火,再比如粮食。

工坊的人几乎被这样的天气折腾疯了,巴不得回去云州好好休息一下,所以十日一次运送物资只有表现特别好的人才有机会去押送这些物资,其它人连押送的资格都没有。

最高兴的还是边军,为了节省运费,大部分奶粉会在当地消化掉,而吃军饷的边军就是消化奶粉的大户。

早上起来,一壶热水半斤奶粉再加上一些粮食,足够一伙十人吃的饱饱的,与以前相比钱并没有多花,但营养却上接上了不止一个档次。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一些深入草原的地方,许多部落都在盼着奶粉工坊能够再多开几间,最好一直开进草原深处,也好让他们也享受一下大唐工坊带来的好处。

消息传到金帐王庭,颉利非但没有制止此事,反而兴致高昂的跟自己的死忠炫耀大唐的愚蠢。

既然李二想要花钱帮自己养活百姓那就让他养好了,本汗正好省些心力,省得还要琢磨着去哪里打草谷。

大唐现在的防守力量是越来越强了,打一次草谷收获远不如以前不说,甚至有可能还会赔上不少抚恤。

就是这样,奶粉工坊在定襄城扎下了根,每日向大唐输送着大量的奶分,同时也在用自己的能量影响草原,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工坊的存在。

任谁都没有想过,随着工坊存在的消息越传越广,大量牧民已经开始对大唐心生向往。

而就在此时,驻扎在长安周围的十六卫动了,整整二十万大军分成六路北上,一路向着突厥挺进。

第三五二章 兵至云州

经过数月准备,李绩,柴绍,张公瑾,张宝相,秦琼,程咬金,薛万彻,段志玄等大唐名将倾巢而出,以兵部尚书李靖为定襄道大总管,在贞观二年十一月中旬,挟风雷之势北上突厥。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各方反应,不一而足。

颉利可汗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欣赏歌舞,第一反应就是摔杯迎战,并扬言要与大唐不死不休。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颉利的色厉内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突厥再也不是当初南下时的铁板一块,若是颉利稍微露出退意,那些曾经依附突厥的部落怕是会把他吃的连苦头都剩不下。

而就在颉利放出豪言壮语的同时,距离他的金帐不远处的一处大帐中,正发生着不堪入目的一场闹剧。

二十多个突厥亲兵,提着亮闪闪的钢刀堵住帐口,颉利的心腹爱将康苏密皮笑肉不笑的挡在一个美貌妇人身前,语带威胁“萧皇后,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小殿下跟我走一趟吧。”

萧皇后非是别人,正是杨广当年的皇后萧氏,为保炀帝唯一的后人杨政道,辗转宇文化及、窦建德之手,最后跟着义成公主到了突厥,苟延残喘至今。

此时面对康苏密,萧皇后将孙子杨政道挡在身后,面露凛然之色,厉声喝问“康苏密,你好大的胆子,我劝你最好还是早早退去,否则定在大汗面前细数你今日罪状。”

康苏密一听这话,当时就笑了“哈哈哈……,在大汗面前告我?萧皇后,且不说你现在能不能见到大汗,就算你能见到又能如何,大唐二十万大军马上就要兵临草原,这片草原马上就要换一个主人了,大汗……嘿嘿,你想去哪位大汗那里告我。”

“什么?!”萧皇后闻言面色大变“你,你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康苏密面色一冷,阴恻恻道“事到如今不怕告诉你,本将就是打算带着你前去定襄投降,以你前朝皇后还有你身后那个前朝余孽的身份,就算不能封妻荫子,至少也能换个荣华富贵。”

“康苏密,你还是不是人,大汗待你如心腹,可你却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

萧皇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唤醒康苏密最后的一点‘良知’,奈何这位突厥大将早已心有所属,很是不屑的撇撇嘴“心腹?怕是心腹之患吧!”

“你……”。

“萧皇后,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吧,否则刀剑无眼,万一伤了你身后那位小殿下,就不好了。”不等萧皇后再说什么,康苏密为防夜长梦多,把手一挥吩咐身后众人“将此二人全部绑起来带走。”

“等等。”萧皇后见事不可为,又是一声大喝将准备冲上来的众人喝住,定了定神道“康苏密,让我们跟你走也可以,但你必须保证我孙儿的人身安全,否则……我们祖孙俩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走出这帐篷半步。”

康苏密也知道面前这女人不好往死里得罪,当下挥退众人,换上一副笑脸“好,本将答应你们。不过皇后娘娘最好动作快一点,本将耐心有限。”

萧皇后哪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也不接他的话茬,只冷哼一声“哼,给我半个时辰,我要收拾收拾。”

“很好,我们走,去帐外等。”

康苏密一句话,帐中众人连同以前伺候的侍女亦全部退了出去,大帐中只余萧皇后祖孙二人。

隔了好一会儿,杨政道拉了拉萧皇后衣角,轻声道“皇祖母,孙儿怕。”

看着只有八、九岁的孙儿,萧皇后眼圈微红,蹲身将杨政道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无力的安慰着“孙儿莫怕,有祖母在,定保你一生平安。”

人生四大悲事,寡妇携儿泣,将军遭敌擒失恩宫主面,落地举子心。

萧皇后虽然身份尊贵,但从本质上讲,她终是一个失了丈夫依靠的寡妇。

孙儿杨政道乃是萧皇后二子杨暕的遗腹子,还没生下来父亲就没了,后来母亲也死了,从小便跟着祖母到处颠沛流离。

没了炀帝的庇佑,为了躲避大唐的追捕,祖孙俩可以说尝尽了人情冷暧,世态炎凉,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躲过这一遭。

良久,待杨政道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萧皇后取过他常用的一只玉枕,交到他的手中,正色交待道“此物好好收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用这个枕头用惯了,不喜旁物。”

杨政道到底是个孩子,闻言迷惑道“皇祖母,这是为什么啊?”

“不要问为什么,好好收就是。”萧皇后想了想,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将来若是到了大唐,唐皇要杀你,你就把此物献上。记住了么?”

“嗯,孙儿记住了。”面对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杨政道尽管心中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随后,祖孙二人又收拾了一些细软,将守在外面的康苏密叫了进来。

是夜,萧皇后与杨政道在康苏密的挟持下,消失于夜色之中。

十二月的云州滴水成冰,李昊抄着手,在城里略逛了一圈便匆匆回了城外营地,一头扎进温暖的大帐,抱怨道“该死的,这特么也太冷了。“

纥干承基似乎对此早有所料,笑着递上一杯热茶“世子受苦了。”

摇摇头,接过杯子,李昊吸溜了一口,感觉总算活过来了,咋舌道“老子穿这么多都冻的跟个孙子似的,下面那些兄弟还指不定冷成什么样呢,要不,等会儿去各营看看?”

纥干承基笑着说道“稍后在下去看看就好,世子还是先休息吧,等出了关,怕是休息的机会就更少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接这差事,留在长安享福多好,何必顶风冒雪的跑来突厥当什么先锋官,现在好了,被冻成个瘪犊色样,还没地方诉苦去。

“算了,还是一起去吧,啥事都交给你,我心里也不得劲。”拒绝了纥干承基的好意,李昊又烤了一会儿火,酝酿好长时间才老纥干相约而出。

因为装备了火枪的关系,太子六率当仁不让的被抽调了三千人马组成了中路军的先锋,李昊这个太子侍读临危受命,做了先锋官,纥干承基这个李承乾的保镖头子,则成了李昊的副手。

两人带队从长安出来这一路走的倒也算巴适,天寒地冻大路小路都被冻的结结实实,除了冷点赶路倒是不慢。

这不,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赶到了云州,距离突厥定襄城还有不足数日的路程,若不是因为天公不做美,再次下起大雪,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出关了。

大帐外面,两组,四个亲军在寒风中被冻的瑟瑟发抖,鼻涕老长,看的李昊老大不忍心,拍拍其中一人“你们四个,分成两班,进去两个烤烤,暧和了再出来换另外两个。真是,这么大的雪,这么站着是要冷死人的。”

“谢,谢,谢谢将,将军。”亲军这一说话,脸立刻变的像是裂开的瓷器,好不吓人。

但若细看就会知道,原来这些亲军的脸上早已经被冻了一层冰壳,说话时脸上肌肉抽动,这才像碎了一样。

李昊摆摆手“别废话了,赶紧近去。”

古往今来,军队是最护犊子的地方,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被冻的凄凄惨惨,李昊心中大是不忍。

中军帐毕竟是在大营中间,并不需要那么多人来守卫,都站在外面不如让他们进帐篷里休息一下,再者话说回来,一个个都冻了个逼形,你还能指望他们示警御敌?

又在营中其它地方走了走,发现了许多这样的情况,鉴于必须有人放哨,故而李昊与纥干基基只能命令各营缩短换防时间,以防止把手下的兵冻出病来。

“老纥,这样不行啊。”走了一圈,李昊就觉自脸被冻麻了。

“没办法,冬天打仗只能这样。”纥干承基已经放弃了纠正李昊的打算,叹了口气道“不过咱们冷,突厥人也冷,真要比较起来,咱们还能比他们强上许多。”

“那也不行。”李昊摇摇头“走,咱们进城去看看。”

看到李昊咬牙切齿的模样,纥干承基大感紧张“看什么?我说小祖宗,这里可是边州,不是长安,您可千万别乱来。”

李昊不耐烦的摆摆手“只是进去看看而已,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没办法,纥干承基知道自己拗不过李昊的性子,有心不跟他同去又担心他惹出不好解决的麻烦,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就这样,李昊再次回到了刚刚才离开不久的云州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家成衣铺,大咧咧走了进去“掌柜何在。”

“呦,两位将军有何需要?小老儿便是掌柜,但有吩咐无不从命。”一个年约六旬左右的老汉自柜台后转了出来,很有眼色的行了一礼。

“你这里可有白叠子?”李昊在店里四下看了一圈,转头对掌柜问道。

白叠子现代人称之为棉花,因为脱籽困难,所以在大唐并不流行,李昊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看到店里有些许棉布摆在那里出售。

掌柜显然没料到李昊会有如此一问,愣了片刻,这才答道“不瞒两位将军,小老儿这里是卖成衣的,并无白叠子出售,两位若是真想买,可以去城西梁家布行看看。”

“梁家布行?”

“是的,梁家布行专作棉布生意,应该会有。”掌柜老实回答。

“行,麻烦你了。”有了去处,李昊也不耽搁,问清了路径,径直奔那梁家布行而去。

纥干承基被搞的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位小爷在发什么疯,从店里追出来问道“世子,你要买白叠子?”

“当然。”李昊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对纥干承基道“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去那个什么梁家布行找白叠子,你去云州府衙,让云州刺使帮忙收集家禽的羽毛,越多越好,数量不限。”

“啊?家禽的羽毛?”纥干承基更糊涂了“世子,您能说说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么?”

“做衣服……,哎你就别管我具体要干什么了,赶紧去找东西,家禽的毛越多越好,要是没有……就直接买活的家禽,多少都要,告诉他们钱不是问题。”

“哦。”纥干承基这会儿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位小祖宗是闲着没事了。

不过,既然大雪天出不了关,他想折腾就折腾吧,折腾衣服总比折腾那些大兵要强。

站在成衣店门前,李昊与纥干承基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带着席君买和铁柱辗转打听着向西城的梁家布行而去。

大概用了近小半个时辰,风雪中远远可以看到一座二层小楼立在路旁,一块硕大的牌匾立在路旁,上书四个大字‘梁家布行’。

李昊一看就乐了“呦呵,好大的气派,不错,老子喜欢。”

“少爷,要过去看看么?”铁柱憨憨的问道。

“当然,若不过去看看,咱不是白来了。”李昊说着大步向那梁家布行而去,不多时已经来到店门口,迈步走了进去。

布行里没有生火,除了没有风雪,温度与外面倒是相差不多。

李昊三人进去之后,席君买第一个开口“掌柜可在?你这里可有白叠子卖?”

声落,一个中年人自柜台后抬起头“你们要买白叠子?”

“不错,报个价。”李昊与那中年对视一眼,打了个哈欠道。

这倒不是他故意轻慢人,实是天太冷了,打哈欠那是不由自主。

中年人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在那盯着李昊三人打量,像是在评估他们是否有钱,好半晌才缓缓说道“三位将军,小店的确有白叠子,不过……这价钱却有点高。”

瞧不起谁呢?李昊一听掌柜这话就不乐意了“我没问你介格高低,只问你多少钱。”

第三五三章 惹祸精

掌柜被李昊的豪横语气镇住了,坦白说道“百文一斤。”

“百文一斤,你怎么不去抢。”李昊承认自己有钱,可有钱不等于大头,一百文放在长安都能买好好几斗粮了,到了这里却只能换回一斤棉花,扯蛋也没有这么扯的。

掌柜险些被闪断了老腰,若不是看在铁柱拳头比较大的份上,当场赶人的心思都有了。

强忍住心中那份不屑,掌柜说道“这位小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店的白叠子可是千里迢迢从高昌运过来的。”

李昊不禁撇嘴“崇洋媚外的东西,白叠子这东西大唐又不是不长,非要从高昌运来,你家的东家是不是傻。”

“……”。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掌柜狠狠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脑仁儿里去“小将军还请自重,小店东主身份非同小可……。”

“哎呦,吓唬我?我好怕啊。”李昊脸上闪过怕怕的神情,旋即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这是梁家布行,你家东主一定姓梁,对吧?”

“不错。”掌柜傲然道。

李昊挑了挑眉毛“梁师都的梁?”

“梁……”掌柜猛的打了个哆嗦,看着李昊的目光满是警惕“小将军是什么人?”

他家东主虽然不是梁师都,但却与梁师都有着不小的关系,如今旧事重提,由不得他不谨慎。

看着掌柜紧张的样子,李昊就乐了“梁师都就是死在我的手上,你说我是什么人?”

“小将军姓长孙?”掌柜掌心开始冒汗。

李昊淡淡吐出一个字“李。”

当初剿灭梁师都的事情在北地传的很广,鲜有不知者,故李昊只报了一个姓,掌柜立刻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卫公世子当面,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世子恕罪。”

“免了。”李昊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本打算隐姓埋名找找这家店背后东主的麻烦,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认出了身份。

掌柜见李昊并没否认,立刻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当下大喜过望,忙招呼他们一行人到了后宅,好茶好水伺候着。

李昊也真是冻坏了,坐下缓了半天这才问道“掌柜的,我看你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你家东主是何方神圣?”

立于一旁的掌柜连忙回道“回世子的话,小店东主的确姓梁,双名洛川。”

梁洛川?李昊努力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子,摇摇头道“没听过,莫非与那梁师都有什么关系不成。”

掌柜不敢隐瞒“是……是远房堂亲。”

“哦,远房堂亲。”李昊点点头,见掌柜小心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不用怕,既然陛下都没有追究你家东主的意思,我自然也不会找他麻烦。”

“世子仁义。”

李昊摆手止住掌柜的吹捧“咱们一码归一码,虽然本世子不想找你家东主的麻烦,但你店里的白叠子本世子却志在必得。”

掌柜忙道“没问题,小店尚有白叠子两百斤左右,世子需要尽管拿去。”

两百斤棉花就算百文一斤加在一起也没几个钱,李昊又不是拿不起,之前找茬不过是觉得掌柜在拿自己当冤大头。

如今,对方表示白送,顿时让他生出被人瞧不起的感觉,不由恼道“白送?掌柜,你觉得本世子可是缺你那几十贯银钱?”

掌柜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人没这个意思,世子还请听小人解释。”

“说说吧,说不出道理,当心本世子拆了你的店。”

“是。”掌柜算是领教了长安贵族子弟的喜怒无常,擦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道“世子,此事说来也是小人贪心,打算取个巧,从世子这里讨一份好处。”

李昊皱了皱眉“好处?我有什么好处给你?”

掌柜目光闪躲,吱唔了片刻道“呃……,那个,小人斗胆,想跟世子讨一份奶粉的经营权。”

奶粉……,原来根子在这里,怪不得这小老头儿在猜到自己身份以后表现的如此迫不及待,感情是惦记着奶粉的生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时间着实有些太忙了,竟然忘了在突厥的定襄城还有自己的一份生意。

整明白了掌柜的意图,李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问道“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奶粉的生意是本世子的,厉害。”

“世子过奖了。”掌柜搓着手,见李昊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涎着脸问道“不知世子的意思是……。”

李昊点点头“行啊,不就是点奶粉么,回头我跟老钱打个招呼,你去找他便是。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奶粉的生意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想掺一脚原则上我不反对,但却不会给你过多的照顾。”

掌柜点头如捣蒜“没问题,只要世子答应就好,小人不图别的,只要能有个经营权就行。”

不得不说,老钱这人是真有本事,仅仅一个月左右便把奶粉的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云州城不管是边军还是府军,亦或是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有许多云州商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打算从中分一杯羹。

奈何,眼下奶粉的生意才刚刚开始,产量并不高,大部分奶粉都供应了边军,余下为数不多的那一点点基到也都被州府的官员们瓜分了去,商人们纵然有心,却因为起点太高,根本够不着。

得了承诺的梁家布行掌柜很是高兴,不用李昊吩咐便命人将店里所有白叠子的存货装上牛车送往城外营地,顺带还白送了十多匹不怎么值钱的麻布。

对此,李昊除了感叹掌柜前途远大之外,更觉手下手人不足。

出城回到军营,发现纥干承基还没有回来,不过想想也是,满城的买鸡买鸭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将带回来的东西卸车,打发了梁家布行的伙计回去,李昊将帐篷里两个已经换过岗的亲卫叫出来,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问问,营里有谁以前干过裁缝,有的话叫过来,别外手巧一些的也可以,快去快回。”

“诺!”俩大头兵不知道李昊要干什么,但却跑的飞快。

时间不大,大概二十来人跟着他们跑了回来,一个两个抻着脖子望向堆在营帐中间的那一堆东西,谁也搞不清楚自家这位新任先锋官到底要干什么。

而事实上,李昊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望着满地的棉花和布匹,一个劲的嘬牙花子,半晌才对满头雾水的大头兵问道“你们谁会做棉衣,棉裤,手套,自己站出来。”

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众大头兵互相看了半天,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将军,啥是棉衣?”

“……”

李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那家伙一眼“棉衣都不知道?你们都没穿过?”

众人一齐摇头,大唐根本就不存在棉衣的说法,自然也就没人能够领会李昊的意图。

李昊无奈,骂了一句“你们都是猪么?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竟然还没被冻死。听好了,所谓棉衣,就是把两件衣服套在一起,然后在中间塞上棉花,现在懂了没有?”

吧唧吧唧,一群人继续眨眼,显然是没听懂。

李昊这会儿也没招了,遇到这么一群废物点心,他这个半吊子只能亲自上阵,把众人分成三伙儿。

多少懂些裁缝的分成一伙,他们的任务是裁剪衣料;心灵手巧的再分成一伙儿,他们的任务是给棉花脱籽。

顷刻间,众人便忙碌起来,等纥干承乾回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是忙的热火朝天,满帐篷到处都是半光着膀子,满头油汗,低着头扣扣搜搜的壮汉。

没办法,这帮子杀才实在不是干这个的料,让他们上阵杀敌就算掉脑袋都不怕,可让他们坐在那里一点点的用手抽棉絮,连工具都没有,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纥干承基看的满头黑线,纳闷问道“德謇,干什么呢这是。”

李昊这会儿正忙着研究如何将抽出来的棉絮丝弄到衣服的夹层里面,也是满头的汗,头都没抬直接回道“哎别吵吵,做棉衣呢。”

“棉衣?那是啥?”

李昊这会儿都快要愁疯了,哪有时间搭理纥干承基,胡乱摆摆手道“哎我说你别管了,要是真没事干,就把你买回来的鸡鸭毛都拔下来,翎羽不要,就要细毛。”

纥干承基嘟嘟囔囔转身出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李昊在奇技淫巧方面颇有建树,他决不会任由这个公子哥儿在营里如此折腾。

不过好在人多力量大,全营上下三千来口子呢,李昊在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幡然醒悟,将棉花发了下去,每人十几二十朵,在抽不完棉絮不准吃饭的威胁下,只用了大概半个晚上的功夫,就把所有的棉花完成了脱籽的工作。

而此时为数不多的几个裁缝也大至裁剪出了二十多套衣料。

有了衣料和棉絮,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李昊操心了,几个手巧的家伙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如何絮棉花,如何缝针,后半夜大概丑时左右,第一套棉衣棉裤终于新鲜出炉。

拿起来一掂量,好家伙,加在一起十多斤,套在身上胳膊腿都打不了弯,整个人直挺挺的。

这肯定不行啊这个,一看就是棉花絮多了。

于是,第二件棉衣把棉花的用量减到了三斤左右,又用了大概一个时辰,天亮之前总算弄出来一件可以穿的棉衣。

叫来一个大头兵,把棉衣棉裤穿上,再一脚踹出帐篷,丫就乐呵呵在外面站着不回来了。

纥干承基这下总算是知道李昊这一晚上干了些什么,挑起大拇指,一脸谄媚道“厉害!”

李昊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得意道“那你看看,咱是谁,对不对。”

纥干承基哈哈大笑“哈哈……,说的是,我纥干承基这辈子很少服人,但你李德謇却是个例外,让我不服都不行。”

棉衣的出现从根本上解决了士兵御寒的问题,大大减少了非战斗减员的人数不说,对士气也有很大的提升。

纥干承基作为带兵的将军,如何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好处。

李昊也是笑呵呵的,摆摆手无所谓道“行了,我就不跟你互相吹捧了,接下来的事情你看着弄吧,我去睡会儿。”

“好,你去休息吧,这里全都交给我。”

两百多斤的棉花,至少能做出数十套棉衣棉裤,虽然无法将全部的士卒都武装起来,但至少值宿的军卒不会被冻伤。

另外那些家禽的羽毛也派上了一些用场,有了制作棉衣的经验,很快又有一批数十件羽绒服被制做出来。

至此,李昊率领的先锋军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被武装了起来,战力大有提升。

但李昊并不知道,就在他与纥干承基折腾棉衣棉裤的时候,云州刺使已经在定襄道大总管李靖面前告了他们一状。

“什么?强卖强卖?滋扰百姓?这逆子,胆子也太大了。”李靖将手中书信往桌上重重一拍,抬眼对面前信使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云州刺使,此事本大总管已经知道了,回头便会派人查实,若真有此事,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诺,小人告退。”信使正式行了一礼,起身退了出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绩突然哼了一声“这云州刺使好大的气魄,一纸书信,将太子和你家那小子全都给告了,也不知道此人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李靖笑着摇摇头“茂公之言差矣,云州刺使此举只怕也是好意,否则他大可将弹劾奏疏直接送往长安。”

李勣显然属于阴谋论的支持着,嗤声道“药师,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他没有往长安送信。”

李靖道“这是他地方上的政事,我们就算心有不满又能如何,总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不过我观纥干承基此人还算稳重,就算德謇那小子偶尔冒失了些,应该也能将他劝住,总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其中另有隐情?”

第三五四章 李勣来了

因为信息不对称等原因,李靖与李勣讨论了很久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索性最后两人也不讨论了,一切等到了云州再说,反正此时中军距离云州也就只有三、五日的路程,倒也不急于一时。

而此时的云州,刺使成文乐正眼巴巴,望眼欲穿的等着大军的来到。

与李靖与李勣所想的不同,成文乐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把主意打到李靖的身上。

城外,北伐大军先锋三千人马驻扎在那里,人吃马嚼倒还好说,毕竟之前已经有大批物资从长安运来。

可这三千人马的主将天天跑到府衙催命似的讨要白叠子和鸡鸭算什么一回事儿,云州是边州不是富庶的长安,百姓穷的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鸡鸭家禽。

正郁闷着,衙门外两个身影晃荡着便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其中一个已经笑着拱拱手“成使君,在下又来麻烦您了。”

看着来人,成文乐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没好气道“李小将军,你就别逼我了,今天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你要的东西来。”

“哎,成使君说的哪里话来。”李小将军自然便是李昊,成文乐的态度并未影响到他,笑呵呵找了个位置坐下“今日我来可不是跟你讨东西的。”

我信你个鬼哦,这话似乎昨天谋人也说过,可最后自己还不是又高价跟百姓买了一百只鸡才把这货给打发走。

见成文乐不信,李昊露出懊恼的表情“成使君,李某的为人相信你也知道,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说不跟你讨东西便不跟你讨东西。”

成文乐能说什么,李昊别看年龄不大,可官职却丝毫不比他这个刺使低,想要压他一头都不可能,索性苦笑道“多谢李小将军成全。”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大度的摆摆手“成使君,此前李某多有叨扰,此实为无奈之举,还望看在家父的份上,不要放在心上。另外,这里有小小礼物一件,送与使君算是李某一点小小心意。”

铁柱原本站在李昊身后,向了他的示意,从背后摘下一个包袱来到成文乐面前,摆到他面前的桌案之上。

礼物?这是见着回头钱了?成文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昊。

却见李昊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使君打开看看可还满意。”

望着面前的包袱,凭感觉成文乐觉得里面的东西似乎并不重,打开之后发现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般,里面除了一套很厚的衣物并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

“这是……”

李昊神秘一笑“这些日子我大军在城外驻扎,对使君多有叨扰,李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而且根据李某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使君的确爱民如子的好官,故而临别前送你一场富贵。”

富贵什么的成文乐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至于好官嘛他倒是不否认。

想他三年前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履新以来,虽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称得上呕心气血,云州城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盗匪绝迹。

甚至就连面对陛下最宠信的太子侍读李德謇以及太子近臣纥干承基的时候,也不曾亏欠百姓半分,纵对方百般刁难,他这个刺使宁可自己往里面亏钱买鸡鸭,也没让百姓吃亏。

想到这里,成文乐不禁对李昊的感观好了许多,拱了拱手“李小将军有心了,文乐惭愧。”

李昊摇摇头“李某知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给使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使君想必会觉得李昊有些胡搅蛮缠,使君不必急着否认,这点自知之明李某还是有的。不过俗话说的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果不是战事紧急,李某绝不至于如此逼迫使君,这一点还望使君能够理解。”

成文乐乃是读书生,性子刚烈,宁折不弯,李昊若一味强硬下去,说不准真能逼得他来个鱼死网破。

可李昊今日却突然改了性子,彬彬有礼不说,还主动道歉,这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都是为了公事就不说了,单说李昊年纪轻轻就要带着军队去与突厥人拼命这一点,就让成文乐惭愧万分,当下长身而起,隔桌长长一揖“李将军为大唐披肝沥胆,血战沙场,成乐……不敢对将军有半句埋怨。”

“使君,使不得。”李昊上前数步,将成文乐扶了起来“在下年纪轻轻,如何当得使君大礼,这征战沙场的事情本是将士用命之事,李某何敢居功。”

李昊一翻话说的有礼有节,听在成文乐耳中,大有引为知己之感,拉着他的手语带关切问道“李将军,按说军中的事情本使不应过问,但将军既然带兵驻扎在此,我云州便有为大军提供方便的义务。”

说到这里,成文乐顿了顿,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知将军可否告知本使,你所说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哦,此事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李昊笑笑,不着痕迹把手从成文乐手中抽出来,指着外面道“使君应该知道,我所率领的三千虎贲皆为长安人氏,对漠北的气候本就很难适应,加之今年又格外的冷,故冻伤者不计其数。”

成文乐狐疑的眨着眼睛,有些想不明白天冷与搜刮家禽和白叠子有什么关系。

李昊见他如此,便将桌上摆着的那一套衣服拿了起来“使君可看出这衣物与平常衣物有何不同么?”

“似是厚了些。”成文乐先是认真看了看,接着又伸手摸了摸“里面好像有东西。”

“不错,这套衣服我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叫羽绒服。是将内外两件衣物缝合到一起,再往里面填充各类家禽羽毛而成,穿在身上有很好的保暖作用。”

“哦?此言当真?那些没用的家禽羽毛竟然可以做衣服?”成文乐眼珠子瞪的老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四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拿家禽的羽毛来做衣服的。

李昊倒也不与他多讲,只把衣服一提“使君若是不信,且穿上试试。”

试试就试试,成文乐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所谓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迈开大步进接来到外面。

外面接连下了数日的雪已经停了,寒风呼啸,卷起残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但就算如此,成文乐却没觉得身上有多冷,肆虐的寒风一个劲的在身边刮着,但却吹不透身上那并不怎么厚实的羽绒服。

成文乐在外面一站就是近一刻钟,脸都快要被风吹皱了,可身上却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冷意。

直到此时,他方才知道李昊送给他的衣服到底有多么珍贵。

衣服是用家禽羽毛制成的,这代表着普通百姓只要手巧一些,也能得起。

想到今后冬天百姓将不会再因为寒冷而冻死在路边,成文乐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来到李昊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一揖到地“李将军仁厚,文乐代云州百姓谢过将军,此前文乐对将军多有误会,望将军莫怪。”

“使君啊使君,你这是要折煞于我啊!”见成文乐心甘情愿的拜倒,李昊虽然心中高兴,脸上却没有丝毫不示,急急忙忙将他拉起来,宽慰道“其实这羽绒服什么的倒不是我特地为云州百姓弄出来的,而是为解我军中士卒冻伤的应急之法,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可成文乐哪里还肯听李昊的解释,只一个劲的道歉“将军,文乐惭愧啊,您为军卒、为百姓不计个人得失,偏我成文乐却百般误会将军,每每从中阻挠,实在罪该万死啊!”

李昊也没想到这云州刺使成文乐竟然是个性情中人,也觉得如此忽悠他有些不好意思,强行把他拉起来道“成使君若真是有心,那就请帮忙再收集一些家禽可好,李某在这里代我三千先锋军,谢过使君了。”

这次成文乐倒是没有再推诿,只是有些纳闷的问道“呃……,将军,这衣服不是用羽毛制成的么?将军为何一意要买家禽呢?”

李昊“……”

铁柱实在忍不住“你这酸刺使,怎地那许多问题,不直接买家禽难道还直接买羽毛不成,没了毛,那些秃毛的鸡鸭如何过冬?”

诶,说的好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又是一个清晨,在收到云州刺使的告状信的第三天,又一封急件摆到了李靖的案头。

看着上面云州的印记,李靖心头就是一恼,暗自埋怨自家那个不听话的小子。

你说你在长安折腾也就算了,怎地到了云州也不消停,这里可是边镇,加上马上就要打仗了,万一折腾出点事情,如何向皇帝陛下交待。

李勣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李靖犹豫不决的脸,甚至有些想笑“药师,逃避不是办法,还是打开看看吧。”

李靖无奈,硬着头皮将信拆开,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李勣见他面色有异,也凑上来观看。

然后……。

“嗯?这云州刺使莫不是得了意症,前后两封书信意思竟完全相反,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李靖用力揉了揉下巴,也有些搞不清楚,云州刺使成文乐到底是个啥意思。

前几天还跑来告状,说李昊肆意妄为,今天就来信说李昊公忠体国,如此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自家那小子对这成文乐用了什么手段不成。

苍天啊,大地啊,自家那臭小子应该不会如此没谱吧,那好歹也是四品的刺使,不是普通县城的小吏。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靖终于开口“茂公啊!”

迎着李靖的目光,李勣心领神会道“在,药师可是想要让某提前赶去看看?”

“嗯,麻烦茂公了。”李靖的脸上尽是疲惫,之前为了这次北伐颉利准备数月都没让他生出无力之感,今日因为云州刺使的两封信,却让他弯下了腰。

李勣也没了兴灾乐祸的心思,想到自家大儿子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茫茫大海之上行那打劫之事,不由也陪着李靖长吁短叹起来。

……

有了成文乐心甘情愿的帮忙,家禽的收集进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只半天功夫,便又有近千只鸡鸭送来营中,让李昊与纥干承基不得不感叹这位云州刺使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之大。

不得不说的是,借着制作羽绒服的机会,营中那些大头兵也着实开了把荤,每日里鸡鸭不断,火食水准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勣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赶到云州城外先锋军营地的,远远便看到营中炊烟四起,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一股子烫鸡毛的味道。

治军甚严的李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下快马加鞭,向着营地冲了过来。

望着远处扬起的雪雾,以及黑龙一般的队伍,先锋军营地立刻响起阵阵号角之声。

待李勣赶到大营前面的时候,已经有两千军卒摆开了阵势,火枪高举。

还不错,反应速度还可以,迎着黑洞洞的枪口,李勣暗暗点头,总算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警惕性还不错。

李勣身边亲卫不等上头示下,直接催马行至大营近前,高声喝道“前军先锋官何在,定襄道行军副总管李大将军到,还不速来迎接。”

声落,却见营中那两千军卒后面闪出两员身披明光铠的将军,双双迎出大营在李勣面前拜倒“职下李德謇(纥干承基),参加大将军。”

李勣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摆手道“嗯,起来吧。”

“诺!”李昊与纥干承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边下令让亲军搬开拒马等物,一边肃立替李勣引路“大将军请入营。”

不想,李勣却骑在马上纹丝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越过两人,向着营中正在烧着的数十处篝火看去,眼中尽是冷芒。

第三五五章 骑虎难下英国公

“你们两个,全都跟我过来。”决算李勣的养气功夫不错,没有当场发作,从马上下来将李昊和纥干承基带到了一旁“那边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的士卒都在干什么。”

“杀鸡。”李昊看了一眼营地中‘血腥’的场面,一本正经的回答。

李勣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杀鸡……,李德謇,你们两个最好能说清楚,那些鸡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来此之前,李勣在路上就有某种猜测。

云州刺使前后两封意思完全相反的信件很有可能第一封才是他的本意,第二封若是不出意外,必然是李昊利用身份之便威胁其写出来的。

否则云州刺使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明知百姓生活艰难的情况下,依旧从他们那里收购家禽,甚至还一次收购了如此之多送来北伐先锋军,末了还要表扬先锋军一翻。

纥干承基见李勣动了真火,连忙解释说道“大将军息怒,这些鸡鸭都是云州刺使替咱们先锋军高价收购来的,我们先锋军……。”

李勣不等纥干承乾说完,厉声道“闭嘴,老夫问你了吗!”

到底是杀场老将,发起飙来纥干承基立刻吓的闭上了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李昊见状就不乐意了,把脸一沉十分不爽的道“李叔,你这啥意思啊,小侄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你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想立威也不至于拿小侄我开刀吧?”

在大唐混了两年多,李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李勣随意提在手里的毛头小子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犯大错,像什么十七律五十四斩之类,就算跋扈一些,老货们看在自家老头子的面子上也不至于真把自己怎么样。

更何况这次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百姓那里收购来的家禽他给的都是双倍的价钱,梁家布行那里收来的白叠子他也用奶粉经营权给了补偿。

所以在面对李勣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虚,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傲,至少他的行为在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保证了北伐士兵的身体建康。

此一举两得之法,便是没有功劳,总也不会有错,根本没有必要怕李勣这老货。

然而,李昊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云州刺使成文乐之前已经给老头子写过一封信,信中已经给他告了一状,如果他这一豪横,正好撞到李勣的枪口上。

“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带兵扰乱地方不说,竟然还污蔑上官,好好好,老夫今日便如你所愿,拿你立立威。”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李昊卷了面子的李勣差点没气疯喽,把手一挥“来人,将这目无军法之人拿下,待定襄道大总管亲自定夺。”

一声令下,立刻有李勣的亲卫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把李昊绑了个结实。

纥干承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间恶化成这个样子。

事实上,从见到李勣到李昊被绑这段时间,纥干承基一直都是蒙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李勣会突然带人出现在先锋军中?为什么李勣一来就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这位大将军一言不合就把陛下的宠臣给绑了?

“大将军,大将军且慢。”顾不得其它,纥干承基连忙上前拦住转身欲走的李勣,连声告饶“李小公爷刚刚只是一时失言,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小将立刻让他向您道歉,您高抬贵手,饶过他这一回吧。”

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这个时候李昊若是能说句软话,道个歉,把李勣的面子给圆了,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奈何李昊就是个犟鳖种,完全不吃这一套,扯着脖子叫道“姓纥的,你别求他,老子脚歪不怕鞋正,今日老子就要看看,咱们左领军卫的李大将军是如何构陷忠良,杀人灭口的!”

我去你大爷的,你丫爱死不死,死了谁儿子!

纥干承基气的满头黑线,老子明明姓纥干,不姓纥,你当着这么多人瞎鸡霸喊,难道以后让老子改姓不成。

李勣也是气的不行,你都脚歪不怕鞋正了,还有脸跟老子说什么忠良,开玩笑呢?!

这边一折腾,营地中那些正在忙着杀鸡退毛的家伙们也都停了下来,一脸懵逼的看向外面,待发现李昊被抓起来的时候,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向大营门前涌了过来,连同正在列队的两千人马一齐拜倒“请大将军开恩呐!。”

李勣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昊在只带了六率这三千人马两个多月,竟然有了如此威望,能让数千人当着自己这个大将军的面集体为他请愿,颇为意外的看了李昊一眼“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李昊是真气极了,桀骜的把头往边上一扭“不想,没什么好说的。”

“既如此……”李勣眨眨眼睛,隐隐觉得事情多少有些超出控制,可这个时候他也是骑虎难下,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只能咬牙继续“左右,将这罔顾军纪之人带去云州大牢看押起来。”

“诺!”李勣的亲卫都是常年跟着他的老部下,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应诺一声对李昊道了声‘得罪’,便将他押了下去。

……

成文乐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一时间不知应该做何反应,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李勣大将军让人把李小将军押进大牢?!”

“是的。”云州长史点点头“具体原因不知道,李小将军也不肯说。”

“不肯说么?”成文乐并没意识到这一切其实都跟他之前的书信有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毅然起身道“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见见李大将军。”

“啊?去见李大将军?”

“对,李小将军对咱们云州百姓有大恩,我成文乐绝不能看他身陷囫囵。”成文乐表情坚毅,斩钉截铁的边说边起身向外面走去。

李勣的营帐同样扎在云州城外,此时的英国公正焦灼的来回踱着步子。

李昊的反常让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被看押起来的那小子绝对是个无赖的性子,若是理亏,必然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次臭小子却出奇的强硬,若说他没有依仗,李勣是不信的。

可问题是这小子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皇帝陛下?这不可能,山高皇帝远的,惹出麻烦皇帝根本救不了他。

太子?皇帝都指望不上,太子就更不用说了。

最大的两个靠山全都排除掉,李勣唯一想的可能就是这臭小子怕死,打算故意犯点错误,然后被罚上一顿,借机留在关内不去突厥。

李勣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正想派人把李昊给带过来,亲卫忽然来报“英公,云州刺使救见。”

李勣原本也打算找个机会见见这云州刺使,此时听说正主到了,当即道“让他进来吧。”

“诺!”亲卫转身离去,时间不大,帐篷被从外面掀开,云州刺使成文乐带着云州长史走了进来“云州刺使,见过英公。”

“使君不必多礼,请坐。”李勣淡淡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

使君是唐时对刺使比较客气的称呼,主要是为了避免直接称呼刺使过于生硬,故而不管是李昊还是李勣,都以使君称呼成文乐。

成文乐心中掂记李昊的事情,道了声谢,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口道“英公远来,文乐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哎,使君牧守一方,公务繁忙,迎接什么的就算了。”

李勣摆了摆手,正想打听李昊的事情,却听成文乐说道“英公大度,文乐惭愧,只是文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英公能够恩准。”

正题来了,李勣暗道一声,挑了挑眉毛道“哦?何事?”

成文乐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凝,沉声道“是关于李德謇李小将军的事情,文乐希望英公能够看在云州面姓的份上,饶过李小将军。”

前面听着都很正常,并不出李勣的意料,按照成文乐第一封信所言,李昊任性胡为,他做为云州刺使于公于私找到北伐军上官告状属于理所当然。

正打算让成文乐放心,自己一定会秉公处置,‘饶过李小将军’这六个字让李勣一愣“你说什么?饶了他?”

“正是。”成文乐重重一点头,起身一揖到地“李小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纵是方法有些欠妥,也是有情可原……。”

李勣再也忍不住心中那份郁闷,打断成文乐道“你等等……,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给前军先锋求情?之前你不是还说他肆意妄为,滋扰地方么?”

成文乐脸上认过一抹尴尬“英公责备的是,之前……之前都是文乐的错,是文乐见识浅薄,不知李小将军深意,对他对有误会,如今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成文方知自己犯了大错,故而才会又追了第二封信。”

如此诡异的回答让李勣脱口问道“你是说,那臭小子没有威胁你?”

成文乐连忙摇头“英公,文乐可以用性命担保,李小将军绝对没有威胁过我。”

p的,李勣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头草泥马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的跑。

不,不对,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淡定,一定要淡定。

李勣咳了一声,做了两个深呼吸“成使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李……先锋到底是如何为我大唐百姓谋福的?”

李勣精于算计,是阴谋论的坚定持支者,尽管成文乐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被威胁,但他还是想要确定一下。

嗯……,当然,这主要跟面子有很大关系,万一李昊真的没错,他这个英国公怕是要丢脸丢大发了。

成文乐此时也认命了,隐约间他大概也猜出了李昊被关押的原因,苦笑一声道“英公可曾听过羽绒服和棉衣?”

李勣皱眉摇了摇头,他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百分百没有听这这两个名词,正打算问问,却听成文乐继续道“文乐在李小将军来到云州之前也同样未曾听过,故而在李小将军大肆收购家禽的时候,文乐凭着臆想觉得他是在扰民,这才会给李大总管写了书信。”

“后来呢?”李勣敏锐的觉察到成文乐‘臆想’这个词中暗藏着什么东西。

果然,成文乐叹了口气“后来隔了好些日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文乐终于知道,其实李小将军收购家禽是为了用家禽的羽毛做一种叫做羽绒服的御寒衣物。”

李勣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感觉成文乐这人好像连编故事都不会编,竟然说什么用家禽的羽毛来做衣服,这尼玛不是扯蛋么。

如果家禽的羽毛能做衣服,百姓还养蚕干什么,都养鸡鸭好了,到时候羽毛用来制衣,肉用来吃,哦对,鸡鸭还能下蛋。

成文乐边说边观察李勣的表情,见他满脸的不屑,叹道“我知英公定不相信家禽羽毛可以制衣,故而带来了一套成品,英公若是不信,一试便知。”

言罢,成文乐自身后长史的手中接过一套衣物,正是当初李昊送给他的那一套,两手端端正正托着,来到李勣面前“英公请看,这便是羽绒服。”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李勣不相信。

接过衣物放在手中捏了捏,只觉这衣服与普通衣物相比厚了不少,翻来覆去看看,似乎是两件衣物缝到一起而成,而这两件衣物中间似是夹了些东西。

“这就是羽绒服?”李勣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正是,英公若是不信,可让人套上此衣去外面试试,若是没有保暧的功能,文乐愿意将项上人头献与英公。”

李勣盯着手中的衣物看了又看,心中已经相信了成文乐的话。

可在潜意识却总是在提醒他,试一试,一定要试一试,万一这是个骗局呢。

第三五六章 老子就不出去

羽绒服穿在身上有些毛刺刺的,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麻布的衬子很难彻底隔绝羽毛的硬梗刺出来。李昊也不可能真的只取家禽的绒毛来做羽绒服,性价比太低,事倍功半完全不值得。

抛开这种不舒服,里面只穿一件亵衣,外面套着羽绒服的李勣竟然挑不出这衣服的半点毛病。

冷是一定会冷的,羽绒服又不是太空服,自然不可能完全隔绝温度,更何况手脚和头颈又都露在外面。

可这种冷却与之前的冷完全不同,最多也就是觉得微微有些发凉,只要稍微运动一下,身上立刻就会缓和起来,纵然身周寒风肆虐,也不会向以前那样飞快的带走身上的温度。

在帐篷外面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李勣回到帐内,面色阴情不定。

成文乐还坐在原来的信置,耷拉着脑袋,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真说起来倒也怪不得成文乐,毕竟在没有见到实物之前,就连李勣都想不到家禽的羽毛可以用来做衣服御寒。

而且成文乐在搞清楚一切之后也在第一时间通知北伐大军了,并不存在帮意陷害的想法。

李勣郁闷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暗道这次少不得又要被某个小王八蛋敲竹杠了。

正想着如何说服大牢里那小子出来,帐篷的帘子一掀,有亲卫进来道“报,大将军,前军先锋副将求见。”

李勣心中一动“让他进来。”

前军先锋副将自然是纥干承基无疑,他在成为李承乾的护卫头子之前也是一员战场上的骁将,虽然跟李勣没法比,但也与苏定方相差不远。

跟着传令兵走进大帐之后,见到成文乐也在,纥干承基颇有些意外,略一点头,便朝向李勣道“职下纥干承基见过英公。”

“起来吧。”李勣此时已经没了刚刚郁闷的表情,笑吟吟说道“承基啊,许久没有带兵出来了吧,怎么样,还习惯否?”

“谢英公关心,职下还算习惯。”纥干承基客气了一句,便又闭口不言。

成文乐也是心思灵巧之人,当下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有些碍事了,于是起身道“英公,文乐告退,先前所请,还望英公多加考虑。”

李勣也看出纥干承基似是有话要说,便也没有拦着成文乐,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待其离开,方才继续说道“怎么,承基可是来为李德謇那小子求情来的?”

“呃……”纥干承基一滞,这话让他怎么说呢,凭心而论,他这次来找李勣还真不是为了李昊的事情来的,吱唔片刻,把心一横“先锋官的事情,相信英公自有论断,职下不敢置喙。”

这特么就尴尬了,李勣原本以为纥干承基是来替李昊求情的,正琢磨着借他太子护卫头领的身份就坡下驴,把那小混蛋放了。

结果倒好,这货不是来求情的。

李勣这个气啊,不求情你来找我干啥啊,难道也是来告状的?

亏你还跟那臭小子在一起混了这么长时间,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想着,李勣随口问道“那你来找本公做什么?”

纥干承基并不知道李勣想的是什么,此时他正为自己营中容然多出来的几十个人苦恼万分,当下说道“回英公,就在不久之前突厥颉利可汗的心腹康苏密前来投降,并带来了前隋皇后萧氏。”

“什么?!”李勣猛的站了起来。

萧氏,那可是前隋的皇后,身份非同小可。

康苏密,颉利心腹大将,必然对突厥内部了解颇深,主动来投必然不会隐瞒突厥内部的情况。

这两人不管是谁,对于这次讨伐颉利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当下,李勣再也顾不上李昊的存在,正色道“纥干承基,立刻命你部人马加强警戒,务秘保护好康苏密一行,若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纥干承基丝毫不意外李勣的反应,点头道“英公,职下已经命人在营中加强了警戒,同时将前隋皇后萧氏与那康苏密分别保护。只是……职下还是有些不放心,想那颉利若是知道手下心腹重臣投敌,必派大军前来劫杀,我们这里区区三、五千人马,就算实力再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李勣来回踱了几步,认真考虑了纥干承基的意见,良久才道“这样吧,你先命十余人护着前隋皇后萧氏进入云州城,找一处地方安身。另外,再派人秘密押送康苏密与大总管汇合,顺便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跟大总管汇报一下。”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概念被李勣发挥到了极致,康苏密对于北伐的重要性不言可预,不管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只要把他送去中军,就算他有滔天的本事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至于前隋皇后萧氏,有了康苏密在外面吸引火力,这位空有尊贵身份的妇人安全倒也能够得到保障,远比与康苏密在一起安全的多。

纥干承基哪想过李勣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考虑了如此多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只想把这两块烫手的山芋尽快交出去。

“职下这就去办。”

答应一声,纥干承基转身便走,刚到帐篷门口身后传来李勣的声音“顺便把李德謇放出来的吧,让他带人负责前隋皇后的安全。”

“诺!”纥干承基半点都不意外李昊会这么快被放出来。

事实上,在李昊被带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官二代指定屁事都不会有,前军大营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北伐军在云州刺使面前演的一场现罢了。

如今,戏演完了,正好可以借着前隋皇后的事情把那个官二代给放出来。

明明是同样的一件事,却在不同的人眼中,变成好几种味道,李勣如果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会气的喷出一口老血。

……

云州大牢里最干净的一间牢房里面,李昊仰面躺在一堆新铺的稻草上面,嘴里叼着草杆,哼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调子,翘起的二郎腿时不时晃上一晃。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那样过,生活就得前思后想,想好了你再做……』

不知道是运道不济还是年景不好,李昊发现自己这一年似乎命犯大牢。

先是在长安被李二丢到大理寺关了七、八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带兵来到云州,又被李勣送进了云州大牢。

这尼玛日子过的,好像是个人就能踩自己两脚,合着老子好说话是吧?

人活着就要不断总结,不断改变,若是一成不变,只能被时代所淘汰。

‘哗啦哗啦’,木门上的锁链被人扯动,纥干承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牢门口。

“德謇,走吧,咱们有任务了。”

“不去,老子现在是罪犯,任务就是坐牢。”翻个身,把脸对着墙壁,李昊对着外面吼道。

纥干承基“……”

这戏演的,跟真的一样。

“德謇,我的小祖宗,咱别闹了成么,真出大事儿了。”纥干承基走进牢门,推了推李昊。

本以为李昊能顺势起来,结果没想到,这货死命一抖肩膀“不去,别跟老子提什么大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老子身子骨弱,胆子也小,禁不起折腾。”

“哎……,你这……”纥干承基突然发现李昊似乎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生气了。

这尼玛叫什么事儿,一边是左领军卫大将军英国公李勣,一边是兵部尚书卫国公李靖的独子,自己夹在中间……。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就在纥干承基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背对着他的李昊说话了“老纥,咱们一场同僚,我也不想为难你,不管谁让你来的你都可以回去告诉他,爱谁谁,这趟差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听着纥干承基的回禀,李勣觉得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

但凡换个人,敢这么说,李勣一定让这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军令如山。

可李昊不行啊,这家伙的背景足够深不说,关键在这件事情上还不缺理。

作为先锋官,带着队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就不说了,来到云州又费劲吧啦的解决了士卒御寒的大问题。

虽然说中间过程有些莽撞,但人家买东西又不是不给钱,自己听信了某些人的一面之辞,匆匆赶来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这个没事都能折腾出三分事情的家伙给抓了,被讹上除了自认倒霉之外,倒也没什么好办法。

认命的李勣尽管恨的牙根痒痒,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对着外面吼了声“来人,去云州城定一桌最好的膳食,送去云州大牢。那个谁,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前军去,把康苏密的事情安排好。”

纥干承基巴不得赶紧走,闻言立刻退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李勣的营地中。

李勣则是在纥干承基离开之后,带了十来个亲卫直奔云州大牢。

才刚一进去,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吼“滚,都给老子滚出去,那个谁,马上把牢门给老子锁上,再磨叽信不信老子回头杀你全家。”

“小公爷,您……您老就放过小的吧,小的也是上命难违。”

“滚犊子,上命难违,老子的命就好违了是吧,看不起老子!”

一听里面的声音,李勣就知道是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在卖乖,有心转身就走,又跟这小子耗不起,于是只能努力做两个深呼吸,撑起一个笑脸,干咳着走进去“德謇贤侄,何必跟一个狱卒置气,来来来,看叔父给你带什么来了。”

“哎呦,这不是李叔么?”李昊一副痞相的盘腿坐在干草堆上,先是看了看李勣,最后目光落在几个亲卫提着的食盒上面“怎么,亲自来给小侄送断头饭来了?”

李勣差点没被噎的背过气去,干笑着打了个哈哈“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叔知道早些时候冤枉了你,这事儿是叔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别生叔的气。”

牢房里几个狱卒见风头不对,不敢多听,一个个麻溜跑了个干净,甚至就连李勣的亲卫也都悄悄退了出去,整间大牢只剩下了李勣与李昊两人。

可李昊是什么人,仗着老头子就离云州不远,哪里肯向李勣低头,当下把嘴一撇“我哪儿敢生您的气啊,您是叔,您说什么都对!“

李勣如何听不出李昊话里的讽刺,可为了不让事态继续扩大,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贤侄不生气,那咱先出来成不成?”

“那可不成!不瞒李叔您说,我觉着这地儿不错,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每天还有人按时送饭,狱卒们说话还好听,我超喜欢这里。”

我尼玛……,李勣气的杀人的心都有了“德謇,你别让叔难做成么?再过几天你爹就过来了,若是被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让他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十七律五十四斩对号入座,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我不在乎。”

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退让,别人就以为你好欺负。

今天你退一步,他就进能进两步,明天你再退两步,他就能进三步。

李昊正是受够了这些,所以半点面子也没给李勣留。

反正自从当初刚刚穿越到现在,李勣就对自己没啥好态度,说骂就骂,说踹就踹,自己一忍再忍,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这次更是情由都不问,来了便将自己押入大牢。

就这还叔?仇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李勣见他执意不出来,也知道这小子是真被自己惹毛了,当下叹了口气“德謇呐,叔知道这次没问缘由就把你押起来的确不对,你怪叔,叔能理解。这样吧,你暂时先在这里休息几天,等你爹来了,叔当着你爹的面给你道歉。”

李昊精的跟鬼似的,哪能听不出来李勣话你隐约的威胁之意。

以老头子的性格,如果李勣当着他的面给自己道歉,老头子就算明知自己受了委屈,估计也不会帮自己说话。

第三五七章 准备开战

可是李昊会在乎这些么?

答案当然是不会。

既然已经决定跟李勣撕破脸,结果只有两个。

要么自己被打回原形,今后继续被这老货欺负;要么就压这老货一头,今后大家平起平坐,你别来惹我,我也不去惹你。

见李昊依旧是一副有种你弄死我的模样,李勣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与自己儿子相差不多的小家伙,想了想道“李德謇,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前隋皇后萧氏你应该知道吧?有人带着他投奔大唐来了,我需要你的下部将这个女人保护起来,答应与否你给个答复吧。”

李昊一愣,脱口道“康苏密?!”

“你知道康苏密?”从李昊口中听到康苏密这个名字让李勣惊讶莫名。

从之前李昊的表现来看,在此之前他应该并不知道康苏密降唐之事,否则也不可能在听到前隋皇后的时候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李昊很快平静下来,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康苏密很奇怪么?”

“当然。”李勣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索性也不走了,直接打开没有上锁的牢门走了进去,坐到李昊对面“老夫似乎刚刚并没有说是谁带着萧氏来的吧,你竟然一口便道出了康苏密的名字,这难道不奇怪?”

李昊知道自己刚刚因为过于激动而失言了,如今被李勣抓住把柄,想解释怕是难下加难,索性破罐子破摔,故弄玄虚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仅知道是康苏密带着萧皇后来的,还知道随行的一个孩子叫杨政道,而且……。”

“而且什么?”李勣果然上当,顺着他的话问道。

李昊一笑,摊开手道“而且我还知道萧皇后手中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嗯,对,很重要,特别重要。”

李勣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十分难看,原本的淡定全都消失了,不用李昊解释,他也大致上猜到了那十分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话一出口,李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那声音就像是两块铁片在摩擦,说不出的沙哑刺耳。

李昊有些好笑“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东西在萧皇后手里,她不主动拿出来,难道您老还能用强?”

传国玉玺自从杨广死后便消失无踪,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哪里去了,有人说在王世充手里,也有人说在窦建德手中,可最后这两人都被弄死了,传国玉玺却依旧杳无踪迹。

如今,在李昊的提醒下,李勣终于反应了过来,传国玉玺必是被萧皇后给收起来了,否则不可能找便整个大唐都找不到。

紧张到不行的李勣瞥见李昊漫不经心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他刚刚的先知先觉,恶狠狠道“小子,既然知道东西在前隋皇后手中,你为何还不肯出去?”

“这话新鲜,东西在萧皇后手里跟我有什么关系?您老该不会想要让我出卖色相吧,虽然我长的的确很帅,但前隋皇后年龄大的都可以当我奶奶了,不是我的菜。”

李勣“……”

爱咋咋地吧,这孩子已经彻底废了。

外面,云州府衙。

穿着突厥服饰的杨政道躲在祖母萧氏的身后,目光闪躲的在纥干承基与成文乐身上来回游走,每当两人看向他的时候,便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躲回萧氏的身后。

成文乐的表现也不比那杨政道强上多少,站在大堂中间,被萧氏的气场压的头都不敢抬。

他本是前隋的官员,面对之前的主子,有天然属性上的压制。

好在萧氏这些年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已经淡了,只要孙子能够平安,她并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面对成文乐,语气淡然的说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成使君不必介怀于心。”

“诺!”成文乐虽然答应着,但还是不敢抬头。

最后还是纥干承基比较靠谱,叫来府衙的别驾,让他在衙门后院安排了一处院子供萧氏祖孙临时居住,这才算是把这两人安顿下来。

等到两人随着衙役离开,成文乐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苦笑道“纥干将军,你,你怎么把人给带到我这里来了。”

“没办法,萧皇后身份尊贵,我们营中全都是糙汉子,若是冲撞了怕是不美。”纥干承基并未说明言可能会有突厥人过来抢人,一是说了没用,二是怕说了会让成文乐担心。

成文乐见说,也知道纥干承乾说的在理,当下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让贵人在我这里住着,回头我再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着,只盼着大总管能够早日到来才好。”

这边安排妥当,纥干承基也不耽搁,立刻返回营中,命令部下加强戒备,同时派出探马一路向北而去,打听突厥人是否有追来的迹象。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三天,三天来,整个先锋军枕戈待旦不敢有半点松懈。

而突厥那边似乎也有了动静,根据定襄城传来的消息,颉利可汗引兵十万驻扎碛口整军备战,随时都有可能越过定襄城南下。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定襄道大总管李靖率领的五万大军与先锋军合兵一处,云州、定襄一线风云乍起,大军云集。

“什么?那臭小子竟然耍脾气待在大牢里不肯出来?老子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的逆子!”李勣在第一时间向老友通知了关于李德謇的事情,气的李靖暴跳如雷。

这倒不是说李靖不心疼儿子,实在是大战在即,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毕竟那么多军中悍将都在看着,李昊如此做太容易授人以柄。

李勣自然不在这个时候给人留下话柄,苦笑着朝李靖拱拱手“药师,此事说来也怪某家没有提前调查清楚,让德謇那孩子受了委屈,怪不得他。”

“茂公不必如此,说来你好歹算是那臭小子的叔叔,便是说他两句怎么了。你且在营中安坐,待某去云州大牢将那逆子提出来,让他给你道歉。”

李靖这话说完,不顾李勣的阻拦,气咻咻就要带人去云州城。

不想还未走出大帐,外面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很快大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一个骑士撞了进来“报,大总管,紧急军情。”

“讲!”顾不得再去云州,李靖大步回到帅案之后。

“大总管,突厥颉利可汗表面上驻扎碛口,实际已经派出一支五万人的骑兵绕道百里,兵犯丰州。”

“什么?!”李靖闻说大惊“丰州战事如何?”

“回大总管,因为程大将军来的及时,故丰州无恙,突厥人已经被打退,但程大将军却在阵中受了些轻伤。”

“程大将军伤的可重?”听到老程受伤,李勣在旁插言问道。

“并不重,就是胳膊上中了一箭,小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医生诊治过了。”

“还好,还好。”李勣暗自松了口气,见探子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摆摆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若是有事,再派人去找你。”

“诺!”一日间疾驰数百里前来报信,探子早已疲惫不堪,当下领命而去。

大帐中李靖与李勣相顾一眼,尽有一股凛然之意。

“想不到,这颉利倒也有些急智,竟然懂得先下手为强。”李靖的语气中颇有一股意外之间,显然是之前没料到颉利可汗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还敢分兵。

李勣有些后怕的笑笑,摇头叹道“只可惜,魄力还是差了些,若他派出十万大军突袭丰州,说不定咱们还真能被他打个措手不及。”

此次北伐突厥,李二一共派了六路大军,李靖与李勣这一路为主力,共计五万人,其余五路,每路大军人数大概都在三万左右。

丰州城三万对五万,又是守城之战,颉利自然讨不到什么好,若是像李勣说的,他真敢派出十万大军,就算不能打破丰州,深入大唐境内还是能做到的。

到那个时候,长安兵力空虚,再加上突厥骑兵速度远远高于各军回防的速度,弄不好还真能重演一次当年渭水之盟。

李靖显然不想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继续浪费力气,岔开话题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颉利既然已经出招了,咱们怎么也要给他一份回礼。”

“大总管说的是。”李勣眼底闪过一抹狠辣,显然是并不反对李靖的意见。

李靖想了想,用商量的语气道“有道是兵贵神速,我打算派出一支奇兵,以最快的速度直袭定襄城,不知茂公意下如何。”

李勣点头道“大善。颉利新胜,必然放松警惕,正是我们反击的好时候。”

“好,既然这样,召集众将议事吧。”

任谁都没有想到,战事竟然来的如此之快,聚将鼓响起的时候,正在安排部下扎营的众人全都是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将手头事务交给副手,自己则是快马加鞭赶往中军大营。

一时三刻之后,苏定方,纥干承基等人或早或迟的全都赶了过来,一个个兴奋的像是过年时准备去亲戚家拜年领红包的孩子。

众人的想法都差不多,大唐好久不打仗了,这次打完突厥,还不知道下一次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发生,怎么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搏上一搏。

帐中二李倒也没让众人久等,时间一到立刻点卯,确定了无人迟到,由李勣首先开口“诸将,给你们通报一条消息。就在昨天下午,颉利派出五万大军突袭丰州,幸得程大将军及时赶到,避免了城破之危。不幸的是,程大将军在阵中受了些轻伤,被突厥人一箭伤了手臂。”

“什么?颉利竟然如此大胆。”

“贼撮鸟,死到临头竟然还敢搞事,大总管,请给职下一支偏师,职下定取颉利狗头为程大将军报仇。”

“大总管,什么时候进攻,您下令吧。”

一时间,大帐之中群情激愤,请命之声不绝于耳,唯纥干承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原因很简单,主将不在,他这个副将就是个充数的,没有开口的资格。

就在纥干承基装傻充愣的时候,不妨李靖找上了他“纥干将军,你们先锋军是最先到的,应该比较了解这边的情况吧?”

“呃……”纥干承基被点到名字,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色道“回大总管,据我们了解,今年的漠北比往年冷的要早半个月左右,之前又降了一场接连数日的大雪,导致突厥人对这个冬天的准备略有不足,很多部落都是人心惶惶。”

“嗯。”李靖点点头,人心惶惶好啊,人心惶惶抵抗的心思就会弱一些,打起仗来也能容易许多,想了想又继续问道“关于定襄城,你们了解的有多少?”

“回大总管,定襄城守军并不多,人数大概在五千左右。在定襄城周围,大概有大小部落十余个,不过……。”

“不过什么?”李靖面色微深,他最讨厌的就是手下回答问题吞吞吐吐。

纥干承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神情,舔舔嘴唇道“不过……那些部落大多都是我们的人,他们很欢迎我们打过去。”

“什么?”李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勣也是满头雾水,他已经来到云州四、五天了,却从不知道对面会有自己人。

李靖见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哼了一声道“哼,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众人的注视下,纥干承基哭笑不得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奶粉工坊,一个多月前,先锋官通过关系在定襄城建了一座奶粉工坊,眼下好多草原部落都靠先锋官的奶粉工坊过活,他们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不想再过以前那种过了今天没明天的生活。”

奶粉工坊?在座的除了有数几人,全都对这个新名词没有一点概念。

奶粉是什么?为什么突厥人会依造它过活,难道突厥人都疯了?

李靖也觉得此事过于奇葩,之前他还打算派人突袭定襄,现在看来似乎不用这么麻烦。

第三五八章 北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任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奶粉工坊竟然发挥了如此大的功效。

李勣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盯着纥干承基瞅了一会儿道“纥干将军,你觉得收复定襄城需要多少人。”

纥干承基道“人数不用太多,千把人足矣。”

见纥干承基答应的如此痛快,李靖与李勣对视一眼,郑重道“那好,你现在马上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前军发兵定襄城。”

“诺!”纥干承基虽然答应了,但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纥干承基,你还有什么事。”李靖略有些不悦道。

“大总管,职下有个不情之情,您看能不能把先锋官先放出来,前军是他一手操练起来的,若是他不在,职下怕……。”

“此事不用你来操心,先回去整军。”

“诺!”见李靖如此说,纥干承基颓然点了点头,略有些失望的离开了中军大帐。

身后传来李靖的声音“苏烈何在。”

苏烈苏定方早已等的心焦,闻声立刻站了出来,眼中闪过蓬勃战意。

自从被李二重新征召入伍,苏烈就期待着能有一场战争让自己一展所长,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李靖很是满意苏烈的态度,嘴角微微翘起“明日我与你三千骑兵,负责接应前军,若战事不利,你可伺机而动。”

“诺,职下领命!”

对于李昊率领的先锋军,别说李靖、李勣这些老帅,就算苏烈都没放在眼里。

太子六率出来的军卒,拿来摆摆样子或许不错,真上了战场,能不被吓尿裤子就不错了,至于那所谓的火枪,没经过战场的检验,谁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安排好两员出阵的大将,李靖看向身边老友“茂公,定襄之战非同小可,关系到我军士气,你可还有什么初充的。”

虽然李靖说的客气,但李勣却并未让自己表现的太过特殊,从善如流站起身来“一切听大总管安排。”

“既然这样,自明白便由茂公率领一万步军驻防云州,以防颉利偷营可好?”

“职下遵令!”

接下来,李靖又安排了一番出征事宜,比如定襄城若是打下来如何如何,打不下又如何如何,等到一切公事全都处理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中军帐外,早有亲军准备好了战马,只等议事完毕,李靖以最快的时间出发直奔云州城。

李昊坐牢这几天差点被闲出屁来,无所事事的情况下,让人去城里找木匠弄了副麻将出来,每日里只管拉着狱卒摆长城,一把十文钱,输了算他的,赢了狱卒拿钱走人。

钱不多,就是图一乐儿,有个输赢总比打脸皮的要强不是。

定襄道大总管来到大牢的时候,正好赶上李昊胡牌,远远就听到木牌落到桌上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个声音高叫着“五筒,胡了。给钱,快给钱!”

李靖哪能听不出来自己儿子的声音,当下大怒,不顾云州刺使成文乐的阻拦,大步冲进牢中“逆子,老夫今天非打拆你的腿不可。”

李昊哪里想得到老头子来的如此之快,当下大惊,闪身窜进牢房里面,把门一关,直喊那狱卒“老王,快来给我锁了,快锁了,莫让别人进来。”

然而,那狱卒此时哪里敢动半分,李靖一声逆子再加上李昊的反应,傻子都知道来的是谁。

那可是当朝一品国公,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老王别说只是个狱卒,就算他是云州刺使也不敢在李靖面前造次。

李昊见牌友老王已经指望不上,又开始跟李靖讨饶“爹,爹你别激动,孩儿被关起来也是事出有因,这都是李勣那老家伙不念旧情,公报私仇,您可千万别听他一面之词啊。”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眼见平日桀骜不驯的李昊在他老子面前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成文乐心中好笑之余,不忍见他们父子相残,招呼众狱卒连同李靖的亲卫集体退到了大牢的外面,并且用一把大锁将牢门死死锁住。

至此,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人再无任何干此。

李靖见周围没了外人,倒也没了刚刚的气势,打开牢门走进里面对李昊说道“德謇呐,你说李勣公报私仇,可他再怎么说出是陛下指定的前军总管,就算错了你大可事后私下里跟他说明,可你眼下如此不给他面子,却不是让他下不来台。”

李昊耷拉着脑袋“我管他去死,从打当初爹爹你不在家的时候,那老货提溜着我脖领子把我拎出去的那天起,我就跟他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你凭的是什么,你以为凭着你的小聪明替陛下赚了一些钱财,陛下就能护你一辈子?为父告诉你,这不可能。”李靖好歹也是当了大半辈子官的,朝堂上的事情看的比李昊要明白的多,只一句话便戳穿了他的小心思。

言罢,见李昊似乎仍有不服,索性继续说道“况且李勣此人足智多谋,乃是朝中有数的智将,他若想坑你,便是陛下真护着你也是无用。”

老头子这话李昊必须承认是对的,抛开那些功名利禄不说,李勣此人的确是够阴,历史上他为了保住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女婿都杀,更何况其它人。

但也正因如此,李昊才决定与李勣撕破脸,毕竟明白上的敌人要比暗处的敌人好对付的多,他可不想将来某一天不知不觉中被李勣那老货给坑死。

“爹,孩儿知道您的意思,但孩儿就是看那老货不顺眼,想必那老家伙也是如此看孩儿的,所以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见李昊油盐不进,李靖微微有些发怒,沉声说道“说的容易,你好歹是这次北伐的前军先锋官,因为赌气整天待在大牢里算怎么一回事,你让为父如何服众,如何跟众将官交等,如何向陛下交待。”

李昊眨巴着眼睛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怎么交待那是您老的事情,我只管放手折腾就行了。

李靖看的这个气啊,默念数十声‘这是我亲生的’才算消了火,叹了口气道“明日先锋军就要发兵定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这个主将到底要不要去。”

李昊诧异道“明天……怎么这么快?其它几路人马都到位了么?爹,您可不能为了抢功就置将士们生死于不顾啊。”

李靖“……”

这儿子还是我亲生的么?!李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闭嘴,听老夫把话说完。”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李靖继续道“这次攻打定襄,主要是为了报复前两天颉利突袭丰州,必须要速战速决,不给颉利任何反应的机会。而且,拿下定襄更有利于把拖住颉利的大军,让他无法分心他顾,你明白么。”

“不明白。”李昊摇摇头“您老怎么知道拿下定襄就能把颉利拖住?万一他被吓跑了呢?”

我尼玛,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有这么多‘为什么’呢,李靖气的吹胡子瞪眼,怒声道“你别管那么多,老夫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出不出去,真不出去你就在这里一直待着好了,什么时候仗打完了什么时候再把你押回长安。”

一听仗打完了才能出去,李昊立刻怂了“那您要是这么说我肯定出去啊,攻打定襄乃我北伐大军的第一战,不容有失,单让老纥领兵我可不放心。”

李靖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和是谁?”

“就是我那副将,纥干承基。”

人家明明姓纥干好么,李靖无语做了两个深呼吸,转身便走。

这天没办法继续聊了,再聊下去自己非被气死不可。

先锋军三千人马乃是从太子六率中挑出来的精锐之士,虽然苏定方等人从来没把他们看在眼里,但这并不等于这些人就全是怂包。

之所以被朝中众将看不起,主要是因为他们都是些没见过血的‘精锐’,故而显得清纯一些。

纥干承乾在回到营地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李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这些没见过血的‘精锐’听完之后个个热血沸腾,嗷嗷叫着要第一个登上定襄城头。

李昊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营地的,整个军营像是沸腾了一般,到处都是兴奋到不行的士卒,到处都是高举着火药包跑来跑去的后勤辅军,到处都是战马的嘶鸣声。

“德謇,你终于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有心去云州劫牢了。”见到李昊的第一时间,纥干承基开心的说道。

李昊却是黑着一张脸,指着周围“老纥,这是怎么回事,都要造反啊?”

“嘿嘿……”纥干承基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弟兄们这不是开心么,第一战啊,想想我都跟着兴奋。”

李昊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现在马上让他们各自归建回营,擦拭武器装备,领到火药的一定要妥善保管,不能出半点关错。”

“诺!”纥干承基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李昊回来了,这让他对打下定襄城多了许多信心,不仅仅是因为李昊熟悉火枪,更多的是因为定襄城那边的探子多数都他安排过去的。

长话短说,一夜过去,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在云州城外驻扎了近十天的先锋军拔营起寨,出关而去,向着定襄城移动。

在先锋军离开一个时辰之后,苏烈亦带着三千铁骑跟了上去,顺着先锋军趟出来的小路,一路向北。

定襄本为大唐故地,武德二年为刘武周年辖,只不过后来这家伙投了突厥,定襄也就成了突厥人的领地。

这次大唐北伐,定襄城自从李昊的先锋军来到云州便已经得了消息,上上下下紧张的要命,城主阿史那图鲁更是在第一时间便命令手下士兵将奶粉工坊的老钱控制了起来。

今时不比往日,突厥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在,眼下的突厥各部纷争不断,人脑子都快要打出狗脑子了,就算大唐不出兵来打,估计不出几年也会分崩离析。

如今,大唐调兵二十万大军压境,别说定襄只有区区五千守军,便是有五万,也是不够。

可若是说直接投降,别说图鲁,就算他的那些手下也觉得心有不甘。

于是乎,这些人便将主意打到了老钱的身上,希望从他嘴里套出一些东西。

帐篷依旧是原来的帐篷,篝火还是原来的位置,只是帐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舞女,篝火上也没了烤着的肥美羔羊。

图鲁面色阴晴不定,好似别人欠了好几百万贯一样,盯着坐在自己下手的老钱,“钱坊主,知道本城主为什么请你过来么?”

“小人不知,还望城主赐教。”老钱一副懵懂的样子,拱拱手说道。

事实上,在李昊还没有来到云州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说不知,纯属揣着明白装糊涂。

图鲁明知老钱是装的,却没有任何办法,阴恻恻一笑“是么?那本城主便提醒钱坊主一句,大唐要北伐突厥了,发兵二十万,前军已经到了云州,现在钱坊主知道了么?”

想到李昊之前来信的交待,老钱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微笑着说道“知道了,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好么!

图鲁只觉得火走一经,尿往上拱,头上的汗当时就出来了,恶声恶气道“钱坊主,事到如今你还敢在这里跟本城主信口雌黄,难道你就不怕本城主杀你祭旗吗?”

“城主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大唐北伐突厥与你我并无半点干系,你好端端的杀我干什么?”

我特么……,图鲁差点被老钱无所谓的态度气炸了肺,正想命人进来把这老头儿弄出去砍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钱坊主,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难道城主还不明白?我们这里是定襄城,在大唐版图上,这里还是大唐地界。”

吧唧吧唧,图鲁大眼珠子眨了又眨,突然觉得这位钱坊主说的很有道理!

第三五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为防止猜错,图鲁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钱坊主,依你的意思,咱们应该……?”

怂了?怂了我就放心了。

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的老钱笑容可掬道“城主,咱们正常做生意就好,不用理会什么北伐大军,打仗的事儿跟咱们有啥关系,您说对不对。”

这下图鲁心里敞亮了,点头道“嗯,此言有理。不过……什么都不表示是不是不大好?毕竟大军远来,咱们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

意思一下?你想怎么意思,这都直接献城投降了,难不成还要自荐枕席?

老钱看向犹豫不决的图鲁,发现以自己的智力完全跟不上这家伙的思路。

片刻之后,图鲁拳掌相击,满脸喜意“想到了,来人,马上去做几副横幅,上面写‘定襄百姓喜迎王师’,弄好之后挂到城门楼子上去。”

定襄百姓喜迎王师?个臭表脸的,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不。

老钱差点没被一口唾沫呛死,咳的连肺都要吐出来了。

定襄城百姓与周围的牧民这段时间全都紧张的不行,大唐北伐的消息像风一样在草原上不胫而走,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走在城里,到处都能听到忐忑不安的讨论。

没人觉得在这次战争中定襄城可以侥幸逃过一劫,不管最后是大唐赢了还是突厥胜了,定襄都无可避免的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而就在百姓惶恐不安,不知应该逃往何处的时候,城头突然挂出的横幅让所有人集体懵逼。

定襄百姓喜迎王师?哪儿来的王师?不会是对面还没有打过来的那支王师吧?

话说,这是不是代表就主动投降了?

一传十,十传百,定襄城喜迎王师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城池内外,将原本准备迁徙逃难的富户和部落首领雷的是外焦里嫩。

尼玛,要投降你不早说,老子东西都收拾好了,该丢的丢,该杀的杀,然后你投降了?!

坑谁呢这是。

不过,对于大部分定襄百姓和牧民来说,投降大唐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投降大唐之后奶粉工坊还会继续开下去,他们的生活将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当然,投降也就不用打仗了,这才是最关键的,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百姓来说,能活下去才是真的,至于谁来当统治者……这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正因如此,李昊的先锋军在出发之后路上没有遇到半点阻拦,一路上势如破竹,直奔定襄而去,速度甚至比在大唐境内行军还要快上许多。

跟在李昊身后的苏烈几乎拼了老命才勉强能够追上先锋军的脚步,路上时不时遇到三三两两的牧民还会对他们招手致意,丝毫看不出半点惧怕的意思。

这什么情况?一路疾行的苏烈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不够用。

北伐难道不应该是杀到血流成河么?牧民见到王师不应该调头就跑么?迎上来送两碗马奶酒算怎么回事?北伐大军啥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这样的疑惑一路伴随着苏烈,直到定襄城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苏烈苏定方直愁的快要裂开了,城头上高高挂着的定襄百姓喜迎王师让苏烈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没有血流成河,也没有尸横遍野,有的只是城池下面数不清的牧民和百姓,这些人的脸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杀好的牛羊被架在篝火上烤成金黄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面对骑马堵在大路中间的纥干承基,苏烈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纥干承基很满意苏烈此时的表现,事实上他之前的表现比苏烈还有所不如呢,现在有人表现的还不如自己,让他舒服了许多。

“来来来,苏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下。”没有急着回答苏烈,纥干承基侧身让出身后几个突厥官员,指着为首的一人说道“这位是定襄城城主阿史那图鲁,阿史那图鲁城主,你对面这位是左领军卫苏烈苏定方将军。”

图鲁不知得了李昊什么保证,脸上几乎笑成一果花,学着唐礼,拱手道“久仰苏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

“呃……,城主客气了。”苏烈尴尬的拱手还礼。

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时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位突厥城主。

定襄城作为边城,其作用在战争中无疑是巨大的,只要经营得当,完全可以将大唐的军队拖在这里,给颉利充分的时间来针对唐军的进攻做出布置。

可是现在,定襄城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投降了,这等于将突厥的腹地彻底对大唐敞开,只要北伐军愿意,完全可以挥师直进,直逼颉利牙帐。

不,这不可能,颉利绝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定襄城投降其中必有深意。

想着,苏烈顾不得其它,示意身边副将保持警惕,拉着纥干承基来到一边“纥干将军,先锋官去了哪里?为何不见他在此处。”

让苏烈没想到的是,纥干基承很随意的回头指了指城头“上城巡视去了,现在定襄城的城防已经全部由我们接手,五千守军也已经收缴了全部武器,归营等候发落。”

苏烈再次被雷到了,木然道“这,这怎么可能,颉利傻了么,为什么会如此简单的将定襄城丢给我们?”

“没什么不可能的,定襄城的确是降了。”对于苏烈提出的问题纥干承基没有办法解释,毕竟他不是颉利,也不是图鲁,没有办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同样的问题也在李昊的脑子里转了一段时间,与苏烈和纥干承基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先说颉利,从先天属性来讲,突厥人以游牧为主,本就不怎么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另外,突厥人善于骑射却不善于守城。

故颉利将这次大唐北伐的重心全部放到了野战上面,茫茫草原到处都是大平原,到处都是适合骑兵突击的地形,他没有必要把自己绑死在某一个地方。

再说图鲁,在颉利将这次作战的重点放在野战的那一刻,驻守定襄的图鲁就等于变成了一枚弃子,他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消耗唐军的士气。

只要他能把大唐主力部队拖住数日,就算最后定襄被攻破,士气也必然受挫,到了那个时候以逸待劳的颉利便可挥师南下,凭借人数的优势,在草原上将李靖的数万大军围杀。

奈何图鲁并不傻,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之后,果断选择了投降保命,相比于死的不明不白,投降大唐再怎么样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好歹也算是有了个结果。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的奶粉工坊真有这么大的力度,能让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将定襄城拿下呢。”定襄城中,被图鲁弃之不用数年的府衙里面,苏烈听完李昊的解释,恍然大悟。

李昊笑道“奶粉工坊倒也不能说一点作用没用,至少它让那些小部落看到了更好生活的希望,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丝毫不加抵抗。”

苏烈低头看了看桌上用沸水冲泡出来的复原乳,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奶粉的出现让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有了存在下去的意义,大唐需要奶粉,草原可以提供奶粉,大唐需要战马,草原可以提供战马,还有什么比这更让草原部落放心的事情呢。

至少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变成没用的人,最后像数百年前的匈奴一样,被大汉皇帝隔三岔五的减丁灭户。

政治方面的事情并不是苏烈善长的,也不是他应该考虑的,摇摇头看向李昊道“既然定襄城已经拿下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李昊与纥干承乾对视一眼,淡淡吐出八个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什么?你是要……”苏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德謇,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怎么,不敢?”李昊瞥了苏烈一眼“我们现在有六千战意正浓的骑兵,还有刚刚缴获的数千战马,你不觉得正是宜将余勇追穷寇的时候么?”

宜将余勇追穷寇?对面那可是十万以逸待劳的骑兵,你是不是对穷寇有什么误会?

苏烈此时不得不对面前的小年轻刮目相看,以前最多觉得这小子有些嚣张,现在看来,这特么哪里是嚣张,分明就是傻啊!

“德謇,大总管就在我们身后,要不了数日就能赶到,我觉得你最好能与他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昊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彩,盯着苏烈蛊惑道“定襄城失守的消息瞒不了多久,与其让颉利收到消息有所准备,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趁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军心不定的时候,给他来个直捣黄龙。”

不得不说,李昊这翻鼓动还真让苏烈有些意动,连带着呼吸都有些粗重,片刻之后,沉声说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别说一路直接杀过去,十万大军摆在那里,就算他们不反抗,等你杀到颉利面前,咱们这六千人也得累到半死。”

见苏烈意动,李昊开心不已。

这可是带着两百人就敢冲万人阵的狠人,若是再加上另一个席君买,六千对十万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当下笑着把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直接杀过去肯定不行,我的想法是这样,咱们这六千人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换上突厥人的衣服,装成从定襄逃出来的溃兵,另外一部分就扮演追兵。等伪装成溃兵的一伙人混进突厥大营的时候,双方里应外合,直接发起攻击。”

苏烈点点头,计划很不错,但却并不是万无一失。

可打仗这种事谁又能保证真的万无一失,反正这次突袭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颉利的士气,并不是真要砍他的人头,有些疏漏问题倒也不是很大。

想到这里,苏烈正色道“原则上我支持你的决定,但出发之前,我觉得最好能够先通知大总管一下。”

“这是必须的。”李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到桌上。

看到李昊准备的如此万全,苏烈发出一阵苦笑,敢情这小子什么都算计到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

当天夜里,李昊与苏烈合兵一处,六千骑兵一人双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整个定襄城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

“反了,反了,这逆子是要气死老夫不成,早知这样,老夫就应该把他关在大牢里!”距离定襄百十里外,李靖狠狠将手里的信团成一团,重重摔在地上。

尉迟敬德正好从外面进来,见李靖大发雷霆,纳闷问道“怎么了这是?又谁惹到你了。”

‘呼呼呼……’,李靖喘着粗气,叉着腰骂道“这个逆子,他竟然在打下定襄之后拐着苏烈跑去突袭颉利大军去了。”

“什么?定襄城打下来了?这才多长时间啊。”尉迟敬德面露喜色,旋即就是一愣“你说什么?德謇那臭小子要突袭颉利大军?”

李靖懊恼道“可不就是么,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定襄城竟然主动降了,然后这几个小子就膨胀的不行,带着六千骑兵打颉利去了。”

“哈哈哈……”尉迟敬德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好小子,六千对十万,胜败不说,单就这份魄力,可比你李药师强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放在平时,李靖怎么也要与尉迟敬德说道说道,可眼下他是真没这个心思“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敬德,你现在马上率领全部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出发,沿途接应那几个小子,我这里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另外,我会通知张公瑾、程知节、柴绍、张宝相等人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对颉利大军的合围。”

尉迟敬德也知道时间紧迫,当下应道“成,其它事情你看着安排就好,我这就去点齐人马,等下出发的时候就不来跟你辞行了。”

第三六零章 首战

碛口,距离定襄大概四百里,地势平缓,水草丰沛。

虽然说冬季草原上的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但至少在这里驻扎不缺水源。

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更何况突厥骑兵还习惯于一人双马或者三马,这就造成战马的数量比人还多的情况。

每日里人吃马嚼草料什么的不算,光水就不知道要消耗掉多少。

颉利已经在碛口驻扎了十余日,每日数不清的探马往来于定襄一带,将远方的情报及时带回他的面前。

这一日,定襄不战而降的消息传来,颉利一怒之下扼死了心爱的侍妾,大骂图鲁胆小之余派人将自己的长子召唤到了身边。

“大度设,定襄的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父汗,孩儿已经知道了。”大度设生的仪表堂堂,梳着满头脏辫,纯黑色的大氅披在身上,看上去远比拔灼更像一个草原王子。

“你怎么看。”颉利眯着眼睛,声音中完全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的草原可汗是最不可招惹的。

大度设凭着对颉利的熟悉,敏锐感受到了四周潜伏着的杀机,单膝跪倒在地上朗声道“定襄守将阿史那图鲁实为我阿史那部之耻辱,孩儿愿带两万骑兵夺回定襄,将图鲁人头摘下献于父汗。”

“是么?你很有信心?!我听说定襄城是被一个大唐少年将军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的,图鲁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你,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能在他手中夺回定襄,斩杀图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放在以前颉利绝对不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可现在,两个儿子中的拔灼良心已经大大的坏了,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造反;余下各部诸将表面上醉生梦死转回头就忙着勾心斗角,划分地盘。

他这个草原可汗与其说是草原上的王,不如说是吉祥物更靠谱一些。

颉利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草原各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分崩离析,薛延陀、铁勒、昭武九姓、回鹘、仆骨什么的都是养不熟的狼,颉利原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够对突厥死心塌地,但眼下就连阿史那本部里有些人都开始变的阳奉阴违,心思各异,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了的。

最近一段时间,颉利不管看到谁都像是敌人,就连自己的儿子,在他看来都像是别有用心的狼崽,只要他稍微放松一点点,就有可能被撕成碎片。

偏偏在这样的时候,大唐开始北伐了,颉利知道,这是李二在报复当年的渭水之盟,可他却已经无力组织起像样的反抗。

原本就内忧外患的突厥,在大唐的进攻下雪上加霜,连阿史那本族的图鲁都未战先怯主动投降了,更不要说其它那些对阿史那部虎视眈眈的其它部族了。

大度设被颉利盯的额角隐隐有些出汗,硬着头皮答道“父汗,孩儿以为图鲁会降唐不过是中了唐人的奸计罢了,说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不过是唐人惯用的伎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孩儿会用手中的钢刀提醒他们,让他们重新记起突厥铁骑的可怕。”

放在两年前,颉利一定会训斥大度设过于幼稚,但现在他却只是点点头,淡淡问了句“你真有信心夺回定襄?”

大度设能说什么,梗着脖子答道“有!”

“好,那你去吧,我给你一万五千精骑,若十日内夺不下定襄,便不要再回来了。”

一万五千精骑能有什么用,大度设嘴角抽了抽,夺回定襄可是攻城战,就算定襄城再破,那也是城,有城墙的!没有三、五万人怎么可能拿得下来。

走出牙帐的大度设突然有些羡慕起远在漠北的弟弟,山高皇帝远,自由自在,想干啥就干啥,听说前段时间还在大唐骗了一万多横刀和五万多精铁长箭……,真好。

想归想,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自从拔灼带着本部人马去了漠北,老头子也学精明了,将原本属于大度设的三万本部骑兵全都调到了别处,重新安排给他的两万人全都是老头子的嫡系。

想学拔灼……,只怕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自己的脑袋已经摆到老头子的面前了。

幽怨的长叹一声,招呼几个新到的手下去军营点兵。

很快,一万五千精锐骑兵踏着厚厚的积雪离开了大营,向着南方的定襄而去。

此时的大度设并不知道,一支由定襄出发的骑兵已经来到了距离碛口不足百里之处。

出于武器装备的关系,这次突袭颉利大营的前军变成了苏烈的三千铁骑,换上了突厥的衣甲,三千骑兵七千战马急行两日,沿路屠戮突厥探马数百,终于在一处高坡处停了下来。

苏烈骑在马上,举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蔚蓝的天空碧蓝如洗,一连挂了数日的大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透远望远镜,数十里外远山如黛。

看着看着,苏烈猛的将望远镜放了下来,想了想又举了起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如乌云蔓延,遮天蔽日,黑线后面,扬起的漫天雪雾。

是大队骑兵!

苏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打了声唿哨,带人退到了高坡后面,叫过一个亲卫吩咐道“你火速回去通知李将军与我们汇合,就说前军二十里外遇敌,人数两万左右。”

“诺。”亲卫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如飞而去。

按照之前的约定,苏烈做为溃兵,任务就是接敌,伺机发起偷袭,现在看来操作性不高,毕竟颉利可汗不是傻子,碛口与定襄相隔四百里,一队骑兵没可能跑了这么远不被任何人发现。

可若是被发现也不现实,他们这一伙儿人毕竟是伪装的,与正牌突厥骑兵有着很大的出入,与那些突厥探子接触必然被看出破绽。

但眼下突然出现的突厥骑兵却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操作得当,他们完全可以与这些突厥骑兵合兵一处,直插颉利大营。

现在,就看身后的李昊如何配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远方那道黑线变得肉眼可见,随着十余万只马蹄的奔腾,地面上的积雪被震的隐隐发颤。

就在苏烈焦急的等着李昊消息的时候,一声尖利的锐啸声自西边传来。

是六率,他们什么时候跑到西边去了?刚刚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苏烈一愣神的功夫,却见西边雪花翻动,一支数千人的黑甲步军突兀的出现,迎着对面疾驰而来的突厥骑兵,像一道黑色城墙般横亘在雪原之中。

计划不如变化,这个时候考验的就是临机应变的能力,苏烈做为一员沙场老将,第一时间便认识到了李昊的目的是什么,果断下令“全军上马,准备出击。”

“将军!”苏烈身边副将大惊,一把将他拉住“将军小心啊,万一六率挡不住突厥人,我们这三千人根本不是一万多人的对手。”

苏烈冷冷盯了身边副将一眼“再不放手,杀无赦!”

“……诺。”副将见苏烈似是动了声火,唯唯诺诺退到了一边。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远处的突厥骑兵已经又近了一些,他们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会在半路上遇到伏击,前进的速度缓了一缓。

但当他们发现伏击的人数只有区区几千人的时候,行军的速度又再次提了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突厥的勇士们,随我杀!”大度设在眨眼间分析了战场局势,二话不说催动战马向着那道黝黑的‘城墙’冲了过去。

他的目的很简单,不管前面是什么样的敌人,吾一力破万法,一万五千骑兵一鼓作气冲上去,就算是顽铁也给他踏成铁饼。

李昊对这次北伐之战准备不可谓不充分,知道是冬季作战,出征之前就从西市采购了大批的白布。

这次突袭颉利,表面上是他跟着苏烈,实际上在离开定襄城的那一刻起,他就让手下全部在第一时间披上白布隐蔽前行,与苏烈队伍的西侧保持着同步。

故而之前在苏烈发现突厥骑兵的第一时间,李昊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再派人去通知苏烈自己的位置,故而只能以响箭的方式提醒苏烈,又让军卒们全部将身上的白布撤下,暴露出自身具体的位置。

这是一次任谁都没想到的遭遇战,什么计划、什么谋略全都不存在。

李昊在暴露出自己位置的那一刻,双方拼的就是默契与团队作战能力。

好在苏烈并没有让李昊失望,第一时间便领会了他的意图,整顿好部下骑兵做好了随时突击的准备,只等李昊那边一交上手,就会发起攻击。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全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昊与苏烈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不约而同的选择相信对方。

李昊相信苏烈一定能够领会自己的意图,必然能够在发起攻击的同时摧毁敌人的攻势。

苏烈也相信李昊一定能够凭借三千人马将近两万敌人拦下来,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蹄声隆隆,一万五千进入攻击状态突厥精骑气势如虹,马踏敲击地面犹如阵阵闷雷,振聋发聩,携破天之势扑向面前的三千大唐‘步军’。

从未见过如此浩大场面的李昊禁不住热血沸腾,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哗啦一声抽出腰间长刀,声嘶力竭高喝道“全军,举枪!”

‘哗啦’,三千六率精锐果然没让李昊失望,面对近两万突厥骑兵,没有任何一人露出惧色,齐齐将手中火枪举了起来,同时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准备!”距离越来越近了,李昊举起了右手中的长刀。

一千步,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放!”,长刀挥下。

‘轰轰……’硝烟弥漫,成片的铁砂在黑火药的催动下,以每秒超过300米的速度脱膛而出,在六率的士卒面前清出一大片空地。

来不及观看战果,第一排的士卒在击发完毕之后立刻集体向左转身,顺着战友之间空出来的缝隙,跑向最后一排。

‘轰轰……’,又是一阵排枪,继续轮换。

望着前面嘶声惨叫着倒下的突厥铁骑,李昊欣慰的流出激动的泪水。

该死的,这尼玛黑火药打完之后浓烟滚滚的,也太辣眼睛了,回去一定让技院那帮家伙加快无烟火药批量生产的研究工作。

李昊一边感概,一边指挥着三千部下继续轮换,一片烟雾中,打过两轮前面的战场就再也看不清楚了,只能凭着感觉对着前面朦朦胧胧的影子开枪。

却不知他这边打的欢乐无比,对面的突厥骑兵已经炸毛了。

在大度设看来,三千大唐步军根本不足为虑,自己手下一万五千骑兵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之踏为齑粉,就算对面的三千步军全部都是陌刀手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无知买了单。

火枪暴发出的轰鸣声盖过了马蹄的声音,士兵的惨叫声又盖过了火枪的轰鸣声。

空气中充斥着古怪的味道,成片成片的骑兵在唐军那诡异武器的攻击下落马,不管他如何催促,手下精锐骑兵如何提高马速,他们最多也就是靠近到那支使用奇怪武器的大唐步军五十步之外。

再想进攻,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颗又一颗黑色的铁球,更加巨大的轰鸣声中,那些铁球用无比耀眼的光辉净化了冲上去的骑士。

大度设不想放弃,一次又一次的催促着自己的部下。

但面对那支人数三千左右的大唐步军却像是大海中的礁石,无论海浪如何汹涌,如何狂暴,依旧无法让他们产生一丝的动摇。

恐慌开始在骑兵中蔓延,突厥勇士不畏惧死亡,但却畏惧毫无意义的送死。

面前那只来历不明,武器不明的敌人简直就是魔鬼。

突厥骑兵慢慢变的不可控制,攻势不由变的慢了下来,聪明些的在距离那支队伍还有数百步的时候便开始转向。

敌人是魔鬼,魔鬼是不可战胜的。

第三六一章 一伙亡命徒

事实上,骑兵与火枪的对撞并没有真的死伤多少人。

倒下去的大部分都只是受了或轻或重的枪伤,真正让他们致死的原因还是踩踏带来的二次伤害。

毕竟突厥骑兵骑术再好,他也得遵守物理定律,惯性的驱使下,就算看到了前面的同伴倒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踩上去。

于是,好几大千的骑兵就这样被自己人的战马活活踩成了肉饼,流出来的献血将地上的积雪染成了深红色。

急疾而来的苏烈开始还在暗暗祈祷李昊能够多坚持一下,毕竟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抛开骑兵与步军的战斗力不说,单单人数上突厥人就是六率的五倍往上。

可战斗打起的的瞬间,苏烈就傻了。

原本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大批的突厥骑兵在李昊的军阵面前成片的倒下,这已经不是战争,这尼玛就是红果果的屠杀,而且还是步兵对骑兵的屠杀。

“快,再快点。”看着如同滚滚洪流一样的突厥骑兵像瀑布一样不断‘塌陷’下去,苏烈急的眼珠子都红了。

什么击其中流,什么断其退路,什么前后合围,全都是扯蛋。

如果自己再不快些,估计这一战连点汤都喝不上。

三千铁骑的突然出现让大度设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再也顾不得对面的三千步军,一声令下带着余下的骑兵调头就走。

这仗没法打了,前面冲不过去,侧面又有敌人,军心已散强留弄不好就要全军覆灭。

随着一声撤退,大队的突厥骑兵后队变前队,如潮水般退去,再也没有了迎战心思。

苏烈抓住机会,挥师直进,三千骑兵追在突厥人身后掩杀而上。

这本就是一场遭遇战,突厥骑兵长途而来,没有经过任何休息就发起了攻击,马力损耗严重,而苏烈的骑兵则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整,正好以逸待劳,双方一追一逃之下,很快便追了个首尾相接。

因为苏烈的部下全都换上了突厥人的衣服,而突厥骑兵又只顾着逃走,所以当双方混到一起的时候立刻变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分不清哪个对哪个。

乱了,全乱了,跑在队伍中间的大度设也懵了。

本以为突然出现的骑兵是敌人,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假扮的,这下好了,兵败如山倒,想要整军再战也不可能了。

李昊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原本他还以为这次遭遇战过后,之前蒙混过关的计划会胎死腹中,结果没想到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虽然计划的中途出现了变故,但对结局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影响,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突厥这支败军给了苏烈更好的掩护。

“快,整军出发,速度,速度,不要让他们去的远了。”纥干承基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制止了六率军卒们庆祝的想法,也顾不得打扫战场,一声令下所有人上马向着远方追了上去,留下满地狼藉一片。

颉利在将大度设派出去之后一直觉得心绪不宁,两只眼皮比赛一样跳个不停,总觉得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招来心腹大将阿史那社尔,颉利问道“派去丰州的人回来了没有?”

阿史那社尔本是突厥上代处罗可汗的二儿子,其牙帐设立在漠北,统治着薛延陀、铁勒等部。

后来薛延陀、铁勒反叛,阿史那社尔来不及反应,只能匆匆逃离回了金帐王庭,自此便在王庭留了下来,辅佐叔叔颉利。

阿史那社尔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见颉利问,摇摇头道“回大汗,尚未有消息传来。”

“嗯。”颉利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你觉得大度设能把定襄城夺回来了么?”

阿史那社尔实话实说道“只怕很难,我军善攻,但唐人善守,依城作战的话只需三千人马便可保定襄无虞。”

颉利目光陡然变的凌厉了许多“你的意思是大度设必败?”

“不存在败的问题,定襄城外尽是广袤的平原,不利于埋伏,大度设手下有一万五千骑兵,便是打不过唐军,平安退走还是……”‘没问题’三个字社尔还没说出来,牙帐的帘子便被人猛的掀开。

只见大度设满身上血,面色惶恐的站在帐子门口“父汗,不,不好了,唐军,唐军杀进大营了。”

什么?唐军杀进大营了?哪来的唐军?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颉利顾不得社尔给自己的保证,几步来到大度设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唐军不是还在定襄城么,怎么可能出现在本汗的大营。”

“父汗,唐军奸诈,他们在半路上埋伏孩儿,而且他们还有一种十分厉害,能够发出巨大声音的武器,中之必死。”想到在半路上遭遇战中那恐怖的一幕,大度设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语无论次的说道。

颉利本想再问,既然是半路遇伏,回来也就是了,何来唐军袭营之说,可他这话还没有问出口,外面隐约间已有喊杀声传来。

顾不上再问大度设,颉利随手将其丢在一边,大步走出牙帐。

大帐外,营地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逃窜的士兵,更有许多骑兵正骑在马上到处放火。

再看远处,一员骁将银盔银甲手提亮银枪,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但有人拦住去路,只一枪过去立刻便是一声惨叫。

那骁将身后是无数的黑甲骑兵,手中拿着奇怪的武器,每每发出一阵轰鸣之声立刻会有两三人倒下。

“父汗,撤吧!”身后,大度设不知什么时候从牙帐中走了出来。

撤?往哪里撤?这一战颉利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只能胜不能败。

胜了,携大胜之威,再次一统草原不在话下;败了,万事皆休,别说一统草原,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一把推开大设度这个没出息的儿子,颉利对着帐中侄子叫道“社尔,招集王庭护卫,与来敌死战。”

“遵命!”阿史那社尔没有任何犹豫的去了,很快自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号角之声。

原本有些惶恐到处乱窜的突厥士兵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向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号角声同样吸引了黑甲骑兵的注意,随着一声响箭,数千黑甲骑兵以银甲将军为箭头,向着王帐直插过来。

另一侧,正骑在马上到处放火的骑兵像是与黑甲骑兵有着某种约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汇合到了一起,为首之人一把扯下身上披着的裘皮,金盔晃日,金甲凝光。

“众将士,颉利便在前方,与某杀过去!”

“杀!”

两支骑兵人数虽然只有区区数千,但暴发出来的气势却如千军万马。

突厥大营虽有十万之众,可一来营地设立太广,其它地方根本没得到消息,二来就算得到消息,想要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故颉利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支骑兵,以势如破竹之势,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向着自己飞快的接近。

那些忠于颉利的突厥士兵自然不会看着唐军接近大营,疯了一样拦在两支骑兵前进的道路上,但这一切注定提徒劳的,血肉之躯如何与钢铁抗衡。

银盔银甲亮银枪的席君买如同杀神一般,长枪如蛟龙,或挑或刺,或劈或砸,每出必然带走一条生命,银色的战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泛出一丝血色光芒。

席君买身侧,纥干承基手中一对流星锤,挥舞间挡者披靡,身边丈许方圆绝无活物存身。

李昊也不含糊,技能不够技术来凑,长短火枪、手弩,手榴弹死命的往外砸,前面遇到席君买或者纥干承基或许还能留个全尸,遇到他的突厥士兵,基本上都免不了支离破碎的下场。

狠啊,太狠了,三人身后的黑甲骑兵也不含糊,骑在马上丝毫不耽误他们装填火枪,装好火药抬枪便打,反正周围都是敌人,连瞄准都不用。

再看另一侧,苏烈手中同样是一杆长枪,不过他的打法与席君买完全不同,长枪与敌人稍沾即走,绝不浪费一丝力气,连挑百十人,滴血不沾身。

跟在苏烈身后的骑兵则像是一群疯子,纵骑狂驰之下,用马撞,用刀砍,用枪刺,无所不用其极,杀敌的速度丝毫不比另一支黑甲骑兵慢上多少。

原本还满腔热血的颉利突然间犹豫了,那两支骑兵不要命的打法让他感到了恐惧,似乎那两支骑兵根就不在乎生死,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结自己。

当然,颉利不是没想过将这两支骑兵留下,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两支骑兵绝对是唐军精锐中的精锐,若是能够将他们全都留下,必然能让唐军吃个大亏。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如此狂暴的两支骑兵可不是想留就能留下的,想把他们留下必须有高过他们的实力才行。

正犹豫间,大度设走了上来,伏在颉利耳边小声道“父汗,撤吧,这些都是死士,跟他们拼命不值得。”

言罢,生怕颉利想不开,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父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人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鼓励的话说一千一万句很可能没用,但泄气的话往往一句就能让其崩溃。

本就在犹豫是否要与袭营的唐军颉利被彻底说服了,草原可汗的生命是高贵的,是致高无主上的,怎么可以跟一些死士拼命。

有了决定的颉利毫不犹豫转身上了护卫牵来的战马,冷声命令道“让社尔带人去拦下那两支骑兵,其他人随本汗走。”

阿史那社尔在接到命令的时候呆了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弃子。

但阿史那部落的血性却让他不得不扛起自己的使命,带着刚刚集合到一起的两千骑兵向着他认为威胁最大的黑甲骑兵迎了上去。

席君买此刻只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鲜血都在燃烧,自从跟随李昊以来,一直扮演着保姆的角色,每天像个随从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正事儿没有,屁事儿一大堆。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平时表现完全无害的家伙竟然也是个不要命的,带着数千骑兵就敢冲击突厥十万人的大营。

此时此刻,放眼皆敌,席君买却有一种得偿所愿的爽快,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往日种种不爽皆被抛之脑后。

杀,杀,杀,杀光所有敌人。

‘咣’,刺出去的长枪猛的一震,第一次被人挡住长枪的席君买血红的眼睛在前面聚焦“尔乃何人,报上名来。”

阿史那社尔握着斧头的手隐隐有些发麻,他怎么也想不到,敌将在杀了如此多人之后依旧还有如此大的力气,双眼微微一眯,沉声答道“突厥,阿史那社尔。”

席君买认真的看了社尔一会儿,重重一点头“席某记住你了,来来来,再接我一招。”

“好!”阿史那社尔已经存在必死之心,哪里还在乎对方记不记住自己,手里大斧一挥对着席君买便砸了下去。

李昊见席君买被拦下本有些诧异,但听得对方报名叫社尔之后,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对着再次战到一起的两人叫道“君买,此人要活的。”

“好!”席君买来不及问为什么,拼斗中回了一句。

社尔却是一愣,他本以为面前这员骁将是主将,拦下他便等于将这支骑兵拦住了,结果没想到,主将却是另有一其人,早知这样,自己去拦那家伙多好。

正想着,却见那交待自己对手留自己一命的家伙把手一挥,对身后喝道“给君买留下一千人,其他人任务继续,柱子,这次你顶前面。”

“好嘞。”随着一声憨憨的应答,只见一条黑脸壮汉自黑甲骑兵中大步走了出来,那身高,光站在那里便与其他人骑在马上差不多。

第三六二章 郁闷的尉迟

当然,如果铁柱只是高些、壮些,这并不能让阿史那社尔感到震惊。

关键是这货挤出人群时拖在身后的那柄巨大的……战刀。

e……如果八尺长短,两尺宽窄的铁板也可以称之为战刀的话,他的确是拖了一柄战刀。

铁柱的出现让原本就已经心慌意乱的突厥士兵眼角狂抽,只见这憨憨来到队伍的最前方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门板巨剑抡圆就往人多的地方冲。

只此一下,突厥人就炸了,那大刀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之重,抡起来之后不管是人还是战马,碰着就死,擦着就亡,一时间铁柱方圆两丈之内人马皆碎,血流成河。

这可比刚刚的席君买狠多了,死在席君买手里至少还能一下了帐,虽然也可以说是死无全尸,但至少在感觉到疼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可铁柱这憨货砍杀起来却不管那么多,不管是人是马,遇到了就往中段上砍,凡是被他砍中的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腰斩。

满地都是拖着肠子惨叫挣扎的伤员,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了,老鸡霸吓人了。

望着铁柱造成的战果,六率的黑甲骑兵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往前冲,疯了一样不断往火枪里装药,然再击发,进攻的效率一下提高了不止三成。

另一边的苏烈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尽管他以前就知道这个一直跟在李昊身后的壮汉有些本事,可怎么也没想到,这货发起狠来竟然如此彪悍。

原本之前在席君买被人缠住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李昊那边的进度,现在一看,真正需要担心的应该是自己才对,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如许多奇人的。

这边的喊杀声很快再次吸引了阿史那社尔的注意力,原本就对颉利失望异常的社尔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那黑大汉杀鸡似的杀死,大意之下被席君买一枪挑飞手中战斧,还没等回过神,银枪的枪尖已经点在喉尖。

“你败了。”

“是的,我败了。”社尔惨然一笑,束手待毙。

下一刻,席君买长枪微微一撤,横扫而出,直接将阿史那社尔扫落马下,回声高喝“孩儿们,绑了。”

“诺!”驻足观战的亲卫立刻有两人下马上前,抽出绳子将阿史那社尔绑了个结实,再找来一匹空马,将其丢了上去。

整个过程心灰若死的社尔像是认命了一般,完没有有反抗。

见手下搞定了一切,席君买冷冷瞥了一眼因为主将被擒投鼠忌器的突厥士兵,淡淡丢下一句“愿降着跟上。”言罢,直接追着前面的李昊而去。

尉迟敬德的速度不可畏不快,不惜马力的情况下,他距离李昊等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五十里左右。

所以在他赶到李昊等人与大度设相遇的地方时,地上的血还没有干透,望着满地残尸,这位沙场老将在草草打量了战场之后不由暗暗咋舌。

“这帮小兔崽子,这是杀红眼了啊。”

“大将军,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不追干什么,留下收尸么?”见战场上并没有多少自己人的尸体,尉迟敬德语气轻松不少“派一团人留下接应后军,其余人继续前进。”

“诺!”

一团三百人就这样被留了下来,他们的任务是搜索战场,寻找被遗漏的自己人伤员或者尸体,等到后面李靖的大军过来汇合之后,为其引路。

当然,引路什么的只是次要任务,先锋军一路追杀,地上突厥人抛尸无数,只要跟着那些尸体就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尉迟敬德带兵继续前行,根据雪地上残留下来的痕迹可以看出来,己方的先锋军在那一战之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竟直追着突厥人而去。

身后副将看着看着脸色变的古怪起来,催马赶上尉迟敬德“大将军,再往前不远应该是突厥人的大营了吧?”

“嗯。”尉迟敬德面色凝重点点头“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前面大概五到六十里便是突厥大营。”

“那我们要不要……。”副将顿了顿,没有把话说明白。

可尉迟敬德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家伙显然是担心突厥人的反击,毕竟自己人经过数百里的奔袭,马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万一这个时候突厥人发起反击,后果不堪设想。

但老尉迟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淡淡看了副将一眼“不必休息,继续加快速度。”

“大将军……。”

不等副将说完,尉迟敬德沉声对他喝道“穆黎!”

见尉迟敬德不高兴了,副将连忙把头一低,不敢再言“诺,大将军。”

过得片刻,全军速度再次有所提高,尉迟敬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副将穆黎说道“你能想到的先锋军未必想不到,可是他们却依旧追下去了,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想不到吧?”

“他们是要一鼓作气去袭击突厥大营?追在那些败兵的后面直接发起攻击?”在尉迟敬德的提醒下,副将穆黎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此处距离突厥大营不足百里,那些败军若是逃回去,突厥大营必然有所反应,要么是全军戒备,要么是派出大军反击。

根据颉利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样的情况下,停是不可能停的,先锋军若是停下结果只能是等着被突厥骑兵追在屁股后面跑,以他们六千人的兵力来看,结果只怕比尸横遍野好不了多少。

想通了先锋军面临的情况,再由己及人,穆黎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老大不停下的原因。

同时他也意识到,既然先锋军已经冲上去了,其结果应该只有两个,一是袭营成功,杀的突厥大败,二是惨败而回。

可现在自己一方一路上走的却是顺风顺水,前面没有半个败兵逃回来,也就是说那六千人很有可能已经……。

想通了一切,穆黎咬牙切齿的骂了句“该死,这特么就是一帮亡命徒。”

尉迟敬德听的哈哈大笑“哈哈哈……说的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确是亡命徒的做法。”

穆黎无奈苦笑,想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一滞。

只见前面不远处,数骑如飞而至,待距离近了,为首之人高呼道“报,大将军,前方遇敌,人数数千。”

怕什么来什么,正担心先锋军袭营失利导致大败,就遇到了突厥数千骑兵,其中含义不问可知。

尉迟敬德笑容倏敛,来不及细问,远方地平线已经出现一条黑线。

是突厥骑兵。

穆黎此时已经顾不得再去想先锋军的情况了,回身高呼“全军,列阵备战。”

精锐的大唐骑兵没有一丝慌乱,备战命令一出,前军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后面的骑兵则开始加速,不消片刻原本的纵队变成横队,雪亮的横刀在雪地中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大战在即,没有任何人发出一丝声音,有的只是眼中那份坚定与执着。

只是……猛跑了一阵之后穆黎隐隐觉察到一丝不对劲,这尼玛怎么跑了半天了,前面那条黑线还在那里呢。

双方可都是骑兵啊,按照正常情况,这么长时间连对面的汗毛孔都能看清楚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身边主帅尉迟敬德嗷唠一嗓子“突厥人在逃跑,全军突进!”

握了个大艹,怪不得天边那条黑线一直不远不近挂在那里,原来是突厥人见势不对调头跑了,

双方速度都差不多,故而才会出现怎么跑都无法接近的情况。

感觉到智商再一次被侮辱,穆黎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全军突进,随吾杀敌!杀!”

“大唐,万胜!万胜!!”

一万大唐铁骑早在之前经过那一片血迹未干的战场时已经被激的热血沸腾,此时向了将令,立刻暴发出极大的热情,战马奔行的速度陡然提升。

数万只铁蹄翻飞,踏的地上积雪飞扬,杀气冲霄汉。

大度设只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跟随颉利逃走之后,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力气将五千左右的旧部招集到了身边,又借着断后的名义带着人离开了老头子的身边。

之前的战斗他算是看明白了,那两伙大唐的亡命徒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跟在老头子身边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果然,在脱离了老头子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追杀他,那直引方向,追命似的响箭也再也没有响起过。

长出一口气的大度设顾不得休息,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原则,他带人顺着李昊等人来时的方向冲出大营,打算借着地上马蹄印的掩护走上一段,借此隐藏起自己的踪迹。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他万万没想到,另外一支大唐骑兵竟然来的如此之快,离开大营没多久便与对方走了个碰头。

情急之下大度设只能再次调头,向着大营的方向而去。

希望那里还有没被杀散的残军,能够替自己挡一挡身后的杀神。

“快,再快一些,不要惜马了,加快速度,一定不能让唐军追上来。”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大度设连回头都不敢,吆喝一声抽出腰间短匕首,狠狠在爱马的臀部划了一刀。

坐下战马疼的发出一声嘶鸣,陡然加快了速度,将身后的队伍甩开一大截。

大度设在亲眼见识了火枪的威力之后,又在席君买、铁柱两大杀神的追杀下逃了十余里,那恶梦般的一幕让他一闭上眼睛,就有种利刃加身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被吓坏了,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判断力都失去了。

其实以刚刚的那种情况,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向着对面的骑兵冲过去,五千对一万,怎么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只要冲过去了,尉迟敬德在大营与数千残兵之间必然不会选择追他。

奈何之前与李昊的那一战给大度设留下了极深的印像,一万五千骑兵对阵三千步军,连敌人的身边都没摸到不说,还损失了数千人马。

如今再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让大度设如何敢继续再冲,一万五对三千都没冲过去,更别说五千对一万了。

所以,大度设调头跑了,身后那些突厥骑兵见主将都跑了,自然也就心无战意跟着跑。

再等到他火急火燎的脱离本阵,后面那些骑兵更加没了主心骨,连十个呼息都不用,迅速散掉了一小半。

今天这一仗可以说是尉迟敬德打的最莫名其妙的一仗,摆在面前的敌人多到数不清,可他却硬是连个目标的都找不到。

整个突厥大营全都乱了,到处都是逃跑的骑兵,人数多的数千,少的几百,弄的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追吧,小几千人不值得一追,不追吧,突厥大营都炸了,颉利也跑的没有影子了,难道自己这一万人就留在这里守着一处空营?

不过好在颉利跑的十分仓促,大营中留下了大量的牲畜,清点之下发现,光战马就不下三万,牛以五万左右,羊不计其数,粗略估计在十万往上。

跟在尉迟敬德身边的穆黎听到下手汇报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发了!真特么发了!

一匹良马放在大唐价值不下二十贯,三万就是六十万贯。

牛一头价值在十贯左右,十万头牛那就是五十万贯。

再加上不计其数的羊,哦对,羊不怎么值钱,可你架不住数量多啊,一只几百文,十万只加在一起还好几万贯呢。

算清了帐目之后,穆黎脸上就剩下傻笑了“呵呵,发财了,大将军,咱们发财了。”

“没出息。”看着属下那张傻笑的脸,尉迟敬德就一脸的不痛快,忍不住骂道“发财跟你有什么关系,突厥大营是先锋破的,缴获算起来也是人家的,老夫还拉不下脸来跟几个后生小子抢战利品。”

穆黎挠挠头“大将军,话不能这么说,好歹咱们也是一起的,李小公爷和苏将军打前锋,那咱们就是中军,没咱们,他们敢像亡命徒似的往前冲么。”

第三六二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昊和苏烈并不知道已经被人打上了亡命徒的标记,追在颉利身后的两人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身后是积尸盈野,身前是举目皆敌。

从中午时份一直追到日影西斜,直到战马跑的口吐白沫,两人才不得不停下来。

“放弃吧,追不上了。”望着前面远去的数千突厥骑兵,苏烈摇头遗憾说道。

李昊喘着粗气“呼呼呼……,狗·日·的跑的可真快。”

沉默片刻,两人突然相视哈哈大笑,良久,苏烈笑够了“这回颉利可是狼狈到家了,被追的跟丧家犬差不多,部下也几乎全部跑散,想要重整旗鼓怕是难上加难。”

李昊兴奋的点点头,余光不经意掠过身后,笑容变的沉重起来。

来时的三千黑甲骑兵,现在能够坐在马上的已经不足千骑,而苏烈那边更惨,因为全都都是近战的关系,三千骑兵能够活下来的不足五百之类。

此一战固然破了颉利的大营,可自己一方的损失也着实不小,六千骑兵损失了四千多。

在没有后援,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身处敌营不管是受伤也好,落马也罢,结果都是一个死。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就算有突厥人也不一定会遵守,所以……那落下的四千多人基本已经可以打上阵亡的标签。

苏烈发现了李昊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不禁也是一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德謇,别想太多了,死者已矣,活下来的才是最重要的。”

李昊苦笑摇了摇头,喃喃道“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因为我一个命令,他们便永远留在了这片草原,这……,这让我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

苏烈再次拍了拍李昊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么小的年龄便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大战,情绪崩溃也在情理当中。

他此时的心情未必就比李昊要好,只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必须给那些活下来的士兵打个样,否则若是主将全都情绪崩溃了,那些士兵还怎么继续战斗。

一将功成万骨枯并不是说说而已,这代表了无数条逝去的生命,除了他们的亲人,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干了什么,有的只是兵部战损报告上那串串冰冷的数字。

李昊其实未必就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可是能想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这就像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说到底,李昊还是没有彻底融入大唐这个社会,两年多的生活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游戏,一场随时都会醒的梦,醒了自己还是那个特种大队的普通一员。

四千多人啊,眨眼功夫说没就没了,半天之前,他们还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说说笑笑,半天之后自己甚至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回来。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昊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只要自己好好睡上一觉,醒了那些人便会重新活过来,继续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讨要棉衣和羽绒服。

“噗……”失神中的李昊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直喷出老远,接着眼前一黑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少爷(都督)、少爷(都督)……”站在一边的铁柱和席君买大惊,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半点反应,不由将目光投向苏烈“苏将军,我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苏烈也有些惊讶于李昊的反应,连忙上前将李昊从马上扶下来,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发现没有明显的外伤这才长出一口气“没事儿,就是忧思过度罢了。”

“苏将军,我家少爷,真,真没事儿?”铁柱老大个子急的是团团转,可偏偏又帮不上忙,铜铃大的眼珠子时不时向着不远处被绑在马上的阿史那社尔看去,大有把这家伙杀了出气的意思。

苏烈看出这粗汉的想法,把李昊托起来放到他的怀里“抱稳了,让你家少爷好好睡一觉,等醒了也就没事儿了。”

“哦。”两手托着李昊的身体,铁柱再也顾不上找俘虏的麻烦,拉着同样焦急的席君买来到一边,从马上找来一条毯子将李昊里三层外三层像木乃伊一样抱了起来。

苏烈也不管那两条粗汉如何折腾李昊,交待外这边的事情,便来到余下的一千多人面前,目光冰冷的从这头扫到那头,一声暴喝“整军,列阵!”

出于条件反射,随着苏烈一声令下,余下的众军士几乎是第一时间便重新排出了严整的队型,只是相比半日之前,队伍的规模明显缩小的许多。

苏烈在队伍排好的第一时间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我知道,这一战下来我们死了很多兄弟。”

众军士随着苏烈的声音,面上齐齐露出悲戚之色,甚至不少人眼中流出了泪水。

死去的人有他们的朋友,也有他们的兄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打了胜仗固然值得庆祝,但死去人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苏烈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给那些军士们消化的时间,良久方才继续道“现在,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怕不怕!”

“不怕。”

“我们不怕。”

队伍中稀稀拉拉的回应让苏烈面色微沉,‘呼’的提起手中长枪,指着面前的千余军士高声喝道“大点声,你们都特么的是娘们儿吗!拿出你们的血性,大声告诉老子,你们是不是怕了!”

“不怕。”大唐的男人狂,大唐的男人傲,大唐的男人不做娘们儿。

苏烈的嘴角微微咧开,声嘶力竭狂吼道“我大唐健儿,尚能战否!”

“战!战!战!大唐,万胜!风,大风!风,大风!大风!”赳赳老秦的战吼撕裂苍穹,声颤千里荒原。

“希律律……”战马嘶呜。

人如龙,马长嘶,剑气如霜……。

明明已经是一伙哀兵,却因苏烈两句话变的暴烈如斯,战意滔天。

就连被绑缚在马背上的阿史那社尔都眼珠血红,纵使身为敌人,此时的他也被那冲霄战意激的热血沸腾,恨不能立时化身修罗鬼魅,纵横疆场。

苏烈见军心可用,二话不说,长枪斜指长空“诸君随我杀回突厥大营,将兄弟们的尸骨带回去,杀~~~!”

“杀~~!!”

总数一千三百有余的久战之师,随着一声苏烈的一声令下拨转马头,向着来时的路冲了回去,谁也不知道此时的突厥大营是什么情况,可纵然明知此去有死无生,亦无一人再回首。

……

突厥大营此时已经人去楼空,只有尉迟敬德带来的一万骑兵在打扫战场。

那些自己人的遗体必须收敛好,敢以六千之数冲击突厥十万人的大营,这些人就算死了也是勇士,勇士的遗体不应被亵渎。

敌人的尸体处理起来容易的多,堆到一起焚毁既可。

这不是尉迟敬德在报复,实在是冬天的草原太冷了,地面被冻的跟钢铁没什么两样,根本刨不动,想把尸首埋了都做不到,若是不烧了,明年开春尸体**,弄不好就是一场大瘟疫。

颉利可汗来不及带走的牙帐里,七、八个从各营调来的长史正忙着统计这一战的缴获,战马、牛羊、草料、俘虏多到数都数不清,统计出来的数字不用半个时辰就要重新刷新一次。

尉迟敬德坐在原本属于颉利的位置上笑的见牙不见眼,每每有军士来报抓到多少俘虏,老货就哈哈大笑一次。

功劳太大了,别看突袭颉利大营只是李昊与苏烈两人带着六千骑兵完成的,但他们两个绝对吃不下这么大的功劳,甚至就连尉迟敬德这一万骑兵的中军都算上,也同样吃不下这份功劳。

穆黎蹲在牙帐的一个角落,身边摆满了各种金银器皿,珍珠玛瑙。

牙帐的另一个角落,两个负责点验的书记官满活的满头大汗,却依旧无法正确统计出正确的数据。

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找来两个手脚麻利的亲卫,负责搬东西,每清点出来一样就搬到穆黎这边,由他亲自看守。

“疯了,真是疯了,大将军,你说这颉利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享受的,这些金银器皿跟打仗毫无关系嘛。”坐在金银堆里,穆黎苦着脸对乐呵呵的尉迟敬德抱怨。

“少废话,有缴获你还嫌多咋的。”尉迟敬德看都没看穆黎一眼,自顾自说道“我告诉你,这次的缴获必须一清二楚,少一个铜板,老子就打你一板子,少一百个,直接砍头。”

“哎……”穆黎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做起了看守。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溜走,时至深夜,牙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小校挑帘而入“禀大将军,苏将军回来了!”

尉迟敬德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听到苏烈的名字,立刻精神一振“人在哪里,速速让他进来。”

声落,帐外走进一员武将,满身的血腥气息,金色的甲胄上满是干涸的暗红血迹。

来人进帐之后行了一个军礼,声若洪钟道“职下苏烈,见过尉迟敬德大将军。”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啊!”苏烈的样子尽管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尉迟敬德的心却是一松,哈哈大笑道“你们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怎么样,抓到颉利那老小子没有?”

苏烈微微低头“职下惭愧,未曾抓到颉利,被他跑了。”

“跑了……”尉迟敬德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又笑着说道“跑了就跑了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说这次突袭颉利大营的功劳你们可是占了大头,总要给其它几路大军留点汤喝。”

说完这些,尉迟敬德向苏烈的身后看了看,见再无其他人进来,不由问道“李德謇那小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回大将军,先锋官……因为这些袭营损失过大,忧思过度,陷入昏迷。”苏烈的头更低了。

原本他以为李昊只是一时气血上涌,只要休息片刻就能缓过来,可万万没想到,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什么?”尉迟敬德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这仗不是打赢了么,那小子忧思个屁。”

苏烈苦笑道“大将军,虽然我们这次赢了,但先锋军却损失了大部分人手,能够完好无损带回来的不足一千五百人,先锋官认为这都是他自己过于莽撞造成的结果,所以……。”

“胡说八道,迂腐!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以四千人的代价大破突厥十万大军,怎么说都是一场大胜,这小混蛋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尉迟敬德见说懊恼不已,嘀咕了一句又问道“现在那小子在什么地方,带老夫去看看。”

“诺!”苏烈应诺在前引路,带着尉迟敬德向安顿李昊的帐篷走去。

一路上,尉迟敬德兀自嘀咕不休“没想到,李家那臭小子竟然是个迂腐的性子,亏老夫之前还以为他是个狠角色,带着六千人就敢跟十万人死磕。”

“李小公爷可能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损失吧。”苏烈一边引路一边摇头叹道“六千将士,这一战下来,完好无缺的屈指可数。”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尉迟敬德这个时候显示出了沙场老将的冷血,面无表情道“既然他们当初选了当兵这条路,战死疆场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苏烈再次苦笑“话虽如此,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不瞒大将军,看着亲手带出来的兄弟一个个在身边倒下,职下的心里跟针扎的一样,若不是想着职责所在,还要把活着的兄弟们带回来,职下恨不能与那颉利拼个同归于尽。”

一语道尽心酸事,苏烈的想法尉迟敬德何尝没有,可是战场之上拼的就是心狠二字,谁的心先软了,距离败亡也就近了。

第三六三章 谁出的损主意

李靖是在五天后赶到碛口的,老头子一到大营便火急火燎扎进医疗区。

天大地大,儿子最大,北伐突厥什么的在颉利逃亡的那一刻就已经事成定局,李靖已经没了关心他的兴趣,与一条逃走的丧家犬相比,李昊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儿子只有一个。

此时的李昊已经瘦的没了原本的模样,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若不是铁柱尽职尽责的守在一边,经常弄些米汤给他喂下去,这会儿估计已经盖棺定论了。

看到儿子如此模样,李靖心疼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拉住笨手笨脚的铁柱便问“怎么样了,我儿如何了?”

铁柱憨憨的摇摇头“大夫和苏将军都说少爷这是忧思过度,能不能醒,啥时候能醒只能靠他自己。”

李靖直翻了一个白眼,尼玛别人老子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知道,这小子属于典型的没心没肺,神经大条,天大的事都没见他愁过,怎么可能忧思过度。

席君买好歹比铁柱强些,站在李靖身后说道“这次突袭颉利,我们大概损失了两千人,都督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些兄弟,所以……。”

李靖起初只是得到消息说儿子昏迷不醒,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此时听席君买一说也明白了过来,不由恨铁不成钢的道“糊涂,战阵之上哪有不死人的,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亏他还是我李靖的儿子。“

“大总管,您还是想想办法让都督快点醒过来吧,这都已经五、六天了,要是再不醒,怕是人就要完了。“

李靖又何尝不知接连昏迷数日的后果是什么,当下顾不得继续观察李昊的动静,直接转身走出帐篷。

帐外,得到消息的尉迟敬德已经赶了过来,此时见李靖出来,老脸通红的迎上去“大总管……。“

“敬德,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些日子全赖你照看德謇,日后靖定有一报。”李靖不等尉迟说完,拦住他当先致谢。

这倒不是李靖矫情,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如果尉迟敬德当初不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只怕李昊他们就算能够袭营成功,完好无缺回来的可能性也不高。

尉迟敬德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心眼儿,总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叔叔的没有把李昊这个侄子照顾好,所以才会有今日之事。

如今李靖又对他道谢,直让老尉迟羞愧难当,懊恼道“药师兄节哀,若是德謇小子有个三长两短,尉迟定将那颉利碎尸万段,以慰德謇小子在天之灵。”

这说的是人话么,还节哀,老子节哀个大头鬼。

李靖听的眼角直抽抽,要不是他了解尉迟的为人,知道他也是关心则乱,非跟丫拼了这条老命不可。

顾不得许多,李靖朝着尉迟重重一点头,接着对身边亲卫道“你们速速回营,将营中所有医官全部叫来,快。”

“诺!”亲卫也知道救人如救火的道理,答应一声,扯过战马如飞而去。

借着等待医官的时间,李靖与尉迟敬德走到一边的空地处聊了起来“敬德,有颉利的消息么?”

尉迟敬德点头道“昨天刚刚得到消息,说颉利已经与他派去丰州的那支偏师汇合,此时正向全力西逃窜。”

李靖的双眼微微一眯“丰州以西便是甘州,那里是张宝相的地盘。”

大唐此次发兵兵分六路,云州,胜州,为中路军,朔方、营州为东路军,丰州、甘州为西路军,这六路大军以保卫的势态将颉利有可能逃窜的方向全都堵了起来。

至于说北面,北面是薛延陀与铁勒的地盘,颉利若是向北逃,估计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尉迟敬德想了想“大总管已经把消息发出去了吧?也不知张宝相他们能不能来得及堵住颉利的去路。”

“总攻的消息在你们出发之后就已经用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相信张宝相此时一定早已经得了消息,颉利若是不往他的方向去还好,若是去了必然会被他与程咬金包了饺子。”李靖说这话的时候恨的是咬牙切齿,看那模样怕是把颉利生吞的心思都有。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缴获的事情,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十余位医官在苏烈的带领下来到了李昊休养的营帐外。

李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与尉迟敬德客套,拱拱手随在那些医官的身后进了帐篷。

经过众医官紧张、有序的检查,最后所有人都把目光停留在两个中年人身上。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李昊的徒孙辈,也就是传说中的鹏程万里。

李靖担心儿子,主动问道“两位医官,德謇的病情如何?”

鹏程万里对视一眼,由万里开口道“太师祖,师祖这不是病,而是心结。”

好大的辈份,不了解内情的尉迟敬德对李靖佩服的五体投地,太师祖,这岂不是说李靖比这两个医官高出三个辈份。

李靖倒是没啥表示,胡子老长的金太医都是他孙子辈呢,多俩重孙辈的医官算得了什么。

“既是心结,不知两位可有办法将吾儿唤醒?”

鹏程万里再次对视一眼,都露出为难的神情,数次欲言又止,看得一旁铁柱心急如焚“俺说你们两个矬鸟,到底有没有办法,有就快说,没有就换人,俺家少爷等不起。”

铁柱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帐内众人不禁连连点头。

鹏程万里二人见似乎惹了众怒连忙解释道“不,不是,办法我们倒是有一个,只是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什么办法,快说。”

“就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有什么困难你们直接说出来不行么,难不成还要去摘天上的月亮不成。”

众人的催促下,鹏程想了想道“办法其实说来也简单,那就是让师祖置身战场,用杀机和血腥刺激他的五感。”

嘛玩意?置身战场?这仗都打完了,上哪儿找战场去,总不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吧!

听了鹏程的办法,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鹏程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办法有点强人所难,说完之后也低下头不再说话。

帐中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去哪里找战场。

突厥人已经逃的逃,走的走,方圆数百里之内别说人,兔子都找不见一只,找战场,开什么玩笑。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那个……我们不是有很多俘虏么!”

俘虏?尉迟敬德眼前陡然一亮,狞笑道“不错,老夫怎地忘了,咱们还有一万多俘虏在营里关着呢,来人,抬着李小子,咱们去俘虏营。”

“敬德不可。”李靖一听大急,拉住尉迟敬德道“你糊涂了,杀俘不祥。”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尉迟敬德脾气上来哪里肯听劝,打开李靖的手道“药师兄,此事都是我尉迟敬德的主意,事后便是有人追究起来也由我一人承担。”

李靖如何听不出尉迟敬德语气中的埋怨,不过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再次出手拉住他道“敬德,德謇再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所以这次我不能让你来背这个锅。”

“你……”

“放心,我李靖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能救他,便是要摘天上的月亮,老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更何况是杀几个俘虏。”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李靖既有军神之名,自然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否则也不可能搏出如那军神的名声。

拦住尉迟敬德之后,立刻以定襄道大总管的名义下令调出五千战俘,同时命人抬上李昊,来到军营外的草原边上。

五千战俘很快被人带离营区,李靖的面前。

这些战俘没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面对杀气腾腾的大唐精锐铁骑,恐慌的情绪在战俘中蔓延。

李靖冷眼扫过惶惶不安的战俘,轻带马缰来到他们面前,朗声道“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等下会有人发给你们武器,你们的任务就是与支骑兵交战,胜了放你们自由,败了……死。”

条件听起来很公平,但战俘们却知道,胜是不可能胜的,不说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饱饭,就算能吃饱,就凭他们这些互不统属的一群散兵游勇,也不可能是大唐精锐的对手。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一条壮汉分开人群来到李靖面前“卫公别来无恙否?”

李靖没想到这群战俘中竟然有人能认出自己,疑窦间向那人看去,待看清那人不由就是一愣“阿史那社尔将军,你怎地会在此处?”

我怎么会在里还用问么,还不是因为你儿子。

阿史那社尔苦笑一下,忽然瞥见李靖身边被人扶在马上的李昊,诧异道“令公子还未醒来?”

李靖不答反问“社尔将军知道小儿之事?”

阿史那社尔点点头“知道,那日小将军昏迷是某亲眼所见,某只是没想到小将军竟然如此重情重义,他那两千部下若是泉下有知,足慰生平矣。”

李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化为一抹意味深长叹息,岔开话题道“社尔将军既然在这里李某倒也不算是欺负了贵属,这样吧,将军需要什么武器只管提出来,李某当不致让你失望。”

社尔果断拒绝了李靖的提议“不,卫公,我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看在我们之前多少有还有些交情的份上,还望不吝赐教。”

他不是个蠢货,在他看来所谓活命的机会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自己这些人已经是阶下囚的身份,对于唐军来说没有丝毫威胁。

可李靖又不可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就必然有其目的。

果然,李靖表情有了那么一丝的犹豫,停顿了片刻道“为了我儿子,他已经昏迷了整整六天了,若是再不醒过来,以后我可能会永远失去他。你知道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失去他,大夫说必须有足够的五感刺激才能让他醒来,所以……哪怕我不想,也必须这么做。”

这是谁出的主意,也太损了!

阿史那社尔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了,心中暗骂出主意那个大夫的同时,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很快,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卫公,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完全可以演一场假打的戏码,只要我们双方都拿出足够的气势,完全可以营造出战场的气氛,你觉着呢。”

不等李靖开口,尉迟敬德在一旁点头表示支持“这办法不错,可以试试,若是不行,大不了再真打。”

阿史那社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可为了族人又不得不陪着李靖和尉迟敬德一起疯。

是夜,依旧是李昊原来的帐篷,虚弱的长安第一祸害靠着厚实的被褥,艰难的咽下一口铁柱喂给自己的肉粥,低头看了看洒满汤汁的衣襟,哑着嗓子道“柱子,别告诉我这几天都是你在喂我。”

“还有席君买,不过俺看他笨手笨脚的,所以只让他喂了一次就没再用他。”铁柱用拳头大的勺子弄起一勺子粥,放在唇边一边吹一边说着。

尽管帐篷里面光线昏暗,可李昊依旧看到无数的唾沫湦子飞进了勺子里面。

这简直太残忍了,李昊宁可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强忍住恶心的感觉,把铁柱送到嘴边的勺子推开“柱子,我已经饱了,你先放下吧,咱们聊聊。”

铁柱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嘟囔道“吃这么少怎么行呢!少爷,不是俺说你,你这身子骨之所以这么弱,就是因为吃的太少。”

李昊被气的直翻白眼,老子为啥吃这么少你心里没点b数么,还舔着脸在这儿说,也不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第三六四章 李二震怒

儿子醒了,李靖整个人轻松不少,阿史那社尔因为在救治李昊的过程中功勋卓著,在主帐边上得到了一个单间,尽管门口依旧有人看守,但相比以前待遇得到了明显的提高。

突厥俘虏也难得的吃了顿饱饭,其中个别表现优异者,还得到了饲养员的职务,每天负责喂养牲畜,自己得到了短暂的自由不说,大唐的军卒也得到了暂时的轻松。

李昊依旧还是老样子,每天笑的没心没肺,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份笑容里的牵强。

苏烈这几天没什么事,偶尔便会到李昊的帐中坐坐,一来的确是闲的有些无聊,二来也想开导开导这位小老弟。

这一日,闲来无事的‘苏大妈’提着二斤葡萄酿来到了李昊的帐中,一进门便笑着举起手中的小酒坛“德謇,看为兄给你带什么来了。”

李昊目光掠过老苏手里的酒坛以及另一只空着的手,撇嘴道“有酒无菜,我说老苏,你探望病人一直都这么没诚意的么?”

苏烈“……”

军中禁止饮酒你小子不知道么,老子为了这一小坛酒不知费了多少力气,结果你小子不光连个谢字都不说,还特么跟老子要菜。

李昊也没想到苏烈这么实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呵呵……,开个玩笑,苏兄别介意哈!”

苏烈大感无奈,提着酒坛来到李昊侧坐下“你啊,什么时候能正经一点,都多大人了。”

“人这一辈子本就活的不容易,若是自己再不找点乐子,岂不是无趣的很。”李昊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忽然瞥见铁柱兀自站在那里,不由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弄点下酒来,给你一刻钟,晚了这酒就没你份了。”

铁柱自打离开长安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数月不知酒味,嘴里早已经淡出鸟来,闻言哪还管李昊态度如何,嗷的一嗓子,以跟他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窜了出去。

铁柱走后,李昊轻飘飘从苏烈手中接过酒坛,找来两只海碗分别倒了浅浅一层,余下的放到一边“定方兄,小弟敬你。”

苏烈看着那浅浅的一层酒,心中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将碗拿了起来“饮胜。”

“饮胜。”

浅浅一层酒,连润喉都不够,两人假模假式的喝了,李昊开口道“说来,这次我能够回来,还要谢谢定方兄,若不是你带着重新鼓起士气,怕是咱们这些人已经在草原上被突厥人给灭了。”

苏烈笑着答道“德謇说的哪里话,真要说谢也是我谢你,这次若不是你出谋划策,我们怎么可能以如此小的损失大破颉利十万铁骑,这可是大功一件,将来回到长安论功行赏的时候,为兄少是要借你不少光呢。”

“哈哈哈……”李昊哈哈大笑,半晌方道“若是这么说的话,你老苏可是太吝啬了,占我这么大便宜,却拿了二斤葡萄酿来。”

“呃……”苏烈哑然,不是说这小子聪明么,怎么会没听说我这话里有话呢。

正想解释一下,铁柱与席君买从外面撞了进来,两人各提着一个大食盒“少爷,您要的肉来了。”

李昊看着两只食盒中装着的差不多一整只还冒着热气的烤羊,从里面拿出两盘切好的烤肉,对两个目光一直在酒坛上打转的馋鬼摆摆手“余下的赏你们了,酒在这里,拿去分了吧。”

“嘿嘿……,谢谢少爷。”铁柱半点都不客气,直接将酒拿了起来,待发现里面酒水几乎根本没有动过,咧开大嘴,笑的像个二百斤的孩子,拉着席君买,将两只食盒一提转身就走。

铁柱与席君买这两个臭味相投的莽夫,自那日破营一战便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彼此引为知己,看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李昊暗暗猜测这两货是不是拜天地……呃不是,拜把子去了。

见自己好不容易搞来的二斤好酒就这么被李昊送人了,苏烈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他只给自己倒那么一点点了,摇摇头叹道“你这也太惯着他们了,当心以后没办法收拾。”

“他们从跟着我那天,便等于把命交到了我的手里,和命相比一点酒算得了什么。”李昊意味深长的笑笑,忽的叹了口气,突兀道“这次打完仗,我想辞去武职,专心干我的太子侍读。”

“什么?你……”

“定方兄不必劝我,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长时间了。”李昊摆手止住苏烈,正色道“我的性格过于冲动,并不适合做将军,与其将来让更多人因为我的一个命令而战死沙场,不如现在就退出的好。”

见李昊态度坚决,苏烈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他的想法,只能惋惜的点点头“卫公知道么?”

“以后我会慢慢找个时间跟老头子说清楚。”李昊淡定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水师在百济那一战因为武器之利,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损失,这给李昊造成了一种敌人很弱小,自己很强大的错觉。

而这一次的破营之战,突厥人虽然是被动应战,但其顽强的战法依旧给先锋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也将李昊那虚伪的强大梦彻底打破了,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擅长大兵团作战,也不擅长冷兵器作战。

……

长安,东宫,明德殿。

一份来自前线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在长孙无忌、魏征等人手中迅速传阅,众人观之变色。

李昊、苏烈贸然出击,率六千骑兵突袭颉利大营的消息像一个大麻雷子丢进平静的池水,震的整个朝堂一片混乱。

陈叔达在战报传阅完毕之后首先发言“陛下,李德謇此子胆子也太大了,六千骑兵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突袭颉利大营,这,这是拿士卒的命不当命啊。”

留守的代兵部尚书候君集也是愁容满面“士卒的损失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若他们败了,必然引起士气低落,颉利很可能挟大胜之威发起反击,到时候此消彼涨,只怕云州五万大军危矣,李德謇此子罪无可恕。”

“也没这么严重吧,万一胜了呢!”有人提出反对意见,着重强调道“颉利虽在碛口屯兵十万,但我军胜在出其不意,或许真有可能举破之。”

看在说话之人是个纯粹文官的份上,候君集没有说话,但在持消极态度的陈叔达却忍不住开口道“万一胜了?那是十万大军,不是一万,驻扎在那里是多大一片你知不知道,六千人想要杀进去,找到颉利的位置又有多难?再说颉利又不是傻子,十万大军驻扎碛口他能不派出侦骑?六千人的队伍如何瞒得过侦骑四出的突厥人。”

“都别吵了。”李二懊恼的敲了敲桌子“现在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关键是接下来的战事该当如何。”

“陛下,臣以为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调动柴绍的东路军回防,确保云州后路不失。”长孙无忌出班奏道,显然这头老狐狸也不看好李昊突袭的计划。

魏征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陛下不可,柴驸马的东路军旨在震慑突利小可汗,若突然撤兵,难保突利不会有什么想法。”

长孙无忌反口问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一鼓作气,不如命令六路大军齐攻突厥,若先锋军败,可堵住颉利后路,让其无力南下;若先锋军胜,正好合力掩杀。”

“胜?拿什么胜?舌头么?!”

说着说着,大殿上又吵了起来,而高高在上的李二却有些走神。

凭心而论,他并不怎么看来李昊这次突袭颉利大营的举动,倒不是说他不信任这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郎,实在是这种投机的行为变数太大。

要知道,这次北伐大唐足足出兵二十万,有这二十万大军在,有倾巢而出的十六卫大将军在,李二有充足的信心与颉利堂堂来一场决战,以堂堂之师将之击败。

或许是自己太过宠信这小子了吧,给他一种就算犯了错也无所谓的错觉,李二想着想着有些走神,李昊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浮现在眼前,让他恨不能上去狠狠抽他一顿。

对,就是这样,等这仗打完了,非得好好抽这小子一顿不可,否则他就不长记性。

“报……,启奏陛下,漠北大捷,云州军大破颉利,阵斩三万,俘获无数。”

嗯?幻听了?为何殿上如此安静?

走神中的李二目光重新聚焦,发现大殿中央似乎多了一个背插红翎的人,原本还在争论不休的众人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么回事?”回过神的李二沉声问道。

“启奏陛下,云州先锋军袭营成功,阵斩三万,俘敌万余,缴获战马三万两千余,牛五万四千头,羊十万余口,金银不计其数。”

这回李二总算是听清楚了,表情由原来的木然慢慢转为惊喜“李德謇那小子打赢了?”

“是的陛下。”红翎信使尽管已经疲累欲死,但依旧打起精神重重一点头。

“轰……”原本安静的朝堂一下子就炸了,反应过来的众臣皆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讨论着这次的战果。

如此小概率的事件都能发生,老天爷也太照顾那小子了吧?

长孙无忌多少还能保持冷静,敏锐的发现了事中的蹊跷,来到信使面前沉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为何消息来的如此之快?”

是啊,长孙无忌这一问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信使身上。

之前的战报才刚到长安不到十二个时辰,就算先锋军打仗不需要时间,可行军总需要时间吧,定襄到碛口那可是四百里,总不能他们是飞过去的吧。

信使被一群大佬盯的浑身发毛,低下头吱唔道“呃……,是,是李大总管担心之前的战报让陛下担心,特地让小人加快速度,没,没想到还是没追上。”

原来是这样,这样的解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长孙无忌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刻问道“既然大胜,那颉利呢?”

“逃,逃窜无踪。”

逃了?这个李德謇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颉利逃掉。

李二莫名有些失落,这次北伐的目标就是颉利,结果竟然被他给逃了,草原那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回来。

强压下心中那份郁闷,李二问道“我军损失如何?”

“先锋军共计折损四千五百余人,战马三千两百余匹,先锋官李德謇重伤昏迷。”

信使之前报出来的战损,李二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颉利十万大军摆在那里,若是六千先锋军全都完好无损那才是咄咄怪事。

但李二千算万算没算到李昊会出问题,当听信使说到‘重伤昏迷’四个字之后,伟大的皇帝陛下猛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李德謇怎么了!”

信使并不清楚李昊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跟据自己知道的如实说道“回陛下,先锋官带兵追击颉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小人离开碛口的时候依旧未醒。”

李二的表情瞬间变的狰狞起来,挥着拳头吼道“苏烈呢!尉迟敬德呢!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李德謇还是个孩子么,让他上战场,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么!”

不知不觉间李二眼前又浮现出李昊那天奋力将自己掀下马背的模样,浮现出他满身是血,表情狰狞冲出那间小店扑向刺客救出长孙皇后的模样,浮现出他嬉皮笑脸给自己问安的模样。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他应该是想要替朕复仇吧,否则怎么可能带着六千人就敢去追杀颉利。

李二的暴走再次刷新了朝臣印象中李昊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甚至包括长孙无忌在内,所有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李靖家的小子怕不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吧?陛下怎么可能如此紧张那小子。

第三六五章 长安百态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众人不靠谱的吐槽,以李二的性格,若真有私生子,大不了直接认下也就是了,谁又敢说什么。

长孙无忌站在客观的立场上劝道“陛下,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很多时候便是人就在身边也很难照顾得到,更何况卫公、鄂公当时身在数百里之外,根本来不及驰援。”

李二发过无名火,也知道舅兄的是实话,长叹一声“罢了,此事是朕过于急躁了!可德謇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原本不应该他承担的重担,朕心甚愧啊。”

皇帝陛下这话是啥意思?没参与北伐的老家伙们只觉得无比腻味。

什么孩子,什么不该承担的重担,这说的是谁?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岔开话题,对那信使说道“可有前方战报送来。”

“呃,有!”信使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战报,递了上去。

长孙无忌探手接过,验了上面的火漆,随手交给从上面走下来的林喜,再由林喜重新回到李二身边,打开之后放到他的案头。

李二随手翻了翻,待看到李昊昏迷的原因后,面色变的古怪起来,良久方才呵了一声“呵,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李二在短短一刻钟内态度数次转变,看的殿上众老货心惊胆颤,差点以为皇帝陛下得了精分之症,只等到战报再次传下来,弄清了前后因果才集体长出一口气。

敢情那小子是自己作的,不是真的在战场上受了伤,之前只是信使不明内情的猜测罢了。

陈叔达眼珠一转,再次第一时间出来表态“陛下,既然太子侍读不适合战场情势,依老臣来看不如先将他调回长安,一来方便调养,二来也能让太子侍读沐浴皇恩。”

“嗯,此言大善。”几个平时与陈叔达交好的老货同时附和。

唯独魏征、长孙无忌等有数几人若有所思,嘴角带出一丝嘲讽。

大家都是明白人,什么方便调养,沐浴皇恩,这些不过都是借口罢了,中心思想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得不到的,其它人也别想得到。

李德謇才多大啊,十六、七,官职都混到从三品了,要爵位有爵位,要帝宠有帝宠,反观其它长安子弟,好一些的能混个荫补的小爵位,差一些的直接就是一个闲散的七品小官。

两年多以前大家还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甚至李昊在年轻一代中还排在末尾,可现在……自家娃连人家背影都看不到了。

嫉不嫉妒!羡不羡慕!

只可惜,陈老头儿的聪明用错了地方,此时李昊大势已成,便是调回长安也不是他家那崽儿能比得上的,这也是魏征等人嘲讽他们的原因。

魏征等人都明白的事情,李二自然不会不明白。

但李二会在乎么?显然不会。

作为华夏大的上最大的包租公,大唐帝国的皇帝陛下,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想要给人升官还不简单?

那小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

与皇宫中众人心情大起大落相比,长安城中的百姓则幸福的多。

红翎信使飞马入城,将漠北大捷的消息喊的满世界都是,懵懂的百姓在第一时间沸腾了,许多人第一时间买来爆竹,在自家门前噼里啪啦放了起来。

更多的百姓欢呼着奔走相告,将大捷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向整遍整个长安。

大唐所有人都记得两年半以前渭水边的那份耻辱,如今,颉利为当初的狂妄付出了应有的代价,长安百姓可以在祭祖的时候告慰祖先,当年的仇,报了。

任城王府后宅,雪雁郡主正在对着绣谱练习着,但走线的位置却大多都偏离了原先的位置。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自从北伐大军离开长安的那天开始,美丽的郡主便时常会陷入走神的状态,这次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那个木头现在在什么地方,应该快要打仗了吧。

“哎呀!”走神的代价便是纤纤素手再次被针刺破,十指连心的疼痛让李雪雁回过神来。

真是的,那家伙也真是个木头,竟然连封信都不知道送回来,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么。

将冒出丝丝血迹的手指放进檀口轻轻吮吸着,李雪雁的目光中满是幽怨。

噔噔噔……,

一连串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被派出去购买胭脂的梅香风一样撞进房间,叽叽喳喳叫道“郡主,郡主,漠北大捷,咱们赢啦,赢啦。”

这么快?李雪雁一愣,立刻问道“消息可属实?”

梅香眨眨眼睛“应该属实吧,我听说红翎信使都进皇宫了。”

听说红翎信使已经进宫,李雪雁再不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毕竟没人敢在这种事情上跟皇帝陛下开玩笑。

沉默片刻,李雪雁忐忑问道“那……有没有他的消息?”

梅香脑中不由自主闪过一副年轻的面孔,但她清楚,那人不是她能惦记的,有些失落的轻轻摇头“外面还没有具体的消息,眼下只知道是大捷。不过,郡主如果真想知道世子的消息,婢子觉得可以去卫国公府打听一下。”

是了,消息是从漠北传回来的,以卫公的成熟稳重,没理由不夹带私货。

那也就是说,眼下除了皇宫,卫国公府应该是最了解这次大捷消息的地方。

李雪雁眼前一亮,将手里还未绣完的鸳鸯放在一边,起身道“准备一下,我们去卫国公府拜访卫国夫人。”

……

卫国公府,随着长年跟随李靖的亲卫风尘仆仆的反回家中之后,整座府邸气氛陡然变的肃杀起来。

花厅中,红拂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坐在主位,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再说一次,吾儿到底怎么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自家这位夫人是什么样的角色,但亲卫长年跟随李靖,曾数次亲眼见识过家主夫人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狠辣,此时见夫人发怒,吓的头都不敢抬,小心回道“夫人,少爷因为先锋军战损过大,忧思成疾,重伤昏迷。”

“李靖呢,他在干什么,他这个爹是怎么当的!”

亲卫嘴角抽了抽,有心替李靖辩解几句,可终是没敢开口。

其实红拂又何尝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丈夫与儿子相隔不下数百里,就算有神仙之能也是鞭长莫及。

更何况李昊的事情纯粹就是他自己想不开,就算李靖跟在他身边,也没啥大用。

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就像星期天的早上,父亲带着熊孩子屁颠屁颠去游乐园玩,结果回来的时候父亲说熊孩子看大老虎的时候被吓到了一样。

当母亲的心疼熊孩子,在没有弄死老虎的条件下,只能迁怒带着熊孩子去玩的父亲,至于那当爹的冤不冤……,谁会在乎。

李雪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卫国公府的,乘兴而来的郡主在听到李昊昏迷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身体摇摇欲坠,若不是红拂眼急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只怕当场就会跌倒。

望着怀中泫然欲泣,惶惶不安的人儿,原本怒火中烧的红拂没来由心中一软“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来人,备车入宫。”

“诺!”

家主、少家主都不在家,自然没人劝得了几乎要暴走的红拂,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宽大的马车驶出卫国公府,直奔太极宫而去。

红拂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找皇后,不管是用什么办法,也要把自己儿子从战场上调回长安,哪怕因此得罪了李二也在所不惜。

至于功名利禄,这些东西哪有儿子的安全重要。

雪雁郡主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从来就没在乎过李昊是否能够位极人臣,那些在其他女子看来无比荣耀的东西她根本不在乎,只要那个呆木头能够平安,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很不错。

就这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两个女人一拍即合,入宫直奔丽政殿长孙皇后处哭诉去了。

……

就在红拂与李雪雁紧张到不行的时候,长安城的某几个家族正在弹冠相庆,共同庆祝长安第一祸害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昏迷不醒好啊,最好能永远不醒,没了这个日常给人添堵的家伙,大家今后就可以省心了。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此乃人生百态,是非对错,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出发点不同,自然对善恶的标准也就不同。

李昊不是铜钱,做不到人人喜欢,被人嫉妒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不仅仅是他,就算历史上那些鼎鼎大名的人物,又有哪个不是褒贬不一。

莫得争议就莫的灵魂,莫的争议就莫的存在的必要,人活着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真要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好人,估计李昊的小命也就快要活到头儿了。

第三六六章 回来喽

与苏烈聊过的第二天,一份来自帝都的圣旨摆到了李昊的面前,抛开前面一大堆的废话和后面一大堆的零碎,简单概括起来,圣旨的中心思想只有四个字火速回京。

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安排铁柱带着传旨太监下去休息,李昊抱着圣旨来到老头子的中军大帐,也就是被仓促逃离的颉利留下来的牙帐。

老头子正在整理着数份各地传来的情报,见李昊进来,沉声问道“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李昊点点头,把圣旨往老头子的桌案上一放“陛下要调我回京了。”

“我知道,传旨的天使已经跟我说了。”李靖瞟了桌上圣旨一眼,伸手自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这是你娘的来信,你看看吧。”

“诶?我娘的信?”李昊并没注意到老头子脸上的尴尬表情,带着满心窥伺把信拿起来,迫不及待的展开。

本以为能在里面看到老娘跟老头子的柔情蜜意,结果入眼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从头到尾一共三千多字,除了前面两百多是警告李靖小心等着,后面两千八全都是在骂自己这个不孝子的。

怪不得老头子会好心的把信给自己看,原来……。

李昊把信合上,小心的装回信封里面,又恭恭敬敬以一副惹不起的态度重新放回桌上。

“想好回去之后怎么跟你娘解释了么?”李靖重新把信收起来,淡淡问道。

可李昊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老头子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字幸灾乐祸。

无奈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解释,就说为了给爹爹您争口气呗,毕竟您是这次北伐的大总管,总指挥,我这个当儿子的就算再不孝顺,也得给您长点脸不是。”

李靖的表情瞬间变的精彩起来,恨不能把李昊这个随意往甩锅的败家玩意儿直接掐死。

如果真让他回去这么解释,他是没事儿了,自己怎么办?

“呃,你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不过为父觉得你也不小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替为父承担一部分责任。”

“是这样啊?”李昊摸了摸脸,有些纠结道“可是孩儿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如何抚恤那些战死的士卒而发愁,实在没有心思想如何才能替父亲您承担责任呢。”

威胁,对,这就是威胁。

李靖恨的牙痒痒,可是想到回去之后老婆大人的雷霆之怒,还是妥协了“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昊嘿嘿一笑“我需要五万贯的抚恤金,这笔钱又不能私底下出,所以……”

不等李昊把话说完,李靖摆手打断他道“这不可能,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爹,您听我把话说完如何?”说这话的时候,李昊对着房间里的几个忙碌的书史摆了摆手,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等帐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的时候,这才再次说道“父亲,私分战利品的确是大罪,不过孩儿这次的功劳也不小,相信应该能够抵偿了吧?”

“少来这套,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李靖对李昊的神秘嗤之以鼻,不屑道“你想要自污为父我不反对,但你要记住,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不可以做,恰好私分战利品给阵亡将士当抚恤这种事就是不能做的。”

“为什么?!”李昊不服道“以我这次大破颉利的功劳,犯些小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也不能犯这样的错误,抚恤阵亡将士的事情只能由陛下来做,其他人谁碰谁死,就算你深受陛下宠爱也是一样,哪怕是短期内并没有人找你麻烦,但从长远来看,依旧很不划算。”

李靖对自己这个儿子抱有很大的期望,甚至说如果不是十分有必要,他不想让李昊的身上有任何的污点。

李昊见老头子语气坚决,无奈道“那我怎么办?”

“装病,你不是病了么,回去之后拖病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尽量不要出现在别人面前,陛下知道你的情况应该不会怪你,等过上一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你再出来。”

其实就算李靖不这样说,李昊也打算这样做,从打穿越开始到现在的两年多,他几乎浪得飞起,直到意识到冷兵器作战的残酷,这才让他冷静了下来。

是应该稳一稳了,否则再这样继续浪下去,指不定那天就把自己给浪没了。

李昊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与老头子谈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走出中军帐的第一件事,便安排人给自己弄了一副轮椅坐着,直接进入养光蹈晦状态。

半个月后的长安城除夕刚过,因为临近上元节的关系,官道上往来的商贩比往常多了不知凡几。

上元节芙蓉园商品展销会已经办了两届,每次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今年是展销会举办的第三年,尽管大唐还在与突厥打仗,但各大商号依旧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有些人甚至提前好几个月就在城内租用了巨大的仓库,用来囤积货品,只为在这第三届商品展销会上大展身手。

至于打仗什么的……,这不是没有在大唐境内开战么。

李昊就是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的,轻车从简的他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了长安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卫国公府。

然后……。

原本准备好好教训儿子一顿的红拂在李昊下车的第一时间就傻眼了,呆呆看着他失声道“吾儿这是怎么了,怎地竟坐上轮椅了。”

李昊本以为自己能够平静的面对红拂,可在见到这位便宜老娘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情不自禁道“数月不见,娘亲可安好?!不孝子德謇,回来了。”

红拂也顾不上数落儿子,之前准备好的说词在见到李昊的那一瞬间全都忘的干干净净,上前蹲下身子托起他的双颊柔声道“什么孝不孝的,能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

这一刻红拂的影子与前世的娘亲重叠,李昊在外面所受的一切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倾诉的对像,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娘……。”

见从未哭过的儿子哭了,红拂也是感动的一塌糊涂,直将他揽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我儿什么都不用说,娘都知道,都知道,今后娘再也不让你去战场了,咱再也不去了。”

最后是怎么进的家李昊自己都不知道,反正稀里糊涂就进去了。

等到没了外人的时候,李昊把自己没事,坐轮椅只是为了欲盖弥彰的事情一说,少不得又被红拂拿指头戳了好几下,虽然疼,可心儿里美。

待把家里安顿好了,李昊又重新坐上马车,准备去皇宫向李二复命。

毕竟是奉旨回来的,不去打个招呼有些说不过去。

临出门的时候,红拂又火急火燎的追出来隔着半条街叮嘱了一句“回来的时候去任城王府走一趟,好好安慰一下雪雁那丫头。”

好尴尬,大半个坊市的人都听到了,李昊郁闷的老脸通红,又不得不跟老娘应付了一句,算是答应了下来。

……

东宫还是老样子,万年不变的广场,万年不变的红墙绿瓦,万年不变的木头禁军,万年不变的主……,呃不对,主人还是会变的,因为李昊在丽政殿的御书房看到的竟然是李承乾,而不是李二。

咋了这是?政变了?

“父皇除夕的时候搬去了太极宫,这里……”李承乾望着目瞪口呆的李昊,指了指四周,得意的说道“这里现在全都是本宫的了。”

“这么老大的地方,你住的下么?”**,太**了,该死的封建统治果然使人堕落,李昊不无嫉妒的想着。

“住不下,所以我给你留了一间房。”李承乾笑的很是猥琐“不过在你住进去之前,需要去净事房走一遭。”

李昊翻了个白眼“边去,没功夫跟你闹,我还要跟陛下复命呢。”

李承乾并没有计较李昊的失礼行为,点点头道“行,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份计划书要给父皇送过去。”

数月未见并未冲淡李承乾与李昊之间的感情,离开东宫的时候,这位太子殿下甚至还把替李昊推车的铁柱赶到了一边,亲自下场,边推边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以后还能站起来么,要不要本宫找太医帮你看看。”

李昊倒也没有故意瞒着李承乾的打算,嘿嘿一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装的。”

装……装的?

李承乾猛的定在原地如遭雷击,听到李昊瘸了是装的,顿时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货果然还是那么不招人待见,亏他还以为李昊真的瘸了,主动来帮他推车,结果丫竟然是装的。

如果不是木质的轮椅太沉,李承乾身子骨又弱,他真的很想把心安理得坐在轮骑上的那个家伙给掀出去。

第三六七章 ?大和尚竟然被抓走了

太极宫的御书房真的很大,大到需要安装三台人力空调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夏天降温的问题,这是李昊对皇帝新家最直观的印像。

抛开这些,皇帝陛下的心情似乎也很不错,估计是自己离开漠北之后,那边又有什么好消息传回来了。

李昊打量李二的时候,虎踞龙盘坐在书案后的李二也在看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半开玩笑的说道“这是朕的万人敌回来了,来来来,跟朕说说,力敌千军的感觉如何。”

李昊惭愧的低下了头“陛下,您就别拿臣开玩笑了,臣这点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力敌千军那都是苏烈和席君买、铁柱他们的事,臣最多就是在后面喊喊口号。”

“呦,你小子还知道不好意思,难得。”李二倒也是个君子,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的道理,又损了李昊一句才转头看了看李承乾“太子,朕交给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是的父皇。”李承乾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同时身后随行的太监小常子也恭恭敬敬的上前将厚厚的奏疏放到李二的案头。

“嗯。”李二淡淡扫了一眼,未并翻看,只对李昊说道“说说吧,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李昊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陛下若是无甚大事,臣打算先休养一段时间。”

李二微微一愣,诧异的看向李昊。

这不对啊,这不是他性格啊,难道战场真的这么锻炼人么?

以前的李昊得得瑟瑟,没事都能搅出三份事,现如今怎么这么怂,难道这号被朕练废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李承乾也觉得李昊有些问题,想说话,却被李二瞪了回去。

“韬光养晦,不错!朕原本还以担心这次北伐在你心中留下什么阴影,现在看来,总算还不错,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皇帝就是皇帝,看问题还真不是一般的准,李昊心中苦笑,躬身答道“谢陛下体谅,臣谢谢过陛下隆恩。”

李二摆摆手“先别急着谢朕,朕还没有答应你呢。”

没答应?没答应说那么开心干什么。

差点闪到腰的李昊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李二,可怜,弱小,又无助。

满足了自己恶趣味的李二笑的很是开心,敲敲桌上厚厚一堆奏疏道“你可是这次北伐的大功臣,若是让你回来立刻就回去休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赏罚不明,是非不分,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不,不至于吧。”李昊苦着脸“北伐大军这不是还没回来么,现在就论功行赏是不是早了些?”

李二突然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语出惊人道“不早了,颉利已经被抓住了,北伐大军不日便会返京。”

这就抓住了?这颉利也太不争气了吧?我还准备借着大军在外的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呢。

诶,等等,北伐大军回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可是个瘸子。

正打算跟李二好好说道说道,却见皇帝陛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册子,样子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东西是你和太子鼓捣出来的吧?“李二将小册子递到身后林喜手里,再由林喜交给李昊。

小册子有些旧,边角的位置泛着油光,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

李昊拿到手里略一翻看立刻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通关文牒,换句话说就是大唐版护照。

这东西很多往来于大唐与其它各国的商队都有,但款式如此特别的,却只此一份。

摩挲着小册子后面那一段可以让每一个国民感到自豪的字迹,李昊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大和尚,深吸一口气,平静问道“陛下,臣能问问此物是从哪里来的么。”

李二倒也没卖关子,淡淡道“吐蕃国主派人送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三个月前有人从吐谷浑带出来的,然后落到了吐蕃人手里,后来又辗转落到了吐蕃国主手中。”

这一圈绕的,李昊反应了半天,才弄明白,敢情那倒霉和尚才刚刚走出国门不久就被吐谷浑人抓走了,可怜的,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诶,这不是那个叫玄奘的和尚的东西么。”李承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李昊身边,看清了小册子后面的字迹,立刻叫了起来“那和尚出关都快两年了吧,怎么通关文牒会落在吐谷浑人手中。”

说完这些,李承乾也反应过来“……该不会这和尚才出关就被吐谷浑抓走了吧?这也太倒霉了。”

相比于正在感叹的李承乾,李昊考虑的则要全面不少,一肘子杵过去“殿下,和尚倒不倒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被抓了。”

李承乾无所谓的说道“被抓了就被抓了呗,难道还要我们去救他不成。”

本以为李昊会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结果这位死党却摇摇头,戳着最后面那几行字迹道“我的殿下,别忘了这后面的承诺,强大的帝国可不会任由自己的子民被人欺凌。再说你看看这通关文牒的破损程度,显然那和尚在被抓的这段时间一直靠着这段话活着呢,若是我们置若罔闻,怕是要寒了这天下百姓的心。”

“啊?!”李承乾反应了一会儿,一甩袖子懊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当初弄上这么一句话一定没好事,看看,现在应验了吧。”

李昊苦笑摇头“当初我也就是觉着这话写着提气,谁知道那和尚真就这么倒霉被人抓去了。”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大不了把那和尚救回来呗。”

“说的容易,你觉得吐谷浑就那么听话?”

李二煞有其事的看着两个臭味相投小子狗咬狗,笑的很是没心没肺。

隔了好一会儿,轻咳一声道“好了,你们两个要闹去别处闹去,朕还有公务要处理。哦对了,和尚的事情你们抓紧处理,这事情是你们搞出来的,若是让朕失信于人,当心你们的狗腿。”

从李二那个堪比以前三个大小的御书房出来,李昊捏着下颌陷入沉思,任由李承乾在边上唠唠叨叨也不搭理他。

吐谷浑这地方位于大唐与吐蕃中间,地势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地理位置也不是什么非取不可的地方,根据李二刚刚的态度来看,显然是不打算将那里收归己有。

这样的话,想把那和尚弄出来的就只能徐徐图之,最好能用谈判的方法将其弄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报复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不过玄奘是个和尚,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应该不会在意是否报复,对,一定是这样。

既然大和尚不在意是否报复,那么现在需要只要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派去吐谷浑要人就好。

打定主意之后,李昊便想与李承乾商量一下,结果一回过神,立刻看到面前一张恼羞成怒的大脸“喂,李德謇,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本宫在说什么。”

李昊努力把头向后仰,尽量保持着与李承乾的距离“啊?!你,你说,我听着呢。”

“父皇把今年展销会的事情交给本宫了,你帮本宫参谋参谋,看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李承乾愁眉苦脸的拿出刚刚交给李二的奏疏,塞到李昊手中。

李昊将奏疏拿在手里,一边打开,一边疑惑问道“这东西你不是给陛下了么?”

李承乾郁闷道“被打回来了,说是让本宫重新弄。”

几句话的功夫,李昊已经大致把李承乾的‘计划书’翻了一遍,合上之后咂咂嘴道“嗯,是应该重新弄。地盘还是原来的那些地盘,价格还是原来的价格,再就是加强护卫什么的,新瓶装旧酒一点新意都没有,别说是陛下,换成是我也得给你打回来。”

李承乾急的抓耳挠腮,也不计较李昊的语气,死乞白赖连‘本宫’的自称都不用了“那你说怎么弄,我这都想了快一个月了,也没有什么好想法。”

李昊摇摇头,语气中满是失落“唉,你这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知道么。”

“我……”如果不是还指望着李昊帮着想办法,李承乾真的很想把他从轮椅上给掀下去。

我可是太子啊,柴米贵不贵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子在皇宫里吃饭难道还要花钱不成。

李昊似是没感觉李承乾的怨气,不紧不慢的说道“殿下出宫方便吧?”

“嗯。”李承乾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那走吧,咱们去我那里坐坐,好好合计一下展销会的事情。”

就这样,李承乾与李昊坐上马车离开太极宫去了东市。

直到出了皇城,李昊都没有多嘴去问太上皇李渊搬去了哪里,仿佛之前李二便是一直住在太极宫一样。

李承乾似乎也没有提及事此的想法,两人就这样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坐到了养心斋二楼的茶室,在铁柱将宣纸和笔墨摆好之后,李昊大大方方道“来吧殿下,帮臣提几个字先。”

第三六八章 补习班还是点子王

提字是什么鬼?

李承乾满头黑线,本以为弄来笔墨是李昊自己要用,结果没想到是给自己准备的。

李承乾郁闷,不想写。

李昊不写我就不说。

大眼瞪小眼,一刻钟后,李承乾果断放弃,抓起桌上的笔,恶声恶气道“说,写什么。”

“对联。”给李承乾递了个识时务的眼神,李昊笑着说道“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下联下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李承乾的手顿了顿,诧异看了李昊一眼“这对联不错啊,有点意思。”

李昊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废话,催促道“快写,墨要干了,一会儿还要重新磨。”

抄来的东西,实在没心思吹牛,等哪天自己写出来一副好对联再说好了。

李承乾也不含糊,笔起龙蛇,很快便将李昊要求的对联写了出来,虽然看上去笔法有些稚嫩,但比某些人可以用来防伪的字迹却要强上无数倍。

“写完了,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李承乾这会儿也认命了,知道李昊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索性豪气的来者不拒。

李昊厚颜无耻的笑笑,毫不客气的说道“再写一副扁,大唐补习班,麻烦顺带留个落款。”

李承乾并没有马上动笔,皱着眉头问道“大唐补习班?那是什么?”

“根据字面的意思来说,补就是补充,填补;习自然就是学习;班是范指,至于大唐……,代表了只要是唐人。”

李承乾打断李昊的扯蛋“本宫知道补习班的意思,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弄这么个东西出来。”

李昊耸耸肩膀,摊手道“我娘常说,人如果闲着没事做就废了,所以我要在休养这段时间给自己找点事做。”

“找点事做就弄个补习班?你想给谁补习?”李承乾随即问道。

李昊……盯。

李承乾“总不会是我吧?”

李昊拍拍放在桌上的奏疏“难道还有别人?”

嘿我这小暴脾气,李承乾把笔往桌上一放,抱着膀子……我反盯。

又一刻钟后……。

“你大爷的,写就写,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你最好能出个好主意,否则本宫亲自带人来拆你家招牌。”

唰唰……,不消片刻,大唐补习班五个大字外加太子落款跃然纸上。

李昊像是生怕李承乾后悔一样,也不等墨迹干掉,叫过铁柱把几幅字往他手里一塞“拿出去拓印下来,找长安城取好的匠人做成对联和牌匾,速度,快去。”

望着铁柱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承乾突然后悔了,狗屁的大唐补习班,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给他提了字呢。

李昊则笑的像是一只刚刚偷到鸡的狐狸,半点也不在乎李承乾的郁闷。

事实上,从打苏醒的那天开始,他就在盘算回到长安之后的事情。

这一次北伐的过程中,自己风头出的有点大,一下子就把不怎么听话的颉利给掀翻了,短时间来说,这的确是件好事,年少多金,功成名就,足够让许多人羡慕一辈子。

可从长远来说,他这么一折腾等于成了出头的檩子,很容易被人集火。

故而回到长安之后,他先是装伤,接着又跟李二请假回家休养,为的就是能够韬光养晦,让世人慢慢把自己做过的一切慢慢忘掉,重新旧于平庸。

但老话说的好啊,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李昊很清楚自己的优秀就算是在家养伤也很难藏得住,嗯……好吧,李昊必须承认,自己就是那种一天不折腾就浑身不舒服的性子。

于是他就想到了开个补习班的主意,既能让自己的优秀发挥余热,又可以不引人注意,最关键的是赚钱、交友两不误不说,还可以避免像老娘说的那样,把人给待废了。

嗯,我真是太聪明了,一举数得。

李承乾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李昊得意的嘴脸,重重咳了一声“咳,李德謇,咱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什么正事?”正在走神的李昊憨憨的问道,随即就看到李承乾的黑脸,连忙纠正“啊,哦,对对对,正事。那个关于展销会呢,我觉得应该这样……。”

良久……。

李承乾“咋样,你道是说啊。”

李昊郁闷的摆摆手“别吵吵,我这不正想呢么。”

李承乾……。

我刀呢,老子想杀人。

好在这次李昊想的比较用心,很快便开口说道“殿下,你觉着咱们大唐办展销会的目的是什么?”

四下里没有外人,李承乾自然不用端着太子的架子,露出苦恼的表情“那还用说,当然是赚钱。”

再漂亮的美女也要拉粑粑,再有气质的皇太子也要为钱所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李昊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殿下目的明确,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李承乾道“如何解决?”

“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李昊说着,打开李承乾写给李二的奏疏,指着其中一处说道“殿下且看这里,入园人数这一项。”

“怎么了?”李承乾按头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数字似乎并没有错。

“难道殿下不觉得那些来参加展销会的商户来的人太多了么?这严重影响了参加展销会观众的情绪,商户来了那么多人,观众是看商品还是看人。”

“可是商户需要护卫,有很多商品都是非卖品,若是丢了……。”

“丢了不怕,我们可以给他们保险嘛,入园的时候按照商品的数量缴纳一定的保险费用,出了问题我们可以包赔,另外护卫问题我们也可以解决,宫里的大内禁军怎么样,长的帅,气质好,重要的是能打,只要出钱我们可以派出禁军给护着他们。”

李承乾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虽然不知道保险具体的含义是什么,但缴纳保险费等于收钱却是简单易懂,另外还有派出禁军当护卫,这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一来排面高,二来还能继续收钱。

“哈哈哈……德謇,你可真是我的智多星啊,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到了这么好的赚钱……呃,不是,是营销手段。”

李昊撇撇嘴,这算什么手段,小意思而已。

真要捞钱,咱家办法多的是。

李承乾敏锐的把握住了老友的表情,主动抓起茶壶给李昊倒了一杯热茶,凑到他身边说道“快快快,还有什么法子,说说。”

“法子当然有,比如说为了制式统一,我们可以制作一批款式统一的柜台租出去,椅子、板凳什么的也必须统一,这个同样可以租用,至于价格,殿下看着办就是。”

黑,真黑!小常子当初可是亲眼看着李承乾写奏疏的,当时他就觉着殿下把一块长宽各三丈的地皮以每天五百贯的价格租出去就够黑了。

可没想到,面前这位更黑,竟然连桌椅也要收钱,这已经不是办展销会了,完全是在抢钱好不好。

不过,这想法也就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被小常子抛到脑后去了,李昊黑不黑无所谓,关键是丫能跟太子称兄道弟,这样的人物绝不是他能评论的。

再说就算收钱又能怎么样,觉着贵大可不来参加嘛,现在的展销会可是一位难求,有多少人可着劲的往东宫里塞钱想要提前定一个位置而不得呢。

李承乾同样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连连拍打李昊的肩膀“德謇啊德謇,要我说你干脆把那个什么大唐补习班换了算了,我再给你重新提幅字,就叫大唐点子王。”

屁的点子王,一点逼格都没有。

李昊的脸顿时一黑“不用,我觉着补习班就挺好,挺适合我的。还有,殿下别忘了,补课是要交钱的,一会儿麻烦把帐结了。”

李承乾手上动作一停“啥?就凭咱俩这关系,你还跟我要钱?”

李昊重重一点头“当然,亲兄弟还明算帐呢,别说是殿下你,就是陛下来了,该给的钱也一文不能少。“

李承乾抓狂道“你掉钱眼儿里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如果人人都来套关系,家里人吃什么。”

养你大爷,满长安城,除了国库和皇宫就你家最有钱了好不好。

再说,你以为你人缘有多好,还人人都来套关系,亏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李承乾郁闷的做了两个深呼吸,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本宫今天算是被你打败了,你说个价吧,本宫看看能不能出得起。”

“殿下你的事情不大,咱们关系又这么铁,我给你打个对折,五千贯。”

李承乾“……”

这价格报的可不是一般的黑,就说了那么两句话,五千贯,这还是打折的价格,你特么不如去抢好了。

呃……不对,就算是抢也没有这么快的,毕竟五千贯堆在一起可是老大一堆,想弄走都不是很容易。

咬了咬牙,李承乾眼珠一转,换上一副笑脸“成,五千就五千。不过德謇,刚刚本宫给你提字……,这润笔费你总得给吧?”

第三六九章 去吐谷浑的人选

“哎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殿下!”

对于李承乾的讨要润笔费的要求,李昊表示出了由衷的赞赏“可是提字什么的属于文化人的事情,这个怎么能跟钱挂勾呢,俗,忒俗,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跟陛下那儿弹劾你。”

李承乾“……”

合着就你能厚着脸皮跟老子伸手,老子若是跟你要钱就是俗人了呗。

“李德謇,算是本宫求你,你可当个人吧!”

李承乾悲愤欲绝的表情落在李昊眼中,心情大好,打了个哈哈道“那成吧,你说顶帐就顶帐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对外你可不能说一文钱没花,若是有人问起,必须咬死了五千贯,否则咱这生意可就没下次了。”

李承乾并未直接否定李昊的提议,哼了一声道“你个守财奴,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如此贪财。”

“那是因为殿下您缺少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又逗了一会儿嘴,表达了一下数月未见的离别之情,话题终于又回到正轨,李承乾正色道“玄奘的事情你想怎么解决?此事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那大和尚是不是活着我们都不知道,若是死了,或者此时根本不在吐谷浑人手里,要怎么办。”

说到不让人省心的大和尚,李昊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李二说通关文牒是三个月前送回来的,但到底是三个月前被带出吐谷浑还是三个月前就送进了皇宫呢?这前前后后可是差了好几个月,鬼知道那和尚能不能活那么久。

另外就是大和尚到底在什么地方的问题,就像李承乾刚刚说的,万一大和尚死了,又或者通关文牒是被他半路遗失的呢?

“唉,人手不够啊。”李昊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讲?”李承乾精神一振。

李昊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坐在一旁发呆,手指轻扣桌面,隔了好一会儿方道“此事说来还真有些棘手,首先一点就是陛下并不打算对吐谷浑用兵,也就是说,就算我们可以确定那大和尚没死,人还在吐谷浑,也很难出兵把人抢回来。”

凝神静气的李承乾本以为李昊会发表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结果听了半天竟然是这个,当下郁闷道“这还用你说,傻子都知道朝庭不可能为了一个和尚派兵去吐谷浑。”

“殿下稍安勿躁,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李昊押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不紧不慢道“我认为,眼下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派一能说会道又武力超群之人与吐谷浑交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逼着吐谷浑把人给交出来。”

李承乾脸色变了变“这怎么可能,万一事情不是吐谷浑做的,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李昊撇撇嘴“便是冤枉了他又如何?携这次大胜突厥之威,我就不信吐谷浑敢说从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

李承乾道“可人不在吐谷浑又当如何,你就是逼死伏允,他也变不出一个大活人啊。”

伏允,吐谷浑国主,曾经被隋炀帝击败,远走西域。

隋炀帝便在吐谷浑的地盘上设立四处郡县,奈何当地土地过于贫瘠,气候条件又极差,故而四处郡县能被隋朝统治的只有一处。

而后隋朝内乱暴发,远走西域的伏允又乘势而起,用了几年时间不仅把原来吐谷浑的土地收了回去,还将隋朝的河右啃下来一块,变成了吐谷浑的地盘。

自此以后,伏允便膨胀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袭扰大唐边境,直到贞观十年,才被老头子追杀到穷路末路,自尽而亡,这就是李昊对伏允的全部了解。

换句话说,这伏允就是块牛皮糖,属于那种有便宜就占,看着要吃亏了掉头就跑的类型。

对于这样的人,来软的屁用没有,弄不好还会惹一身骚。

总结了一下伏允的性格,李昊嗤声道“便不是他干的又能如何,以咱们现在的实力说是他就是他,不是也是,至于他怎么交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那是他的事情。”

这回李承乾算是听懂了李昊的意思,呵呵笑道“遇到你伏允可真是倒了大霉了,这黑锅背的,呵呵……。”

李昊一摊手“没办法,谁让东西是在吐谷浑发现的呢,咱们不找他找谁。”

李承乾点点头“好吧,这个主意不错,但人选呢,你打算派谁过去。”

说到人选,李昊懊恼的挠挠头,终于体会到了一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痛苦。

办法有了,可是执行人选谁呢?

老家伙们是不用想了,不是没能力,而是调不动。

年轻一代,要不就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要么就是徒逞口舌之利的‘赵括’。

当然,年轻一代能打的不是没有,席君买、纥干承基、铁柱武力值都在90+往上,可问题是这几头兽武力值虽然不错,但智商不在线,你让他们去砍人那指定没问题,千把百的不在话下,至于去谈判那是别想了,谈字怎么写来着?

要是时间再往后拖几年就好了,到那个时候,像什么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三箭定天山的薛……。

诶,薛人贵?没让错的话这家伙应该是大器晚成,从军的时候都好几十岁了。

‘啪’,李昊一巴掌拍在桌上,吓了李承乾一跳“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李昊嘿嘿一笑道“有人选了,殿下听说过薛礼薛人贵没有?”

“薛什么贵?”李承乾还在惊魂未定的状态,根本没听清李昊说的是什么。

李昊一字一顿道“薛……人……贵。”

李承乾想了想,果断摇头“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李昊晒然一笑,语气轻松道“薛礼薛人贵,绛州龙门人氏,北魏河东王薛安都六世孙,每餐斗米,熟读兵书,勇力过人,战场之上有万夫不挡之勇。”

李承乾惊道“这么能吃,这人脖子下面都是肚子吧?”

李昊无力抚额,能吃不是重点好么,重点是万夫不挡之勇和熟读兵书,若是能把此人拉来,去吐谷浑的人选就有了。

至于年龄……,在古代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甘罗十二岁都当丞相了,薛人贵此时怎么也有十七、八,已经是个成熟的工具人了。

摆摆手,示意李承乾不必在意细节“能吃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有勇有谋,正是派去吐谷浑的最佳人选。”

“你说行就行呗,本宫等你好消息。”出于信任,李承乾并没问李昊是如何知道薛人贵这个人的。

对于李昊选人的能力,他有着深切体会,先有铁柱,后有席君买,这两个当初被所有人当成李昊随从的家伙在这次的北伐中大放异彩。尤其那个席君买,竟然把突厥大将阿史那社尔给生擒了,这足以说明李昊看人的眼光有多么独到。

敲定了人选的事情,李承乾又与李昊聊了一会儿漠北的事情便回宫去处理展销会的事情去了,相比于解救大唐和尚,李二交给他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而李昊则是带着刚刚赶回来的铁柱离开东市,直接回家。

从漠北赶回来虽然走的并不甚急,可一路颠簸下来终是不那么舒服,眼下大事基本解决了,休息便成了重中之重。

在回家的路上,李昊隔着马车的窗子与铁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柱子,少爷我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铁柱大步跟在马车边上,速度一点不慢,憨憨答道“少爷你搞错了,俺已经成过亲了。”

李昊顿时满头黑线“想哪儿去了,还想再娶一房小妾咋地,信不信我回头就告诉兰铃。”

铁柱显然也是个妻管严,当场脸色就变了,急忙解释道“没,俺没那心思!少爷您就饶了俺吧,千万别跟兰铃说。”

“没出息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怎么了,这次凭你在漠北立的功劳,就算不能捞个爵位,官升一级那也是肯定的。”李昊没好气的数落着铁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前后两句话截然相反的意思。

铁柱被他说的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昊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刚刚少爷问你的是啥时候生姓,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要个娃了。”

“呃……”铁柱见说,一张黑脸瞬间涨的通红,吱唔了一会儿才吭哧瘪肚说道“走,走之前兰铃就已经有了身孕,再有两、三个月怕是要临盆了。”

“我靠,这么大事儿你不早跟我说!”李昊一下坐直了身子,盯着铁柱道“放着怀孕的老婆在家里守空房,你跟着我跑去漠北。哎我说你到底是咋想的,这要是在漠北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兰铃交待。”

“少爷不用跟兰铃交待什么,这次出征之前俺们已经商量好了,俺们的一切都是少爷您给的,俺怎么可能在少爷最需要俺的时候不在您身边,便是俺想,兰铃出不会答应。”

第三七零章 ?肥水不落外人田

好吧,爱咋咋地吧,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李昊摇摇头,感动什么的肯定有一些,但却没有必要说出来。再说以铁柱的性子,就算说了能不能听明白也是未知数。

回到家,跟红拂打了个招呼,便以累了为借口,滚回房间美美的睡了一宿。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床榻边上,一个靓丽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低头忙着什么,不远处,一身侍女打扮的梅香正朝自己看过来。

见到梅香,李昊立刻反应过来床边坐的是谁了,给她递了个禁声的眼神,坐床上坐起来,盯着床边女子拿在手中的东西瞅了一会儿,突然咳嗽了一声“咳。”

“啊!”李雪雁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的发出一声惊叫,转回身才发现竟是李昊醒了,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醒了就知道吓唬人。”

“嘿嘿……”李昊讪讪一笑,指了指李雪雁手中的东西,岔开话题道“你这寒鸦戏水绣的真不错,费了不少功夫吧?”

李雪春。

“噗哧……”梅香忍不住笑出声来,提醒道“世子,那是鸳鸯。”

“呃……,这个,刚刚睡醒,眼睛还有点花,一时没看清。”李昊挠挠头,更尴尬了。

“算了。”苍白无力的解释让李雪雁无力的垂下手中还未绣完的帕子,幽幽道“本就是练习之做,看错了也没什么。倒是你,我听说你在漠北受了伤,不知好些了没有。”

“都是以讹传讹,当时我身边六千多人呢,怎么可能有人伤得到我。”为了不让李雪雁担心,李昊撒了个善意的谎。

再说漠北之战真要说起来也有些麻烦,李昊并不想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聊那些煞风景的事情。

李雪雁不知是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轻轻点头道“如此就好,以后记得不要再这般逞强了,万一你要是有个……。”

说到这里,可能是觉得后面的话有些不吉利,李雪雁理智的停了下来,房间中的气氛也随之变的尴尬起来。

虽然之前李二曾经有过要给二人赐婚的举动,不过当时因为李昊的原因耽搁了一下并没有真的赐婚,故而真要说起来,两人之间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其中还有一个没起床的,嗯……,怎么说呢,反正挺尴尬。

最后还是李雪雁先开口“你先休息吧,我跟梅香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哎,等等。”见李雪雁要走,李昊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事要跟她说,连忙将其叫住“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等我换好衣服有事跟你谈。”

“嗯,好的。”听到换衣服,李雪雁的俏脸微微泛红,加快脚步走出了房间。

梅香离开的时候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无它,唯见多识广尔。

大背心,套头衫,外面再来一套运动装,片刻之后李昊已经把自己收拾一新,重新将外面的主仆二人请回了房间。

大唐的风格就是兼容并蓄,外面大街上光膀子穿皮裤衩的都有,像李昊这样的穿着倒也没引起过多的注意。

李雪雁在回到房间之后,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安静的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静静看着李昊。

“那个……”李昊站在屋里走了两圈,又向外面看了看,这才想起铁柱昨天就被自己打发回家照看老婆孩子去了。

从打之前把兰铃安排到庄子上帮忙,李昊的小院就再也没有安排什么侍女之类,眼下铁柱又不在,所以整个院子便只有他一个人了,来了客人连个端茶送水的都没有。

梅香看出李昊的尴尬,展颜一笑“世子先与郡主坐吧,我去后面厨房看看。”

李昊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待到梅香出去了,李昊这才一拍脑袋,对李雪雁说道“对了,我给你看些东西。”

这个呆子,木头,傻瓜……,美丽的雪雁郡主纵然脾气再好,多少也有些抓狂。

此时此刻,气氛如此和谐,环境如此宜人,难道不应该是情话绵绵,郎情妾意么?为什么这个家伙却像个傻子一样,非要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郁闷着,李昊已经打开房间里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之后,露出里面一套衣服和几团颜色雪白的白叠子。

“这是什么?”李雪雁的注意力被包袱中的东西吸引,暂时忘记了李昊的不解风情。

李昊这个时候已经将包袱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摆到床榻之上“这两套衣服我分别叫它们棉衣和羽绒服,至于这些白色的,是白叠子。”

白叠子又轻又软,白白的很是可爱,李雪雁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拿起一团放在手心里,眼中带着星星“原来这就是白叠子,看着真可爱。”

“小心点,这是没脱籽的,会扎手。”李昊嘱咐了一句,自己也拿起一团,剥开外面白色的棉絮,露出里面黑色的棉籽道“这些棉籽长在棉絮里面,想要剥离出来非常麻烦。”

李雪雁并没有如同一千多年后的小女生一样问出‘白叠子这么可爱,为什么要给它脱籽’的问题,反而看向李昊“你是打算做棉布生意?”

“不是棉布,是棉衣。”李昊摇摇头,纠正道。

“绵衣?”李雪雁皱起眉头。

看着李雪雁的表情,李昊就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不不不,此棉非彼绵,我说的棉衣并不是丝绵制的衣服,而是木棉。”

听着李昊的解释,李雪雁更加迷惑,女孩聪明归聪明,可在没有见到实物的情况下,还是有些理解不上去。

李昊索性直接拿起一边从漠北带回来的棉衣往女孩身上一披“这个就是我说的棉衣,你穿着出去试试。”

漠北带回来的棉衣样子肯定不会好看,不过却是李昊在回程的时候弄出来的,倒是没有别人穿过。

可李雪雁却并不知道这棉衣的来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披到了身上,只以为这衣服是李昊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红霞飞快爬上俏脸,轻嘤一声,不敢面对李昊,起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直到站在院子里,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

想到刚刚披衣上身的亲密一幕,她是真的有些搞不懂李昊这家伙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了。

说他真呆吧,他送给梅香她们几个的诗写的是真好,好到让她这个未来的主母都有些嫉妒。

说他假呆吧,这种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一个女孩身上的行为岂是能轻易做的。

想着想着,李雪雁不由呆了,慢慢的忘记了时间。

直到梅香从外面回来,惊声问道“郡主,你怎么会站在外面,当心染了风寒。”

“啊!”李雪雁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好像自己已经在外面待了好长时间。

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在梅香的提醒下,李雪雁很快发现了问题,这才有时间把精力放到身上披着的棉衣上面。

正月的长安依旧寒意十足,就算是在正午,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也会让人冷的浑身发抖。

可是自从披上棉衣开始,就没有察觉到一丝寒冷,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有那么长的时间胡思乱想。

“郡主,你身上的衣服好丑。”梅香见李雪雁不说话只顾着看身上的衣服,忍不住嘟囔道。

“你不懂。”到底是皇族子弟,哪怕不用李昊提醒,李雪雁也意识到了棉衣的好处,淡淡丢下一句话便回身进了房间。

李昊此时正无聊的扯着棉絮,桌上已经摆了大概三十多颗黑色的棉籽,见李雪雁回来了,笑着对她道“怎么样,这棉衣还不错吧。”

“嗯,披在身上很暖和。”李雪雁目光烁烁的看着李昊“你真厉害。”

李昊呵呵一笑“呵呵……,我厉害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梅香“……”

这是在当着我的面开车么?

好在李雪雁是个单纯的妹纸,并没意识到李昊这句话的其它含意,娇嗔着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吹牛。”

李昊眨眨眼睛,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孩的确很漂亮,一颦一笑都那么动人,尤其那一记白眼,电的他浑身发麻,连下一句话该说什么都忘了。

见李昊一直盯着自己看,李雪雁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嗔怒道“呆子,看什么呢。”

李昊条件反射道“看美女呗。”

“你……”原本还在埋怨李昊不解风情的女孩大窘,狠狠一跺脚“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梅香眼瞅着架式不对,暗叫一声受不了,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偏偏屋内二人谁也没有觉察,李昊依旧笑的是没心没肺,李雪雁窘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良久之后,总算李昊有点良心,没让姑娘过于失态,主动岔开话题道“肥水不落外人田,棉衣的事情我不打算交给其它人,不如由你来打理如何?”

肥水不落外人田么?这是把我当自己人?

雪雁郡主几乎把头垂到胸口,用自己都勉强能够听到的声音呐呐道“好,好的呢。”

第三七一章 ?一点小风波(上)

这丫头怎么回事,我也没说什么啊,咋脸红成这样。

李昊瞪着两只无神的大眼珠子,神游物外,努力回忆着自己刚刚是否说过某些不得体的话。

最终,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肯定是这丫头自己想歪了。

“那个,雪雁啊,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咱们就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岔开话题,李昊拿起一团棉花放在掌心。

李雪雁定了定神,抬起头“什么事?”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妹纸,适应力就是比一般人强,随着话题的转换,人也变的平静下来。

李昊摆弄着手里的棉花说道“此物虽然有着保暖的做用,但因为里面有棉籽存在,使其使用价值大大降低,若是使用人力将棉籽分离出来,其成本必然成倍提高。”

“那怎么办?”李雪雁的声音有一丝关切。

她现在已经的立场完全倒向了李昊这一边,想的,做的全都是以自己面前这个男子为中心,智商开始直线下降。

只是李昊此时的心思全都在棉花上面,并没注意到女孩的异常,自顾自说道“所以我们需要一种叫脱籽机的机器,用机器来代替人工,只可惜,这种机器眼下还是镜中花,水中月,必须有人来研究。”

机器……,研究……,李雪雁不禁生出一股无力感,这可不都不是她擅长的。

大唐的女人虽然有不爱红妆爱武妆的习惯,但大部分女性还是比较传统的,最多就是平时稍微涉足一些三纲五常,儒家经典,更多的时间还是放在研究相夫教子以及女红方面。

所以当李昊提出研究机器的时候,李雪雁瞬间陷入一种自责的状态,讷讷道“可,可是我不,不懂。”

“啊?”李昊原本还想接着说下去,被李雪雁这么一打岔,脱口道“这跟你懂不懂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想亲自研究这个?”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李昊的无心之语立刻让女孩嘟起了嘴。

什么意思嘛,这是不相信本姑娘?

虽然本姑娘的确不擅长这个,可你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好在雪雁郡主并不是那种娇纵的性子,借着梳理鬓角长发将不忿的表情掩饰下去,轻声问道“那德謇你的意思是什么?”

李昊总算是听出女孩语气中的不快了,苦笑道“我的意思是把这个任务交给技术学院那帮家伙,让他们找个时间去研究,你若是有时间最好能帮我督促一下,让他们加快点速度,力争用半个月的时间搞定。”

技术学院么?那里可是大唐最神秘的地方,甚至就连皇宫都无法跟那里相比。

太极宫虽然戒备禁严,可只要李雪雁愿意,大部分地方她都是可以去的。

但技术学院则不然,若是没有陛下的手令,除了面前这个家伙,其它人就算是太子都没办法进那座设立在城外,占地数亩的混凝土城堡半步。

想着,李雪雁热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意进出技术学院?”

“呃……,也不是那么随意,有些地方还是不能进的。”李昊尴尬的摸摸鼻子。

这倒不是他小气,实在是技术学院眼下有着太多的秘密,实在不是一个可以任人参观的地方。

远的不说,就说大概占地五百亩的火药配方试验室吧,那里就包括了硫酸、硝酸工坊,无烟火药工坊等五、六个工坊。

这些地方就算不怕配方泄露,单就甚至危险性来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去参观的地方。

更不要说在技术学院里面还有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试验项目,从涉及民用的造纸试验工坊到军用的冶金材料配方试验工坊不一而足。

李雪雁虽然不知道技术学院里面有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让李昊为难了,琼鼻微皱哼了一声道“好啦,我就是那么一说,弄的好像谁稀罕进去看似的。”

“嘿嘿……”李昊讪笑一声“其实也不是不能看,主要是里面很多地方都太危险,一个不小心死上百十人都是轻的,所以能不参观还是不要参观的好。”

白了口不对心的李昊一眼,李雪雁聪明的主动岔开话题“对了,除了你说的那个脱籽机,还有其它事么。”

李昊点点头“当然有,脱籽机的事情其实并不那么重要,让你负责只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一下这些设备的生产过程,更主要的是我打算弄一个专门销售这类机械的商行,你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交给你来负责。”

以李雪雁的聪明,敏锐的抓住了李昊话里的重点“这类机械?都有什么?”

“眼下嘛……,只有一种,纺纱机。纺纱的速度可以达到以前的十倍往上,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把这个带去展销会,相信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李昊说这话的瞳孔几乎都是方型的,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经没了其它任何东西,有的只有钱。

李雪雁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再次低下头,半晌才道“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我带你去技术学院看看,了解一下情况。”见李雪雁答应,李昊一高兴,直接下了逐客令。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也是被逼无奈。

俗话说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想当初,锏打三州六府的秦琼秦二爷为钱所困,连心爱的黄骠马都卖了,李昊自认比不上爷,也没有马可卖,所以只能把心爱的纺纱机给卖掉。

诶,等等,我刚刚干了什么?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李昊突然反应过来,似乎,好像……刚刚把某人给得罪了。

……

去往任城王府的路上,李雪雁轻咬着下唇,手中绣帕几乎被绞成一团麻布。

臭木头,烂木头,傻木头,人家好心好意去看你,你不说谢谢也就算了,竟然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除了要求人家干这个就是要求人家干那个,难道我堂堂郡主就是你的使唤丫头不成。

梅香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房间里发生了什么,看到李雪雁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与世子闹矛盾了?”

“莫要跟我提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李雪雁哼了一声,嘟着嘴说道。

梅香嘴角抽了抽,都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咋还不解风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本待再问,冷不防‘轰’的一声,马车猛然一阵剧烈的颤抖,巨大的撞击让车厢里两人堪堪跌倒,还没等李雪雁与梅香反应过来,便得到有人高声骂道“你这人怎么驾车的,没长眼睛嘛!”

接着便是自家车夫老覃的声音“瞎了你的狗眼,任城王府的马车你都敢撞,伤了我家郡主,让你全家抵命。”然后,马车的车厢被人在外面拍响,老覃的声音传了进来“郡主您和梅香姑娘没事吧?”

“没事。”李雪雁轻咬贝齿回了老覃一句,在梅香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对她冷然说道“你出去看看对方是哪个,竟然连任城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她虽说性格恬静不喜惹事,可再怎么说那也是堂堂郡主的身份,这会儿马车被人撞了,对方不道歉不说反而开口就骂,这让她如何忍得了。

梅香也不是怕事的性格,得了李雪雁的交待,起身便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站在车辕怒斥对方车夫道“你是谁家的下人,让你家主事的人出来答话。”

声对,对面马车的车窗帘子一挑,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理也不理梅香,只对着李雪雁的马车说道“雪雁姐好大的威风,一个婢女竟然也能随意呵斥小妹,倒是让小妹好生难堪。”

熟悉的声音让车厢里的李雪雁微微一愣,挑开车窗的帘子,冷冷看着对方“真没想到,竟然是你,候萱萱。”

“可不就是我么。”对面女子嫣然一笑,如百花绽放,轻理云鬓道“雪雁姐姐这是跟准生这么大的气,闹市之中马车行的如此之快,这也亏得小妹家的马车结实,换成别人家的怕不是要被撞散了架。”

候萱萱,兵部代尚书候君集之女,充分继承了其父霸道的一面,又仗着自己漂亮,从不把与自己同代的妹纸放在眼中,甚至还曾放出豪言,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总之,这丫头是就是属于那种狂到没边,很不招人喜欢的类型。

当然,这仅限于女人,至于男人,长安城有半数的狂蜂浪蝶对此女趋之若鹜。

李雪雁自然也是很不喜欢此女,当下眉头一皱,不屑道“候萱萱,少在那里惺惺作态,路这么宽,撞上了也是怪你家车夫不长眼睛。”

候萱萱显在并没把李雪雁放在眼中,嗲声嗲气道“哎呦,听雪雁姐这话的意思是这路是你任城王府的呗,撞了白撞对吧。啧啧啧,还真没看出来,雪雁姐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呢。”

“你……”李雪雁被气的杏目圆睁,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击,样子看上去好不委屈。

候萱萱见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随手把车帘一放,语带不屑道“车夫,走吧,任城王府的人呢,咱们惹不起。”

候家车夫嘿嘿一笑,语中带刺“小姐坐稳了,当心再有不长眼的撞上来,伤了您的玉体。”

马蹄声响,车声远去,巨大的撞击似乎并没有给候萱萱的马车造成任何损伤,反倒是李雪雁的马车被撞坏了车轴,想走都走不了了。

车夫老覃在检查了车轴之后,苦涩的道“郡主……,老朽该死,让郡主受委屈了。”

“罢了,此事与你无关,刚刚是她故意撞上来的。”李雪雁强忍住心中委屈对老覃摆摆手。

“郡主……”梅香这个时候也回到了马车里面,很是不忿的道“刚刚为什么就那么容易的让她走了,这种人你让她一次,她下次还会变本加厉。”

李雪雁苦笑着摇摇头“不让她离开又能如何,难道我还能在这大街之上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与她撕打不成。”

“可……”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李雪雁止住梅香后面的话,走出车厢顺着踏板下了马车,独自向前走去,背影显得有些孤单。

她何尝不想狠狠教育一顿对面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教训了之后呢,你让别人怎么想。

其它人又会如何传。

会不会有人故意借此机会来中伤李道宗。

任城王,表面上看似风光,可背地里李雪雁却知道父亲每时每刻都在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传言引起皇帝陛下的误会。

所以她不是不能将那个女人留下,而是不敢。

……

就在李雪雁一路委屈着步行走回任城王府的同时,候府的马车停在了卫公国府的门前,盛装打扮的候萱萱在侍女挑开车帘后,莲步款款走下马车。

抬头望了一眼卫国公府的匾额,转头对身边侍女道“去递上我的名帖。”

“诺!”侍女乖巧的应了一声,自袖中取出烫金的名贴递于守在门口的侍卫“去通知你家世子,就说候府萱萱小姐来访。”

守门的侍卫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候萱萱气派非常,小心的将名贴接了,正打算送进府中,却见自家少爷正自里面出来,慵懒的样子与外面站着的候萱萱形成鲜明的对比。

“萱萱小姐?我好像不认识她吧?”从侍卫手中拿过名贴,放在眼前看了看,李昊随手又递还给了正自好奇打量自己的侍女,打着哈欠道“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不在。”

侍女“……”

侍卫“……”

候萱萱“……”

你还敢再敷衍一点不,当着人家的面说自己不在,亏你说得出口。

迈步拦在李昊的面前,候萱萱微微仰头,与李昊对视巧笑嫣然“世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萱萱这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与世兄商量。”

第三七二章 一点小风波(下)

李昊果断向后退了两步“别套近乎,我跟你好像没那么熟吧?”

不退不行,对方气势胸胸,不退就撞上了。

候萱萱白了李昊一眼,自来熟道“世兄还真是薄情,奴家小时候卫公伯伯还抱过我呢,当时卫公伯伯还说……。”

扯特么蛋,当老子傻呢。

在老娘的管制之下别说女人,母鸡你问问老头子敢不敢碰。

眼瞅着候萱萱已经关上车门,拧开钥匙门,李昊连忙一摆手“停,打住。候萱萱,咱有事说事,没事你赶紧去东宫,这会儿太子正好刚刚放课,闲得无聊,你去找他,他指定有时间陪你玩。”

“世兄这话说的,好像奴家眼里只有太子似的……。”

‘咣当’,候萱萱话还没有说完,李昊已经躺到了地上,抱着大腿就开始惨叫“哎呀,我的腿,我的腿老毛病又犯了,老陈,老陈快让人抬老子进宫见御医。”

候萱萱?_?

你还敢再假一点不!刚刚还好好的,两句话的功夫就瘸了?

管家老陈应变能力非凡,第一时间出现在李昊身边,惊慌失措的大叫着“少爷,少爷您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呼啦啦’,随着老陈的呼喊,宅子里立刻涌出无数人手,眨眼间将李昊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下不仅仅是候萱萱,连装瘸的李昊都有些懵。

尼玛,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一个个都闲得无聊,蹲在门后边等着看老子趴活儿?

人多力量大,李昊很快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将抬起来塞进了早已经停在门外的马车,另有人把他的轮椅从宅子里推出来,挂到马车外面。

然后只听马车里传来李昊一声急不可耐的叫声“还特么等什么呢,快走,快走!再不走那娘们儿就追过来了。”

一路烟尘,一路风,眨眼前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于街口。

望着卫国公府门前空荡荡的街道,候家大小姐这才反应过来,狠狠一跺脚“李德謇,你这个混蛋,大混蛋,你去死吧!”

侍女巧儿眼看着李家家将、仆役散了,讷讷问道“小姐,咱们怎么办。”

候萱萱胸口起伏,险些把胸衣撑破,恨恨说道“还能怎么办,进宫,去见太子,本小姐就不信搞不定那个混蛋。”

……

东宫,李承乾正对着奏疏埋首苦思,眼瞅着还有三天就是上元节,第三届大唐商品展销会开始的日子,可他这奏疏却还差着一大半没有搞定,急得太子殿下是茶不思饭不想。

李昊昨天给他出的主意的确是不错,也很有搞头,可那只是个大方向,具体细节还是要他一点点的琢磨,具体每样事物需要多少钱,契约的模板样式,等等全都要重新核定。

正忙活的焦头烂额,太监小常子从边上冒了出来“殿下,候萱萱小姐在外面求见。”

“谁?”李承乾手一抖,一道长长的墨迹出现在写了一半的奏疏上。

完犊子了,又得重写。

李承乾心底哀嚎一声,没好气的问道“她来干什么,你去告诉她,就说我……”

话还没说完呢,候萱萱如泣如诉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太子殿下,莫不是也要当着奴家的面说自己不在?”

“呃……”抬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靓丽女子,李承乾对几个神情尴尬的禁军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然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萱萱来了,来,快坐。”

候萱萱顺势进入房间坐下,刚一坐好,便双眼垂泪,委屈道“太子殿下,您可要给奴家做主啊。”

哎妈,可愁死我了!

李承乾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候家大小姐漂亮是漂亮,就是这性子太要尖了,不管什么事都要争个第一。

别的不说,就说这太子妃的事情吧,你说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这位就惦记上了。

李承乾甚至一度认为,如果不是自家老头子把自己保护的好,自己指不定那天就得被这丫头打一闷棍扛回家去。

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承乾无奈道“萱萱,你这是咋了,谁又欺负你了。”

“还不是李德謇那个混蛋,太子殿下,奴受哥哥所托本想找他谈一点事情,可是没想到,还没说两句话他就躺下装病。您说,这要是被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不得以为奴把他怎么样了。”

嗯,这的确是那个混蛋能干出来的事,李承乾面无表情,心中隐隐有些想笑。

不过做为私底下的好友,他总要替这那个混蛋把屁股擦了

咳嗽一声,李承乾皱眉正色道“萱萱啊,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据本宫所知,德謇从漠北回来之后的确是受了些暗伤,这次的事情,未必就是他故意的。”

候萱萱能在长安混出名堂,自然不是那种一味胡搅蛮缠之辈,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见李承乾如此说,梨花带雨的抬起头“真的么?若是这样,奴相信太子殿下。”

不得不说,此女的长相的确是为其增色不少,尤其是泫然欲泣,楚楚动人的样子看的李承乾也有些麻,愣了好一会儿才定了定神岔开话题道“对了萱萱,不知你哥哥让你去找德謇是想要谈些什么?可否跟本宫聊聊。”

“还不都是一些家族生意上的事情,哥哥不好意思开口,偏要打要奴家去。”候萱萱顺势对李承乾将事情娓娓道来。

半晌,李承乾苦笑摇头“果然是财帛动人心,想不到,你哥哥这样满脑子都是战阵杀敌的家伙,也对奶粉工坊动了心思。”

“可不是么,奴平时就对家兄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便好。可家兄就是不听,再加上他总是与一些知交好友出去游玩,花销又大,奴家拗不过他,便只能顺了他的意,去求李世兄。”

说话的功夫,有宫女进来给李承乾添茶倒水,候萱萱见了,起身将水接过,主动承担起倒水的责任,与李承乾耳鬓厮磨间,倒是有几分红袖添香的味道。

李承乾虽然身边宫女环绕,可候萱萱到底与那些宫女身份不同,挨挨擦擦之间,倒是让他心跳加快了几分,当下道“也罢,既然这样,回头本宫将德謇叫进宫来,与他提一提此事,好歹也让他给你个答复。”

候萱萱当即大喜“如此多谢殿下。”

这一喜可不打紧,本就提着水壶的候萱萱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壶飞,人倒。

李承乾虽为太子,但多少也练过些功夫,眼见得热水飞浅,哪还顾得上许多,连忙伸手环住候萱萱的腰肢,脚下一蹬往边上翻了出去。

一翻之下,热水倒是躲过去了,可两人也成了滚地葫芦,等到四周宫人反应过来,李承乾与候萱萱已经一上一下叠在一起,那滔天罪恶几乎压的李承乾喘不过气来。

……

巧合也好,心机也罢,总之东宫发生的一切很快便传到了长孙皇后的耳朵里。

端庄贤淑的长孙皇后哪里忍得了这个。

她不是没见过候萱萱,也不是没听过这丫头的豪言壮语,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还觉得这女娃子敢爱敢恨,将其列入太子妃的备选名单。

可这一次东宫发生的事情却颠覆了她的想法,太子妃几乎等同于未来皇后,心机固然要有否则也无法掌控若大皇宫。

但有心机不等于就必须是心机婊,太子妃虽然不是一国之母,可行事也必须堂堂正正,总是耍弄一些小手段算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候萱萱使得这种不入流手段,更是让长孙皇后深恶痛绝。

当然,也有可能候萱萱的事情真的是意外,可长孙皇后却不这样想,在她看来在选太子妃这件事情上,必须有杀错没放过,太子妃的身上绝对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否则便不配成为太子妃。

于是,借着晚上李二休息的时间,长孙皇后将整件事情向他说了遍。

李二听完也是大皱眉头,觉得事情有些不妥“观音婢,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置?”

长孙皇后恬静一笑“那就要看陛下您是否打算更多收一个义女了。”

这跟收义女有什么关系?李二一阵狐疑,不解的看着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则是微微一笑“陛下,妾身看萱萱那丫头与承乾倒也颇合得来,妾身也着实喜欢她的性子,不如索性陛下将之收为义女,赐其宫内行走,如何?”

李二闻言不禁苦笑“观音婢,你这还真是另辟蹊径……。”

长孙皇后白了李二一眼,不无抱怨道“否则怎么办,难道本宫还能治那丫头的罪不成,便是妾身想这样,估计陛下也不会答应吧。”

对于长孙皇后的决定,李二倒是不想干涉,无所谓的笑笑“好好好,你看着办吧,只要你满意便好,朕对你的处置绝无二话。”

……

候君集的府邸,候赢逍遥了一天回到家中便听说了妹妹的事情,急急忙忙赶到候萱萱住处,隔着老远便叫道“小妹,小妹……。”

“哥,大晚上的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没人知道你回来了是吧。”候萱萱的声音透过打开的窗子传出来,带着浓浓的不甘。

顺着早有侍女打开的房门,候赢走进房间,盯着候萱萱打量片刻道“小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你在宫里……”

“别提宫里的事,这次怕是有麻烦了。”候萱萱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发生在宫里的事情怕是后患无穷。

奈何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拉粑粑都出血,滑倒这件事情绝对是候萱萱之前没有料到的,绝对是个意外,可就算她想解释,也得有人听才行啊。

候赢缩了缩脖子,小心道“小妹,要不听哥一句劝,咱就别打那个什么太子妃的主意了,成么。”

“此事不必兄长操心。”候萱萱目光流转,淡淡看了候赢一眼道“明天你去见见那个李德謇吧,争取能够把奶粉工坊的事情谈下来,我们家已经落后其它家族太多了。”

候赢有些为难道“小妹,我跟李德謇那小子一点都不熟,我去找他能行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此人生性谨慎,你找他的时候一定小心些,千万不要什么都说。”

想到上午连两句话都没说上,某些人就倒地不起的一幕,候萱萱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同时也对候赢明天去见李昊不再抱任何信心。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是人就有弱点,李昊也是人,他的身上也一定会有弱点。

只是以前李昊给人的印象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候萱萱也从未把他放在眼里,故而接触的很少。

直到这段时间,李昊在短时间内自一群小伙伴中崛起,这才让候萱萱注意到他的存在,可这个时候她再想接触,却发现已经晚了。

见候萱萱走神,候赢又问道“小妹,我听你那个车夫说,上午你还跟李雪雁起过冲突?”

候萱萱嗯了一声“只是一种试探,看看那个女人在李德謇的眼里有多重要,这件事兄长你就当做不知道。”

“好吧。不过小妹,你能不能听哥一句劝,以后收收你的性子,虽然我知道你看不起那些庸庸碌碌之辈,可总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吧。”

候赢叹了口气,外面的人都把自己这个妹妹看成一个狂妄无知的女人,可他却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绝对是大唐有数的几个聪明人之一。

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什么东西,候萱萱都是一学就会,一学就精。

明明比候赢小三岁,可在他学习千字文的时候,候萱萱却已经开始看史记,汉书,三国志之类的文史资料了。

而除了这些东西,候萱萱在琴棋书画方面也颇为精通,曾不止一次让教她的老师惊为天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却从不在人前显露这些,故而在外人看来,候萱萱就是一个自傲,自大到了极点的富家女,而且还是很不讨喜的那种。

第二七三章 花钱如流水

长孙皇后的懿旨发的很快,就在第二天中午,宣旨的太监登门,薄薄一张黄绢,改变了候萱萱的身份。

消息传开,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兴灾乐祸者亦有之。

不知情者眼中,皇后义女的身份代表了一步登天,以前一个国公之女的身份便候萱萱在长安横行无忌,如今又多了一层这样的身份,岂不是变本加厉。

知情者眼中,皇后义女的身份无疑是一份枷锁,若候萱萱再敢像以前那般胡为,别的不说,只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绝对一告一个准。

据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下人言说,候家大小姐在接到懿旨之后,除了进宫拜谢,数日未曾再出过房间一步。

李昊并不知道这个几乎火遍长安的消息,事情发生的当天,他正带着匆匆赶来汇合的李雪雁前往技术学院。

一路上,堂堂卫公世子脸皱的跟包子差不多,好像有人欠了他好多钱不还一般。

李雪雁见他不说话,也不出言打扰,只是看着窗外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马车停下来,外面传来陈蒙的声音“少爷,到了。”

“唔,这么快。”回过神的李昊这才反应过来,一路上似乎冷落了佳人,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想事情走神了,雪雁不要见怪。”

李雪雁摇摇头,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事,正好我也想些事情。”

若放在平时,李昊一定会注意到李雪雁的不同之处,奈何回来这几天事情太多,记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技术学院上面,以致忽略了女孩的感受。

说话的功夫,陈蒙已经安排人把挂在马车后面的轮椅抬了下来,扶着李昊坐了上去,亲自推了,向着不远处水泥路尽头走去。

路的尽头是一面高达两丈的灰色墙体,上面每隔十丈便有一座不大的半开放式塔楼,隐约间可以看到塔楼里黝黑的火炮。

除开那些塔楼,平日里并不常见的八牛弩在墙上几乎随处可见,每架八牛弩的边上,还有十余身披铠甲的禁军,刀出鞘,弓上弦,警惕异常。

灰色墙体的下面是宽达数丈的大门,大门上方是大唐技术学院六个大字,两侧各站着二十名背着火枪的禁军,身型笔直,目光炯炯。

“这就是名动长安的大唐技术学院?”望着前面戒备森严的建筑,李雪雁咋舌叹道“便是皇宫的戒备也不及此吧。”

李昊笑着道“不一样的,皇宫禁军守的是皇上,这里禁军守的是未来。”

“未来……”李雪雁隐约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仔细一想似乎李昊又什么都没说,本待再问,等在门口的几个老道士已经迎了上来。

为首一人面色红润,气宇轩昂,对着李昊与李雪雁稽首道“贫道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看清来人的李雪雁露出惊讶的表情,连忙回礼道“袁道长不必多礼,雪雁见过袁道长。”

“咦,雪雁识得袁道长?”李昊诧异问道。

“当然,袁道长神算之名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前长安多有奇怪为何许久不见袁道长之言,没想到袁道长却是在这里安身。”李雪雁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袁天罡,语气中带着异常的兴奋,模样看上去颇后些后世追星族的味道。

“郡主过奖了。”袁天罡口中客气,表情却显得很是受用,看了李昊一眼道“刚刚我观世子行动无碍,不知为何要坐这带轮子的椅子?”

别说袁天罡,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几个老道也是满头雾水。

他们刚刚可是亲眼看着李昊走着从马车上下来的,腿脚不知道有多灵活。

“因为我懒呗。”李昊敷衍着说了一句,显然并不打算给袁天罡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坐这东西。

袁天罡被李昊怼的哑口无言,讪讪一笑道“是贫道失言了。”

倒是李雪雁有些看不过去,横了李昊一眼道“德謇,袁道长是道门高人,你怎能如此无礼。”

“无礼?!”李昊突然深吸一口气,咂咂嘴道“老袁啊,你觉得本世子失礼了没?”

“呃……,没,没有。”袁天罡飞快的摇头,陪笑道“世子宽宏大量,世间罕有。”

诶?这还是以前那个高傲的袁道长么?

看着面前唱双簧般的两人,李雪雁觉得脑子有些不大够用。

记忆中这位道长可是连父亲李道宗的面子都不给,怎么在李昊面前却笑的如此……呃,猥琐,对,就是猥琐。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漂亮的眸子在李昊与袁天罡两人身上扫过,李雪雁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昊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走吧,咱们进去再说,这外面实在太冷了。”

“是是是,世子请!”袁天罡如获大赦,挤开陈蒙,亲自上阵推着李昊进了名动长安的大唐技术学院,身后除了那几个老道和李雪雁,其余之人尽被拦了下来。

随着一点点深入其中,技术学院在李雪雁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高墙之内是一条三丈宽的水泥路,路的两侧栽种着粗大的梧桐,每隔一段主路就会出现一个分叉口,路口的位置是指示方向用的路标。

顺着那些小路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一些园林景观,或是人工湖,或是假山凉亭,在那些苍松翠柏的掩映间,一座座制式相同的三层小楼矗立其间。

机械一院,机械二院,化工院,生物工程院,医学院……,一路走来各式各样的院系看的李雪雁眼花缭乱,心中对技术学院的好奇欲发强烈起来。

在经过第一个路口的时候,李昊等人向左转入小路,在穿过一片箭竹林,进入写着机械一院的小楼。

李雪雁本以为小楼里面会是一个又一个的房间,可进入大门之后,里面宽大的空间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注意力也被摆在一起的五台造型别致的机器所吸引。

“这就是我要的纺纱机?怎么才四个锭子。”四下里没有外人,李昊索性也懒得再装了,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那几台机器边一边打量一边问道。

纺纱机是李昊根据记忆中珍妮纺纱机的结构仿制的,原本他给袁天罡的图纸是可以同时纺十个纱锭的,结果没想到实物竟然只能纺四个。

被质问的袁天罡苦涩一笑“世子,不是老道我不想打造十锭的纱机,实在是你这东西太过犀利,弄出来有伤天和,老道……不敢啊。”

“什么意思?”李昊皱了皱眉。

袁天罡道“世子,依老道来看,此物生产出来,你一定不会卖的很便宜吧?”

“老袁,就算我想卖的便宜,你能答应?”李昊意有所指的反问道。

“不能,贫道还指望着这东西能卖个好价钱,用来填补亏空呢。”袁天罡愁容满面的说道“可是,此物贫道找人试过了,只一台就可顶上以往普通民妇五到六人的工作量,若是按你十锭的要求,只怕能顶普通民妇十六、七人的工作量。

可世子您想过没有,此物只一台便可顶十多个人,若是卖的多了,市场上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充斥大量纱线,最终导致纱线价格一降再降。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或许没什么,可是对于那些小门小户的纺纱户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啊。”

“呵呵,想不到,老袁你竟然懂得米贱伤农的道理。”李昊颇有些意外的拍拍袁天罡的肩膀,大有孺子可教的意思在里面,可就在下一刻,话锋突然一转道“可是谁告诉你我要把这东西卖给大唐的商人了。”

原本还沉浸在悲天悯人中的袁天罡霎时没了主意“啊?不,不是卖给大唐商人……”

李昊郁闷道“废话,本世子少读史书,岂不知米贱伤农,怎么可能故意坑害我大唐自家百姓,你……你说你这事办的让我说你什么好。”

袁天罡听李昊这样说也傻眼了,结结巴巴道“那,那现在改还来及得不?”

“怎么可能来得及,展销会还有两天就要开了,你别告诉我两天你能弄出十台标准的纺纱机,你要是能弄出来,以前的事情咱们既往不咎。”

袁天罡站在原地讷讷无言,两天时间别说十台,就算弄出一台都勉强。

李雪雁看的有些不忍心,上来将李昊拉到一边,小声道“德謇,袁道长可是长安的名人,你这样欺负他若是传出去怕是要影响你的声誉。”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您是从哪看出我在欺负他的?”李昊懊恼的抓抓脑袋,痛心疾首道“合着这老不死的半年时间花我五十万贯,我还不能说他两句了。”

“什,什么?五十万贯!”李雪雁差点没惊的跳起来,看着袁天罡的眼神再也没了之前的敬意,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那可是五十万贯啊,半年花光了,合着不花自己钱不心疼是吧。原本还觉着李昊总是对袁天罡冷言冷语有些过份,现在回过头再看,这个木头脾气真是太好了,换成自己非打折他腿不可。

袁天罡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郡主莫怪,贫道这不是一研究起来就没收住手么,不,不小心……。”

他虽然一直缩在技术学院搞研究,可消息却不怎么闭塞,李二要给李雪雁与李昊赐婚的事情他可是一清二楚。同时也知道自己花了李昊五十万贯,与花了李雪雁五十万贯其实没啥区别。

李昊幽幽叹了口气,对李雪雁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转头又对袁天罡诚恳说道“老袁,这事儿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是我对学院的关心不够,没有提前做好预算,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见李昊如此,袁天罡倒是颇为意外。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别说李昊对自己冷言冷语几句,就是真的抽上两巴掌他也认了,甚至就算让他掏一部分资金,他也不会犹豫,只要不让他离开学院就好。

毕竟眼下学院研究的东西太重要了,让他很难说放下就放下。

想着,袁天罡亦是面色一正,咬咬牙打算放点血“世子,贫道……”

李昊却一言打断他,豪气的道“老袁你莫要再说其它,此事的确错在我身上,是我低估了搞研究的投入,五十万贯花了也就花了,大不了咱们重新来过。”

“看把你能的。”李雪雁自宫里传出赐婚旨意的那天起就把自己当成了李家人,此时听李昊放出豪言,狠狠剜了他一眼,不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遇到这个么不差钱的玩意儿,她能说什么呢,总要在外人面前给他留些面子。

袁天罡还以为李昊这是要在未来夫人面前充大个儿,苦笑一声道“不瞒世子,贫道这些年说来也有些积蓄,世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三、五万贯贫道还是能拿出来的。”

“三、五万贯能顶什么,这点钱老袁你还是留着吧,本世子看不上。”深吸一口气,李昊继续道“不过经过这次的教训,以后咱们可不能这么放开手脚齐头并进的干了,研究要分得清主次,先研究什么,后研究什么,要有个方略。而每个项目需要多少资金也要有个统筹安排,不能搞大锅饭,谁出成绩谁就多拿经费,不出成绩的自然要扣经费,这个老袁回头你拿个章程出来。”

袁天罡闻言笑道“没问题,世子的话还真是说到老袁我的心坎里去了,以前老道我醉心于研究,就算觉得哪里不对想总结不出来,现在好了,有世子来把关,着实能让老道轻松不少。”

这哪里还是个道士,若是换上白大褂好像与后世的科学家没啥区别嘛。

盯着豪情万丈的老道,李昊只觉得脊梁骨凉飕飕的,造孽呢这是,好好一个算命大师,硬生生被自己给弄成科研工作者了,也不知道这推背图将来咋整。

第三七四章 受伤的袁老道

安排人将已经摆在一起的五架纱机装上马车,又从仓库里提出另外库存的五台,共计十架纱机被装车运往不日即将开始的展销会。

李昊望着马车离开,突然一拍大腿:“哎呦,你看看我这个脑子。”

“怎么了?”还沉浸在五十万贯中的李雪雁回过神,关切的问道。

李昊摆摆手,转头对袁天罡道:“老袁,这些纱机你试过没有?”

“自然是试过的。”袁天罡理所当然的道:“若是没有试过,贫道如何知道此物之神妙。”

纱机的神妙不用袁老道说李昊便已经知道,见他如此说,立刻道:“那你试机时候的纱工呢?现在人在哪里?”

“纱工?”袁老道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李昊说的是什么,抱怨道:“世子,学院里戒备森严,等闲就算三、四品的官员没有陛下旨意都进不来,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纱工,试机的不过是老道两个不争气的徒弟罢了。”

李昊这才想起此时的技术学院已经和他当初的想法大相径庭,挠挠头道:“那你把他们两个借给我使使也成,放心,只借两天。”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弄一间学校,给自己培养一下得力的手下,教他们一些后世的基础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方便日后一些工作的展开。

可万万没想到,这帮道士和一些手段高超的匠人在进入学院之后,立刻被李昊里提出的各种学科迷住了,死抱着李昊默写出来的初等物理,初等化学猛啃,并美其名曰,自己不学会如何教学生。

再后来随着道士们知识愈加丰富,心思更不在教学生方面了,利用学到的知识开始了公器私用,鼓捣着炼丹之类的东西。

李昊见这样不是办法,花了不少钱弄出的学院总不能丢给那些道士玩吧,索性学生也不招了,直接弄几个项目丢给他们,像硫酸、硝酸,无烟火药,甚至还有提高冶铁工艺配方,玻璃制造工艺等等。

一来二去,技术学院的性质慢慢从原来的教育机构向着科研机构发展,直到无烟火药研制成功以后,学院引起了李二的注意,为防止意外的发生,特地从宫里调了一府禁军负责这里的护卫工作,并严令任何人无旨不得进入。

技术学院也从最开始的无人问津变成现在所有人眼中最神秘之地,所研究的项目也开始变的越来越高端,范围也变的越来越广,这也是为什么学院会花钱如流水的原困。

袁天罡听说李昊要借人,立刻紧张起来:“世子要借他们干什么?贫道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眼下身负重任,可不敢离开太久。”

“你怎么那么小气,不过就是借两个人而已。”李昊才不管袁天罡怎么想,鄙视他一句,转头对李雪雁说道:“纺纱机的销售就交给你了,回头跟你家的那个摊位放在起,你看着照顾一下。另外,你再从家里挑两个机灵点的丫头,跟着老袁的徒弟学学如何使用纱机,到时候给那帮老外演示。”

说起正事,李雪雁也不含糊,轻轻点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左右不过就是多派一个管事过去看着而已:“你放心吧,我会派出最得力的人。”

袁天罡本以为李昊是要从他这里挖墙脚,紧张的要命,待后来发现只是去现场教学,心情顿时一松,大包大揽道:“教徒弟这种事情世子可以放心,劣徒保证包教包会。”

那是啊,不就是四个破线轴加上一个摇把么,只要不是傻子基本都能一看就会。

李昊翻了个白眼,继续下一话题:“老袁啊,这次我带雪雁郡主过来,主要是想让她来这里负责一些事情,你看学院里还有没有空着的场地,弄一个轻纺院出来。”

作为学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院长李承乾挂名混日子,金主李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况下,袁天罡虽无学院最高管理者之名,却有最高管理者之实。

低头略想了一下便点头道:“若是这样的话,贫道觉得这机械一院直接换个称呼便好,人手什么的视郡主需要调配就可以。”

“那就这么决定吧,机械一院改在轻纺院,主要负责纺纱机、织布机的研究工作,尽量简化其操作步骤和使用可靠性。”李昊说完这些,又对李雪雁笑道:“以后你就是这座小楼的主要负责人了,千万不要偷懒啊。”

“啊,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李雪雁从始自终都没搞明白李昊到底要干什么,一切安排都是那么莫名其妙,眨动着漂亮的眼睛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啊,我,我怕我弄不来。”

李昊微微一笑:“没事,你放手去作就好,出了事我担着。”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给身边的纯阳老帅哥喂了一把狗粮,弄的老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咳了一声:“那个世子,贫道看郡主也是第一次来咱们这里,不如贫道带着您和郡主参观一下这里可好。”

“那敢情好,说来我都有半年多没来这里了,正好看看老袁你在搞什么新东西。”

随着袁天罡一声招呼,立刻有人赶来挂着学院内部通行证的马车,李昊几人坐上去,马车立刻动了起来,向着学院的深处驶去。

马车里的空间十分宽敞,坐上四、五个人都不显得拥挤,迎着李雪雁好奇的眼神,李昊解释道:“这是专门用来在学院内部通行的马车,所以做的大了些。”

李雪雁奇道:“为什么在学院里面还要准备马车?”

“因为这里实在太大了,真要走的话,怕是两天也没有办法把这里所有的地方都走上一遍。”袁天罡笑着说道:“不过也亏得世子当初将这里弄的这么大,否则这么多的研究项目,贫道都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呢。”

“袁道长,学院的研究项目很多么?”李雪雁眸子里带着强烈的求知欲。

与其说她想知道学院里的研究项目,不如说是想知道五十万贯是怎么在半年内花出去的,只不过她问的很有技巧罢了。

果然是个贤内助,能与这样的女孩喜结连理,也不知道李昊走了什么狗屎运。

袁天罡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如何听不出李雪雁话里的意思,当下拿出不比后世导游逊色的专业技能,指着外面道:“郡主请看右侧,右侧是学院的化工院,也可以叫化工分院,目前化工分院主要研究的项目是世子提出来的硫酸与硝酸,以及洧水。”

“洧水是什么?”李雪雁插言问道,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洧水就是一种能燃烧的黑色液体,你也可以叫它石油。”李昊解释了一句,然后颇有些意外的看向袁天罡道:“想不到你竟然会研究洧水这种东西,我以为你会把它当成火油来用。”

“不不不,世子,洧水的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说到学院的研究项目,袁天罡像是换了个人,变的有些癫狂:“若是贫道不说,你绝对想不到化工院在洧水里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你总不会在里面发现航空煤油了吧!”李昊打趣道。

在大唐聊石油,李昊估计绝对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这东西,袁天罡就算再厉害,难道还能把石油玩儿出花来。

果然,袁天罡脑代上冒出无数的问号:“航空煤油是什么?”

“没啥,你接着水字数。”李昊摆摆手,并没有解释航空煤油具体是什么。

这东西实在太复杂了,单就煤油来说就已经让人很难理解了,若是再加上航空,听的人三观非毁了不可。

袁天罡倒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关键是他知道李昊如果不想说,自己问了也白问,顿了顿说道:“化工院经过对洧水蒸馏,发现了一种固体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在一定温度下融化,有非常高的粘度。”

还没等袁天罡说完,李昊就不淡定了。

据他所知,提炼沥青的方式之一就有石油蒸馏法,而且根据袁老道的描述,他所形容的黑色物质也的确与沥青很像。

尼玛,这帮老疯子们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么。

李昊已经不知如何表达对袁天罡的敬仰之情,什么高山仰止,五体投地都不及一句:“卧槽,你们不会是把沥青给研究出来了吧?”

袁天罡自动忽略了卧槽这个叹词,继续说道:“贫道不知道世子说的沥青是什么,只知道此物可以用来防水,还可以用来沾接一些物品。”

李昊却摇摇头:“不,这东西最大的作用是修路。”

他这样说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大唐高级一点的房子基本都是以瓦为顶,百姓的房子则大多以茅草为顶,住上倒沥青万一烧着了怎么办。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大唐眼下的工业水平,用沥青来修路,怕是一百年也就能修一条从长安到灞桥的路,这也太不值了。

可不管怎么说,沥青的出现都是一件好事,至少李昊觉得以后自己盖房子可以用来修屋顶做防水。

正想着,袁天罡扣扣搜搜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放到了李昊面前:“世子,看看此物。”

“这是什么?”李昊随手拿起来,见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按钮,便随手按了一下。

下刻,扁扁的小盒子啪的一声弹开,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李昊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李雪雁好奇的探过头来,一看之下也发出一声惊呼:“呀,这,这是镜子?!”

敢给老道喂狗粮,且看老夫如何报复你们。袁天罡很是满意小小的扁盒子带给两人的震撼,哈哈一笑道:“哈哈,正是镜子,郡主,这可是化工院最新的成果,昨天晚上才送到贫道的住处。”

“德謇,快拿来给我看看。”李雪雁就算再矜持,在纤毫可见的镜子面前,也无法再继续保持淡定,劈手将李昊手中的扁盒子抢过来,放在眼前打量着。

但见得小小盒子打开的盖子上面,倒映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微微偏头,镜中人儿亦随之而动,轻抚面颊,镜中人儿的吹弹可破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红润。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还是李雪雁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镜中自己,良久才发出一声感叹:“这,这镜子竟然如此清晰,袁道长,不知此物可肯割爱?”

李昊无语的看着身边可人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不是因为李雪雁对镜子的痴迷,而是恼火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如此简单的发财神物。

玻璃已经被研究出来好久了,玻璃杯,玻璃窗,望远镜已经卖的满世界都是,唯独镜子这东西没有被搞出来,想想还真是蠢不可及。

叹了口气,李昊朝李雪雁笑笑:“你若是喜欢就收起来,什么割不割爱的,不就是一块玻璃再喷上一点水银么,这东西咱要多少有多少,不值钱。”

“真的?”李雪雁有些不也相信,放下手中小巧的盒子看向袁天罡。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袁天罡跟变脸似的换上一副苦笑:“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世子,亏贫道原本还打算卖个关子,现在看来,世子学究天人,窥一斑而知全豹,非我等能及也。”

“别拍马屁,拍马屁也没用。”李昊没好气的接过话头:“你说就这么个破东西,也值得你们费劲吧啦去研究,你们这帮家伙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花岗岩么?”

袁天罡被说的惭愧不矣,耷拉着脑袋,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压力山大啊。这家伙难道就没有不知道的东西么,前有沥青,后有镜子,化工院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在对方眼中竟然一钱不值,自己只开了个头,对方就已经把其中的关键点全都说出来了。

若是早知这样,化工院又何必研究,有啥问题直接问不就好了。

李雪雁看的略有些不忍,轻轻碰了李昊一下,然后巧笑嫣然说道:“德謇,我觉得这镜子还是不错的,如果价钱合适,未必不能把之前投入的成本收回来。”

第三七五章 ?大扑棱蛾子(上)

“收回成本谈何容易,那些番子就算人傻钱多,估计最多也就是从他们身上坑十几万贯,再多怕是不行了。”李昊认真考虑了一下李雪雁的建议,叹声说道。

几万贯,是本姑娘对制镜的成本理解有问题,还是你对制镜的成本的理解有问题。

看了一眼袁天罡,李雪雁问道:“袁道长,不知这制镜的成本是。”

“哦,镜子制作用不了多少钱,郡主手中之物成本大概在三贯左右,其中大概九成九都是花在木料和装饰上面。至于研制的经费嘛,大概一共投入四千贯左右。”袁天罡如数家珍般报出一个又一个数据,充分展示了干一行爱一行的优良品格。

真黑啊,李雪雁终于知道自家木头到底是怎么攒下百万家业的了。

四千贯的投入,十几万贯的收益,竟然还觉得不满意,这般大的气魄与志向,这家伙不发财谁发财。

李昊哪里知道李雪雁在想什么,短暂的沉默过后,正色说道:“老袁啊,镜子的事情是大事,这段时间你让化工院这边抓紧点时间,务必多弄出一点样品来,咱们争取在展销会上把它卖个好价钱。”

“呃,好吧。”袁天罡艰难的点点头。

这老道眼下已经彻底喜欢上了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的快乐,钱财什么的早已经不放在心上,有制作镜子的时间,不如研究点其它更有用处的东西。

可老道同样也清楚,学院作为李昊的私人产业,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的。

正所谓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手握财政大权的李昊若是针的对他不满意了,别说继续研究,能不能继续留下都是未知数。

化工院一圈转下来,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袁老道善解人意的安排了午饭,热情款待东家一行。

待草草用过午膳,李昊打消了继续逛下去的念头,诚恳的邀请李雪雁去机械院那边踏青游玩。

雪雁郡主自然不对反对,喜滋滋的点头答应。

技术学院占地面积多达数千亩,但主体建筑却并不多,院区里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绿化带,假山林立,小桥流水。

纵然正月里天气还未彻底回暖,但景致却并不差。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里很安静,就算逛上一天也不会遇到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简直就是谈情说爱的天堂。

绛州龙门县,距府城百一十里,因龙门山而得名。

这一日,龙门县衙迎来一条巨汉,身高八尺有余,身后背着一扇巨大的门板,站在县衙门口向内张望。

县衙门口的差役见巨汉长相凶恶,衣着不俗,倒也不敢造次,商量了一下派出一人迎了上来:“这位壮士,可是有什么事。”

“你家府君在否。”巨汉低下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差役,瓮声瓮气问道。

随着巨汉低头,差役只觉压力顿增,机械的点着头道:“在,在的,壮士可是要找府君?”

“嗯。”巨汉点点头,鼻孔中喷出两条白色气柱,见差役似乎有些紧张,努力咧开嘴挤出一丝笑容。

却不知,他这一笑在差役看来几乎与寺庙里面目狰狞的四大金刚差不多,原本就有些胆战心惊的差役差点吓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壮,壮士,敢问高姓大名,我,我”

差役本想说报上名来,我去问问府君见你不见。

奈何这巨汉生的又高又壮,身后又背着门板一样的好吧,差役也不知道那东西应不应该叫刀,反正他是没见过这么大的。

这要是府郡害怕不想见此人,自己被这汉子迁怒,倒也不用他砍,直接把那大刀往自己身上一压,直接就能去掉半条命。

正不知怎么说,一块黄澄澄的牌子被巨汉戳到他的面前:“他去给你家府君看。”

“啊?哦!”差役急忙接过,转身走了两步才发现手中牌子有些眼熟。

这不是县里旅帅经常挂在腰间的那种牌牌么,只不过旅帅那个牌牌是木头的,而自己手里这个好像是熟铜的。

虽然龙门小县的差役识字不多,看不懂那牌牌上的字是什么意思,但材质也同样可以代表地位不是。

抱着怀里的铜牌牌,差役一溜小跑进了县衙后宅,风风火火的叫道:“府君,府君,不好啦,出事啦。”

上元节马上就要到了,过了上元节,再想休沐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故龙门县令万德庸抓紧最后的休息时间及时行乐,与年前刚纳的一房小妾人躲着猫猫。

不想人还没有抓住,毛毛躁躁的手下便撞了进来,嘴里还一直叫着不好啦,出事啦。

你说这大过年的谁家还不图个吉利,县令也是人,自然不能例外不是。

当下把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一扯,对着冲进来的差役就是一顿踹:“会不会说人话,是你不好了,还是本府不好了。”

“呃”差役躲闪不及,或者说不敢躲闪,被万德庸踹个正着,手一手,巨汉交给他的牌牌落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什么东西?万德庸顺势看去,顿时惊出一身的冷汗,鱼符?

“这东西哪儿来的。”顾不上继续调教手下差役,万得庸捡起掉在地上的牌牌紧张问道。

差役一肚子委屈,却又不敢说,只能哭丧着脸道:“是,是外面来了一个巨汉让我拿来给您看的。”

“你怎么不早说,快,快更衣,开正门迎接上差。”

鱼符这东西自隋朝就有,属于文武官员的工作证,上面有持有者的身份信息。

大唐延续隋制,自然也将鱼符继承了下来。

万德庸好歹也是一县之长,自然认得这东西,甚至他自己也有一块,不过,跟他的那个旅帅差不多,同样是木头的。

至于铜的,那是五品及以上的专利。

事实也的确如此,借着更衣的时间,万德庸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鱼符,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虽然是武散官,可那也是从五品下的职务,比他这个中县七品县令高了不知多少。

急急忙忙换好了衣服,万德庸带所有府上能动的人来到衙前,还没等他走出去,目光便被县衙门口的那条巨汉所吸引。

门口的巨汉打扮就跟普通人差不多,丝毫看不出官员的气派,这不禁让万德庸感到有些疑惑,看了不断对自己点头的差役一眼,这才迎上去:“请问阁下是。”

巨汉像是没听懂万德庸的意思,低头打量他一眼:“大唐远洋水师办差,找你打听一个人。”

远洋水师,万德庸的瞳孔微微一缩。

长安距离绛州并不远,几百里路而已,万德庸自然听说过远洋水师,知道那是专属于李二的一支海外水军,由兵部尚书李靖家的公子统领,当下陪笑递还巨汉的鱼符,口中道:“原来将军是卫公世子所属,下官迎接来迟,万望恕罪。”

巨汉似有些不耐烦,收回自己的牌牌,黑着脸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俺需要你帮我找一个叫薛礼薛人贵的人。”

薛礼?万德庸微微一愣:“将军说的可是龙门关附近的那个猎户薛礼?”

“俺哪知道。”巨汉当时就不乐意了,心说老子要是知道还用来这里问你?

得,白问了。

不过万德庸也看出来面前这巨汉虽然说话不怎么客气,但却是个直人,笑了笑道:“将军若是不急,不如入衙稍坐,由本府派人去一趟龙门关,将薛礼叫来您看如何?”

“不必那么麻烦,你安排个人带俺过去就成。”

巨汉正是李昊手下的最佳打手之一铁柱,自打从漠北回来,李昊便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庄子上与老婆兰铃团聚些时日。

没成想,这家伙那日听了李昊与太子的对话之后,竟然上了心,回家只住了一晚便跑了出来,打算在李昊安排此事之前将那个什么薛人贵找到。

奈何龙门县虽然不大,但要想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铁柱找了两天一无所获之下,便想到了龙门县令,毕竟这人是龙门县的地头蛇,自己辖区有什么人应该十分了解,找他打听一准儿没错。

“这样啊”万德庸见铁柱执意要找人,也不想多事,回头看了看通知自己的差役:“此人与薛礼乃是好友,不如就让他带着将军一同过去看看,如何。”

“好。”铁柱见有人识得路,咧嘴朝那差役笑了笑:“既然识得路,便跟俺走一趟吧。”

这也就是铁柱性子直,若是李昊在这里,一定对这万德庸感到好奇。

试想他一个县令,竟然会知道一个躺在二十多里外的大门里,靠打猎为生的猎户,这简直比随意在李二面前说出一个大唐七品官的名字,他竟然知道一样的神奇。

二十多里路,就算走的再快也需要半日时间,望着铁柱跟那差役离开,万德庸二话没说直接回了后宅,小妾也顾不上了,大步走向东厢女儿万雪彤的房间。

在外面啪啪敲了几下门,里面自有丫鬟将门打开。

“你先出去。”万德庸对开门的丫鬟摆了摆手,将其赶了出去,随手将门关好,这才看向闷闷不乐的女儿问道:“丫头。”

“爹!”万雪彤原本正闷在床角看书,听到老爹的声音,抬起头将书放到一边。

望着女儿郁郁寡欢的样子,万德庸苦笑一声,摇头道:“丫头,你不是一直埋怨爹插手你的婚事么,爹可以答应你,以后不管了。”

“不管了,是真的么?”万雪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暗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就在昨天晚上,老头子还信誓旦旦的说,假如她再敢跟那个人见面,就派人打断那人的腿,怎么今天就改主意了。

“嗯。”看着几乎像换了个人一样的女儿,万德庸不得不感概女大不中留,叹了口气道:“之前爹反对你们两个,是因为那小子根本无法给你幸福。”

“那现在呢?为什么您改主意了?”

万德庸有些为难,沉默片刻道:“你知道卫国公世子么?”

“您说的是卫国公李靖的那个儿子,长安第一祸害?”万雪彤的信息显然还停留在一年前,问出的问题十分幼稚。

万德庸纠正道:“什么长安第一祸害,女孩子家家,怎么能以讹传讹。不过为父说的的确是你口中之人。”

万雪彤的紧张起来:“卫公世子怎么了,您不会是打算让我嫁给他吧。”

“想什么呢。”万德庸翻了个白眼,心说我道是想让你嫁给人家,关键是人家能不能看上咱这小门小户的。

为了不让女儿继续误会下去,老万只能坦白:“刚刚卫公世子派人来过了,向我打听薛礼薛人贵,看样子有招揽他的意思。”

万雪彤先是一喜,接着露出鄙夷之色:“怪不得爹爹会答应不再管女儿的事情,原来是看薛郎有前途了,这才松口。”

万德庸一听这话就火了:“你这是什么话,为父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要真为了我好,就应该早早答应我跟薛郎的事情,而不是等到现在,薛郎已经寒了心思,再点头答应。”

“你。”万德庸被气的手脚直哆嗦。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是对唯一的女儿百般疼爱,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之前不答应女儿与那姓薛的小子在一起,那是因为那小子实在穷的可以。

家境贫寒就不说了,还特么特别能吃。

套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可怜,弱小,又能吃。

这样的一个人,女儿嫁过去可以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就算现在他活着,能够接济一下,可自己总有死的那一天吧。

万一将来自己死了,女儿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跟着那个薛什么薛受一辈子苦?真要那样的话,那还不如一直把女儿养在家里呢。

万雪彤显然并不认同父亲的观点,在她眼中薛礼就是她的全部,不管他贫穷也好,富贵也罢,他都是自己托付终身之人。

而这一切,开始于半年前的那个雨夜。

第三七六章 大扑棱蛾子(中)

初秋的小雨淅淅沥沥,官道两旁的树木在微冷的寒风中摇曳,路边的荒草中,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小动物跑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辆官宦人家的驴车在泥泞的官道上艰难的行进着,像一只大海中摇曳的小船,每前进一步,不大的车厢里都会发出濒临散架的呻吟。

而随着车厢外的光线越来越暗,车厢里返乡省亲归来的万雪彤与丫鬟小环紧张到不行,四只小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好像只要松开对方就会突然消失。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也好,屋漏偏逢连夜雨也罢,就在距离龙门县还有不足二十里的时候,驴车的车厢猛的一歪,惊叫声中,左侧的车轴断成了两截。

就在车厢中两女以为自己凶多吉少,这一下非被摔成滚地葫芦的时候,倾覆的马车突兀的停了下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莫要惊慌,小心些慢慢出来。”

接着是老仆耿忠紧张的声音“多谢壮士相助,小姐、环丫头,快,快些下来。”

耿老汉的声音让万雪彤的心下稍定,与小环对视一眼,连随身的行礼都顾不上,急急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借着车厢外并不怎么明亮的灯笼发出的微弱火光,万雪彤看到正有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立在车旁。

但见那青年生的是剑眉星目,鼻直口阔,身麻布短衫,背着一张大弓,两手托着数百斤重的车厢,脸不红,气不喘不说,甚至还十分有礼貌的对她点头致意。

霎那间,周围的一切都变的安静下来,树不摇了,风不动了,红润悄悄爬上万雪彤略有些苍白的俏脸,心里下是装了十五只小兔子,七上八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身后车厢里的小环并看不到外面,见万雪彤呆在原地,忍不住催促“小姐,小姐,您倒是快点下去啊。”

“啊,哦,好,好的。”若是放在平时,万雪彤怎么也要与小环拌两句嘴,但此时却像是被发现了心底最大的秘密一般,顾不得多言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便在老仆耿忠的搀扶下缓缓从车辕下来。

时间已经过去半年,可这一幕在万雪彤看来却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每次想起都是历历在目。

万德庸见女儿走神,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道“丫头,爹知道在这件事上你对爹有看法,但爹可以告诉你,爹绝对没有拿你来攀龙附凤的心思。”

万雪彤杏目微张“既然如此,那您又何必来这一趟。”

“随你怎么想吧。”万德庸摇摇头“外面已经备好了车,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追上去,若是不想,便继续看书吧。”

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万雪彤心乱如麻,一时间竟然痴了,连丫鬟小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

龙门山脚下的一片野林之中,薛仁贵吭哧吭哧的扛着一只刚刚打来的野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盘算着如何炮制这头畜牲。

到底是卖掉还是吃掉,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吃的话,一头野猪三、四百斤,足够他吃上五七六天,若是拿去卖钱,换来的粮食大概能吃……好吧,依旧是五七六天。

没办法,不吃肉光吃粮不顶饿。

要是每次都能打到一只野猪就好了,这样就不愁挨饿了。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薛仁贵常有,有野猪不常有,这次能打到全凭运气,下次再想打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

什么?你说去城里打短工?

可拉倒吧,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没人要他。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特别能吃呢,一顿饭别人两碗就撑的不行,轮到他,十碗八碗吃下去,肚子里好像掉个豆儿一样。

就因为这,他在城里都出名了,不管是商家还是富户,就算雇不到人,宁可自己出点力把活儿干了,都不带要他的。

思来想去,薛仁贵决定还是把猪卖掉,换成钱,给雪彤买根钗子,就算是临别纪念吧,以后大路朝天,各有一边。

毕竟府君大人说的对,自己是一个穷小子,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来养老婆。

至于填饱肚子……,还是算了吧,对于挨饿的一生来说,吃三两顿饱饭没有任何意义。

诶,等等,那是谁?

马上就要到家的时候,薛仁贵看到了自家茅屋外站着一条巨汉,以及巨汉身后那门板一样的长刀,还有一个看着比较眼熟的差役。

这是想要杀人灭口?老子明明已经答应万德庸不再见雪彤了,这老家伙还不想放过老子,竟然请来了高手?

‘哐’,野猪落到地上,薛仁贵瞳孔微缩,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钢叉,对着正向自己看来的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差役刚想说话,铁柱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直接将其拎到身后,摘下身后门板一样的大刀“就你是薛仁贵啊?!”

看到铁柱举重若轻的提着门板一样的大刀,薛仁贵的心里也升起一了股争胜之心,昂首挺胸,凛然道“不错,正是薛某。”

“听说你身手不错,来,过过手。”铁柱把刀一横,向着薛仁贵走去。

铁柱人虽憨,但却不傻,生怕自己万一找错了对像,弄了个夹生的回去,跟李昊不好交待,故而生出与面前那青年比划比划的心思,只要那青年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二十招,便算他过关,弄回去也好跟少爷交差。

眼看着铁柱越走越近,薛仁贵突然把钢叉一横“等等……。”

“怎么,怕了。”铁柱轻蔑一撇嘴。

“薛某自懂事以来,从不知道怕为何物。”薛仁贵说完这话揉了揉肚子,又往地上野猪一指“不过薛某此时有些腹中饥饿,你可敢等某吃饱了再战。”

薛仁贵这么说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一来他是真的饿了,二来他是看对面巨汉生的凶恶,又力气过人,生怕万一没打过对方,至少也能做个饱死鬼。

当然,这并不是说薛仁贵怕了铁柱,他只是不想下辈子继续挨饿罢了。

不想,薛仁贵一说饿,铁柱肚中也是发出一阵雷鸣之声。

这憨憨原本也是个饭桶,走了一路自然也饿的够呛,当下也不跟薛仁贵客气,拿刀往那野猪一指“正好,俺也饿了,一起吃。”

薛仁贵一愣,心说对面这货咋这么憨呢,你特么来杀老子,老子还得管你饭?

不过老薛也是大度之人,并没把一顿饭放在心上,回身拖起野猪向着不远处的溪边走去。

开膛破肚,剥去坚硬的外皮,不消多时,薛仁贵与铁柱两个相对而坐,各担着一条猪后放到火上,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金黄色的油脂,野林中很快便弥漫起烤肉的香气。

半个时辰之后,表面一层肉熟的差不多了,两头吃货谁也没跟谁客气,各自拿出切肉的小刀大快朵颐起来。

边吃边烤,边烤边吃,铁住手中的猪腿飞快的缩小,很快便只省下粗大的骨头。

薛仁贵的心疼不已,心说这哪儿来的一头吃货,那可是一条猪腿啊,够自己吃一天了,结果白白便宜了这家伙。

为了不让铁柱占更多的便宜,老薛索性也放开了肚皮,敞开了吃,你吃一口我也得吃一口,一吃一条腿,我也得吃一条腿。

边上的差役都看傻了,这尼玛哪里还是人,猪也没他们这么能吃的吧。

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一片两斤左右的肩甲肉,差役硬是下不去嘴,无它,看这两吃货都看饱了。

倒是铁柱吃的是眉开眼笑,不管是在左领军卫的翎府还是在远洋水师,能陪着他速度不减从头吃到尾的可以说一个都没有。

就算后来有了席君买,最多也只能陪他到全程的四分之三。

没想到,今日在龙门县的荒郊野外,遇到了薛仁贵这个吃货。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从头吃到尾,谁也不比谁慢,谁也不比谁吃的少。

看来自家少爷果然没有说错,这薛仁贵还真是条好汉,比那个席君买强多了。

铁憨憨性子直,脑子不怎么好使,判断好汉的标准只有一条,能吃!

毕竟能吃就有力气,有力气就是好汉。

薛仁贵见铁柱边吃边笑,心里这个气啊,等一条猪腿下肚,也不等对方开口,站起来把钢叉一掇“来吧!”

却不想,铁柱却把头一摇“不打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跟俺走,回长安去见少爷。”

薛仁贵差点被闪一跟头,愣愣问道“见什么少爷?你不是来杀我的?”

铁柱摸了摸后脑勺“俺杀你干甚,俺是听少爷说你是条好汉,特地过来请你的。”

我了个去的,合着误会人家了!

薛仁贵有些讪讪把钢叉收起来,老大不是意思的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尴尬道“呃……,原来兄台不是府君请来的杀俺的高手,之前是仁贵误会了兄台,还望海涵。”

声落,不等铁柱开口,差役不干了“好你个薛礼薛仁贵,亏我家府君知道有人要请你,特地派我来带路,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好人心,真是不当人子。”

薛仁贵只能苦着脸又对差役拱手“差大哥,此事的确是仁贵的不是,见谅,见谅。”

铁柱听的满头雾水,闷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龙门县为何要杀你?莫非你干了什么违法的勾当不成。”

“兄台有所不知……”见铁住误会了,薛仁贵苦笑着把自己与万家小姐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其实仁贵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府君,毕竟天下没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父母,以我的怀况,若娶雪彤回来,的确是生生害了她。”

“胡说。”铁柱牛眼一瞪“俺家少爷说过,莫欺少年穷,你眼下才多大,怎就知道将来自己定会一事无成。”

一句莫欺少年穷,说的薛仁贵眼圈发红,朝着铁柱拱拱手“兄台,不是仁贵看不起自己,实在是……是……。”

“是什么,俺铁柱本以为你是条好汉才跟你说这些,若你自己都不知上进,今日便当俺没来过,俺也只当没见过你这人。”

那随行而来的差役倒是个好人,见铁柱似乎动了真火,也不喷薛仁贵了,转头对他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薛礼并不是没有上进心,实是这些年被打击的狠了,这才失了劲头。”

“此话怎讲?”

差役苦笑道“还不都是因为他太能吃了,我们全县上下没人敢用他,生怕被他给吃穷了。”

原来是这样,铁憨憨不由想到了遇见李昊之前的自己,再望向薛仁贵的目光中充满了同病相怜,大力在他肩膀“薛礼,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看你家徒四壁,在这龙门县除了那万家小娘了无牵挂,不如今日就跟着俺上路,待回长安见到少爷,别说是一个县令的女儿,便是刺使的女儿,你也娶得。”

铁柱的豪言壮语让薛仁贵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心中对那个所谓的少爷愈发好奇,忍不住问道“不知兄台口中的少爷……却是何人?”

“我家少爷……”铁柱把胸一挺,傲然道“我家少爷乃大唐卫国公李靖之子,从三品下远洋水师大都督,开国县伯,太子侍读,大唐十佳青年李德謇。怎么样,跟着他不委屈你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又或者祖宗显灵了?

吧唧吧唧,薛仁贵眨眨眼睛,铁柱一连串的头衔砸得他眼冒金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心情激荡之下正犹豫着要不要矜持矜持,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薛郎还在犹豫什么,卫公世子求贤若渴,不远千里派将军前来寻你,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雪彤……,你,你怎么来了?我,我该不是在做梦吧?”薛仁贵像是触了电一样,咻的跳起来。

第三七七章 运气这东西吧……

铁柱的出现注定会改变某些东西,比如薛仁贵的从军之路,又或者薛仁贵未来的另一半。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昊的一部分因素,毕竟如果他不说,铁柱也不可能知道薛仁贵,更不可能去找他。

而李昊却并不知道绛州龙门县发生的一切,告别袁老道,离开技院,先是把处于极度兴奋中的李雪雁送回任城王府,接着便回到了东市的养心斋。

当然,现在也可以叫补习班,这地方现在是两块牌子,一套人马,只要李昊喜欢,叫啥都行。

坐在马车里的李昊无精打采,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一样。

这帮老逼头子太能折腾,五十万贯说没就没了,特么大唐打一次北伐才花了不到一百万贯好不好,那可是好几十万人的战争。

关键人家北伐还见到回头钱了呢,那么多的牛羊,战马还有金银,学院有什么,花了五十万贯,就弄出一个破镜子?哦对了,还有沥青。

可李昊实在想不出来这沥青在大唐能派上什么用场,难道还真能拿出来修一条高速公路不成。

转过街角,养心斋近在咫尺,马车车厢外鼎沸的人声略小了些,长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都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谈生意什么的都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到贵人。

眼瞅着就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李昊只觉得车厢似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就听外面‘哎呦’一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在喊:“停车,撞到人了。”

李昊的马车速度本就不快,再加上车夫又是个老机司,听到声音不对立刻一带缰绳:“吁……”。

车外的马蹄声顿时止住,李昊借机掀开车帘趴在车辕上向车底下一看,顿时叫了一声好彩。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叉着腿仰面躺在地上,脸色铁青,面露惊恐,嘴巴张的老大喉咙间的小舌头隐约可见。

当然,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停下来的车轮距离青年的小丁丁只差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只要那马再向前一步,青年立刻就是鸡飞蛋打的结局。

李昊对那青年咧嘴一笑,想要起来。

青年立刻紧张起来,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对着他微微摇头,生怕因为他的动作过大,导致车轮再向前移动那么一两分。

有经验的同志都清楚,两轮马车这东西就算停下来也并不那么稳当,毕竟车辕是架在马身上的,人若在马车上动来动去,就会导致重心偏移,从而使得拉车的马匹跟着移动。

若是放在平时,这当然没什么,可眼下青年的要害就在车轮下面,他如何敢让马车移动。

那这位说了,车底下的是傻子么,他就不会自己爬出来。

是,青年是想爬出来,可特么衣服这会儿还压在车轮下面呢,他想动也动不了不是。

僵持的过程中,老司机发挥了作用,只见他不动声色的低头瞅了瞅青年,起身在马脖子拍了拍,也不知道怎么鼓捣的,那马便向后退了两步。

随着车轮离开,青年目光一凝,一个懒驴打滚从车下面滚了出来。

眼见青年脱得大难,四周才又恢复了喧闹,不少人都过来拍着那青年的肩膀,向他表示恭喜。

李昊也在陈蒙的帮助下从马车上下来,坐到专属的轮椅上面。

此地人多眼杂,装瘸的事情不能暴露。

来到惊魂未定的青年面前,李昊笑着说道:“你没事儿吧?”

青年摇摇头:“小生刚刚走神,冲撞了公子的马车,还望公子勿怪。”

多朴实的人啊,李昊心中感概,这要是放在一千四百年后,别管怪谁,没有千把百的你是别想走了。

青年的回答赢得了李昊的好感,笑着对他说道:“这样吧,我家就在前面,你呢……先跟我回去,回头我找个医生给你好好瞧瞧,别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不好了。”

“这……,这不好吧,是小生冲撞了公子……。”青年有些犹豫。

李昊一摆手:“行了,大丈夫在世别为这么点儿小事吞吞吐吐的,再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杀你灭口不成。”

青年见推脱不过,只能拱手致意:“如此……小生恭敬不如从命。”

从不从命啥的李昊不在乎,他只是觉得这青年看着还算顺眼,所以才会把他带回去。

向前走了没多远,养心斋便到了,陈蒙上去打开门,推着李昊进去。

青年则是落在最后面,呆呆看着门口的那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横批:大唐初习班。

若是单看门口的那副楹联,足以说明此间主人非比等闲,绝对是品性高绝之人。

但若配上那‘大唐补习班’几个字,青年只能说:这特么都什么玩意儿!

进到里面,入眼便是轩敞的大厅,四根雕花楠木柱约有合抱粗细,两侧博古架上精美的瓷器,奇巧的盆栽,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古怪器物。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山水图画,看落款尽是出自名人手笔。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这一个大厅里的东西,没有三、五万贯绝对拿不下来。

厅中右则博古架后面,青年拘谨的坐到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有下人递上刚刚冲泡好的热茶,李昊端起吸溜一口,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姓王,双名玄策。”

“噗……”

一口茶水没咽下去,李昊直接喷了出去,在透窗而过的阳光下,画出一道并不怎么显眼的彩虹。

“你说你叫啥?”

“王,王玄策。”青年声音颤抖,努力回忆着自己一生的经历,包括小时候抢隔壁小朋友沙包,生怕面前这位是自己的某位仇家。

王玄策,这就是将来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

望着面前青年身上打着补丁的书生服以及指甲里的污泥,李昊脱口而出:“你怎么混成这个吊样?”

我跟你很熟么?青年哑口无言,搜遍记忆,找不出任何与李昊相近的人物。

但对方既然问了,不回答总是不好。

于是王玄策挣扎着说道:“呃,小生,小生家境不怎么好,这次来长安是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能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

李昊嘴角一抽,参加春闱?就是考科举呗!

以前在后世的时候科举什么的李昊并不关心,到了大唐这两年多少从侧面知道了一些。

其实这个时代的科举与后世的科举并不一样的,既没有糊名,也没有抄录,考生在答题的时候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老爹,老师,家世都写在卷子上(事实上,糊名什么的是在北宋时期才有的)。

这样一来科举说是在考试,不如说是在拼爹。你有一个厉害的爹或者老师,那自然就能考过,若是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自己长的足够好看。

经过这么长时间,李昊总算认清了王玄策在没有发迹之前就是一个扑街的事实,转头对陈蒙说道:“你先带他下去洗个澡,再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回头我有事情要跟他谈谈。”

“诺!”陈蒙应了一声,对王玄策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玄策直到此时处在萌比的状态,完全搞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有心不跟陈蒙走,奈何已经到了对方的地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去显然是不行的。

待到王玄策跟着陈蒙离开,李昊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这运气来了还真是城墙都挡不住,前几天自己还惦记着王玄策这家伙来着,没想到,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接下来要不要再架车出去转转呢,说不定还能撞倒个薛仁贵啥的。

呃……,薛仁贵还是算了,那家伙力气太大,真撞上了弄不好友谊的小车就先翻了。

收拾收情,重新考虑王玄策的事情。

放走是不可能放走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放走的,能够一人灭阿三一国的人物,放走了读者爸爸会看不下去的。

可是,要怎么把这人给留下呢……。

后宅,独自进了浴房的王玄策呆呆站在浴桶前面,浴桶中蒸汽袅袅,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那么不真实。

他只是个穷书生,一无钱,二无权,实在想不出对方如此善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看中了自己的长相……。

想到这里,王玄策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紧张的看向四周。

整个浴房空荡荡的,除了房间中央的浴桶,便是一侧墙壁位置放置浴巾,香皂的架子。

好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在失去那啥和洗澡之间衡量了许久,欲望终于战胜了理智。

王玄策还是在第一时间锁好了门窗,脱下长衫挂衣架上面,迈入浴桶当中。

微微发烫的热水覆盖全身,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层污垢。

已经记不得上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的王玄策努加快搓洗的速度,顾不得享受热水带来的舒适,不消片刻便将自己收拾一新。

望着桶中几乎与泥浆无异的洗澡水,王玄策面色微窘。

不过,顾不得许多了,那位贵公子还在外面等着呢,自己总不能太失礼不是。

王玄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担心那啥不保,之所以洗这么快,目的是为了不让主人等待自己太久。

而就在下一刻,准备穿上衣物的王玄策愣住了。

原本挂着衣服的衣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套崭新的内衣裤以及宝蓝色的书生服,而他的旧衣服却不翼而飞。

什,什么时候进来的人,衣物是什么时候被人换走的?自己明明已经把门窗都锁好了啊。

王策玄彻底呆住了,崭新的衣物看上去是那么刺眼。

些许寒意传来,发呆中的王玄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光着的,连忙上前将衣物拿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身上套。

“哎?你洗好了?”等在门口的陈蒙有些惊讶于王玄策的速度,从他进去到出来,似乎连半刻钟都不到。

“呃……,洗,洗好了。”王玄策窘迫的站在浴房门口,搓着手道:“那个……这位仁兄,不知小生的旧衣……。”

“哦,已经丢掉了。”想到这书生那件满是虱子跳蚤的衣服,陈蒙的语气略带嫌弃。

今日不比往日,府上水泥窑工人的衣服上都没有虱子跳蚤之类的虫子了,亏这家伙还是个读书人。

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不值钱,王玄策苦笑一声,再度开口:“那,那仁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小生已经把门窗都锁了,为何……为何……。”

“哦,你说这个啊,那衣架后面有翻板,推开便可将里面的衣物拿出来换成新的。”陈蒙呵呵一笑,解释道:“我家少爷身份高贵,沐浴自然不是府上那些下人能看的,所以浴房才有这样的设计。”

王玄策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对有钱人的佩服之情了,只能由衷的暗赞一句:该死的狗大户!

再次回到前面,焕然一新的王玄策发现那位性情古怪的少年公子正在对着一副舆图比比划划,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直到陈蒙走过去,低声道说:“少爷,王玄策来了。”

“哦,这么快?”李昊坐直了身体,看向王玄策:“不错,收拾好了还真有点读书人的样子。”

什么叫有点读书人的样子,老子明明就是读书人好吧。

不敢与李昊争辩,王玄策对着李昊施了一礼:“今日本是小生冲撞了公子车驾,蒙公子不计前嫌,让小生惭愧万分,他日若是公子但有所求,小生必肝脑涂地。”

李昊嘿然一笑:“咋啦,这是想走了?王玄策啊王玄策,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言肝脑涂地,你让我怎么信你。再说我看你眼下似乎也是居无定所,但是将来真的有事情找你,你确定我还能把你找出来?”

得,就知道澡没白洗的。

王玄策苦笑一声,再次对李昊深深一礼:“小生王玄策,见过卫公世子。”

“呦呵,你还真知道我?”

“是的,养心斋的牌子,刚刚小生在后面看到了。”

第三七八章 我自己种的

李昊绝不会承认拆下来的匾额是自己故意放在后院显眼地方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陈蒙不小心,跟卫公世子毫无关系。

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王玄策坐下,李昊笑道“刚刚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小生不敢。”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王玄策忐忑的与面前的年轻人对视着,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有些怪异。

李昊点点头“你走吧。”

“啊?什么?”王玄策没想到李昊会如此轻易的改变主意,一时间愣在原地。

李昊嗤笑一声“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无心为我效力,我又何必强求于你,难道我堂堂卫公世子不要面子哒。”

王玄策见说如获大赦,再施一礼,连告辞都不说,逃也似的离开了龙潭虎穴般的养心斋。

自从年前来到长安,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卫公世子,对于李德謇,那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像什么抢男霸女,强买强卖,恃宠而骄,恃才傲物……简直是罄竹难书。

如果在被车撞倒的那一刻知道这马车是李昊的,别说是被车碾了丁丁,就算是碾了头颅,他都不会跟这个人间渣子一起走。

至于李昊打算招揽他的想法,王玄策在走进那间让他羡慕不已的宅子之后就已经大致猜了个不离十,但他并不打算顺着李昊的意思来。

所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王玄策自认进京是来参加科举,报效朝庭的,若是半路跟着一个声名狼藉的家伙混在一起,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陈蒙盯着王玄策匆匆离去的背景,禁不住怒火中烧,俯身在李昊耳边道“此人好生不识抬举,少爷,要不要小人晚上安排人揍他一顿?”

李昊咂咂嘴,扭过头道“陈蒙啊,少爷我现在名声都差成什么样了,你还跟着裹乱。”

陈蒙咧了咧嘴,小声嘀咕道“少爷,要我说反正您那名声已经够差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这特么说的是人话么,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明着说吧。

李昊气的暴跳如雷,跳起来指着陈蒙的鼻子道“你给老子滚,思想有多远你就给老子滚多远。”

“不是,少爷。”陈蒙缩了缩脖子,吱唔道“小人这不也是想要替您出口气么。”

“滚犊子,老子的名声就是被你们给搞坏的,出口气,出口气!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要以德服人,什么叫以德服人你到底懂不懂!”

陈蒙见李昊真急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懂,懂的,少爷您别生气。”

李昊突然有点想念铁柱了,那个憨憨人狠话不多,比陈蒙这个碎催强多了。

也不知道铁柱那小子在干嘛,这么多天了连点动静都没有。

发了一会儿呆,李昊又将陈蒙叫过来“一会儿派人把西市的何老九叫来,我有事情吩咐他,尽快。”

“诺!”见有正事,陈蒙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便按照李昊的吩咐去找人。

今日的何老九跟以前的何老九相比,身价涨了千万倍都不止。

虽然表面上看他还是个乞丐,但实际上却整个西市几乎有两成的店铺都挂在他的名下,真说起来绝对是长安城中数得着的隐形富豪。

但尽管如此,何老九却依旧不敢对李昊有半点忤逆,听到卫公世子召见,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一切事务,屁颠屁颠出现在某人面前。

“少爷,您找我?”

李昊的目光在何老九的十只珠光宝气的手指上掠过,咋舌道“啧啧啧,我说老何,这才几天不见,你这小日子过的又风光了不少啊。”

何老九讪讪一笑“哎呦,看您说的,这不都是托了少爷您的福么。”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今天找你过来是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

“成,您说。”何老九毕恭毕敬站在陈蒙的身后,脸都要笑皱了。

“我要找的人叫王玄策,是今年春闱的考生,你帮我问问,他今天为什么会来东市,顺便再打听一下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能做到吧?”

“没问题,明天一早就把消息给您送来。”何老九想都没想就应下了李昊的要求。

对于他手下的丐帮来说,李昊的这个要求简直不要太简单,只需稍微派人一打听,立刻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

再说离开养心斋的王玄策,走出印象中的龙潭虎穴之后,站在街角处望着大概三十丈外的一间店铺发了一会儿呆,眼中露出几分恨意。

怀远布料行,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布料行,初时由两位东家合股所开。

这其中一位东家便是王玄策的父亲,不过当年因为一场意外,王父在一次进货的途中染病身故。不想那布料行的另一位东家非但没有对王爷做任何补偿,反而借机贿赂官府,给王父安上了一个携款潜逃的罪名,又随意找了个由头将合股的布料行变成了他自己的私产。

如今时隔五年,王玄策终于长大成人,奈何长安早已经物是人非,当年办事的官员外调他乡,知道此事的伙计也都不知去了何去,王玄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徒呼奈何。

幽幽长叹了一声,王玄策收回思绪,不自觉又回头望向养心斋,以那个少年卫公世子的身份,替自己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当年的罪人付出代价应该很容易吧。

只可惜,自己与那年轻的卫公世子不是一条路的人,所以……还是靠自己吧,只要自己能在春闱上考个好名次,一定能替老父洗雪沉冤。

……

转眼间,一夜时间过去,东方再次泛起鱼肚白,平静长达年余的芙蓉园再次热闹起来。

一队又一队精锐禁军开入园中,搭起数不清的帐篷。

园区的正中心的紫云楼处,挤满了数以百计来自大唐各地以及周边各国的商贾。

这些人围在一块巨大的牌子下面,伸长脖子看着上面的公告,公告上罗列的收费项目看的众商贾咋舌不已。

一把椅子租金三两,一张桌子租金十两,保险费按照商品报价的百分之五收取,安保费每名禁军每日五两银子,就这还不算场地租赁费,物资运输费。

“抢,抢钱啊这是。”看清了报价之后,有人嚷道。

“没人逼你交钱,不想交可以不交嘛。”有人指着‘自愿’两个字鄙夷道。

“知足吧,还没收你们人头费呢,再过几年说不定想进来还要按人头交费呢。”有人藏在人群中吐槽。

“不错,这个建议很好,那个谁,记下来,明年展销会按人头收费。”守在公告下面的某太监兴奋的叫着。

众人“……”

明天就是展销会开幕的日子,为了节省时间,户部准许商贾们提前入园布置会场。

鉴于展销会之前已经办过两次,每次都取得了很大成功,商贾们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就算租用椅子的价格足够在外面买上十把椅子,依旧让这些人趋之若鹜,一股脑扎进紫云楼里面的收费处。

李承乾站在紫云楼高处,望着下面状若疯狂的商贾,面露纠结之然“是不是本宫的价格定的低了?”

李昊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颗桃子吃的汁水淋漓,吱吱唔唔道“这价格已经不错了,再高只怕这些商贾就要被吓跑了,到时候没人来参加展销会,那多尴尬。”

李承乾舔舔嘴唇,扭头盯着李昊恨恨说道“不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大冷天你从哪弄来的桃子。”

“当然是自己种的。”李昊翻了个白眼,转身背对李承乾,吧唧,呲溜,又是一大口“唔,好吃,真特么甜。”

李承乾满头黑线“……”

不就是个桃子么,弄的谁稀罕似的,有种夏天的时候别到东宫来吃老子的葡萄。

正想着葡萄,却见李昊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两颗葡萄,直接丢进嘴里,吧唧!

我日,忍不了了。

看着李昊吃的有滋有味,李承乾终于忍无可忍,将他扯到面前上下求索起来。

“哎,哎你干什么……”李昊疯狂挣扎,奈何吃货的力量让人无法抗拒。

片刻之后,李承乾咬着一颗桃子,满足的长出一口气“唔,舒服。德謇,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么?”

李昊无所谓的道“我优点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最佩服我什么。”

“好吧,本宫必须承认,你的不要脸在大唐的确首屈一指,让本宫不服都不行。”

“真的?”

“假的。”

“哈哈哈……”

笑罢,李承乾看向李昊“说说吧,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哦对,千万别说是去年存下来的,皇宫里有最好的存储技术,可东西依旧没有这么新鲜。”

“我都跟你说了,是自己种的。”李昊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陈蒙勾勾手指,从其手中接过一个袋子,伸手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掏出一颗还带着枝叶的新鲜桃子,往不住咽口水的常公公丢了过去。

“谢谢小公爷。”常公公手忙脚乱的将桃子接住,舔了舔嘴唇,递向李承乾“殿下,给您。”

“妈的,你马屁精,有前途。”李昊笑骂了一句,把手里的袋子直接塞进了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李承乾手中。

袋子里面,桃子还有三个,余下有黄瓜若干,寒瓜一个(就是西瓜)。

这下,李承乾满足了,对着常公公不屑的摆摆手“小公爷赏你的,你就留着吃吧。”

“谢殿下赏。”常公公喜滋滋的把桃子抱在怀里,擦了又擦,终是没有忍心下嘴。

冬天的新鲜桃子对于常公公来说与仙品无异,他可不敢像太子那样随随便便就给吃了。

李承乾将手里的袋子掂了掂,犹豫片刻塞进常公公手里,略带遗憾道“留着给父皇和母后吧,本宫已经吃了一个桃子。”

“殿下仁孝,陛下知道了必然欣慰不已。”常公公立刻送上马屁。

只有李昊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可拉倒吧,宫里我已经派人送去了,就连太上皇那儿也有,这些本就是给你拿的。”

“真的?”

李昊点点头“骗你是小狗。”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李承乾当下从常公公手里把袋子抢回来,摸出一根黄瓜,‘咔嚓’一口咬掉一半“唔,好吃,真好吃。”

李昊笑而不语,转身向紫云楼下面走去。

桃子、黄瓜等物都是技术学院那边生物院搭建玻璃大棚种出来的,产量并不大,加在一起也就三、五百斤。

昨天去学院的时候因为带着李雪雁,袁天罡不知该不该说这件事,故而没有当面提出来,等到晚上的时候,才特地拿人赶了一架马车送到李昊的养心斋。

这也是为什么李昊昨天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而今天一早却像变魔术一样弄出来的原因。

当然,真正让李昊开心的是,李承乾并没有问他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这说明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既不探查他的秘密,也不怀疑他的目的。

拿来就吃,啥也不问。

挺好的。

……

皇宫大内,用过早膳的李二正准备如往常一样去御书房,刚刚起身却被长孙皇后拦了下来。

“观音婢,可是有什么事?”疑惑的李二不解的看着长孙皇后,随即目光在其身后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凝固“这,这是……桃子?”

“陛下尝尝。”长孙皇笑着转回身,用针签插起一片被消得晶莹剔透的桃片,递到李二面前。

芬芳的味道充斥鼻腔,口舌生津。

李二条件反射的张开嘴,将果肉含入口中。

嗯,就是这个味儿。

好吃。

嚼着嚼着,李二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这,这是新鲜的桃子,这,这怎么可能,观音婢,这桃子是哪里来的?”

长孙皇后摇摇头“这就要问你那个宠臣了,早上的时候,他让人给宫里送来了百十斤这个季节绝对不会有的东西,妾身见到的时候也是好一阵惊讶呢。”



第三七九章 当年之事

又是那个臭小子,李二眼前闪过一张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面孔。不过想想也是,除了那小子,还有谁能把桃子从去年夏天存到现在,这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臭小子还真有些本事,竟然能把去年的东西存到现在,不过话说回来,他该不是觉着今年的新桃子快要下来了,所以才给宫里送一批的吧。”

惯性思维下,李二固执的认为这桃子是李昊去年存下来的东西,重又吃了一口,惬意的闭上眼睛,翘起的二郎腿晃了又晃,饭后一个果的感觉就是好。

长孙皇后笑着坐到李二身边,对着立在门旁的另一个宫女招了招手:“陛下,您再看看这桃子,您确定这是去年产的么。”

“不是去年产的还是今年产的不成,大清早的,观音婢就拿朕来玩……笑。”看清了宫女手中托盘上带着绒毛,尚带有翠绿枝叶的桃子,李二像被挣住了脖子的公鸡:“这,这绝不可能,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个季节种出桃子。”

普世价值观中,春天就是耕地播种的季节,夏天与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冬天……自然是吃老本的季节。

李二能接受李昊会做诗,会画画,懂奇技淫巧,精于练兵打仗,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隔着百十年出一个妖孽也不是很难理解。

可问题是眼下是正月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在这个季节拿出新鲜的桃子,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或许,陛下应该去那个展销会上走走,看看您给承乾选的这个侍读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能化腐朽为神奇。”长孙皇后拉住李二抬起来不断颤抖的手,轻声建议。

“去,必须去,朕要去看看,这小子倒底有多神奇。”左右也是无事,李二索性给自己放一天假,带上长孙皇后与好奇心直奔芙蓉园而去。

李昊从紫云楼下来并未去其它地方,绕了一个圈子来到园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站到某个刚刚支起的帐篷前仔细打量着。

帐篷在八个禁军的操弄下稳稳立在当地,里面年近五旬的掌柜正指挥着手下两个伙计布置着帐中的一切。

租来的柜台被摆在帐篷的其它三个方向,空出入口的位置,有几张柜台上面已经分门别类摆好了一些货物,麻布、丝帛、绸缎……。

注意到在外面驻足而立的李昊,掌柜从里面迎了出来,笑着对他拱拱手:“小人宁怀远,见过小郎君。”

“你是这店的东家?”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李昊颇意外的看了对面略显沧桑的半百老者一眼。

宁怀远做了二十几年生意,论看人那绝对是一看一个准,李昊无论气质还是说话的语气,都不似普通人家的孩子,故对他的问话不敢怠慢,陪着笑道:“小老儿正是,敢问小郎君高姓?”

“你这店开了似乎有些年头了吧。”李昊笑而不答,抬手指了指帐篷入品处挂着的横幅,上面清楚的写着怀远布料行几个大字。

见李昊不答,宁怀远愈发确定对面少年郎来历不凡,拘谨答道:“已经有二十几年了。”

李昊点点头:“不错,算算也可以称科上历三朝而不倒,老资历了。”

“少郎君谬赞了,都是托了陛下的鸿福。”搞不清楚李昊的来意,宁怀远只能尽量陪小心。

话说眼下正是布置会场的时间,偌大芙蓉园里就不可能有半个闲人,没见店里的伙计都已经一个当成两个在使唤,负责搭帐逢的一团三百禁军已经忙了一个上午,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也才将帐篷搭好了三分之一,想要搭完怎么也得夜半三更才行。

而面前这少年郎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带着三、五随从在园子里四处乱逛,四周禁军看到了非但不问,反而躲出老远,就像走路时看到一堆狗……呃。

宁怀远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目光瞬间变的呆滞起来,嘴巴张的老大。

李昊却不管这些,自顾自说道:“你生意做的好是你的本事,跟陛下有什么关系。再说,陛下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哪有心思照顾你的生意。”

我就是客气一下罢了,你这样说话让我怎么接,宁怀远尴尬的搓着手,不断点头称是,却不敢反驳,这人来头太大,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布料行老板能惹的。

李昊见他如此,也没了继续挤兑他的想法,想到大安坊还有一个穷困潦倒的王玄策在翘首以盼,等着宁怀远遭到报应,索性直接问道:“我曾听人说怀远布料行的东家有两位,不知另一位在哪里?展销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要露一面吧。”

本以为此时的宁怀远会面色大变,然后指天划地咒骂某一个人,最后再愤而离去。

但没想到的是,宁怀远却突然沉默下来,露出缅怀的表情,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唉,小郎君有所不知,小老儿的另一位搭档早在五年前便在一次进货的途中为人所害,如今这店只有小老儿一人在打理了。”

“哦?”李昊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宁怀远给出的答案与昨天晚上何老九打听出来的似乎有些出入,难道王玄策他爹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想着,李昊问道:“那为何据我所知,贵店的另一位东家是携款潜逃呢?”

宁怀远似乎半点都不意外李昊会有这样一问,苦笑道:“不瞒小郎君,您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小老儿故意放出的风声,之所以这样做说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小老儿也要保命啊。”

果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李昊与陈蒙对视一眼,看来王玄策老爹的事情还真是隐情颇多,还好没有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查封怀远布料行,否则少爷我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了。

给宁怀远比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他去别处转转,身后陈蒙带着两个家将不动声色将他们与其它人隔开。

待行至人少处,李昊开口道:“宁东家,应该是认出我的身份了吧。”

“小老儿见过李小公爷。”宁怀远以实际行动坐实了自己早已认清李昊身份的事实。

李昊的灵魂并不属于大唐,对商贾并没有任何歧视,整个大唐上至李二,下至乞丐,对他来说其实都是一个样子,都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土鳖。

二年多的时间,见过了太多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当神秘感自这些人物身上渐渐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只有一视同仁。

“既然宁东家已经认出李某,有些话我也不想藏着掖着。”背对着宁怀远,李昊望着不远处的紫云楼,淡淡说道:“王玄策是我看好的人,你最好能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否则就算我不对你出手,若干年后,你也逃不过他的报复。”

“是,小老儿明白。”宁怀远咽了口唾沫,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其实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

在宁怀远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李昊慢慢将事情的大概还原了出来。

五年前,也就是武德七年的时候,当时虽然大唐已经立国有七年之外,但国内战乱未平,许多地方依旧是连年争战。

王玄策的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一批伙计去了山东登州,在登州待了近半个月,收了一批上好的生丝,就在准备启程反京的时候,麻烦上门了。

时任登州别驾的王元良看好了王玄策父亲收上来的生丝,仗着家世,打算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价格回购。

王玄策的父亲自然不会答应,言语中双方便起了冲突,据说当时王元良派去的管家离开时曾放言,让这生丝出不了登州地界。

然后,当天晚上王父所住的客栈便起了大火,同去的伙计只有一人因为提前发出回来送信逃得一命,其余人等尽数死于那场大火,收来的生丝也尽数毁于一旦。

消息传回长安,宁怀远方寸大乱,考虑了近一个晚上,决定就算倾家荡产也必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做出决定的宁怀远在天亮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床头不知什么时候摆着一封书信,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让他少说话,否则当心家小云云,字迹鲜红如血,看着让人脊背发寒。

那天夜里宁怀远可以肯定自己一直都没有睡着,但信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床头,这让他立刻意识到若是将这件事情告官的严重性。

“所以你就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故意说成是王玄策的父亲携款潜逃,对吧?”听完宁怀远的述说,李昊转回身,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的。”宁怀远点点头:“小公爷,有道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小老儿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这样,当年的事情很可能就因为小老儿的一时冲动,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呵呵……”李昊突然笑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宁东家,你如何能够确定李某一定会帮你,你就不怕我跟当初的幕后之人是一伙的?”

宁怀远惨然一笑:“这个秘密藏在小老儿心里已经五年了,每到夜里,小老儿都会梦到当年的老兄弟站在我的床上,满身是血的质我问何还不替他申冤。小老儿受不了了,尤其是数日前看到旧友之子混的如此凄惨,小老儿……,小老儿……。”

“行了,你不用说了。”见宁怀远马上就要崩溃的样子,李昊摆手止住他的话头,沉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跟王玄策本人解释,希望你是在故意欺瞒于我,否则……将来事情公之于众,怕是你想死都难。”

心中大石一朝放下,宁怀远眼眶泛红,举手道:“小老儿若对小公爷有半句欺瞒,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如此便好,你先回去吧,将来王玄策想要复仇的时候,记得出来当个证人。”

打发了宁怀远,李昊呆呆望着远处的紫云楼出神。

人心到底要坏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几十条人命,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钱财?

只是区区一点生丝而已,值得么。

穿越至今,李昊一直在用一颗善良的心去看待大唐这个世界,就算有人故意为难他,大多也都是一笑置之,最多也就是弄点小手段,恶心对方一下了事。

毕竟又没有什么杀妻夺子的深仇大恨,没必要弄的你死我活。

当然,也可以说李昊打从穿到到现在,一直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大唐,看着这个一千四百多年前物华天宝的盛世。

然后就像临江仙里面写的那样,是与非,对与错,好像都是一个个故事。

但这次不同,再一次听到王元良的名字,听到了五年前发生在登州的那惨绝人寰的故事,李昊的心乱了,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主导了他的思维。

“陈蒙,派人去找何九,让他去查当年登州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查个清楚明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让丐帮出力的时候了。

“诺。”陈蒙很少见到少爷如此认真的样子,半点不敢马虎,应了一声与两个家将交待一声,离开芙蓉园,亲自去了西市找何老九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昊揉了揉被寒风吹的略有些僵硬的脸,正月的长安还是有些冷的,在外面站的久了,难免会让人有些不舒服。

转回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俏生生的小萝莉,正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音音?”半年未见,李昊差点没认出来小萝莉的身份,看了半天才尴尬的笑笑:“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哼,卫公世子在湖边赏景,小女子如何敢打扰。”程音音狠狠瞪了李昊一眼,带着着婴儿肥的小脸绷的紧紧的,仿佛在告诉所有人一个事实:我超凶的!

第三八零章 全都是些疯子

突然伸手捏住程音音肉肉的小脸,再用力向两边一拉,看着婴儿肥的脸蛋瞬间变成一张大饼,李昊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许多“哈哈哈……”

“李德謇,你要死啦!”奶凶奶凶的萝莉打掉李昊的手“从漠北回来为什么不来看我。”

盯着三扁四不圆的平板萝莉看了一会儿,李昊撇嘴道“小屁孩儿一个,我看你干什么。”

“李·德·謇!”

“好好好,我投降,下次,下次再出远门回来一定先看你成了吧。”

萝莉发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老程,听说那老货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能回来了,可千万不能被他掂记上。

李昊举手做投降状,岔开话题道“你哥哥来信没有,一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跟长孙冲几个在百济的日子怎么样,这几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给我写封信。”

程音音翻了个白眼,没接李昊的茬。

这个时代的小姑娘早熟的很,十三、四岁该懂的不该懂的基本上全都懂了,更何况小萝莉还是出生在豪门贵族。

李昊明显哄小孩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在敷衍自己,而她明明是先来的。

没错,就是先来的,老程可以证明。

可为什么这个混蛋从漠北回来之后要先去任城王府,难道就因为李雪雁的比较大?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大猪蹄子。

伸出小腿在李昊的腿上踢了一脚,怒气冲冲道“你不是瘸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踢的不重,跟挠痒痒差不多,但李昊还是假模假式的抱着腿揉了揉,然后愁眉苦脸道“e……,如果我说大夫说让我多运动,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大头鬼,程音音哼了一声说道“好了,不要装了,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以后若是再离开长安,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来看我,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昊当即如释重负点点头“嗯,下次一定。”

反正短时间内他是不打算离开长安了,倒也不怕失信于人。

“你在漠北……,伤的重不重?我听人说你整整昏迷了五、六天,差点……差点就……。”发完脾气,小萝莉终于恢复正常,盯着李昊柔声问道。

“都是以讹传讹,你别信那些。”李昊苦笑着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自己在漠北的事情长安这边怕是不知道传出多少个版本了。

程音音见他如此说,轻叹一声“以后注意一些吧,三千人就敢跟颉利十万人死磕,真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就不怕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么,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若你出了事,伤心的终是我……他们。”

诧异的看了小萝莉一眼,李昊实在不相信这种话会从一个十三、四岁的萝莉口中说出来。

这种年纪放在自己那会儿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考虑的除了考试便是吃喝玩乐。

“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很多时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敌人就在前面,要么死战要么做逃兵,我想你不会喜欢我做逃兵吧?”

“说的好!我大唐男儿当如是。”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程音音原本要说出口的‘我情愿你当逃兵’。

二人惊讶回头,看清来人连忙齐齐施礼“臣李德謇(小女子程音音),参加陛下,皇后娘娘。”

被十几个护卫簇拥着的李二陛下淡淡一摆手“免了,朕此次微服出宫,不想让人知道。”

长孙皇后则是笑着上前拉住程音音“好个俊俏的小丫头,两、三年未见,出落成大姑娘了。”

“皇后娘娘……。”程音音被皇后拉着,肉嘟嘟的小脸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嗯。”长孙皇后点点头,若有深意的目光自李昊与程音音身上扫过,含意未明。

“皇后娘娘,臣与音音妹子只是偶然在此相遇……。”李昊怕她误会,连忙解释,不想却越描越黑,长孙皇后的笑容愈发暧昧起来。

这么急着解释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姑娘还配不上你不成,程音音表面不动声色,暗中伸出纤细的小手,隔着衣服在李昊的腰上转了九十度。

“嘶……”李昊的表情立刻变的精彩起来。

这丫头下手是真狠啊,这下腰子非被掐青了不可。

好在他的理智还在,没有傻傻问出‘你掐我干什么’,否则后果难料。

“来,陪朕走走。”心中有事的李二可没心思关心这些儿女情长,只是若有所思看了程音音一眼,便将李昊叫了过去,边走边道“宫里那些水果是你送去的?”

李昊腰子上的疼痛还没缓过来呢,呲牙咧嘴的揉着,闻言反应一会儿才道“啊,对,是臣送的,陛下若是觉得不够,过些日子臣再给您送一批过去。”

李二脚步顿了顿,不置可否的看了李昊一眼“如果朕没看错,那些水果应是新摘下来的吧。”

“对啊,昨天晚上摘下来的,臣怕放久了不新鲜,所以一早就派人给您送过去了。”李昊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简单。

李二听完气的牙根都痒痒,如果能抛开皇帝的身份,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这个逼上你装的,都特么圆了。

脸色一沉,抬脚踹在李昊屁股上“李德謇,你小子少给朕打马虎眼,老实交待,那些水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被踹了一个趔趄,李昊脸色发苦,老实回答道“这些都是技术学院那边种出来的嫁接品种,外面扣上玻璃房子控制温度,再通过人工授粉,便能结出果子了。”

嗯,言简意赅,李二每一个字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是什么?

除了知道是技术学院那边的成果之外,其它的李二完全理解不上去,智力上的碾压让这位帝国主义头子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乡下来的土鳖。

‘哐’,又是一脚。

“说人话!”

李昊欲哭无泪啊。

短短不到半刻钟,身后的某些不可描述部位已经多了两个四十五码的巨大鞋印了,也不知道李二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习惯。

苦着脸回到伟大的皇帝陛下身边“陛下,要不您还是去技术学院看看得了,这事儿臣就是想解释,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好奇心的驱使下,李二倒是有任何犹豫,大手一挥向着芙蓉园外走去。

程音音听说要去技术学院,自家产业也不管了,腻在长孙皇后身边一路屁颠屁颠跟着离开芙蓉园,坐上了马车。

书说简短,一行人颇费了些时间来到城外戒备森严的技术学院,早一步得到消息的袁天罡已经等在外面,与李二见了礼,换上学院内部的马车直奔生物工程院。

第一次来学院的李二好奇的掀开车帘打量四周,尽管他在宫里并不缺乏外界的信息,对技术学院的内部也有些了解,可到底不如亲眼见到来的真实。

袁天罡之前似乎与李二也见过,坐在马车里也不怯场,每路过一所分院都会介绍其功用和正在研究的项目,听的皇帝陛下云里雾里,一度开始怀疑人生。

可以把人照的纤毫毕现的镜子;能比得上二十人工作量的纺车;可以看清月亮的望远镜;用稻草与芦苇造纸……,这些都在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

但研究瘟疫天花是什么鬼?那是人能研究的么?

“什么玩意儿,天花病毒是你们现在能研究的么,万一控制不好扩散了会死多少人你们知不知道。”

李昊脸都被吓青了,之前老袁可没告诉他医学院还有研究这个东西,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带着李二来技术学院。

“世子不必如此担心,天花项目组并不在学院里。”袁天罡的语气带着狂热“而且他们已经初步研究出了一些东西,相信要不了多久,天花将再也不会困扰我大唐的天灾。”

李昊眨巴着眼睛,你们这是要作死啊,在没有任何防护的前提下研究天花,是谁给你们的勇气。难道老子给你们的研究项目还不够多么,研究杂交水稻难道不香么,研究天花,你们咋不上天呢。

与李昊不同的是,李二对袁天罡所说的天花项目组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袁道长此言当真?天花当真可以治好?”

“治好不敢说,但至少可以预防。”袁天罡兴奋的说道“根据孙道兄的研究,人只要感染过一次天花,就不会再感染第二次,所以……。”

“所以你们就用人作试验,把病人自上已经干涸的痘痂刮下来,吹进没有感染的正常人鼻孔里面,让人轻微感染,从而产生抗体,对吧。”

李昊实在看不下去袁天罡卖关子,忍不出提前揭开迷底。

这种法子其实再过几百年就会有人研究出来,用来防治天花作用不小。

但却有些不人道,而且治标不治本,毕竟天花常有,有染了天花没死之人不常有。

不想袁天罡却摇摇头“这个法子我们倒没想过,回头我提醒他们一下。”

李昊奇道“不是这个法子,那你们是怎么弄的。”

“孙道兄的法子是在人身体上切一个口子,然后抹上天花病人身上的痘种。”

李昊木然道“种……种痘?这你们都研究出来了?那你们是怎么培育痘种的?该不会是活人吧?”

“呃……”袁天罡吱唔着低下头,显然李昊是猜对了。

这还真是拿人命不当人命啊,李昊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个时代的医生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似乎又很符合这个时代医生的宗旨,手痛砍手,脚疼砍脚,只要敢下手,就没有治不了的病。

与李昊关心人命不同的是,李二更在乎试验的结果,见两人停止争论,皱眉问道“袁道长,你说的方式真的可以防治天花?”

袁天罡十分确定的点点头“的确可以,天花研究小组的每一个人都用这样的方式做了预防,除了开始的时候有过轻微的发烧症状,以后无论怎么与天花病人接触,都没有再被感染过。“

“好,好啊!”李二闻言大喜过望,抚掌大笑“袁道长可是替我大唐解决了大问题啊,他日若我大唐再无天花之忧,道长可立地成圣矣。”

“陛下谬赞了,这一切都是孙思邈,孙道兄的功劳,整个研究小组都是在他的带领下进行研究,岔道只是尽些本分,给他们拨些款子罢了。”袁天罡尽管嘴上说的客气,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这可是天花啊,大唐每年因为天花而死的人数不下数万,若真能彻底根治,对道家来说,绝对可以在大唐百姓心中竖起不可动摇的地位。

李昊听完这些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怪不得这半年来技术学院花钱如流水,敢情这帮疯子竟然在背地里开了这么多项目,这要是能省钱都特么怪了。

而且那个叫什么孙思邈的老道也是,你说你研究什么不好,非要研……研……。

“等等,你刚刚说谁?孙思邈?”李昊终于反应过来,拉住袁天罡急声问道。

“对啊,怎么了?”袁老道满是诧异的问道。

“没,没什么。”李昊苦笑着摇摇头。

老子不过是离开长安半年,这尼玛变化也太大了吧,竟然连孙思邈都跑到老子手下来了。

看来自己有必要在技术学院多停留几天,看看这帮家伙到底背着自己鼓捣了一些什么东西,又有多少名人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自己的学院里藏身。

沉默中,学院内部专用的马车在一处巨大的玻璃房子前停了下来。

正午的阳光下,玻璃房子反射着璀璨的光芒,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成片的绿色植被。

李二还未下车,就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惊的瞪大了眼睛。

后一辆车上的长孙皇后了惊讶的掩住檀口,定定看着面前如同水晶宫般的巨大建筑,身边传来程音音喃喃的自语声“天啊,这,这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啊。”

第三八一章 ‘不知道’

玻璃、鱼胶、钢结构框架,三种在技术学院随处可见的物质构成了巨大的玻璃建筑,众人进入其中立刻让人感受到了夏日般的温暖。

袁天罡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玻璃大棚的在农业生产方面的优势,李二等人兴致盎然的听着,谁都没有发现李昊此时已经出溜到了人群的末尾。

这就是一帮彻头彻尾的疯子,老子当初怎么就瞎了眼,非要把这帮人弄到一起,现在好了,连生物病毒都敢研究了,这尼玛是腚眼子拔火罐,作死啊!

可恶的袁天罡,这货胆子到底有多大,莫不是脖子以下,衣服里面全都是胆?

若是早知道他正在与孙思邈鼓捣天花病毒,老子宁可死在漠北,也特么不回长安。

重活这一世可没有像后世那样在身体里面打过无数疫苗,随便得个流感都可能会丢掉小命,别说跟一帮敢没有任何防护就去研究天花的狂人在一起混……老子还没活够好不好。

“德謇,李德謇,给朕滚过来。”李二霸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将正在犹豫要不要逃入深山老林避难的李昊叫回了魂。

“陛下,您叫我。”屁颠屁颠凑到前面,露出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躲在后面干什么,莫不是又在憋什么坏。”李二的手里捏着半根黄瓜,腮帮子高高鼓起,跟正在进食的仓鼠差不多。

放在平时,李昊怎么也要恶意的揣测yy一下,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这份心思,摇摇头道:“臣想事情有些走神,陛下勿怪。”

这小子什么毛病,莫不是漠北一战留下的后遗症?

唉,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毛孩子,朕对他的要求似乎有些高了。

伟大的皇帝陛下难得良心发现一回,拍拍李昊的肩膀道:“小子,朕知道漠北一战让你一直心存愧疚,不过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你是朕看好的栋梁之材,眼光要放的长远些,知道么。”

李昊懒得解释,弯腰躬身:“诺,臣谨记。”

“嗯。”响鼓不用重锤,李二点点头,岔开话题道:“刚刚袁道长向朕建议带头使用那个什么‘痘种’,你觉得此事可行否。”

这我哪儿知道!李昊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老子对天花的了解仅仅限于在牛身上培养牛痘,然后给人接种,但接种多少合适,是否会感染其它病毒,这些都是未知数,敢哪给你做保证。

坦白讲,李昊很佩服那些敢于探索未知的先驱,比如尝百草的神农,再比如想要给曹操开颅的华佗,又比如把自己绑在四十七枝火箭上,打算尝试飞天的万户。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一类人存在,就算再过一万四千年,华夏大地依旧会是一片蛮荒之地,根本不会有什么五千年辉煌灿烂的文明。

但佩服是一回事,自己去做又是另一回事,李昊必须承认,自己就是个小富即安的胆小鬼,力所能及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推动一下历史进程还可以,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建议李二去做先驱,然后在试验失败之后人头落地这种事情……。

看了一眼正满眼期待的袁天罡,李昊苦笑道:“臣觉得此事还应该慎重考虑,最好经过大量临床试验,掌握了详细数据之后陛下再进行接种比较好。而且……。”

袁天罡急了:“世子,生物院已经进行了十多多例试验,无一失败。”

李昊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又如何,陛下身系天下安危,岂能随便陪你们一起疯。”

“但是如果陛下不牵这个头,‘种痘’之法便无法在大唐推广。”

“推广什么,在科学研究讲究的是严谨,十例试验或许全部成功了,但你能保证下一例不出问题么?好,就算你每一次试验都成功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生物院能够自己培养‘痘种’么?如果自己无法培养,所谓的‘种痘’之术与屠龙之术又有什么区别。”

这倒不是李昊在给袁天罡泼冷水,作为一个先知,他相信整个大唐没人比他更了解‘种痘’。

比如眼下孙思邈正在研究的‘种痘’,这最多只能称得上‘生痘’,接种的成功率只有八成,随意让他们给人接种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正因如此,他才一再给袁天罡泼冷水,希望他能够与孙思邈好好沟通,别不拿人命当命。

长孙皇后本就不想让李二冒险,此时见李昊亦如此说,笑着劝道:“陛下,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便是真要‘种痘’,也不急在一时不是。”

李二目光深邃:“朕怎么能不急,每年我大唐死于天花的百姓不可计数,若能早一天根治,实为我大唐之福啊。”

李昊啧了一声,看向袁天罡道:“老袁,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种过了?”

袁天罡固执的点点头:“正是因为种过,所以才会向陛下推荐此术。”

看来不露点真本事是不行了,李昊深吸一口气:“老袁呐,既然你一心要研究天花,我的建议是你去找一批母牛,最好是生有疱疹的母牛,将其疱疹弄破给人接种,那个才是眼下最安全的‘种痘‘之法,现在的’种痘‘还是先停一停吧。”

“你……。”袁天罡目光一凝,迟疑道:“世子难道早就知道‘种痘‘?”

从某种角度来说,袁天罡提出来的就是一个悖论,因为李昊是在一千四百年后知道‘种痘‘的,怎么算都不可能‘早’,但如果说‘晚’吧,李昊的确比自认第一批了解‘种痘’的袁天罡清楚的多。

望着一齐向自己看来的众人,李昊有些牙疼,摊开手道:“‘种痘’之法是一个峨眉山的道士研究出来的,我凑巧与其遇到,就顺便了解了一下。”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袁天罡苦笑问道。

李昊理直气壮:“你又没问我。”

好吧,你赢了。

鉴于之前谈到‘种痘’的时候李昊并未表示过多的惊讶,李二、长孙、袁天罡等人并未怀疑他的话,甚至袁老道已经开始考虑‘牛痘’的事情。

李二满是好奇,围着李昊转了两圈,若有所思道:“你这小子还真是个宝藏,朕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么?”

李昊煞有其事的想了想:“嗯,陛下您如果这么问的话,臣觉得臣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

“无耻之尤。”极不要脸的回答让李二笑骂了一句,摆摆手将他赶到一边,自顾自与长孙结伴去玻璃大棚深处‘探险’去了。

待到四下无人,长孙皇后遣散四周护卫,皱眉道:“陛下,李德謇此子似乎不简单呢。”

“朕早就知道。”李二望着眼前一片翠绿,笑着说道:“但只要他没有二心,朕便容得下他。”

“嗯。”还不到三十的长孙皇后露出小女儿之态,靠在李二身上:“妾身就喜欢陛下胸有沟壑,豪情万丈的样子。”

“你啊……,唉。”李二无奈的摇摇头。

十余年的朝夕相处,若说最了解长孙皇后的人,莫过于他。

表面上看,刚刚长孙皇后那句话像是在提醒他李昊有问题,可实际上,这位皇后娘娘是在试探他的口风,若事有不皆,免不了会替那臭小子说和几句。

这便是长孙皇后,母仪天下,知恩图报,有她在,只要李昊一日不造反,她便能保他一日无忧。

长孙皇后丝毫没有被李二看穿心思的窘迫,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彼此间甚至不需要说话,往往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更不要说她刚刚表现的如此明显。

不过,这种事情点到就好,没有必要往深里说,见李二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长孙皇后岔开话题,环顾四周道:“妾身观这玻璃房子很不错,不如在宫里也建上一座,平日里妾身也好有个营生,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嗯,自己建一座也好,省得到了冬日那臭小子又拿几个桃子跑来朕这里打秋风。”李二怨念满满的牢骚引得长孙皇后掩口轻笑。

另一边,被丢在原地的李昊无聊的蹲在地上画着圆圈,身边程音音鬼子进村一样,疯狂扫荡着一切能够看得上眼的果蔬。

黄瓜,好东西,来一大筐;昆仑紫瓜,哦,就是茄子,也不错,再来一大筐;菠凌菜、韭菜,合起来弄一筐;桃子、苹果、葡萄……没完没了的摘。

李昊的耳边仿佛听到了鬼子进村的配乐,不得已出声道:“音音啊,差不多行了,你多少给我留点。”

“留什么,小气鬼,你以为这些都是我要的啊。”程音音一边指挥着玻璃大棚里的园丁摘果子,一边回头说道:“我这是摘的两份,回头还要给雪雁姐送去一些呢。”

得,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摘吧。

李昊无语摇头,把思绪转到了王玄策的事情上。

之前与宁怀远聊起当年事情的时候,从其口中听到了王元良的名字。

那个曾经在登州作威作福,如今已经被安排到幽州做刺使的家伙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在幽州是不是又重操旧业,继续盘剥乡里。

认真讲,如果不是宁怀远旧事重提,李昊甚至早已经把他给忘了,如今想起来,不由让他感慨人的际遇还真是复杂。

不过,今时不比往日,李昊就算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碍于勋贵之间的默契也不好针对他再次下手,否则会给别人留下睚眦必报,不留余地的印象,这样不好,很不好。

李家的未来是在大唐长盛不衰,而不是鹤立鸡群,众人皆醉我独醒,修理王元良固然可以痛快一时,但却把路给走窄了。

可恶的贵族潜规则,做人真他娘不痛快。

正想着,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抬头发现是程音音正在看自己。

“怎么了?”李昊问道。

程音音撇嘴道:“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回去了,袁道长也走了,你还打算在这里藏到什么时候?”

会不会说话,我这是藏么!李昊翻了个白眼:“那你怎么不走。”

“东西太多,带不走。”程音音理直气壮。

我……尼玛……,我看到了什么?

顺着程音音的目光望去,李昊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各种果蔬,再看生物院试验园……好家伙,跟蝗虫过境似的。

“你都干了什么,斩草除根吗?”

程音音瘪瘪嘴,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谁让这家伙回来之后不向自己报平安的,我这样做只是在提醒他,本姑娘很生气。

轻哼一声,程音音主动上前挽起李昊的胳膊:“你当初可是答应我大哥要照顾我的,总不会为了一点点的果蔬发脾气吧。”

平板一样的萝莉挂在胳膊上,李昊瞬间对穷凶极恶有了新的领悟,低头看了她一眼:“快放手吧,你这样我真替你将来发愁。”

“你愁什么啊。”

“愁你嫁不出去呗,看看你,跟面叹息之墙似的,怎么会有……”

呼,痛快,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小丫头片子,跟老子斗,不把你说自闭,老子以后改名叫李日天。

好气哦!程音音面色阴沉。

敢说本姑娘是‘叹息之墙’,不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么。

再说,本姑娘只是还没有开始发育,再过几年,再过几年……。

好吧,很可能再过几年依旧是这个样子。

小萝莉觉得很受伤,盯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李昊,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嗷……”李昊嘴上还没痛快完呢,小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直接跳起三尺多高,耳边传来小萝莉愤愤不平的声音:“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好男不跟女斗,好人不跟狗斗。

到底是程处默的妹妹,让她小孩吃粑粑好了。

死命揉着几乎快要断掉的小腿,李昊对着正在一边看热闹的‘闲杂人等’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去多叫几辆车过来。”

“轰……”李昊一发飙,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第三八二章 纺纱机火了

玻璃暖棚的昂贵造价让李二与长孙打消了在皇宫扣大棚的冲动,反正有技术学院摆在这里,想吃什么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何必劳心劳力的自己去种。

真正让李二心心念念的其实还是所谓的‘种痘’,每每想到大唐再无天花侵扰,伟大的皇帝陛下的心就是一阵火热,不住埋怨李昊从中作梗,否则定要亲身尝试一下‘种痘’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长孙皇后被李二说的心惊胆颤,生怕他想不开去以身犯险,直劝了半个时辰,才打消了某人亲力亲为的想法。

李二在打消了念头之后,叹了口气道:“观音婢,你说朕是不是对那小子的什么技术学院关心的不够啊。”

长孙皇后不解问道:“陛下何出此言,您不是已经派人重兵防守那里了么,甚至没有您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已经比皇宫大内的戒备还要森严不少了。”

“不是这么解释的。”李二若有所思道:“朕以前这样做只是应了那臭小子的要求,却并未真把他那个技术学院放在心上。但今日一见才知道,那学院真的很不简单,所研究的事物无一不关系到我大唐的未来。”

屁股决定脑袋,李二坐在皇位上,所思所想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甚至就连长孙皇后也没有完全领悟他的意思。

在很多人看来,所谓大唐技术学院,不过就是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非是治理国家的正经学问,镜子、纺车、沥青、望远镜、硫酸、火药,这些东西有什么啊,旁门左道如何上得了台面。

是,火药或许威力无穷,可以让大唐战无不胜,但那又如何呢,就算军队能打到天边去,最后还不是要靠文化人治理国家。

普世价值观中,武打江山文坐殿才是根本,奇技淫巧的东西不过就是些下里巴人,为真正的阳春白雪所不取也。

正是因为如此,偏安一隅的技术学院在能在高官云集的长安城不显山不露水的隐藏至今,就算被皇宫禁军重重保护,也被人当成是皇帝陛下的业余爱好。

但李二经过这次的学院之行却意识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学院里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实际上却关系着大唐的基础建设。

比如纺车,如果多一些各式各样的纺车,大唐的布匹产量将会暴增数的量级,同时成本也会下降,此消彼长,将会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诚然,这样会伤害到一产分农人的利益,但从长远来看,这是值得的。

另外就是农产品的改良,在玻璃大棚里面,李二看到了苹果与桃子的嫁接品种,也看到了一块占地半亩的水稻试验田,据说正在试验杂交水稻。

什么是杂交水稻李二并不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得出杂交水稻必然会提高产量这一事实。

如此种种,很难说技术学院研究的东西没有用处,若是流落到外面,被一些番邦之人学去,后果会是什么,李二简直不敢想像。

……

芙蓉园的展销会火的一塌糊涂,尤其是纺纱机的摊位。

两台样品摆在帐篷中央,两位织工现场纺纱,引起了无数布料商人的围观。

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织工的业务能力并不强,最多只能算是新手,可就算如此,纺纱的速度也不是普通织工能够比拟的。

织工在操作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一位老者出现在纺纱机边上,笑容可掬的对着四下里拱拱手:“诸位,纺纱机的方便与快捷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有人想要亲自下场操作么,不会没有关系,我们的织工会亲自指导。”

还能亲自下场操作?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我愿一试。”四、五个脑满肠肥的家伙提出人群,也不知道他们是真对纺纱机感兴趣,还是对那两个半生不熟的织工感兴趣,毕竟能被选中来展销会的织工都是才貌双绝。

“呃……”老者似乎没想到会一下子涌进这么多好事之徒,笑着拱拱手:“多谢诸位捧场,不过,咱们这里纺纱机数量有限,一次只能来两位。”

“我先来,我是江浙商会的副会长。”

“还有我,晋商行会会长。”

两个自持身份的家伙踊跃报名,四周嘘声一片。

“扯蛋,姓彭的,你们晋商从来就不做布匹生意,这会儿跑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啊,江浙商会不是专门贩丝绸的么,生丝的买卖跟纺纱有什么关系。”

“下去下去,让我们布料商来试试手。”

一连串的鄙夷声中,夹杂着胡商古怪的口音:“掌柜的,我是高昌国的番商,能让我也试试么。”

老者处变不惊,两手微微向下压,同时朗声说道:“诸位,诸位不急,展销会一共三天时间,老夫保证大家都有机会亲身体验一把当织工的乐趣。现在,有请江浙行会副会长与晋商行会会长。”

见事成定局,周围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都想看看两个完全不得门路的门外汉如何操作纺纱机,若是连他们这样的都能轻松进行纺纱,那就啥也不用唠,直接下手抢就对了。

下场的两个胖子相视一笑,倒也不怯场,学着刚刚织工样子站到刚刚两人的位置上。

两个模样端庄的织工在老者的示意下走上前来,先是对着胖子们行了一礼,然后让他们一只脚踩在下面的踏板上,另一只手轻轻摇动纺轮。

起初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尝试,两个胖子控制不好力度,纺轮只转了半圈便停了下来,几条纱线也全部崩断。

后来随着织工耐心的指导,胖子们渐渐熟悉了纺纱机的力量,手脚的配合慢慢协调起来。

一刻钟后,两台纺纱机,八个纱锭开始缓缓旋转,一股股麻线就这样一点点出现在纺轮之上。

‘哗……’,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

能来参加展销会的都是些大商人,彼此之间就算不认识,多少也都是听说过对方。

场地中央这两个胖子别说纺纱,只怕在今天之前连什么是纱都不知道。

可就算这样在,经过一刻钟的培训依旧把纺织机操作的十分流畅,纺纱的速度竟然不比正常熟练工来的慢。

当然,这里的熟练工指的是旧纺纱机,只有一个锭子那种。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等两个正在过瘾的胖子停下来,只听有番商喊道:“掌柜的,这纺纱机多少钱一台,我们大食商人先买一百台。”

“大食是什么鬼,这纱机要卖也是先卖我们大唐商人。”见番商连价格都不知道就要买一百台,围观的众商人感觉自尊受到了伤害,纷纷叫道:“掌柜的,人不亲土亲,你可不能崇洋媚外,干那数典忘宗的事情啊。”

老者差点没被气歪了鼻子,老夫怎么就崇洋媚外,数典忘宗了,合着不满足你们这帮家伙,这纺纱机还就不能卖了呗。

但想归想,话却不能这么说。

老者十分大度的对众人笑笑:“诸位,非是老朽不尽人情,实在这纺纱机数量有限,目前只有这两台样品,诸位若是想要……。”

“我订购,我先来的,我要两百台,还望老先生高抬贵手。”姓彭的晋商近水楼台,纺纱机也不玩儿了,拉住老者苦苦哀求。

“呃……”

不等老者回答,另一位江浙胖子来到他的另一边:“老先生,我要五百台。”

“不是……,那个……”

“我们大食商人愿以百贯一台的价格,买上一千台。”

从古至今,对于制造业来说,限制产量的唯一困难就是生产力匮乏。

绵也好,麻也罢,原料这东西只要下本钱收,从来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但关键问题是你把原料收上来了,工人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把原料加工为成品,毕竟是纯手工作业,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能搞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毕竟人力有时穷嘛。

可有了机器就不一样了,这样一台纺纱机,连从来都不知道纺纱为何物的人操作起来都堪比一个熟练工,若是换一个真正的熟练岂不是能顶原来的七、八个。

什么?你说我算错了?

不,其实并没有算错,机器毕竟不用休息,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工作。

如果将两个熟练工分成白班与晚班,每人操作新纺织机六个时辰,机器换了,但人数却并没有变,每个的都相当于加生产力翻了三、四倍,加在一起正好是七倍左右。

别说什么三班倒,在总产量不变的情况下,你倒的班数越多,平均到每个人身上的产量就越低。

商人的疯狂让老者自杀的心都有了,两个织工也被吓的花容失色,一退再退,直到十余禁军护卫见势不对,冲进帐篷将那些几乎要疯掉的商人拦住。

此时,老者已经是气喘吁吁,衣衫褴褛,嗯……怎么说呢,就跟刚刚被糟蹋过一样。

……

帐篷外,李昊左边站着李雪雁和右边站着程音音,犹如陷身修罗场。

两边腰子各有一只小手在上面扭来扭去,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那些能够三妻四妾的大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估计身上早就没有好肉了吧。

可问题是,大佬们三妻四妾遭点罪好歹也是享过齐人之福了,老子连亲事都没订,腰子就被掐紫了算怎么一回事,想想都亏得慌。

甩开身后两女,迈步来到人群外:“陈蒙。”

“诺!”陈蒙心领神会,带上十余家将:“小的们,突击!”

“杀!”家将们半真半假吆喝一声,将李昊护在中间,以陈蒙为箭头,直接将围在一起的商人们撞的人仰马翻。

呼,总算舒服一点了,躲在人群前面,借着叉腰的动作揉揉已经没感觉的腰子,李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嚷嚷道:“干什么,都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正所谓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商人们挤在一起原本还想发两句牢骚,待看到李昊之后全都悄眯的缩了缩脖子,讪笑解释道:“小人有眼无珠,拦了小公爷的去路,小人该罚,该罚。”

“没眼色的东西,滚一边去。”李昊瞪了那人一眼,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帐篷,对众人问道:“知道里面那纺纱机是谁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机灵的恍然大悟:“小公爷,莫非这纺纱机是您研究出来的?”

“废话,如果是我研究出来的,老子早就自己一个人发财去了,还能给你们看到这东西。”

呃……,说的好有道理啊。

可如果不是你的,你在这充什么大头蒜,商人们敢怒不敢言,耷拉着脑袋无声的抗议。

发了一通邪火,李昊的心情好了许多,对着几个胡子老长,满身怪味的胡商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

胡商也是久在长安混迹的人物,自然认得这位长安第一祸害,犹犹豫豫的靠了过来,脸上陪着笑:“小人等给爵爷见礼。”

“啧啧,怪不得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连价格都不问就敢要一千台纺纱机,就是会说话。”李昊笑呵呵的说道:“这样吧,今天本少心情好,给你们一个提前购买的机会,一千台纺纱机,一台交二十五贯订金,一千台就是……。”

“两万五千贯。”有胡商机灵的提醒道。

“嗯,不错,两万五千贯。”点点头,李昊继续说道:“交两万五千贯订金,本少可以替大唐皇家技术学院答应你们,两月之内,将一千台纺纱机交割完毕,到时候你们再付另外的两万五千贯。”

“什么?!这么好的纺纱机才五十贯一台?”

“天啊,小公爷,您……,您怎么可以把这东西先卖给胡人。”

“小公爷……。”

一见众人又吵嚷起来,李昊把脸一沉:“都吵吵什么,没个礼数,不知道我大唐乃礼仪之邦么,再要聒噪全部抓起来送入刑部大牢。”

第三八三章 陷在吐谷浑的大和尚

礼仪之邦啥的商人们不在乎,反正也不能当饭吃。

但刑部大牢却让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苦着脸哀求道“小公爷,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每台纺纱机多出五贯钱,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啊。”

“滚犊子,少特么给老子玩道德绑架那一套。“耐着性子听那商人说完,李昊撇撇嘴“老子不差你们那三贯五贯的,让老子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老子不要面子吗。”

“呃……”一群大唐本土的商人全部哑口无言。

几个来自大食的商人则笑嘻嘻的跟着老者去了位于紫云楼的‘公证处’,签契约,走流程,时间不大交割完毕,未来两个月大唐皇家技术学院生产的一千台纺纱机就此确定了归属权。

看得大批真正有需要的布料商眼馋不已,连带着看向李昊的目光也都变的古怪起来。

这边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高李雪雁和程音音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她们两个回过神,李昊已经处理完了这边的的事情,晃着膀子走向其它地方。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傻子才会回去继续受罪,快点逃跑才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会把东西先卖给胡人……。

谁让胡人人傻钱多呢,四锭纺纱机这种残次品若是不卖给他们,简直都对不起老天爷让他穿越一回。

“德謇,你生气啦?”身后传来李雪雁怯懦的声音。

“生气?没有啊。”李昊转回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那你为什么会把纺纱机卖给胡商,你知不知道,这会让大唐本地的商人损失好大一笔钱。”程音音从另一边走过来,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刚刚抢购的商人里面就有老程家的代言人,没抢到好东西,小萝莉有些上头。

小屁孩懂什么经商,李昊板起脸一本正经道“音音妹子,纺纱机是我委托皇家技术学院研究出来的,卖谁不卖谁都是我说了算,没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释。”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程音音顿觉受了委屈,狠狠一跺脚“李德謇,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李雪雁轻叹一声,她自然是看出李昊生气了,否则以他的脾气,断不会插手进已经交给自己的纺纱机生意,更不要说把东西便宜卖给胡商。

如今程音音又在火上浇油,闹不好,会出大乱子的,想着收敛脾气,耐心对身边的小情敌和声说道“音音,别再说了,德謇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想法,我们暂时先看着好了。”

程音音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没有开口,便收到李雪雁暗示的眼神,小萝莉只是平时要强惯了,并不知看不出眉眼高低,得到暗示之后,立刻想起家中母亲的叮嘱,在外面要给男人留面子,否则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老大不情愿的把嘴巴撅起老高,背着小手扭了扭,对李昊说道“德謇哥哥,刚刚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李昊“……”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家小妞会道歉?

抬头看了看天,嗯,多云,什么也看不到,挠挠头对二个女孩道“我也不是生气,就是你们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吵来吵去,最后还要让我来评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

李昊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不禁开始怀念起漠北的日子,每天张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那群傻老爷们儿,高兴就骂,不高兴就打,痛快无比。

现在倒好,身边跟俩妹纸,一个御姐,一个萝莉,养眼倒是养眼,问题是腰受不了啊。

“知道啦,人家其实也不是在跟雪雁姐姐吵,只是……,只是……。”

见程音音‘只是’不出个结果,李雪雁接过话头“只是我们意见有些不一致,又一时放不下面子,所以才吵了几句。”

好吧,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勉强相信了。

李昊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很不要脸的说道“下次一定不要再这样了,否则我就离家出走去当和尚,永远也不回来。”

达成一致的三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挑着人群拥挤的地方左看看,又瞅瞅。

程音音再也没有耍小脾气,一跟像只跟屁虫一样跟在李昊身边,时不时撒娇要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之前她只是气不过李昊把所有产业都交给李雪雁打理,却对她视而不见,那种被人轻视的感觉让小萝莉很受伤,偏生又不好直说,所以才会与李雪雁吵个不停。

现在发现就算发小脾子也无法达到目的,只能曲线救国改走可爱风。

李昊也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会很不给她面子,毕竟这种撒泼打滚的坏毛病不能惯着,否则若是让程音音以为只要使小性子就能达到目的,将来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逛了一会儿,李昊见程音音似乎真的已经改了,这才笑着说道“其实刚刚不是我不念乡情,执意要把纺纱机卖给胡人,而是那是纺纱机都是些残次品,与真正的纺纱机相比,就是垃圾,卖给咱们自己的布料商那就不是关照,是坑人。”

“是这样的么?可是我看那些纺纱机很好用啊。”程音音很是不解的道。

“好用?呵呵……”李昊很是不屑的道“好用是肯定的,不过,当初我给袁天罡的图纸可是十颗锭子,可他给我做出来的却是四颗锭子,十个与四个,哪种更好不用我说了吧。”

程音音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李昊“十,十颗……,那岂不是说,一台正常的纺纱机可以以一当十,把产量提高到二十倍?”

说到最后,程音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份数据实在太惊人了,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把那些妨纱机卖给胡商了吧。”

“嗯嗯。”程音音机械的点着头,突然冒出一句“德謇哥哥,你……你真是太坏了,将来那些胡商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李昊把手一摊“那没办法,谁让咱家纺纱机升级快呢,总不能因为他们买的是初代机,我以后就只能生产初代机。当然,刚刚那是比较客气的解释,事实上就算他们明知道我在坑他们又能如何,一群化外之民罢了,敢来大放厥词,粑粑都给他打出来。”

“咦……你真恶心。”鉴于某人过于直接,李雪雁与程音音躲出老远,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样子。

李昊则是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向着远处走去。

其实真说起来李雪雁与程音音之间的争吵对他的影响远没有他说的那般大,连拉带哄倒是也能把这她们两个忽悠明白。

可每每想到昨天晚上宫里传来的圣旨,李昊就什么心情都没了,总觉得有一股邪火憋在心里。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那就是技术学院正式更名为大唐皇家技术学院,名字多了四个字,从属关系也从李昊的私人产业,变成了李二的产业。

李昊可以理解太极宫那位摘桃子的行为,毕竟技术学院里面很多东西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公爷能够掌握的,交给李二倒也合情合理。

可问题是你把东西收走总要给点补偿吧,抛开初期修建技院的投资不说,光这半年的研究经费那就是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啊,堆在一起老大一堆,用车装的话能装一百五、六十车呢,说拿走就拿走了?

李昊心里憋屈,可又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毕竟今后还要在李二手底下混,这条大腿还要再抱二十年,惹不起啊。

……

吐谷浑的某处山谷,上元节的圆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仰头望去,甚至有刺目的感觉。

山谷中挤着数百蓬头垢面的奴隶,其中一位头发、胡须老长,看不出真实年龄家伙背靠一块大石盘坐于地,眼观鼻,鼻观心,手掐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在他身边,围坐着十余个身材异常健壮的壮汉,个个膀大腰圆,虽满脸横肉,却是一脸的虔诚,耳中传来阵阵梵音,心情平静如水。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盘坐者停了下来,手掐莲花印记,口宣佛号“阿弥陀佛!”

十余壮汉在这一声佛号中回过神来,各自从身上摸出一样什么东西放到口宣佛号之人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多谢玄奘师指点迷津。”

玄奘?如果不是被叫破名字,没人会相信盘膝而坐者会是当初离开长安时那个胖大和尚。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尺许长的头发遮住双眼,颌下胡须干巴巴粘在一起,破破烂烂的僧衣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露出来的皮肤满是干裂和褶皱,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干枯如鸡爪,唯有那被头发遮住的双眼依旧明亮。

待围坐身边的壮汉一一离开,玄奘身边更次变的安静下来,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再无一丝声音。

良久,玄奘自面前的地上拿起一块颜色黝黑,两指大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制成干硬如石块的面饼,放到嘴边用唾液慢慢将其浸润,然后再用牙齿刮下一层。

倒不是他不想一口把这东西直接吃掉,而是他不敢直接用牙齿咬,除非他不想要嘴里那几十颗牙。

而那东西的味道自然不必多说,除了吃不死人之外,只怕拿去大唐喂猪猪都不会吃。

但玄奘依旧慢慢将那所谓的面饼慢慢的吃了下去,然后又拿起另一块。

自己必须活着,活着才有希望,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佛祖给自己的考验,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救自己。

玄奘这样想着,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圆月。

被抓到吐谷浑已经四百二十一天了,也不知道半年前自己的那份通关文牒有没有被送出去,是否会被传回大唐,传回大唐又是否会有人来救自己。

应该会有的吧,毕竟那后面的承诺是如此振奋人心。

不知不觉间,玄奘靠着大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中他见到了金身佛陀。

“起来,快点起来,干活了。”鞭子抽在身上,玄奘抽搐着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拿着皮鞭的吐谷浑士兵,正狞笑着抬起手。

四百多天足够让玄奘基本上掌握一门外语,不敢拖沓,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起来,在凶神恶煞般的吐谷浑士兵驱赶下领了工具,走向不远处的伐木场。

伐木,伐木,再伐木,这就是玄奘这四百多天一直不断重复的工作。

他不知道伐好的木料去了哪里,上一个打听这件事的人已经喂了狼,玄奘还有重任在身,不想去喂狼,所以他宁可不知道。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些人,用身体替玄奘挡住了寒风,也挡住了监管士兵刀子一样的目光。

无尽的伐木过程中,没有未来,生命变的连草芥都不如,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迷失,变成行尸走肉。

玄奘的存在给了许多人活下去的理由,给了他们信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玄奘不知不觉间成了奴隶们眼中的佛,而奴隶们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佛的护法韦陀。

“师,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我觉得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一个声音在玄奘的耳边响起。

“我们一切遭遇都是佛祖对我们的考验,无论富贵,贫穷,你可以把这一切当成是一种修行,而修行总有修成正果的一日,到了那天便可得大自在。”玄奘的声音在众人中响起,声音不大,但却使得众人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心。

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正果是什么,大自在又是什么。

太阳渐渐自山巅探出头来,带给奴隶们丝丝温暖,让奴隶们升起希望。

……

长安,东市,养心斋。

“薛仁贵?薛礼薛仁贵?”望着面前各自抱着一只洗衣用的木盆,盆中盛满米饭,据案大嚼的两头吃货,李昊眼角狂跳,耳边似乎想响铜钱哗哗流淌出去的声音。

第三八四章 大扑棱蛾子(下)

“嗯。”铁柱顾不上其它,一边吃一边点头,看上去就像好几天都没吃过饭一样。

李昊没心思搭理这两头吞金神兽,转头看坐在一旁局促不安的万雪彤:“万小姐是吧。”

万雪彤连忙站起来:“世子。”

“坐坐坐,不用紧张。”李昊笑着摆摆手,看也不看正竖着耳朵倾听这边动静的薛仁贵:“既然你与仁贵相和,便是自己人,用不着客套。”

“谢世子。”万雪彤再度施了一礼,重新坐下。

李昊张了张嘴,却发现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历史上的薛仁贵原配夫人姓柳,出身普通,可面前这位却是县令家的大小姐,出身虽然说不上有多高贵,却也比普通人家的柳氏强上不知多少倍。

这是要闹哪样?难道老子真就是那只鼎鼎有名的大扑棱蛾子?

虽然薛仁贵与万雪彤两人谁都没有公开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李昊又不傻。

绛州与长安相距虽然不远,但也有数百里,这点距离放在后世可能不算什么,开车一天就能打个来回。

但放在离家五里就算出远门的大唐,那绝对属于背井离乡。

一个县令的女儿,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背井离乡外出打拼,这能是普通男女关系?别开玩笑了,说出去只怕连铁柱都不信。

铁柱:「(°ヘ°)。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昊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干咳一声问道:“令尊万府君身体还好吧?”

“托世子的福,家父身体康健。”万雪彤微微点头致意。

“那个……”这尼玛叫什么事啊,老子还是个孩子,为什么尽让老子做一些大人才能做的事情,李昊暗自吐槽一句,顿了顿问道:“万小姐,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世子请讲。”

李昊点点头,看了还在与铁柱一起闷头大嚼的薛仁贵一眼,狠狠心:“你和仁贵的事情……令尊知道么?”

万雪彤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吱唔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身后丫鬟小环仗义直言:“劳世子费心,这次我家小姐陪薛公子出来已经争得了我家老爷首肯。”

李昊没搭理小丫鬟,依旧看着万雪彤,似乎想要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

倒不是说他想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与历史记载有着太大的出入,他可不想自己看好的人变成未来抛妻弃子那个陈世美的原型。

深吸一口气,李昊说道:“万小姐,在下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比较直接,希望你能理解。”

万雪彤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与不解。

李昊不等她有所反应,继续说道:“仁贵是在下看好之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在下不想看他将来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所以关于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必须要问个清楚。”

万雪彤闻言,表情微僵,声音干涩问道:“世子此言何意?”

薛仁贵也顾不上吃了,抬起头看向李昊。

原本他还觉得李昊这人不错,虽为世家公子,却没有任何架子,知道自己能吃,还为自己准备了大量的食物。

可没想到,转眼间老母鸡变鸭,开始针对起自己未来的枕边人,这不由让他产生一种逆反心理,若是不是‘好友’铁憨憨一直按着他,早就摔盘子走人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抱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态度,李昊歪着身子对正在看向自己的薛仁贵问道:“仁贵,你如实告诉我,在认识万小娘子之前,你可另有婚约在身?比如柳氏之人。”

薛仁贵一脸懵逼:“什么柳家?小人家里穷的就剩下四面墙了,除了雪彤,哪还有人会看得上我。”

没有就好,李昊又扭回身:“万小姐,你与仁贵之的事情令尊是否赞成,还望如实相告。”

此人该不会是家中也有与薛郎年龄相仿的女眷尚未婚配吧?如此质疑我与薛郎之间的关系,莫不是想要分开我俩,好让薛郎另娶他人?

接二连三的质疑让万雪彤心中疑窦丛生,脑补出李昊家里或许有个妹子什么的想要嫁人,于是他便派出亲信找到薛仁贵。

结果没想到,薛仁贵已经与自己定了终身,故而一直从中作梗,想要使计分开自己二人,满足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好不容易争得父亲同意自己与薛仁贵亲事的万雪彤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股不忿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赌气道:“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家父若是不赞成我与薛郎的亲事,我便不能与薛郎在一起?世子管的未免太宽了吧!”

我日,老子竟然被怼了。

目光不善的瞟一眼薛仁贵,李昊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些,没必要跟个女流之辈一般见识,反正羊毛出在狗身上,大不了以后……嗯,老子不是小心眼的人,要以德服人。

笑了笑:“万小姐想多了,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在下虽不是什么君子,但也不会干那种棒打鸳鸯的事情,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不过是未雨绸缪。

如今,仁贵既没有婚约在身,你又与他情投意合,在下倒是想要自荐替你们做个证婚人,不知万小姐意下如何?

哦对,在下做证婚人还有一桩好处,便是将来如果薛仁贵敢再娶他人,本世子定会替你做主,甚至令尊那里,在下也可以帮你们说上几句话。”

“呀!”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万雪彤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惊呼一声,俏脸瞬间遍布红霞,老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讷讷道:“多,多谢世子成全,小女子刚刚失,失礼了,望世子莫怪。”

“哈哈哈……”李昊这只大扑棱蛾子闻言哈哈大笑,敲定了这桩亲事,对于他来说等于是给薛仁贵套上了又一层枷锁,同时也在这位未来名将的身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至于未来的柳氏……,没发生的事情,就当不存在好了。

薛仁贵的想法倒是没那么多,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以他现在的条件,能有个人收留他,给一份工作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问了一下万雪彤主仆二人近期可有地方住宿,在得知万家有亲眷在长安的时候,李昊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使人护送这主仆二人过去安顿。

毕竟这万小姐与薛仁贵还没成亲,李昊也不好替他们安排住处,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万一搞出人命就不好了。

薛仁贵这边倒是好处理,反正养心斋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索性就让他暂时在这里住着,待过几日从李二那里讨一份出使的诏书,便直接打发他去吐谷浑。

……

王玄策这段时间日子很不好过,整个人变的消沉了许多。

作为赶考的学子,住宿什么的倒是好解决,不管是玄都观还是大兴善寺都有免费的房间可以居住,吃饭问题也可以在里面解决。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春闱的消息越来越多,王玄策意识到春闱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容易,先不说这是个拼爹的年代,没个好爹就算你考的再好,人家也不一定要。

就说这考试资格吧,科举虽然产生于前隋,但前隋选考生还是用的察举法,也就是你想参加科举必须有高官推荐,否则你连名都报不上。

到了今朝,理论上讲朝庭科举允许学子‘投牒自进’,就是自己报名参加考试,可问题是邸报上条条框框写了一大堆,最后却没写报名处在哪儿。

没写报名处,王玄策只能国子监,国子学,礼部,吏部,长安、万年两县县衙到处跑,这里推那里,那里推这里,长安辣么大,一圈下来腿都跑细了,名却还是没有报上。

如果不是想要为父报仇,必须参加科考,然后殿试面前李二,在皇帝陛下面前痛陈过往。

王玄策早就大呼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然后提前数百年在城墙上写下‘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拂袖而去鸟。

无奈之下,王玄策再次辗转来到了东市那处让他记忆犹新的建筑前,打算实在不行就签个卖身契,把自己给卖给那个长安第一祸害算了。

“站住,你是何人,来此何为。”养心斋门口,失魂落魄的王玄策正打算上前敲门,冷不防一阵寒风掠过,眼角寒光一闪,一柄寒光闪闪的方天画戟就那么突兀的横在他的面前,险些将他的鼻子削掉。

大惊失色的王玄策向后急退,这才看到原来门口还站着一员武将,亮银甲、凤头盔,白袍披身,一手持方天画戟,一手抱着……呃,那是……饭桶(名词)?

“小生王玄策,是卫公世子旧识,今日特来拜访世子,不知将军可否通报一声。”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王玄策硬着头皮说道。

“等着。”守门的将军上下打量了人畜无害的王玄策一会儿,淡淡丢下一句:“某姓薛,眼下还不是将军,莫要再叫错了。”

养心斋二楼,李昊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王玄策与薛仁贵两个多少有些中二的青年,喃喃道:“要是有录像机就好了,给他们两个录下来,三十年后估计能换不少钱。”

不过话说回来,人不中二枉少年,等到老了会少许多乐趣的说。

推开窗子,李昊打了一声口哨,对下面抬头看来的二人道:“你们两个一起进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一个是有求于是,一个是寄人篱下,王玄策与薛仁贵对视一眼,二话没说臊眉耷眼进了养心斋。

“看看这个。”片刻之后,两人上得楼来,李昊不等他们开口,直接丢了本册子给他们。

这是什么?薛仁贵两只手都被占着,王玄策理所当然的将册子拿起来打开。

入眼处:字谕吐谷浑国主伏允……。

从头看到尾,王玄策拿着册子的手都在哆嗦:“这,这是国书?”

李昊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道:“对,是陛下给伏允的国书,怎么样,敢不敢给他送过去。”

“有何不敢。”薛仁贵就站在王玄策的边上,自然将册子上的内容看的清清楚楚,豪情万仗道:“区区吐谷浑,也敢私扣我大唐人口,却不是欺我大唐无人。”

王玄策考虑的要比薛仁贵全面些,沉默片刻道:“世子,非是玄策胆怯推诿,实在是小生白身一个,去送国书名不正言不顺。”

李昊摆摆手:“别说那些废话,只说敢不敢去便可,若是敢去我自会让你名声言顺,若是不敢……,便留在京城看我替你父亲出口恶气,然后回家种地去吧。”

“世子都知道了?”王玄策悚然一惊,迎着李昊的目光只觉芒刺在背。

李昊不置可否的笑笑:“我不想拿当年的旧事来威胁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去,无论如何,对当年的事情我都会给你一个交待,算是对前些日子撞了你的补偿。”

“为,为什么。”王玄策条件反射的问道。

王玄策不知道李昊为何如此看重自己,对方可是大唐顶极权贵,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又身负大仇的穷书生,而要说图他什么,他自己都不信。

“因为我是个好人呗,见不得有人受委屈。”李昊摊开手,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表情。

王玄策憋的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去,努力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正色道:“古人言: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世子既然不愿说原因,玄策自不好再问,只是小生希望世子可以将一切报复留待玄策日后从吐谷浑归来再进行。”

“可以。”李昊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对这次阵容豪华的西域之行充满期待。

王玄策、薛仁贵,两人随便放出去一个都能把西域搅的天翻地覆,如今两人一同出手,希望吐谷浑的那个什么伏允能够受得了吧。

当然,此时的王玄策与薛仁贵破坏力还没有将来那么大,能不能把伏允克制住也是未知数。

第三八五章 又作了一回死

东宫,宜秋院。

李承乾与李昊每人一张摇椅,享受着正午温暖的阳光。

时不时伸手自中间矮几上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酸酸甜甜,好不惬意。

‘啐’,吐掉葡萄籽,李昊砸吧着嘴:“亲爱的太子殿下,为什么我每次来你这里,都有逛青楼的感觉,什么时候你能把这院子那破名改改。”

知道李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比赛一样继续抓紧时间吃葡萄。

这东西怎么说呢……,吃一口少一口吧。

虽然听着有些不吉利,但事实就是这样。

毕竟玻璃大棚一共就那么大,又不能全都种葡萄,除去太极宫里的特供,大明宫老爷子的特供,朝庭有功之臣的奖赏,能送来东宫的屈指可数。

时间不大,两串葡萄尽数被消灭一空,李承乾挥手示意常公公把盘子撤掉,这才开口道:“德謇,你说咱们伪造的那份国书不会出问题吧?”

李昊遗憾的看着被端走的盘子,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半晌方才回过神道:“只要能够入档,就不会出问题。”

李承乾急赤白脸道:“你这不是废话么,那本来就是伪造的,怎么可能入得了档。”

李昊淡淡一笑:“事在人为嘛,你都没跟陛下商量,怎么就知道肯定不行。”

“那你去。”李承乾一指大极宫的方向。

“我不去,我看着你爹肝儿都颤。”想到李二那对鹰隼一样的眼睛,李昊果断摇头拒绝了李承乾的提议。

李承乾顿时无语。

这话说的多新鲜,就好像我看着我爹腿不哆嗦一样。

“要不一起吧。”对峙片刻,李承乾妥协道。

“好吧,那就一起。”

穿过冷冷清清的东宫,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来到太极宫两仪殿,正赶上伟大的皇帝陛下午睡刚醒。

李承乾打头,李昊殿后,两人上前给睡眼朦胧的李二见了礼,就一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在那较劲。

等了半天不见两人有动静的李二终于回魂,不悦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回父皇,德謇说有要事向您禀报。”李承乾抢先一果,果断将队友卖了。

迎着李二审视的目光,李昊只能把这一段记在心里,上前道:“陛下可曾记得前些年出关西行的大德高僧玄奘?眼下此人陷在吐谷浑脱身不得,正望眼欲穿,期待故国能够救其脱离苦海。”

玄奘?李二努力回忆好久,才在脑子里找到一个胖大和尚的形象,点点头道:“朕记得前次似乎与你们两个小子谈过此事,不是交给你们去办了么。”

李昊无辜的眨眨眼睛,心说你交给我们办了是不假,可一不派人,二不派兵,我们两个小年轻能干啥。

老老实实的拱拱手:“陛下容禀,此事经过太子殿下与臣反复磋商,觉得最好还是经过正常的官方渠道营救比较好,一来可以给吐谷浑施压,二来也可以震慑西域诸国。”

李二微微眯起眼睛:“哦,你的意思是……发兵西域?你就不怕朝臣弹刻你师出无名?”

李昊有些心虚,吱唔道:“其实也说不上发兵西域吧,以您现在的声威,只要修书一封,派人带去吐谷浑,定能让其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哦,真是这样么?”李二从一旁宫人手中接过刚刚冲泡好的茶水,吸溜了一口。

“呃……”瞥了一眼缩头缩脑的李承乾,李昊把心一横:“其实臣还有一些其它想法。”

“说说看。”李二的态度不温不火,却带着一种压迫感。

李昊略顿了顿,开口道:“臣之所以想请陛下出面,主要还是想要试一试吐谷浑国主伏允对我大唐的态度。伏允此人一直都对我大唐陇右一带贼心不死,不若借此机会压他一压,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李二冷笑一声:“真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李昊摇摇头,继续说道:“臣观伏允此人能屈能伸,非是甘居人下之辈,前隋的时候被杨广打的远窜西域,后来不到两年便再次复起,重新夺回原本地盘不说,还在陇右一带占了四座边城。

如今我大唐强盛,此人立刻又让出了那四座边城,表面上看似乎是怕了我们,但打劫往来于西域的客商之举却分明是在试探我大唐的底线,若我们真对他置之不理,怕是要不了多久,此人便又会生出别样心思。”

李二的性格本就桀骜不驯,最是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出而反而,反复无常,再加上李昊言之凿凿,心中便对那吐谷浑生出许多不满,沉声问道:“你可敢肯定那伏允有不臣之心?”

所谓不臣之心,指的自然是吐谷浑身为属国,却对天朝上国的大唐起了别样心思。

李昊作为大唐唯一的先知,自是能肯定这一点。

但为了稳一手,他还是婉转的说道:“陛下,臣只是就事论事,一切还要看这次出使的结果才能断言伏允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说这话的时候,李昊存了点小心思,故意用出使来试探李二的反应。

李二或许听出了李昊的言外之意,又或许没听出来,手指轻扣桌面陷入沉默之中。

熟悉他习惯的李昊心中微微一松,知道这位帝国主义头子应该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开始认真考虑起针对吐谷浑的计划。

良久,李二终于停了下来,看了李承乾一眼道:“行了,把你们准备好的国书呈上来吧,待会儿朕会让林喜送去中书省。”

诶?一直把自己当隐形人的李承乾愕然抬头:“父皇,您……。”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二哼了一声,冷笑道:“难不成你们两个觉得私造国书的事情朕会不知情?”

李承乾、李昊对视一眼,暗自擦了把冷汗。

好险啊,幸亏今日来了太极宫,若是真要私底下处理这件事情,怕是后果吉凶难料。

老老实实拿出小册子放到李二的案头,李承乾缩着脖子退回原位,李昊为了不被殃及池鱼,又主动退出五步,估摸着到了李二就算丢东西过来砸自己也有机会闪开的距离这才停下。

李二似乎早已经知晓了其中的内容一般,对那伪造的国书看也不看,只盯着李承乾看个不停,只把个太子瞅的毛骨悚然,结结巴巴的问道:“父,父皇,您,您看我干什么。”

李二敲了敲桌子:“印章呢,别告诉朕你们两个鼓捣出来的国书上面印章是画上去的。”

李承乾一脸便秘的表情,吱唔道:“回父皇,吃,吃了!”

“吃了?”

李昊这会儿也不好再继续装傻,坦白道:“陛下,那印章是臣跟太子用萝卜刻的,用,用完之后就,就被毁尸灭迹了。”

“好,好啊,一个是朕的太子,一个是朕的心腹宠臣,你们两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越是这样,李昊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原本的计划中,他跟李承乾谁也没打算把这份伪造的假国书拿出来,都想着只要能够征得李二的同意,立刻就能换回一份真的国书,这份假的自然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可万万没想到,李二竟然早就知道这份假国书的存在,而且还知道就在李承乾的身上带着,这让两人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来了个人赃并获。

既然狡辩无用,李昊只能认命,上前两步跪到李二面前:“陛下,千错万错都是小臣的错,此事都是小臣一个人的主意,太子殿下只是受了臣的蛊惑……。”

李二双眼微微一眯,刚要说话,边上李承乾突然跪了下来,急声道:“父皇,您千万别听德謇胡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儿臣的主意,与德謇没有什么关系,您,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殿下……”听闻李承乾如此说,李昊当时就急了,心说你这不是跟我添乱么。

我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目的还不是为了替你脱罪。

这下你丫把自己也搅和进来,岂不是连个跟唯一大救星皇后娘娘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了。

“咳!”李二一声干咳将跪在地上两个家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冷声说道:“李德謇,你可知道伪造国书与谋逆无异,是要夷三族的!”

“啥?谋,谋逆?”李昊当时就傻了,当初刻章的时候咋就没人告诉老子后果有这么严重。

李承乾一副丧丧的表情,喃喃道:“白痴。”

同样的想法也在李二的脑海中浮现,看着傻夫夫的李昊,这位大唐皇帝陛下连生气的心思都没了,转头看向李承乾道:“你还算是有些担当,既然如此,来人呐,将太子带去宗正寺,仗三十,禁足三月。”

“诺!”门外涌进四个金甲禁军,二话不说直接把如丧考妣的李承乾带了出去。

眼瞅着李承乾被带走,李昊心急如焚,仰头道:“陛下,殿下虽然有错,但也是事出有因,还望陛下看在殿下是为了解救我大唐子民的份上,网开一面。”

“李德謇,在替那逆子求情之前,还是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李二冷着脸,严肃无比,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李昊这会儿也是乱了方寸,当初只想着弄份假国书忽悠人,何曾想过后果竟然如此严重,如今李承乾被押入宗正寺,自己也要面对李二的怒火,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弄那个什么见鬼的‘护照’出来。

见李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李二哼了一声:“不说话,可是心有不服,觉得朕有些过份?”

你是皇帝,你官大,你说了算,李昊泄气道:“臣不敢。”

“不敢,那就说明还是有想过。”李二站起身,抄着手在李昊面前来回走了几步,见他再度陷入无言,继续说道:“既然你执意要替太子求情,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见事情有了转机,李昊忙道:“陛下请讲。”

“拿下伏允,朕要看到伏允的项上人头,用他的人头来换你和太子平安,这条件你可答应。”

你在开玩笑什么?李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家伏允好歹也是国主好么,身边虽不说蚊蝇不近,却也称得上高手如云。

若干年后段志玄带着数万骑兵追杀数千里都被他跑了,自己拿什么去搞定他。

“怎么,不敢答应?”

李昊索性破罐子破摔:“陛下,您还是直接弄死我算了,人家伏允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您让我一个人怎么去拿他的人头。”

“好啊,来人……。”

看着涌进来的又一伙禁军,李昊连连摆手:“哎,别,别别,陛下,万事好商量,好商量!”

“能商量?”

“呃……”到了这会儿,李昊算是看明白了,李二如此折腾自己的目的就是在警告自己做事要有分寸,对大唐这个朝庭要心存敬畏,不要脑子一热就不顾后果。

这,应该是之前一系列事情的后遗症。

不过,这份领悟有些晚,若是能早些意识到这一点……。

好吧,李昊必须承认,其实在很早之前自家老头子就提醒过自己,只是自己没有在乎。

在大唐的生活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游戏,凭着先知先觉,游走在各大势力中间,将所有人都看成棋子,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一切,以至于忽略了李二对一切的掌控欲。

做为开国皇帝,李二的掌控欲无疑是最强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游离于自己的控制之外。

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么结果一定是个死。

多么痛的领悟,要是能早点领悟这一点,何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通了这些,李昊苦笑着对李二说道:“陛下,皇帝不差饿兵呢,臣独自一人是真拿那伏允没有办法,您好歹也给臣点支持,哪怕是一份国书,一支使团也好啊。”

李二微微一笑:“国书可以给你,使团也可以给你,朕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把伏允的人头带回来。”

第三八六章 大军归来

后宫立政殿,从两仪殿处理完公务回来的李二陛下老远就看到站于殿外的长孙皇后。

紧走了几步,迎上去笑道:“观音婢,天气尚寒,你身子骨又弱,莫要冻着了。”

长孙皇后强笑了一下,与李二并肩而行,忧心忡忡道:“陛下,高明只是年幼无知,您能不能看在妾身的面上……。”

“别提那个逆子。”听到李承乾的名字,李二气就不打一处来,虎着脸道:“堂堂太子,连点主见都没有,跟着臣子瞎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连伪造国书这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下次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长孙皇后惊讶于李二的态度,停下脚步。

李二兀自不觉,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还有那个李德謇,那个小王八蛋把朕当什么了,土鳖吗?!朕乃大唐天子,朕富有四海。”

怨念,深深的怨念。

原本还在担心大宝贝蛾子的长孙皇后心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敢情李二并不是因为那两个混小子伪造国书的事情生气,而是因为……自惭,也就是恼羞成怒。

话说自从把那个技术学院收归皇室所有,李二命人统计了一下学院正在进行的各项研究,结果发现,其中没有任何一样是他听说过的。

这让自视甚高的李二陛下完全无法忍受,正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伟大的皇帝陛下觉得受到了智商上的碾压,于是……报复就来了。

好吧,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长孙皇后无力的摇摇头,扶着郁闷的李二进了房间,伺候他好好休息。

至于李承乾和李昊……,能成为皇帝陛下的出气桶,难道不应该感到荣幸么?

……

来到宗正寺,鬼鬼祟祟的绕过前面的官署,来到后面关押宗室子弟的院落,李昊见到了哼哼唧唧,趴在榻上的李承乾。

所谓宗正寺,其实说白了就跟普通人家那祖祠的职能差不多,作用就是掌管皇族,宗室子弟的家谱,顺便守守皇陵,执行一下家法什么的。

当然,李二奉老子为祖先,老子又是道教的创世神,所以大唐的宗正寺也掌管道教。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李二对李承乾行的是家法,而不是国法,那也就是说这次伪造国书的事情其实并不大。

李昊也是在出了皇宫之后才想到的这一点,所在看到李承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过紧张的情绪,笑呵呵的坐到床边,抬起手。

李承乾吓了一个哆嗦,厉声道:“警告你啊,敢碰老子屁股一下,你就死定了。”

险恶用心被人识破,李昊将抬起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啧啧有声道:“啧啧啧,我说李高明,你可是太子,怎能口出秽言,莫不是板子打的轻了。”

“切,本宫若是早知道你是这种人,宁死都不会替你背锅。”

李承乾撇撇嘴,懊恼道:“就让父皇把你这长安第一祸害的狗头直接砍了才好。”

“你可拉倒吧,陛下如果真要砍人,还能把你送到宗正寺来?”李昊虽然政治天赋不行,但脑子却不笨,根据眼下的情况判断出李二最大的可能是想要吓唬自己一翻,并没有真想砍了自己。

李承乾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趴着,咂咂嘴道:“那你说父皇是什么意思,是打算把我圈禁到死,还是打算废了本宫的太子之位。”

废掉李承乾?李昊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但考虑到历史上李承乾直到真的起兵造反才被废掉的事实,眼下才伪造一份国书算不得什么大事,比他那个‘杀五百,岂不定’差了不知多少倍。

想通了其中关窍,李昊摇头道:“你想多了,陛下这次最多也就是想要警告你一番,距离废了你的太子之位……还早呢。”

“这样啊……”李承乾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本宫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皇宫里再熬上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你这话里有话啊。”

“还能什么意思。”李承乾努力撑起身子,对李昊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一天到晚满世界跑有多羡慕?再看看我自己,想出宫只能偷偷出去,还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来,每天都被困在东宫那个小院子里,这样的生活本宫受够了。”

我了个去的,这尼玛还真是惊天大发现啊。

李昊像是第一次认识李承乾一般,盯着他瞅了老半天:“你的意思是之前的一切你都是故意的?伪造国书的后果你早就知道,目的就是为了让陛下把你的太子之位废了?”

“对啊,最好是贬为庶人,到时候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带你,你带钱,咱哥俩满世界的逍遥自在,岂不是比缩在这皇宫里面强多了。”

我应该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李家的种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全尼玛都是坑货。

李昊瞬间没了与李承乾继续聊下去的兴趣,拍拍屁股起身就走,这天已经没法再聊了,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个叛逆到极点的家伙掐死。

“哎,哎德謇你别走啊,你还没说那大和尚的事情怎么解决呢,喂,喂,李德謇,你给本宫回来。”

任凭李承乾如何叫嚷,李昊依旧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算再去一趟两仪殿,把李承乾的想法跟李二好好说道说道,争取让他爹把这个不孝子直接打死了算逑。

……

北伐大军归来,李二亲自出城十里相迎,留守长安的文武官员随行,城中百姓更是自发组织起来,从灞桥至通化门的官道两侧尽是出迎相迎的百姓。

因为还未出正月,草木依旧是一片枯黄,但这却不能阻止百姓对归来大军的期盼。

当然,出城相迎的百姓更多的是想要尽早看到自己家中出征的父兄或者儿子,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早一秒见到亲人,别说在寒风中等上一夜,就是等上一年又能如何。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迎,尘埃不见销魂桥……。”

因为品级的关系,李昊杵一群老货中间,左右尽是些胡子拉茬的中年油腻大叔,唯有他一个小年轻挤在中间,好不尴尬。

孔颖达捻着胡子,频频点头,等了半天不见李昊继续,不由瞪了他一眼:“好诗,后面呢,怎么没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后面你敢听,我也不敢背啊,这可是讥讽朝庭穷兵黩武的诗,万一被李二听去了,少不得又要被训斥一顿。

“孔师,学生不过是见到当前的场面有感而发,哪里还有后面。”

老孔意犹未尽的摇摇头,老脸尽是失望之色。

李昊望着前面李二的背景,缩了缩脖子,决定从现在开始,权当嘴巴上有条拉链,再也不说一句话,免得又给自己招灾惹祸。

日头越升越高,远方的地平线上渐有扬尘升起,地面隐隐传来阵动之声。

不多时,李靖、李勣等人顶盔掼甲,背着朝阳,疾驰而来,众老将身后是千余黑甲骑兵。

蹄声隆隆,片刻便至李二的车架近前。

“停。”只见李靖一抬手,身后大军陡然停住:“下马!”

‘轰隆……’。

东宫六率禁军整齐划一的动作看的李二眉毛微挑,手双紧不自禁握紧了车架前的扶手。

李靖等人此时已经将战马交到了随行亲卫手中,齐齐来到李二面前,拜倒尘埃:“臣,李靖(李勣、尉迟敬德……),拜见陛下。”

身后,千余将士随即一同俯身下拜:“吾等,拜见陛下!”

经历过血腥的厮杀,六率将士早已今非昔比,尽管已经离开了战场,但身上那份杀气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再配合那一身黝黑的铠甲,个个如同杀神一般。

李二只觉得热血沸腾,仿佛时间倒流,又再次回到了当年身为秦王征战天下之时,声如金铁交击,铿锵大喝:“尔等百战归来,可曾有悔!”

“吾等无悔!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布武天下!大唐,万胜,万胜!”

此情此景,冲淡了征人归来的哀伤,在场迎接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齐齐拜倒:“吾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布武天下!大唐,万胜!”

满场仪仗:“大唐,万胜!”

灞桥至长安前来围观的百姓被气氛感染,接连拜倒:“大唐,万胜!”

声如九霄雷动,撕裂苍穹,经久不息。

李昊曾经并不相信什么王八之气,但这次他相信了。

李二的身上就有这样的气息,哪怕是前天刚刚被他好一顿折腾,今日还是拜的心甘情愿,没有半点逆反的情绪。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对,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么可能连一惯主张以和为贵的文官都能喊出‘天下布武’这种穷兵黩武的口号。

与上头的大唐君臣不同的是,六率禁军中间那几辆马车里的几个囚犯。

马车外那让人血管里充满肾上腺素的吼声让车厢里的颉利面色惨白,隐隐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来,直接在渭水边上把李二给弄死。

按照当时的情况,就算他攻不下长安,弄死李二然后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而只要李二死了,他自然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个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与如丧考妣的颉利不同,义成公主被外界的声音刺激的目呲欲裂,如果不是嘴巴被堵着,此时只怕她已经高声叫骂起来。

她是大隋的公主,为保大隋平安,为了让大隋的百姓免于被掳掠,她远嫁突厥,忍辱负重服侍了突厥三代可汗。可是那些她曾经想要保护的百姓干了些什么,他们在参拜一个反贼,一个推翻了大隋朝统治的反贼。

义成并不认识当初远嫁突厥是为了保护杨家的统治地位,在她看来,自己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外面那些忘恩负义的贱民。

如今,那些贱民抖起来了,忘了当初是谁在保护他们……。

最后面一辆马车里面,前隋皇后萧氏紧紧将自己的孙子杨政道拥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迎着孙子有些忐忑的目光,安慰道:“孙儿莫怕,祖母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保你一世平安。”

只是,她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杨政道的眼睛里依旧满是恐惧。

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朝代的王孙贵胄会在下一个朝代的君王手中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他杨政道是杨广的嫡孙,自然也不会免俗。

惶惶不安的等待中,杨政道并没有见到李二,等到走下马车的时候,他面前是一座还算有些气势的三进大宅。

宅子的大门口,立着十个宫里的宦官以及二十多个宫女。

“祖母。”杨政道有些忐忑的看向萧氏。

萧皇后对他点点头:“走吧,咱们进去。”

对于一个前朝的皇室来说,李二能给她们祖孙安排这样一座宅邸,又配了如许多的宫女和太监,显然是并不准备马上要她们的命。

另一边,颉利一家的待遇也不差,甚至他住的宅子比李二赐给萧皇后的还要大上许多,毕竟他家里人口多,老婆儿子一大堆,地方小了也住不下不是。

抛开这边不说,另一边李二在回宫之后,立刻下令在太极殿举办一场大型文艺晚饭,凡在长安的官员,凡五品以上的都要前来参加。

另外就是那些出征的将士,凡有品级者,亦都可入宫赴宴。

至于没品级的,那就只能缩在军营里面搞搞小联欢,私底下庆祝一下,反正眼下大唐不缺肉食,养猪场里的猪都肥的快要滴出油来了,再不吃怕是要肥死。

李昊并没有去参加那个大型文艺晚饭,六率刚刚回来,他作为六率的最高长官,怎么也要去见见那些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不是收买人心,实在是不去的话,他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走的时候是三千人,可回来的却只有一千多,余下那些都因为他的一个命令,彻底将一切都留在了漠北草原。

第三八七章 三人组回来了

与李昊想的不同,归来的六率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精神头个顶个的好,若不是碍于军纪,估计早就跑去跟其他没有机会去参加北伐的老兄弟吹牛·逼去了。

纥干承基同样没有去参加李二的文艺晚饭,守在六率的大营中,靠着官署门口石头狮子,听着营中的喧闹发呆,并未注意到李昊,直到肩膀被某个无良的家伙拍了一把。

“你怎么来了?”纥干承基回过神。

李昊毫无形象的往官署门口的台阶上一坐“想你了呗,怎么,不欢迎?”

纥干承基把头扭到一边,不屑道“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吧,陛下只要一天没宣布北伐大军各自归建,你就还是先锋军的最高长官。”

“那你呢,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昊指了指远处略有些喧嚣的庆功宴“他们这些人估计很难再回六率了,你是打算跟他们走,还是继续留在太子身边,当你的保镖头子。”

凭心而论,李昊并不希望纥干承基继续留在李承乾的身边,这家伙比自己的神经还要大条,与李承乾在一起,能发挥出的能量绝对等于二。

纥干承基仰头望着头顶的夜空,沉默了好长时间,直到李昊等的都快要睡着了,才缓缓说道“我怎么想的重要么?”

李昊耸耸肩膀“当然,人总要有点梦想,没听过么,不想当大将军的纥干承基,不是一个好保镖。”

“呵呵……”纥干承基苦笑摇头“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跟殿下到底干什么了,为何殿下会被关进宗正寺?”

李昊面色一僵,颓然摆手道“别问,掉脑袋事情,你掺和不起。”

不问就不问,纥干承基从善入流的换了话题“哎,我说你到底干什以来了,别跟我说什么想我了,我又不是雪雁郡主,没那么招人稀罕。”

李昊笑而不答,对着远处努努嘴“你觉得他们还能上战场不?”

“打肯定能打,经历过那样一场厮杀,这些人都可以算得上老兵,再难有更惨烈的战争能够动摇他们了。”纥干承基问道“怎么,咱们还要打仗?”

“只是有可能会打仗,还不是很确定。”说着,李昊便把马上要去吐谷浑的事情对纥干承基讲了一遍。

老纥干初时还没觉得什么,但听到后来只觉得天雷阵阵,瞪着李昊道“你的意思是,陛下让你去出使吐谷浑,给了你一千兵员,然后让你带着伏允的人头回来?你没开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么?”

与李昊对视良久,见他似乎的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纥干承基一下来了精神“日,还有这种好事,算我一个怎么样。”

这是好事么?丫脑子该不是在漠北被人打坏了吧?

想着李昊摇摇头“不好意思,名额满了,你只能等下一批。”

纥干承基当时就急了“少来这套,你要是不带我去,六率的兵你一个都别想带走。”

“不带就不带,没了你纥屠户,老子还能吃了带毛猪不成。”李昊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闻言撇嘴道“十六卫呢,跟谁我还借不出一千人来,再说,就算十六卫没人去,老子难道还不会从水师里调人?”

“你……,老子再说一次,老子姓纥干!”

“你就是姓纥干承,该不带你还是不能带你。”李昊站起来,拍拍纥干承基的肩膀“再说长安这边你的事情也不轻松,六率死了这么多人,抚恤的事情还需要你牵头来办呢,要是跟我去了西域,那些死了的兄弟岂不是没人管了。”

纥干承基见状知道自己肯定是没有希望去了,郁闷的问道“那你都打算带谁?”

“很多人啊,长孙冲、程处默就不用说了,席君买怎么也要带上,哦对,还有王玄策和薛仁贵,这两人你还没见过,但都是坑人的一把好手。另外,我还打算把苏烈也叫上,这样打起来把握再大一些。”

王玄策、薛仁贵什么的纥干承基不怎么在乎,听都没听过,小人物罢了。

但程处默和长孙冲的名字却让他皱起眉头“程家那憨货不是在罗州么?”

“回来了,上元节之前我就安排人给他们送信去了,让他们带陆战大队回来,百济那边统统交给雷耀和王文度打理,这个时候估计他们已经启程往回来了。”

交待完这些,李昊拍拍屁股就往外间走去,眼瞅着六率的情绪还不错,并不需要人为疏导,他也就放心了。

纥干承基见他要走,问道“你不去跟兄弟们见见?”

“让他们先开心些日子吧。”李昊摇摇手,头都没回,直接走出六率驻地,消失于夜色之中。

跟李承乾折腾个伪国书,刻两破印章这种事情,就算李二知道了最多也就是当成小屁孩瞎鸡霸折腾。

但如果在军队里面邀买人心,那罪过可就大了,弄不好还真能夷九族。

所以李昊不打算掺和是抚恤的事情中去,这种事情朝庭有朝庭的规矩,不是他一个小年轻能改变的,最多将来有机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家中一些补偿。

李靖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李昊早已经在家里等候多时,望着醉醺醺的老头子,亲自奉上茶水一杯,恭恭敬敬递上去“父亲,请喝茶。”

李靖当仁不让接过茶水,吸溜一口,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呼……,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呃……”果然是知子莫如父啊,李昊尴尬的挠挠头,呲牙一笑“嘿嘿,也没干啥,就是跟太子殿下伪造了一份国书,又私刻了一个印章。”

“噗……”一口茶水喷了李昊满头满脸。

李靖脸色铁青了“你,你说你干啥了?”

红拂在边上轻轻替李靖拍打后背,口中数落“哎哟,夫君你小点声,别把孩子吓着。”

“夫人啊,你,你怎么还如此宠他……”李靖面露凄苦之色,顿足道“你可知道,伪造国书、印玺那是多大的罪过,这是要夷三族的啊!这,这逆子,是要把我全族都害死啊。”

“不是,爹,您听我说完啊。”眼瞅着老头子连揍人的兴致都没了,李昊连忙解释道“这事儿陛下已经知道了,而且也处罚过了,太子因为大不敬被打了一顿板子,禁足三个月。孩儿因为不是主谋,又深得陛下信任,所以临危受命,出使西域各国。”

“放屁,你不是主谋?你深得陛下信任?你……,你这逆子……,列祖列宗在上,我李靖对不起李家,对不起你们啊。”

受了太深的刺激,李靖方寸大乱,语无论次。

通过北伐一举奠定军神地位的李靖大佬怎么也没想到,前后就这么月把功夫,李昊就在家里惹出这么大的一桩祸事。

回家之前的种种喜悦之情还没来得及跟列祖列宗分享,就要面临被抄家灭族的境地。

李昊这个罪魁祸首眼见情况不妙,不敢继续在家里待着,给自家老娘打个眼色,趁着老头子不注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当然,李昊绝不承认自己这是心虚,他只是想要避免老头子在心智尽失的情况下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大义灭亲之举罢了。

……

东海之上,一直庞大的船队破波斩浪,逆风而行。

战船之上,火炮、床弩林立,所过之处,无论是新罗还是百济,亦或倭国、高句丽,无数船只停靠避让,同时打起黑色腾龙旗。

大半年时间,大唐远洋水师彻底控制了这一片海域,凡不挂黑色腾龙旗者皆为异端,虽远隔千里,吾必诛之。

不过话说回来,黑色腾龙旗也不是谁都能挂的,不交保护费、通行费、垃圾处理费、海洋资源使用费等一应费用者,无权使用该旗。

对,就是霸权主义了,你能怎么着。

不服?憋着!不忿?忍着!

想去告状?

行,先把上述各种费用交了,否则片帆不得下海,管你是什么使团也好,商团也罢,见一队灭一队。

交了钱的,爱哪告哪告。

自从五艘装载六十门火炮的巨舰入海以来,远洋水师在长孙冲、程处默、李震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鼓动之下越来越膨胀,航线由最开始的百济沿海拓展到了高句丽与新罗,甚至就连倭国附近,也时常会去巡视一圈。

当然,对于那些交了钱的,大唐远洋水师还是很宽容的,在东海通行无阻不说,危险海域甚至还能享受水师巨舰的护航,万一遇到个海盗之类,水师还会包赔各种损失。

另外,悬有黑色腾龙旗的商队在罗州码头还可以享有免税、免检等政策。

这两条政策一出,别说东海,就连黄海,南海的一些‘商队’也开始向罗州码头聚集,仅半年时间,罗州码头就一建再建,经历了三次扩建,成了东诲最大的自由贸易口岸以及黑市。

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南海过来的‘商队’其实说白了就是换了一身皮的海盗,他们的货物大多来路不怎么正当。

可是在没有苦主的情况下,谁会在乎这些?远洋水师做为东海最大的武装势力,那可是典型的认旗不认人。

便是这样,远洋水师仅去年一年就为李二的国库贡献了不下三百万贯的财富,这其中只有一成是来自各大商队交上来的保护费,九成来自‘商队’贩运过来的货物。

三百万贯,足以支撑大唐再打两次北伐,李二自是对此喜闻乐见,朝中那些文化人也同样认国远洋水师这样做没什么不对。

大唐的儒家与后世被某些人阉割了的儒家不同,他们在乎的是自家百姓的生活,至于自家之外的……老子自己家都顾不过来,谁有功夫管别人。

便是这样,大唐朝堂内外,集体选择性的失聪,忽略了无数前来告状的异国使节。

巨大的战舰横行海上,长孙冲三人组心情激荡,站在船头之上,遥望故国“终于要回去了。”

李震拍着船舷,感概道“是啊,终于要回去了。”

程处默拍着自己的肚子“希望俺爹还能认出俺吧。”

长孙冲与李震齐齐把头扭到一边,一脸的嫌弃。

海外不比大唐境内,吃的那是要什么有什么,之前在国内像什么禁止杀牛的禁令到了海外自然没人再去管。

偏生远洋水师‘捡’东西的本领不错,总是能在海上‘捡’到无主的牛羊鸡鸭。

对于这些‘捡’来的东西,程处默哪里还管其它,放开肚皮敞开了造。

一不小心,半年长了三十多斤称,原本的八块腹肌硬生生他被练成了一块。

“哎……”叹了口气,程处默把注意力从自己的肚子上转移到此行的目的地“你们说,西域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除了能让你吃到吐的牛羊,什么都没有。”

“那我们去干什么?继续抢劫?”程处默瞪着牛眼问道。

李震耸肩道“或许吧,谁知道呢,德謇信上说的不清不楚的。”

长孙冲理解的分析道“要我说,应该是那个混蛋遇到什么难事了,否则怎么会想起我们来。”

程处默显然不赞同长孙冲的观点,撇撇嘴道“切,西域那边能有什么难事,颉利那么牛·逼一人都被咱打折服了,西域难道还有比颉利更狠的角色?”

“怎么没有,吐蕃的松赞干布,吐谷浑的伏允,西突厥的莫贺咄,哪个都不比颉利差,只是他们没有颉利那么嚣张罢了。”

“这么多?”程处默遗憾的嘬着牙花子“可惜咱们这船开不到岸上去,否则一定让他们知道知道咱水师的厉害。”

把船开到岸上,你还真敢想。

嫌弃的向远处走了几步,长孙冲与李震远远的离开了程处默,装做不认识他。

远处,隐约浮现一条黑线,似一条黑色巨龙匍匐在天边。

登州就在眼前,过了登州便可逆黄河而上,时隔年余,远行的三人组终于回来了。

第三八八章 棋高一招的李二

逃离家门的李昊无处可去,灰溜溜夹着尾巴跑到了东市养心斋避难。

薛仁贵正坐在后宅厢房门口抱着心爱的方天画戟认真擦拭,那小表情,看着就跟抱了个小情人似的。

不理这个变态,打开正房来到书桌后面坐下,抽出一根炭笔,拿出一卷丝帛铺到桌上。

其实丝帛这东西用来写字效果并不怎么好,有些时候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宣纸,但架不住这东西逼·格高啊,故而从春秋时期到现在,一直是大户人家用来写字的首选之物。

若是有大户人家不备着这东西用来写字,那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李昊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考虑到老头子和老娘的面子,他只能勉为其难的从善如流,在养心斋存了大概……近百匹的丝帛备用。

嗯,这真的是为了老头子的脸面考虑,李昊本身还是很排斥这种行为的。

窗口人影一闪,薛仁贵杵着方天画戟守在了门口,宽阔的后背挡住了半扇窗户。

无奈摇摇头,打开窗子,抬手将一个不大的小口袋丢给薛仁贵“拿着,给你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薛仁贵已经大概熟悉了李昊的性子,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当着他的面将小口袋打开,露出里面木质的牌牌“这,这是……。”

“正六品昭武校尉,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大唐军伍中的一员。”拍拍惊疑不定的薛仁贵,李昊笑着说道“薛校尉。”

握着手中略带余温的鱼符,薛仁贵的呼吸有些粗重。

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虽然只是武散官,没有什么实权,也不能带兵,但对于家境贫寒的薛仁贵来说,却无异于一步登天,放在以前绝对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大唐尚武不假,重军功亦是真的。

可这都建立在你有背景,有人脉的情况之下。

没人举荐,没有后台,自己冒冒然去当兵,先不说人家收不收,就是真的收了,从一个大头兵熬到校尉需要多久?

虽然大唐与现代隔着一千四百年,可在军队编制上,共实相差并不多。

士兵就不说了,都一样;士兵之上是火长,相当于现代的班长;火长之上是队正,相当于排长;队正之上是旅帅,相当于连长;队正之上才是校尉,相当于营长。

从一个士兵努力做到营长有多难?没有十年八年你能熬上去?

放在现代可能十年八年没啥,大龄青年多了去了,二十好几,三十啷当岁没结婚的比比皆是。

可是在大唐呢?等老薛熬出头,小情人的儿子都快要找对像结婚了。

望着激动到浑身发抖的薛仁贵,李昊笑了,对着外面努努嘴“去报喜吧,让你家那口子也高兴高兴,顺便也让你那势利眼的老丈人放心。”

紧握着鱼符的薛仁贵老脸瞬间就红了,急着想要解释“公子,我跟雪彤其实……。”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亲手改变了老薛的人生轨迹,李昊的心情很不错,拿他打趣了一句,随后面色一正道“另外,你现在可不是白身了,以后要叫我都督或者将军。”

“诺,将军。”见李昊如此说了,薛仁贵重重一点头,抱着新鲜到手的鱼符屁颠屁颠的找小情人报喜去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就算他能翻出坊门,躲过巡街武候,万雪彤很可能也已经睡了。

不过管它呢,富贵不还乡便如锦衣夜行。

至于李昊这边,老薛的想法很简单,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只要不让老子去造返,了不起这条命就交给自己这位新东家好了。

目送薛仁贵离开,李昊再次回到桌前坐下。

六品散官对目前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打着李承乾的旗号,直接去吏部随随便便就能要来三五个,薛仁贵、王玄策二人的身份,更是早早就被他敲定了下来,只是那代表身份的鱼符一直没给他们罢了。

重新坐定,笨手笨脚的铁憨憨送上一壶刚刚泡好的浓茶,然后跑去一边坐着打盹去了。

提起炭笔,李昊首先在丝帛上写上了西域二字,接着便是一连串丝绸之路上必须经过的几个国家的名字,最后写下的是吐谷浑。

此去西域,阵容可以称得上华丽,但任务却也不轻。

仔细分析李二的目的,李昊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震慑西域,这倒是与他跟李承乾之前商量的结果不谋而合。

只不过他与李承乾想的只是吓唬一下吐谷浑,顺便警告一下西域各国;而李二则要直接的多,杀鸡儆猴,用吐谷浑国主伏允的人头来威胁整个西域。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直接,就是这么粗暴。

目的明确了,接下来就是过程,将写下七八个小国连到一起,李昊又画出一个硕大的箭头,由西向东直指吐谷浑。

曾经段志玄征讨吐谷浑的时候,便是因为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以至于追击伏允追到青海湖的时候不得不停下脚步,使其逃过一劫。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不想重蹈覆辙的李昊决定一劳永逸,断掉伏允的后路,让其无处逃窜。

画好这些之后,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李昊又把目光停留在了吐蕃的位置上。

眼下吐蕃与大唐正处于密月期,这么好的盟友没理由不好好利用。

想着,又在丝帛上写下吐蕃二字,顺便画上一个由南向北的箭头。

目的明确,过程明确,接下来便是如何促使西域各国与吐蕃答应共同出兵。

红口白牙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没有好处的事情没人会干,就算是迫于武力威胁,这些小国答应出兵,也很有可能出工不出力。

到时候伏允跑了事小,自己丢人事大。

长出一口气,李昊推桌而起,站到窗口看向窗外的夜空,喃喃自语道“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份生命不该承受的痛,唉……。”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次日一早,李昊被一阵阵诡异的笑声惊醒。

睁眼一看,守在角落里的铁柱变成了薛仁贵。

这货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坐在角落里抱着昨天才拿到手的鱼符一边发呆一边笑着,那模样说不出的诡异。

李昊痛苦的闭上眼睛,以手抚额恨恨道“薛礼薛仁贵,你再笑的这么猥琐,信不信老子马上把你那个鱼符收回来,让你回家继续打猎。”

“少……将军,你醒啦!”薛仁贵被李昊的声音惊动,连忙将鱼符贴身收好,起身道“我去打热水。”

“算了,你还是消停一会儿吧,天还没大亮呢,我要再睡几个时辰。”李昊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昨天晚上他可是一直肝到天快亮才睡下,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呢,必须再睡一阵才行。

薛仁贵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咧了咧嘴,无奈道“将军,这都快过午了,再睡几个时辰怕是天都黑了。而且……老公爷来了,已经在前面等您快一个时辰了。”

“啥?那你怎么不早说。”李昊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他可没忘自己眼下还是‘待罪之身’,老头子是万万惹不得的,把他老人家晾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睡大觉,若是一直睡着不知道也就算了,醒了再继续睡那绝对是要被打断腿的节奏。

“老公爷不让说。”对李靖,薛仁贵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恭敬,哪怕此时他口中的老公爷听不到,那也是客气的要命。

对于他来说,李靖绝对是偶像级的人物,能见上一面便足慰平生,更不要说此时偶像就在前面,等下还能近距离接触。

李昊暗自翻了个白眼,对薛仁贵这种追星族显然不怎么感冒,撇撇嘴说道“仁贵啊,你就不能长点志气么,老头子能做到的事情你将来未必就做不到。这人啊,眼睛要向前看,前人的功绩不是摆在那里让你羡慕的,如果你没有超越前人的,不能超越前人,这个社会又如何能够进步。”

“这……”薛仁贵眨眨眼睛,有点上头“我,我可以么?”

“当然,永远不要看轻自己,不努力拼博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有些人是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

人的快乐果然是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的,一碗毒鸡汤给薛仁贵灌下去,李昊整个人舒服了许多,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后宅,走向前厅。

至于呆立在原地的薛仁贵……,管他呢,谁让他笑的那么猥琐,还把老子给笑醒了,活该。

来到前面二楼,李昊发现老头子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桌上的茶已经冷了,显然是老头子心里有事,没心情喝。

“爹,您来啦。”听到脚步声的李靖回过头,李昊连忙撑起笑脸打招呼。

李靖沉着脸“过来,坐下。”

“哎。”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见老头子没有揍人的意思,李昊这才欠着半个屁股坐到椅子上,摆出随时都能逃走的姿势。

李靖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直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声音平静的道“你弄这么个补习班有什么特殊意义?”

李昊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没啥特别意义,就是觉得想过过当先生的瘾。”

李靖没好气的说道“当先生,你能教什么,教别人跟你一起学怎么造假?”

李昊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反驳道“爹,您这话就不对了,正所谓人无完人,就算是当年的孔圣人,那不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么。再说造假怎么了,邪人用正法,正法亦邪;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只要用对了地方,比如说伪造敌令,误导敌军,谁能说这样的造假有错。”

对李昊的狡辩李靖很是不屑,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再怎么解释都是无用。

“西域之行你有什么打算,伏允此人虽然无懒了些,但在吐谷浑亦可称为一代雄主,你可有应对他的办法?”

“爹,您都知道啦?”

李靖‘嗯’了一声,却并未说出消息的来源。

李昊咂咂嘴,在老头子的注视下缓缓说道“孩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原则上只能拉一批,打一批,能拉拢的是西域诸国,被打的是吐谷浑,只要计划得当,弄死伏允问题不大。”

“什么?”李靖一下子站了起来“弄死伏允?”

李昊突然意识到似乎自己说错话了,老头子知道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但这个时候再想改口也已经晚了,索性只能苦笑实话实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漠北大捷之后,陛下打算震慑西域……,呃,或者说是打算将西域也控制在手中,伏允和吐谷浑便成了陛下眼中的控制西域的绊脚石。”

李靖好歹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物,经过最初的震惊,很快冷静下来“怪不得你和太子殿下伪造国书的事情会被陛下如此轻易的处置,原来是你们的想法与陛下不谋而合。”

“倒不能这么说,陛下那里最多算是将计就计,而我与太子应该是自投罗网。”

李昊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苦笑就没有断过,他发现自己还真是主动往李二枪口上撞的。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自己与李承乾折腾出来的国书事件,李二想要剿灭吐谷浑必然要派出大军,到时候肯定会被朝中一些言官以师出无名所阻。

但有了自己伪造国书一事就不一样了,抓住自己小辫子的李二可以放心的把任务秘密交待下来,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有任何反抗,甚至还有可能暗自庆幸。

于是乎,李二的目的达到了,自己此去西域若是弄死了伏允便是少年人一时冲动,若是弄不死,吐谷浑也会有所动作,大唐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出兵吐谷浑。

整个计划一环套一环,自然到李昊若不往深处想,绝对想不到这一切其实都是李二在背后一手推动的。

第三八九章 ?被玩坏的王玄策

意识到这一点后,李昊彻底服了。

明明早知道李承乾伪造国书的事情,却一装傻充愣,直到最后一刻才图穷匕见。

真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心真脏,连自己儿子都坑。

不过想想后世那些坑娃的爹,李昊突然就释然了,亲爹都这样,没毛病。

“你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李昊猛然转头,入眼便是老头子的十分不爽的黑脸:“呃,爹,你,你说啥了?”

李靖站直身子,没好看的道:“我问你去西域的打算,人手够不够用。”

李昊平复一下心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哦,够用,我把长孙冲和程处默都调回来了,另外还有席君买他们跟着我一起,安全方面您不用担心。”

李靖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就想到十年前,李昊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每天追在自己身后爹爹叫个不停的样子。

如今,儿子大了,自己有主意了,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追在自己身后问这问那,甚至就连出使西域,剿灭吐谷浑国主伏允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自己说了。

一种叫失落的情绪在李靖的心底升起,老头子幽幽叹了口气,嘱咐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放手去做吧。”

感觉到老头子情绪有些不对,李昊连忙扶着李靖到一边坐下:“爹爹放心,孩儿一定谨记您的教诲。”

李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李昊轻轻推开,负手下楼而去。

望着老头子孤单的背影,李昊握紧了拳头:老头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记住你的教导,要是不把西域搅的天翻地覆,我名字以后倒过来写。

两日之后,皇城东北角的六率官署,出使西域的消息早已经在官署内传开,整个官署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兴奋的有之,懊恼的有之,抱怨的亦有之。

兴奋的出使西域回来肯定有一笔不小的军功,懊恼的是这次出使时间很紧任务重,一些在漠北受了伤的将会无缘参加。

不过想想也是,使团嘛,讲的就是个精气神,你头上缠着绷带,吊着膀子瘸着腿,算怎么一回事,知道的是使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溃兵呢。

至于那些抱怨的,则是没有参加过漠北之战的家伙,一步慢,步步慢,这些没有经过战争检验的‘新兵’明显缺乏资历,争不过那些‘老兵’。

而且六率的‘大头目’纥干承基也说了,这次去西域,主力是远洋水师的陆战大队,六率只能算是配角,这样一来,能分配下来的名额就更少了。

李昊坐在官署内太子左卫率签押房内,身边是紧张到不行的王玄策,六品文官的身份来的太容易,小王同学几疑自己是自在梦中。

想想也是,昨天晚上他还在为考一个功名而奋发读书,结果今天天一亮就成了正式的朝庭六品文官,这事儿换成谁也都会觉得不那么真实。

况且现在的王玄策还是个不到二十的毛头小子,心理承受能力与十几年后自然是没法比。

“玄策啊。”

“小生在。”把目光自外面收回来,王玄策小心的应付着身边的李昊。

“别紧张,你现在可是我大唐的六品官员,太子府六品司仪郎,如此谨小慎微像什么话。”李昊笑了笑:“若是到了西域你还是这个样子,却不是被那些番人小看了。”

“是,小生受教了。”王玄策点点头,努力让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表现的不要太紧张,但两只手的手心里还是不断的往出冒汗。

纥干承乾见王玄策如此不争气,有些疑惑的看向李昊:“德謇,你确定让王……司仪郎独自一人去吐蕃?”

“对。”李昊用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道:“年轻人嘛,应该多锻炼锻炼,不经历风雨如何见彩虹。”

再次望了一眼细皮嫩肉的王玄策,纥干承基嘬着牙花子道:“可是……,你不觉得他太年轻了么?”

再次被质疑决定的正确性,李昊就不乐意了:“年轻怎么了,年轻才有朝气嘛。哎我说老纥,你该不会犯那种以貌取人的毛病吧,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小看我选出来的人,玄策将来那可是要青史留名的,比之你我加起来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一人灭一国啊,阿三直到千多年以后还对王玄策念念不忘呢。

每每想到王玄策的光辉战绩,李昊就便觉得热血沸腾,不知还觉便说了实话。

奈何他这话听在纥干承乾耳中,完全成了自卖自夸,根本不屑一顾,只是淡淡瞥了王玄策一眼,摇摇头便不再多话了。

一边被人看轻,一边被人看重,王玄策痛并快乐着,很难描述自己到底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有对自己的失望,也有对李昊的感激,还有对纥干承基的愤怒。

不过他眼下只是个小人物,一没资历,二没背景,再加上口说无凭,就算想反驳纥干承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人家又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而已。

王玄策的郁闷被李昊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对纥干承基不经意间的配合暗暗叫好。

压力使人成长,王玄策之前经历的一切只是让他知道了人情冷暖,这并不足以激发他的潜能,如果没有纥干承基恰到好处的鄙视,很有可能他最终只会变成一个愤世嫉俗小人物。

这就好比你在单位上班,同事间的鄙夷与陷害只会让你觉得社会黑暗,学会勾心斗角,但领导的轻视却能使你努力上进,奋发图强。

轻轻一笑,李昊对纥干承基说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老纥你可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不管李昊说的多好听,纥干承基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就赌王玄策能不能从吐蕃借到两万骑兵,如何?”李昊看都没看脸色大变的王玄策,继续对纥干承基说道:“若是借不来两万骑兵,那没得说,我李某人识人不明,到时候当着六率全军的面给你道歉,以后再也不叫你‘老纥’,若是能借来两万骑兵……。”

纥干承基接过话头,豪气干云道:“若他真能借来两万骑兵,并且发兵吐谷浑,我纥干承基就当着六率全体将士,给他道歉,你爱叫我啥就叫我啥。”

“君子约定。”

“君子约定。”

两人之间的对话太快,等王玄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击掌为盟,将赌约定了下来,再无反悔的机会。

接下来,纥干承基也不废话,直接调来一千参加过北伐的六率精锐与李昊交割,完成了使团护卫的交接工作,待到一切都处理妥当,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出了六率官署,走在皇城宽敞的街道上,一直沉默的王玄策突然开口说道:“世子如此信任玄策,玄策愿为世子效死力,吐蕃之行一定配合好世子。”

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谁跟你说我要去吐蕃的?”

诶?什么意思?

王玄策目瞪狗呆:“世子……不去吐蕃?”

“对啊,我去西域,你去吐蕃,否则你以为纥干承基那小子为什么不看好你。”李昊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羞愧。

王玄策都快哭了,原本他还以为自己只是个随从,跟着李昊去了吐蕃只是发发言言,相信有这位世子在身后站着,吐蕃人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到时候,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李昊的强大背景,努努力借来两万兵应该问题不大,可万万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李昊这货竟然不去吐蕃,自己竟然是去吐蕃借兵的主角。

这尼玛也太坑了吧?想要我死,你直接给老子一刀不好么。

老子昨天还是个穷书生,来长安也只是想找某个体老板报个仇,没想去吐蕃开群嘲啊!

肩膀被某个无良的世子拍了拍,王玄策木然回头,入眼是李昊那张十分欠揍的脸,入耳是他那十分欠扁的声音:“少年,我看好你,安心的去吧。”

王玄策很想说,你还是别看好我了,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说到底,他吐槽归吐槽,但心里也明白李昊在这件事情上也是担了嫌隙的,通过这几天的了解,他多少明白这次出使西域的目的是什么。

剿灭吐谷浑或者摘了吐谷浑国主伏允的人头二选其一。

他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会只派一直使团去完成这样一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却知道自己去吐蕃借兵的重要性。

如果自己借不来两万骑兵,就会将去西域的李昊放到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弄不好甚至还会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王玄策不傻,谨小慎微只是他的保护色而已,他很清楚李昊把如此重要任务交给他说明了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对方把命都交到自己手上了,自己就算去一趟吐蕃又能如何,不就是借两万骑兵么,若是借不来,大不了老子先一步死在吐蕃,也算全了对方的知遇之恩。

至于老父亲的仇……,自己死了自然一了百了,若是不死,归来军功在身,何愁大事不成。

有了决定,王玄策一改常态,正色对李昊一抱拳:“世子如此信任玄策,玄策无以为报,大不了把这条命交给世子,若不能借来大军,玄策愿死于吐蕃。”

与一心赴死的王玄策不同,李昊对他的吐蕃之行还是抱有极大信心的,毕竟历史上他又不是没从吐蕃借过兵,这次只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一些,目标换了一换,相信以他的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别死啊死的,没那么严重,吐蕃人要是敢不借兵,你就告诉那个松赞干布,让他马上给老子还钱,欠着老子好几十万贯呢,要是不还,老子就拿他留在松州城的一万骑兵抵债,那五万奴隶他也别想要了。”

“呃……”抱着必死之心的王玄策一下子又懵了:“吐,吐蕃欠咱们那么多钱么?”

“对啊,那个吐蕃国主松赞干布不光欠着咱们钱,他们还有一万骑兵在咱们的松州俯近接受军事训练,五万奴隶还在松州那边修路,哦对,忘了说,我还欠他两万把横刀没给他运过去呢,你去吐蕃的时候顺便带上,就放在松州,他要是不借兵,你就别给他。”

王玄策总结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想多了。

如果按照李昊说法,他最多也就算是一个送信的,根本不存在借不来兵的问题。

“世子,既然你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那,那还让我去吐蕃干什么?”王玄策郁闷道。

“锻炼锻炼呗,顺便熬点资历,毕竟你这个六品官是我硬要来的,要是没点成绩别人会说我滥用职权,买官卖官,这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左右无人处,李昊大咧咧的说道:“再说,一个不会打仗的文官不是一个好文官,你是我看好的人,要做到文官里面你最能打,武将里面你最有文化,懂了没?”

我懂你个锤子!

王玄策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玩坏了。

说什么‘还文官里面我最能打,武将里面我最有文化’,说白了还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

亏自己之前还觉得长安盛传的长安第一祸害是有人冤枉了此人,现在看来,应该是特么盛名之下无虚士才对。

浑浑噩噩的王玄策连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都不知道,反正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面前已经多了一个穿的十分骚包的同龄武将。

此人他也认识,也是一个被‘祸害‘看好之人,叫什么薛仁贵。

“薛兄。”王玄策拱了拱手。

“王兄。“薛仁贵同样拱了拱手,指了指身后禅房:“王兄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将军有令,让我过来帮你搬家。”

搬家?王玄策愣了一下:“搬去何处?”

薛仁贵笑着说道:“自然是养心斋,王兄眼下已经是官身,不适合再住这里了。”

第三九零章 ?补习班的第一批学生

笑吧,笑吧,早晚有你个憨憨哭的时候。

郁郁寡欢的王玄策并不看好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同龄人,大魔王就是大魔王,不可能因为对面那家伙笑的像个傻子就放过他。

进入禅房将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好,又跟主持方丈告了别,王玄策这才跟着薛仁贵离开了兴善寺,走向那个让他万分纠结的未来。

半路上,王玄策见薛仁贵憨憨的,故意套话道:“薛兄,小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将来还望兄台日后多多照拂一二。”

对于读书人,薛仁贵还是满尊敬的,并未意识到王玄策是在套自己话,摆摆手答道:“王兄以后只管叫我仁贵便好,而且我也不是长安本地人,在小李将军手下当差也就是这三、五日的事情,真要说照拂一二也是王兄照拂薛某才对。”

果然是这样,王玄策暗暗点头,数日之前在养心斋外面见到薛仁贵的时候,他就觉得此人与大魔王关系并不怎么熟,现在看来,这家伙好像也跟自己差不多,都是‘被看好‘之人。

想着,王玄策佯怒道:“薛兄莫不是看不起小生,明明让小生称你仁贵,却又直呼小生王兄。”

“哎,我可没这意思,王……玄策兄误会了。”薛仁贵连忙回身解释,待看到王玄策隐含笑意的双眼时才幡然醒悟,挠挠头,不好意的笑了起来。

一个是身负大仇的穷书生,一个是家境贫寒的穷小子,王玄策与薛仁贵就这样站在长街之上相视而笑。直到若干年后,两人回想起这一幕,心中都会泛起同一个念头:那个二货,傻夫夫的,蠢透了。

再次上路,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融洽了许多,王玄策主动问道:“仁贵,这次世子去西域,你会跟着吧?”

薛仁贵点点头,满是羡慕的说道:“我就是去混点资历罢了,反倒是玄策你,独自负责吐蕃一路,让人好生羡慕。”

“Emm……”王玄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郁闷。

表面上他是肩负重担,实际上他就是个送快递的,一千护卫说白了也就是个运输队,负责把两万横刀送去松州,然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可是纵然事实如此,王玄策却也不能明说,毕竟涉及到了太子和世子的秘密,让太多人知道了不好,又或者……俺老王不要面子哒?!

故做轻松的笑笑,王玄策道:“仁贵何必妄自菲薄,你可是被世子看好的人,未来不可限量,又何必计较一时之得失。”

薛仁贵这会儿实际年龄才十八九、二十啷当岁,长相虽然老成了些,但性子却并不如十几年后那般稳重,见说乐的合不拢嘴,朝王玄策连连拱手:“那就借玄策你的吉言了。”

瞬间,王玄策更郁闷了。

一路无话,两人抓紧时间赶路,不多时行至东市,绕个圈子来到养心斋,还没进门就发现一布衣书生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这位兄台。”王玄策伸手戳了戳门口那位仁兄。

‘啪’,王玄策的手被打到一边,堵门那人满嘴酒气往里面歪了歪头:“别吵,看。”

看?看你个大头鬼!看热闹看到养心斋来了,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

与王玄策对视一眼,薛仁贵轻舒猿臂,扯住那书生的衣领往后一提,直接将那货从里面提溜出来,放到身后。

那书生大急,胳膊腿乱挥:“放手,快放手。”

“老实点,不然揍你啊。”薛仁贵眼一瞪,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书生立刻露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表情,愤怒的把头一扭……跑去一边的窗口,透过玻璃看热闹去了。

赶走了书生,薛仁贵和王玄策接替了他的信置,同时探进头去,透过博古架立刻便看到几个身穿道袍的老道士将李昊围在中间。

只见其中一人神情激动,挥舞着手臂,唾沫湦子乱飞:“德謇世子,你不能走啊,你去了西域技院这边怎么办,你不能为了一个和尚就不管千千万万百姓的死活了吧。”

李昊以手遮脸,待那道士闭嘴,这才将手放下:“我说袁老道,咱可不能得寸进尺啊,我不是已经给你们提供一些解决方案了么,你还想怎么着。”

袁老道自然就是袁天罡,但如果他不说,任谁看他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猜出他的身份。

只见他一身油腻,头发上有些地方还沾着黑乎乎的东西,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若不是身上那衣服还能隐约看出道袍的样子,只怕说他是乞丐都不会地有人怀疑。

袁天罡身边另一个老道士站出来,将老袁挤到一边:“世子,咱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不能什么事都直接出成果,我们需要过程,过程知道吗!我们现在搞的是科学,科学需要过程,需要验证,不是直接得出结论。”

李昊眨眨眼睛,脑子有些懵。

大佬,你是道士啊,你一个道士跟我谈科学?有没有搞错?

如果你们都去搞科学了,谁来搞神学?你这弯转的也太大了吧。

揉着发涨的脑袋,李昊认命似的问道:“不是,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能给我个痛快不?”

“验算过程,验算公式,只要你能拿出来任何一样,我们马上就走。”刚刚说话的老道毫不含糊,斩钉截铁道:“若是没有这些,世子你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

李昊顿时无语,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后悔。

早在两天前,他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了进宫向李二汇报情况的袁天罡,当时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随口跟他提了一嘴热气球的事。

本想着也就是弄几块不怎么透气的布,再弄一个大一点的架子把布蒙上,下面挂上吊篮,弄一个能控制喷射火焰大小的炉子也就算弄成了。

可万万没想到,袁老道回去跟那些搞研究搞到神精错乱的同伙们一说,立刻在技术学院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老道们在对飞天表示出极大兴趣的同时,开始关注起飞天的原理,也就是为什么热气球能飞起来。

不得不说,李昊因为一时的冲动,给自己挖了一个好大的坑。

当然,这里说的冲动不是指热气球,而是指技术学院。

早在技术学院刚刚组建的时候,李昊为了能让研究工作进行下去,曾经给他们默写出了一些最基础的物理和化学公式,另外还有一些数学方面的东西。

凭着这些基础的东西,道士们上手很快,像什么硫酸、硝酸之类的化学品很快便成了人人都能提练出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样,道士们渐渐对科学这个东西产生了兴趣,对任何事物都开始追根究底。

这一次,李昊说要搞热气球。

老道士们立刻来了兴趣,搞热气球好啊,上天嘛,谁不想。

可为啥热气球能飞起来呢?哦,你说跟孔明灯是一个原理。

那好,孔明灯为啥能飞起来?哦,你说热空气比冷空气质量轻。

那啥是质量?啥又是体积?啥又是密度?哦,你说这是物理。

那物理又是个啥,具体说说呗。

李昊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我就是个当兵的,我特么哪知道物理具体是个啥。

你让我弄个炸弹我能弄出来,你让我算算弹道,风偏啥的也成。

你让我算浮力?

痛苦的摇摇头,李昊强打精神告饶道:“算了,老几位,我不弄热气球了行不行?咱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儿了行不行?”

“不行!”四五个老道异口同声。

好不容易把兴趣勾起来了,你说不弄就不弄?

袁天罡分开众人,再次来到李昊面前:“世子,我们都知道,你是长安……不,大唐最聪明的人,这件事情你要是不帮我们,那可就没人能帮上我们了。”

不等李昊开口,一边又有人道:“如果不能进行精确的计算,我们如何能够确定热气球的承载能力?不能确定热气球的承载能力,人上去的话万一从天上掉下来怎么办?世子,你就发发慈悲,把公式告诉我们吧,也让我们能安心一些。”

求知欲这么强的么?

李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老子不会算热气球的升力,难道还不会忽悠?

“咳,诸位,诸位听我一言。”抬手止住七嘴八舌的老道,有了决定的李昊,语重心长的道:“诸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也很了解诸位探索未知的渴望,其实不瞒你们说,计算热气球承载力的方式我的确知道,但……却并不打算告诉你们。”

“为什么!”道士们急了,一拥而上。

如果不是门口薛仁贵及时赶到,分开人群将李昊救出来,只怕丫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王玄策慢了一步,但最后还是挤进了人群,将李昊档在了身后,大义凛然的面对众老道:“几位道长,莫非是欺负世子年少不成?”

“不是,他,他这也太气人了,我们……”有年轻道士嚷道。

“你们应该听我把话说完。”李昊推开面前的王、薛二人,赞赏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义愤填膺的道士们说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们,吃别人嚼过的馍不香?有没有人告诉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说的有点道理哈!

袁天罡等人暗自点头,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李昊继续说道:“是,我眼下是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东西,也可以直接将一切都告诉你们。孔圣人甚至说过,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但你们回过头想想,如果你们一直这样,与人们口中那些不劳而获的懒汉有什么区别?

当然,或许你们会想,当初是我将你们拉进技术学院的,现在就应该对你们负责,满足你们的一切需求。可我觉得这样对你们来说并不公平,是在扼杀你们的未来,让你们变成‘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废物。

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们真的想在知识的海洋里傲游,想在未知的路上越走越远,那么我希望你们能抛弃以前的想法,自己去探索未知,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前进的道路上越走越快。”

李昊的声音不大,听在几个老道士耳中却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袁天罡更是直接稽首为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世子,贫道受教了。”

“嗯。”李昊点点头,目光扫过几个略显失望,又恨不能马上投身科研大业的道士,一副我心甚慰的表情道:“既然你们都明白了,今日我便指点你们一下吧,能理解多少,全凭你们自己。”

袁天罡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正打算劝几个同来之人离开,见李昊突然改口,立刻大喜过望:“愿闻其详。”

“拿纸笔来。”

旁边立刻有老道递上一个不大的本子以及一支炭笔。

李昊随手接过,正打算开口,外面突然撞进一个书生:“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小生能不能旁听一下?”

随着那书生开口,屋中立刻酒气翻滚,李昊不由皱了皱眉头。

王玄策见那书生正是刚刚堵在门口打算看热闹那人,怒斥道:“你这书生,怎地如此无礼。”

对书生摘果子的行为,袁天罡也有些不大高兴,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众目睽睽之下,书生变不改色,对着李昊行了一礼道:“小生马周,见过世子。”

马周?大唐未来的宰相就是这个鬼样子?该不是同名同姓吧?

李昊本打算让薛仁贵将这书生赶出去,但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便改了主意,淡淡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博州助教马周马宾王?”

原本还是一副不羁浪子模样的马周瞬间一愣,脱口道:“世子竟然知我?”

李昊笑而不答,转头袁天罡道:“老袁,马周此人虽然放浪不羁,却也是好学之辈,不如给我个面子,让他留下一同听听如何?”

第三九一章 第一堂公开课

按照袁天罡的本意,马周这样的醉鬼是没有资格在这里旁听的。

不过李昊既然说了,他怎么也会给点面子,于是点头道:“一切听世子安排。”

好气哦,有钱有势了不起么。

马周多少有点郁闷,李昊与袁天罡之间的对话让他有种被嫌弃的感觉,如果不是对那个所谓的热气球十分好奇,早就拂袖而去了。

除了马周,其它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个个眼巴巴的盯着李昊,等着他的指点,那模样就像是后世的小学生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技术学院从建立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有近两年时间,学院里研究的那些东西对大多数人的三观都是颠覆性的。

那些真正醉心于道学求长生的家伙能走的早就已经走光了,留下来的从某种角度来说都是些穿着道袍的伪道士,三清道祖在他们的心中渐渐变成了信仰,而不是生命的全部。

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越来越理性化,万事都想问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天是圆的地是方的?为什么有大星坠落就会有重臣死去?大星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夏天会下雨,为什么冬天会下雪,天上到底有什么,风雨雷电四神真的存在么?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或许一些道门中似是而非的说法可以对以上问题进行解释,但在目前依旧留在技术学院的人眼中看来,这还不够,因为缺乏理论依据。

当然,就眼下来说,他们关心的是热气球,李昊只要能够告诉他们为什么热气球可以飞到天上去就可以了,其它问题……只要热气球能够飞天,他们可以自己去天上研究。

正因如此,李昊才会变的如此重要,听说他要去西域的消息,老道士们才会一拥而上,将他堵在家里,大有不把事情说明白就不让他走的意思。

李昊并不知道这些,毕竟人心这东西是最难琢磨的,他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一群老货打发走,顺带能把马周也拐到自己的门下。

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李昊道:“诸位想要知道热气球到底是如何升到天上去的,热气球的载重力又是多少,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知道船是如何浮在水面上的么?”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船可以浮在水面上,但要说为什么……鬼知道。

李昊微微一笑,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个‘力’字:“其实说白了,大家想知道的东西全都在这个‘力’字里面。力的含义很广,单从字面的意思,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力气,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能举起多少东西,能拉动多少东西。那么在这里我想问大家一句,力真的只有人才有么?”

说完这些,李昊看向懵懂的众人。

对于古人来说,力的概念还真的就停留在人能举起多少东西上面,至于其它……势力算不算?

有人试着问道:“世子,难道你说的这个力还跟其它事物有关?”

“当然有关。”李昊打了个响指,向外面一指:“你们看到对面的那个招牌了没有?”

众人看向窗然,然后一齐点头。

李昊继续问:“那你们说说,那个招牌为什么会动呢?是有人在摇晃它么?”

马周略有所悟的答道:“当然没有,招牌会动是因为风在吹。”

“答对了,就是因为风在吹,所以招牌才会动。”李昊笑着说道:“那么,我想问一句,这否可以将之理解为风的力量呢?”

顺着李昊话里的意思,众人微微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引入风的力量。

李昊也不拖延,继续说道:“既然风可以有力量,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假设世间万物都有力量呢?比如水,水可以将船托在水面上,我们可以将这股力量称之为浮力;再比如桌子压在地面上,我们可以将之称为压力,而桌子没有陷入地下,我们可以说,地面上有支持力。”

吧唧吧唧……。

众人无语,满头黑线,不明觉历。

李昊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故而笑的愈发灿烂:“现在,我们再来说说孔明灯,孔明灯之所以能够飞起来,是因为我们身边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也有浮力。所以当孔明灯里面的空气被加热之后,就会被下面的冷空气托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孔明灯会飞上天的原理。”

“为什么?”马周忍不住了,突然插言进来:“小公爷,我不知道什么是空气,但像你说的,既然孔明灯里面的是空气,外面的也是空气,不过就是冷热之别,为什么冷空气会把热空气托起来呢?”

果然是将来可以当宰相的人物,提出的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

李昊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所以才会产生浮力。

这样的观点放在后世很容易被理解,可是放在连空气是什么都属于未知的古代,想要如此迅速的反应过来,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像这样的人物,必须好好忽……呃,培养,对就是好好培养。

想着,李昊胸有成竹,淡然说道:“马周,莫非你没有洗过澡么?”

马周脸有些红:“这跟洗澡有什么关系?”

“贫道明白了,明白了。”不等李昊回答,一个老道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原来竟是这样,明白了,明白啦……。”

众人:“……”

你丫到底明白什么了,你道是说啊。

袁天罡顶着满头黑线,沉声道:“秦英师弟,不知你道底明白了些什么?”

被唤作秦英的老道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癫狂,讪讪一笑,来到袁天罡身边道:“师兄,您想想,你我沐浴之时,是不是浴桶之中冷水在下,热水在上?既然水是如此,那么空气亦应该是如此,否则孔明灯又怎能飞天去。”

一言点醒梦中人,听了秦英的解释,众道士立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纷纷点头称是。

马周也是一拍脑袋:“原来竟是如此简单,真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众人围在一起讨论片刻,尽有一种获益匪浅之感。

李昊静静坐在一旁,也不打扰他们。

良久之后,待老道们冷静下来,这才有人问道;“世子,不知这浮力应该如何计算?”

李昊把手一摊,无懒道:“这就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了,刚刚我已经说过,不会将答案直接给你们。”

你大爷的,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让众人抓耳挠腮,心里像装了五十只猴子——百爪挠心,若不是顾忌薛仁贵在场,恨不能直接把李昊绑起来一顿毒打,让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

“不是,我说世子,您这不是吊人胃口嘛。”秦英老道士实在忍不住,抱怨道。

“不不不,你错了,我并没有吊任何人胃口,我只是不想让你们习惯不劳而获。“李昊摇摇手指,一本正经道。

说实话,关于浮力的公式,李昊还是记得的,若是换了以前,就算直接告诉袁天罡等人倒也没啥,反正肉都烂在自己锅里。

可尼玛现在的技院已经不是以前的技院了,自从贯上皇家二字,技术学院已经彻底成了李二的禁腐,跟李昊没了半点关系。

要知道,李昊之前在技院里面可是投了不下百万巨资,就这么一下子没了,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所以,不管这些老道怎么说,他都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除非李二把他之前的投资全都还回来。

对,就是这么简单,吃了我的给我吐出为,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至于说热气球能不能造出来,这跟李昊半点关系都没有,抛出这个项目的关键其实就是为了让某个无良的皇帝陛下难受的,总不能你拿了我的东西,再把我一脚踹到西域,还不举俺抱怨吧。

“世子,否借一步说话。”僵持片刻,袁天罡将李昊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说小公爷,您这到底是要闹哪样?不就是一个算学的问题么,您直接将结果告诉贫道等不就行了,何必闹的大家脸面都不好看呢。”

李昊把脸一沉,甩开袁天罡的手道:“袁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还说了不算了呗,要是这样的话,不好意思,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老子这里恕不接待。”

“小公爷,小公爷……”袁天罡连忙再次接住李昊,急声解释道:“哎,贫道就直说了吧,其实热气球这事儿已经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亲自下令,半月之内必须要见到实物,贫道,贫道眼下等不起啊。”

“哦?那陛下可曾说让我出手?”李昊似笑非笑的问道。

“那道是没有。”袁天罡讪讪道。

“那不是结了。”李昊把手一摊道:“而且不是我说你啊老袁。怎么造热气球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你照着我说的法子回去弄,半月之内弄出来一个肯定没问题。”

事情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袁天罡心情复杂的瞥了一眼依旧聚在一起讨论的众老道,长叹一声道:“唉,小公爷,事到如今贫道就实话实说了吧。贫道的这些同门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了,在技术学院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学问狂人,在没有搞懂热气球载人飞天的全部原理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制作实物的。“

这是个很尴尬的问题啊,可是跟老子有什么关系呢,笑呵呵在袁天罡肩膀上拍了拍,兴灾乐祸到:“老袁啊,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看来你对技术学院的控制力还有待加强啊。”

“不是,小公爷,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关系的份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信你个锤子,老子咋那么不相信李二能因为一个破气球就砍了你老袁的脑袋。

不过,袁天罡似乎也是真急了,见李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一千贯,只小公爷你帮贫道把问题解决了,贫道愿出一千贯,你看如何?”

一千贯,瞅不起谁呢,老子是为了一千贯就动心的人么。

李昊淡淡摇头:“些许阿堵物罢了,不稀罕。”

袁天罡咬咬牙:“两千,不能再多了,陛下一共就给批了三千贯。”

李昊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三千贯造一热气球?是李二太大方还是袁天罡下手太黑?

按照他的计算,在大唐造一个热气球出来,五、六十贯也就差不多了,撑死也就一百贯,三千贯……开什么玩笑。

深吸一口气,李昊感概道:“我终于知道那五十万贯花到哪儿去了,老袁啊老袁,敢情你是真拿钱不当钱啊。”

袁天罡讪讪一笑:“贫道这不也是想要多做几手准备么……。”

“得,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两千贯就两千贯好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李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回身走向聚在一起的众人,轻咳一声道:“诸位,刚刚我跟老袁沟通了一下,看在他为科学研究不辞辛苦,兢兢业业的份上,就再给你们一点提示吧。”

跟在李昊身后的回来的袁天罡嘴角抽了抽。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还不辞辛苦,兢兢业业,要是没那两千贯,你会这么说?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这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反正只要热气球能造出来,并且真的能够载人飞天,道门的声望立刻就能再次被拔升到一个新的高度,我袁天罡也算不负先贤。

袁天罡这边暗自盘算,另一边李昊已经将浮力的基本公式写了出来,顺便将如何测算浮力,测量体积,密度之类的概念说了一下。

一群道士听的双眼放光,各自抱着炭笔记个不停。

马周、王玄策两眼尽是圈圈,彻底懵逼。

至于薛仁贵……,薛仁贵还行,站着睡着了。

第三九二章 小心思

老道们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没用多少时间便大体上搞懂了密度、体积、浮力之间的关系,欣喜若狂的告辞离去。

袁天罡也在李昊的殷切叮嘱下,灰头土脸的告辞离开,回去准备那两千贯钱去了。

李昊目送一群老道士兴冲冲的离去,意兴阑珊的摇摇头,回身正打算去后宅好好睡一觉,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傻笑的马周,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马周笑的很是灿烂,一张脸几乎都快要裂开了,拱拱手深深一礼道:“小公爷,马周之前喝多了酒,多有得罪,还望小公爷不要放在心上。”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看马周前倨后恭的样子就知道,这货肯定是有事要说。

鉴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李昊如何猜不出来马周想要说的是什么,当下错身让出大门的位置,毫不犹豫:“好,我不放在心上,你走吧。”

“啊?!”笑容僵在脸上,马周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全都被堵了回去。

原本还想着不管李昊是就此原谅自己刚刚的无礼还是怒声呵斥,自己只要小心应对,然后再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最终一定能找到机会与其拉近关系。

毕竟大家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理应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既然是知己了,那么今后彼此间交流一下学问,也就再正常不过。

可是计划不如变化,马周怎么也没想到李昊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既不发火也不套关系,就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把自己费劲吧啦准备的说词全都给堵回去了。

这尼玛以后还怎么从对方嘴里套取关于那什么……物理的知识?

李昊见马周依旧堵在自己面前,眉头一皱:“啊什么,我不是说已经原谅你了么,快走吧。我还要回去睡一觉,应付这一群老头子实在太累了,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

马周大急:“不是,小公爷,您这……。”

“这什么这,快走快走,别耽误老师休息。”不等马周说完,王玄策已经赶上来了,连推带搡将他往出赶。

真是的,这醉鬼当谁是傻子呢,还道歉,为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对‘物理’感兴趣怎么着?

以前没有接触过,不知道老师竟然如此博学,连如何飞天都知道,现如今老师身边除了武疯子(薛仁贵)就是憨货(铁柱),这岂不代表了自己可以优先继承老师的学问。

推搡中扭头看看正神游物外的李昊,王玄策心头一片火热:“老师,您去休息吧,学生马上就把他赶走。”

李昊眼角抽搐,黑着脸道:“王玄策,我啥时候成你老师了?”

与马周推搡中的王玄策抽空回道:“老师,在学生心里,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马周见说,立刻反应过来王玄策是个什么玩意儿,扯着脖子喊道:“我也一样,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师,您就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滚犊子。”李昊无聊的摆摆手,转头对正在看热闹的薛仁贵吼道:“还看着干什么,把这两个混蛋都给我赶出去。”

“哦。”薛仁贵瞬间回魂,二话不说,笑着便将正在门口撕打的两个家伙全都推了出去,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完全不顾之前与王玄策的兄弟之情。

闹么不是,还拜师,拜师那么容易的么?老子辛辛苦苦学了十几二十年,才学了那么一点东西,又隔着一千四百多年搬到大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卖了。

胡商跨地域从西域运点葡萄酿过来,还觉着辛苦,要翻上几倍的价钱呢。

老子跨着时间与空间搬来的东西,能便宜?

回到后宅坐定,不多时薛仁贵也自前面走了回来,手里提着王玄策的行礼等物。

李昊指了指厢房,示意薛仁贵将东西放到那边,然后淡淡问道:“人赶走了?”

薛仁贵回头向前面看了看,愁眉苦脸道:“属下将他们赶出去了,不过他们好像不想走,正搁门外跪着呢。”

“呦呵,还讹上老子了。”李昊翘着的二郎腿停了一下,旋即又继续抖起来:“行,想跪就跪吧。仁贵,我跟你说,你别管他们,就让他们在那跪,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跪到啥时候。”

“呃……,将军,这不好吧,外面那么多人……。”

李昊撇撇嘴,起身来到床边往上一躺,眼一闭:“切,能有什么不好,反正老子的名声在长安已经臭大街了,还怕他们两个。”

眼瞅着李昊这是准备睡了,薛仁贵无奈的退了出去。

他不是不明白外面那俩为什么想要拜师,如果不是自己的志向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这会儿估计也跟外面那俩货一模一样了。

那可是飞天之术啊,若是能学到,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想着,薛仁贵来到前面的花厅,打开门,往对面两个跪在地上依旧彼此不忿,互相较劲的家伙面前一蹲:“我说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将军已经休息了,你们两个就是跪死在这也没个结果的。”

“仁贵,你别劝了,以前是我王玄策有眼不识泰山,放着世子这尊大神不拜,偏偏一门心思想要去考什么科举,现在我明白了,世子就是我的指路明灯,从今往后世子去哪我去哪,世子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呸,出息。”边是马周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不屑道:“姓王的,天下文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呵,我丢脸?”王玄策一听不干了,把眼一瞪:“你姓马的又比我好多少,不是跟我一样也跪在这里。”

“我跟你不一样,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小公爷拜师的,不像某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放屁,我一共也没见老师几面。”

“总是比我见的多。”

薛仁贵忽然觉得刚刚就应该听李昊的,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睡一觉不好么,为什么非要跑出来劝这两个逗·逼呢,真是自讨苦吃。

“你们要跪就跪吧,我就是出来跟你们说一下,将军已经休息了,你们闹的差不多以后自己起来,该干啥干啥去。那个,玄策啊,你的房间在西厢房,跪累了就自己进来。”说完这些,薛仁贵再也不理跪在地上的两人,转身回去了。

身后,马周与王玄策大眼瞪小眼的继续较劲。

周围那些生意人或者逛街的游人对这俩人倒是挺好奇的,不过在看到他俩跪的位置之后,全都像躲瘟神一样,远远避了开去。

大唐补习班,除了长安第一祸害,正常人谁会把店取这种名字。

这还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这边连正主儿都没见着呢,单凭一个牌子就能吓的人不敢过来。

甚至就连到了夜里,东市整个关市,净街鼓响过三次,巡街武候来来回回在店门口走过三、四趟,见他们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便自顾自的去了,连问都没问一声。

马周与王玄策至此才明白了长安第一祸害的可怕之处。

天不怕不地怕的巡街武候竟然连上来问一句都不敢?老师果然是威武霸气。

各怀心思的二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不时互瞪一眼,暗中都在祈祷对方先坚持不住。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过去,月落日升,东言渐渐泛起一线鱼肚白。

‘嘎吱’,紧闭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拉开,睡眼惺忪的李昊嘴里咬着柳树条,蹲到两人面前咕哝道:“你俩咋还在这里?巡街武候都是干什么吃的,昨晚没把你们抓走?”

王玄策强忍着两腿传来的酸麻,陪笑道:“托老师鸿福,武侯来了好多次,看在您的面子上没有为难徒儿。”

“呵呵……”李昊把柳枝抽出来,呲牙咧嘴的用清水漱了口,将满嘴的青盐吐掉,拍拍王玄策的肩膀道:“真会说话,为师对你去吐蕃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王玄策喜了望外,热泪盈眶:“真的?老师答应收下徒儿了?”

李昊点点头:“嗯,看在你如此有诚意的份上,暂时可以收你为记名弟子,若是这次吐蕃之行你能圆满完成任务,正收你为正式弟子吧。”

马周见一边看的眼热,大叫道:“老师,您这不公平啊,弟子也跪了一个晚上,为何您只收他不收弟子。”

李昊扭过头,看了马周一眼,淡淡说道:“因为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你们体重不一样,学问不一样,性格也不一样。既然全都不一样,又怎么能用同样一件事情来衡量?”

“我……”马周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公平是这么理解的么?

“老师……。”王玄策在边上看着有些不忍,好歹也是跪了一整夜的交情。

“你想替他说情?”李昊似笑非笑的看向王玄策。

王玄策犹豫片刻,最终把心一横:“老师,徒儿斗胆,请老师恩准。”

李昊不置可否的笑笑,重新蹲到二人面前:“若是我不答应呢?你会如何?”

“徒儿……”王玄策吱唔一声,却不知应该如何接话。

自幼丧父的王玄策很清楚生存之不易的道理,能够拜李昊为师对他来讲等于一下子报仇有望不说,日后在朝堂上也等于有了强力靠山。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如果李昊不收马周,自己就如何如何的话。

马周倒是没想过王玄策会帮自己,愣了片刻,拉住为难的王玄策道:“王兄不必再说,拜师不易莫要因为马某错失良机。”

“马兄……。”

李昊不等王玄策把话说完,打断他道:“好了,你跟我进来。”

方罢,也不理马周,直接转身回了店里。

片刻之后,王玄策磨磨蹭蹭的跟了进来:“老师。”

“可是觉得我有些不近人情?”李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王玄策坐下。

“徒儿不敢。”王玄策站在原地未动,一语双关的说道。

李昊摇摇头并未强求,叹了口气道:“玄策啊,对马周,你有什么看法?”

“这……”王玄策迟疑片刻,回想之前遇到马周的种种,忐忑道:“此人乃桀骜不驯之辈。”

“你说的不错。”李昊赞许的点点头道:“马周,字宾王,清河茌平人,自幼孤苦却敏而好学,因为家境贫寒困而失意,故而养成了放浪不羁的性子。

武德年间,他得补授为博州助教,却又每日饮酒不把讲授当成一回事,被刺使训斥几句,便忿而出走,跑来长安游学。

玄策,你觉得这样一个人,我应该收他当弟子么?”

王玄策之前对马周的了解并不多,只是根据他昨日冒冒失失的表现,觉得他是一个桀骜之人。

如今听了李昊的解释,隐约间也觉得收这样一个人当弟子有些不妥,当下吱唔道:“那老师刚刚为何不明言与他,也好让他断了拜师的念想。”

李昊幽幽道:“因为我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若他能够收敛自己桀骜的性子再坚持一日,便是收他做个弟子,让他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以。”

原来是这样,王玄策一下子就悟了,佩服道:“老师深谋远虑,玄策不及也。”

李昊若有深意的一笑:“呵呵……,不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能坚持原则,为师的确没看错你。”

“呃……”王玄策尴尬的摸摸鼻子,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解释又怕李昊误会。

李昊则是懒得与他再继续废话,胡乱摆摆手:“行了,敢紧滚去你的房间好好休息一日,明天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你这次的吐蕃之行相当重要,千万不要大意。”

“诺!”心结解开,王玄策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转身去了后宅。

昨天夜里跟马周较了一夜的劲,回到后宅在薛仁贵的指点下找到自己的房间,王玄策一头扎到床上便睡了过去。

临睡前脑子里唯一转着的念头就是:为什么老师会对马周如此了解?莫不是老师早就在注意此人?

第三九三章 吐谷浑之行(上)

马周最后还是被李昊叫进了养心斋,不是因为他毅力过人,而是外面看热闹的人太多,以致于影响了某些人品茶的兴致。

望着面前这位神情憔悴的未来大唐宰辅,李昊意味深长的问道“你真的想拜我为师?”

“当然。”马周盘膝坐在地上,仰着头答道。

倒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两条腿麻的厉害,实在站不起来。

李昊又问道“目的呢?”

马周一滞,沉默片刻,颓然道“老师明鉴,弟子的确是想要借用老师的身份谋取一个进身之阶,但弟子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利用老师的想法。”

李昊咂咂嘴,眯着眼睛与马周的对视着,心中不知怎么就泛起一丝犹豫。

马周与王玄策不一样,王玄策虽然是一个书生,但骨子里却有着武夫的爽直。

而马周呢?史书记载,马周在离开博州西游长安之后投到了常何门下,后来李二让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上书议论朝政得失,常何因为不擅长此道,马周便借着他的名义向李二献上二十条附和时政的建议。

表面上看此事是马周在帮助常何,可实际上,常何是李二的部将,李二如何不知自己这位部下只知舞刀弄枪,脑满子花岗岩,根本不是玩政治的材料。

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写出二十余条附和时政的建议,若说背后没人帮他,只怕刚刚出生的娃娃都不会相信。

根据这一点,便可看出马周此人绝对是是心机深沉之辈,若不是此人死的早,加上当官之后并没有什么污点,李昊甚至连与他接触的想法都不敢有。

这些都是李昊昨天晚上纠结的问题,甚至一直到将王玄策收为记名弟子的时候,都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将马周收入囊中。

不过在听到马周回答的那一瞬间,李昊释然了,李二用人似乎只讲能力,不讲品德。

既然这样,那老子还纠结个毛,难道拼能力老子还能输给一个古人?反正这货也活不过李二,而李二只要活着一天,这人便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想着,李昊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如王玄策一样,收你为记名弟子,同时给你一个任务作为考验,若是完成的好,你便是我的正式弟子,如何?”

马周闻言心中一喜,也顾不得腿麻了,挣扎着爬起来,趔趄着站好行礼“弟子一切听从老师吩咐,定不让老师失望。”

“附耳过来。”李昊招了招手,将马周叫到身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安排起来,片刻之后道“去吧,陈蒙会全力配合你,给你半年时间。”

“诺。”马周带着疑惑,行了一礼告辞离开,去城外李家庄子找陈蒙去了。

……

时间一晃便是月余,凉州城外,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在官道旁驻扎了下来,大营与城池相隔数百丈遥遥相望。

而在对面的城头之上,一员老将正手搭凉棚向城下眺望,待看了一会儿方才呵呵一笑,对身边从人说道“备马,出城。”

“诺!”从人并不意外老将的决定,很快便将一匹雄壮的健马牵了过来。

不多时,以老将为首的一支五百人的骑兵穿城而出,向着对面还没有彻底建好的大营而去。

老将姓杨,名恭仁,乃前隋观德王杨雄之子,武德二年归顺唐朝,封观国公,出任凉州总管,李二继任后,为示恩宠,加雍州牧。

所谓州牧,实则等于是地方割据政权,比如三国时期刘表为荆州牧,袁绍为冀州牧,后隋唐之时州牧被废除,除京师和陪都只有以亲王之位充任地方官才会以州牧称之,其它的最多也就是个总管,大都督或者干脆就是个刺使。

凉州出来的骑兵很快惊动了正在扎营的队伍,顷刻间,五十余骑自营中驰出,于半路上与杨恭仁走了个碰头。

“前面可是京城来的使节。”双方停下马来,杨恭仁打量着对面迎上来的队伍,郎声问道。

老头声落,对面五十余骑中窜出一人,嗷唠就是一嗓子“杨叔,你可想死俺啦!”

“你是……”杨恭仁先是一愣,盯着那家伙打量了片刻方才恍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铁牛家的大小子。”

“嗨嗨嗨,可不就是俺么。”出来那人正是程处默,见被杨恭仁认出来,咧着大嘴傻笑个不停,半晌方才一拍脑袋“哦对,杨叔,我来给你引荐一下。”

“你这混小子,怎地还是这么冒失。”杨恭仁笑骂一句,便将目光放到了对面几个年青人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缓缓升起。

如此威势倒是吓不倒李昊他们几个,随着程处默的介绍一个个跃马而出,纷纷给这位牧守边疆的老将军见礼。

“末学后辈李德謇(长孙冲,李震),见过杨老将军。”

“末将苏烈(席君买、薛仁贵、铁柱),见过杨老将军。”

“哈哈哈……,好,好啊。”杨恭仁当仁不让的受了几个后辈之礼,盯着苏烈几个捻须大笑,一副老怀大慰的样子“个个英武不凡,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大唐后继有人矣。”

这老头儿挺有意思的哈!只盯着几个武疯子夸,合着我们哥儿仨就是摆设了呗。

李昊、长孙冲、李震比较机灵的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程处默个憨憨压根没看出其中的门道,拍着胸口扯着脖子嚷嚷道“那是当然,杨叔你知道百济不?我们哥们儿几个,硬是带着千把人,把它给霍霍的够呛,那个什么什么章的都向咱们陛下派了八伙使节了,再派他们朝庭都没人啦。”

“哦?还有这事儿?”老头皱了皱眉头,目光停留在苏烈的身上,似乎想要求证。

程处默在一边顿时急了,崔马上前挡住老头儿视线“哎杨叔你别看他啊,您往这儿看,小侄我,还有那俩,那个长孙冲和李震,就是我们儿哥儿仨。”

这话说出来倒是让杨恭仁有些意外,看了尴尬的长孙冲与李震一眼,拱了拱道“如此倒是老夫之前失礼了,两位小友好手段。”

得,又摘出去俩,合着就老子一人儿是个废物。

这天可不能再怎么聊了,再聊下去老子就要被鄙视到死了。

想着,李昊一带马缰,侧身让出路来,比了个请的手势道“杨老将军,还请入营叙话。”

说话的功夫,营地已经建的差不多了,这让原本对这支使团不以为意的杨恭仁不由皱紧了眉头,注意力被那些忙碌的军士所吸引。

只见这批军士的军服与大唐正规军的军服完全不一样,黑一块,黄一块看着脏兮兮的,这些军士的手中拿着一种造型十分奇怪的铲子,每到一个地方,飞快的铲那么几下,地上便多出一个土坑。

然后身边的同伴便会将准备好的铁锚丢进去,再填上土压实,接着有人上来用绳子栓住铁锚的尾部甩向远处搭建好的帐篷,三下五除二便将帐篷固定好。

另一边,帐篷的搭建也十分迅速,三两个军士分别拿着几根铁棍往起一对,也不见怎么动作,铁棍便连在了一起,再继续重新刚刚的动作,二十来个呼吸,一个巨大的框架便搭了起来,然后在上面蒙上厚厚的皮革,一顶帐篷便搭建好了。

除此之外,拒马什么的也同样是拼接工艺,几块巨大的木料拼接到一起,也不见怎么弄,一只拒马便稳稳的立在营地门口。

作为打老了仗的将军,杨恭仁无比在意这看似不怎么起眼的工作。

毕竟在战场上,一分一秒都是好的,营地能迅速搭建起来,士兵就可以早些休息。相反,营地能迅速搭建就能迅速拆除,同样可以节省拔营的时间。

除去这些,那些正在忙碌的军士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一般,与以往那些出使的队伍不同,这些军士一个个杀气腾腾,看人的眼神带着一股子冷漠,显然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

出使而已,有没有必要搞的这么大,杨恭仁不禁开始怀疑这支队伍的目的,是否真的如礼部来信中说的那般单纯。

越想越是好奇,杨恭仁转头看向身侧的李昊,笑着说道“德謇呐,老夫卖个老,叫你声贤侄如何?”

李昊陪笑道“杨叔客气了,小侄恭敬不如从命。”

强龙不压地头蛇,别说杨恭仁在凉州已经经营了十年之久,更战功卓著,就算没有这些,单凭他雍州牧这个头衔,将来使团需要借助他的地方也有很多。

所以李昊在与杨恭仁见面之后姿态摆的很低,礼数上也十分周全。

杨恭仁见状,微笑点头。

李昊的名声他不是没有听过,长安第一祸害,李二手下的第二宠臣,别问第一是谁,贞观一朝还没有人能够代替长孙无忌那个胖子。

此时见他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少年得志的狂妄,这让老杨心里不禁道了声闻名不如见面。

心理想着,杨薛仁面上不动声色,淡笑着问道“贤侄啊,你能否告诉老夫,这次出使西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好让老夫心里有个底。”

“若是别人问起,小侄定然是不会说的,但既然杨叔问了……”李昊深吸一口西北特有的空气,望着南方说道“其实这次出使西域的目标便是吐谷浑。”

“吐谷浑?”杨恭仁眉头一皱“大唐要对吐谷浑动手了?”

李昊摇摇头“不,是西域要对吐谷浑动手了,我大唐只旁观,不插手。”

“嘶……”杨恭仁倒吸一口冷气,脱口道“陛下这也太不靠谱了吧,如此大事,怎么也要派个老成持重之人才是。”

这也太直接了,瞧不起人不是。

要不是看你这老头儿年龄大了,老子又敬老尊贤,非跟你丫拼了不可。

“咳咳……”干咳一声,李昊揉着鼻子道“那个……杨叔啊,这事儿吧其实并不是您说的那么简单,想要搞掉吐谷浑,还要靠西域各国合力,还要靠吐蕃的大力支持,这一大圈折腾下来别说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就是我们这些年轻人怕是也有些受不了呢。”

“嗯,这道也是。”杨恭仁颇为认真的点点头“老夫征战一生,自认身子骨还算硬朗,但要是在这西域走上一趟,怕是也要脱层皮,朝中那些老家伙习惯了养尊处优,怕是还真遭不了这份罪。”

李昊上真没办法接这话了,只能奉承道“杨叔,您老人家可是老当益壮,别说在这西域走一圈,就是走上十圈八圈的也没问题。”

“哈哈哈……”杨恭仁哈哈大笑,马鞭虚虚一挥“你这小子可真会说话,罢了,老夫也不逗你了,你且说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夫对这西域还算熟悉,看看能不能给你参谋参谋。”

李昊闻言大喜,拱手道“多谢杨叔成全,小侄却之不恭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行至中军大帐,杨恭仁在入帐前除了留下两个随从,其它护卫尽数都被他安排去帮着搭建营地。

李昊心知这老头儿是打算看看自己手下那些人修建营地的工具,倒也没有拆穿,笑着请他进了营帐坐了主位,这才说道“杨叔,小侄跟你打听一个人。”

杨恭仁奇道“哦?莫非贤侄在凉州还有熟人?”

“那道没有。”李昊摇头解释道“其实小侄向跟杨叔你打听的是一个叫玄奘的和尚,大概一年多之前吧,此人离开长安,打算去天竺求取什么真经,不知杨叔是否见过此人?”

“和尚?玄奘?”杨恭仁努力回忆着一年半之前的事情,隐约间倒是记得手下有人跟自己说过此事,啧了一声道“此人老夫倒是听人提过一嘴,不过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贤侄若是要找他,不如稍等几日,老夫回去给你查查。”

李昊见说,不由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杨叔了,我听说那大和尚好像在离开凉州之后就被吐谷浑人给抓走了,此事知道的人不少,杨叔……。”

第三九四章 吐谷浑之行(中)

尕海城是环绕青海湖的五座城池之一,位于青海湖以东,紧临尕海而建。

相传汉武帝之时北却匈奴,西逐诸羌,以至于大批羌人部落不断被迫迁徙,最后大量羌人部落在青海湖周围定居,也就造成了这一带的空前繁荣,尕海城便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

但传说终是传说,做不得准,真说起来除了西海郡也就是海晏城乃是王莽时期由平宪所建之外,尕海到底是谁建的,没人说得清楚。

而且自王莽死后,中原对西域的统治力大幅下滑,此后几百年再也没人打到过青海湖一带,直到唐初段志玄率领大军追击屡次犯边的伏允,这才让中原铁骑有了再次踏足此地的机会。

不过,此时伏允还算老实,杨广死后,他选择了蛰伏,并没有马上对凉州发起进攻,故而李二还没有正眼看他的打算,只是搂草打兔子似的,派了李昊等一众小年轻出来练练手,顺便掂量一下他的份量。

这一日,尕海城中一座华丽到极点的宫殿中,伏允斜倚在宽大的胡床上面,袒着胸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怀中下属献上来的美人时不时口对口喂来一口葡萄酿,那样子说不出的惬意。

在宫殿的一角,四五个胡人打扮的乐师正在卖力的表演,乐曲声中,房间中央七八个衣着暴露的舞女卖力扭动着妖娆的腰肢。

如果没有意外,这样的消遣会一直持续到日幕时分,那个时候,伏允就会去外面搭起篝火,招来属下一同享受晚宴,直到喝成烂醉,然后第二日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别说伏允自己,就连那些乐师都觉得挺无聊的。

但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与惊喜,就在伏允以为自己会继续无聊下去的时候,宫殿外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报,大王,有紧急军情。”

舞女是伏允的私产,没有他的允许,谁看谁长针眼,哪怕是他儿子也一样。

所以,前来报信的家伙只能站在外面卖力的喊,至于里面能不能听到,什么时候能听到,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好在这次丫喊的很及时,正赶上乐师们更换乐曲。

“终于有点事情做了。”伏允的大手在怀中美人胸前掠过,肆意的大笑着摆手让她们退下,然后大声道“进来吧!”

脚步声响起,一个满身尘土,身着皮甲的士兵从面外快步进来,离着伏允老远便双漆跪倒“大王,近日王子殿下打听到有一支大唐使团将要出使西域,人数达千人之多。”

“唐人出使西域?”伏允坐直了身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那支使团到哪里了?”

“回大王,三日前已至大唐凉州。”

“凉州……,哼,这些唐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伏允面色一沉,抓起桌上酒盏一口闷干,重重甩到铺着西域顶极地毯的地上面上,发出‘嘭’的一声。

凉州位于尕海城之北,从距离上讲,从长安出发,走凉州出关,远比走金城、吐谷浑要远上不少;从地域上讲,走凉州等于将吐谷浑完美的错过,也就是说,使团压根就没把吐谷浑当成西域诸国的一员,完美的把他给绕过去了。

这让心高气傲的伏允如何忍得,要知道,他可是连杨广都不怕的人物。

趴在地上的小兵把头伏的更低了,一声都不敢吭,生怕一句话说错了被伏允迁怒。

等了好半天,这才听到伏允阴沉的声音传来“传令给伏顺,让他无论如何都给本王把那支大唐使团请来尕海城,本王想要亲自问问这位大唐使节,为何不来见我。”

“遵命。”小兵兵暗道一声小命保住了,屁颠屁颠的离开了伏允的王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尕海城,向北而去。

……

伏顺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伏允的嫡子。

这些年伏允年纪越来越大,慢慢开始对他放权,使他有了带兵的权力。

但与他老子不同的是,伏顺对西边这位强大的邻居一直存有敬畏之心。

大唐太大了,听说如果想要走遍大唐每一座城市,就算骑着最快的马也要不眠不休的走上整整一年时间。

而且那个国家有着世界上最灿烂的文化,最先进的文明和最强大的军队。

强大的突厥就在不久之前已经被他们打败了,甚至就连突厥的可汗都被他们活捉到了长安。

有这样的邻居在身边,伏顺不知道是好是坏,他只能尽量让约束自己的部下不去要招惹她,丝绸之路上有数不尽的胡商在前仆后继,吐谷浑又不差大唐商人口袋里的那几个铜板,给他们一点面子又能如何。

只可惜,父王并不如此想,隋朝后期的软弱让老头子膨胀的有些过份,根本不把大唐这个强大的邻居放在眼里。

伏顺知道,老头子想做丝绸之路上的王,想要控制这条用黄金与骸骨铺满的商道。

他不知道如何去劝老头子放弃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默默祈祷那位强大的邻居不要把视线转到西域,不要注意到吐谷浑的些许不敬。

“王子殿下,王有命令下达。”

骑马矗立在草原上走神的伏顺回过神来,看向泥猴一样的亲卫“父王是如何说的?”

亲卫正是去尕海城向伏允汇报的小兵,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小主人对唐人的态度,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王的意思是……让我们把那支使团留下来,带去尕海城。”

伏顺的瞳孔微微一缩,亲卫的话虽然说的婉转,但他又如何听不明白,老头子的意思是让他把这支使团劫下来,押送到尕海。

摆摆手,伏顺颓然道“你先下去吧,传令全军,集结。”

“是。”亲卫不敢与伏顺对视,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不敢去看那双失望的眼睛,行了一礼之后退了下去。

不多时,草原上传来了悠扬的号角声。

……

吐蕃,积石山营地。

回到吐蕃的松赞干布在大唐的支持下,迅速拉起了一直队伍,趁着那些反贼正在忙着争权夺利,一举拿下了半个吐蕃。

位于吐蕃西部的羊同部看出松赞干布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迅速派人前来投效,并打算将羊同的圣女献于松赞干布为妃。

王玄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积石山,见到了闻名已久的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倒是没什么架子,第一时间接见了王玄策,刚一见面,这位吐蕃国主就乐了“王司仪,一路受苦了吧。”

“让,让国主,见,见笑了。”王玄策喘的舌头都快要吐出来了,苦笑着拱拱手。

早在前来吐蕃之前,李昊就曾经对他说过,吐蕃地势高,空气稀薄,容易引发所谓的气疾,如果发现上不去,最好能在松州停留一段时间,适应一下高原气候。

不过王玄策生怕耽误了李昊的计划,在松州根本停都没停,一鼓作气直接爬登上了高原,这才有了眼下这样的局面。

松赞干布见王玄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招来亲卫“给王司仪看坐,让王司仪好好休息一下。”

坐椅很快便被抬了上来,王玄策顾不上面子,拱手谢过,老老实实的坐下,不敢稍动一下。

没办法,这气疾真是太厉害了,不是意志坚强就能挺住的。

等了好一会儿,松赞干布见王玄策的情况似乎好些了,这才开口问道“王司仪,李侍读最近还好吧?我听说他参加了贵国的北伐,还是什么前军先锋。”

说到李昊的漠北之战,王玄策傲然答道“多谢国主关心,吾师安好,漠北一战曾亲率六千骑兵大破颉利十万铁骑,战功第一。”

这么厉害?六千对十万,看不出来丫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能做出如此彪悍的事情。

想到曾经那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整天嘻嘻哈哈,喜欢趁人之危的家伙,松赞干布咧了咧嘴。

“王司仪,不知你这次前来我吐蕃所为何事?”松赞干布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突然开口。

王玄策看了一眼那年轻人“这位是……”

“噶尔·东赞。”青年傲然道。

王玄策目光一凝,想到了临行前李昊特地嘱咐自己要小心的一个人“原来你就是噶尔·东赞,我听老师提起过你。”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老师,终于引起了松赞干布的注意,打断王玄策与噶尔·东赞的对视道“李待读是你的老师?”

“正是。”王玄策重重一点头,直抒胸臆道“而且这次我来,是奉了家师之命,向贵国借兵来的。”

这个回答不仅松赞干布意外,他身边的一众吐蕃官员同样大感意外。

只听刚刚那个噶尔·东赞疑惑道“王司仪,贵国拥兵不下百万,我国却最多只有十万骑兵,而且还有一大半都在战场上搏杀。这说起借兵,似乎也应该是我国向贵国借兵吧?”

王玄策对此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非也,此事与国事无关,乃吾师的私事。”

“私事?”噶尔·东赞更想不通了“你的意思是,你老师以私人的身份向我国借兵?你觉得这可能么?”

王玄策不软不硬的回道“是否可能还要看贵国国主的意见,你说是么?”

“国主……”噶尔·东赞看向松赞干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东赞稍安勿躁。”松赞干布一抬手拦住噶尔·东赞,笑着对王玄策的道“不知尊师想要借多少兵?目的为何?”

“骑兵两万,吐谷浑。”王玄策言简意赅。

倒不是他不想多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多了上不来气儿。

“咳咳……”松赞干布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了老半天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是说李德謇让你来跟我借两万骑兵攻打吐谷浑?”

“正是。”王玄策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对方直接拒绝。

要是那样的话,他之前准备的一切说词可就全都成了废话了。

但是很快,王玄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对面的吐蕃国主竟然就此沉默了下来,看样子好像是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要求。

就像噶尔·东赞说的,吐蕃眼下可是正在打仗,自己的兵力都捉襟见肘,按说怎么也不可能再分兵出来帮助别人。

可事实上,松赞干布却在认真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货疯了不成。

噶尔·东赞这个时候也把嘴闭上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表面与松赞干布一般无二。

良久,松赞干布面色一松,开口问道“尊师想借两万骑兵不是不可以考虑,但,这对我吐蕃有什么好处?尊师既然以私人的名义向我借兵,我想他手里应该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吧?”

“是的,吾师只有一千骑兵。”王玄策毫不避讳,直接承认。

他不是不能说谎,硬把李昊那边说成十万大军。

但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万一因为他的谎言引起松赞干布的误判,导致最后计划失败,这样的责任绝不是他能扛得起的。

“什么?一千骑兵?那跟一兵不发有什么区别。”噶尔·东赞还没等松赞干布开口,自己就炸了。

吐谷浑与吐蕃接壤,该国是个什么情况噶尔·东赞不是不清楚。

那可是拥兵不下十万的国家,真打起来战斗力并不见得比吐蕃骑兵弱。

眼下,吐蕃正在为复国做打算,大批骑兵都在境内作战,若是再惹了吐谷浑陷入两线作战,那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王玄策也觉得李昊的要求有些过份,不过为了完成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吾师说了,这次如果贵国答应帮忙,可以免除之前的欠款,而且我这次来之前,带来了两万柄横刀。”

“那也不……”

“噶尔。”松赞干布再次喝止了噶尔·东赞,笑容可掬道“王司仪,如果仅仅是这样的条件,恕鄙国很难满足尊师的要求,毕竟我们眼下也在打仗,实在无力分兵啊。”

第三九五章 吐谷浑之行(下一)

果然还是不答应么?

王玄策努力捯饬几口气,想到李昊最终的交待,把心一横,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耽搁国主的时间了,在下告辞。”

告辞是几个意思?回去休息还是就此离开?最讨厌这种愣头青了。

谈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再正常不过,要是全都一言不合拍尼股走人生意还做不做了。

想着,松赞干布叫道“王司仪且慢。”

“国主还有事?”王玄策停下脚步,回头有持无恐的问道。

松赞干布笑的很是勉强“王司仪何必如此急躁呢,出兵吐谷浑可不是小事,你总得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对不对。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国内正在打仗,就算是现在能答应你,那也需要时间来抽调兵力嘛。”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玄策也知道不能再给松赞干布施加压力了,否则弄不好还真容易鸡飞蛋打“既然如此,在下回去等候国主的消息,不过时间紧迫,还望国主早做决断。”

松赞干布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吩咐左右道“来人,安排王司仪下去休息,好生招待,莫要怠慢。”

王玄策来的快,走的也快,高原气候不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扛得住的,与松赞干布聊了这么几句就已经让他头痛欲裂,若是再不下去休息,估计非晕过去不可。

待到王玄策离开,噶尔·东赞立刻向松赞干布表达了自己的不解“国主,我们为何要帮一个唐人火中取栗,这对我大吐蕃有什么好处?”

噶尔·东赞此时声名不显,看上去好像就是松赞干布身边的一个普通谋士。

但在若干年后,他的中原名字会响彻华夏大地——禄东赞。

不过,此时的他还太年轻,二十啷当岁跟个毛头小子差不多,再加上没读过书,故而看上去傻夫夫的。

松赞干布无奈的摇摇头“噶尔啊,你才刚来,有很多事情你还不了解。”

“愿闻其详。”噶尔·东赞恭敬的说道。

松赞干布沉默片刻,目光望向大帐的外面,半晌方才悠悠说道“这半年我们对叛军的攻势势如破竹,数十万叛军在王师的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你觉得这正常么?”

噶尔·东赞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这不正常,大家都是同族,彼此之间了解甚深,没理由自己一方处在弱势的情况下还有如此强大的反击能力。

若真是这样的话,当初叛军就不可能得势,年轻的国主也不可能被逼迫着去大唐救援。

“实话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个人的支持之下,我们用的刀箭、弓弩全都是出自那人之手,士兵们使用的训练之法同样是出自那人之手。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个人,我们只怕依旧在到处流浪,根本不可能像如今这样打下半壁江山。”

松赞干布的表情十分复杂,有羡慕,有嫉妒……。

羡慕大唐的富有,嫉妒大唐的强大。

吐蕃几十万人在高原上厮杀,兵器、铠甲、粮草每日消耗无数,每次看到战报,都让他觉得肉疼到不行。

可对于大唐来说,这些消耗不过是区区一个国公家的世子大笔一挥的结果。

粮食什么的就不说了,单说武器装备,从开战到现在使用到战场的横刀不下十万,铠甲虽然都是不怎么结实的扎甲,但也有五万领之多,更不要说每打一仗还要消耗十余万枝弓箭。

这特么就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打钱啊。

叛军为什么会败?还不是因为武器装备不行。

同样是战士,松赞干布的士兵身上有扎甲,背上有长弓,腰上有横刀,十人长便能穿上锁甲,百人长能穿山文甲,千夫长干脆就是顶级的明光铠。

再看叛军有什么,除了屁股下面一匹马,装备铁制武器的士兵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披上能披件皮甲的至少得是百夫长一级,千夫长顶多就是在皮甲上弄两块铁片挂着。

这样的装备之下,仗怎么打?叛军射过来的木箭松赞干布的士兵连躲都不需要躲,只要把脸遮上闷头往前冲就好,到了近前,横刀出鞘,手拿木制长矛的叛军连破防的能力都没有,直接就会被连人带武器一同斩成两段。

可是,这些装备和武器却并不是白白捡来的,而是松赞干布厚着脸皮从大唐某个十分不要脸的家伙手中借来的,而且价格至少是正常价格的三倍。

为此,松赞干布在某些人那里欠下了至少两百万贯的战争借款。

什么?你说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

松赞干布倒是不想还,可是某个不要脸的家伙说了,老子不怕你不还钱,了不起老子去扶植叛军,同样的装备给出去,让你吐蕃先打上几十年再说。

所以松赞干布不敢不还,非还不可,甚至他都想好了,将来若是没钱还听怕是去抢天竺,也要把这笔钱给还上,否则那个臭表脸的家伙绝对能说到做到。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将那个王玄策直接赶走了吧?”松赞干布再次长叹一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噶尔。”

噶尔·东赞目瞪狗呆,相比于松赞干布说的,他想的更多。

仗打到现在才打了一半,就已经欠了两百多万贯了,这要是再继续打下去,怕不是还要继续欠着。

这尼玛什么时候是个头?三百万还是四百万?又或者五百万?

就算将来仗打完了,吐蕃统一了,一年的税收又能收上来多少?

这个自己还真是不知道,但估计不会太多。

况且税收上来总不能全都拿来还欠款吧,吐蕃还要在战后安抚各个部落不是,还要养兵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把战争欠款还上,要还到哪一年?

思来想去,还是帮着某个无良的混蛋打一仗划算。

打了这一仗两百多万贯的战争欠款就可以不用还了不说,万一吐谷浑耸一点,说不定还能勾回来了一些成本。

越想噶尔·东赞越觉得有道理,最后索性直接说道“国主放心,臣这就去安排人手,争取早日集合两万骑兵。”

松赞干布也是果决之人,没有半点犹豫“嗯,题内损失题外补,你要记住,咱们这次出兵吐谷浑可不仅仅是为了还帐,更多的是要多争取一些利益,用来弥补这一战的损失。”

……

李昊骑在摇晃的骆驼上面,感觉跟坐船差不多,一摇二晃的好不惬意。

在李昊身边,薛仁贵愁眉苦脸的皱着眉头,一副欲言有止的样子,好半晌才老大不情愿的说道“将军,您还是饶了我吧,去当说客这种事情我真是搞不定。”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昊手里擎着望远镜,东瞅瞅,西看看,漫不经心的说道“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不是,我觉着……”

李昊把望远镜一收“不要你觉着,要我觉着,我觉着你没问题,你就没问题,不就是西域几个小国么,算得了什么呀,你行的。”

薛仁贵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笑话独自一人去吐蕃的王玄策,现在倒好,轮到自己了,将来被王玄策知道,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位小祖宗这么不靠谱呢,若是早点发现,不上他这贼船何至于现在需要面对翻船的危险。

看着李昊,薛仁贵感觉自己必须再争取一下“将军,要不您还是上我跟您去吐谷浑算了,我宁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去当说客。”

见薛仁贵还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李昊啧了一声,恨其不争的说道“仁贵,你怎么就不能有点出息呢,所谓武打江山文坐殿,整天想着打打杀杀,大唐早就过了满世界打仗的时候了,你就是再能打又有什么用,就算你将来能熬成都尉,郎将,大将军又能如何,没仗打你就是个摆设。

可当文官就不一样了,咱大唐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陛下又励精图治,想要大展宏图,信我的当文官将来绝对吃香。”

薛仁贵苦着脸道“可是,可是我真不擅长这个。”

“胡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行,想想看,王玄策那小子已经被我弄去吐蕃了,要不了多久他还要带兵去吐谷浑打仗,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只要他上了战场,身份自然就变成了武将,你将来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薛仁贵脸越来越黑,怎么想都觉得李昊这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恶意。

让一个明明是书生的家伙去带兵打仗,让自己一个武夫去当说客,这尼玛是要闹哪样?

难道是觉得吐谷浑之行困难度不够?

又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没办法,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薛仁贵最后还是带李昊的殷切嘱托与百十人以及十余辆大车走了,向着茫茫隔壁的深处,向着未知的前途。

让王玄策一个文人去打仗,让自己一个武人当说客,这样的安排在苏烈看来,李昊如果不是瞎鸡霸折腾,就是在恶意报复。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到底怎么得罪这小子了,竟然要受到如此不公正的对待。

或许,这小子是在替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吧,毕竟用千把人对付吐谷浑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失败不可避免。

与那些带着恶意揣摩的人不同,只有李昊自己知道这样的安排才是最正确的,毕竟历史书上写了,王玄策自吐蕃借兵一人灭天竺一国,薛仁贵三箭定天山。

虽然说西域诸国与昭武九姓有些不同,但在李昊看来其实也大差不差,左右都是那些人,多几个国家以薛仁贵的本事应该能应付下来。

……

分兵之后,正牌使团只剩下了五百余人。

不过相比于另外两支偏师,这五百余人实力却非同一般,苏烈、席君买、铁柱,这三个都是万人敌那一类,程处默和李震虽然差了些,但家学渊源总体实力也不差。

只有长孙冲跟李昊两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混在队伍中间让原本可以日行数百里的队伍每天最多走三十里就要停下来休息。

故而这两位被程处默跟李震合称为使团之耻。

不过,以李昊的面皮,他会在乎么?

薛仁贵走后的第二日傍晚,使团再次驻扎下来。

夕阳下,炊烟袅袅,不尽让人生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之感。

李昊靠在骆驼背上,仰头望着头顶盘旋着的苍鹰,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终于来了么?等你们好久了。

打了一声唿哨,将席君买和苏烈叫到身边。

李昊笑着说道“准备一下,有客人要到了。”

席君买一愣“将军,谁要来了?你咋知道的?”

李昊指了指头顶盘旋不去的苍鹰“看到了吧,你们觉得西域会有这东西?”

“鹰?”席君买挠挠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苏烈皱了皱眉头,解释道“这一带还是草原就是沙漠,而鹰却只在山崖上筑巢,所以这只鹰必然是有人饲养。”

席君买依旧满头雾水“那又怎么样,难道就不会是其它商队养的?”

“唉。”叹了口气,李昊忽然觉得把这货叫来就是个错误“君买,商队是不会带鹰这种生物的,太惹眼,虽然说鹰这种东西若是训练好了可以提前发现敌人,但同样也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席君买终于醒悟了“那这么说,在这周围一定有不怕麻烦的势力?”

“不错。”李昊点点头,正色说道“这里距离凉州不过两百里,距离西海郡五百里左右,正是我们与吐谷浑势力交错的地方。”

听了李昊的解释,席君买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那还等什么,我去叫人。”

他虽然直了些,但却不是傻子,头顶的有人饲养的苍鹰一直盘旋不去,说明是在为人指路,而自己人显然用不着如此,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这一伙人被吐谷浑人惦记上了。

第三九六章 . 吐谷浑之行(下二)

随着李昊留下的一批人都是最初翎府的那一批老人,两年的训练,一年的百济历练,让这帮老兵油子得到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席君买一声令下,五百多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集合到了一起,跨上战马,拉开迎敌的架式。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鹰哨,空中盘旋的苍鹰双翅一抖,调转方向掠空而去。

向着苍鹰离去的方向看去,地平线上忽然扬起一股烟尘,接着是一条由远及近的黑线。

马蹄声轰鸣。

骑兵,大队骑兵。

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一支人数三千左右的骑兵出现在李昊等人的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年龄在三旬左右的中青年,勒停战马之后,远远打招呼道:“面前便是李侍读吧?”

被一口叫破身份的李昊毫不在意,骑马跃众而出:“正是,对面可是吐谷浑伏顺殿下?”

伏顺既然能够派人潜伏到凉州打听大唐使团的消息,李昊自然也要打听吐谷浑的消息,像伏顺这个吐谷浑王子这样的重要人物,更是打听的重要对像。

更不要说李昊之所以在离开凉州之后一路缓行,目的就是为了等着吐谷浑的人来找自己。

“哈哈哈”伏顺突然发出一连串爽朗的笑声,对着身后摆了摆手。

三千吐谷浑骑兵立刻放下了警戒的姿态,纷纷下马。

伏顺则是继续崔马向前,行至李昊近前道:“小王久闻大唐太子侍读李德謇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子殿下过奖了,些许恶名,当不得王子殿下如此夸奖。”这家伙倒是个人物,李昊表面不动声色笑容可掬,心里却对伏顺加分不少。

此时单论人数,吐谷浑可是占了上风的,伏顺若是猖狂一些,完全可以以势压人,提出一些条件什么的。

结果这家伙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说心智如何,单就他敢面对大唐五百骑面独身上前与李昊交流来讲,就有让人另眼相看的本钱。

伏顺好像并不在乎李昊怎么想,再次打了个哈哈道:“李侍读过谦了,如今天下谁不知侍读乃天下第一财神。”

李昊一摆手,笑容依旧:“停,伏顺殿下,没必要的吹捧就算了,咱们有一说一,你带着这么多人进入我大唐领土总不会是想要来见我一面,再顺便夸我一顿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伏顺对李昊身后席君买等人的威胁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另外小王还想要问一下,吐谷浑算不算是西域诸国之一,若是,为何李侍读要过境而不入呢?莫非是对吐谷浑有什么成见?”

当然有成见,成见大了去了。

李昊笑道:“伏顺殿下误会了,吐谷浑自然自是西域诸国之一,但若说过境而不入则有失偏颇。”

“哦?此言何解?”

李昊摇摇头:“伏顺殿下何必明知故问,我们大唐百姓有句俗语,叫肉馒头打狗有去无回,我是怕进贵国容易出来难啊。”

伏顺一滞,这是谁造的谣,咋把我们吐谷浑说的跟龙潭虎穴似的呢。

再次打了个哈哈:“李侍读应该是听了一些谣言对鄙国有所误会,其实我国百姓都是很好客的,我父王听说有大唐使团要出使西域,更是每日在城楼上翘首以盼。”

李昊皱了皱眉:“哦?真是这样?”

“当然,小王以人格担保。”伏顺拍着胸口保证着,目光中满是殷切:“不知李侍读可否赏脸多绕一段路,让吐谷浑略进地主之宜,也让吐谷浑百姓瞻仰一下大唐使团的风采。”

这话说的真假,不过好在老子原本的目的就是去吐谷浑,正好将计就计。

李昊歪着头与伏顺对视片刻,最终点点头:“也罢,既然伏顺殿下如此说,那我就相信殿下一次,不过殿下你可得保证我这次一定能出得来。”

“李侍读放心,小王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两人商量好了,各自回转本阵,不多时,伏顺的队伍便在李昊队伍的一侧开始扎营。

毕竟天已经晚了,就算再急,也不能让客人连夜赶路不是。

使团的营地当中,李昊等人围着篝火而坐,篝火上架着伏顺刚刚派人送来的宰杀好的羊羔。

程处默舔着微微有些发干的嘴唇,时不时长叹一声,再摇摇头。

边上李震看不下去,捅捅他道:“处默,咋了?”

“虚伪,真虚伪。”程处默打了个哈欠,不屑道:“刚刚你看到了吧?德謇明明就是想去吐谷浑想疯了,还偏偏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你说,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滚,会不会说话。”不远处,李昊捡起一颗石子丢过去,砸到程处默的身上:“我那是虚伪么?我那是试探,试探懂不懂。”

程处默翻了个白眼:“懂,不就是试探那个什么伏顺的深浅么?怎么样,试出来没有?”

这货是真傻还是假傻?李昊挠挠头。

你说他真傻吧,他竟然能半懂不懂的弄明白刚刚自己干了什么;你说他假傻吧,丫明明看懂了却还要在那里叨哔叨。

不理程处默这个二货,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长孙冲:“冲子,你觉得伏顺这人怎么样?值不值得扶起来让他执掌吐谷浑?”

长孙冲盯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不好说,这种人聪明,能忍,小心养虎为患。”

李震撇撇嘴:“你们两个够了啊,咱们可是来杀人家爹的,你们还打算让伏顺那小子给你们拱手奉上怎么着,就算他真的奉上了,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咱们这伙人呢。”

此话一出,李昊和长孙冲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肉烤好了,李昊这才伸了个懒腰道:“算了,都别想了,回头到了吐谷浑见机行事,首先要把那上大和尚给弄出来,其次看看还有没有咱们唐人陷在吐谷浑,有就一起弄出来。最后再看看能不能弄死那个伏允,若是没把握,就只能等着王玄策从吐蕃借兵了。”

这次出使的目的早在离开长安之后,李昊就已经与同行的众人沟通好了,也征求了大家的意见,毕竟这次出使刺激归刺激,弄不好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不过好在长孙冲、程处默等人没有退缩,在知道了李昊的目的之后全都跟着来了。

只是众人十分奇怪,为什么李昊不直接一头扎进吐谷浑,非要绕上一个大圈子,然后坐等吐谷浑前来请他。

而且他到底是如何确定吐谷浑一定会派人来的呢?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说道?

想不通,想不通啊。

眨眼间,一夜过去。

天色大亮之后,两支队伍收拾行装再次启程,转道向北。

与程处默等人不同的是,李昊在启程之后,注意力就一直放在伏顺身边一个胡人打扮的家伙身上。

此人身上穿着大食人的长袍,头上围着围巾,与其它人略显不同的时,他肩膀上的衣服不是布料而是皮料,看上去就像是护甲一般。

而在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桀骜不驯的苍鹰,转头间,一双鹰目威凌四射。

伏顺一直在注意李昊,见他盯着那只鹰发呆,笑着问道:“怎么?李侍读对这只鹰感兴趣?”

李昊回过神,看了一眼那个大食人打扮的家伙:“不,我对训练它的人感兴趣。”

“呃”伏顺本打算说如果你对鹰感兴趣我就送给你,结果对方却对训鹰的人感兴趣,这不禁让他觉得有点尴尬,暗自猜测难道这位大唐新贵有什么特殊爱好?

李昊并不知道伏顺在一瞬间想歪了,兀自说道:“怎么样,殿下能不能赏脸,把此人送给我?”

大食人打了个寒颤,不因为其它,主要是李昊的眼神太吓人了。

“主人!”大食人哭丧着脸看向伏顺,希望着自己的这位小主人不要大手一挥,把自己送给那个变态。

伏顺有些不忍,到底是自己身边用惯了的:“那个,李侍读,能不能让小王考虑一些时日?你知道,一些人在身边用惯了,突然不在身边总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用惯了?这口味挺重的哈。

李昊诡异的目光在伏顺和大食人脸上扫了扫去。

“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伏顺殿下用惯了,那就算吧。”李昊若有深意的一笑,在用字上加重了语气。

“”

你什么意思?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叫用惯了,你是不误会了什么。

伏顺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百感交集。

李昊却已经转过身去,与苏烈指着四周的景色攀谈起来。

晓行夜宿,每日依旧是数十里。

不过好在尕海城并不远,李昊一行只用了大概半个月的功夫,已经远远可以望见矗立在尕海边的一座小城。

远远看去,城中一座建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着就像一坨巨大的金子。

尕海城外围是两座庞大的军营,此时的李昊已经不是曾经的初哥,略一打量,心中便已经估算出这两座军营中的大体人数。

两座军营,各有一万骑兵驻扎。

看来,伏允那老小子应该是在这里了。

队伍在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入城,大唐的龙旗混在那些吐谷浑的黑色兽旗中间,显的那样妖艳。

嗯,对,就是这样,没写错,就是妖艳,反正吐谷浑人就是这样想的。

不在李昊却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的目光一直在城中那些商人身上转动,至于吐谷浑骑兵,边上不是还有苏烈呢么,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相信到了晚上老苏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满决的答案。

尕海城的商人其实并不多,货品大多也都是些普通的货物,值钱的并非没有,只是不多。

由此可见,伏允那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经商的脑子,守着丝绸之路上最后一座大城,却经营成这般模样,真不知道这货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王宫已经在望,李昊的双眼眯了起来。

不眯起来不行,金子做的屋顶太特么耀眼了。

这里只是伏允的一处行宫,并不是真正的都城,可在李昊看来,这行宫却比李二的太极宫强多了。

伏允真是太有品味了,这么大一行宫,这要是给炸平喽,得从层顶上扣下多少金子来。

金子啊,拿出去直接就能换成钱。

哪像李二那个破烂太极宫,除了木头就是玻璃,拆下来拆不上几个钱不说,风险还大。

正想着,王宫里涌出一大批穿着皮甲的士兵,手拿长戈,迅速站着两列。

“大唐使节何在?”一个穿着武将衣袍的憨憨随着人流从王宫正门走出来,头仰的几乎快要碰到脊梁骨了,手里还提着一把看上去份量不轻的巨大斧头,挥舞几下往地上一戳发出咚的一声:“本将慕容孝隽,奉王命前来迎接。”

慕容孝隽?很牛逼么?

李昊歪头看了眼面带尴尬之色的伏顺。

伏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满脸的不忍直视。

倒是王宫里涌出的那些吐谷浑禁卫见状,齐声喝彩:“慕容将军威武!威武!”

威武个毛啊,跟着铁柱走了一路的程处默抬手在铁柱的肩膀上拍了一把:“柱子,你傻杵这着干什么,对面那个憨憨吓唬德謇呢。。”

铁柱初时没反应过来,还傻夫夫的看热闹呢。

在他看来,对面出来那家伙最多就算是斧头好看了些,根本没想过丫是在显示力气,这会儿被程处默一提醒,立刻醒悟过来。

分开众人来到队伍最前面,卸下背后门板一样的大刀同样往地上一戳,咔嚓一声,直接没入王宫门前官道一半,虎着脸道:“慕容孝隽,你挺牛逼呗?”

我艹!

欢呼声戛然而止,一众吐谷浑禁卫相顾失色。

原本还准备给李昊来个下马威的慕容孝隽更是差点原地爆炸。

打脸也不要打的这么快吧?

老子觉得拿个百来斤的斧子就挺牛的,可对面那家伙拿的是什么?门板?巨剑?还是刀?

那玩意儿是给人使的么?直打起来怕是往人身上一放就能把人给压死吧?

第三九七章. 嚣张的李昊

完了,被怼的没词了。

慕容孝隽原本就是便着两膀子力气吃饭,脖子上虽然有个头,但里面却没装脑子。

如今唯一的倚仗被铁柱给镇压了,连说话的力气都给压没了。

“怎么不说话了,小子。”铁柱见他不说话,咧嘴一笑,突然想起几天前少爷的一句话说的挺有意思,把刀一提道:“是你太飘了,还是老子提不动刀了?”

“噗哧……”程处默没忍住,直接笑翻,拉着身边的苏烈道:“哎,老苏,你别说,这个铁憨憨这话还真用对地方了。”

“我……”慕容孝隽差点被气个半死,瞪着一脸无所谓的铁柱,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拼命。

伏顺见气氛陷入僵局,苦笑着上前打起圆场:“好了慕容将军,把兵器收起来吧,铁将军在跟你开玩笑呢,不要放在心上。”

李昊也同时开口:“柱子,回来吧。”

还好,伏顺见状松了口气,善意的对李昊点点头。

慕容孝隽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把头一扬,正想说点场面话,却听李昊继续说道:“不要吓到慕容将军。”

尼玛,这说的是人话么?老子胆子就那么小?会被一个憨憨给吓到?

明明是老子给我家王子殿下面子,不想跟那个憨憨一般见识,以大欺小。

对,就是这样。

不搭理李昊,慕容孝隽冷着脸,假装没听到李昊说什么,侧身让开王宫正门,另有其它礼仪官员马上示意乐队奏乐。

这大唐来的使节分明就是没事找事,还是不要理他的好。

迎接仪式进行的很热闹,除了慕容孝隽有些不大高兴之外,伏顺笑的很开心,带着李昊、苏烈、长孙冲等人进入王宫。

至于程处默和李震,他们两人的任务是统领卫队,毕竟吐谷浑人就是再大方,也不可能让五百人的护卫进入王宫,总得有人在外面镇着。

李昊一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着伏顺一同入了王宫,一边走,心中一边腹诽,伏允有钱是有钱,就是不够大气,弄个王宫占地面积还不如李承乾的宜秋宫面积大。

伏允早就接到了李昊一行人到来的消息,此时正坐在宫殿正中的宝座上等着,见他们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李昊,看上去就像遇到杀父仇人似的。

跟谁俩呢!

自己吃几碗干饭心里没数是吧?

李昊就那么站在大殿中间,身边是苏烈和长孙冲,身后是铁柱、席君买。

众人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就那么僵持着。

梁屈葱,吐谷浑名王,大体与大唐十六卫大将军等阶。

此人虽然也是武将,但多少也算有些文气,站在大殿上见双方僵持,干咳一声道:“大唐使节,见了吾王为何还不下拜。”

“下拜?”李昊脑袋一歪,噗哧一笑:“不是,你逗我呢?吐谷浑撮尔小国,人口不足百十万,兵不足十万,国主最多与我大唐大都督相仿,而我则代表着大唐皇帝陛下。现在,你让我给你们国主下拜?”

梁屈葱被噎的两眼一翻,虽然明知道李昊说的是事实,可听在耳朵里也太刺耳了。

不说梁屈葱,就连坐在王座上的伏允听的脸色也都变了,狠狠一拍桌子:“大胆唐使,欺人太甚。”

盯着差点原地爆炸的伏允,李昊撇撇嘴:“欺人太甚?伏允,到底是谁欺人太甚,你最好先搞搞清楚。本使可是你派人给劫来的,现在说本使欺人太甚,你不觉得荒唐吗!”

“你……”伏允瞪了呆立一旁的儿子一眼,心说我是让你把人劫来,可那不是一时气话么,你怎么能当真呢。

伏顺一脸的委屈:“李侍读,小王什么时候劫你过来了,明明是你主动跟我走的。”

“那又如何?”李昊很嚣张,哪里还有前些日子路上的温文尔雅:“我,大唐一等国公李靖的嫡子,太子殿下的近臣,大唐皇帝陛下眼中的宠臣,到了吐谷浑竟然让我主动下拜,不拜还要威胁我,你们长了几个胆子?

尤其是你,伏允,打劫商道,杀我子民,你真以为当初杨广收拾不了你,如今大唐就收拾不了你?你以为招惹了大唐,再往西域一跑就没人能整治得了你?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快醒醒吧,当初的杨广不是收拾不了你,而是他把目标放到了辽东和漠北而不是西域。

如今呢?盘踞在漠北的突已经没了,薛延陀也已经早早臣服,大唐北边已经再无威胁,你伏允若是不识相,信不信半月之内便有大军前来讨伐。”

伏允气的脸色铁青,喘的跟几箱似的。

在他面前嚣张的人不是没有,敢威胁他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人大多都死了。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我胆子大,是我有这份实力。伏允,如果我是你,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应该回去给自己准备后事,而不是在这跟我讨论胆量的大小。”

这什么人啊这是。

李昊虽然嚣张,话说的也难听,不过伏顺道是在心中暗自佩服。

毕竟不是所有人面对老头子都敢如此说话的。

想着,伏顺开口道:“李侍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吐谷浑向来与大唐交好,就算刚刚梁名王的话语对大唐稍有不敬,那也是无心之失,可你却借题发挥,威胁我父王,此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属国寒心。”

面对怒目而视的吐谷浑众人,李昊黑着脸道:“寒心?在你们抢劫我大唐的商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大唐会寒心?在你们杀我大唐子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大唐会寒心?”

梁屈葱忽然抢白道:“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抢过大唐商团,什么时候杀过你大唐的子民。”

“没有么?”李昊瞟了梁屈葱一眼,将手伸向身后。

铁柱早得了交待,立刻拿出一个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李昊接过之后,举起来扬了扬:“这是我大唐发给一位我国僧侣的护照,人在护照便在,如今僧侣不见了,护照却在吐谷浑境内被找到。现在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我国的这位僧侣哪里去了?”

殿上众人面面相觑,我们特么哪儿知道。

一个和尚罢了,在坐的可都是吐谷浑的高官显贵,哪有心思去管这事儿。

另外,你特么不是去出使西域么,你不是走的丝绸之路北路么?你特么连吐谷浑国境都没进来,从哪捡的册子。

伏允气的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一拍王座扶手:“大唐使者,你这是无礼取闹,随随便便拿出一本册子,就说是从我吐谷浑捡的,诬陷是我吐谷浑杀了你大唐的僧侣?”

“怎么,难道我堂堂大唐天使还能冤枉你不成?”李昊寸不不让,冷笑道:“伏允,不怕实话告诉你,这次我来为的就是这件事,今天你必须把我大唐的僧侣交出来,交不出来,你就等着灭国身死吧。”

“你……”

“苏烈、冲子,我们走。”李昊理也不理气到发疯的伏允,转身便走,末了还不忘威胁伏允道:“提醒你一下,最好派人去积石山那边看看,否则两万吐蕃大军杀进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两,两万吐蕃大军?

伏允当时就顾不上跟李昊置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更何况李昊那是一般人么,没听人家刚刚说,自己是大唐军神嫡子,大唐皇帝宠臣么。

被这样的人物怼几句,骂两声,算不得大事。

至于让自己安排后事的诅咒,没事,咱吐谷浑人不信这个。

给儿子使个眼色,让他跟着李昊去安排使团休息的事宜,伏允转头对梁屈葱道:“去查一下吧,看看咱们抓来的奴隶里面是否有大唐来的和尚。”

“是。”梁屈葱答应一声,欲言又止的犹豫片刻,突然开口道:“国主,吐蕃真的会进攻咱们?我听说吐蕃那个小国主这段时间正忙着平叛,应该不会来咱们这边吧。”

“说不准。”伏允摇摇头:“若是没有倚仗,那李德謇焉敢如此嚣张,他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可是,吐蕃人真会听他的么?我听说吐蕃那个小国主极有主见,怎么可能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分兵来帮他撑腰。”

梁屈葱想不明白,他并不怀疑李昊的话有假,就是有些想不通。

事实上,伏允也想不通。

先是大唐使团过境不入,接着是入境便跟自己要人,转回头马上就是吐蕃大军压境。

这三件事看上去似乎完全关联不起来。

首先是使团过境的问题,如果说李昊想来找自己要人,那为什么大唐使团会过境而不入?

再有就是吐蕃大军压境,这到底是示威还是大唐真想拿自己开刀?

那可是两万吐蕃军队,虽然吐谷浑有把握战而胜之,可大唐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突然杀出来,给自己来个背刺?

伏允想了很多很多,可就是想不明白,两万吐蕃军能干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给那个大唐使者保命?丫有那么大谱么?

你当吐蕃国主是你儿子,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开玩乐呢。

……

王宫一处偏殿内,伏顺带人给李昊等人安排住处。

借着下人整理东西的空当,伏顺与李昊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李侍读,你刚刚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李昊反问。

伏顺言简意赅道:“吐蕃。”

看他小心打着子,李昊就知道他是怕消息扩散开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微微一笑道:“伏顺殿下,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会如此嚣张?如果没点底牌,难道我就不怕被你爹给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吐蕃要出动两万大军?”伏顺一下子就紧张了,四下无人,李昊已经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的必要,既然他依旧没有否认,那就说明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那可是两万吐蕃大军啊,别说吐谷浑是否有能力顶住压力,就算真顶住了,只怕也要弄的元气大伤死上不少人。

至于说吓唬人,伏顺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吐蕃国内还在平叛,吐蕃国主吃饱了撑的在这个时候抽调两万骑兵来配合李昊吓唬人?

“因为你们这段时间折腾的太过了,丝绸之路啊,武帝费了多少心思才打通的,现在倒好,成了你们吐谷浑的钱袋子了,想打劫就打劫,想杀人就杀人,你们把大唐当成什么了,傻子?”

李昊靠在院墙的一角,淡淡说道:“没人喜欢有这样的一个邻居,我不喜欢,陛下也不喜欢,所以我们要把这条路收回来,就是这么简单。”

李昊说的似乎真就很简单,收回一条路而忆。

可伏顺却从他平淡的语气中听出阴风阵阵,仿佛有无数厉鬼在惨叫。

“没有办法挽回了么?我们可以收缩防线,我可以保证以后不再动路上任何一支商队,这样可以么?”

“不可能的,先不说我信不信,就说你爹吧,他会答应?就算他现在肯答应,那今后呢?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继续劫掠商道?”李昊拍拍伏顺的肩膀:“放弃吧,大唐想要在这条路上立规矩,吐谷浑便是踏脚石,你拦不住,你爹也拦不住。当然,你也可以杀了我试试,看看能不能阻止吐蕃大军的进攻。”

伏顺摇摇头,并未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

这家伙既然当初敢跟自己过来,就一定提前布置了后手。

不说能不能真的把他给杀了,就算真的杀了,万一吐蕃不退兵呢?万一引得大唐出兵呢,这样一来吐谷浑可真就没有半点活路了。

见伏顺沉默不语,李昊笑了笑:“别愁了,该来的总会来,这一仗说什么都要打下去,唯一的区别就是最后会打到什么程度。”

伏顺的脸色有些苍白,强打精神问道:“大唐是打算灭了吐谷浑么?”

“不会,吐谷浑依旧是吐谷浑,不过……你们的国主需要换一换。”

第三九八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上)

伏顺“……”

什么叫国主需要换一换,你这是把主意打到我爹头上了?

拍拍伏顺的肩膀,李昊语重心长道“别想了,好事,换个角度看,你至少能借此机会提前上位。”

“不,不不,李侍读,你等等。”拉住准备回去休息的李昊,伏顺急吼吼的道“你的意思是,父王他……。”

“你爹退位,你上位,吐谷浑从此归附大唐,就是这么简单。至于你爹将来会怎么样,我觉得最好让你爹去长安走一趟,跟我家陛下好好聊聊,说不定还能混个国公当当。”

李昊望着长安的方向,心中感慨。

陛下啊陛下,臣尽力了啊。

你要伏允的人头,我连身子都给您送过去了,而且还是活的,多够意思。

伏顺如丧考妣颓然坐倒在地,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

早就跟老头子说过,不要打劫往来的大唐商人,不划算。

可老头子就是不听,总觉得大唐软弱可欺,总觉得大唐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现在好了,被大唐盯上了,眼看着灭国近在眼前,说什么都晚了。

“李侍读……,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我承认这些年我们的确劫掠了不少大唐的商人,也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我可以保证,今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归附大唐有什么不好?”李昊回头蹲下身子,与伏顺面对面坐到地上“首先,归附之后你们就有了唐人的身份,可以享受到大唐人的一切待遇,有人打你们,有大唐给你们出头,你们打了别人,有大唐给你们撑腰,这不好么?

其次,咱们实话实说,你们这距离长安山高皇帝远的,就算归附了大唐,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别跟我说现在可以靠打劫为生,看看外面那些商人贩运的货物就知道,大批商人已经放弃了这条路,转走凉州一线的北路了,你们就算想要继续打劫,这条路上也没有多少人让你劫。

最后一点,你觉得大唐会放过西域这块放在嘴边的肥肉么?突厥已经完了,大唐没了突厥人的威胁,很快就会空出手来拾掇西域,早点投降争取一个宽大处理有什么不好?说不定皇帝陛下一高兴,成立个安西都护府之类,你们吐谷浑的地盘还能再护大一点呢。

不过话说回来,归附这事儿吧,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年你们守着丝路没少劫谅过往的商人,这件事情你们必段给我一个交待,否则就算你们想要归附,只怕长安那些大佬们也不会答应。”

伏顺沉默了。

吐谷浑地处大唐、吐蕃、西域交界地带,平时以放牧为主,到了春夏便以打劫为生,小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

如今,李昊要他们归附大唐,好处说了一大堆,可谁知道真正归附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山高皇帝远,表面上看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可李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国内有一块不受控制的国中之国存在。

如果伏顺敢有这样的想法,估计他们家族就真的离覆灭不远了。

“李侍读,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行,你慢慢想,还有时间。”李昊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站起身来余光瞥见自己这处偏殿外面似乎站了一个人,手里举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尼玛谁啊,大晚上的吓唬人!

仔细瞅瞅,李昊笑了。

外面站的不是别人,竟然是白天看到的那个慕容孝隽,这哥们儿此时正站在偏殿外面,举着个斧子向里面张望,满脸的不忿之色。

估计是白天被刺激到了,晚上想要来找人报仇。

“柱子,去会会他。”歪了歪头,李昊叫过铁柱,示意他去偏殿外面与那个慕容孝隽较量一下,末了不忘吩咐一句“哎,下手轻点,别给打死了。”

铁柱这会儿已经跟外面的慕容孝隽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了,一听李昊这话,把刀一提“少爷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他。”

慕容孝隽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嚣张,太嚣张了,还保证不打死老子,你以为你是谁。

如是不是看在王子殿下的面子上,信不信老子一斧头过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伏顺顾不上再去琢磨归附不归附的事情,打起精神走出偏殿,关注起二人的较量。

四周那些王宫近卫不管有事的还是没事的,也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边。

在吐谷浑,慕容孝隽绝对可以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猛将,虽然脑子差了些,但那两膀子力气拉出来单挑的话,周边各国可以说无人能敌。

正因如此,白天才会有他立在王宫正门口想给李昊等人一个下马威的举动。

好事之人有很多,这边刚摆开架式,另一边已经有人去王宫里面将此事向伏允做了通报。

伏允原本还在考虑吐蕃大举进犯的事情,听闻慕容孝隽要与李昊的护卫单挑的消息,立刻放下一切赶了出来,立在远处观察这边的动静。

这边人群之中,慕容孝隽神情严肃,巨大的斧头在手中挥舞几下,风声呼啸“对面的唐人,你是客人,本将让你来攻。”

铁柱则是一副漫不经心样子,门板一样的长刀随意的扛在肩膀上,随意的说道“还是你先来吧,俺先动手怕手不住力气把你打死了。”

好气哦!看把你狂的。

不就是有把大刀么,有什么了不起。

我上我也行,只要我吐谷浑有这么好的铸造工艺,老子能给你弄个一千斤的斧子你信不信。

慕容孝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手中斧头一举“这可是你说的,吃本将一斧。”

‘呼……’,磨盘大的斧头劈头盖脸向着铁柱兜头砸了下来。

“来的好!”铁柱也不含糊,门板大刀抡起来往上一撩。

哐……。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巨力传来,慕容孝隽只觉得虎口一热,手中剧震,整个人‘噔噔噔’一连向后退了数步,方才止住退势。

“这唐人好大的力气。”

“慕容将军好像败了。”

观围的吃瓜群众瞬间就炸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慕容孝隽更是呆呆看着对面的铁柱,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刚刚那一下他可是把小时候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寻思着就算不能打败对方,怎么也能让那黑大个退个一两步。可结果倒好,人家脚底下跟生了根似的,连半寸都没移动,反倒是他自己差点被震的武器脱手。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气?”

“井底之蛙,你才见过多大的天。”程处默打着哈欠站在李昊身边,咕哝了一句。

铁柱直接咧了咧嘴,憨厚的一笑“有点意思,再来。”

还来个屁啊,慕容孝隽低头看看崩了口的斧子,欲哭无泪。

对面那家伙就特么不是个人。

远处的伏允看的是眉头直皱,目光落在偏殿门口的李昊身上,原本他还打算是否将李昊强留下来,当成谈判的资本,现在看来有必要重新考虑了。

李昊感觉到了伏允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他不是没担心过伏允会在王宫里把自己弄死,否则也不会一直将铁柱和席君买带在身边。

不过,这会儿铁柱一击之下将吐谷浑战力第一的慕容孝隽顶了回去,估计伏允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打算了。

想着,李昊分开众人,向伏允的方向走去。

话说,小国就是小国,都是行宫,伏允在尕海城的行宫跟李二在洛阳的行宫相比,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场较量如果放在洛阳宫,站在正殿门口那是绝对看不清偏殿那里情况的,除非拿上望远镜,否则你连个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楚。

不消片刻,李昊行至伏允的面前,拱了拱手道“国主好生清闲,竟然有心思看下属打架。”

“李德謇,你到底什么意思?”伏允与李昊对视片刻,沉声说道“莫非是欺我吐谷浑无人?”

李昊耸耸肩膀“国主,你要是这么说,那咱们就没什么可聊的了,告辞。”

说完,转身就走。

牛什么牛,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吐蕃在北面大军压境,西域那边要不了多久也会众兵云集,吐谷浑眼下已成众矢之的,还牛?回头看你怎么死的。

伏允也没想到李昊这么刚,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上前一步将他叫住“等等,李德謇,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人杀了你?”

“怕啊,不过若真是那样的话,你就等着被灭族吧。”李昊停下脚步,转头笑着说道。

伏允冷笑一声“笑话,就好像我不杀你,大唐能放过我一样。”

“不一样的,你不动我,最多吐谷浑也就是损失一点牛羊战马啥的,只要你老老实实去长安请罪,表示愿意归附大唐,然后再将王位让给你儿子,你的家族还能保住,若干年后说不准你们吐谷浑还有翻身的机会。”

伏允的脸色忽然变的铁青一片“李德謇,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马上就……。”

“安静点,你想引起所有人注意么?”李昊依旧笑的那样灿烂,人畜无害“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不怕告诉你,这一次不仅仅是吐蕃,在吐谷浑的西面,还有数万西域大军正在集结,北面,杨恭仁也准备了一万人马。伏允,你真不怕吐谷浑被三方瓜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有可能,伏允真的很想直接把面前这个笑面虎给砍成肉酱。

但是……,不行啊,万一他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以前杨广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可以往西逃入西域,或者往南逃进吐蕃。

但现在不行了,吐蕃和西域诸国都在对吐谷浑虎视眈眈,他总不能逃到大唐去吧。

如果真想逃入大唐,那面前这小子就算再可恶,自己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李德謇,你到底想要如何!”压下心头怒火,伏允咬牙道。

“我刚刚已经说了,吐谷浑归附大唐,你去大唐认罪,把王位交给你儿子,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本王按你说的做了,你就会退兵?”

李昊摇摇头“你想多了,吐蕃和西域再怎么也不会白白出兵的,而且……吐谷浑的实力如果不被削弱,就算归附了,我们也不放心。”

见李昊如此说,伏允怒道“既然如此,本王又何必按你说的做,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不一样,按我说的做,你还能保住自己的族人,否则,全家死光光。”李昊说完这些,转头向安排给自己的偏殿走去,没给伏允继续聊下去的机会。

时间还长,如果王玄策能够完成任务,吐蕃的军队应该已经在积石山那边刚刚完成集结,另一头薛仁贵估计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沟通好西域各国。

伏允还有足够的时候来考虑吐谷浑和自己的未来。

至于死,李昊没想到,伏允如果不傻就不会轻易对自己这个人质下杀手。

况且就算他真的下杀手李昊也不怕,毕竟他身边还有一大群杀人不眨眼的武疯子在,这里距离凉州城又不远,就算伏允真的想要动手,他也有一半的可能逃回去。

……

李昊在吐谷浑高调演出的同时,高昌国王都,鞠文泰正在召集众人开会。

恢宏的王宫之中,鞠文泰高高在上,正同数十臣子静立殿中,个个面容严肃,皱眉不语。

鞠文泰威严的目光扫过殿上众臣,语带不悦道“怎么都不开口啊,孤找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讨论征讨焉耆,阻断西域商道之事,若是尽数不语,孤便当你们同意了。”

“王上不可啊。”鞠文泰话音方落,下面已经有人叫道“商道乃大唐与西域沟通之桥梁,王上若断之,只怕大唐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啊。”

鞠文泰摆摆手“休要拿大唐来说事,商路乃我高昌之商路,与大唐有什么关系。”

第三九九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中)

狂、拽、酷、霸。

鞠文泰在说这话的时候,只觉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大唐算什么,距离西域不知几千里,难道还能插手西域之事不成。

正想着,宫殿外有人禀报“启禀王上,外面有大唐使节求见。”

嗯!嗯?大唐使节!

鞠文泰两腿一软,好在是坐在胡床上的,没有失态坐到地上。

不过就算如此,依旧觉得两股战战,有种夹不住尿的感觉。

“快,快请大唐使节上殿。”摆摆手,鞠文泰动情的吼道。

见大老板对大唐使节如此上心,下面有人连忙阻止“王上,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征讨焉耆,独占商路,此时实不宜与大唐使节见面,万一大唐要求我们……。”

鞠文泰打断臣子发言,厉声喝道“胡说,本王什么时候要独占商路了,本王只是觉得焉耆王其蠢如猪,明明控制着商路最重要的地段,却闹的盗匪横行,征讨焉耆那也不过是为了维持商路的稳定罢了。

是这样的嘛?刚刚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

众臣子面面相觑,难道刚刚是自己幻听了?

薛仁贵昂首阔步走上大殿的时候,只觉得大殿上的气氛十分诡异,十多个高昌臣子面容扭曲,似笑非笑,欲拒还迎,迎面一个白胖子(鞠文泰)笑脸如花,站的毕恭毕敬。

这是什么个情况?莫非这大殿上有埋伏不成?

薛仁贵止住脚步,在距离大殿门口不到二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警惕的看着鞠文泰。

鞠文泰倒是不含糊,二话不说学着唐人的礼节直接拜倒“高昌国主鞠文泰,拜见天朝使节。”

殿上众人见鞠文泰都拜了,也都纷纷拜倒“吾等拜见天朝使节。”

薛仁贵更懵了。

一个月多前他还是个在山里打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猎户,一个多月之后,竟然有一国之主带着满脸谄媚躬身拜倒在自己面前。

这让薛仁贵一时间很难适应,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都起来吧。”

“谢天朝使节。”鞠文泰撅的腰都快断了,闻言连忙把腰直起来,回到自己的宝坐上面,对着身边侍者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还给天朝使节搬个坐位来。”

侍者都懵了,刚刚大老板提到大唐的时候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现在表现的如此不堪,首先行礼下拜不说,这会儿又赐其坐位,连回礼都不要了?

想不通,想不通啊。

带着满腹的疑惑,待者出去了,不多时便有四个人抬着一副精致的玉石坐椅走了回来。

没办法,西域就产这东西,虽然不能说玉石比石头多,但跟中原大唐比起来,那绝对是多到数不胜数。

看着四个力士费劲巴啦的样子,薛仁贵于心不忍,回身走了两步,探出右手抓住椅背轻轻那么一提,整张玉石椅子便离了四人之手。

然后便听薛仁贵淡淡问道“摆在哪里?”

四个力士有多大力气,玉石椅子有多重,殿上众人心中谁不清楚。

可结果呢,人家大唐使节一只手就给提起来了。

这尼玛,还是个人?

“摆在哪里?”提着玉石椅子的薛仁贵等了半天,见无人回答不由着恼,沉声再次追问一句。

“这,这里便好。”众臣子中排在头一位的老头侧身让开位置,结结巴巴的说道。

“哦。”薛仁贵答应一声,就这么提着玉石椅子走过去,‘哐’的一声放下,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咕嘟”,殿上众人吞了一口唾沫。

初时还以为这玉石椅子只是样子货,四个力士只是故做沉重,但在那‘哐’的一声之后,这样的想法不复存在。

椅子是真的,货真价实的玉石椅子,没见地面都被砸碎了没,若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如此沉重。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所有人看向薛仁贵的目光都变了,充满了警惕。

这就是一头人型凶兽啊,别看手里没有武器,可真要疯起来怕是大殿上没人能拦得住。

想到这里,众臣子看向鞠文泰的目光又充满了佩服。

还是国主英明啊,早早改了口径,否则若是被这头人型凶兽知道了自己等人没把大唐放在心上,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呢。

鞠文泰在无数佩服的目光中表现的云淡风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待薛仁贵坐了,笑着问道“天朝上使远来,招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

“无妨,这就挺好。”薛仁贵这会儿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哪里懂什么客套不客套,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其实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使团的正使,而是正使派来打前站的,所以国主不必如此客气。”

打前站的?鞠文泰呼吸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含笑说道“既然这样,不知使团正使是大唐哪位显贵?”

薛仁贵傲然道“我家将军,远洋水师大都督,三原候,太子侍读,李德謇。”

李,李德謇?竟然是这位财神爷!

有着长安第一祸害之名的李德謇,在西域却有着另外一个绰号财神。

经他之手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一件不值钱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出现的那个什么纺纱机,在西域已经快要被炒成天价了。一台的价格,没有五、七百贯根本想都一不要想,就这还是批发价,十台起步的价值,要是单买,至少八百贯。

如今,财神马上就要驾临西域,若是不让他留下点什么,简直就是高昌的损失,会被后世子孙戳脊梁骨的。

想到这里,鞠文泰哪里还顾得上刚刚说过大唐算个屁的发言,笑呵呵问道“那,不知李天使去了何处?为何没有与尊使一同前来呢?”

薛仁贵倒是没想要隐瞒李昊的去向,直接说道“吐谷浑伏允劫掠商道,擅杀大唐子民,我家将军前去问责了。”

“这样啊……”鞠胖子揉着圆滚滚的胖脸,真诚说道“吐谷浑的做法着实欠妥,受也惩罚也是应该。”

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只是吐谷浑伏允向来刚愎自用,怕是不会给李天使面子啊。”

“不错,我家将军也是这般意思,故遣我前来西域,向西域各国借兵五万,封堵吐谷浑伏允西逃之路。”

鞠胖子的动作微微一僵,纠结道“呃……,那个尊使,五万军力……我高昌实在拿不出来啊。”

他只不过是想要善意提醒薛仁贵一句罢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打蛇随棍上,直接给他来了一句借兵五万,这尼玛不是闹呢么,要是真有五万军队,老子早就把西域给统一了。

再说,那可是吐谷浑啊,西域除了西突厥之外最大的势力,跟他动手,就算这次赢了以后他们要是报复老子可咋整。

薛仁贵见鞠文泰推诿,倒也没有着急的意思,平静说道“我知道高昌拿不出五万的军力,我家将军的意思也是让西域诸国凑一凑,等事情有了结果,我家将军会按照各家出力多少予以补偿。”

“补偿什么?”下面众臣子有人忍不住问道。

“那就看各国需要什么了,比如你高昌吧,若是能让我家将军满意,贵国所产之白叠子,我家将军将会统一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的呼吸都重了起来,十几以眼睛带着绿光与薛仁贵对视着“尊使此言当真?”

“当真。”薛仁贵不屑的点点头。

“王上……”众人又看向鞠文泰,催促的意味十分明显。

鞠文泰也没想到李昊会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竟然答应收购高昌所有的白叠子。

要知道,高昌可是棉花的出产地,每年都会出产大量的棉花,若是真能全部卖出去,那收益将会比现在翻上三、四番。

如果大唐真能大量收购,高昌必然会加倍种植,到时候,收益比现在翻上十倍都不止。

点点头,鞠文泰笑道“既然这样,尊使可否让我等商量商量?您放心,不会耽搁太长时间,大概两、三日便会有结果。”

“自然可以。”薛仁贵站起身“国主尽管商量,商量出结果之后,直接派兵去且末与吐谷浑边境既可,本使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

鞠文泰一愣“尊使要走?”

“当然,既然高昌凑不齐五万兵马,本使自然要去其它国家看看。”没给鞠文泰拒绝的机会,薛仁贵抱了抱拳,转身走出大殿。

任务完成,去下一城吧。

至于高昌会不会真的出手帮忙,薛仁贵毫不在乎。

毕竟临行前李昊说过,不管西域诸国答应与否,都不必与他们多费唇舌,只要找个小本本记下来便好,待到将来把吐谷浑的事情处理完,自会找他们一个个算帐。

薛仁贵走了,走的干脆利落,就在高昌众人抱怨唐人无礼的时候,王宫外有人有人来报,唐使离开之后留下了一辆马车,并言说车内装有礼品一份。

带着疑惑,鞠文泰与众臣子离开王宫正殿,便人将马车上的几个大箱子卸下、打开。

箱子盖打开的瞬间,众人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面泛潮红,呼吸粗重。

镜子,数个大箱子里面,每只箱子里都摆着一面镜子,光可鉴人,清晰到连汗毛孔都能照的一清二楚。

“宝,宝贝啊。”鞠文泰就像是一个乡下土财主一样扑到镜子前,伸手想要摸摸,又怕给镜子摸坏了,想要抱起来,又怕给摔了。

直围着一人高的镜子转了好几圈,才搓着手叫来待者“来人,快来人,把这些宝物装起来给王妃送去,让王妃好好收藏。”

啥?一边的众人都傻眼了。

全都收起来给王妃送去,合着我们就只能看一眼了呗,这可是大唐使者留给高昌的,怎么就成了你个人的私藏了呢。

“王上且慢。”众臣子中一老者越众而出。

鞠文泰皱眉问道“苏兴昌,尔有何事?”

苏兴昌瞥了一眼身后众人,上前一步道“王上,这几面镜子乃大唐皇帝陛下赐于我高昌的,臣以为应该有更妥善的安置方法,若是收入后宫恐会招人非议。”

非议个屁,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鞠文泰翻着眼皮,不耐烦道“吾乃高昌国君,唐皇赐下宝镜如何安排本王说了算,若是有人有什么非议,尔等可将之索拿下狱。”

“王上,三思啊!”

嘿我这小暴脾气,给你们脸了是吧。

鞠文泰把手一挥怒道“三思什么三思,你们什么意思以为本王不知道嘛。不怕跟你们说,这是唐皇赐下的宝镜,就是本王赐给你们了,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拿出来用。一天到外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有那杂七杂八的心思,不如想想如何调兵,别光想着拿好处。

大唐的好处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一个个光想着占便宜,就不知道想想若是不能满足大唐天使的要求,回头被问责该当如何?”

众人委屈的低下头,眼巴巴看着侍从将几面价值连城的大镜子抬走。

好气哦,明明就是给我们大家的,怎么就成了你鞠文泰的私藏了。

气归气,该办的事情还得办。

反正镜子已经被抬走了,众人倒也没再惦记,沉默片刻有人道“王上,那还要不要继续征讨焉耆?”

鞠文泰变色道“征什么焉耆?尽出馊主意,打仗不要死人的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把集中起的那些士兵全都给我调到且末边境去,跟且末沟通好,最好且末也能出兵,咱们兵合一处,去吐谷浑边境等着大唐使者去。”

鞠文泰说完这些,转身就走。

鼠目寸光的家伙,还征讨焉耆,没见大唐使团就在西域么,这个时候征讨焉耆,我看你特么是想屁吃。

不说你能不能打下来,就算真打下来了,万一惹得唐人不高兴了怎么办,难道老子还真敢跟大唐开战不成。

更何况吐谷浑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伏允因为抢劫商道已经遭了报应,老子又不傻,自然不可能去走他的老路。

第四零零章 顺我者猖,逆我者亡(下)

想法很不错,很鞠文泰。

历史上这家伙就是因为鼠首两端最后被候君集给吓死的。

不过这次的情况比历史中的那次要好一些,至少他的计划还没开始执行,还有挽回的余地。

至于薛仁贵送来的那些镜子,老实说,鞠文泰还真没看在眼里,之所以一味跟那些臣子抢夺,主要还是为了给大唐留下一个好印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别说什么山高皇帝远,唐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为了几面破镜子,君臣之间就差没撕破脸吵上一架了,怎么可能传不出去。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近一个月,不知不觉已经是阳春三月。

但是今年的三月与往年不同,长安自打入春以来,总共就下了两场连地皮都没有浸湿的小雨,绕城而过的长安八水与往年相比水位下跌了数个档次。

李二在三月初的时候举行过一次祭天,但是作用并不大,老天爷该不下雨还是不下雨。

所以,伟大的皇帝陛下开始想念某个远离故土,出使西域的小萝卜头了。

招来李承乾,李二带着期望:“太子,技术学院那边还好吧?”

李承乾作用技术学院新的负责人,责无旁贷,点点头说道:“还好,就是……就是有点费钱。”

含糊其辞的回答让李二有些恼火,摆手道:“钱财都是小事,朕问你,月余之前袁天罡他们便在搞那个什么能飞天的球,现在怎么样了?”

“呃……”李承乾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么?”李二皱眉。

热气球这东西他可是盼了好些日子了,就等着造出来那天,热气球升空,昭示天下大唐得神仙眷顾,镇压那些四处造谣大唐穷兵黩武引起天谴之人。

李承乾被老头子盯的没有办法,只好实话实说:“父皇,热气球造是造好了,三天前还试验过一次……。“

话说了一半,李承乾又停住了,吞吞吐吐的样子急的李二火上房,瞪眼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讲来。”

李承乾在老头子追问下,苦恼的说道:“父皇,热气球造是造好了,可问题是不好控制,升起来容易降下来难。试验那天老袁特地弄了一头两百多斤的猪上去,结果飞到一半掉下来了,父皇您是没看到,那场面,老惨了,那猪摔的跟冻梨似的。”

猪与冻梨?李二努力的好长时间,也没有办法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联系到一起,无奈放弃道:“既然没有成功,那就继续研究吧。另外,关于这次大旱,技术学院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目前没有。”李承乾果断摇头,这不是他想推卸责任,是真的没有办法。

李二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给李德謇捎个信吧,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啊?找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况且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西域了吧,弄不好已经跟吐谷浑打起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问题。”

“诺,儿臣遵旨。”面对老头子的一意孤行,李承乾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答应着退了下去。

……

西域,薛仁贵快马加鞭,一个月时间连走数个西域小国。

借着大唐这次平定突厥之威,逼着龟兹,且末,于阗……等诸国共计出兵三万余人。

于三月中,集结于且末国以东与吐谷浑接壤的边境地带,再加上高昌等国派出来的军队,大军共计四万两千人。

没达到五万,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按照李昊最初的估计,能从这帮家伙手里扣出两万五千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薛仁贵一共弄出四万多人,算得上大功一件。

不过话说回来,人多了事情也就多了,十多个国家聚集在一起,有些国家彼此间还有仇隙,根本无法做到令行禁止。

薛仁贵为此大感头痛。

这样的一支多国部队,在他看来跟散兵游勇没什么区别,别说打仗,就算是集合没有一两个时辰都困难。

议事用的大帐中薛仁贵坐在主位上,下面十八国派来的统兵将领或坐或站,装扮各异,好似群魔乱舞。

“咳!”薛仁贵干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诸位都是兵法的大行家,想必应该知道一句话叫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吧。”

“尊使有何高见,不如直言。”于阗国的大将军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壮汉,操着一口塑料官话,满脸的桀骜不驯:“我等应大唐皇帝陛下之邀而来,怎么也会给你一些面子。”

这话说的,听着咋就那么气人呢。

薛仁贵暗自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道:“于阗大将军的意思是只要本将说了,你就一定会照办?”

众人注视下,于阗的大将军笑的满是狰狞,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那可不一定,这次讨伐吐谷浑,我于阗出兵最多,于情于理主事之人都不能少了我们于阗吧?”

“放屁,你于阗出兵最多?我高昌出兵人数达八千之多,占总兵力的五分之一,我们还没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于阗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们主事,若真是让你们主事,不知有多少邻国会被你坑的片甲不归。尊使,我不管,反正我龟兹绝不同意让于阗主事。”

“我也不同意于阗来主事,我们且末这次之所以会出兵,完全是看在尊使的面子上,除了尊使我们谁也不服。”

薛仁贵的头又开始疼了。

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这帮家伙就又吵个没完,这特么会还怎么开。

照此下去,别说半月之内形成战斗力,半年估计都不可能。

叹了口气,薛仁贵忽然觉得上李昊的当了,自己一个武夫,为啥非要玩儿什么以德服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好么?一顿拳脚下去,以力服人它不香么?

心动不如行动,薛仁贵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郁闷的表情开始变的坚毅起来,‘轰’的一拍桌子:“够了!都彼此不服是吧,那好办,大家都是行伍之人,啥也不用唠,拳头见真章。”

于阗的大将军立刻表示赞同:“我同意。不过尊使,有些事情咱们必须提前说好了,比斗之下刀剑无眼,若是让尊使有什么损伤,还望不要放在心上。而且如果我于阗若是赢了,尊使这主位……。”

“若你能赢,由你当主事之人便是。”

“尊使不可。”见薛仁贵如此草率,几个跟于阗有仇的小国不干了,纷纷出言道:“我们可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来的,若是您把位置让出来,我等不服。”

“我看你们是觉得尊使年少好欺吧?真是的,一个个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有魄力。”于阗的大将军傲的不行,语气中没有丝毫对薛仁贵的敬意。

薛仁贵心中憋闷,早在大军汇集之日,他就看那于阗的大将军不怎么顺眼。

此人眼高于顶不说,对大唐也没有丝毫的敬意,一来到集合地便开始大放厥词,说他是来帮忙的倒不如说他是来捣乱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对友?又或者……这货干脆就是吐谷浑派来的奸细,表面上看是来讨伐吐谷浑,实际上就是想破坏这次行动。

薛仁贵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连带着看那于阗大将军的目光也充满了冷意。

你牛逼是吧?没把老子看在眼里是吧?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老子下手无情。

一把抄起身边的方天画戟,薛仁贵二话不说,第一个走出大帐,来到帐外的广场之上。

于阗大将军是第二个,手中举着一柄铁制长槊。

其余人等亦纷纷跟了出来,几个自持武力不凡的家伙也都提着武器。

这些人全部来自西域比较有实力的国家,都想着为自己的国家争取一些利益。

来自大唐的邀请,他们这些小国必须要给面子,这是大方向,在大方向一致的情况下,薛仁贵这个小年轻的面子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便是真的欺负了他,只要最后能够完成大唐交待下来的任务,便是不给这小年轻面子又能如何,抢了他的主帅之位又能如何,反正大唐的目的达到了就好。

薛仁贵虽然年龄不大,但却也从这些人的态度上看出一二。

心中早就憋着一股子气,打算给这些番邦小国之人一点教训,此时跟于阗国的大将军面对面站着,不由暗暗下定决心,要拿此人立威。

于阗的大将军从未将薛仁贵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叫打仗,与其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他,还不如自己亲自指挥来的好。

大不了等打了胜仗,将功劳都算在这小家伙身上好了。

空地上,薛仁贵提戟上马,对面的于阗大将军亦骑上了自己的战马,手中长槊舞了个花,傲然问道:“尊使,可准备好了?”

“来吧。”薛仁贵神色微冷,方天画戟斜指地面。

马打盘旋,两人对峙片刻,忽的同时一动:“驾(喝)!”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两匹战马动起来的同时,于阗的大将军脸色就是微微一沉,意识到对面那个小子似乎并不如自己想像中那般普通。

四周观战的众人也都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发现,那个小小的少年动作好像并不比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于阗大将军若,战马催动间,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跟于阗的大将军撞到了一起。

‘哐’,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方天画戟与长槊撞到一起的那一刻,于阗大将军不禁心中一寒,手心微微发麻。

好大的力气!自己竟然险些支撑不住。

思讨间,二马交错,于阗大将军想将长槊收回,借着两马错身的功夫给薛仁贵来上一记背刺。

结果没想到,手臂刚刚用上用,对面少年手中方天画戟轻轻那么一扭,只听‘咔’的一声,长槊竟然被对方那方天画戟的一片月牙紧紧的锁住。

耳中传来对方一声暴喝:“撒手!”

一阵大力传来,没等于阗大将军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掌中长槊被一股巨力一带脱手飞出,直落在数十丈外围观的众人面前,距离站在最前面之人的脚尖不足两寸。

这么彪悍的么!

果然啊,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猛虎不下岗。

怪不得人家小小年纪就敢带着百来人满世界的借兵,就凭这身手,在西域能把此人留下的人几乎没有。

高昌派来的领军大将当初在王宫曾见过薛仁贵的怪力,见到如此情况丝毫不觉奇怪,微微点头:“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唉,英雄出少年啊。”

你知道个屁。

早知道怎么不早点说,非等着于阗那大将军出了丑才在这里放马后炮。

众人窃窃私语,马上的于阗大将军却已经傻了,扎着两只手,任由坐骑带着他满场乱窜。

他怎么也没想到,信心满满的自己竟然在一个小小少年手中连一招都没走过。

是,这里的确有他轻敌的成份在里面,可话说回来,对方那股子怪力也着实太大了,就算他认真一些,估计也扛不过五、七招。

“于阗将军,你可还要再战?”薛仁贵此时却已经勒住战马,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不,不了。”于阗大将军机械的摇摇头。

尽管心中不甘,但对薛仁贵的武力却是心服口服。

‘嘎嘎嘎’,头顶雁群飞掠而过,叫声吸引了薛仁贵的注意。

在对面于阗大将军诧异的目光中,薛仁贵弯腰自马鞍桥上取下一把长弓,二话不说认扣搭弦。

他要干什么?于阗大将军心中一寒,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正准备交待几句场面话,却见薛仁贵微一拧身,对着天上雁群‘嗖嗖嗖’三箭连发。

原来他是要射雁啊!于阗大将军心中微微一松,不禁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耻。

诶,等等,射雁?

那大雁飞的甚高,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雁鸣。

再看时已有三个小黑点自空中落了下来。

第四零一章 我家将军

就薛仁贵这视力,往上,飞行员水准。

别人看天上那些大雁都是些小黑点,而在他看来,每只大雁都有斗大,三箭射出去,箭无虚发,尽数自大雁头部穿过。

围观的吃瓜群众这会儿全都变了脸色,一个个目瞪狗呆。

只有那些啥也不知道的大头兵,见到如此情景,发出一连串的欢呼,不断喊着箭神云云。

要知道,把大雁从天上射下来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放在后世枪枝泛滥的时候,能把大雁打下来的也没几个。

毕竟大雁这东西是在天上飞的,轨迹多变不说,速度也比人在地上跑的速度快上许多,再加上在地球重力的影响下仰射出去的箭矢速度必然有所衰减,这就使得你不光要看清楚自己的目标,还要提前预判大雁的飞行轨迹,否则你就是拿把加特林,也照样打不下来什么东西。

周围那些吃瓜群众正是知道射下大雁的困难,所以才会变了颜色,看着薛仁贵的目光变的谨慎起来。

“可还有人不服?”

薛仁贵到底还是年轻,刚刚又被这帮子乱七八糟的番人挤兑的够呛,大发神威之后,目光扫过众番人道:“若有人不服,可以出来比试一下,我薛仁贵若是技不如人,统帅之位拱手相让。”

“不,不比了。”

“比什么啊,我们都是应了尊使的邀请来的,除了尊使当统帅,我们且末谁也不服。”

“我高昌坚决拥护薛尊使为大军统帅,谁若不服,就是跟我高昌为敌。”

鄙视你!鄙视他!

那些出兵千余的小国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用鄙视的小眼神酸溜溜的掠过那些在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高昌,龟兹,且末,于阗,惹不起啊,人家不光是在西域国力雄厚,关键还够不要脸,像这种除了尊使谁都不服的话,我们就说不出来,就算说了也是比较含蓄那种。

迎着薛仁贵的目光,众小国统兵将领,笑的喉咙里小舌头都快出来了,纷纷叫:“不如尊使就当大元帅吧,大元帅威武,大元帅必胜!”

来自于阗的大将军这会儿也不牛·逼了,望着由大唐护军提回来的三只被射穿了头颅的大雁,头盔里面全都是冷汗,心中不禁暗自后怕。

这要是刚刚比试的时候,对方直接用弓给自己来上三箭,自己就算再厉害,估计到这会儿尸首也都冷了。

看了看依旧骑在马上,手里握着长弓的薛仁贵,于阗大将军学着大唐礼节拱拱手:“于阗,愿归大元帅统辖。”

不归不行,谁知道这小年轻啥脾气,万一被他在脑袋上来一箭,那可就万事皆休了。

薛仁贵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事实上他刚刚真没有示威的意思,射下三只大雁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结情绪。

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这发泄情绪的三箭竟然番人误会成了‘顺我者猖,逆我者亡’的意思,一个个争相投效,连面子都不顾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其实说来也算不错,至少这些家伙老实了,自己也算是将恩主交待的任务完成了一大半。

……

薛仁贵大展神威的同时,吐谷浑境内伏允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迎着战争。

吐蕃大军已经完成了集结,正从积石山向吐谷浑南面边境压过来。

西边听说也有些动静,一些小国正在那边集结,估计就像那个唐朝来的混蛋所说的一样,准备在吐谷浑身上分一杯羹。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啊,谁都想在老子身上扯下一块肉来。”坐在王宫大殿里,伏允抿了一口酒,目光中满是阴霾:“也罢,既然都想占老子便宜,那就来好了,只要老子不死,将来不管你们拿了老子多少,老子都让你们吐出来。”

“父王,咱们……真的就这么认了?”伏顺站在距离伏允不远的地方,有些不甘的说道。

“不认你有什么办法,杀了那小子还是把这几国的联军打回去?”伏允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下,恨声说道:“可恶的唐朝小子,竟然如此歹毒,联合众多国家一起来我吐谷浑。对了,前些日子让孤让你们去找个和尚,你们找来没有?”

“找了一些,另外还找了一些唐朝的百姓,父王,真要把人交出去么,若是这样可真就坐实了咱们劫掠商道的事实了。”

伏允咬咬牙:“交,他要什么咱们就给他什么,只要他满意就好。”

此时的他一方面恨不能把李昊千刀万剐,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千方百计的满足李昊的一切要求,目的只有一个熬。

熬到吐蕃退兵,熬到西域诸国退兵。

全力摆出一副无害的样子,把自己的威胁降到最低,将吐谷浑装扮成委曲求全的弱者。

这种事情东面那个强大的邻国有很多人都干过,比如勾践,比如刘蝉。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一条老命,也只有保住了这条老命,未来才有机会报复。

伏允想的很好,真的很好,但现实却未必如他想的一样。

又陪着老头子聊了一会儿,听他发泄了一阵怨气,伏顺疲惫的离开了王宫,辗转之下在城中一处唐人开的酒楼找到了李昊。

看着心事重重的吐谷浑王子坐到自己身边,李昊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轻笑着问道:“怎么,在你爹那又受委屈了。”

伏顺猛的抬起头,激动的道:“李侍读,真的不能放过我吐谷浑么?”

“你想什么呢?都是出来混的,挨打要立正懂么!”李昊有些诧异的看了伏顺一眼,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到了现在还在抱着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子费劲巴啦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把整个计划停下来。

而且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李昊就算想停,谁又会听他的。

这就好像站在山坡的顶端往山下推车,在车刚刚动起来的时候或许你真的可以将他停下来,但当车子高速冲下山坡的时候,你除了跳上去跟着车子一起往下冲,不管是拉还是档,结果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吐蕃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西域诸国也都完成了集结,吐谷浑现在就像一只被饿狼围起来的孱弱小兔,所有国家都准备在吐谷浑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这个时候李昊就算想保吐谷浑也不住了,更何况他现在并不想保。

“唉!”伏顺长叹一声,苦笑道:“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想到战争一起,将会有无数子民死于战火,我……。”

李昊面色一肃:“你的责任是在战后重建,吐谷浑还是吐谷浑,大唐不会看着吐谷浑彻底覆灭,但大唐也不会让一个强大的吐谷浑控制整条丝路。”

“那我父王呢?我父王去了长安还能回来么?”

“让他在长安养老不好么?你父王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吐谷浑有了今天,你确定真的想让他回来?然后再次掀起无边战火?”

伏顺必须承认李昊说的是对的,老头子的确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据他所知,老头子前段时间甚至还打过凉州的主意。

如果不是大唐在漠北大胜,打败了突厥人,估计这个时候他老子已经对凉州发起进攻了。

见伏顺不说话了,李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你是吐谷浑未来的王,要为吐谷浑的未来考虑,吐谷浑的子民这次已经为你爹的行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作为你爹的儿子,需要为这一切买单。”

说完这些,李昊带着一直站在一旁警惕注意着四周动静的铁柱离开了酒楼,至于伏顺能不能想通,他根本不在乎。

在他看来,伏顺能想通最好,想不通大不了让吐谷浑再换一个能想通的国主也就是了。

……

苏烈这段时间对李昊的佩服可以称得上五体投地。

作为一个敌人,一个想要或者说有能力马上覆灭吐谷浑的敌人,李昊能完好无损的自由出入伏允的行宫,能吃的好,喝的好,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换成他自己,苏烈觉得就算能够在敌人中间待着,那也会寝食难安。

可偏偏这位,却活的甚是潇洒,甚至比在长安的时候还要自在。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身边传来窃窃私语声,苏烈将注意力转了过去,发现是席君买正蹲在地上跟一个勉强算得上和尚的家伙聊天。

和尚是前天被送来的,正是此行他们需要寻找的人,玄奘。

刚被送来的时候,这大和尚看上去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被四个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家伙抬着,胡子头发一大把,满身都是伤疤,全身上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李昊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些人身上的味道才出去的,哪怕这些人将自己洗的已经快要脱掉一层皮也无法阻止他离开。

对于这些被吐谷浑人称之为汉奴的同胞,苏烈在见到他们之前就已经能够猜到他们的情况,毕竟是被吐谷浑人抓去的奴隶,肯定不会像大爷一样供着。

甚至说,他们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别奇怪苏烈为什么会如此淡定,在古代这其实很正常,那些被大唐俘虏的奴隶所过的日子未必就比他们这些人好多少。

区别只是大唐眼下有能力来解救这些被吐谷浑抓走的人,而其它国家却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那些被大唐发配去修路或者清理河道的战俘也好,奴隶也罢,每天都不知道要死掉多少。

而那些死去的奴隶,往往也只是随意挖个坑一埋了事,根本不会有人记得在那片土地下面曾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就是古代,视人命为草芥的古代,没人会把生命当成一回事。

李昊不止一次的对这样的事情大发雷霆,甚至在看到那些被送回来的奴隶时,还曾经落过泪。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苏烈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了,只是他并没有说出来。

“和尚,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天竺,跟我们回去不好么,西域马上就要打仗了,你一个人又能走多远。”席君买并不知道苏烈正在看着自己,他只是有些想不通大和尚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为了去天竺连命都差点没了,竟然依旧初心不改,念念不忘继续西行。

“席将军,贫僧非是不想与大军回去,而是不能。”玄奘盘坐在地上,腰挺的很直,双眼没有任何焦点的望着远方:“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战争,还有不平,贫僧就要一直走下去。”

席君买理解不上去,想了半天才一知半解的道:“有意义么?打仗这种事情不是你能阻止的。”

“怎会没有意义?若是贫僧能取回真经,能将大乘佛法带回大唐,便有机会度化众生,若众生得以度化,人与人之间少了纷争,这世间自然也就再无战争。”

席君买还是听不懂大和尚在说什么,但他依旧觉得这和尚挺厉害的,跟自家将军一样的厉害,因为将军好像也说过同样志向,只是方式有些不同。

想着,随口说道:“和尚,你这话我好像听我家将军说过,我家将军也想阻止这世上的一切战争,不过他的方法跟你的不一样。”

“哦?愿闻其详。”听到世上还有人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玄奘的眼神有了焦点。

一边的苏烈却翻了个白眼,希望这大和尚不要被刺激到吧。

李昊的那套理论绝对是歪理,整个使团也就只有席君买和铁憨憨这两个家伙会相信。

席君买却不管那些,见和尚来了兴趣,也盘腿坐了下来,兴致勃勃道:“哎,我跟你说,我家将军上次跟我说了,想要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争,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统一一下。

比如说突厥吧,颉利不老实,想打仗,我们就把突厥统一一下,变成我们大唐的国土,眼下突厥已经没了,漠北边境也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玄奘目瞪口呆,他都已经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结果边上这个憨憨给自己讲的竟然是这个,这不就是穷兵黩武么,当初的汉武帝那么牛的一个人物,都没完成这样伟大的梦想,那个所谓的‘我家将军’难道想要完成?

第四零二章 伏允入唐(上)

傍晚的时候,李昊回来了,身后除了铁柱,还跟着一个肩膀上站着苍鹰的大食人。

大食人忐忑纠结着,不知这位来自大唐的贵人把自己从伏顺手中要过来是什么意思,生怕他要报当初自己控鹰监视的仇。

李昊懒得跟他解释什么,对着席君买勾勾手指,然后指着大食人道:“给他找个地方休息,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们的人了。”

“诺!”席君买不怀好意的看了大食人一眼,起身就走。

胡人而已,随意安排个狗窝就好。

等到席君买离开,李昊皱着鼻子来到距离玄奘大概四、五尺左右距离,往地上一蹲,扣扣搜搜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盒子,打开之后拿出一根白色的细长物体放入口中点燃。

深吸一口,拧着眉毛吐出一口白烟。

李昊抽的是由茶叶卷成的烟,抽到嘴里一股子烧树叶的味道,贼刺激,不过却把玄奘身上那股味儿压下去不少。

将烟盒递到玄奘面前:“来一颗?”

玄奘摇摇头,凭感觉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施主,贫僧与此物无缘。”

无缘,那就是不抽呗?我还不想给呢。

李昊把为数不多的茶烟收进怀里又拍了拍,确认了不能掉下来,这才眯着眼睛说道:“老陈啊,听我一句劝,咱回去算了。”

“施主,贫僧主意已定,施主莫要再劝了。”

“何必呢,哎,我跟你说,天竺那地方这些年不怎么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你说你去那儿干嘛,他们要是真有什么大乘佛经,能普度众生那种,现在也不至于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看着可怜兮兮,瘦骨嶙峋的大和尚,李昊很认真的劝道:“听我句劝,咱回去,你要是真有那份心,我给你找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你踏踏实实的住下,自己写个百把十本,我保证谁也不告诉,如何?”

这说的是人话么?如果不是被李昊所救,如果不是打不过李昊,如果不是……。

算了,不想了,心累。

如果不是涵养够深,大和尚都想要骂人了。

见玄奘不说话,李昊撇撇嘴:“我说老陈,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好歹我也是为了救你才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吐谷浑来的,而且还从吐蕃和西域调集了六、七万的军队给你撑门面,你就算是不领情,那也得说句谢谢吧?”

“多谢施主慈悲。”玄奘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不过施主,贫僧希望施主能够放下屠刀,放吐谷浑百姓一条生路。”

李昊断然拒绝道:“这不可能,你佛门也有清规戒律的对吧,若是有人犯了戒,难道说一句回头是岸就能免了责罚了?”

玄奘道:“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李昊打断玄奘:“老实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什么立地成佛,回头是岸了。人做错了事要受罚是连小孩子都懂的事情,若是只说一句改就能得到原谅那还要规矩干什么,人人都在犯错之后来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让那些受害者怎么想。”

说着说着,李昊就有些急眼,两口把茶烟抽光,烟头狠狠丢到地下重重踏上一脚:“所以在我看来,错了就要重罚,罚到他承担不起,只有这样才能让世人警醒,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规矩存在。”

“李施主,恕贫僧不敢苟同你的理念。”

“我没让你苟同,只是在阐述我的理念罢了。”李昊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他的理念其实很简单,你不服我就揍你,你挑衅我就揍你,你不听话我还揍你,我心情不好了继续揍你。

不服?忍着!不忿?憋着!

突厥就不说了,那边是他老子李靖在主持,没他说话的份。

但吐谷浑就不一样了,使团里面从里到外,从上到上就是李昊的一言堂。

席君买和铁柱两个憨憨脑子不好使,李昊说什么就是什么;苏烈倒是有脑子,不过他是武将,对李昊的理念并不排斥。

于是李昊的理念在使团中被贯彻的十分彻底,没有任何人觉得他做错了,最多就是老苏觉得他脑子跟别人不大一样,弄出这么大事的情还敢在别人家里待着,换成老苏自己,早闪人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昊并不打算改变玄奘,喜欢去天竺就去天竺好了,正好先去踩踩盘子,顺便记录一下天竺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以便未来大唐将触角深入过去。

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三日之后,数十骑快马如飞而至。

马上骑士全身浴血,冲入王宫便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断断续续说道:“快,快去禀报王一上,伏,伏俟城失守。”

“轰……”。

瞬间,整个行宫全都乱了。

数日之前才把慕容将军派过去,这怎么突然就传来王都失守的消息了?

吐蕃人这么能打么?不是说才两万骑兵么。

伏允在收到消息之后同样大吃一惊,连忙召集众将,顺带着把正在满城乱逛的李昊也叫进王宫。

李昊也没想到松赞干布动作会如此之快,在他看来那位吐蕃的小国主只要能起到一个骚扰的作用就算万事大吉,毕竟吐谷浑在南面至少有五万人左右的军队。

跟着前来找自己的伏顺一打听李昊才知道,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松赞干布干的,而是自己新收的便宜徒弟王玄策伙同那个叫什么葛尔·东赞也就是禄东赞干的。

这两个家伙一文一武,一个读了一肚子书,另一个却从来没读过书,这俩家伙混到一起破坏力成指数增加。

再加上仗不在自己国内打,那还不可着劲的破坏,禄东赞那货为了抢资源更是发了疯一样的满世界扫荡,等到那个什么慕容赶到的时候,吐谷浑南境的地皮都快要被削下去三尺了。

就这也还不算完,原本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吐蕃军的作用应该是牵制吐谷浑的军队,采用游击战术,既保持对吐谷浑的压力,又不让其彻底失败。

不过,这个计划因为王玄策的一时聪明彻底完犊子了。

丫从高原上来下的时候带了五千头牦牛以充军粮,这些牛既可以驮东西,又可以吃肉,是高原上不可或缺的大牲口。

五千头牦牛啊,从高原上带下来了,结果战斗打的太过顺利,根本没机会宰杀,到后来反而成了大军的累赘,拖慢了行军的速度,被那个所谓的慕容将军带着数万大军堵了个正着。

禄东赞自然不会拿吐蕃的精锐骑兵去跟吐谷浑死磕,于是便打算撤兵,王玄策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提出一条妙计。

那就是反正牛这么多,留着只能拖累大军的行军速度,不如废物利用,排到两军阵前让牛当先锋去冲上一阵,然后大军随后掩杀。

对阵的计划就这么安排下去了,结果万万没想到,那些牛太能冲了,直接把吐谷浑的数万骑兵冲了个七零八落,等到禄东赞带人杀上去的时候,吐谷浑骑兵连点反抗的力量都拿不出来了。

数万大军就这样被牛群冲的烟消云散,自此,吐谷浑南境再无可战之兵,使得吐蕃军队长驱直入一直杀到了吐谷浑王都伏俟城下,乘其不备一举夺城。

听着伏顺的幽幽讲述南境的战事,李昊觉得像是在听玄幻小说。

“太过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李昊义愤填膺,恨恨说道。

伏顺听的精神一振:“是啊,李侍读,吐谷浑已经答应配合您了,您看是不是让吐蕃的军队退回去?”

“呃……,你误会了。”李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伏顺:“其实我的意思是他们下手太快了,没有按照最初的计划来执行,并没有其它意思。”

伏顺:“……”

没按照计划执行……,合着你生气就是因为这个?

那你干嘛还要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脸皮厚成这样真的好么?

拍拍无语的伏顺,李昊边走边道:“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你应该清楚,一个强大的吐谷浑并不符合大唐的利益,会让陛下心生忌惮,我想你也不想吐谷浑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浩劫,所以……忍忍吧。”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昊这会儿已经死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回了。

这边杀着我的人,那边还要让我忍,最后理直气壮的告诉我,杀你的人是为了你好。

不知不觉间,二人进了王宫正殿,十余吐谷浑各部族长在看到李昊的时候,眼中都射出阵阵寒光。

外面死的那些都是他们的族人,而他们却在要这里对自己的仇人笑脸相迎,屈辱的感觉自心底涌上来,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

伏允见李昊来了,冷着脸道:“大唐使节,这次我吐谷浑在南境损失了近五万骑兵,甚至连王都也已经拱手相让,不知尊使这次可还满意。”

“还成吧。”李昊很随意的在大殿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坐位,心安理得的坐上去:“但是我觉得吐谷浑并没有受到教训,所以仗还是在继续打下去。”

“什么,还打?姓李的,你不要太过份,我吐谷浑也不是可以任人羞辱的。”众部落族长中,有人咆哮道。

南境死去的战士有大半都是他的部族,这让他怎能不心疼。

其余人则是默不作声的在一边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李昊眼下还没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的族人死的并不多,没必要在他面前找不痛快。

“呵呵……”李昊失笑摇头,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便是过份了又如何?不想让局势彻底失控,不想损失更多财物,那就乖乖的听话,再打两仗,然后这件事情就可以结束了。”

“还要打仗?这不是都已经打完了么?”有人担心的问道。

连王都都丢了,南境更是被抢掠一空,吐谷浑这些部落的首领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种不该承受的痛苦。

最开始对李昊发难的家伙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气势汹汹吼道:“跟他废什么话,让我跟他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在他看来吐谷浑的实力是弱,可是还没弱到连反抗都不敢的程度。

事实上,李昊也觉得这人还不错,至少有些血性。

不过,感情并不能代替理智,理智告诉李昊,吐谷浑的一切还没有结束,吐谷浑南境的军队的确是被打败了,但若真说死了多少多少人,那绝对是扯蛋。

慕容的军队最多只能被称为杀散了,而不是被全灭了。

这些草原民族的士兵与普通牧民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放下刀,下了马那就是良民,根本看不出在马上的那股子狠辣。

上面伏允眼看下面闹的已经不成样子了,怒斥一声道:“都吵够了没有?全都给我闭嘴。”

大老板开口了,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再哔哔,一个个全都退了下去。

唯有李昊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老样子,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

伏允看的心烦,没好气的问道:“大唐使节,你想过万一我吐谷浑打胜了会怎么样么?你真觉得吐蕃和西域的联军能够吓住我?”

“事实上,我就是这么想的。”李昊点点头,坐正了身体:“难道国主还想再顽抗一下?说实话,我巴不得你和西域各国以及吐蕃打上一场,不管你们谁输谁赢,至少可以消耗掉你们的战争潜力。”

“你好毒的心思,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传出去?”伏允咬着后槽牙,恨声道。

“你当然可以去告诉他们,事实上,他们很可能早就已经猜到我是在驱虎吞狼。”李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露齿一笑道:“可那又能如何?形势比人强,我大唐有实力自然就是有道理,既然我大唐有道理,那么你们就听着大唐的道理。

伏允国主,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就会让位给自己的继承人,然后带上自己的旧班底,去向大唐皇帝陛下请罪,至于到时候吾皇陛下能不能饶过你,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零三章 伏允入唐(中)

李昊觉得自己越来越向一个反派了。

虚伪的嘴脸,险恶的用心,残忍的手段。

算了,不想了,这种事情想多了容易影响自己的本心。

想想那些被放出来的奴隶,一个个瘦的皮包着骨头,有些甚至只剩下一口气还在吊着,在各知自己获救之后那麻木的表情,看着都让人心碎。

哪怕明知道奴隶的下场往往都是这样,哪怕明知道那些异族的奴隶在大唐的结果并不比这些被救出来的汉人好多少,但李昊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李昊必须承认,自己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对自己人和对外人双重标准这种事情他做的心安理得,这就够了。

席君买和铁柱两个马仔各自拿着武器守在王宫外面,探头探脑向里面看着。

自从上次铁柱跟那个什么慕容将军做过一场,暴露了实力之后,他跟席君买等人就失去了进入王宫接近伏允的机会。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谁也不能阻止伏允害怕不是。

“柱子,将军这胆子真是太大了,这么说话就不怕伏允那家伙翻脸么?”宫殿虽大,但里面的声音还是一丝不漏的传了出来,席君买听了,对铁柱表示出自己的担心。

嘭嘭铁柱反手拍拍身后的门板:“不怕,有这个在,真出了事,咱们就杀进去。”

“好吧。”席君买挠挠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扭过头看看偏殿的方向,见苏烈老神在在的守在门口,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真有事的话,那位应该会先出手吧,应该会的吧。

王宫之中,有人义愤填膺,有人皱眉沉思,似乎在考虑李昊的建议。

伏允脸色阴郁,直勾勾与李昊对视着,胸口剧烈起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李德謇,孤已经忍你很久了,希望你不要自误。”

“不不不,伏允国主,我觉得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尽管被威胁,李昊却依旧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其实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或许这些话在你听来有些刺耳,但你不应该否认,我的确有让吐谷浑覆灭的实力,谁让你现在实力弱呢,对不对。”

伏允的呼吸粗重了不少,如果有可能,他很想下令跟李昊拼了,不就是打仗么,有什么了不起,吐谷浑的勇士并不畏惧战争。

但他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别看眼下宫殿之中他的那些臣子个个表现的义愤填膺,实际上这些家伙心里都巴不得自己马上自缚双手去大唐请罪。

这样,他们就可以少死一些族人,然后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将自己当成大唐的一份子,摇身一变成为大唐的走狗。

人就是这么现实,人性复杂,人心更复杂,你有实力的时候他们是你的狗,你没有实力的时候,他们是什么就不一定了。

王宫大殿上的气氛显得格外紧张,所有人都在等着伏允的答案。

良久,伏允颓然靠在王座上,无力的抬了抬手:“李德謇,你赢了,孤愿意去大唐请罪。”

“王上,王上不能啊。”

“王上三思。”

“王上。”

或是真情,或是假意,大殿上瞬间乱成一团。

“无聊!”李昊撇撇嘴,起身对伏允行了一礼:“国主仁义,吐谷浑百姓会记得国主为吐谷浑所做的一切。”

说完这些,李昊也不管伏允和殿上众人的反应,转身走向大殿的出口。

该他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差不多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回大唐了。

老实说,在吐谷浑待着虽然安全还算有保障,但吃的东西实在太单调了,除了烤肉还是烤肉,这才两个月的功夫,李昊的手指上就起了倒刺,一碰就疼。

矫情么?李昊承认,的确是有点矫情,不过老子是世子啊,还是李二的宠臣,矫情一点难道不应该么。

收拾行礼,打点行装,只用了一个晚上李昊便做好了启程回国的准备。

伏允的动作也不慢,既然决定了跟李昊去长安,那就速战速决,带上老婆和几个旧部,再带上十余车各式珍宝,在两千王宫禁卫的护送下,第三日一早便约好李昊,便踏上了前去大唐的道路。

南境的战斗还在经续,吐蕃人在大杀四方,不过这已经跟伏允没什么关系了,唐人说的好,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只要能活着早晚都能把那些被夺走的东西再夺回来。

日升月落,转眼离开尕海城已经两天,距离凉州还剩两百余里。

长长的队伍中间,伏允华丽的马车里面,伏允,伏顺,李昊三人相对而坐,三人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各式西域美食、美酒。

离开了尕海城之后的伏允似乎将一切都放下了,每日悠然自得的享受着生活,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将李昊请到自己的马车上,谈一谈西域各国之间的趣闻妙事,倒也称得上雅致。

李昊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能躲在车里,总比在外面被大风吹着要强,至于吹牛、聊天,别说伏允,就算李二来了都不好使。

伟大的穿越者在古代或许不是最能打的,也可能不是最聪明的,但绝对是最有见识的。

吐谷浑以西的西域诸国算不得什么,大食,拜占庭,大秦知道吧?再往西行的泰西之地听过没有?泰西之地再往西呢?还有谁知道?

广袤无垠的大海,高耸入云的山峰,深不见底的峡谷,伏允父子俩开始还能插上几句,到得后来光剩下张大嘴巴流着口水目瞪狗呆了。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博学的唐人,来,李侍读,孤王敬你一杯。”这一日,聊完了科罗拉多大峡谷,伏允感概的自亲为李昊倒上一盏酒,举杯敬道。

李昊也不客套,对着伏允父子举杯示意:“饮胜!”

“饮胜!”

一杯饮尽,伏允放下手中杯:“李侍读,孤王有一事不明,不知你可否为孤解惑?”

“国主但言无妨。”李昊大致能猜到伏允想要问什么,微微一笑:“本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侍读不怕死么?以你的身份和地位,这次吐谷浑之行可以说得上只身犯险,孤王想问,值得么?”

“国主说笑了。”李昊摇头笑道::“我一个不学无术的长安纨绔子,哪里有什么身份地位,至于说只身犯险我想问问国主,你真的会杀我么?”

冷静的对视片刻,伏允很确定的说道:“不会。”

李昊把手一摊:“那不就结了,既然国主不会杀我,那么吐谷浑之行不过就是我人生中的一次旅行,何来危险之说。”

伏允愣了一下,半晌方才失笑道:“呵呵,早就听说大唐卫公世子有诡辩之才,今日方知果然名不虚传。”

“国主过奖了。”李昊恬不知耻的拱了拱手,而后马车车厢中传出三人哈哈大笑之声。

直笑了良久,伏允甚至笑出了眼泪,因为他很清楚,吐谷浑已经完了,从今以后只要李昊此人还在一天,吐谷浑就没有翻身之日,他的儿子伏顺根本斗不过这个家伙,想要翻身或许等这小子死了以后还差不多。

只是,谁知道那个时候大唐还会蹦出什么样的妖怪出来。

三人笑罢,又过了良久,伏允再度问道:“李侍读,孤很疑惑,我吐谷浑土地贫瘠,按说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大唐惦记的,可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来操办此事呢?”

“一人地方是否贫瘠并不根据个人意志为转移,或许在世人眼中吐谷浑真的是片不毛之地,但在我看来,吐谷浑却是一座天然的大牧场,是连接大唐与西域的桥梁,大装若图西域吐谷浑就是最好的跳板。”

既然话已经聊到这了,李昊倒是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坦然道:“所以吐谷浑必须纳入大唐的版图,你们也别觉得不甘心,事实上,吐谷浑并入大唐版图对你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国主你会觉得刺耳,会不喜欢听,但实话实说,其实在我看来吐谷浑不并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因为你们缺少一个国家的基础,你们的生产能力几乎为零,甚至没有自己打造武器的能力,生活上的衣食住行,你们独立解决的有多少?

穿衣你们只有兽皮,布匹什么的需要去外面购买吃的东西除了肉类你们什么都没有,粮食依旧要购买或者抢劫住的方面只要看你们每个冬天会冻死多少人就知道了行道是好说,你们有马,但吐谷浑缺少水源,气候差,你们不敢离开自己的居住地太远,远了就可能死在外面。

想想看,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怎么能称之为一个国家?最多也就算是一路诸侯或者军阀,又或者算是强大一些的马贼。”

李昊并没有夸大事实,反正伏允已经踏上了去往长安的路,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忽悠什么。

在他看来,吐谷浑的确没有建立一个国家的基础,它有太多东西依赖于外界,如果没有外界的新鲜血液,吐谷浑必然分崩离析战乱不断。

“可有解决之道?”伏顺问道。

老头子马上就要去大唐了,很可能今后再也无法回到吐谷浑,伏顺这个法定继承人很想从李昊这里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老子还没死呢,伏允瞪了儿子一眼。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亲儿子当着自己的面问出这种问题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吐谷浑了也是一样。

李昊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咂咂嘴说道:“我刚刚说了,将吐谷浑纳入大唐版图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大唐什么都有,可以为吐谷浑解决所有的困难。”

“可是吐谷浑距离大唐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就修一条路,以前大唐到吐谷浑要走一个月,但若是把路修好了,完全可以把时间缩短到半个月甚至十天。”

李昊叹了口气:“其实你们有些事情做的错了,作为上位者,你们的乐趣应该是为你们的族人建设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享受百姓崇拜目光和美好的生活。剥削百姓和奴隶是强盗才会做的事情,这不会让你们从中获得任何乐趣。”

为族人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么?好伟大的理想。

伏允若有所思,伏顺双眼泛起精光,似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他觉得李昊说的对,自己以前太肤浅了。

这一次对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伏允没有再见李昊,伏顺也躲了起来,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直到有一天,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

在队伍的前方是大唐与吐谷浑的边境。

边境线上,旌旗招展,战云密布,数不清的营房,看不到边的营地,穿着皮甲的大唐游骑在纵横驰骋,一杆写着程字的大旗迎风招展。

是在突厥取得大胜的右武候卫在后撤的途中,特地留下来等待李昊这支使团的回归。

程咬金此时已经得到使团归来的消息,带着数百骑迎了出来。

,李昊认为,这老货实际上是来看他儿子的,自己和伏允、伏顺只是捎带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双方见面打过招呼,李昊只来得及叫了声程叔,老程便将他挤到了一边,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向躲躲闪闪的程处默抽了过去。

“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百济算了,回来干什么!混帐行子,你知不知道你娘多担心你,你个混蛋。”

啪啪啪,老程手里的鞭子舞的看不到影子,只能听到鞭子抽人的啪啪声。

李昊撇撇嘴,鄙夷的看着吱哇乱叫的程处默。

丫的,你还敢再叫的惨一点不,穿着一身的明光铠,特么连刀子都砍不动你,一条鞭子算得了什么,至不至于叫的这么惨。

伏允尴尬的站在李昊身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堂堂吐谷浑的国主,此时竟然被无视了,好像在老程的眼里,接他还没有揍儿子来的重要。

第四零四章 路经渭州

好不容易,等到老程发挥够了,骂骂咧咧收了鞭子。

李昊迎上去,陪笑道“程叔,您来了!”

老程矜持的点点头“你小子胆子不小,带这么几个人就敢去吐谷浑,不错,有我老程当年劫皇杠的风彩。”

李昊“……”。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这老货还有脸提当年劫皇杠的事,要不是因为秦二爷气量大够朋友,估计早都跟你绝交了吧。

伏允抓住机会上前来到老程面前施礼“罪臣伏允,见过程大将军。”

程咬金看了伏允一眼,惋惜道“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投向了,今后俺老程又少了一个对手。”

“呃……”伏允尴尬的瞥了李昊一眼,似在询问这话应该怎么接。

李昊把头转到一边,程咬金这人吧,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所以老子才不掺和这事儿呢。

于是乎,伏允只能讪讪而笑,放低姿态道“程大将军言过了,伏允怎敢与大将军为敌。”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李昊在吐谷浑敢嚣张那是因为背后有强大的实力支撑,伏允没有这样的实力,自然不敢在老程面前牛·逼,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伏顺更是俯首帖耳的站在老爹身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看盘下菜。

老程虽然看上去比李昊好说话,但其骨子里却透着对异族的冷漠,表面上嘻嘻哈哈,眼中却并没有一丝笑意,冰冷的目光中全都是对生命的漠视。

更何况兵是将胆,此时的老程大军在握,整个右武候卫数万大军就驻扎在那里,威慑力绝不是李昊身边五百多人能比的。

投降的过程不必细说,吐谷浑一行人随着老程入了军中立刻被人严密监视起来,虽每日吃喝不愁,却再也没了自由。

李昊则是在安顿好了吐谷浑伏允一行之后,跟着老程来到中军大帐。

进帐之后还没等开口,屁股就被踹了一脚,身后传来老程怒气冲冲的声音“混蛋小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吐谷浑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敢带人进去,你就不怕伏允恼羞成怒,直接把你们全给剁了喂狗。”

李昊被喷了满头满脸的唾沫湦子,努力把头向后仰着“程叔,我们这不是没事儿么。”

“没事?!若是真出了事,还能来得及吗。”自李昊开始到李震、席君买结束,程咬金用手指挨着个点着“等着吧,等回了长安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几个。”

别看老程刚刚在外面表现的大大咧咧,实际上在他带兵路过凉州,杨仁恭当面告诉他李昊等几个小子去了吐谷浑的时候,这位右武候卫大将军着实被吓了一跳。

在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老程更是气的骂娘。

是,伏允在大唐面前的确算不上什么,想要灭他跟玩儿似的。

可人家伏允好歹是一国之主,再不济手底下也有十好几万兵马,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带着五、六百人就敢去人家的地盘上叫嚣着要人家的脑袋,这不是活够了么。

不过,好歹这些个小子里后还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没缺胳膊少腿,伏允父子也被带回来了,看上去似乎还很乖,老程悬在嗓子眼数十天的心终于放回原来的位置。

可每每想到自己数十天来担惊受怕的日子,老程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怎么也要把这口恶气出了。

于是,几个小年轻倒霉了,被程咬金指着鼻子骂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算得脱大难,灰头土脸的被赶了出去,而李昊则被留了下来。

“说说吧,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消了气的程咬金还算是好说话,李昊涎着脸凑上去,捶背揉肩十分狗腿的道“程叔,这事儿说来的确是小侄的错,不该带着处默涉险。”

“滚犊子,老子说的不是这回事。”程咬金不耐烦的摆摆手“处默既然入了军伍,便是生死由命,便是真的战死了,俺老程也不会怪谁。”

“是是是,程叔大度。”

我信你个锤子哦,站在老程身后的李昊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道“其实,这次去吐谷浑小侄之前还是有些安排的,吐蕃和西域两边各准备了数万联军,吐谷浑眼下已经乱成一团,全国上下到处都在打仗,伏允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主动过来投降的。”

“嗯?!你小子这路子可够野的啊。”程咬金愣了一下,失笑道“吐蕃和西域都能联系上,能让他们为你出头,这本事可真不小。”

“哪里哪里。”

“那行,咱不说这事,只要你以后能收得了场,老子懒得管你。”程咬金大手一挥,继续说道“陛下给你来信了,点名要你马上回京,你收拾一下吧。”

“啊?让我马上回京?出啥事儿了?”李昊被吓了一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联系吐蕃和西域诸国该不会触及李二的底线了吧。

细思极恐的说。

老程摇头“不知道,听说是这段时间大旱,估计是陛下打算调你小子回去想想办法吧。”

原来是这样,李昊紧张的情绪微微一松。

还好,只要不是杀头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大旱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办法?总不会是拉我去填河吧!

这次折腾出来的事情有点大,吐蕃、西域诸国合攻吐谷浑别的不说,至少占下的地盘是不会吐出来的,抢走的东西也不会再交出来。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昊的这种行为等于资敌,大唐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却让周边各国得到了壮大。

想归想,该走的路还是要走。

与老程聊了大半缩,第二天一早李昊便将苏烈找来,将吐谷浑的一应后续事情全都丢给了他,让他看着处理。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想占便宜可以,但吃相不能太难看,吐谷浑的地盘谁也不能动,占了的马上让出来。

另外,只要价格合适,大唐可以负责收购那些吐蕃和西域诸国不需要的东西,牛马羊全都要,甚至奴隶也要,但金银就算了,拿二十两银子换一个银盘子这种事情纯属没事找事。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牛马对于西域诸国与吐蕃来说,多了没有任何用处,抢来换些必须品还是值得的。

玄奘大和尚并没有跟着李昊一起走,跟着大队人马回到凉州他便选择了继续西行。

李昊送了他一匹马,通关文牒也还给了他,至于钱财什么的李昊一文都没给。

毕竟财帛动人心,李昊不想害了独自上路的大和尚。

安排好了一切,在回到凉州的第三天清晨,李昊踏上了归程,带着席君买与铁柱两个马仔,迎着朝阳一路向东。

因为轻车从简的关系,李昊一行速度很快,数日功夫便已经穿过兰州入了渭州。

此时中原大地已经大旱数月,路边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就算偶尔有些粮田已经播种,烈日下的作物也都是蔫蔫的无精打采。

中原的百姓都是好样的,就算面对这样的大旱,依旧劳作不息,或是挖井,或是挑着担子去尚未干涸的沟渠中担水。

但对于早已经干透的田地来说,挑来的水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两桶水,百来斤,倒进地里几乎眨眼间就渗到地下,等到下一担水挑回来,刚刚浇过的地又变成了干枯一片。

在路过渭河边一片杂草丛生的河滩时,李昊的注意力被一伙人吸引,一带马缰“吁!”

“怎么了,将军。”席君买等人不防,一下子冲出老远,回过头问道。

“去那边看看。”指着远处的人群,李昊一马当先下了大路。

席君买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不多时,李昊一行连同百来人的护卫便赶到了那伙人的附近,但见得为首之人穿着县令的官服,身后是县衙所属的官员及十多个乡绅。

这些人被马蹄声惊动,停下手头的事情正自转身看来,待看清李昊的打扮之后,那县令立刻迎上来,大礼参拜道“下官陇西县令端木建章,见过卫公世子。”

“哦?你认得我?”李昊诧异问道。

端木建章摇摇头“下官虽不认得世子,不过我大唐上下,能在不足二十之龄便做到从三品高官的似乎只有卫公世子,故下官斗胆猜测应是世子当面。”

“呵呵,你倒是聪明人。”李昊失笑一声,指了指河滩边摆着的猪羊鸡鸭等物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祭,祭河神。”端木建章略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摆了一半的各式贡品,对李昊说道“这些日子旱的太厉害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今年将会收全无,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样的主意。”

李昊也知道端木建章应该是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想到这种不靠谱的主意,从马上下来,围着那些猪羊转了一圈“你确定这办法有用么?”

端木建章叹了口气“下官……下官也不知道。”

铁柱是挨过饿的,知道饥饿的感觉,来到李昊身边,闷声说道“少爷,要不你帮帮他们吧,若是今年真的颗粒无收,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

“是啊将军,我知道您办法多,要不您给想个办法呗。”席君买也凑了上来,都是下苦的人,看不得这种场面。

四周县衙里的大小员官和周围的乡绅也都眼巴巴盯着李昊,希望他能点头。

刚刚县令可是说了,这位是卫公世子,只要他肯帮忙,多少粮食买不来?

而有了粮,自然也就不怕干旱了,大不了地不种了,来年再种。

李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端木建章身上“端木府君,我有皇命在身,必须马上回京,时间上耽误不得。”

“这样啊……”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眼破灭,端木建章失望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下官恭送世子。”

四周围在一起的百姓也都露出失望的表情,有些人竟发出低低的啜泣之声。

铁柱和席君买这个时候也露出犹豫和懊恼的神情,这两位马仔虽然憨,但却不傻,也知道自己刚刚是强人所难了。

毕竟这旱灾是连皇帝陛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家少爷就是再厉害,可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解决干旱的问题。

李昊咂咂嘴,众人如丧考妣的样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摇头道“端木府君,我只是说我急着走,并没有说不帮你。”

“是,下官知道世子的事情紧急,所以……”端木建章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李昊说的是什么,猛的抬起头“世,世子你答应帮我们?”

“对,我答应了,不过你最好能快点找几个木匠来,否则若是耽误的久了,就算我能解决你这里的麻烦,你这官也当到头了。”

“不,不用着,世子,我,我就是木匠。”

“我也是木匠。”

“世子,乡下人谁还不会点木匠活,需要怎么干您直接吩咐就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李昊的话一出口,立刻引得四方响应,原本失望之极的百姓全都涌了上来,惊的铁柱和席君买等护卫连忙将李昊护住,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李昊微微一笑,将两人推开,都是大唐的百姓,他又不曾祸害过他们,所以并不担心有人对自己如何。

四周百姓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份,讪讪的闪到一边,在李昊周围让出一大片空地。

李昊也不含糊,紧走几步来到原本准备摆放供品的桌边,抬腿迈了上去,居高临下对仰头望来的百姓拱了拱手“诸位乡亲,李某途经贵宝地,难得诸位看得起在下,今日便擅自做主,给列位安排些活计,以解陇西县缺水之患。同时,在下希望诸位在解决了贵宝地的问题之后,能将解决之法传播开去,让渭州更多的百姓也可以不再为缺水而发愁。”

“世子之言,我等谨记。”

“世子放心,若是那个敢藏私,俺们便让他在陇西县再无容身之地。”

第四零五章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上)

大唐的百姓是质朴的,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李昊毫不怀疑。

之所以要特地嘱咐要把方法传播开,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时间来进行这样的事情。

渭州陇西县距离长安还有不短的距离,如果没有人帮心,靠他一个人到处传播如何抗旱只怕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他也到不了长安。

等到众人平静下来,李昊先安排端木建章把那些猪羊牲畜全都还回去,接着将几个略懂些木匠活的百姓叫到了一起“你们中间有人会制作车轮么?“

“我,我会。”一个年轻的后生犹豫着举起手。

身边立刻有人夸赞道“刘家后生是我们这一带手艺最好的木匠,世子需要打造什么,只管吩咐就好。”

刘姓后生被这么一夸,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我比我师傅差多了,大,大家千万别乱说。”

李昊的目光在后生满是茧子的手上掠过,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刘家大哥,你也不要谦虚了,咱们抓紧时间,我先把我的要求说一下。”

“世子您说。”可能是过于紧张吧,刘家后生忽略了李昊对他的称呼。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陇西县的一个普通百姓,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端木建章这个六、七品的县令,再往上的官员别说近距离接触,哪怕远远看上一眼怕是都要被驱赶到很远的地方,再不要说面对面的聊天了。

李昊见他如此紧张,无奈的笑了笑,直接把话题引到正事上面“我需要打造一个很大的车轮,直径大概有丈五左右,怎以样,能打造出来么?”

“三,三丈?”围在一起的人都被惊呆了,陇西县的城墙也就两丈左右,打造这么大的车轮,莫非这位世子爷是要给陇西县城装上轮子运走?

“对,三丈的直径,而且在轮子的外围,我需要每隔三尺安装一块木板和一个口径大概人头大小的木桶。”

李昊一边说着,一边拔起一根干枯的芦苇在地上画了幅简单的水车草图,单从表面上看,还真的像是巨大的轮子,只不过与车轮相比,这张图明显是倒过来的。

正巧端木建章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走过来,看到李昊画出来的草图,惊讶道“世子,您画的这是翻车?”

“府君竟然知道翻车,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李昊丢下手中的芦苇笑道“不过我这个可不是翻车,而是筒车,提水量可比翻车要大多了。府君如果信我的话,那就马上安排人手打造,另外再安排些人在田里开出五尺深浅的沟渠,等水提上来,会通过这些沟渠流到百姓的田地里。”

端木建章的表情先是呆滞,接着是懊悔,最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拍着额头大叫道“真该死,我,我怎么把翻车给忘了。”

李昊笑呵呵的看着端木建章,没有说话。

这个时代的官员往往都很奇葩,每一个书读的都不少,说起历史典故那是张口就来。

可到了解决实际问题的时候,这些人就开始抓瞎,以前学过的东西全都忘了。

当然,也不能说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历史上能够学以致用的能臣干吏还是有些的,不过这些人的出身往往都不怎么好,要么从小吃过苦,要么人生遭遇过挫折。

想到这里,李昊无奈的摇了摇头,古往今来认识到这一点的人不知道多少,但真能解决这个问题的,据他所知,目前还没有一个。

哪怕是放在信息极度发达的后世,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毕竟社会是在不断进步当中的,百姓的需求也在随时发生变化,每个不同的时代都会有许多新鲜事物产生,人类永远无法提前适应。

想着想着,李昊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社会是什么样,官员又是什么样,那都是李二的事情,跟他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关系。

华夏民族五千年文明,从打老祖宗开始就这么过活,最后不也是实现四个现代化了。

不过既然端木建章已经想到了翻车,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李昊再操心了,相信这位能够带着治下百姓祭河神的县令应该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带领百姓共克时艰。

端木建章这会儿也回过神了,毕恭毕敬的给李昊行了一礼“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端木……谢过世子指点。”

李昊自然不会受他的礼,倒不是说地位不够,实在是端木建章年龄有些大,让他给自己行礼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侧身闪过一旁,李昊笑着说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就算没有我,相信府君过些日子也会想到。”

端木建章苦笑道“世子就不要给我留面子了,如果能想到翻车,我又何至于连祭河神这种不靠谱的办法都拿出来用。”

李昊笑呵呵的说道“呵呵,不管怎么说,府君对百姓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等回了长安,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府君美言几句。”

花花轿子人人抬,端木建章自从见面开始,礼数可是半点不缺,这可比当初那个什么王元良强多了,对这样的人,李昊丝毫不介意给他一点上位的机会。

当然,主要也是端木建章为人比较实在,知道为百姓做事,否则李昊才不会鸟他一个小小的县令。

与端木建章告辞,李昊一行顶着烈日再次上路,快马加鞭之下不消数日已经入了京畿。

而在李昊走后,端木建章也没有怠慢,抓紧时间连夜安排人在渭河里打下桩子,县里几乎所有的木匠、篾匠都被征调到一起,全力赶制李昊所说的筒车。

至于为什么需要篾匠,实在是因为李昊弄的这个水车有些大,如果全部使用木料,所谓的筒车将会达到一个惊人的重量,水流平缓的渭河水怕是很难将这样的筒车推起来。

所以篾匠在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他们会用竹篾编出框架,固定到筒车的主体的木质结构上,完成筒车的减重工作。

除了木匠和篾匠,端木建章又发动全县的劳力,自河边开出一条又一要长长的沟渠,然后再将这些沟渠与百姓自家挖出来的沟渠连接到一起,立刻形成一片网状的结构。

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对抗旱灾,所以陇西的百姓没有人出来闹什么幺蛾子,让干啥就干啥,有些人忙完了自己地里的工作就会去帮忙挖主渠。

工程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渭河边一架筒车被竖了起来,在河岸上无数百姓希翼的注视下,筒车被缓缓流淌的渭水推动着慢慢转了起来。

一只只横挂在巨大转轮四周的木桶随着筒车的转动慢慢被灌慢了水,再随着筒车的继续转动将水提出水面。木桶中溢出的河水落到下面一排排用来引水的木质水槽,再顺着水槽流入沟渠。

慢慢的,原本干透的沟渠被河水浸湿,又过了一会儿,沟渠里的水开始慢慢流淌。

河岸上紧张到不行的端木建章呆呆看着沟渠一点点被水浸湿,看着里面的水越来越多,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仰天狂吼道“来水了,我陇西县再也不缺水了!”

‘轰……’原本还在控制着情绪的百姓瞬间炸了,站在他们不眠不休挖出来的沟渠边上疯狂的跳着,叫着,庆祝着。

从今天开始,他们终于不用再为缺水而担心了,有了水,干涸的土地将会再次结出累累硕果,有了水,明年将不会举家逃难,有人水,就有了希望。

兴奋过后,人们很快醒悟过来,忘记了数日来的疲惫,农人再次拿起了铁锨,匠人再次拿起了工具。

河岸的边上,灯火通明彻夜不息,一架又一架水车被打造出来,架到渭河的河面上,地上的沟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拓展。

端木建章更是以最快的速度连夜派人去渭州府报喜,同时将陇西县的经验以书面形式向渭州所有的县城传递。

这是之前答应过李昊的,陇西人绝不食言。

此时已经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李昊并不知道陇西县发生的事情,自从踏入京畿的那一刻起,他就被眼前的荒凉惊呆了。

整个关中可以称得上处处荒芜,百姓木然的站在原本应该瞒眼绿色的田地里,干裂的嘴唇代表着不仅仅是田地无法耕作,甚至连饮水都成了大问题。

望着那一双双失去往日神采的麻木双眼,李昊的脾气变的越来越坏“该死的,这些地方官府都在干什么,百姓已经困顿成这个样子,他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少爷,我们只是过境。”铁柱声音沙哑,眼中带着疲惫,嘴唇上裂开好几道口子,有些地方甚至带着血丝。

当然,李昊和席君买也没好多少,那些随从护卫也是个个灰头土脸,没个人样。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昨天众人在路边遇到的那一对快要渴死的母子,心善的铁柱发现那对母子之后将自己的水送了出去,后来又遇到了更多的人,李昊、席君买、众护卫不忍见那些举家逃荒的人渴死,便一一将水都送了出去,以至于到了最后,所有人身上都没了可以喝的水。

“我知道我们是过境,不用你来告诉我。”李昊怒气冲冲的吼了铁柱一句,转回头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城池咬牙道“等会儿进了城你们谁也别拦着老子,老子今天要杀人!”

“将军!”从李昊的语气中,席君买听出浓浓的杀意,不由担心的劝道“将军,我们只是过境,这里并不归我们管辖,若是插手了地方政务回去怕是不好交待。”

“不好交待就不好交待,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李昊这人怎么说呢,你如果不惹到他或者不逼到他的底限,那他就是个老好人,就算偶尔会坑人也会掌握一个度,不会把人彻底得罪到死。

但如果你逼到了他的底限,作为国公之子,勋贵之后的李昊并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份干些纨绔干会干的事情。

比如……杀人。

……

人是战场下来的人,马上战场下来的马,认准目标之后,李昊一行人旋风般冲进了岐山县城,直奔县衙。

岐山县临漆水河建,不过因为干旱的关系,漆水已经干涸连带着整个岐山县百姓都陷入无水可饮的地步。

李昊等人进城之后,发现情况并不比城外好多少,许多百姓或是拿着盆或是提着桶,蹒跚着向某个方向而行。

间或有人从远处归来,怀里抱着可怜的一点点混浊的污水。

李昊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复刚刚的焦躁,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的世子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已经决定了某些事情。

岐山县并不大,李昊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岐山县衙。

县衙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两尊石头狮子依旧威风八面,四个提着水火棍的衙役无尽打彩的守在县衙的大门口,被李昊一行的马蹄声惊动,连忙迎上前来。

嗯……,李昊的官太大,四个衙役虽然迎上来了,却不知应该如何招呼。

李昊看着四个红光满面的衙役,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不过他还不屑于跟几个连编制都没有的临时工一般见识,向后一挥手,席君买立刻崔马撞了上来,将四个衙役逼开问道“岐山县令现在何处?”

“在,在里面。”衙役条件反射的指了指衙门的正门,随即反应过来“这位将军,不知来自何处,小人……。”

“滚!”李昊根本不等这几人把话说完,马鞭一挥“柱子,去把岐山县令给老子抓出来。”

“诺!”铁柱应了一声,二话没说,带着二十余人便进接冲进了县衙。

一阵鸡飞狗跳墙的动静之后,穿着内衣的岐山县令被铁柱掐着脖子提了出来,身后是两个哭天抹泪,呼天抢地的妇人。

第四零六章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中)

“少爷,岐山县已经旱成这样了,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在家里哄女人,着实该杀。”将岐山令县丢到李昊面前,铁柱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忿忿说道。

岐山县令初时还有些反抗意识,但在见到李昊之后,顿时啥念头都没了,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这位年龄不大,却又身居高位的少年郎。

不要好奇为什么岐山县令连李昊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能知道他身居高位,大唐的官员权贵仪式感可不是一般的强,不说腰间绣着金钱的‘鱼袋’,单就那一身紫色官服来说,也足以让他吓破了胆子。

最低也是从三品的官阶啊,除了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岐山县令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如今,那少年郎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坐在马上看着自己,岐山县令知道,末日来了。

“说话啊,我想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摆摆手,示意身后护卫将两个哭嚎着的妇人拖走,李昊阴着脸对认命的岐山县令说道。

“下官,下官……”岐山县令挣扎了一下,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关中大旱,按说他这个县令应该与百姓同甘共苦,努力替百姓解决生存问题。

可现实情况却是他私下里动用府军开了十口深井,然后由他的两个小舅子主持卖水,公器私用不说,还借着旱灾发国难财。

看着那些驻足观望,眼中满是仇恨的百姓,岐山县令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努力了数次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都怪自己太贪心,原本想着只卖三天水就收手,捞一笔小钱也就算了。

可三天过后,看着仓库里堆集如山的铜钱,岐山县令飘了,三天又三天,数钱数到手软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直到遇见李昊这个煞星。

“怎么,不想说?”

“不是,下官……”

李昊打断岐山县令,指着县衙门前越来越多的百姓问道:“算了,不想说那我就自己问,岐山县令,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他们拿着盛水的容易又是为了什么。”

额头上滴着冷汗,岐山县令艰难的说道:“买,买水。”

“什么价钱?”

“一,一文钱一斤水。”

震撼!

除了震撼李昊再也没有了其它的感觉。

一文钱一斤水。

李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个基本还处在以物易物阶段的大唐,一文钱一斤水跟要老百姓的命有什么区别。

有多少穷苦百姓家里甚至连十文、二十文钱都找不出来。

李昊不打算再问了,叹了口气道:“你想怎么死,自己说一个方法吧。”

‘死’字出口,岐山县令面色大变,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世,世子,下,下官不敢了,下官马上就把钱都退给百姓,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便如那陇西县的端木建章一般,岐山县令也早就猜到了李昊的身分。

李昊懒得与岐山县令磨叽:“这些废话就别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我能饶你,陛下也不会饶你。”

眼见大难临头,岐山县令方寸大乱,竟语无伦次喊道:“不,你,你没权力处置本官,本官堂堂县令,你若私下处置本官,大唐律法不会放过你的。”

大唐律法不会放过老子?

或许吧。

再怎么说他李昊也只是过境而已武将,身上无有皇命,按规矩是不能处置地方官员的,就算看对方再不顺眼,也只能上书弹劾。

以他的身份和家庭背景,别说岐山县令真的违了大唐的法度,就算没有李二也会给他一点面子下令严查。

但是,李昊不想等,也没法等。

岐山县令的做法已经触及了他做人的底限,本着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的原则,李昊冷笑一声:“很可惜,你岐山县令看不到老子被大唐律法处置的那一天了。柱子,打死他。”

“诺!”铁柱在一边在听到一文钱一斤水的时候就忍不住了,闻言露出一抹狠辣的狞笑,上前一把薅住岐山县令的脖子,正打算按照李昊的命令将其正法,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住手……。”

铁柱的手顿了顿,扭头看向李昊。

李昊对那喊声理也不现,瞪了铁柱一眼:“看我干什么,做你的事。”

‘嘭’随着李昊声落,铁柱沙包大的拳头砸在了岐山县令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满面惶急之色的县令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了出去。

铁柱这家伙光一把刀就四百多斤,按照十舞一的比例来气,这货两臂至少有四千斤的力气,再加上那一拳含恨而击没有任何留手,岐山县令一个文官如何受得了这个,当场便翻了白眼,眼见活着活不成了。

看着原本骑在自己头上的县令像是布偶一样软塌塌的挂在那穿着铠甲的将军手上,围在县衙前那些百姓麻木的表情渐渐有了神采,最后不知是谁带头,噗通一声全都跪了下来对李昊喊道:“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谢青天大老爷替草民做主,谢青天大老爷为民除害。”

青天大老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弄的李昊面红耳赤,连忙从马上下来,顾不得去找刚刚那个让自己住手的家伙,直扶起百姓中一位老者:“老人家快起来,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当不得您如此大礼。”

说完这些,李昊又看向还在愣神的席君买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下来帮忙把人都扶起来。”

“哦,哦,来了。”李昊的提醒下,众护卫纷纷下马,上前将那些还在不断磕头的百姓一一扶起,轻声安抚。

个别机灵的还趁机打探起岐山县里所发生的事情,在听说岐山县令竟然让自家小舅子公开卖水,并且动用府军来维持秩序之后,不由气的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李昊听完之后瞥了被铁柱丢到一边的岐山县令尸身,突然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过于草率,当时就不应该直接弄死他才对,这样的死法简直太便宜这家伙了。

这边吵吵嚷嚷很快又引来了更多的百姓,随着人越聚越多,席君买和铁柱不禁开始担心起李昊的安全,上前将他护在了中间。

与此同时,人群外围忽然乱了起来,但听得有人在外面喝骂:“你们这帮贱民全都给老子滚开,都特么活够了是吧,让开,让开,姐夫,我们来救你……你……。”

‘哗……’随着那一声声喝骂,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群陡然散开,露出四、五十个拿着棍棒的泼皮无赖,打头的是两个油头粉面的青年。

但随着人群让开,两个青年看到县衙门口那一群人以及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姐夫之后,脸色立刻变的精彩起来,张大的嘴巴,就像是两条被丢到岸上的鱼。

“叫啊,怎么不叫了!”李昊看着那两个懵逼中的青年,不屑道:“不是要来救人么,来,人就在那里,你们过来吧。”

过去?傻子才过去呢。

望着凶神恶煞一样的百余护卫,两个青年,也就是岐山县令的两个小舅子不由打起退堂鼓,面面相觑的往后缩了缩。

他们虽然来的时候带了几十个人,可特么那都是些街头混子,跟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护卫根本没法比啊。

而就在两人犹豫着要不要跑的时候,一个凄厉的女声叫道:“跑,小弟,快跑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李昊眉头一皱,顾不得再装逼:“君买,将这两人拿下。“

凄厉女声来自岐山县令的家眷,也就是刚刚那两个哭嚎着的女人。

估计是看自家丈夫挂了,生怕李昊对她们两个的弟弟动手,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让两人快走。

只是,两个街头浪荡子如何是席君买这个憨憨的对手,转身还没跑两步,便被追了个正着,脖子一疼眼前一黑直接被打晕过去,提回了李昊面前。

李昊看都没看那两个家伙,淡淡吩咐了一句:“腿打折,带他们回京。”

“诺!”

‘哐哐’,席君买的动作飞快,答应一声对着两个自投罗网的倒霉孩子腿上就是两脚,凄厉的惨叫声中,两个靠着岐山县令盘剥百姓、恶贯满盈的家伙双双变成了残废,断腿处血肉模糊,森白的骨头龇在外面,看上去好不瘆人。

“弟弟……”两个妇人见状,再也忍不住,只叫了一声便双双晕了过去。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昊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从那些百姓中间,他已经了解到,岐山县令这一双舅子仗着他这个姐夫的名声,在县里坏事那可是没少干,而这两人的姐姐们非但不对各自的弟弟加以劝阻,反而助纣为虐利用身份替他们加以隐瞒,实在瞒不过去就在岐山令县面前哭诉装可怜。

以至于到了后来岐山县令的这两个舅子养成了无法无天的习惯,就连大旱之年还不忘盘剥百姓,鱼肉乡里。

之前岐山县令说什么一斤水一文钱,可实际上他两个舅子在外面收的却是一斤水两到三文,一文钱只是说给他听听而已。

“走吧,刚刚我记得有人喊‘住手’来着,咱们去府军驻地找找,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待到护卫们将两上断了腿的家伙弄到马背上绑好,李昊当先而行,口中幽幽说道。

席君买与铁柱对视一眼,两人虽憨,却也大概猜到了李昊要干什么。

这尼玛是要除恶务尽的节奏啊,去府军驻地,难道就不怕真的打起来么?

见李昊越走越远,两人不敢怠慢,连忙追了上去。

身后,一百护卫随后跟上。

至于县令的尸身,则被孤零零的丢在县衙门前,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

府军驻地,都尉林大勇彷徨不安的走来走去。

刚刚那一声‘住手’便是他喊出来的,只是喊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连头都没敢冒就躲回了驻地。

那可是深受陛下宠爱的卫公世子啊,满大唐谁不知道他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声。

这样一个人,别说打死个贪赃枉法的县令,就是打死个贪赃枉法的刺使,又有哪个敢出来吱唔半句。

奈何,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喊了一声住手,希望……。

“哎,哎你们是谁,这里是府军驻地,哎,你们……。”

‘哐’,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那个让林大勇魂牵梦绕的身景出现在门口。

“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府军驻地。”

“那又如何?你敢动我么?”李昊迈步进入房间的同时,指了指外面警惕的府军铁柱说道:“你留在外面,若是有人敢动,杀无赦。”

“诺!”铁柱答应一声,拄着门板一样的大刀堵住了房门。

李昊则是带着席君买走进房间,坐到主位上翘起二郎腿:“知道我是谁吧?”

林大勇机械的点点头:“知道,卫公世子,三原县候。”

李昊嘴角轻轻一挑,丝毫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大唐上下,像他这样的年纪,能混到从三品官职的不能说一个没有,但其它人至少也都有个皇族的身份,品级也都在从一品往上。

所以,他的特点太明显了,只要稍微有点见识见面都能认出他的身份。

挠了挠头,轻舔着干裂的嘴唇,李昊突然问道:“既然认得我的身份,那我问你一句话,想死还是想活?”

林大勇之前就见识过李昊的手段,这个时候不敢怠慢,忙不迭点头:“想活。”

“呵。”李昊虚点了林大勇两下:“你这家伙倒是识趣,你就不想我的目的?”

“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一切都听世子安排。”

这林大勇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与其在这里跟李昊死磕,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倒不如早点投降。

至于李昊要让他做什么,林大勇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毕竟岐山县令死了这件事情需要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而他其实说白了,就是那个‘说法’。

第四零七章 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下)

在李昊强大的压力下,林大勇终于还是选择了从心,踏踏实实的做了一回二五仔,把岐山县令和他两个舅子做过的那个龌蹉事交待的清清楚楚。

看着面前白字黑字的画押,李昊伸出手指弹了弹“不错,写的很清楚。”

“是。”林大勇卑躬屈膝的站在一边,跟个小受一样结巴着道“世子,那下官可以走了么?”

李昊脸一沉“走?你打去哪儿啊?”

林大勇艰难的说道“世子不是说,只要我把他们干的那些龌蹉事都写出来,就,就可以回去了么?”

“呵呵……”李昊似笑非笑的盯着林大勇看了一会儿“你的意思这么多年你一直很干净?没吃过空饷,没喝过兵血?”

“我,我……”李昊的问题让林大勇很难回答。

事实上,像他这样的底层军官,百分百都有吃空饷的习惯,只不过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罢了。平时若是没有人查,那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但现在李昊既然想要插手,那被查的人肯定是逃不了。

别说什么李昊有没有这个权力,人家老子就是兵部尚书,平时不知有多少人巴结着,查他一个都尉连声都不用吭,就会有人全权代劳。

想到这里,林大勇似乎认命了“世子,您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人必定全力照办。”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我在威胁你一样。”

“没,小人没有这个意思。”紧张之下,林大勇连下官都不敢自称了,一口一个小人的自称着,看上去好不狼狈,哪里还有平日里在百姓面前的威风。

李昊点点头,觉得下马威差不多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姓林的,你也不用觉着委屈,我李德謇好歹也是长安城有名有姓之辈,你一个小小的都尉在我眼里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是是是,世子是看得起小人,才跟小人开玩笑。”林大勇露出甜狗般的笑容奉承道。

“随你怎么想吧。”李昊无所谓的摆摆手“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有五天时间,这五天带着你的人,在城外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给我挖出十口水井。能完成,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完不成……。”

后面的话李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林大勇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哪里还顾得上是否能够完成任务,拍着胸口保下道“世子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愿提头来见。”

李昊不奈烦的挥挥手,让其赶紧出去干活,不要继续在这里碍眼。

等到林大勇离开,席君买这才从外面探头探脑的进来,试着问道“将军,咱们是不是不走了?”

“走什么走,岐山县令被铁柱一时激动给打死了,咱们要是就这么走了,留下这么一个乱摊子可怎么弄,岐山百姓还活不活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让我打死他的。

“少爷,明明是你让俺动手的。”

李昊瞪起眼睛道“我说柱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计较那些细枝末节。那啥,一会儿你带上二十几个人去岐山县令把所有衙役都召集起来守住那几口能用的井,顺便再安排城里的百姓到井边取水。”

铁柱张了张嘴,却徒劳的发现自己好像根本说不过自家这个无良的少爷,最终只能郁闷的出去叫上一些人跑去城中维持秩序。

打发走了铁柱,李昊坐在原本属于林大勇的房间中发呆。

接连数日赶路,此时的他早已经疲累欲死,可想到外面那些失魂落魄的百姓,他又有些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好似就能看到无数的尸体倒在路边的一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唐的官员多数是好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渣子,他们凭借着某些渠道当了官之后,半点不思为民做主,只顾自己享乐,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说。

说到底,李昊并不后悔自己在县衙门口的行为,打死一个县令而已,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还能扛住,大不了就去李二面前撒泼打滚,反正有老头子在前面顶着,总不会砍了自己的脑袋去。

想着,李昊又把注意力放到那篇由林大勇写出的供词上,眉头微微皱起。

岐山县令丁克爽,其母荥阳人氏……。

怎么哪里都有世家在里面掺和,一个小小的岐山县,竟然弄出半个郑家人,也不知道他娘是偏方所出还是正房所出,若是正房怕是还有些首尾。

不过想想也是,在这个刚刚实行科举,连糊名制都没有实施的大唐,那些基层官员的选拔再怎么也绕不过世家这座大山。

毕竟能考上中进士的寒门子弟实在太少了,更多的官员说白了其实还是来自于世家又或者勋贵之间的举荐。

唉,只希望那些世家能要点脸面,不要为了这么一个贪财的家伙来找老子麻烦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李昊对外面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席君买道“君买,安排几个人,把个份供词抄一下,贴到衙门口的告示牌上面。”

“哦。”席君买答应一声,进来拿了供词走了出去,站在房门口吼了一嗓子“有会写字的没有?”

‘呼啦……’,除了在外面放哨和跟着铁柱离开的二十来人,余下的四、五十口子一起站起来“俺会!”

席君买“……”

老子堂堂都尉都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你们这些大头兵跟着捣什么乱,给你们脸了是吧。

席君买没好气的骂了句“都滚犊子,老子要的是会写字的,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不算。”

“俺们都会写字。”人群中有人不知死活,闷闷的说道。

席君买当时就不乐意了,平时玩闹归玩闹,咋还不看时候呢,没见将军在里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么。

“你们都会写字?知道欺骗上官是什么罪名吧?”

众护卫中有跟席君买混的熟的委屈道“俺们本来就会写嘛,想当初在翎府的时候,就因为学写字,俺们都不知道被罚着跑了多少圈。”

扎心了老铁。

席君买欲哭无泪。

合着这帮从海上回来的家伙还都特么是文化人,就自己这个都尉是文盲了呗。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席君买索性把手里拿着的供词往那些护卫手中一塞“拿去,每人抄一份,将军说了,今天天黑之前,必须贴的满城都是,务必让岐山县所有百姓都能看到。”

不得不说,李昊当初在翎府的时候让那帮大头兵学写字还真没白学,一个个的刚拿起笔虽然有些生涩,但写着写着就进入了状态,笔走龙蛇不多时例写完了一份。

一个,两个,看着那些原本属于翎府现在顶着陆战大队名头的护卫一个不落的依次上前抄写,席君买觉得特别委屈。

好气哦!

竟然连一群大头兵都比不上,这尼玛让老子以后还怎么活。

……

五日时间转瞬即过,当第六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林大勇拖着疲惫的身体,带着两百要死不活的府兵回到了驻地。

五天时间,四十口深井,林大勇就算身体不错,也差点丢掉半条命。

不过,看着城外那些渴到快要濒死的百姓能够渴上水,林大勇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都弄完了?”就在林大勇安排完下属去休息的时候,李昊出现在他的身后,淡淡问道。

“完,完了。”再次见到李昊,林大勇刚刚的喜悦全都没了,有的只剩下眼底的忌惮,生怕他再整出什么妖蛾子。

李昊倒是没有注意到林大勇的表现,这些日子其实他在城外四处走了走,对于挖井的进度倒也掌握了一些,知道他并没有对自己说谎。

“行,既然你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以前的事情咱们就算是揭过去了,打从今天开始你继续当你的都尉。不过,以后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就不要再掺和了,否则小心那天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放在以前,林大勇肯定不会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过路神仙,恭恭敬敬送走也就是了。

但如今,李昊表现出了狠辣的一面,把个岐山县令说杀就杀,甚至杀了还算,还要将他这些年的罪状公之于众,每每想及此处,林大勇就觉得两股颤颤。

……

岐山县发生的一切自然早已经传入长安。

在得知岐山县令被李昊直接下令处死的消息,早与他有嫌隙的郑家直接炸了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直让不少年轻一代嚷嚷着要与这长安第一祸害拼了,为的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反了,反了他了,竟然敢动我们郑家的人,他李德謇好大的胆子。”

“家主,您上一份弹章吧,弹劾那李德謇目无法纪,涉足地方。”

“李德謇算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受陛下宠爱就能为所欲为了,简直小看天下英雄。”

郑家家主听了小辈之间的言论,怒哼一声“够了,都闭上嘴吧。”

“家主,难道我大哥就这样白死了,好歹他也是郑家的人,若是就这样被人给害了,其它几家要如何看我郑家。”

说话的是郑克爽的弟弟,此人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一身桀骜不驯的气质,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郑家家主有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那你想怎么样,别忘了,是郑克爽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在先,岐山百姓在他的治下甚至已经到了连喝口水都要花钱购买的地步。”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青年仰着头,恨声说道“再说谁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或许只是事后炮制出来的谣言而也有可能,反正我大哥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之下还不是李德謇那祸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的对,就算克爽有千错万错,那李德謇也不该下此狠手。而他既然将我郑家的脸面踩在脚下,那我郑家便与他斗上一斗又能如何。”

一声声叫嚷吵得郑氏家主一个头两个大。

从理性上来讲,他并不认为李昊此举是在故意针对郑家,毕竟两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不是家族子弟真的惹到他了,他应该不至于下此狠手。

可这样的话郑家主说不出来,哪怕明知错不在李昊身上,为了团结整个家族,增大家族的凝聚力,他也会上书弹劾一翻。

想着想着,郑氏家主便有些走神,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唯有年轻代还在嚷嚷着要报仇的事情。

郑家,数百年的大族,百姓在他们看来便如家中豢养的牲畜一般,就是给他们吸血、吃肉、盘剥的,至于给他们出头……。

古人说的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郑家很‘穷’,自然只能独善其身。

……

另一边,李二的案头摆着两份各不相同的奏疏。

一份是来自渭州刺使的,一份是来自岐州刺使。

渭州刺使对李昊大肆褒奖,言之凿凿渭州能脱离缺水的窘境全靠这位世子帮忙,否则渭州百姓怕是生活难以为计。

岐州刺使的奏疏则完全相反,直言李昊肆意妄为,恃宠而骄,随意插手地方政务,用残忍手段迫害岐州县令致其死亡。

李二冷幽幽的目光在两本奏疏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岐州刺使那一份上,咬咬牙道“来人,给朕宣郑氏族长进宫见驾。”

“诺。”大太监林喜习惯性的答应一声,旋即反应过来道“陛下,不找卫公么?”

“不必。”李二摆摆手,冷哼一声道“你只去传话便好,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得,马屁拍马腿上了。

林喜不敢再多半句废话,屁颠屁颠跑去找人去了。

偌大御书房中,李二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外面满天落霞,喃喃道“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么。朕很想看看,这郑家到底有什么本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弃百姓于不顾,真当朕会容忍你们一辈子?!”

第四零八章 我想回家(上)

不满意归不满意,郑家主入宫之后还是得到了李二的亲切接见,双方就这次旱灾的问题进行了友好的磋商,但对郑克爽却只字未提。

李二是不想提,郑家主是克意躲避,故而双方选择性的将小郑同鞋遗忘了。

郑家主在离开皇宫之后,对这次的见面讳莫如深,关起门来静思了整整一个晚上,依旧不得要领。

首先一点是李二的态度,按说此时郑家都已经收到了岐山县的消息,李二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没有,但他却在这次见面的过程中没有任何表示,这是否代表了什么?

其次见面的过程中,李二数次提及世家、勋贵应在这次影响整个关中的大旱中尽到自己的责任与义务,甚至还说出了‘民为水,君为舟’这样寓意颇深的佳句。

这是否代表了李二对郑家已经心生不满?亦或者是在安抚人心?郑家主并不清楚,他得最好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郑家传出消息,所有郑氏一系,全力配合振灾,不得怠慢;郑氏一族年轻子弟年内全部禁足于家中,不得外出。当然,这些都是外人能够打听到的东西,至于郑家私底下是否还有其它安排,便得得而知了。

卫国公府,红拂正在打点行装,数年不曾用过的刀剑铠甲被整理出来,一件件打理清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自从李昊那边弄死一个县令的消息传来,红拂这当娘的就坐不住了,生怕儿子受了半点委屈,一心想着去岐州把儿子护住。

李靖搓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向房间中看上一眼,直到红拂背着一副简单的行囊迈步而出,知道再不拦怕是不行了。

“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

红拂傲娇的抬着头,看也不看李靖一眼“自然是去找我儿子。”

李靖苦笑拦在红拂前进的路上劝道“夫人,你不要冲动,德謇这不是都到岐州了么,指不定过几天就要回来了,你说你现在出去与他错过了怎么办。”

红拂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意“李靖,德謇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

“我自然也急,可是急有什么用,你没听说昨天晚上陛下已经招郑家人进宫了么,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出来的。”

李靖这会儿觉得头都快要炸了,先不说儿子在外面肆无忌惮的折腾,就说红拂吧,这位要是出去了那绝对可以称得上猛虎出押,以她宠儿子的方式,真在外面碰了面那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事件呢。

所以,不能让红拂出去,一千个不能,一万个不能。

此时的红拂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什么道理,冷笑道“李靖啊李靖,我看你是怕丢了你的官位吧,我们母子在你心里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对不对。”

李靖闻言苦笑更甚“夫人,我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而且这次德謇又没吃亏,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姓李的,亏你还是将军,不知道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么,没吃亏没吃亏,等我儿吃亏就完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靖还能说什么。

拦是肯定拦不住了,就算能拦住一时也拦不住一世,自己总不能不去当值成天在家里看着老婆吧。

“唉,夫人,既然你执意要去找德謇,我自然不好拦你。”

“你道是拦一个试试。”

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李靖索性啥也不说了,直接让路,任凭红拂离开,只希望这对母子遇到之后,不要惹出更大的麻烦,否则事情怕是就要不好收场了。

……

岐州,岐山县令挂了之后,消息很快专到了岐州府刺使耳中。

辖区之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岐州刺使自然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写了份不偏不倚奏疏送往长安,立刻安排人手打道岐山县。

县令什么的死了也就死了,大唐很大,县令加在一起数量超过一千,别说死上一个两个,就是死上十个八个也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是那县令是郑家人,这就让问题变的尴尬了。

若是岐州刺使对此置之不理,很可能被郑氏之人迁怒,搞不好丢官事小,被发配事大。

等岐州刺使一路赶到岐山县的时候,李昊已经安排林大勇开掘了数十处深水井,岐山百姓虽然依旧无水来浇灌农田,却不再向以前那般连喝的水没有。

解决了饮水问题的百姓直把李昊这个所有人眼中的祸害视为恩人,得知岐州刺使前来的消息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私底下一讨论,觉得那刺使定是来‘加害’恩人的,于是岐州刺使阎飞白阁下还没到城门口便被拦了下来。

无数衣衫褴褛的岐山百姓跪在路中间不言不语,阎飞白又不好命人驱赶。

从人苦劝无果的情况下,阎飞白只能亲自马了马车,那些积极的消极抵抗的百姓面前“诸位乡亲父老,本官明白你们的意思,此次本官前来并无与李侍读为难的意思,还请不要继续阻拦。”

乌泱泱跪倒在官道中间的百姓中有人大声道“那使君是为何而来?若是为我岐山县百姓,为何当初吾等快要渴死的时候不见使君,近日恩公救了我等,打杀了贪赃枉法的县令使君倒是来了。”

“这……”阎飞白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的事实

郑克爽是郑家人,官位虽然不高但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隋以前,华夏大地四大士族,此时代北士族和江左士族已经没落,关陇士族在隋朝的时候便开始解体,等到李渊称帝更是彻底消失。

四大士族到了唐初只余下以崔、卢、郑、李、王五姓的山东士族。

当然,这里的山东指的是一个概念,并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山东省、山东路,如果非要以地域来划分的话,那应该是华山、崤山以东的广大泛围。

至于说为什么阎飞白堂堂刺使会忌惮自己手下的一个县令……,这只能说山东士族很牛·逼。

具体牛·逼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来说吧,抛开那些底层人士不说,唐初的朝堂上宰相房玄龄、杜如晦全都以跟五姓七望联姻为荣,甚至就连李二都巴巴的惦记着崔氏的女子。

这个大家伙儿还别不信,真说起来翻翻史书去看,房玄龄的老婆是卢家的,程咬金的老婆是崔家的,还有很多说是历史上没有记载,比如长孙无忌,比如杜如晦。

为啥没记载,这事儿不好说,毕竟李二都没娶上五姓七望家的闺女,从给领导面子的角度上讲,低调一点也是好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唐初的时候五姓七望就是这么牛·逼,对李二都敢甩脸子。

书归正传,就在阎飞白尴尬到一逼的时候,斜刺里一条大汉越众而出,来到他面前被几个护卫拦下,拱手为礼道“在下铁柱,奉我家少爷之命前来迎接使君。”

阎飞白先是一阵迷糊,正想问你家少爷是谁,却见铁柱伸手朝身后一指,顺着手指的方向,正有一偏偏少年立于不远处的空地上含笑而立,少年身后立着数十位甲士。

是李德謇么?!从未见过李昊的阎飞白愣了片刻,转身迈步向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铁柱则留在了原地,将跪在地上的百姓一一扶起,口中连连称谢的同时,大着嗓门劝他们离开“诸位乡亲的心意我家少爷领了,不过使君此来并不是为难我家少爷的,乡亲们还是回去吧,免得使君面子上不好看今后报复。”

阎飞白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到地上。

我啥时候说要报复了,我一个堂堂刺使,至于跟一群老百姓过不去么。

不过,这个时候再想回去也已经晚了,阎飞白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李昊,见面之后拱手为礼“下官岐州刺使见过世子。”

“嗯。”李昊略一点头算是回礼,从三品的身分让阎飞白尴尬的想哭。

惹不起,惹不起啊。

李昊待阎飞白直起身子,淡淡问道“使君此来,可是要按唐律擒拿本世子?”

“不,不敢。”阎飞白笑的更难看了,干涩道“岐山县令纯属咎由自取,世子为百姓仗义执言,除此大害,下官佩服。”

“呵呵……”李昊啧了一声“使君不会是想要稳住我,等待朝庭的指示吧?”

阎飞白张了张嘴,陡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晌方道“世子英明,还望世子不要为难下官。”

李昊撇撇嘴,从怀里掏摸了一会儿,不多时手中多出一张字条,随手递向跟在身边的阎飞白“看看吧。”

皱巴巴的字条大概只有三指宽,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既然不想回来,那就在外面待着吧,啥时候下雨啥时候进京。

没头没尾的字条看着有些诡异,但阎飞白却看的浑身冒汗,哑着嗓子问道“世子,这,这是……。”

李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陛下手谕,怎么没见过?”

当然没见过,阎飞白尴尬的点点头“下官位卑职低,如何入得了陛下法眼。”

“唉!”李昊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老大不情愿的说道“老阎哪,以后我就要靠你收留了,陛下不让我回京,我也没有办法,你说对不对。”

“呃……”阎飞白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凭心而论的话,他现在巴不得李昊赶紧走,越快越好。

可问题是这瘟神他不走啊。

犹豫着,阎飞白将李昊是否离开的事情抛到一边,小心提醒道“世子,岐山县令郑克爽乃荣阳郑氏之人,您看要不要给卫公去一封信解释一下这里的事情。”

李昊扭过头“你的意思是郑氏会派人来报复我?”

“不,不是。”阎飞白连连摆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担心世子不知岐山县令的身份,日后跟郑氏闹出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李昊诧异道“郑氏那可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五姓七望之一,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包庇一个贪赃枉法之徒的。”

阎飞白“……”

我说啥了?这尼玛不是栽赃嫁祸么。

为了不让局势继续恶化下去,阎飞白故意岔开话题道“世子一路远来,不如跟下官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如何?”

“不好。”李昊果断拒绝阎飞白的建议。

老实说,弄死一个县令什么的他还真没放在心上,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郑氏族人之后更是如此。

因为他很清楚,五姓七望几大士族在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太极宫那位要不了多久就会修改氏族志,原本的五姓七望将会被打落尘埃变成第三等,声望落入低谷。

荣阳郑氏在这个时候若是不跳出来还好,跳出来必然不会受到李二的降维打击。

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并不担心什么郑氏,真正让他不爽的还是李二的那份手书。

试想一下,如果他不知道山东士族将会没落,以他的性格必然会跟找自己麻烦的郑氏死磕到底,然后牵扯出老头子,再由老头子牵扯出勋贵,接着便是士族与勋贵间的交手。

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很难受,如果不是打不过李二……。

算了,这个念头就不应该有,既然李二不让自己进京,那就不进京好了,外面这不是闹旱灾么,大不了满世界转转,治理一下地方好了,就不信自己把整个京畿折腾的天翻地覆李二还不把自己招回长安。

阎飞白并不知道李昊打的什么主意,在他看来这小子就是一尊瘟神,若是不能早早送走,将来指不定会给自己惹出什么样的麻烦。

想着,阎飞白便在心里狠狠将死了的郑克爽咒骂了一顿,这该死的家伙,家里又不是没有钱,干嘛非要贪图岐山县百姓口袋里的那一点。

老老实实当几年县令,早点升官不好么,尽特么给自己找麻烦。

第四零九章 我要回家(中)

这边阎飞白与李昊聊了这半天,那边铁柱已经将百姓全都劝了回去,城门口再次变的空空荡荡。

此情此景不禁让老阎暗暗叹了口气,好好的岐山县,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李昊倒是没那么多感想,见人群散了,便准备离开,临行前对阎飞白说道“老阎啊,岐山的府军是你派来的吧?”

“是的。”阎飞白无奈的叹了口气“世子你也知道,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办事能力不怎么样,派头倒是不少,那郑克爽上任的时候特地来我这里借人,我又不好不借。”

“嗯嗯,我明白,而且说来这次还真要谢谢你借他的这些府军,否则我还真没办法在几天之内挖出数十口深井。”

李昊这话表面上是在替阎飞白解释,可实际上嘲讽的味道很浓,听着有点肆无忌惮的味道,如果不是背后站着李靖,他本人爵位又高,老阎同志跟他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能拼么?

不能!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就算真能打得过李昊,可李家说来那也是大家族,李家好几个兄弟在官场上地位也都不怎么低,凭他一个阎飞白,就算加上他那两个在长安当官的堂兄弟阎立德和阎立本也不行。

那两兄弟都佛系的很,每天除了醉心于书画,就是研究一些建筑艺术,根本不理其它,让他们两跟李家掰腕子,除非脑子抽了。

苦笑一声,阎飞白说道“世子若是觉得林大勇使唤着还顺手,那就留在手下便是,岐山县旱成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留着他多少也能帮忙打打下手。”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话说到这个份上相当于阎飞白自己认怂,李昊若是再挤兑他倒是显的有些不地道。

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李昊回身对说道“行,老阎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给你出个主意。”

“哎,您说。”

“林大勇,我可以还给你,府军我同样可以还给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安排他们挖井,可着劲的挖,每个县至少保证四能够出水。然后你再派人去长安求见太子,让他从将作监给我调集五十个会打造抽水机的匠人过来,有了那这些人,岐州缺水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一大半。”

阎飞白不知道什么是抽水机,但却知道李昊应该说的不是假话。

自春旱以来,岐州已经数月未曾下过雨了,全州几条有数的河流也有干涸的趋势,土地缺水,百姓缺水,他这个刺使为解决缺水的问题发际线一升再升,眼看都要到顶了。

如今,听说李昊有办法解决问题,哪里还顾得上许多,草草谢过之后立刻打道回府,准备派人去长安求援。

望着阎飞白带来的队伍一路烟尘滚滚而去,李昊由衷的出发一声叹息“哎呦,松,松开,耳朵掉啦。”

“掉就掉吧,臭小子,当初离家之时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是谁说这次出门一定不会惹事,又是谁说只是去凉州转转不日即返的!”

“娘?”红拂的声音让李昊顾不得耳朵传来的疼痛,诧异的瞪大双眼“您怎么来了?”

到底是亲儿子,红拂总不能把李昊的耳朵真扯掉了,狠狠瞪他一眼,松开手戳着他的脑门道“我怎么不能来,我若是再不来,只怕你就要把天捅破了。”

“嘿嘿……”李昊一边躲着老娘的手指,一边讪讪陪笑“娘,看您说的,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有多调皮呢。”

“滚蛋,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再次戳了儿子一指头,红拂将目标对准了铁柱“还有你,你是不是傻,他让你把人打死你就打死啊,你有没有脑子,那好歹也是一个县令,你们一群过境的官员,插手地方政务也就算了,竟然还打死了人。”

不知是红拂的威势太盛,还是铁柱太怂,总之这大块头是一退再退,直退到路边沟里才堪堪站住,摸着后脑吱唔道“俺,俺不是故意的,俺就是想吓吓他,没想到那厮忒不禁打,连一拳都吃不住。”

红拂看看铁柱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和身后门板一样的大刀,再看他明明站在沟里却依旧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身高。

就这大体格子,你别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子,就算是头牛,被打上一拳也得丢掉半条命,亏他还好意思说只想吓唬人。

不过,算了,跟这个憨憨也没什么道理好讲,总归这家伙也是在李昊的指使下才打死了人,红拂虽然心疼儿子,却也不是那种让别人顶罪的妇道人家。

李昊这会儿也凑上来替铁柱解围“娘,您就别数落他了,那姓郑的小子是我让他弄死的,要是他没打死,弄不好我还得补刀,这多麻烦。”

“你……,臭小子,老娘管不了你了是吧,你等着,等一会儿回去的。”

红拂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跟着李昊回到已经成了空营的府军驻地,便恢复了以前的笑呵呵的模样。

李昊看着老娘喜滋滋的挨个给护卫们加油打气,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就是在长安待烦了,借着来帮自己的名义特地跑来军营哈屁一下。

不好说,真不好说,为了不让老娘来烦自己,还是让她自己一人乐呵去吧。

是夜,视察过整个营区,多少了解了一些护卫们想法的红拂将李昊叫进了自己的营房,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问道“德謇,关于郑家,你有什么想法。”

“见招拆招呗,还能有什么想法。”李昊耸耸肩膀,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从桌上抓起一个苹果就啃,口中喋喋不休“好吃,半年多没吃过了,还是娘最疼我。”

看着儿子的无赖相,红拂只觉得心跳加速,热血上头“吃吃吃,就知道吃,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给你带,馋死你算了。”

这可能是当家长的通病吧,看不到娃就想,看到了就烦,红拂自然也不例外,气鼓鼓的数落完,又开始替儿子担心“娘在离开长安之前,陛下将郑家那老鬼叫进宫里谈了一个下午,郑家老鬼回去之后便下令郑氏一族全力配合赈灾。儿子,娘总觉得这里面有事,你觉得呢?”

“不用觉得,就是有事。娘,你看看吧。”

‘啪’,被李昊揣了一天的三指宽小指条被拍到桌上。

这是什么?带着疑惑,红拂将小纸条拿了起来,只一眼便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真是太过份,陛下到底想干什么,凭什么不让你回长安。”

“我也这么觉着啊,不就是打死一个小县令么,这能算什么大事啊,那家伙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打死他都是轻的。”

红拂“……”

对了,还有打死人这事儿呢,那可是郑氏的族人。

红拂的气焰降下去不少,幽幽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凭良心说,李二这办法相当于对这件事情进行冷处理,只要李昊一天不回长安,郑家在这件事情上就掀不起太大的波澜。等拖上一段时间,舆论慢慢淡了,李昊再回去,郑家的火也没有那么大了,收尾工作会好处理许多。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在红拂看来这件事情李昊就没有做错,凭什么让自己儿子不能回京。

越想越心烦的情况下,红拂索性将李昊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省得他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看着眼晕。

李昊早等着老娘这句话呢,闻言屁颠屁颠的就往外路,只不过刚到门口,丫又退了回来,在红拂疑惑的目光中,将盘中几个苹果往怀里一揣,然后在老娘的怒斥声中拔腿就跑。

“这小混蛋……”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红拂无奈的笑骂了一句。

不过,看到儿子没有消沉,尽管被李二强令不得回京,依旧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红拂的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

没心没肺就是好啊,至少活的能长久些。

离开红拂休息的营房,在外面汇合了席君买与铁柱,李昊随手丢了两个苹果过去,一人一个,乐的两个憨憨眉开眼笑,接过来擦也不擦,放到嘴里就咬。

大旱时节,关中数月没有下雨,他们这一伙子人有些时候连水都喝不上,更不用提水果。

不过这两个家伙倒也算是好样的,每人咬了一口便将果子丢给身边同行的护卫,李昊也是一样,将刚刚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苹果,连带怀里揣着的两个同时丢给了其它护卫。

说实话,李昊并不认为这是在收买人心,分苹果这种事情纯属战友的情份。

就好像上辈子在军营的时候,这样分东西吃也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五颗果子,一百多人分,最多也就算是意思一下,尝尝味道,许多人甚至连一小口都分不上,可这依旧让全营上下像是过年了一样,嘻嘻哈哈了好长时间。

红拂就这么站在营房里向外看着外面分苹果的热闹场面,耳边传来随行侍女的声音“少爷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将军,那些跟着少爷的士兵会为少爷效死命。”

“你们两个这话千万不要传到他耳朵里,否则这小子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红拂淡淡的说着,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向上翘起。

另一侧,李昊将席君买和铁柱二人带进自己的居所,盘膝往榻上一坐道“你们两个,明日一早就去给我满世界的收牛筋、生铁之类的东西。另外,再派一些人快马加鞭回长安找袁天罡,让他这段时间多弄些沥青送过来,我有大用。”

铁柱听完李昊的吩咐,有些纳闷“少爷,不是说咱们不能回京吗。”

“屁话,只是我不能回京,又不是说你们不能回京。”李昊做势虚打,吓的铁柱跳出老远。

嗯……,好吧,这憨憨难得聪明一回,挺给面子李昊面子。

这边搞定了铁憨憨,另一边席君买问道“将军,您收牛筋什么的要干什么,有那功夫咱们多开两口井不好么。”

“多开两口井只能解燃眉之急,治标不治本。”李昊摇头解释道“眼下百姓饮水是没有问题了,可是田地仍然缺水缺的厉害,这个问题不解决,你就是挖再多的井也没用,到了明年没有粮食吃,百姓依旧要去逃难。”

席君买一愣“那……,那怎么办?”

“办法自然是有,不过要等到李承乾把打造抽水机的匠人派过来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李昊忽然长叹一声“真麻烦,早知这样,就不弄死那家伙了。”

老实说,岐山县令如果没有背景其实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可现在的问题是岐山县令不仅仅有背景,而且背景还不小。

这样一来事情就会演变成另外一种情况。

那就是,你李昊说岐山县令有错,然后打人打死了。

但打死之后你能解决问题么?如果你能解决岐山县干旱缺雨的问题,那自然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县令渎职一事。

可如果你李昊也解决不了岐山县缺水的问题呢?

你自己都解决不了,又凭什么说以前的县令做法是错的?

在无法证明原县令有错的情况下,你把人打死了,那就是草菅人命,是公报私仇,是挟私报复。

没错,世家就是这么看待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之前留下的什么证据之类那都是扯蛋,老子不相信,老子说你那是捏造的,你能怎么着。

这个问题是李昊在接到李二手书之后才想到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让岐州刺使去找李承乾借人,然后又安排自己的护卫去长安找袁天罡要东西。

他必须凭借自己的智慧来解决关中大旱的问题,哪怕被李二当枪使了也必须硬着头皮顶上去。

当然,如果他真能解决旱灾的问题,对他本人来说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在民间百姓眼中,他这个卫公世子成了他们的大救星,一个活人无数的名声怎么也把他殴死郑克爽的罪过抵消了。

第四一零章 我要回家(下)

红拂的到来让李昊像离家的孩子一下找到了主心骨,胆子莫名其妙就大了起来。

这要是放在半天前,打死他都不会让人去长安找袁天罡要沥青,最多也就是自己想想办法。

但是现在没问题了,老娘来了。

虽然不能帮着出主意,但是能打啊。

而且,他老娘还有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李靖,这跟他一个小年轻可不一样。

同样一件事,发生在李昊身上与发生在红拂身上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好比这次弄死岐山县令吧,若是红拂动手,保管一点后续都没有,什么李二、什么郑氏,敢吱一声算我输。

望着老娘还亮着灯的营房,李昊感慨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呗,这下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谁敢惹自己,关门,放呃,想想就行了,不能说,不能说。

次日一早,十余骑快马带上足够的干粮和水绝尘而去,席君买则是带人满岐州的乱窜,县城、府城,凡是遇到牛筋,价都不问,统统收走。

要钱?行啊,找阎刺使要去,老子收这些东西又不是替自己收的,跟老子要什么钱。

同一时间,长安附近有谣言出现:此次旱灾非是天灾而是**,因为老天爷看不得人间有肆意妄为、欺君罔上,视唐律如无物之人,故而降下灾祸。

谣言一出,数日功夫传遍整个关中,消息灵通一点的全都明白,这应该是郑氏一族出招了,害人也好,恶心人也罢,总之算是郑氏一族的反击。

东宫,李承乾原本就在为李昊的事情头疼,不知应不应该去劝劝老头子不要与那个混蛋一般见识,听到消息直气的是破口大骂:“这帮混蛋,畜牲,关中闹了这么大的旱灾,他们不想着如何安抚百姓,却还想着要内斗,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常公公从未见过李承乾如此大怒的样子,连忙上前劝阻:“殿下息怒,依小人看,这就是有人在转移注意力,故意恶心人的法子,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滚蛋,你懂个屁。”怒气冲冲的李承乾踹了常公公一脚:“这是恶心人么,这叫其心可诛,他郑家以为自己是谁,死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任不义之徒就对朝庭栋梁之巨下手,合着满朝文武全都要像他们学习就好了,他们世家之人是人,百姓就不是人了。”

常公公被踹了一个趔趄,委屈的眨着眼睛:“殿下,小人觉得这个时候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其中,要相信李侍读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你什么意思?”李承乾看向常公公,语气森然:“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弃好友与不顾?”

常公公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小人觉得吧,如果殿下您插手其中,容易让陛下误会,所以。”

“行了行了,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李承乾不耐烦的打断常公公:“走,跟本宫去见父皇,这次事情,必须有个说法。”

常公公见状郁闷的直摇头,自己明明就是为了殿下好,殿下怎么就不理解呢。

一路无话,李承乾气冲冲来到太极宫李二的御书房,遣人通报之后见到了因为旱灾整整瘦了一圈的老爹。

李二的脸上满是疲惫,盯着李承乾看了一会儿,沉声问道:“太子,见朕有何事?”

李承乾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道:“父皇,孩儿想去岐州。”

“为何?”李二不动声色的问道。

外面现在什么样的消息都有,沸沸扬扬,李二懒得去猜自己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想法。

“父皇,儿臣与德謇亲如兄弟,想去帮帮他。”

“哦?”李二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平日里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老实的跟鹌鹑差不多,这次竟然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与李德謇那小子关系倒是不错。”

李承乾不只应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继续苦求:“望父皇恩准。”

李二不置可否的以指轻扣桌面,从这一小动作上,可以看出他此时内心的纠结。

李德謇,算是一个人物,智力、胆识都不错。

可有一点,这小子太年轻了。

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谁能知道这小子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有多少人小的时候远超众人,可长大了之后却声名不显。

况且,李昊的很多行为在他看来都是属于急智,应付一些突发事件什么的还可以,但在某些决定国运的大事上面却少有作为。

思来想去,李二摇摇道:“你别去了,去了就是添乱。”

“父皇”李承乾本想解释,可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难道不应该声色俱厉么?

以前可是不管啥情况,只要稍微不顺心,老头子就是非打即骂的。

难道有阴谋?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偷眼打量自家老爹,随时做好逃走的准备。

没办法,这都是跟李昊学的。

嗯,就知道跟着他学不出一点好来。

李二见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道:“这次的事情,你不要跟着掺和,如果李德謇那小子需要你帮忙,你就在长安配合着帮他一下。至于岐州,你去了用处不大,还是老老实实在京里待着吧。”

“呃,儿臣明白了。”

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老头子却难得的没有翻脸,这让李承乾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点头答应的同时,顺口问了句:“父皇,您觉着德謇这次能赢么?”

“赢不赢的无所谓,让那小子知道一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好。”李二难得认真一回,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李承乾坐下,然后继续说道:“你的那个侍读啊,别看平时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实际上那小子心气高着呢,整个朝堂能得到他尊重之人屈指可数。”

“啊?!”李承乾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父皇,您是不是看错了。”

李二哼了一声:“哼,如果这都能看错,朕如何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太子,你还年轻,将来还要克继大统,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让私人感情主导了你的判断力。”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白,李二又继续说道:“有些时候啊,下面想要闹,就让他们闹去,只要不影响大局,只要手段合理,朕绝不会插手其中。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若是他们将来闹的太狠了,朕自然会出手,至于帮谁,那就要看谁的胜率高了。”

李承乾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今天老头子的话说的有些多,感觉每一个字他都能理解其中的含意,但联合到一起啥意思?

到底管还是不管?

而且老头子最后那句看谁的胜率高又是什么意思?到底要帮那一边?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

端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东宫,李承乾把自己闷在家里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该怎么样怎么样,爱咋咋地,李德謇那小子要是来求自己,那自然是责无旁贷,若是不来求,那就。

“殿下,外有岐州刺使阎飞白派来的使者求见。”

嗯?岐州刺使?不是李德謇么?

李承乾闷声道:“可问清那阎飞白的派人前来的目的?”

“回殿下,说是受了李侍读的指点,阎使君想要请殿下派遣两百会打靠抽水机的匠人去岐州支援。”常公公如实回答。

李昊:老子啥时候说两百了,明明是五十好吧。

李承乾差点被气笑了:“两百匠人,亏他李德謇也好意思说,本宫这里有多少匠人他不知道。”

说实话,当初李承乾负责给整个太极宫铺地瞬的时候手里的确有打造抽水机的匠人,不过人数嘛最多只有二十。

如今过了年余,在这二十人的传帮带之下,倒是又培养了一些人,但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十,两百,开什么玩笑。

最后,到底还是李德謇这三个字起了作用,李承乾大度的摆摆手:“算了,把人带进来吧,让本宫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本宫这里要这么多人。”

“诺!”常公公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传令,不多时,一位灰头土脸的六品官外自然面走了进来:“臣。”

吧唧。

“哎呦!”来人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怎么着,话未说完左脚绊右脚,对着李承乾就是一个五体头地。

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来人这一摔,直接让李承乾把原本准备好的训斥之言忘到了爪洼国,吭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你的忠心,不过这种大礼以后还是算了,咱们不兴这个。”

来人脸涨的通红通红的,只恨不能有个地缝让自己爬进去,好半晌才讷讷言道:“臣岐州别驾蓝卫东,拜见太子殿下。”

“蓝卫东。”李承乾咂咂嘴,面色一正:“本宫问你,岐州刺使阎飞白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回殿下,使君派下官来向借人的。”蓝卫东想了想,继续说道:“岐州大旱,数月无雨,幸得李待读路过岐州,向使君建议开凿深井,然后以抽水机取水。然我岐州并无打造抽水机的匠人,故使君派下官前来向殿下借借两百匠人用用。”

“呵呵”李承乾冷冷一笑:“两百人,岐州使刺好大的口气,蓝卫东,你可知道将作监一共有多少会打造抽水机的匠人?”

“不,不知。”蓝卫东摇摇头,心说我哪儿知道啊,反正我们岐州是一个没有。

“本宫可以告诉你,整个将作监能够打造抽水机的,一共只有四十七人。两百,亏你们说的出口。”

“啊?!”蓝卫东脑子一蒙,一共才四十七个人,这可怎么得了。

蓝卫东并不知道,所谓两百人不过是阎飞白狮子大开口的说法,正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老阎同志也是怕只要五十人太子殿下万一再砍去一截,最后只送来十个人,那就完犊子了。

李承乾与蓝卫东本样,全都被阎飞白这一顿操作给弄懵了,只以为真是李昊的要求,左右为难的寻思了好长时间,最终下定决定,把人给他凑齐。

不就是两百人么,独立打造抽水机的匠人没有那么多,但能配合打造的还好不少呢,几个匠人而已,为了提早解决大旱的问题就算再多派些,估计老头子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阴差阳错之下,虽然觉得阎飞白的要求有些过份,但看在李昊的面子上,李承乾还是拨出两百人交给了蓝卫东。

蓝卫东不知道惊惧于李昊的心狠手辣还是真的为岐州百姓负责,接手了两百人之后,连休息都顾不上,立刻催促众人上路,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转眼数日过去,原本冷清的岐山县在某一日的清晨陡然变的热闹起来。

一车又一车的物资接踵而来,人数高达两百的匠人团伙蜂拥而至。

什么叫实力,这就叫实力。

干旱数月,求援的奏疏写了无数,可结果是什么?石沉大海。

如今,太子侍读驻扎岐山县,三言两语间,要人给人,要物资给物资,纵使京畿地区依旧到处都是流言蛮语,但该有的支援却丝毫不减。

“为什么?因为老子有钱呗。”

“”

“我给你讲,这年头儿,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

“什么?我到底想干什么?当然是想回家,对,没错,我想回家。”

岐山县驿馆,李昊叼着牙签走出大门,身后袁天罡怒气冲冲跑出来:“世子,眼下长安谣言四起,我劝你还是打消回去的念头。”

“淡定,淡定些,着急解决不了问题。”李昊转回身,严肃的说道:“我不是傻子,郑家同样不是,他们应该知道这种小孩子的手段对付不了我,所以安心在这边解决取水的问题吧,等到把这里的问题解决了,幕后黑手自然也就浮出水面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会会那家伙。”

第四一一章 幕后黑手……

不是郑家?

不是郑家还有谁,崔、卢、李、王?

袁天罡早年也是混高层的,只不过这两年一门心思扑在研究方面,对政治的了解少一些罢了

如今李昊一提醒,老袁顿时醒悟过来,追上几步关切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人在捣乱?故意破坏你和郑氏之间的关系?”

“吸……”李昊猛的停下脚步,无语的看着袁天罡。

”怎么,贫道又说错了?”袁天罡纳闷道。

李昊摇摇头,语带怜悯道“老袁啊,我真不知道之前那么多年你是怎么在长安混下来的,老实说,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袁天罡这次是真懵了,聊天就聊天,这咋还人身攻击呢。

盯着袁天罡越来越黑的老脸,李昊失笑道“想想吧,如果你提郑家的人,你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跟我打擂台么,远的不说,若是我把郑克爽干的那些事抖搂出来,能掀起多大的社会舆论你知道么?”

袁天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倒也是,那……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其它人能与?”

“不一定,或许真就是郑家干的,欲盖弥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都是些谣言只要不承认,谁能把他郑氏一族如何。”

袁天罡“……”

合着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合着就是老子说啥都不对了呗。

越想越郁闷,袁天罡所索不想了,直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长安现在谣言四起,你总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我为什么要有反应?”李昊笑着说道“谣言就是谣言,你反应越大,造谣的人就越开心。所以,我的态度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过山岗。自己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不用去理会那些有的没的,陛下是圣明之君,又岂会看不出来。”

“世子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那当然,本世子脚歪不怕鞋正。”李昊说完这句,得意洋洋的走了。

留下袁天罡风中凌乱,脚歪不怕鞋正……,这货说反了吧,难道不应该是鞋正不怕脚歪么?

风暴的中心长安,郑氏大宅,嫡传一脉被郑氏族长召至大堂,屏退众仆役之后,族长沉声问道“最近长安流传的谣言你们都知道吧?”

嫡传一脉或是点头或是摇头,搞不清楚为何家家主要如此郑重。

郑延是家主嫡孙,今年二十六岁,小伙子生的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平日深得家主喜爱,见无人说话便主动上前“爷爷,你说的谣言是指李家那小祸害祸乱天下那件事?”

郑家主瞥了一眼亲孙子,无悲无喜的问道“怎么,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

“呃……,没,没有。”郑延连忙失口否认,片刻之后,又老头儿阴晴不定的目光注视下讪讪说道“就是,就是跟几个朋友聊过。”

“只是聊过?”郑家主依旧面无表情,但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喝斥的味道,显然是对郑延的表现有所不满。

“真,真的。”郑延结结巴巴道“爷爷,此事真的跟孙儿没什么关系,您要相信我啊。”

郑家主看了大孙子一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在郑延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冷不防下面有人嘀咕道“便是家主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人家李家信不信。”

说话的是郑延的二婶王氏,言下大有没事找事儿的意思,当然,也有对长房长孙不满的味道在里面。

面对来自二房的诽谤,郑延的母亲自然不干,眉毛一挑“他二婶,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么?眼下谁不知道我们郑氏与李家那小子有仇,这么关键时候出了这样的谣言,郑延还亲自参与了进去,嫂嫂觉得李家会如何想,难道他们以为这件事跟咱们家没关系,是别人放出来的谣言?”

王氏是个泼辣的性子,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当着家主的面对郑延数落道“你说你这孩子也是,怎么就不知道避嫌呢,什么事都想跟着掺和一脚,也不想想李家那小子是你能惹得起的么。还有……”

“够了!”郑家主脸色有些难看,喝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王氏,指了指大门道“王氏,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王氏不忿的抬起头“爹,让儿媳出去,儿媳自然不敢强留。不过,我二房好歹也是郑家的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好歹也是书香世家,老郑头干不出公爹与儿媳撸胳膊挽袖子撕逼大战的事情,只能强压怒火,对着二房王氏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哼!”王氏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向外走去,离开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自家相公郑则宏。

其实这个时候房间里每一个人都明白,王氏之所以如此不过就是想要替自家那个留在老家的儿子争些好处罢了,单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大家都能理解。

但站在各自私人的立场来看,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毕竟大唐的传统例是传嫡传长,上至皇上,下至黎民大家都是一个熊样。

就好比李二吧,历史上李承乾都瘸了,那不还是霸占着太子之位长达十四年之久,如果不是后来发动政变,估计皇位怎么也能落到他的头上。

郑家虽然不是皇室,但好歹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大家族,对于传统这种东西更是看的比命都重要,在长房长孙长势良好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把家主的位置留给二房嫡子。

这是规矩,绝不会因为王氏的嚣张跋扈而改变。

郑则宏在王氏离开之后面露尴尬之色,先是歉疚的对自家兄嫂拱了拱手,然后苦着脸对郑家主道“爹,王氏只是关心则乱,她并没有顶撞您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必替她解释。”对于这个惧内的二儿子,老郑没有任何办法。

开始的时候他还训斥过几回,让老二回去振振夫纲,结果不振还好,越振越怂,以前王氏撒泼的时候老二还能呵斥几句,如今……呵呵。

郑氏长房不忍看二弟尴尬,主动开口岔开话题道“爹,您看这件事情我们应该如何处理?要不要出面澄清一下?”

“不必。”郑家主摇摇头“这种事情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那……我们要怎么办?难道就听之任之?”

郑家主沉默片刻,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长孙郑延身上“延儿,若我让你去一趟岐州,你可愿去?”

“啊?!我去岐州?爷爷,那李德謇就在岐山县,我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郑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狗呆,隐约间似乎看到自己被暴打的画面,冷汗禁不住嗖嗖往出冒。

长房卢氏也有些担心儿子的安全问题,忍不住开口道“爹,依儿媳看要不就算了吧,延儿还年轻,李家那小子又是个混不吝,他们两个在岐州若是碰上了,岂不是又要闹出许多事情。”

郑氏长子亦附和道“是啊爹,我听说李家那个铁娘子前两天也去了岐州,以前李家小子没人撑腰的时候都那么肆无忌惮,如今他娘就在岐州,有了靠山之后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情。”

天下没有不担心自己儿女的父母,尽管郑氏长房夫妻二人对郑家在大唐的地位很有信心,自认没有多少人敢对自己儿子不利。

但长安李家那也不是一般的家族,底蕴或许不如郑氏,可人家手里有兵啊,那句老话不说是了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样的情况下,在两家没有全面开战的时候,小辈之间的争斗,就算郑家所有的小辈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干过李德謇那个混蛋。

郑氏族长倒也明白长房的顾虑,寻思片刻对孙子问道“延儿,你的意思呢?”

郑延的目光在老爷子和老爹脸上扫来扫去,心说横竖都是一死,索性不如拼一把“爷爷要孙儿去,孙儿去便是,他李德謇又不是生得三头六臂,难道还能将孙儿吃了不成。”

“哈哈哈……,好,好,不愧是我郑子子孙,有胆色。”郑家主闻言哈哈大笑,捻着胡子道“延儿放心,爷爷让你去岐州并不是与那李德謇做对,而是全力配合他,不管他有什么要求,我郑氏全力配合。”

郑延“……”

老郑“……”

卢氏“……”

郑延满脑子浆糊,吱唔着问道“爷爷,这样……这样真的好么?那李德謇可是打死了……。”

郑家主打断孙子的话“一个家族败类而已,死就死了,便是李家那小子不下手,老夫也会大义灭亲,所以真要说起来,老夫倒还要谢谢李家那小子呢。”

“呃……”郑延一时不知应该做何反应,真是这样么?那前几天您老咋还表现的怒不可遏呢,老爷子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不管郑延如何想不通,最后他还是按照自家老爷子的想法坐上马车,带上十余仆从、家将出发了,忐忑的向着充满‘杀机’的岐州而去。

……

太极宫,两仪殿御书房。

李二躺在摇椅上,身边宫女轻轻打着扇子。

关中大旱,伟大的皇帝陛下自然要身先士卒,人力空调什么的能不用就不用,省得浪费为数不多的水资源。

长孙无忌端着一盏凉茶坐在李二的身边,尽管身边也有宫女在替他打扇,却依旧热的满头是汗,张着嘴巴不住吐着热气。

李二看着有趣,趁机挤兑他道“无忌,你该减减肥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你都要胖的走不动路喽。”

长孙无忌吐着热气,从一边大太监林喜手中接过刚刚浸过水的帕子在脸上囫囵擦了一把,也不接李二的茬,自顾自说道“陛下,郑家那老头子把他孙子派去岐州了,咱们的计划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李二无所谓的笑笑“谁说没有作用,若是能让他们通力合作,岂不也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长孙无忌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陛下,您就不担心出大乱子么,这种谣言……伤人伤己,若是被人知道了……。”

“知道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能翻了天去。”李二王霸之气一振,豪迈道“朕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是如何反的。”

长孙无忌“……”

真没意思,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胡搅蛮缠了嘛。

原本是一场斗智斗勇的好戏,结果你这个裁判亲自下场了不说,还要一挑二,这不是闹么。

李二姿势不改,继续摇着“你不要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朕散出那些消息,目的就是想要看看这帮人到底能闹出什么妖蛾子,五姓七望,勋贵世家,一个个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前些日子朕甚至还听说,如果某些人愿意,可以让朕的圣旨出不了长安。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么,让对朕的圣旨出不了长安,朕想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长孙无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不可思议“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吧,具体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朕也不知道。”李二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所以朕要借这次机会看看,都有哪些人在闹,无忌你不要插手,也不要跟任何人讲谣言的出处。”

“那……李家那小子怎么办?”长孙无忌对李昊的承受能力表示担心“万一那小子扛不住……。”

李二信心十足道“别小看人,再说不是还有李靖在么,朕不信李靖能眼看着他儿子被万人唾弃。”

长孙无忌无语的再次擦了一把汗。

李家那小子真是太倒霉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希望那小子不会被烧死吧。

只是……那些世家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没有他们的配合,皇帝的圣旨出不了皇宫,这跟公然造反有什么区别,是什么让他们膨胀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第四一二章 ?流水线作业

身处暴风眼中的李昊丝毫没有池鱼的觉悟,每天依旧乐呵呵的,该吃吃,该喝喝。

袁天罡看不惯,悄悄把长安的一些事情告诉了红拂。

原本他是打算让红拂出面劝劝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毕竟这次的事情闹的有点大,稍不注意身刻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老袁觉得自己能有今天跟李昊脱不开关系,不忍心看他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奈何红拂的神经不是一般的大条,听完之后直接劈头盖脸一句:“袁道长,既然你都说了那是谣言,还那么紧张干什么。”

袁天罡这个气啊,扯着胡子道:“李夫人!红拂女侠!贫道知道这是谣言,可别人不知道啊,万一传到皇帝陛下耳朵。”

“你的意思是皇帝陛下不如你?”

“我”袁天罡一哆嗦,惊的差点没有胡子扯下来。

好气哦!

我要是再管这破事儿,我袁字倒过来写。

等到袁天罡走了,红拂一改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招过左膀右臂两位侍女:“你们谁有时间抽空回去一趟,问问家里那个老东西,他这个爹是怎么当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个消息都没有,是不是我们母子俩死在外面他才开心。”

两位侍女在李昊没有出生之前便跟着红拂,对这位当家主母的脾气知之甚详,闻言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沉默中抱拳行礼,主动承担起回去问责的重任。

与众人紧张的情绪不同,李昊此时该忙的全都忙完了,身边护卫被他派出去一大半,平均每水深井边都守着一人。

这倒不是守着水井怕人破坏,主要是为了监督前来取水的百姓把水烧开再带走。

大旱时节,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流行病出现,基于安全考虑,李昊严令,所有岐山百姓不得饮用生水,并且从源头加以控制。

这要是放在平时,自然会有很多人对此表示不满,毕竟大旱之年,能有水喝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

但李昊因为在初来岐山县的时候便大发神威,一言不合直接弄死了县令,这使得他在百姓心中有了颇高的威信,而在那些富户眼中,他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正因如此,不喝生水的命令在岐山县没有任何阻碍的得到了推广,许多百姓甚至还自发的去捡拾柴火,在水井边搭建起无数锅灶负责烧水。

除开这些,李承乾派来的两百匠人也在休息了半日之后连夜开工,一时间全县所有铁匠铺全部被征用,乒乒乓乓打造之声彻夜不停。

不得不说,岐州刺使阎飞白的确会做人,长安调来的两百匠人他竟一个都没留,甚至连州府都没去,直接便送到了岐山县,交到了李昊手中。

想必他也是知道,自己的面子根本没这么大,太子能一下子调来这么多匠人,估计全都是看在李昊的面子上。

岐山县原本的那些地方士绅、官员原本还想与李昊伸量伸量,看看这条长安来的强龙是否能够压下他们这些地头蛇。

但在看到阎飞白的表现之后,所有人都选择了龟缩。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昊到底是长安来的公子哥,不可能在岐山县停留在久,与其跟他斗不如好好配合,早点把这祸害送走,这样大家都舒服。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李昊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士绅们倾其所有支援匠人团队,生铁、木料、牛筋,要人给人,要东西给东西。

经过两日两夜的赶工,两百人的匠人团打造出了十架大型抽水机,乐的岐州刺使阎飞白急匆匆带着负责人冯铁去向李昊报喜。

在打造抽水机的这段时间里,阎飞白一直待在岐州,一来是想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宠臣面前表现一下,二来也是想学习一下如何解决缺水的问题。

如今,抽水机打造好了,万事俱备,到了解决问题的时候了,老阎自然喜不自胜。

岐山县府军临时驻地,此时已经成了李昊的办公地点,阎飞白和铁柱赶到的时候,小李同志正在不务正业的逗弄一只看上去很好看的鸟,时不时还会往鸟笼里面撒些谷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对于李昊的不务正业,阎飞白权当做没有看到,带着冯铁先是与守在一旁的铁柱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站到一旁静候。

片刻之后,李昊投食完毕,转头看向阎飞白:“阎使君面带喜色,若我猜的不错,应是抽水机已经打造完了吧?”

“正是。”阎飞白笑答:“经过小冯他们两天的努力,已经打造好了十台,世子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把这些抽水机投入使用了?”

按照阎飞白的想法,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少不得会露出得意炫耀之色。

结果没想到的是,李昊非但没有什么高兴的表示,反而皱眉头看向冯铁不悦道:“这么久了,才打造了十台抽水机?冯铁,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恩,恩公,小人,小人知错。”时隔两年,尽管小冯同志已经继承了老冯铁匠大半衣钵,在将作监也算小有名气,但对李昊的称呼依旧保持着老样子,甚至就算觉得李昊冤枉了自己,也不敢有丝毫反驳的意思。

阎飞白经过这几日与冯铁的接触,对这个憨厚的青年倒是有几分欣赏的意思,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忍不住在边上劝道:“世子,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打造现场,他们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好些个匠人甚至在打造过程中累的晕倒数次。”

李昊淡淡看了阎飞白一眼:“阎使君,术业有专攻,将作监的事情你不懂。”

我,我不懂?

阎飞白被怼的直翻白眼。

我不懂好歹我也在打造现场待了两天,你这个啥都懂的在干什么,逗鸟?!

这样的一个外行,自己竟然还会把解决问题的关键放到他的身上,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

阎飞白飞中郁闷,顿时没了与李昊聊下去的**,如果不是想留下照顾一下可怜兮兮的小冯,早就忿而离开了。

李昊懒得去管阎飞白是如何想的,将他怼回去之后,继续对冯铁说道:“我问你,这次你带来的熟手有多少。”

冯铁知道所谓熟手是指能够独立完成打造抽水机的匠人,于是低个头委屈巴巴的说道:“三,三十人。”

李昊点点头,又继续问道:“一抬抽水机有多少零件。”

冯铁答道:“二十八个。”

“既然这样,我问你,如果三十人每人制作一个模具,需要多少时间?”

“大概需要一个时辰。”冯铁想了想,认真答道。

李昊围着冯铁转了一圈,看上去像是在拼命压抑心底的怒火,半晌方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每人打造一个模具,然后将这些模具分配下去,让那些随行的匠人每人打造一份。你带来的人都是熟练工吧,就算没有独自打造抽水机的能力,独自打造一个零件的能力总有吧!

你们来了两百人,按照零件的个数分组那就是二十八人分成一组,再加上一个熟手作领队,就算二十九人,算一算至少可以分成六组吧?

再按你刚刚说的速度,最复杂的零部件一个时辰打造一个,这么长的时间其它人负责的零件应该也打造好了。

所以按照这个标准,每组一天至少可以打造十二台抽水机,六组那就是七十二台,两天就是一百四十四台。

老子不是那种刻薄之人,老子不要求你们两天时间不眠不休,老子可以给你们一天时间休息,两百人两天也应该给老子拿出七十二台抽水机吧?

可是你们呢,十台!不眠不休的忙了两天,就特么给老子弄出十台!亏你还有脸来找老子报功,如果我是你,早就自己找口井跳进去淹死了。”

冯铁黝黑的脸膛泛着紫光,羞臊的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李昊面前。

阎飞白这会儿也不怄气了,目瞪狗呆的盯着李昊直发懵。

这些天他是全程驻扎在打造现场的,回忆一下打造的过程,发现如果真的按照李昊所说的办法来做,似乎,好像,真的不需要这么累,而且打造出来的抽水机也绝对会比现在多上数倍。

可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方法却没人想到呢,阎飞白清楚,那些匠人真的很努力,没有任何人偷懒,就算没有任务在身的匠人,这两天也都很忙碌。

思来想去,阎飞白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李昊解释一下,毕竟那些匠人这两天的确很不容易,大不了以后再让他们按照正确的思路来赶工也就是了,这次。

“世子,您消消气,您说的方法下官听懂了,等下回去先让匠人们休息一下,等他们休息好了就让他们按您说的去做。”

“老阎!”李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使君什么的敬称也不顾了,指着冯铁对阎飞白道:“你以为他们不懂什么叫流水线作业么?不,他们比你清楚的多,之所以不那样做,就是想要敝帚自珍,不想让自己的手艺被别人学去。

混蛋,都是一群混蛋,一个抽水机而已,算得了什么手艺,老子明天就把抽水机图纸发的满世界都是,老子看他们还怎么敝帚自珍。

娘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个还特么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欺负老子不敢弄死他们怎么着,积极的消极怠工,这些招式都是老子玩剩下的。

那个谁,冯铁,你回去告诉那帮子混蛋,能干的就干,不想干的滚,老子不希罕一群龌蹉小人,娘希匹的,跟老子玩儿心眼,老子弄不死他们。”

是这样么?真是这样么?

阎飞白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亏自己还觉得两天打造十台抽水机多么了不起,合着自己被一群匠人给坑了,难怪这位长安来的祸害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会暴跳如雷,敢情这事还真是自己错了。

想到这里,阎飞白看向冯铁的目光开始变的不善起来,纯朴的脸庞带上了一丝狡狯。

冯铁倒是没注意到这些,被李昊劈头盖脸一顿暴训,委屈的都快哭了,一个劲的解释:“恩公,小人真没有那样的想法,小人,小人。”

“别解释,老子不听。”李昊打断冯铁,指着外面道:“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去让那帮混蛋照老子说的做,老子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如果见不到五十台抽水机,老子把你们全都挂在城门楼子上。滚蛋!”

冯铁屁滚尿流的跑了,回去给那些将作监出来的同僚传达李昊的意思。

这位可是一言不合连县令都敢杀的主儿,弄死几个匠人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望着冯铁离开,阎飞白尴尬的朝李昊拱拱手也想离开,这里他已经待不下去了,太丢人。

李昊却在此时将他拦了下来:“阎使君留步。”

“世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老阎停下脚叔,讪讪问道。

“没什么,聊聊吧。”抬手让铁柱再搬一张椅子过来,李昊拉着阎飞白坐下,正色说道:“使君可是觉得被那些匠人耍了,心中愤懑?”

“下官”阎飞白本想说没有,但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若不是世子为下官解惑,下官险些误了大事。”

“呵呵”李昊却在这个时候笑了起来,摇头道:“使君错了,其实那些匠人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刚刚不过是给他们随便扣了一顶帽子而已。”

“啊?”阎飞白惊讶的抬头,有些不解。

李昊笑着解释道:“使君不知道,其实流水线作业法早在先秦的时候就有,不过后来随着时局动荡已被世人所遗忘。当然,读书人或许知道这些,不过因为阶层不同,读书人就算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也不会跟那些匠人说。而匠人他们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知道。”

第四一三章 变废为宝(上)

李昊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所谓现官不如现管,他这条过江龙虽然猛,但阎飞白这只坐地虎好歹也是四品大员,真要是撕破脸,人家不吊他这个过路神仙,那也很正常。

所以,从打第一次见面开始,李昊就没有在老阎面前装·逼的打算,交流起来能解释的尽量解释,不能解释的就一带而过,反正双方是一直没红过脸。

阎飞白能做到刺使的位置,那也是个精,否则也不可能不辞辛劳接连数日泡在岐山县,甚至还会亲临抽水机打造现场。

要知道,李昊做为发起人和总负责人,都还没去过抽机水打造现场呢。

如今,阎飞白听了李昊的解释,不由长长叹了口气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世子之言堪称一针见血,振聋发聩,下官受教了。”

“哎,阎使君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李昊客气了一句,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既然我与使君一见如故,不如你我叔侄相称。”

阎飞白当即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世子乃当世少有的俊才,年纪轻轻便位列从三品开国县候,区区不过一个四品刺使,如何敢当世子的叔叔,不敢当,不敢当!”

不敢当!不敢而不是不能,这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呗!

也罢,反正老子在这岐州还要再多待一段时间,就给你一点面子好了。

看穿阎飞白的目的,李昊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敢当的,小侄在京城见了阎郎中也要叫声世叔的,使君与阎郎中又是堂兄弟,所以,这一声世叔小侄可是叫定了。”

所谓阎郎中,指的是在京城刑部担任郎中一职的阎立本,李昊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关心外界的事情,但关于岐州一方主管的关系网却也多少了解了一些。

阎飞白原本还想再推脱一二,不过人家李昊连世叔都叫了,他自然也不好太过矜持,于是拱手道:“既然世子抬爱,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李昊佯做不快:“世叔还叫我世子呢。”

“贤侄,贤侄!”阎飞白连忙改口,自此两人关系算是更近了一层。

李昊倒也不含糊,当下以晚辈之礼与阎飞白重新见过。

这关系近了,说话自然也就方便了许多,双方重新坐下之后,阎飞白带着一脸的好奇指了指不远处的鸟笼问道:“贤侄,这只鸟生的好生奇怪,我看你喜爱非常,莫非有什么玄机?”

“这个?”李昊回头看了看身后笼中灰不溜秋,正自昂首阔步的呆鸟,知道阎飞白是嘴下留情了,当下笑着说道:“世叔有所不知,这鸟看似普通,实则用却是颇大,若是调教的好了便是无价之宝。”

“哦?”阎飞白一下子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老阎同时知道李昊说话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这灰不溜秋的呆鸟价值无限,那这鸟……。

好吧,老阎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这鸟到底有哪里值钱。

李昊倒也不想瞒着阎飞白,见他满脸都是好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鸟的名子叫鸽子,最大的作用便是传递信息,当然,这需要长期的训练和不断培育新的品种,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能传递信息的鸟……,阎飞白一惊,脱口道:“贤侄的意思是这鸟会说人话?”

“不不不,世叔说的那是鹩哥,这个叫鸽子,不会说话。”李昊见他误会了,笑着解释道:“之所以说用它来传递信息,是把信息写在小纸条上面系于此鸟足部,然后将此鸟放飞。”

哦,原来如此。

阎飞白恍然的点点头,不再去关心那只呆头呆脑的傻鸟了。

说到底,这家伙还是一身的书生气,并未意识到李昊所谓传递信息中隐藏的含意,否则一定会惊掉下巴。

李昊见他对此不感兴趣,便也没有多做解释。

毕竟眼下信鸽的概念还只是一个理论,什么时候能够真正训练出来还是未知数,牛·逼吹起来也没意思。

于是李昊便自岔开话题,与阎飞白聊起了其它事务:“世叔,这大旱世年,州府的百姓怕是怨言颇多吧?”

“何止是有怨言,关中这次遇到的大旱虽然说不上百年不遇,但近十年却是从未发生过的,州府对此没有任何准备,如何处置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阎飞白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其实,他还有些话因为干系太大没敢说出口。

比如去年的蝗灾,整个关中遍地蝗虫,虽然最后朝庭推行以工代赈,南粮北调,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可民间免不了还是有些谣言在流传。

如今又遇到了十数年才能遇到一回的大旱,眼看着又是一个绝收之年,百姓怎么可能一点怨言没有,只是大家都在捂着,谁也不去掀盖子罢了。

见阎飞白意志消沉,李昊咂咂嘴:“世叔可知道塞翁失马的故事,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旱之年既然已成定局,我们何不换一个思路,使其变坏为好呢。”

阎飞白默默摇了摇头,觉得李昊有些异想天开,如果不是地位不如他,骂人的心都有了。

说什么塞翁失马,那特么只是一个用来安慰人的故事好么,谁真的相信谁就是个棒槌。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过,想想李昊似乎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搭理终归不好,于是阎飞白又打起精神道:“贤侄,你的一番好意愚叔心领了。可是这大旱……唉。”

“怎么?世叔可是不信?”

“不是不信,实在是……”阎飞白猛的顿住,突然想想李昊这家伙向来以足智多谋著称,既然他这样问自己必然是有了什么想法。

当下一把抓住李昊的手腕,紧张道:“贤侄,我的好贤侄,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快,快跟我说说,叔求你了,看在岐州二十万百姓的份上,你,你可一定要出手帮帮叔啊。”

李昊哪想到阎飞白会如此癫狂,一不小心被他抓个正着,当下疼的大叫:“哎,哎哎,叔,放手,疼疼疼……。”

“呃……,不,不好意。”阎飞白讪讪把手收回来:“贤侄,叔是真没办法了,你看……。”

李昊摆摆手,暂时不想搭理阎飞白。

老子可文化人,不想骂人。

好一会儿,换过劲的李昊揉着手腕苦笑道:“世叔好大的力气,小侄这手腕差点就被你给抓折了。”

阎飞白老脸通红,老大不是意思:“贤侄,叔也是一时心急,你别放在心上,叔这就给你道歉。”

说着,老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李昊就要行礼。

李昊又不是不明事理,自然不会真的让他把礼行完,连忙起身将老阎拦住:“世叔,这可要折煞小侄了,不就是抓了一下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来来来,坐下,咱们聊聊如何利用这次大旱,为岐州百姓谋取一些福利。”

果然是这样!听到福利,阎飞白也顾不上其它的了,与李昊相协坐回椅子上,一脸认真的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李昊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卖关子,对面这位岐州刺使非急的原地爆炸不可,笑了笑说道:“世叔,不知岐州往年可有水患?”

“啊?”阎飞白一愣:“什,什么意思?”

就好像病人明明头疼,结果到了医院却被砍了脚一样,太扯了吧。

李昊丝毫没有问错问题的觉悟,定定看着阎飞白,等着他回答。

没招,阎飞白只能黑着脸道:“有,而且……不少。”

嗯,李昊似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点点头道:“既如此,世叔为何不利用这次大旱,岐州各有河流干涸见底的机会,进行清淤工程呢?反正左右也是大旱,百姓的地也种不得了,闲着也是闲着。”

阎飞白:“……”

借着大旱清淤,好有道理哦,为什么我以前就没想到呢。

往年每到夏季,岐州的几条河流总会或多或少的溢出河堤,给临河的几个县造成灾害,他这个刺使这些年可没少为这件事情操心。

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而自己却偏偏没有任何觉察,真是……蠢透了。

“世叔,世叔。”李昊等了一会儿,不见阎飞白有所反应,忍住不推了他一把。

“啊?哦!”阎飞白瞬间回过神来,满脸兴奋道:“贤侄啊,贤侄,你,你可真是我岐州的福星啊,利用大旱而清淤,如此神来之笔,老夫,老夫怎么就想不到呢。”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世叔其实不是想不到,只是当局者迷罢了,而我……只是路过岐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些。”

真的很容易么?或许吧。

不过阎飞白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通知下去,让全州府所有临河的县全都照此办理。

大旱的机会难得啊,太难得了,这是老天爷给机会,若是不抓紧时间,万一过几天下雨了怎么办,到时候河水上涨,再想清淤就来不及了。

老阎走的飞快,连告辞什么的都省了。

李昊望着他呼啸而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一声‘留步’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

这老货,跑的也太快了,老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过,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说明阎飞白对于这件事情十分重视,这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应该会有所帮助。

想着,李昊扭头看了看笼中的鸽子,重新抓了把稻谷,开始投食。

……

“四叔,岐州还有多远啊?若是距离还远,咱们可以慢一些。”长安通往岐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数十骑士的护卫下颠簸而行,马车中被郑家家主派往岐山县的郑延只觉得肠子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马车外传来随行管事的声音:“公子,照这个速度,今天晚上我们就能赶到岐州,再有一天便能赶到岐山县了。”

“那,那好吧。”听说岐州在望,郑延的心情好了不少,再也不提减速的事情。

而事实上,队伍的速度已经够慢了,之所以如此颠簸主要还在于官道的年久失修,岐州毕竟比不得已经将官道全部改造成水泥路的长安,颠簸再所难免。

郑延坐在马车里面,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回忆起离家之前爷爷的交待。

与到李昊,如果对方没有敌意就不要敌对。

郑克爽死在李昊手里纯属咎由自取。

如果有可能,尽量交好李昊。

嗯,顺序可能有点问题,不过中心思想大概也就是那样。

郑延是个听话的孩子,爷爷怎么交待的他就怎么做,至于长安的谣言,那跟郑家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别人造谣。

想着想着,郑延隐隐对岐山县之行有些期待起来。

作为世家子弟,从小接受正规教育的郑延还是很有上进心的,甚至他还不止一次幻想过郑家在自己的带领下走上更高的巅峰,自己青史留名传颂万世。

……

李昊并不知道郑氏派了嫡传子弟过来,在把流水线作业法教给小冯同志之后,很快匠人们就拿出了大量抽水机的成品。

有了这些抽水机,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几根铁皮管子接在一起,接缝处用沥青封堵好,一头插进水井,另一头接到抽水机上。

前来取水的岐山县百姓虽然看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毕竟井是小公爷派人打的,又免费供应大家饮用如此长的时间,说什么也不会害大家。

李昊百无聊赖的站在一群岐山县乡绅中间,面前摆着香炉贡品,这是等下需要祭天的东西,目的是请老天保佑岐山县可以一次取水成功。

原本依着他的性子根本不屑搞这些花哨的东西,抽水就抽水呗,祭天干啥。

如果老天真能保佑出水,还要打造抽水机有个毛用,拜拜老天水不就直接出来了。

奈何那些岐山县的乡绅不干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嚷嚷着什么仪式感,李昊被念叨的烦了,索性也就让他们随便去折腾,只要不让他跳井,爱咋咋地。

第四一四章 变废为宝(中)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庆典仪式的小李同学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虽然对这种所谓的仪式感有种发自内心的腻味,却依旧笑呵呵的与身边四、五个乡绅聊的热火朝天。

红拂并未参与到庆典仪式当中,换上普通百姓衣服的国公夫人此时正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热闹,看着李昊时不时摸摸鼻子的动作,她知道这小子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不过,红拂却不打算参与进去,未来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让儿子提前适应一下总是好的。是的,就是这样,红拂绝不承认这是在坑儿子。

过了大概一刻左右,袁天罡出现在人群正前方,崭新的道袍衬托下,老道士手持拂尘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先是念了一段经文,接着燃香祷告,虽然近两年他一直奋斗在科学研究第一线,但主业却没有放下,依旧十分熟练,看得恶少李昊在边上频频叫好。

老东西,既然想要恶心老子,老就别怪老子无情:“跳的好,来人,看赏。”

看……看赏是什么鬼?

袁天罡愣了愣,下一秒,数不清的银元宝劈头盖脸向着老道砸了过去。

银弹雨过后,满地狼藉,袁天罡顶着满头大包黑着脸回到现场,仪式感什么的也不要了,直接吐出两个字:“抽水。”

抽水!

一声令下,小铁匠冯铁当仁不让,第一个冲到抽水机旁边,先是往抽水机里面注水两大桶清水,待清水将抽水机及连接抽水机的铁管全部灌满,便奋力摇动起两尺余长的摇把。

一下,两下,三下……,很快,抽水机的出水口冒出汩汩细流。

观围的乡绅脖子伸的老长,见有水出来,立刻喊道:“出,出水了!出水了!”

李昊远远瞥了一眼出水口,十分淡定的摇摇头:“大家不要急,再等等。”

还等,等什么,都这B样了,一群人面面相觑。

抽水机的神奇早在数日之前他们就听李昊说过,像什么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供水啦,不用每天趴在水井边提水啦,最要紧的是有多余的水可以用来灌溉。

可是,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出水量似乎有些小,连供应全县饮水似乎都有些不够,怎么可能用来灌溉。

不过,既然贵人说等那就等呗,反正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也不差一时半刻。

鉴于李昊之前的野蛮行为,乡绅们理智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假模假式的围在一起等着后续的发展。

另一头,小伙子冯铁摇的更卖力了。

‘嘎吱嘎吱’,抽水机摇把被摇的跟风车一样。

渐渐的,出水口水流越来越大,由涓涓细流变成潺潺流水,再由潺潺流水变的滚滚洪流。

好吧,滚滚洪流的确夸张了些,但水的确比开始的时候出的多了,看上去好似一汪清泉般不断向外翻出一汨汨的清水。

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大唐,除了一些政策性的东西,奇技淫巧的传播速度很慢很慢,所以别看抽水机这东西在长安已经家喻户晓,但在距离长安数百里远的岐州,却根本无人知晓。

岐山县大大小小二十来个乡绅脖子都快抻断了,眼睛瞪的老大,口中不断发出类似呓语的惊叹声。

“好,好厉害。”

“世子就是世子,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打造出如此厉害的神物。”

“几位,你们说,世子这抽水机会不会卖给咱们?”

一说卖,乡绅们全都来了兴趣。

这次关中大旱,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这一类人,家里百十倾土地颗粒无收就也算了,还要养活一些穷亲戚以及投效过来的长工和佃户。

这要是放在往后几百年正在往资本主义过渡的大宋朝或者再往后的大明朝,或许算不上什么,毕竟那个时候大家伙已经很少靠地里长出来的那点东西过活。

可是放在农业为主体的大唐就不行了,乡绅也好,世家也罢,大家每年就靠地里长的那点东西过活呢,这要是旱上一年……,借用某明星的话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所以,当他们发现抽水机完全可以实现不间断供水的时候,这些乡绅们立刻来的兴趣,统统涌向李昊,七嘴八舌的问道:“世子,抽水机能卖么,小人愿以十两银子一台的价格购上十台。”

“十两银子?”李昊这会儿正叼着茶烟跟袁老道一块儿吞云吐雾呢,闻言扭头伸出一个巴掌:“看在这次大旱的份上,给你们成本价,五十两一台,每家限购五台。”

有人苦着脸道:“五台?世子,这也太少了,不够用啊。”

“产能有限,不能再多了。”李昊指了指远处那些百姓:“毕竟他们也要活着,总不能为了你们,让他们全都饿死吧。再说,整个关中都缺水,我不可能把所有产能全都放在你们身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浓了,就算没有关中缺水的大帽子,五十两银子一台的价格也足以便乡绅们望而却步。

当然,这其中也有李昊背景太强的关系,乡绅们就算再不满意,也不敢表现出一星半点,毕竟这位小爷连郑家的人都说杀就杀,他们这些乡下土豹子就算有点实力,难道还能比过五姓七望的郑家?

望着乡绅们泱泱离去的背影,袁天罡狠狠抽了一口从李昊手中骗来的茶烟,吐出一团烟雾:“一群见利忘义不知好歹的东西,大唐有他们这群蛀虫,百姓的苦日子就没有结束的一天。”

李昊原本也对那些乡绅的表现有些不满,听到袁天罡的吐槽,不由乐了:“哎呦,老袁,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觉悟呢?”

“哼,我又不是莫得感情的石头。”袁天罡这会儿哪里还有刚刚道骨仙风的样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这么多年混迹市井之间,早就把这些人看透了。”

说完这些,老袁想了想道:“要依着我,世子你刚刚就应该把抽水机敞开了卖,价格也提到一百两银子,这帮家伙,钱多的事,何必帮他们省钱。”

“我也想啊!”李昊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袁天罡的肩膀:“不过我怕把他们吓跑了,那样我可就没钱来给老百姓发工钱喽。”

“发工钱?世子,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李昊:“……”

“呃……”袁天罡被李昊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贫道不是那个意思,贫道是说,您又有什么好想法了,能跟贫道说说不?”

李昊摇摇头:“老袁啊老袁,这也就是你,但凡换个人来,老子一拳过去……。”

“是是是,贫道知错,知错。”看着铁柱沙包大的拳头,袁天罡十分配合的连连拱手。

“呵呵……”李昊也觉得玩笑开的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怕是这老道会翻脸,于是笑呵呵上前搀住袁天罡,神秘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还真有点想法。”

“哦?”

“昨天下午,我跟阎飞白那老货说了,打算在整个岐州府进行河道清淤,以工代赈。所以,抽水机这东西该卖还是要卖的,也不能卖的太贵,否则把那些乡绅都吓跑了,我们拿什么给出力的百姓发钱,发粮食。”

“那什么不多卖一些?”袁天罡不明白。

“因为需要清淤的不仅仅只有一个岐州,关中其它几个州难道就不需要清淤了?你总不能让我拿着岐州的钱去补贴别的州府吧,阎飞白那老货要是知道了还不跟我拼命?!”

拍拍袁天罡的肩膀,李昊感触颇深的道:“如今的大唐不比往年了,三季稻在江南便地开花,种的满世界都是,虽然不能年产三季,但是两季还是没问题的。所以大唐现在不缺粮了,就算有旱灾,只要给朝庭时间问题就不会太大。

而之所以陛下一下没有调集粮食过来,估计是想要利用这次旱灾达到什么目的,我无法回京的原因,很可能就是陛下想要利用我来搞事情,吸引某些人的注意。

所以,我很怕啊,我现在的状态就像瞎子过河,全靠摸,指不定哪一步走错了,下一步就是反劫不复。”

李昊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又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袁天罡无语。

你真知道怕?郑家那死鬼到现在还在城门楼子上挂着呢,都快成风干肉了,你要是真怕倒是把人给放下来啊。

翻了个白眼,袁天罡根本没把李昊的话放在心上,这小子说话就没靠谱的时候。

“世子,既然局面如此,贫道便不跟着掺和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岐州,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来通知一声便好。”

李昊摆摆手:“成,忙你的去吧,这段时间爱干点啥干点啥,想吃点啥吃点啥。”

袁天罡:“……”

……

数十台抽水机投入使用之后,极大的缓解了岐山县百姓的饮水问题。

县城中‘叮叮当当’响了数个日夜的打铁声也停了下来。

匠人们不眠不休的工作的数个日夜早已经累的不行,一熬到抽水机投入使用便全都跑去困觉了,弄的岐山县驿馆呼噜声不绝于耳,隔着两堵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郑延便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进入了岐山县城,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出巨资包下,整支队伍便算是在县城里落了脚。

管事郑钱说来也是郑家之人,不过与嫡长房的关系有些远,因在家中行四,所以被郑延称为四叔。

在客栈安顿好之后,这位郑四叔来到郑延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公子,睡了没有。”

“还没呢,四叔进来吧。”郑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房门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书僮打开。

郑钱慈爱的在小书僮头上按了按,进入房间先进检查了一下门窗,发现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对郑延说道:“公子,刚刚小人去打听了一下,卫公世子眼下正在城中,不知公子明日是否要去见见。”

郑延想了想:“算了吧,这几天连日赶路,骨头都快要散架了,还是先休息几天养足了精神再说吧。”

郑钱点点头,他的身份说来只是下人,没有置喙嫡长房的权利。

“那公子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小人再来。”

“哎,等等。”见郑钱要走,郑延又连忙将他叫住:“四叔,虽然我现在不好去见李德謇,但该有的礼数却不能缺,你有时间的话最好能派人去把我的名帖送过去,就说三日后在城中最好的酒楼,本公子请他赴宴。”

“诺!”郑钱应了一声,见郑延再也没有其它吩咐,这才转身退走。

……

“这是什么?”李昊一早起来,便发现桌上多了一份烫金名帖,拿在手中,可以闻到名贴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味道:“郑延是谁?”

“郑家嫡长孙。”门外传来红拂的声音,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李昊的便宜老娘带着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数落到:“名动天下的五姓七望嫡系传人都不认识,亏你还算得上长安城的纨绔。”

“娘,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我好歹也是堂堂开国候,怎么能是纨绔呢。”李昊打了个哈欠,老大不乐意的说道。

“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开国候。”红拂一指头戳到儿子额头上:“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开国候么,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都是三更烛火五更鸡,否则哪有你今天。”

“三更烛火五更鸡,说的就好像您老人家亲眼看到了一样。”李昊低头咕哝了一句,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的名贴上面。

“你说什么?”

“没,没啥。”为了不被戳指头,李昊连忙否认道:“我就说以后我也要像爹爹那样,三更烛火五更鸡。”

“哼。”虽然明知道李昊说的不是这句,奈何刚刚却没有听清楚,红拂哼了一声岔开话题:“别看了,就是一份名帖而已,郑家那小子已经到了岐山县了,说是三天后请你去赴宴。”

说到赴宴,李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鸿门宴,条件反射脱口而出:“鸿门宴啊?”

红拂白了儿子一眼:“去去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打打杀杀的,郑家那小子可是郑氏嫡传,书香门弟。”

第四一五章 变废为宝(下)

“这话说的,谁还不是个宝宝了。”李昊吐槽不能,抱怨道“他郑延是书香门弟,那我还将门虎子呢,真是……。”

“呦呦呦,看把你能的,还将门虎子,门里门外这么多人你这虎子能打得过谁?!”

“我……”门里边是老娘和老娘的侍女,门外是铁柱、席君买,李昊发现自己还真是谁都打不过,憋屈的直挠头“娘,你可真是我亲娘昴!”

“行了,别在那嘀咕了,快点拾掇一下,岐州那个阎飞白来了,在外面等你呢。”

用别人家孩子刺激完李昊,红拂总算想起了正事“你前天给人出主意,让人家借旱灾的机会给河道清淤,现在可不能虎头蛇尾,没得丢了李家的人。”

“放心吧娘,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么。”

“就是知道才来警告你,我可跟你说了,现在长安那边对你的风评可不怎么好,你要是再把地方上的官员得罪了,回去之后有你好果子吃。”

一顿大棒打完,红拂带着唯一留下的侍女飘然而去,留下目瞪狗呆的李昊独自回味老娘到底是个啥意思。

要知道,红拂来岐山县已经有些日子了,除了头天对他耳提面命好一顿说教,后来嗨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等闲连面都见不着的。

思来想去好长时间,李昊也没想出个子午寅卯,最后索性不想了,饭也不吃直接出去见阎飞白那老货。

阎飞白这会儿已经连干了三碗凉茶,坐的屁股都快磨出茧子了,听到后堂传来脚步声,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贤侄总算是起来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愚叔怕是要急死了。”

“世叔莫急,坐下说,坐下说。”李昊拉着阎飞白回到坐位上“来人,上茶。”

“别上茶了,喝不下了。”阎飞白挺着‘哐哐’作响的肚子,连连摆手“贤侄,这两天我好好想了一下,觉得借大旱的机会清淤的确是个好主意。”

见阎飞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昊心有所感“怎么?世叔可是有什么困难?”

“这个……”阎飞白搓搓手“贤侄真是慧眼如炬,愚叔这里其实还真有一事相求,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见阎飞白一直兜圈子,李昊索性直言不讳“世叔是缺粮吧?”

去岁煌灾,关中粮食大面积减产,各路州府没有收上粮食不说,今年年初又给百姓补偿了不少。如今又赶上十几年一遇的大旱,更是让本就入不敷出的粮仓雪上加霜,完全失去了应对旱灾的能力。

当然,如果仅仅是用来赈灾,岐州粮仓还是能够支撑一段时间的,最多就是让百姓少运动,多休息,每天只吃一顿稀粥倒也饿不死人。

但如果想要以工代赈,让百姓动起来参与到河道清淤工作中去,每天一顿粥可就不行了,大运动量必然带来大量的食物消耗,不给百姓吃饱饭,那是会有人造反的。

见话题已经被挑明了,阎飞白苦笑一声“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贤侄,也罢,愚叔就实话实说了吧,眼下岐州剩余的粮食若是省着吃,能够再坚持三到四个月,如果征发民夫清淤的话,最多一个月,全府的粮食都将告罄。”

李昊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阎飞白的结论下了一跳“只有这么一点点粮食了?不是,那就算不清淤,岐州百姓也坚持不到秋天吧,我想知道,如果这场大旱再持续一到两个月,岐州岂不是真的要饿死人了?”

“所以愚叔这不是求你来了。”阎飞白满面愧色道“贤侄看看能不能借愚叔一点钱用来买粮,不用多,十万贯就好,余下的愚叔再让岐州府的乡绅们凑一凑,只要有了钱,愚叔就可以从南方购粮回来。”

“那怎么行。”李昊又不是傻子,一听就不干了,话锋一转道“阎使君,这世上哪有私人补贴官府的道理,再说就算我肯借钱给岐州府,你岐州府将来又拿什么还我。”

“那,那算我跟贤侄借的成么?”

“呵呵……”李昊冷笑一声“十万贯啊,在我手里一年时间能让这些钱翻一倍呢。哎就算我看在使君的面子上不要利息,这十万贯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清?”

之前还一口一个世叔,结果一提钱马上就变成使君了,这狗东西说翻脸就翻脸,长安第一祸害之然果然名不虚传。

好在阎飞白也不是拎不清之人,被怼了一句也不生气,陪着小心道“世子宅心仁厚,您就可怜可怜我岐州的百姓,下官跟您保证,这钱十年之内一定会还清,若是没有还清便是我死了,我儿子也会继续偿还。”

“十年?”李昊搓着指头,语气一转“世叔,我给你算算啊,借钱呢我总是需要些利息的,咱们就按正九出十三归来算,驴打滚利滚利,一年给你翻一翻不多吧?

那也就是说,第一年结束,你就欠我二十万贯,第二年结束你欠我四十万,第三年八十万,第四年一百六十万……”

“停,别,别说了。”阎飞白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咕嘟’咽了口唾沫“世子,下,下官,不,不借了还不成么。”

开玩笑么,如果照这么个翻倍法,阎飞白别说儿子了,孙子的孙子也还不完啊。

李昊似笑非笑的看着阎飞白,摇摇头道“那可不成,本世子最是见不得百姓受苦,这钱本世子借定了。”

阎飞白都快要哭了,深深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找李昊开个口。

明知道他是个祸害,怎么就信了他的邪,以为他会良心发现呢。

“世子……。”

“哎,世叔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看不起小侄?”

“不是,我……。”阎飞白感觉自己快要被玩坏了,纠结半晌把心一横“贤侄,你还是给愚叔一个痛快吧。”

“哈哈哈……”李昊终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半晌方道“世叔,刚刚不过是小侄跟您开个玩笑,您别放在心上。”

阎飞白摇摇头,没敢接话,鬼知道这小子一会儿会不会翻脸无情。

李昊见状也不在意,继续笑着说道“其实真说起来十万八万贯钱在我这里还真不叫事,就算世叔不还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关中州府太多了啊,我今天若是借给世叔了,明天借不借别人?不借便是得罪人,借,你让陛下怎么看我,富可敌国?自家掏钱养活整个关中的百姓?”

有钞能力是好事,但也要分用在什么地方。

几百年后的沈万三有钱,真真的富可敌国,最后甚至膨胀到出百万两黄金替朱元璋犒赏三军的地步。

可结果呢,老朱一句话,直接抄家充军了,万万贯家财直接姓了朱。

阎飞白之前是关心则乱,根本没想到这些,被李昊一说登时傻眼,无助的喃喃自语“这,这可怎生事好,难道我岐州百姓就只能……只能……。”

李昊见状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手指轻扣桌面,语带轻松道“其实……,办法不是没有,关键要看世叔你是不是舍得了。”

“什么办法?”阎飞白精神一振,立刻反应过来李昊应该是在故意吊自己胃口,当下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贤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阎某能做到,绝不推诿半分。”

“好,要的就是世叔这句话。”

李昊起身来到阎飞白面前“我打算跟世叔做笔买卖,只要世叔答应,不管岐州缺多少粮,我包了。”

“真的?”阎飞白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昊,有些不大确定的问道“贤侄打算跟愚叔做什么买卖?”

“修路,修一条通往渭州的水泥路,岐州需要的粮食可以当做我前期的投资,等将来路修好了,过境费我要收一半。”

对于李昊提出的条件,阎飞白表示不能理解“贤侄,你……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不错。”李昊郑重点头“只要世叔答应,我现在马上就可以跟你签契约,当然,不是跟世叔个人,而是跟岐州府。”

“为什么?岐州过往的商队十分有限,贤侄就不怕这钱打了水漂?”

关于水泥路阎飞白还是知道的,虽然路面平整,维护方便,可初期投资却也不小,岐州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要修一条这样的路出来,至少也得三十万贯往上,就这也仅仅是材料的钱,要是算上人工,那花费可以说海了去了。

岐州不比长安,地处偏僻不说,过境的商队也没有多少,真要靠着收过境的费用,估计没有三、五百年连回本都难。

李昊当然知道岐州过境的商队没有多少,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商队为数不多的原因——吐谷浑。

不过,如今的形势不比以往,吐谷浑在年初的时候就被折腾残了,国主伏允甚至已经启程前往长安报到,这样的吐谷浑自然不会再继续打劫商路。

也就是说,今后会有大批往来于西域与大唐的商队会选择比北丝路要近上数百里的南线路,而岐州正好位于南丝路的起点。

“世叔先不要管商队的数量,你只要考虑是否答应我的要求便好,若是同意,咱们马上就签契约,粮食一月之内也会给你送到府城。”

阎飞白哪知道这里面有这许多的门道,在他看来这就是李昊故意找个借口来支援自己,当下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这个……,贤侄要不再考虑几天?”

“不必考虑。”李昊斩钉截铁的说道“世叔,如果不反对,咱们这就拟契约。”

时间就是金钱,再过几天鬼知道吐谷浑的消息会不会传到岐州,若是那边消息传过来了,估计再想跟岐州府将‘过路费’五五分成就不可能了。

阎飞白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李昊,不过为了岐州百姓,为了救命粮,却也没跟他再过多的客气,叫来随行的书吏,拿出随身的印鉴,劈哩叭啦一顿操作,契约成!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拿着新到手的合约,阎飞白一脸的轻松,打着哈哈道“贤侄,这水泥路是你鼓捣出来的,要修的话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那是自然,小侄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李昊笑呵呵的说道。

阎飞白咂咂嘴,总觉得自己对李昊有所亏欠。

好几十万两的银子呢,就这么投到岐州来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收回成本,这要是被家里大人知道了……。

阎飞白打了个哆嗦,突然想起红拂还在岐山县,这要是被她知道自己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得提着剑杀过来啊。

越想越怕的老阎犹豫了一下,忽的叹了口气道“贤侄啊,愚叔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对不住你,要不这样,你看看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只要不违反原则,愚叔一概答应。”

李昊眼珠一转,还有这好事?主动给老子送礼?

既然这样,那老子还客气个啥。

当下,李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世叔既然这么说了,小侄若是再推脱倒是有些不识抬举,不如这样,如果世叔真想补偿小侄的话,便把陈仓县那片没用的山地卖给小侄好了。”

陈仓自古便是六分山一分水三分田,抛去历史意义不谈,产出的粮食连供应自身都做不到,乃岐州有数的贫困县。

阎飞白原本还想着李昊若是想要在其它一些地方置办田产什么的,自己或许有些为难,但听说他竟然想要陈仓的那一片山,当下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没问题,不就是一片没用的荒山没,贤侄想要,愚叔便做价二十万贯顶给你便是。”

做价二十万?李昊嘴角抽了抽。

这便宜占的有点大啊!老子很害怕好不好。

陈仓全县十分之六都是山,这个价格等于自己花了二十万买了十分之六个县?

却不知,阎飞白这个时候也有些担心,把一片没用的荒山卖给李昊其实他也是想着废物利用一下,毕竟山摆在那里也是摆着,不如换成钱来的直接。

若是真能卖出去,倒也算是变废为宝了。

第四一六章 咱们合作啊!

屁股决定脑袋,话糙理不糙。

不管李昊选择的那片山区代表了什么,但对于岐州刺使阎飞白来说,那就是一片没用的山,既不出产粮食,也不出产金钱。

但交给李昊就不同了,首先二十万贯的入帐有了,这就是政绩。

其次,不管李昊想在这片山区里做什么,那片山地都是属于岐州的,只要他能按标准缴纳税款,对于他这个刺使来说,同样也是政绩。

阎飞白并不傻,他很清楚一片没用的荒山与政策之间应该如何选择。

一番长谈之后,阎飞白乐呵呵的走了,如今的他可以说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河道清淤,官道翻修,这些工程做下来,年终考评一个上上怎么也跑不了。

舒坦啊,都说卫公世子是什么长安第一祸害,骗子,都是骗子,这位小爷明明就是财神爷好不好,老子将来若是能飞黄腾达一定是托了这位小爷的福。

……

三日之后,岐山县最大的酒楼——百味居。

李昊带着席君买和铁憨憨在店外施施然下了马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店里。

店里伙计一见,立刻谄媚的迎了上来“世子您来了!”

“呃……,你认得我?”李昊诧异问道。

伙计几乎把脸笑成包子“世子一来岐山便替我岐山百姓除了一害,您的名声早就传遍岐山县的大街小巷了。”

李昊闻言大乐,拍拍伙计肩膀,一歪头“呵呵,马屁拍的不错。柱子,看赏!”

‘啪’,没等伙计反应过来,一叶二两左右的银叶子便被铁柱拍进他的怀中。

百味居虽然是岐山县最大的酒楼,但因为岐山县本就不大,所以平日里就算式有人打赏小费最多也就是十文八文的小钱。

故小伙计虽然被铁柱拍的差点背过气去,但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一个劲朝着李昊拱手“谢世子,谢世子赏。”

李昊笑着摆摆手“先别忙着谢,我来问你,今日可有一位来自长安的郑公子前来啊。”

“郑公子……”

没等小伙计把话说完,通往酒楼二层的楼梯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世子安好,在下郑钱,添为郑延公子的贴身管家,在此恭候世子大驾。”

李昊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鼻直口阔,一双浓眉很有特点,看着有点像……蜡笔小新。

点点头,笑着打招呼“挣钱,你这名字有点意思,寓意不错。”

郑钱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误会了,嘴角抽了抽“世子,在下姓郑,荥阳郑氏的郑。”

“呃……”好尴尬,李昊站在原地僵了片刻,讪讪道“那个不知者不怪哈,郑管家别放在心上。”

“没事,不怪世子,以前也有人经常会误会。”郑钱满脸生无可怜的客气了一句,侧身让开楼梯口岔开话题道“我家公子正在楼上恭候世子,请。”

“请!”跟在郑管家身后,李昊迈步走上二楼。

百味居二楼站着十来个护卫打扮的郑氏家将,一位白衣青年临窗而坐,面前桌上摆着几样糕点、水果,脸上尽是愁容。

见到李昊上来,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起身拱手道“在下郑氏郑延,见过卫公世子。”

李昊今日来此本就目的不纯,自然不会给郑延甩脸子,当下热情回应道“郑公子客气了,某在长安久闻郑氏公子大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人中龙凤。”

诶?!

不是说李德謇这家伙很难打交道的么。

郑延原本早就做好了被李昊甩脸子的准备,结果见面之下发现传言似乎并不那么准确,长安第一祸害看上去笑的人畜无害,就跟邻家小老弟差不多。

略一愣神之后,郑延很快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啊!世子珠玉在前,郑某一介混吃等死的纨绔,如何当得起人中龙凤。来来来,世子请入座,咱们坐下谈。”

“同坐,同坐!”背靠铁柱和席君买这两个万人敌,李昊视那十来个郑氏护卫如无物,与郑延打着哈哈坐到了主位上面,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些正在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家伙一眼。

郑延正时刻注意着李昊的动静,见状立刻知道这些护卫让他不满意了,当下对管家郑钱道“四叔,让他们都到下面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上来。”

“公子……”郑钱本想再说,但被郑延一瞪,立刻低下了头,对那十来个护卫摆了摆手。

片刻之后,护卫们走了个干净,整个二楼只剩下李昊、郑延及郑管家和铁柱、席君买五人。

李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郑氏护卫不满的离开,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

十来个人而已,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自己要是真想弄死郑延,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够铁柱一只手打的,更不要说自己这边还有个席君买。

“郑延,大家都是长安子弟,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咱们互相直呼名字如何。”待到所有人离开,李昊大咧咧说道。

郑延虽然觉得有些不大习惯,但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与李昊较真,笑着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李昊点点头,啧了一声“好,既然我们已经有些共识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次来岐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么直接的么?

郑延错愕的与管家对视一眼,良久才反应过来,苦笑说道“德謇兄,如果我说这次来岐山的目的是想要解除误会,你信么?”

“信,为什么不信。”李昊摊开手道“不瞒你说,郑克爽是岐山县令的事情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如果开始知道他是你们郑家的人,最多也就是打断他两条腿,绝不会伤了他的性命。”

睁眼说瞎话,信你我就是个锤子,郑克爽的尸首这会儿还在城门楼子上挂着呢,你要是真顾忌郑家,为啥不早点给放下来,让人入土为安。

郑延抿着嘴,点头道“说来郑克爽也算是我的长辈,不过他是偏房,在族中也不怎么受重视,所以才养成了偏激的性子。”

李昊轻轻眯了眯眼睛,静静等着郑延把话说完。

果然,郑延很快将话锋一转“不过,错了就是错了,我郑氏不是护短的家族,郑克爽目无国法,伙同妻舅搜刮民财,戮害百姓,确是死有余辜,在这件事情上,我代表郑氏对岐山县百姓正式道歉,同时也要谢谢德謇兄仗义援手之德。”

这就有点意思了,李昊不是没想过郑氏会低头,只是没想过郑氏会一点要求都不提,而且把姿态放的如此之低。

要知道,荥阳郑氏好歹也是传承了数百上千年的大家族,根本没有必要惧怕李昊这样的一个小年轻,也不会在乎李靖一品国公,新生权贵。

见李昊一直不说话,郑延也有些急了,清了清嗓子道“德謇兄,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有还请提出来,只要在我郑延能力范围之内,定不教兄台失望。”

“呵呵……,过了,过了!”李昊展颜一笑,摆摆手道“真说起来世家与勋贵本是一衣带水的关系,而且我李家也是陇西李氏一员,追根溯源我们之间说不定还能攀上些许亲眷关系。所以之前的事情依我看就算了,回头我让人将郑克爽的尸身放下来,找地方小心安葬,相信过了这么长时间岐山百姓对他的恨意也淡了,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尼玛,你还知道你是五姓七望的一员,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的。

郑延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强笑着“如此,那就多谢德謇了。”

德謇与德謇兄相比虽然少了一个字,但却在无形中间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郑延说完之后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正道“德謇,对于长安这段时间出现的谣言你怎么看?”

“什么谣言?”

“就是……,就是关于你的谣言。”郑延恨不能掐死面前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硬着头皮说道“德謇,不怕跟你说,这次的谣言真的跟我郑家一点关系的都没有,我可以用郑家千年以来的名誉来保证。”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昊倒还真不好再装糊涂了,叹了口气,真诚道“郑延,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左右我都是长安第一祸害了,难道还怕再背一两个恶名?”

e,好像真的不用在乎哈。

郑延舔舔嘴唇,原本在他看来很重要的事情,对方竟然满不在乎,这让准备了好几天的他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老爷子让自己尽量不要跟这家伙起冲突,自己做到了;可老爷子让自己尽量交好这家伙,这好像是个难题啊。

从长安出来的时候郑延可是信心满满,自认只要到了岐山见到李昊,必然能够三言两语将其收服。

但现实却在关键时刻给了他当头一棒,李昊这家伙竟然油盐不进,表面上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骨子里却透着傲气。

怎么办?难道我还要低声下气去求他?

郑延纠结的要命。

李昊等了半天不见郑延有反应,心里也有些憋得慌,啧了一声道“郑延,我问你件事呗,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成不?”

“什么事?”郑延一愣。

李昊俯下身子,靠近郑延道“你缺钱不。”

“当然缺。”郑延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德謇,你什么意思?”

难道这家伙想要拿钱收买我?那我要不要答应呢。

郑延又开始纠结。

见郑延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李昊微微一笑“我这里有个赚钱的法子,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郑延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很快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正色问道“什么法子,需要投多少钱?收益如何?”

“不多,大概二十万贯左右,而且其中一半要换成粮食。”李昊手指轻扣桌面“至于收益,眼下还不好说,但两年后,最低应该不会低于每年二十万贯。”

“每年二十万贯……”郑延觉得呼吸都停了一下,自动忽略了初期二十万投资的问题。

与赚钱相比,郑延更在乎的是后续的影响。

首先一点,如果真的合作,等于是直接完成了老爷子交待与李德謇交好的要求;其次,如果真的每年能有二十万贯收益,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争家主的巨大资本。

是的,就是争家主的巨大资本。

表面上看,他郑延是郑氏长房长孙,家主的合法继承人。

可事实上,某些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他不拿出一定的实力,让家族中的老人看到他有继承家主的能力,在未来家主之位到底属于谁还真是个未知数。

看着郑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李昊微微一笑,坦言道“我前段时间将陈仓县周围的荒山全部买下来了,花了大概二十万贯左右。当然,正常来讲那些荒山就算什么都不长,也不会这么便宜,之所以能以如此低的价格拿下那片地,是因为我答应岐州府,给他们将官道全部翻修成水泥路。”

“为什么?那片山里到底有什么?”郑延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以他对李昊的了解,知道他绝对不会花钱买一座没用的荒山。

“水泥和石炭。”李昊此时已经跟阎飞白签好了契约,自然不怕将实情告诉郑延。

“嘶……”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郑延狠狠的倒吸了口冷气“真,真的?那荒山里有水泥?”

李昊很满意郑延的表现,重重一点头道“不错。”

陈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陈仓。

当然,陈仓在后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宝鸡。

一个盛产煤、铁、石灰石的城市。

最开始进入岐州的时候,李昊便惦记上了那片几乎什么都不长的荒山,就算没有发生岐山县的事情,在回到安全之后他也会找机会再回来将这片大山纳入自己的名下。

如今机缘巧合,话赶话之下省了他再跑一趟,对他来说倒还真是意外之喜。

第四一七章 好多人,好多好多好多人!

如果不知道水泥在长安卖的有多火,就不配称自己是一个长安人。

世家也好、勋贵也罢,谁家盖房子如果不用点水泥绝对会被人瞧不起,因为没有水泥的房子代表了不结实,不牢靠,这对于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经久不衰的世家、勋贵来说,代表着根基不稳。

所以李家的水泥卖的一直都很好,就算长安的官道已经修完了一大半,但水泥的销量却一点没有减少。

不仅如此,因为产能的关系,水泥的价格在这段时间里甚至还一翻再翻,比以前翻了整整一倍有余,达到了每石一贯钱的天价。

那可是一贯啊,长安的粮价自从进入贞观三年,一直维持在每斗十文钱左右,一石粮食的价格也才一百文。

同样的重量,十倍的价格就不说了,问题是一石粮食足够一个人吃上好几个月,可一石水泥呢?还不够垒一堵两尺高墙的,房子稍微盖的大一点,没有几百石水泥根本下不来。

一番换算下来,不算砖石、沙土,盖一间房单单水泥就要花几百贯,放在以前都特么可以卖座两里的宅子了。

由此可见,水泥这东西在长安卖的有多火。

如今,李昊竟然在岐州买下偌大一片山地,打的又是烧水泥的主意,这让郑延如何能不激动,当下也不管之前老爷子的交待“德謇,啥也不用说了,这股我入了。”

震惊于郑延的魄力,李昊愕然道“这就入了?郑延,你就不问问最后能分到多少分红?”

“不是说二十万贯么?”郑延反问道。

“呃……”李昊转着桌上的杯子“我的意思是分红比例,不是指钱数的多少。”

郑延摆摆手,十分豁达的道“那不用问,反正德謇你总不会亏了我,对不对。”

好吧,李昊是真没词儿了。

做生意嘛,讲的就是一个诚信,抛开郑延的家世,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李昊也不会在分红方面占他的便宜。

想着,李昊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于是微微一笑道“其实每年二十万贯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所占比例大概在分红的两成左右。而且,这边不仅仅是要卖水泥,我还打算在这里弄一间石炭工坊,专门生产冶炼钢铁用的焦炭。

而且岐州这边听说还有铁矿,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把长孙家也拉进来,到时候石炭工坊、冶铁工坊、水泥工坊产供销一条龙,每年的总收益估计不会低于这个数。”

李昊说着,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万贯?郑延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每年如果有两百万贯收益,那么两成收益就代表了四十万贯的分红。

“那还有什么说的,德謇,这钱为兄投了,不就是二十万贯么,小事情。”郑延说话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拍着胸口保证道“一会儿我就直接回长安找我爹,三日之后,要粮有粮,要钱有钱。”

“哎,这个事情先不急。”李昊摆手打断郑延,笑着说道“这次的买卖太大,单凭你我二人还吃不下来,我打算回头再找些人,大家一起坐下商量着拿出个章程。”

财帛动人心,郑延此时连瞳孔都快要变成方的了,豪气万丈道“没问题,一切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于郑延来说,入股李昊的生意完全就是意外之喜,待送走了李昊,二楼只剩下他与管家郑钱,冷静下来的他又变得患得患失“四叔,你说这事靠谱么?”

“我觉得问题不大。”郑钱想了想说道“虽然李德謇此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但在信誉方面却没有任何人质疑过。”

“那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桩生意咱们应该是赚了?”

“嗯。”郑钱点点头。

与郑延这位眼高手低的世家子不同,郑钱作为郑氏嫡长房的管家还是很接地气的,不管是李昊与拔灼之间的生意,亦或李昊与松赞干布之间的生意,甚至李昊与皇室之间的生意他多少都知道一些。

若是抛开双方立场,郑管家很欣赏这位出身于陇西李氏的小年轻的做事方式,有机会他并不介意与其合作搞些买卖。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族长不反对的情况下,否则就算合作对郑氏有再大的好处,他也不敢冒然插手其中。

郑延得了管家的支持,兴奋的在百味居二团团团转,权衡良久一拳砸在桌上“四叔,我决定了,马上就回家族跟父亲商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桩生意。”

“我去准备马车。”没有任何犹豫,郑钱以最快的速度将楼下的护卫叫了上来,安排他们准备回去的马车。

当天下午,郑延便踏上了返回长安的归途。

……

岐州府,阎飞白的心情不错,回到府衙第一时间将岐州别驾、长史一干人等全部召集到了一起,兴致勃勃的一边喝茶,一边将与李昊所签的契约摆了出来。

岐州别驾一干人等不知阎飞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围上去拿起契约认真观看。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岐州别驾更是直接问道“使君,这,这地是不是卖的太便宜了?陈仓县周围的山地何止万亩,二十万贯便给卖了,岂不是,岂不是……。”

“哈哈哈……”阎飞白放下手中茶盏,和颜悦色道“和光,你再仔细看看,看后面。”

后面?后面有什么?

岐州别驾祝和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手中契约上面。

别驾的地位相当于刺使的副职,换成现代那是相当于副市长的存在,在职能划分并不建全的古代,各项关乎民生民计、商业税收之类的事情都需要别驾来操心,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替‘市长’大人出谋划策。

所以在主政方面,祝和光的能力并不比阎飞白差,三两下功夫将手中契约翻过之后,脸上同样露出兴奋的笑容,竖起拇指“使君,高,高啊,只此一招便将一尊财神爷绑在了我岐州府,他日考评,一个上上之评怕是跑不了了。”

“哈哈哈……”阎飞白大笑着摆摆手“都是岐州全体同僚的努力,全凭本使君一人便是三头六臂也无法完成如此重要的事情。”

花花轿子人人台,阎飞白的客套虽然虚伪,但对于祝和光等人来说,多少也算是一种肯定,听在耳中也格外舒服。

众人笑了一会儿,祝和光收敛笑容,拿着契约抖了抖看向其他人道“你们可是心有疑惑?”

其他陪着笑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数万亩的山地卖了二十万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这明明就是一笔赔钱的买卖,怎么算岐州府都亏了。

阎飞白见状失望的摇摇头,对祝和光说道“和光,你跟他们解释一下吧。”

“诺!”岐州别驾祝和光应了一声,转头对迷茫的众人道“我知道,你们是觉得使君用数万亩林地换来二十万贯的支持有些亏了,这不怪你们,毕竟你们不了解实际情况。

其实如果单从表面上看,我们的确是吃了亏,而且是很大亏。

但你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想想,那片林地就算不拿来卖,我们又能用来做什么?林地不产粮食,因为地下全是石头的关系,那里甚至连树都不长。”

下面岐州司马、长史等一干官员略有所悟的点头附和,隐约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左右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还不如拿来换些实惠。

正想着,却听祝和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而且你们不要忘了,卫公世子是什么人,尽管他在长安的某些名声不怎么好,可赚钱的本事却谁也不能否认。

这样的一个人,你们觉得他会花二十万贯买一处没用的荒山?

所以,卫公世子买那片林地必然有他的打算。

当然,具体人家想要用那片地来干什么这跟我们无关,我们也不需要去打听。

对于我们来说,唯一要做的就是按唐律收税就好,哪怕那位买了地什么也不干,只放在那里,该交的税那是一文也不能少的。”

对啊!

众人恍然,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山卖出去了那就是有主儿之地,而有主的地自然就要交税。

这下再也没有人在心里抱怨阎飞白独断专行了,纷纷上前送上恭维之言,把个老阎好一顿夸。

像什么使君英明,烛照万里之类不要钱一样玩儿了命的往上送,把个阎飞白乐的见牙不见眼。

良久,众人夸的渐渐没词了,阎飞白的心里也舒服了,这才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和光啊。”

“下官在。”祝和光恭恭敬敬的上前一步,略带崇拜的目光落在阎飞白脸上,既不谄媚又适当的表现出恭敬。

阎飞白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身心愉悦“未来数月咱们岐州府的事情可能会多一些,你这个别驾可能也要比以前要忙碌许多。”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嗯。”阎飞白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和光不要如此拘谨,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要提醒你,未来我们的岐州的工作重点主要应该放在河道清淤和修路方面。

日前本使君与李候商量的时候也曾对这两件有过一次探讨,李候的意思是这两项工程由我们岐州府出面征发民夫,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征发民夫我们会发赈灾用的粮食,至于具体发多少,需要你们调研一下,但总的来说,不要低于每人每日二斤粮。”

“二斤粮?这么多?”岐州司马惊道。

“一点都不多,今年大旱,地里连野草都不长,往年这个时候百姓还能在地里找到一些野菜与粮食混着吃,但现在不行了,所以二斤粮是最低标准。”祝和光看了岐州司马一眼,淡淡说道“而且今年的旱情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们还要为百姓准备来年的粮食,总不能让我岐州百姓明年全都去逃难吧。”

“诺!”岐州司马应了一声退下。

见再也没有了质疑声,阎飞白继续说道“另外,立刻派人去陈仓,让陈仓县令立刻着手办理林地的交接工作,务必不能耽误了李候的事情,否则一概以渎职论处。”

“诺!”

尽管还不能理解什么叫时间就是金钱,但岐州官员却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有钱就是大爷。

在阎飞白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务之后,整个岐州府都动了起来,别驾祝和光亲自出马去陈仓县主持土地交接工作,岐州司马尽管没有具体事务,但却是最忙的一个。

张贴告示,搭建粮仓,收集铁掀、镐头等工具还算简单,关键是还要统计全州百姓人数。

清淤和修路都不是小工程,再加上岐州大旱,前来务工的百姓肯定少不了。

更不要说这两项工程还涉及到了全州四个县,百余村镇,若是不能统筹安排,等到开工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原本对未来不报任何期望的岐州百姓在知道消息之后全都沸腾了,每日二斤粮虽然表面上看并不算多,但却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一时间全州所有县衙的门口都堆满了前来报名的百姓,老老少少乌泱泱十好几万人像是过年一样。

他们并不知道河道清淤和修路代表了什么,之所以前来报名不过就是为了那一日的二斤粮。

但岐州司马在收到各县汇总过来的数据却被吓的够呛,十好几万人啊,一天就是二十几万斤的粮食,使君刚刚坑来的二十万贯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花的干干净净。

若是等到将来有一天钱花光了,粮食发不下去,这些百姓闹将起来……。

不敢想,不敢想了,必须马上把这件事汇报上去,否则别说他一个司马,就算是刺使也扛不住这么大的事情。

岐州司马慌,阎飞白同样好不了多少,特么岐州府在册的百姓人数也就九万多人,这尼玛突然冒出来的好几万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才几天啊,前来报名的百姓就十多万了,若是再等几天,怕不是人数还要继续飙升?

第四一八章 财帛动人心

“哎,田老四,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骗局啊,每天二斤粮,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可能,你没看到那告示上面有使君大人和府君的私印么。”

“嗯,我觉得也不像假的,毕竟这么多人呢,若是造起反来,谁能顶得住。”

“算了算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有心思打听这些不如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活计给派给家里那些妇人,哪怕每天只给一斤粮也行啊。”

“对对对,快去问问。”

像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岐州府的各处发生,为了每天那几斤粮食,岐州百姓报名的踊跃性连各县县令都有些恐惧。

这简直太可怕了,无法想像如果不能兑现粮食,这些热情高涨的百姓会闹出多大的事。

阎飞白同样有着这样的担忧,但同时他也有着一份小欣喜。

整个岐州在册百姓人数只有九万多,那么多出来的百姓是从哪里来的?别说来自其它州府,就这么几天时间消息能不能传过去都是未知数,怎么可能一下子多出好几万人。

赶路不需要时间的么?就算赶路不需要时间,其它州府又不傻,怎么可能让如此多的百姓跑去别人的地盘,官当够了么。

所以,这多出来的百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定是以前因为战争产生的逃民。

往年里没有这么大的灾祸,这些人靠着打零工、剜野菜多少也能将就着过活,但如今正常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打零工的地方,野菜什么的因为旱灾也比以前少了许多,生活大不易。

若不是有了这次的以工代赈,这些逃民还不知道会被饿死多少呢。

阎飞白在决定与李昊合作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次合作一下子吸引出如此多的逃民,这次就算没有修路和清淤这两件事,单凭一下子招回如此多的逃民,一个上上的考评也跑不了了。

嗯,就是这样,稳了。

岐州的两项大工程稳重有序的进行着,郑延则带着艰巨的使命回到长安见了自家老头。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哎,回来就好,这次去岐州受苦了吧?”卢氏心疼的将刚刚儿子拉到一边,上上下下好一顿打量“黑了,瘦了。”

郑延有些不好意思的躲过老娘慈爱的目光,来回的路上他都是躲在马车里的,在岐州那三天也都在客栈里休息,怎么可能会黑,这也太夸长了。

郑父倒是表现的很正常,一本正经的问道“见到李德謇了?”

“见到了……。”郑延张了张嘴,目光忽然扫过房中几个侍女,话锋一转“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先下去。”

“诺!”侍女们柔柔的应了一声,蹲身行礼退了出去。

郑父有些诧异的看了儿子一眼,并没有任何阻拦的打算,待所有人全都退走,这才沉声问道“出事了?”

“呃……,算不得什么大事。”屋中没了外人,郑延一脸的矜持“孩儿就是有些拿不准,所以想请父亲和母亲帮忙参详一下。”

知子莫如父,看着郑延一脸你快问我的表情,老郑心里就不舒服了,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权当没听到儿子在说什么。

吊老子胃口,老子偏不如你的意,爱说不说。

倒是一边的卢氏关心则乱,毕竟如果没有大事儿子不可能把侍女都赶出去。

当下推了郑父一把“哎呀,老爷,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延儿,到底在岐州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李德謇欺负你了?”

“你急什么,他爱说不说。”郑父没想到夫人如此沉不住气,瞥了卢氏一眼,继续吸溜茶水。

郑延见母亲急了,倒也不敢再卖关子,咳了一声严肃道“父亲,母亲,孩儿跟李德謇谈了一笔生意,以二十万贯的投次换他在岐州生意的两成股份。”

“噗……”郑父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咳,咳,你,你说多少钱?”

“二十万贯啊。”

“你个逆子,老夫,老夫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哐”,郑父将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放,起身举起巴掌就往郑延头上招呼“你这孽畜,,二十万贯换两成股份,岐州那地方有什么,你是不是傻。你爷爷是让你去交好李德謇,不是让你去败家的!”

“老爷,老爷你干什么,延儿才刚刚回来,你莫把他打坏了。”卢氏从二十万贯这个数字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郑延已经被打的抱头鼠窜,惊的这位慈母连忙上去拉住自家老头,免得他一怒之下把儿子给打坏了。

郑延乐极生悲之下被打了好几下,委屈的不行,这要放在平时他早就一气之下跑出去花天酒地潇洒去了,但这次他却没有离开,只是委屈巴巴的站在门口,时不时偷眼打量一下怒气冲冲的老头子。

e……,为什么总觉得老头子是在挟私报复呢,好奇怪,难道是在嫉妒我的才华?

“好好好,我肯定不揍他,我好好跟他说行了吧。”郑父却看也不看儿子,支应了卢氏几句,重新将话题转回到二十万贯上面“逆子,还不说说你这二十万贯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李德謇在岐州的生意又是什么,若有半句谎言,看老夫打断你的腿。”

又是打断腿,不知道是当爹的都有这个习惯,还是作者的童年有心理阴影了?!

郑延被揍了一顿之后果然老实了,一五一十的说道“回父亲,李德謇在岐州跟阎飞白签了一份契约,哦,阎飞白就是那个岐州刺使。他花了大概二十万贯将陈仓周边数万亩林地全都买了下来,并且答应阎飞白这二十万贯一半以现银支付,另一半一粮食的形式支付。”

“又是二十万贯……”郑父皱了皱眉“你既然答应以二十万贯入股,那就是说这二十贯由我郑氏来出了,可对?”

郑延点点头,向门口退了几步“呃……,也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郑父这次却没有再冲上去冲儿子,只是哼了一声,便继续道“那么他的生意呢,你没问问他的生意是什么?”

“问了,李德謇在岐州的生意包括水泥工坊、石炭矿、铁矿,好像还有什么焦炭工坊……。”

郑父“……”

房间里在的气氛陡然间变的落针可闻,话说了一半的郑延莫名感到一阵不安,刚想转身就跑,老头子刚刚拿起来的茶盏就砸了过来“畜牲!这么大的生意你就投了二十万贯!我郑氏缺钱嘛,缺钱嘛!才两成股分,你……老夫打折你的腿。”

我,我太难了!

这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嘛。

郑延再次开始抱头鼠窜,与之前不同的时,老娘卢氏非但没有阻拦再自家老头子,甚至还上动递上家法“老爷,打,狠狠的打,哎呦,妾身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呦。”

噼里啪啦,叮铃咣啷……。

一刻钟后,郑延顶着一头包坐在桌边,可怜,弱小,又无助。

郑父满脸恨铁不成钢坐在另一边,一会儿竖掌如刀,一会儿紧握双拳,显然还没有过瘾。

“说吧,你跟李家那小子还有什么约定,一次都说出来,再有半点隐瞒,你自己看着办。”

郑延都快要哭了,心说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就被揍了两顿了,若是再多说点,还不得被打死啊。

可是,在老头子的威胁下,不说又不行,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亲,其实孩儿不是真的傻了,如果有可能孩儿也想为家里多争取一些利益。可是,李德謇说了,给咱们两成股份已经很多了,余下的八成股他还打算分给皇室五成,另外再拿出一成分给几家勋贵。”

郑父点点头“嗯,这么分配倒也合理,若是他敢吃独食,老夫还真不敢跟他合作。”

是呗,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延松了口气,小心的问道“父亲,您次的生意是献给家族还是咱们自己拿了?”

“你的意思呢?!”郑父这话本身就存了考校的意思,想要看看郑延的格局如何。

毕竟郑延是长房嫡孙,未来的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不仅仅关系到郑氏长房,还关系到家族的未来。

但郑延却不知道老头子想的是什么,低头想了想道“孩儿决得应该献给族里。”

“为什么?由我们独占不好么?李德謇在岐州的生意若是做大了,两成股每年的分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郑父继续问道。

郑延十分肯定的说道“就是因为数目太大了,孩儿才决定献给族里。”

这件事情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独吞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但最终他还是决定把这笔意划归到家族。

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其一是因为这笔钱不是小数目,调动起来必然会被人注意到,哪怕长房的确有实力独立支付二十万贯。

其次是这么大的生意必然需要家族里的其他人来配合,若是不把钱分了,那些配合的人手未必会尽心尽力。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平息郑克爽之死带来的影响,哪怕郑克爽并不是郑氏嫡出,哪怕他的行为是自寻死路,但他毕竟是郑家人。

自己家里的人死了,长房不仅不替他出头,反而去跟仇家合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所以拿出一部分利益来安抚人心还是很有必要的。

最后就是郑延觉得李德謇此人很可怕,这不是说李昊生的三头六臂,杀人不眨眼,而是指他的算计和背景。

毕竟李昊身后站的是军神李靖,跟李承乾的关系又十分要好,否则也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太子便从将作监调了两百匠人去了岐山县。

这样的实力跟背景,郑延觉得单凭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就算加上老头子也不行。

所以这钱必须分给家族,只有依靠家族的力量才不致于在将来吃了暗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李昊有所顾忌,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他们的钱一口吞掉。

当然,就算把生意挂在族里长房也不是一点好处拿不到,毕竟现在的族长就是郑延的爷爷,他作为长房长孙,又是这次生意的联络人,为自己这一脉多争取一些好处还是没问题的。

郑父见儿子的表现不似伪作,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隔桌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我儿长大了,知道为家族考虑了,很不错。”

“谢谢父亲夸奖,都是父亲……和母亲教育的好。”郑延话说了一半,看到老娘眼神不善,连忙把‘母亲’加了进去,这才让卢氏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紧张,好害怕,金钱果然是考验人性的试金石呢。

暗戳戳拍拍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郑延正襟危坐,等着老头子继续训话。

不过老头子似乎正在考虑问题,直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郑父才回过神来对儿子说道“延儿,你刚刚从外面回来,旅途劳顿,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明日一早跟为父去见你爷爷,是时候召开一次家族会议了。”

“是,孩儿告退。”尽管郑延很想马上就去老爷子那里表功,但老头子的话却也不能不听,于是老老实实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到儿子走了,郑父面色一正,扭身看向身边一直在捅咕自己的卢氏“夫人,差不多行了。”

“什么叫差不多行了。”卢氏转身坐到之前郑延的位置上“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郑父嘴角抽了抽,为难道“夫人,不是为夫小气,若这生意是我谈下来的,说怎么也有岳丈的一份。可是,可是这次的生意是延儿谈的,我再怎么也要为他争到一份收益,你说对吧?除开延儿那份,咱们长房一系,我二弟,三弟,四妹怎么也要分点吧?

再有其它支脉同样也不能亏了他们,有些事情将来还需要他们配合,总不好亏了他们。

另个还有郑克爽,他这一支总要安抚一下吧,否则闹起来……。”

第四一九章 李靖请客

“我才不管那么多,郑克爽的一切遭遇都是自作自受,凭什么我们要出钱安抚他们。”卢氏扭了扭身子,蛮横的说道“反正我不同意出钱安抚,这钱如果给他们,还不如给玉荣,玉荣平时可没少照顾延儿,我们总不能亏了他。”

所谓玉荣,便是卢氏的嫡亲胞弟卢玉荣,年龄与郑延相差不多,因为因为不是长子,故而在家中虽然不缺吃喝,但却没什么继承权。

这样的情况下家里老头子活着的时候还好,若是老头子挂了,最终免不了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的命运。

站在卢玉荣的角度来看,或许这并不怎么公平,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好歹他还享受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不是,如果他这样都算不公平,那些刚刚出生就要忍饥挨饿的贫民又要找谁去哭诉。

郑父显然并不赞同自家扶弟魔的观点,摇头断然道“我知道你在为玉荣的未来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岳丈百年之后若玉荣在舅兄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会替他讨回公道,但这次与李家联合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他参与进来。”

“那郑的,你不要忘了,玉荣当初可是救过延儿的命。”

“那是两回事,而且那次如果不是玉荣来找延儿出去喝花酒,延儿又怎会失足落水。”

卢氏气鼓鼓与郑父对视良久,确认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愤然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去找延儿。”

“你,你给我站住!你,回来!”

叫了好几声,卢氏头也不回的走了,丝毫不理身后的丈夫的呼唤,将扶弟魔的可怕彰显的淋漓尽致。

……

东市养心斋二楼,李昊的记名弟子马周同学趴在故纸堆中,身边堆着数不清的资料与文案。

曾经的他喝着劣等的酒水,每日醉生梦死,少有清醒的时候。

如今作为李昊的学生,城外庄子里的好酒对他敞开了供应,只要想喝就算把自己喝死也不用花一文钱。

但是,世事难料,有了方便条件之后,马周在大醉一场之后,倒是再也不稀罕喝了。

就算陈蒙隔三岔五给他送酒,他都不屑一顾。

嗯,对,就是不屑一顾,才不是没有时间喝。

老子这么聪明,每天刚过子时就把所有送来的资料、数据统计完了,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喝酒,只是不想喝而已。

梆梆梆……

“三更夜半,小心火烛”。

窗外响起更鼓之声,老苍头报时的声音提醒着马周,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坐直身体,反手锤着酸痛的后背,马周的目光自身边数之不尽的纸堆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道“王玄策那个混蛋怎么还没有回来,老子都快要累死了,那家伙却偏偏在外面躲懒,等回头见到老师,非给他好好上点眼药不可。”

另一头,陈蒙苦着脸抬头,抱着茶叶比水都多的茶盏猛灌了一口“马公子,亏您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眼下咱们仓储中心才建了一半,另一半没有半年时间根本无法完成,少爷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您给调去了岐州,我这儿都快要愁死了。”

“有什么好愁的,你就照进度慢慢弄呗,该做的规划我都已经给你弄好了,另外还有雪雁郡主和程小姐帮忙,如果这样你都弄不好,活该你被老师打死。”马周鄙夷的看了一眼陈蒙,老家伙就是老家伙,这才熬到三更就不行了,丢人。

马周到底是从市井之间混起来的,尽管做了李昊的弟子,但却没有其它文人那种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态度,与陈蒙也能打成一片。

“你说的倒是容易,我只是一个下人,跟你们这些读书人不一样。”陈蒙虽然被怼了一句,但却没有丝毫生意的思意,幽幽叹息道“同样的数据,你们读书人连笔都不用,单靠心算就能算出来,放到我这里却需要拿着算盘算上老半天还不一定能算对。

你说,我压力能不大么?这可是好十好几万贯的大工程啊,稍微算错了一点,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马周同情的看了陈蒙一眼,无奈说道“知道你跟我的区别在哪里么?”

“当然是没你有学问。”陈蒙一本正经的答道。

“错了,大错特错。”马周摇摇手指“我们之间的区别是,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必须独立完成老师交给我的考验,而你不同,你是老师的管家,所以你不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去找主母帮忙啊,我就不信那两位未来的当家主母会不帮你。”

“诶?!”陈蒙略有所悟。

马周继续指点道“你想想看,这仓储中心将来是谁的?是不是你家少爷和未来主母的?既然是自己家的工程,派点帐房先生过来有错么?这可是白捡来的劳动力,既不用你发工钱,也不用你督促,你只要把任务安排下去,自然就会有人帮你办的明明白白。现在,明白了没有?”

陈蒙机械的点点头,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马周就特么不是个好人。

聊完了这些,马周再次一头扎进数据堆里面,开始整理之前半年修建仓储中心所涉及到的资料。

动用多少人力,花费多少资金,用了多少石料、水泥、砂石、砖瓦,运费几何,粮食支出多少,林林总总怕是算到天亮也未必能够算完。

至于说今后的安排,马周觉得有一位郡主和一位国公府小姐照应着,应该出不了太大问题,毕竟后台坚挺,实在有事情解决不了,那不是还有太子殿下么。

陈蒙则在忙了一会儿之后离开了二楼,天快要亮了,天亮之后少爷的这位学生就要启程去岐州,他必须安排好马车和早饭,早少爷的这位学生走的安心。

想想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他不应该承担的重担。

北伐突厥,出使西域就不说了,完成任务之后还不能回京,还要继续留在岐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负责赈灾,这简直就是不拿人当人用嘛。

而且自己也够不争气的,如此关键的时候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亏少爷还如此看重自己,把庄子上的一切事物都交给自己来办,如今还让自己负责修建仓储中心,自己对不起少爷的信任和栽培啊。

其实真说起来,陈蒙还真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帮上李昊什么,可在外人看来,他这个管家可比他家老子强多了。

他老子出去人家给面子那是因为看在李靖的面子上,毕竟宰相门房七品官嘛,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可是他陈蒙呢,他自己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可在别人看来,他却是替李昊掌握着财政大权,城外的庄子一扩再扩,水泥工坊、焦炭工坊、玻璃工坊全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

如果他真的没有能力,在李昊常年不在长安的情况下,三大工坊早就乱套了,怎么可能直到现在还能有序扩张。

另外,李雪雁、程音音这两位那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李昊真的看重他这个管家,同时他又能把李昊交待下来的事务处理的明明白白,那两位眼高于顶的天之娇女估计理都不会理他,更不可能听取他的建议。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同样是请客吃饭,他老子把请贴发出去,长安城能来的赴约的不会赶过三成,而换成他来发请贴,长安城八成勋贵、世家的管家基本都会来。

而且这次李昊在岐州之所以没有调他过去岐州,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放不下长安这边的生意,毕竟岐州的生意刚刚开始,谁来接手都一样,但长安这边的产业却需要一个熟手照应,若是冒然换上新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

李昊手下的一群人忙的两脚不沾地,李靖却对此毫不知情。

这倒不是他不关心儿子,而是他对这方面并不专业,不想贸然插手其中。

再说,儿子大了,他现在想管也管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后帮着那臭小子擦屁股。

这不,长安城关于李昊的是个扫把星的谣言越传越广,远在岐州的红拂甚至都得到消息了,特地派人回来问问,他还是不是‘户主’,怎么别人如此冤枉自己儿子也不管管。

李靖很无奈,既然都说了是谣言,那还怎么管,难道要自己去大街上对每个人都说一声,我儿子不是扫把星,开什么玩笑,老子不要面子哒?!

可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能真的不管,毕竟事关自己儿子,若是凭由事情发展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所以李靖在某日发了请帖,邀请五姓七望几大世家在休沐日的中午小聚一下,顺便讨论一下关中大旱的问题。

这一日,到了休沐之期,李靖早早安排府中下人将后花园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安排厨子弄了一桌丰盛的午膳,拿出窖藏了十年的西域美酒,准备款待贵客。

正午时分,收到邀请的几家家主纷纷来到,管家老陈站在大门口笑脸迎人,将一个个大人物接到后花院。

李靖作为主人,自然要在后面陪客,家里老婆孩子一股脑全都去了岐州,家里就他孤家寡人一个,实在分不开人去前面迎接客人。

来客倒也能体量他的苦衷,谁也没说什么,来到后花园之后,打着哈哈各自落坐,海阔天空开始哔哔,这个说家里小子辈写了什么什么诗,那个说自家封地又出了什么祥瑞,场面好不热闹。

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李靖做为主人主动端起酒杯,轻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各位家主,大家每日俗务缠身难得有时间聚上一场,今日机会难得,来来来,饮胜。”

“这还要多谢卫公给我们大家创造这个机会啊,否则我们如何能够聚到一起。”

众人一阵笑语,纷纷提杯,在李靖的邀请下各自满饮杯中美酒。

一杯酒下肚,李靖忽的发出一声长叹,将杯子放下道“诸位,其实李某今日请各位来,主要是想替我家那不成气的儿子给各位道一声歉,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各位家主不要放在心上。”

来了!几姓家主彼此对了一下眼神。

李靖虽然位属陇西李氏,但却不是长房嫡系,投了李唐之后,渐渐与本家之间关系也有些疏远,与其它世家之间更不要说了。

所以,这次李靖宴请五姓七望几大家主,到场之人大概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卫公,咱们陇西李氏同气连枝,民间更有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家的说法,今日我代表陇西李氏表个态,德謇的事情,与我陇西李氏无关。”

陇西李氏家主表态了,李靖再怎么说也是族内之人,当下拱手道“多谢家主。”

言罢,李靖又将目光投向荥阳郑氏族长。

在坐这么多人,抛开旧怨不讲,唯独郑氏与李昊之前在岐州有过矛盾,李靖如此迫切的想要郑氏表态倒也情有可原。

郑氏族长很清楚李靖想的是什么,当下拱拱手,正色说道“卫公,德謇公子的事情与我郑氏无关。”

不是荥阳郑氏,也不是陇西李氏,那特么到底是谁在造谣?

李靖也迷糊了。

按说这次的事情郑氏的干系最大,谣言最有可能的出处便是郑氏。

可结果倒好,郑氏族主亲口否定了一切,口口声声说此事与郑氏无关。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当世大族,这样的人不是不会说谎,而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谎,否则家族的脸面也就丢光了。

所以,李靖毫不怀疑郑氏族长之言,疑惑间又将目光投向其它几位没有表态的人身上,打算听听他们怎么说。

而就在此时,王氏族长突然开口道“卫公,王某听说德謇公子在外海之上颇有些势力,不知能否照顾一下我王氏在海上的生意?”

“嗯?”李靖一愣,将目光转了过去。

第四二零章 世家的算计(上)

这个世界上总不缺一些聪明人,在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岐州的时候,王家却把注意力放到了海上。

远洋水师牛啊,在东部沿海打下了偌大的名声,南至泉州,北至鞑靼海峡,西至倭国平城京,想做海上生意你不挂远洋水师发下来的战旗试试。

说句不好听的,这片海域,不挂远洋水师战旗,你连片小舢板都下不了海。

倭国、高句丽、百济、新罗,不止一次向大唐派出使团,抗议远洋水师的越界行为,可远洋水师这帮家伙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行动上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该干嘛干嘛,反正只要遇到不挂旗的,一概统统击沉,管你是商船还是战船。

最后时间长了,四国被逼的没办法,就连他们本国的战舰都不得不挂上远洋水师的旗帜才敢出海巡逻。

可问题是守着这样一支牛·逼的舰队,竟然没有一人从中看出商机,甚至在王家主动提出来的情况下,李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家主,你的意思是?!”

“呵呵。”王氏族长微微一笑“不瞒卫公说,最近族中有些年轻人想去海上看看,年轻人嘛,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老夫很支持他们的想法。不过,海上终究不如地上安全啊,老夫虽然支持小辈去开开眼界,可也不想日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

到底是世家大族的族长,说话就是好听。

李靖听了半天才搞明白,感情这老货的意思是想要让远洋水师帮忙给王氏一族的船队护航。

这要是放在平时,李靖或许直接就答应了,反正远洋水师就在儿子名下,平时的工作也都是例行巡航,护卫一下本土的船队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现在是平时么?长安城关于李昊的谣言让李靖头大如斗,王家在这个时候提出让远洋水师为王家船队护航多少带上了一些趁火打劫的味道。

李靖在心生不满的同时,面色微微一沉“王家主,德謇眼下还在岐州,远洋水师的事情本公不便插手。”

“这样啊,既然卫公不想帮忙,那就算了吧。”王氏族长笑容不改,语气轻松之极,好似半点没把李靖的拒绝放在心上,但相对的,却也是对李靖之前所说的谣言之事绝口不提,便如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甚至不仅仅是王氏一族,其它诸如崔氏、卢氏等几家也都在同时改了话题,继续说起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好似之前商量好的一样。

李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这些人想干什么,心中不禁生起一股怒意。

这特么就是摆明车马的威胁老子呗?如果老子不答应你们,你们就落井下石了呗?

而且,听听这帮混蛋聊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楚国费无忌;秦国的赵高;西汉的江充;北朝的鲍邈之……,个个都是奸佞之徒,不是陷害太子,就是陷害忠良,影射的味道丝毫不加掩饰。

特么老子的儿子是顽劣了一些,可也不是你们能诬陷的。

不过李靖的脾气的确是好,被人指着鼻子说‘你儿子就是个奸佞’,竟然没当场掀桌子,最后甚至还勉强应付着将饭吃完了。

只是,在将众人送走之后,李靖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太极宫。

既然与那些世家的老家伙谈不拢,那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李二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他李家就不用在乎。

来到太极宫的李靖很快得到了接见,在宽敞的御书房中,伟大的帝国主义头子李二陛下先是亲切友好的对卫国公表示了欢迎,接着正色说道“药师,朕听说你中午在家中宴客,怎么这还未来傍晚便结束了?”

“回陛下,臣……”李靖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臣是为犬子的事情而来。”

“德謇?”李二微微一笑“药师可是觉得朕会被坊间那些谣言所迷惑,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李靖摇摇头“臣不敢,但千夫所指,无疾而终,臣担心谣言一日甚过一日,终会对犬子产生不利的影响。”

“嗯,药师的担心不无道理啊。”李二拍拍书案上二尺多厚的奏疏,叹息道“你看看吧,这些都是弹刻那小子的,朕已经留中了一部分,这才两天,又攒下这么多。”

李二才不会说谣言都是自己放出去的,也不会说这些奏疏有一大部分都是建议调粮赈灾的,反正借李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上来翻阅,里面写的什么还不是任由自己说了算。

当然,李二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之前最大的敌人颉利已经被擒拿回京城,大唐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再无敌手,于是世家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是之前去世家求亲,结果被人接二连三拒绝之后,李二的心里就一直想把世家除之而后快。

皇帝怎么了,明君又怎么了,朕堂堂个国之主,朕富有四海,难道还搞不定这几匹‘害群之马’了?

世家?!

没有你们的允许,朕的圣旨甚至出不了皇宫。

开什么玩笑!

怪不得当年杨广一心想要铲除世家这颗‘毒瘤’,如今看来,杨广是对的,世家必须铲除,便是无法铲除,也要将他们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李二并不打算将一切告知李靖。

李昊其实说白了,就是李二手中的一把刀,一把用来抹平世家影响力的刀。

这次李二放出谣言,就是想要挑动世家的情绪,让他们将目标集中到李昊身上,最后自己站在幕后渔翁得利。

至于说李昊最终的结局会如何,说李二半点不关心是假的,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所以就算李昊这把刀最后真的折了,他也会将其保下来,或许之后那小子会无缘于朝堂,但几世富贵却还是能保证的。

李靖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奏疏,肝都在颤,强打精神道“陛下,您是了解犬子的,那臭小子虽然顽劣不堪,但要说他是国之大贼却是过了。”

“朕的臣子朕当然知道。”李二哼了一声,意有所指道“哼,他们以为联合到一起朕就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可以把他们的意志强加到朕的头上,却不知朕只是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

说到这时在,李二话锋一转“药师啊,这件事情你可以放心,朕不会让朕的英雄流血又流泪,最终无论如何,朕都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多谢陛下!”有了李二的‘保证’,李靖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一些,同时也对皇帝陛下口中的‘他们’带上了恨意。

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想拿老子的儿子来威胁老子,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别怪老子心狠。

想着,李靖继续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禀报。”

李二问道“什么事?”

“关于远洋水师!王家、卢家等几家今天与臣聊天的时候,说他们打算让犬子出面派遣远洋水师为他们的商队保驾护航。”

“哦?”李二眉头一皱“药师答应他们了?”

李靖义正辞严道“没有,臣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犬子虽然负责远洋水师,但他也只是替陛下代管,如何能干那等公器私用之事。”

“不错,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世家,他们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关中大旱没见他们出多少力,捞好处却不甘人后。”

李二原本就对世家成见颇深,这会儿听李靖说那些世家竟然要把手伸到自己的碗里,如何能不动怒。

这就好像主人家刚刚蒸好一锅大米饭,结果自己还没动筷子,邻居就拿着碗跑来蹲在锅边一样。

李二承认自己的确没有意识到远洋水师在外海开避处如此局面所带来的经济效益,但这并不等于他就允许世家到这里面来分一杯羹。

越想越气之下,伟大的皇帝陛下不禁又对世家的恨意加深了许多。

不过最终李二还是没有对李靖所说的事情做出任何指示,倒不是说他不想展开海上贸易,而是眼下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提出来。

毕竟关中大旱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在这个时候玩远洋贸易,魏征等一干老货又要说三道四,所以……还是等某些人回来以后再说好了。

反正朕也不着急。

……

王家大宅,离开卫国公府之后的老家伙们再次聚首。

宴席摆开之后,看着中间身姿摇曳的胡姬舞步飞旋,众人举杯畅饮。

酒过三巡,茶过五味,将一众下人打发下去之后,王家家主首先开口“诸位,今日在场的没有外人,关于近日京城中的谣言,诸位可否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是谁家先放出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冤枉。

这事儿说来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最多就是当初听说郑克爽被李昊的跟班一拳殴死喝了顿小酒,可这跟谣言有什么关系。

若真说有人造谣,那也是郑家最有可能。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郑家主也觉得很是冤枉,沉着脸说道“诸位都看我干什么,若是不相信,我以郑氏祖先的名义发誓,此事与我郑家绝与半点关系。”

以老祖宗的名义发誓,这已经是很重的誓言了,在坐的都是明白人,由己及人如果谣言是出自自己家中,这种毒誓是绝不敢发的,否则老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

“好了好了,既然老郑你说谣言不是出自郑家,那便不是出自郑家,我们相信你的为人,何必发誓呢。”王家主见气氛有些尴尬,主动打起圆场。

郑家主却不理这茬,哼了一声,瞪着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冷声道“我知道,因为我郑氏族人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我郑家才是谣言的最大嫌疑人,这话不假,换成我我也这么想。

不过,刚刚我也说了,此事与我郑氏一关,诸位想要看笑话也好,别有用心也罢,希望将来别被我郑氏查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郑家主没说,但他的意思却已经表达的很明白。

那就是谣言必然出自在场的几大家族,原因很简单,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谣言一出,不管郑氏与李家谁斗倒了谁,最后得利者都是在场的几家。

望着郑氏老头儿拂袖而去的背景,王家主的若有所思的眯起双眼,片刻之后举起手中酒盏,打着哈哈道“老郑这家伙应该是喝多了,大家别放在心上,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饮胜!”

斛光交错间,众人又是一轮酒水下肚,卢氏族长拉开了话匣子“老几位,不是我姓卢的多话啊,李家那小子的事情咱们还真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咱们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你们说是不是。”

博陵崔氏族长叹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要怎么办呢,李靖那家伙油盐不进,咬死了不松口,咱们总不能不管他的意见直接派出船队吧。要知道,李家那小子可是条疯狗,若不经过他点头,船队出去容易,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怕什么,那小子的把柄不是还在我们手里攥着呢么,谣言说是谣言,可众口铄金之下就算是陛下想要保他都难吧?”

“不不不,不能在谣言上下功夫,此事本就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就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

因为意见不统一,各持己见的众人说着说着火气就大了起来,如果不是顾忌身份,怕是能上演一出全武行。

最后,王家主看不下去了,敲着桌子道“诸位,诸位,大家安静一下,听我一言。如果王某没记错的话,李德謇此子是被陛下惩罚不能回京的,而陛下之所以罚他不得回京,目的就是想要让他在外面负责解决旱灾一事。”

“那又如何?”

“呵呵……”王家主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诸位,你们猜猜看,如果此子没有解决旱灾,反而闹的民怨四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陛下会不会很失望?谣言是不是会变成现实?”

第四二一章 世家的算计(下)

王家主的想法很难说正确与否。

站在家族的角度来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为了家族的强盛,为了家族的延续,手段什么的就算脏一点又有谁会在乎。

至于说对大唐有利,对百姓有利之类。

不好意思,这些都要建立在有一个强大家族的基础上,国家可以强大,百姓可以富裕,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到自己的家族,这是所有世家不约而同的想法,也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套用一句比较通俗的话说,那就是,老子自己还没活明白呢,哪有心思管别人。

家、国、天下,这样的观点就算是在数百上千年后都从未改变过,再何况是放在古代。

其余几家的家主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卢家主更是主动询问道“王兄高见,吾等佩服。只是不知具体应该如何操作呢?李家小子并不好对付,更何况陛下那边未必就真的已经将他放弃了。”

王家主微微一笑“此事说来倒也简单,六个字,以不变应万变。”

嗯,还真是六个字。

不过……,啥意思。

众人眼神迷离,醉眼乜斜,三分七分假的问道“王兄,能否具体说说。”

王家主顿时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之感,满满一屋子青铜,就自己一个王者,带不动啊。

“诸位,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李家那小子最近又是仓储,又是修路好一顿折腾,这段时间在岐州我听说此子又要故技重施,搞什么以工代赈,自己出钱替岐州府重新官道。哎,你们想想,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花费巨万,就算家里有矿也抗不住这么搞吧?

李家小子年轻没经验,李靖一心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原本攒下的那点家底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花的清洁溜溜,到那个时候如果工程还没有结束,你们想想看,下面有无数灾民嗷嗷待哺,李家却没有钱购买粮食来填满他们的胃口,会发生什么?”

身边有人接口道“民变呗,百姓一定会认为自己受到了愚弄。”

同时也有人提出质疑“话虽如此,但万一呢,李家那小子当初可是攒下了百万家资,万一他撑住了呢?”

“没有万一。”王家主胸有成竹的笑道“因为受灾的地方并不仅仅只有岐州,他能把岐州的路修好,那秦州呢?泾州呢?还有宁州、庆州、坊州、原州、会州,关中那么大,数十州府,没理由他李德謇只负责一个岐州吧。”

这下,众人听明白了,赵郡李氏家主高声道“高,实在是高,等下回去我就给我家老三写信,让他马上派人去岐州救援。”

“嗯,诸位要抓紧时间啊,时间不等人,万一过段时间下雨了,咱们的计划只怕就要泡汤了。”

“不错,是这个理儿,走走走,咱们聚会今后有得是时间,今天就先散了吧。”

“唉,可惜老郑走的早,若是才郑没走,还能再多拉上一些州府。”

“算了算了,人各有志。”

议论声中,五姓七望中除去荥阳郑氏,其余各家在建立了攻守同盟之后,一哄而散,回家安排人手去鸟。

“哼,一群傻子。”众人离开之后,王家大宅后院转出郑氏家主,冷笑望着大门口,脸上写满不屑。

王家主这时候正好刚刚从外面送人回来,闻言哈哈一笑“郑兄不必与那些短视之人一般见识,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郑家主依言入坐,旁边早有下人将泡好的茶水送上“王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兄长赐教。”

王家主微微一笑“郑兄可是想问王某为何要安排其它几家参与此事?”

“不错。“郑家主点点头“此事原本我们两家参与便好,如今把其它几家牵扯进来你就不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落个一事无成?”

“郑兄此言差矣,在我看来,此事参与的人越多越好,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啊。”

郑家主皱了皱眉,旋即明白了王家主的意思。

利用其它几家给李昊设置障碍,人为曾加任务难度,然后等到李昊那边支撑不住的时候王家再出手,这样既卖了人情,又能给王家换来更大的利益。

不得不说,他这一手玩的是真好,只是……。

“王兄,你就不怕这样会彻底得罪其它几家么?”

“怕什么,大不了以后谈条件的时候再把他们拉上好了,就说怕知道的人太多泄露了消息,反正到了那个时候李家小子肯定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还不是任由我们摆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郑家主对老王头的计划并不报任何希望,但机智如他却没有点破“王兄高见,郑某佩服,如此我便回去等王兄的消息,待时机成熟,我们一同出手。”

“哈哈哈……好,那便这么定了。”

又一场密谋过后,因为天色太晚,郑家主便在王家住了下来。

待老郑随着仆役离开之后,王家主脸色一冷,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老不死的,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将孙子派去岐州了么,跟我打马虎眼,你还嫩了点。”

说完之后,王家主扭头吩咐道“来人,去把元德给老夫找来,让他去书房等我。”

“诺!”王家主身后闪出管家,应了一声迅速离去,宽敞的大厅里面,只余王家主一人手指轻扣桌面,盘算着今日的得失。

毫无疑问的是,借用李昊与郑克爽的冲突,郑氏已经与那个混蛋家伙搭上了关系,甚至很可能两家已经合作了。

只不过郑氏可能是觉得在合作中自家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所以才会把一部分消息泄露给自己,打算拉着王家一起给某个混蛋施压,从而谋取更大的利益。

好在自己也不是傻子,看破了郑家的阴谋,将其它几家也拉上了船,或许过程有些曲折,但总的来说还算成功。

其它几家如果不出意外,三天日内必然能够安排好一切,到时候大势所趋,李家那小子如果不答应帮忙,全天下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

所以,应该考虑家里能拿出多少钱了,顺便再考虑一下要多少好处,赚钱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李家那小子比较专业,总不能太亏了人家,合作之后好歹也得留点汤给他。

想着,王家主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好像看到了美好的明天在对自己招手。

……

就在几大世家各显神通的同时,一支庞大的使团队伍灰头土脸的进了岐州。

队伍的最前面,程处默与长孙冲等几个探路的小年轻,数百人的队伍风尘仆仆,几乎没了人的样子。

队伍的中间吐谷浑前国主伏允打头,后面分别是高昌、且末、龟滋、于阗等西域诸国国主组织的庞大使团。

再后面,便是老程的军队,数万大军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寸草不生。

不过话说回来,在关中大旱的情况下,地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草的说。

李昊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经收到老程要来的消息,早早便带着两个跟班和十余护卫守在岐州与陇州的边境等着他们的到来。

乍一见面,李昊差点没认出几个往日里的兄弟,直到程处默从马上跳下来讨水喝,这才恍然大悟“处默,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已经让人告诉你们关中大旱,过来的时候自备酒水么,咋还弄的这么狼狈。”

“嗨,别提了。”程处默一拍大腿,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边上长孙冲从马上下来,吐着舌头道“德謇,少跟老子废话,快点,把水拿出来,再不拿出来你就等着给老子们随份子吧。”

得,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李昊能说什么,回头一摆手,立刻有人拿着装满水的水瓢递到程处默和长孙冲等人手中。

这两货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是一顿猛灌,直到把肚子喝的溜圆,再也喝不下去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哈了口气道“痛快,真痛快。”

“痛快个屁,还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李昊也是个急性子,刚刚在这两个死党喝水的时候已经安排人把水给那些军士送上了去,这会儿见两人还在那里卖关子,不由急的火上房。

要知道,老程那边可是有好几万人的军队,如果他们那边缺了少,弄不好可是要哗变的。

长孙冲喝饱了水,长叹一声替李昊解开了心中的疑惑“还不都是身后那帮混蛋,一个个锦衣玉食惯了,明知道缺水,还特么要一天一个澡,兄弟们带出来的那点水都不够他们折腾的。”

原来是这样,李昊稍稍松了口气,往来路看了一眼,不满的说道“程叔那边怎么样,大军也像你们一样缺水?”

“那道没有,我爹不惯着他们。”程处默这会儿也缓过来了一些,瞪着眼睛吐槽道“其实这事说来也怪冲子,要不是他心心念念什么礼仪之邦,说什么不能让番邦使团受了委屈,老子也不想惯着他们。”

“行了,还没完了你。”长孙冲翻了个白眼道“好歹那些也是一国之主,该给的面子必须要给。”

见这两货还有心思吵架,李昊心情放松了不少,只要不影响到大军归来,其它都是小事。

伸手揽住两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回来就好,正巧兄弟我这里还有点小麻烦,你们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有麻烦?”程处默一下来了精神“谁敢找咱们兄弟的麻烦?你说,老子灭了他。”

看着义愤填膺的小程同学,李昊默默吐出三个字“是陛下。”

程处默“……”

长孙冲“……”

隔了好一会儿,程处默打了个哈哈“哈哈,那,那啥,俺还没吃饭呢,你这儿有吃的没有?”

李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没有!好几百人呢,我怎么准备吃的,自己有啥吃啥吧。”

“呵呵……”

“哈哈……”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中,刚刚的尴尬随风而去。

待笑够了,长孙冲正色说道“德謇,不是兄弟们不留下陪你,实在是军令在身,大军抵京之前,我们必须为大军的前站,所以……。”

“行了,我知道,这次我过来的主要目的一是为了看看你们,二是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没有。另外,岐州这我弄了百十口深井,每天都有抽水机在不停的往外提水,你们要是有需要,我跟岐州刺使说一下,每天先供应你们。”

程处默一听,立刻咧开大嘴说道“那可太好了,俺爹那边昨天还送信过来说,前军如果再不解决水的问题就要拿俺们两个的人头祭旗呢。”

小程同学的话李昊也就是一听,根本没放在心上,聊解了大军所需,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给岐州府阎飞白送信。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重新拉着二人说道“驻地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再往前十五里,正好有一处河滩适合大军扎营。”

“行,岐州地头你熟,你看着安排就好。”长孙冲咂咂嘴,眼睛不由自主又瞟向刚刚灌满的水囊,如果不是真的喝不下去了,他很想把水囊里的水全都灌到肚子里去。

程处默到底要比长孙冲皮实一些,没事儿人一样与李昊并马而行,岔开话题道“德謇,你这次在西域可是出了大风头了,后面那些什么什么国主一直嚷嚷着有机会要见你一面呢。”

李昊摇摇头“见他们干啥,没意思,我有那时候还不如把岐州的工程弄好呢。”

李昊又不是傻子,那些西域小国的国主想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左右不过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讨些好处罢了。

这种事情早见晚见其实都一样,他完全没有在有可能会引起李二不快的情况下提前去见他们。

而且这段时间李昊忙的脚不沾地,连玩鸟的时间都没有,更没考虑过如何从那些西域小国身上能占到什么便宜,匆匆见面实为不智。

第四二二章. 不畏强权李德謇

日落时分,老程的大队人马到了,望着骑在马上乐呵呵的老家伙,李昊屁颠屁颠迎上去:“程叔,您来啦。”

这不是李昊想当舔狗,实在是老程这种混不吝面前没办法装·逼,否则很容易被揍。

老程精神头不错,也不跟他客气,胡乱摆摆手打着哈哈道:“小子不错啊,下手够黑的,真给咱们武将长脸。”

你才是武将,你全家都是武将,老子明明是个文官好不好。

不信?太子侍读的身份在这摆着,谁家武将能当上太子侍读。

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李昊没接老程的话茬,赔着笑说道:“程叔旅途劳顿,小侄早已跟处默他们安排好了营房,烧了热水,还请程叔下马休息。”

听到洗澡,老程浑身上下都开始痒痒起来。

自打从凉州出来,老程这都快要半个月没洗过澡了,全身上下就跟长了层甲壳一样难受。

不过,这一路走来全军都缺水,携带的水除了人喝之外连喂牲口都不够,他自然也不好意思特立独行,再怎么说也是一军之统帅,不身先士卒怎么行。

李昊看出老程的纠结,笑着说道:“程叔不必顾虑太多,岐州虽然也缺水,但小侄已经安排人日夜不休的挖井,又打造了数百台抽水机,眼下虽然依旧没有解决缺水的问题,但供应大军饮用还是没问题的。”

老程见说这才点点头,重重在李昊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好,算你小子有孝心,走走走,咱们去营地。”

大军营地便如李昊所说建在一处河滩上,按说这样的地型并不适合扎营,不过考虑到整个关中都缺水,就算神仙来了也不可能一短时间内弄出洪水这种东西,老程也就没说啥。

相反,河滩这种地方因为地势平坦、视野良好,扎下大营之后甚至不需要几个放哨的人手便能将大营四周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数万大军的河滩安营扎寨,层层营垒将老程的中军帐围绕在中间,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河滩两侧的灯火绵延二十余里,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在老程的中军帐外面,阎飞白面色难看之极,拉着李昊走到灯火昏暗处:“贤侄,你,你今日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愚叔身为地方官,怎能与归来的大军接触,你,你这是想要害死我么。”

李昊揉了揉鼻子,脸上笑意散去:“阎使君,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也罢,既然这样,你就趁着天黑早些回去吧,今日就当你从没来过。”

尽管早知道李昊脾气不好,可阎飞白也没想到他会翻脸翻的如此之快。

之前还世叔世叔叫个不停,这一转眼便又成了阎使君。

考虑到这位小爷自己目前还得罪不起,将来岐州修路、清淤等一系列工程还要靠他来提供资金,阎飞白苦笑摇头,低声下气道:“贤侄,贤侄莫要生气,愚叔这不也担心有人借此生事,给贤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么。到时候愚叔生死事小,若是给卫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才事大啊。”

“哼,阎使君可真会说话。”李昊撇撇嘴,不阴不阳的怼了阎飞白一句,接着话锋一转道:“原本我还想着程家叔父带着大军到了岐州,正好可以借机让他出些人手,一路帮着岐州百姓多挖上百十口深井,可万万没想到,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罢了,罢了,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我去休息了,使君也请早些回去吧。”

诶?还有这种操作么?

阎飞白一愣,接着猛然醒悟,没准还真可以。

关中大旱,岐州缺水,百姓甚至每天只有半斤水可以饮用,但就算这样,岐州百姓在听说过境大军缺水的消息之后,依旧拿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水劳军。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说是军民鱼水也不为过吧?

反过来再看看,老百姓都把自己的救命水拿出来的,过境的大军好意思把水渴光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么?

那肯定是不好意思对不对,尤其是程咬金这么要面子的大将军。

所以,过境的大军感念百姓恩德,替岐州百姓挖上几口救命的水井再正常不过。

“哎呦,你看我的这个脑子哦。”眼瞅着李昊越走越远,阎飞白狠狠在头上拍了一巴掌,紧跑几步将他拉住:“贤侄,贤侄啊!叔错了,叔不该误会你,还请贤侄务必帮我引荐一下程大将军,就算叔求你了。”

“怎么?阎使君又不怕死了?”李昊乜着阎飞白,鄙夷说道。

“贤侄为岐州百姓放弃长安的优渥生活,甚至连名声都因此而受损,愚就算再不明事理,又岂能等闲视之。再说愚好歹也是岐州府官员,贤侄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若是愚还要瞻前顾后,岂不是要为天下人耻笑。”

阎飞白好话说尽,终于劝得李昊回心转意,长叹一声道:“唉,原本我是不想再管这岐州的事情了,但转头一想,岐州百姓何辜,我这一走只怕岐州百姓不知要为这次大旱死上多少人……。罢了,罢了,阎使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是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若是再有下次,不用贤侄开口,愚叔也没脸再见贤侄了。”

李昊见阎飞白急的汗都快要出来了,也就不为己甚,重新与他走回刚刚的角落:“世叔,你别怪小侄气量小,实在是你刚刚那话太气人了。”

“是是是,是愚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阎飞白又是好一顿打躬作揖,赔理道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自己脑子不如这小子好使呢。

李昊见好就收,伸手将还要继续作揖的阎飞白拦住:“世叔不必如此,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整件事如何操作吧。”

到了这个时候,阎飞白自然没有二话,连连点头:“好好好,愚叔一切都听贤侄的安排。”

一番密谋之后,阎飞白点头点的颈椎都快要断了,不过在听完李昊的安排之后,他便再也顾不上许多,以最快的速度将等在远处的岐州别驾祝和光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将其打发出了营地。

祝和光出营办事暂且不讲,却说这边老程洗完了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下手人这才进来告知李昊已经带着岐州刺使在外面等半天了。

程咬金也是老军伍了,如何不知地方官员不得与大军接触的规矩,闻言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才对手下亲卫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让他们都进来吧,大晚上的,风大,别给冻着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初,哪里还能冻着。

奈何老程是大将军,爵位也好,官职也罢在岐州都是最大的,所以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李昊这个第一祸害都没反对,阎飞白更不会。

“岐州府刺使,阎飞白,见过卢公!”

“嗯,坐吧。”程咬金大马金刀的坐在帅位之上,指了指下面一排小马扎,然后看向李昊:“这又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那您看看,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么。”李昊讪讪一笑,也不跟程咬金客气,主动搬起一个小马扎坐到老程身边,随意的抓起一茶壶,替他把茶水满上。

以身作则这一点老程做的很不错,大军在外说不喝酒就不喝酒,哪怕是出征归来,马上就要到长安也是一样。

“说吧,你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程咬金的目光在李昊与阎飞白的脸上来回扫视,对桌上的茶水视而不见。

小屁孩,跟老子玩心眼儿,老子不接招,看你怎么办。

面对油盐不进的老程,阎飞白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李昊,似乎是想看看他打算怎么说。

“程叔目光如炬,小侄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过您老。”李昊看也不看阎飞白,捧了老程一句,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尴尬的挠挠后颈道:“那啥,其实小侄也没啥别的想法,就是想跟程叔借几万劳力使使。”

“哈!”程咬金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伸手在李昊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子,你没睡醒呢吧?!”

“哎……”李昊被这一巴掌拍的是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觉的搬着小马扎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才郁闷的说道:“程叔,岐州百姓苦啊,州里几条河基本上都干了,咱就不说取水浇地,平时百姓连喝口水都难,您老人家是出了名的宅心仁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渴死吧?”

“滚,少跟老子在这儿废话,刚刚见到老夫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老程翻了个白眼,丝毫不为李昊所动。

李昊见状,与阎飞白对视一眼,最后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摊牌:“程叔,那我就直说吧,我打算请右武候卫在岐州再开一千口深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您开个价。”

再开一千口井!这么大手笔么?阎飞白感觉呼吸都快要停了,一双老眼死死盯着程咬金,等着他的答复。

眼下岐州全府四个县,所有深井加起来大概有三百左右,配合抽水机已经可以满足全府百姓的日常饮水,这要是再加一千口……只怕用来灌溉都够了,弄不好还能赶上再种一茬晚稻。

程咬金这次倒没有急着教训李昊,低头看着桌上那杯茶沉吟不语。

右武候卫战兵数万,再加上辅军,人数不下六万之数。

如此多的人力开一千口井并不算什么大事,需要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天。

但他眼下的任务却是押送吐谷浑前国主伏允反京,顺带还要陪着西域诸国的大小使团,这对于右武候卫来说已经算是超越职权范围的事情了。

毕竟之前他的任务是北伐,结果半路出了李昊这一档子事,所以才在凉州拖延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顺带搂草打兔子白捡了这么一桩美差。

以上这些从某些方面回京之后都能解释得过去,毕竟大唐使团被人在外面‘劫持’了,右武候卫就在俯近,没道理不过去帮忙。

可帮着岐州府挖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事儿若是严格说起来一个干涉地方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就算回京之后撒泼打滚,想要解释只怕需要废些功夫。

思来想去,程咬金摇摇头:“小子,这事儿不是程叔不帮你,你应该知道,军法如山的道理,之前俺已经向京里汇报了行程,若是大军没有按时抵达京城,叔这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李昊嘴角抽了抽,这一点是他之前没想到的,犹豫片刻道:“程叔,法理不外人情,岐州这边已经快要渴死人了,难道这样都不能让大军留下数日么?”

程咬金摇摇头,吐出一个字:“难!”

难,不等于不行。

李昊的理解能力非同一般,哭丧着脸道:“程叔,那您知不知道,岐州百姓为了迎接大军凯旋,可是把家里存下的救命水都拿出来了,如果你不管他们,只怕你们前脚一走,后脚岐州这边就是哀鸿遍野。”

程咬金:“……”

啥玩意儿,道德绑架呗?!

合着老子要是不派人帮你挖井,就是千古罪人了呗?

迎着老程杀气腾腾的目光,李昊怡然不惧道:“程叔,我可是眼阎使君保证过的,大军过境定会给岐州留下足够百姓救命的水源。所以您也别怪小侄做事不地道,此事若是您答应了还好,若是不答应,那就别怪小侄上书陛下,说您罔顾百姓,冷血无情了。”

说的好!这才叫铁骨铮铮,不畏强权!

阎飞白第一次对李昊改变了看法,曾经他只把这个小年轻当成一个有几分小聪明,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纨绔。

但如今见到李昊面对杀气腾腾的老程,依旧不改初衷,阎飞白不得不暗自道声佩服。

有这样的少年豪杰在岐州,就算有再大的旱灾,他也不会再畏惧,哪怕是肝脑涂地,他也要为岐州百姓留下赖以生存的水源。

第四二三章 都是戏精

“小子,你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敢跟老夫如此说话。”程咬金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拍案而起。

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眼瞅着局面开始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阎飞白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表个态,不能让李昊一个小年轻顶在前面。

“卢公,卢公息怒,一切都是下官的错,小公爷也是心忧岐州百姓,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老程扭过头,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有你什么事,姓阎的,老夫今日给你面子才让你进营,再敢多言信不信马上把你叉出去。”

oc,入戏太深了吧!

李昊坐在一边咳的嗓子都快出血了,见老程依旧怒气冲冲的与阎飞白对视,只能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唉,程叔,你变了,不再是当年的你了,曾经的屠龙勇士也终于变成了恶龙。”

这都什么玩意儿?什么屠龙勇士,什么恶龙,跟我有关系么?

程咬金满头雾水的看向李昊,阎飞白穷搜记忆也没找到对应的典故,于是同样报以迷惑的神情。

李昊这才反应过来,关于屠龙勇士的梗是特么一千四百年后传出来的,大唐这会儿……龙好像是神兽来着,谁敢屠?

不过,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收是肯定收不回来了,李昊急中生智,仰天长叹“苍天啊,当年那个为天下百姓,反对暴君,揭竿而起的程叔去了哪里!没想到啊没想到,曾经的无敌勇士,如今竟变成了他当初无比痛恨的人,悲哀,悲哀啊!”

阎飞白被李昊悲天悯人神情所感,书生气也上来了,大步上前“卢公,还望看在岐州十余万百姓的份上,救我岐州一救,飞白在这里求您了。”

言罢,双膝一弯,‘吧唧’一声跪倒在地。

在阎飞白看不到的角度,程咬金目光游弋看向李昊,其中含意十分明显,你小子的锅,你自己解决。

李昊两眼圆瞪示意老程明明是你刚刚演的太过,就算要解决也是你来解决。

僵持片刻,程咬金终于不敌李昊的厚颜无耻。

嗯……,主要是阎飞白拜的是他,不是李昊,想甩锅也不那么容易。

“唉,罢了,罢了。阎使君起来吧,俺老程答应你们也就是了。”

“卢公答应了?”阎飞白猛的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喜。

本以为这次弄不好会被叉出去,结果没想到老程竟然真的答应了,好意外的说。

程咬金主动上前将阎飞白扶起来“不答应还能怎么办,你没听那小子已经把老子比成杨广了么。这小王八蛋,明摆着是把老夫架在火上烤,亏老夫之前还那么疼他。”

李昊对老程的话不置可否,权当没有听到。

疼我,开什么玩笑,你这老货还知道疼人?就算真知道疼人只怕也是心疼你家闺女,跟老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阎飞白同样也没把老程的吐槽放在心上,在得知老程答应帮忙之后他的一颗心喜的都快要炸了,只想马上回去安排人手配合右武候卫挖井的事宜,哪里还顾得上其它。

要知道,井这东西可不是随便挖的,挖错了地方下面满地石头,你就是人再多也只能望坑兴叹,所以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去找专业人员过来,实地考察才能决定在什么位置挖井。

便是这样,老阎急匆匆的走了,等到走出大营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营地里面。

嗯……,好像是个人,不过算了,不想了,还是挖井重要,人就放在右武卫大营好了,反正也丢不了。

巴巴的看着阎飞白离开,李昊立刻就被老程薅着脖子拉到了一边“说,你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让老夫陪你演戏,又把老夫的右武候卫留在岐州,别告诉我你真的是为了岐州百姓,俺老程不傻。”

“那您看看,我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您傻啊。”李昊重新坐回老程身边,再没了之前正气凛然,笑嘻嘻的说道“这次把您老留下,其实小侄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真的想替岐州百姓做点实事,二是想让您老帮我撑撑场子。”

老程撇撇嘴,对李昊的话表示强烈的不屑“撑场子?你好歹也是堂堂开国县候,在岐州那是说一不二的存在,需要老夫帮你撑场子?”

李昊必须承认,老程这话没有丝毫的夸张成份,若是没有意外,他的确能在岐州说一不二。

但问题是意外总是无处不在,根据老头子送回来的消息,他可以肯定长安那边五姓七望有几个家族正在算计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必须小心再小心,不敢有丝毫大间。

毕竟长安关于他的谣言已经发酵了近半个月,若是他再被人抓住什么其它把柄……。

好吧,李昊虽然并不在乎这些,可还是不想让那几大世家太过得意,所以岐州这边暂时他必须留下帮自己撑场面的人,老程便是最好的人选。

避开那些不必要的算计,李昊抓起放在一边的茶壶,对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舒服的哈了口气说道“程叔,明天我会安排一些百姓过来劳军,您放心,不会送什么贵重的东西过来,就是一些水而已。不过,这些水可是百姓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右武卫候喝了之后要是拍拍屁股就走,总有些不恰当吧,你说对吧?”

老程点点头“对,所以老夫便有了正当理由上书陛下,解释大军缓行的原因。不过……,俺老程这么帮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总不会一句谢谢,几句马屁就把老夫打发了吧?”

李昊理所当然道“不然呢?程叔,您可是我未来的岳丈,总不能看小婿在岐州受了委屈吧?”

呸,表脸,不,表脸之极。

这会儿想起我这个老丈人了,有好处的时候咋不见你想起我呢。

程咬金把手一挥“滚蛋,我家音音不嫁人,就算将来要嫁也不嫁你这种人。”

“唉?!程叔,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昊插科打诨想把话题引到一边,奈何老程根本不上当,一把掌抽在他后脖子上“快点给老子说实话,否则信不信老子抽你。”

抬起差点杵到桌面上的脑袋,李昊眨巴着眼睛,明明你已经抽了好不好。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咱是文明人,不眼野蛮人一般见识,李昊幽幽叹了口气“不瞒程叔你说,其实小侄我……吧啦吧啦……噼里啪啦……。”

半个时辰后,程咬金满眼螺旋纹“等,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花了二十万贯把陈仓买下来了?”

李昊失口否认“不,是半个陈仓,不是一整个,而且钱也不是我出的,是郑家出的,我就是幕后黑手。”

“俺不管那些,俺就是想知道为何没有俺闺女那一份?你可是音音的未婚夫,不给她分一点这合适么,亏老子还那么看重你。”

李昊“……”

不是说程音音要单身一辈子么?这么快就改了?

亏你这老xx灯还有脸说我不要脸,依我看,真正不要脸的是你才对。

老程被李昊瞅的浑身不自在,瞪珠子一瞪“你瞅啥。”

“瞅你咋地!”李昊在心里小声bb了一句,撑起笑脸道“没,没瞅啥。程叔,其实说起来音音那一份我可是早就给完了,这边陈仓的产业……说实话,我打算重新分一分,好歹你们肉吃也得给别人留占汤喝不是。”

程咬金面色一变“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吃肉了。”

李昊也有些不乐意了,咂咂嘴道“程叔,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海外那么大的生意,您可不能吃干抹净不认帐。”

海外?海外什么生意?老程努力想了想,最终摇摇头“你小子别在那信口开口,俺老程家可没有什么海外的生意。”

“怎么可能没有,我离开百济的时候可是把整支远洋水师都交给处默和长孙冲、李震他们了,这不就是留给你们三家生意么?程叔,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为止程家还没有船队去做海上贸易。”

李昊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之情,亏老程总亏得自己聪明。

现在一看,全都是小聪明,骨子里还是个满脑子肌肉的二百五,竟然连如此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老程一脸懵逼,呆呆看着李昊,有些反应不过来。

海上贸易是留给我家的?这么说来,自己好错过了好几个亿的样子。

不说什么走私军械、钢铁,就算做正当生意,运送一些丝绸,瓷器,香料什么的去海外,好像也能赚的钵满盆满。

毕竟海上贸易那可是一家独大,整个远洋水师就控制在程家、长孙家和李家手中,其它人就算想要插手其中,也必须担心无处不在的‘海盗’。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老程难得的有些脸红,忽然拍桌大骂“程处默这个孽畜,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告诉老夫,等回了长安老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恼羞成怒加甩锅,这丝毫不出李昊的意料,毕竟换成他也会这么说。

不远处刚刚安排好先锋军的程处默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谁又骂我了。”

……

不管怎么说,老程这边总算是安抚住了。

只是在第二天一早,程处默因为刷牙时多漱了一次口,被他老子一顿暴揍,理由是浪费水资源。

李昊对老程的迁怒行为视而不见,毕竟军营外面还有好几大千的百姓需要人手来接待,他做为岐州与大军之间的临时沟通人员,这个时候必须到场。

而与此同时,马周也坐着马车赶到了陈仓,受到了陈仓县令热情的接待。

这位可是财神爷派来的使者,负责陈仓周围山林地带的交接事宜,并且在交接之后,这位将是陈仓县最大的地主。

毕竟陈仓县百分之六十的地都挂在他的名下,不客气点能行么,以后陈仓县的政绩全都指望着他们呢。

所以马周与陈仓县令的交接过程十分顺利,地契是早就准备好的,只要签字画押就成,酒席也是准备好的,不过马周却没有参加。

原因很简单,不想出这个风头,毕竟外面的百姓连喝口水都难,他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吃席,若是被恩师知道了,还不被打断腿啊。

……

右武候卫那边动作很快,几乎是天一亮程咬金就把人手派出去了,五十人一组,由旅帅带队,土拨鼠一样逮着一个地方就开始挖。

三天一千口深井,就算右武卫候人多势众,这也是个不小的任务。

不过与地方府军不同的是,右武候卫有神器在手,根本不用担心挖不动这种情况发生。

什么神器?火药呗。

遇到石头挖不动,直接上火药;遇到土层太硬挖不动,继续上火药。

整个岐州,大军所到之处,炮声不断。

大军过后,数不清的深井密密麻麻分布在全境各个角落。

岐州百姓初时还对给大军送水有些抗拒,但在看到无数口深井之后,所有人都乐疯了。

非但不再抗拒给大军头水,甚至不再需要官府动员便会自发的将水送到那些正在施工的大头兵手上,而且还是不喝不行那种。

结果因为百姓太过热情,弄的这帮子大头兵个个喝的肚皮滚圆,走路都在哐哐做响。

程咬金偶尔也会换上便装下去视查一圈,每每看到这种军民鱼水的情况,都会念着打卷的络腮胡子,发出老父一样的微笑。

多少年没有见到士兵这样受欢迎了?

好像除了刚刚举起义旗的那段时间,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李昊对这样的情况同样喜闻乐见,每天跟着大军十里、八里的向前推进,身后是一口口冒着汩汩清水的深井,原本荒芜的田野变的湿润,要不了多久便会生出一丝丝的绿色。

因为已经到了六月,粮食显然是种不成了。

不过没关系,种不了粮食还可以种豌豆。

豌豆这东西可是救命粮,从打发芽就可以吃不说,生长周期还特别短,大概两、三个月就能成熟。

第四二四章 世家的二五仔

说起豌豆就不得不说一下郑延。

这哥们儿十天时间在岐州与长安之间跑了一个半来回不说,期间还要跟李昊沟通,跟自家老爹沟通,跟自家爷爷沟通,顺带还要负责操持运粮等事宜,可谓是忙的神魂颠倒。

再次回到岐山县二话不说,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休息。

啥也不管了,太累!

虽然岐州距离长安并不算远,可郑延也不是皮糙肉厚的混子,十天跑了一千多里地,人累的腮帮子都瘪下去了,眼窝深陷,硕大的黑眼圈顶在脸上就跟挂了副墨镜差不多。

郑钱虽然也累,但好歹做管家的这些年身体骨打熬的还算不错,还能撑得住。

在得知李昊去了陈仓之后,将少爷托付给百来个护卫,自己又带着数十人继续上路赶往陈仓。

这道不是说钱郑对李昊的事情有多上心,用他的话来说,一千个头都磕了,老子也不在乎最后这一哆嗦了,继续吧。

……

王元德,王家嫡子,现年二十六岁。

身穿一件素面杭绸袍子,腰间绑着一根墨色蝠纹玉带,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泛着波光,身材高挑出众,貌似潘安英姿勃勃。

李昊尽管是第一次见到王元德,但依旧给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好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李家贤弟,小生王元德,家祖王氏……”王元德在确定了面前之人的确是李昊之后,十分潇洒的行了一个书生礼,接着就吧啦吧啦的开始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一看就是个刚出道的雏,俗称菜鸡。

李昊耐着性子听他讲到八辈祖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摆摆手打断他道“原来是王世兄,不知道以王世兄这般尊贵的身份,来到岐州这穷乡僻壤所为何事?”

“哦,贤弟莫怪,此事倒是小兄疏忽了。”王元德脸上丝毫不见尴尬之色,侃侃而谈道“其实小兄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想要看看贤弟是否需要什么帮助,毕竟咱们五姓七望同气连枝,贤弟在岐州……。”

“咳……”王元德身后,随行的管家重重咳了一声,意在提醒王元德,说的够多了。

不想,王元德却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咳什么,你若是不舒服便早些去休息,本公子与李家贤弟一见如故,要秉烛夜谈,好生聊聊。”

管家心底一声哀嚎,看着王元德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总觉得自家公子风度翩翩,颇有世家公子的气度,说是长安第一公子也不为过。

可万万没想到,一遇到正经事,自家公子的弱点便全都暴露出来了,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子沙雕的味道,还什么秉烛夜谈,一见如故,这还没聊几句呢就快要把自己前来的目的曝光了,若是真聊一晚上,估计连裤子都会被对面那小子给骗走吧。

李昊也是一脸懵逼,他倒不在乎什么一见如故,关键是王元德之前说的那些话。

什么五姓七望同气连枝,什么主动帮忙,这其中的信息量特么有点大啊。

想着,李昊一改之前的冷淡,笑着上前拉住王元德,顺便将王府管家挤到一边“王世兄,你可真是小弟的及时雨啊,没得说,今天咱们不醉不归,定要好好的聊上一聊。”

王元德见李昊如此热情,再想到之前长安尽传此人对任何人都不假颜色,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优越感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走走走,今日为兄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完了,这下估计自家公子内裤底色都要保不住了。

熟知王元德是什么性格的管家欲哭无泪,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人太实在了,怎么解?

……

陈仓城中最大的酒楼中,李昊花大价钱包下了一天里所有的酒席,将店里为数不多的食客统统赶了出去。

鉴于李昊的身分,店里的客人非但不敢说什么,离开的时候反而主动开口要求代为付账,客气的一塌糊涂。

王元德见此,心中对李昊愈加佩服,由衷感叹道“贤弟果真是好人缘,竟然能使得这岐州府上下对贤弟如此客气,倒是让为兄好生佩服。”

李昊微微一愣,心说身边这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还是故意恶心自己?

那些乡绅想要请自己吃饭与人乡好坏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看好他他开国县候的身份和卫国公世子的背景,才会故意如此巴结。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又不是付不起一顿饭钱,所以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搭人情。

更何况若是真让这帮人代付,等下吃饭的时候到底要不要将人叫上来陪着坐会儿,不叫显得不近人情,叫上来又碍眼。

想着,李昊摆摆手,委婉的拒绝了乡绅的邀请,待众人走后,上得二楼方才感慨道“兄长有所不知,那些人哪里是对我客气,分明是想要攀上兄长这棵高枝,所以才会拿我当引子。”

王元德面露惊容“哦?他们认得我?”

“当然,王兄的大名在大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别说比邻长安的岐州,就说我前些日子去的吐谷浑吧,都不止一次听人提到到王兄的大名。”

“真是这样么?没想到,我的名声竟然已经传到西域去了。唉呀呀,此事若不是贤弟提及,为兄当真是半点也不知情。”

“兄长不知情那是因为别人嫉妒兄长的才华,避而不谈罢了。而且真要说起来,如果这次小弟不是被兄长的才华所感染,只怕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呢。”

但凡换个人在场,都能听出李昊就是在一本正经的扯犊子。

但王元德却偏偏信以为真,乐的眉开眼笑,一个劲的推脱客气,弄的身后管家老大不好意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又聊了一会儿,有酒楼的伙计将膳食送上,四个冷盘,八个热菜,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时值正午,王元德也是饿了,与李昊客气了两句便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笋片放入口中。

菜一入口,小王同学便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手中筷子也再次伸向盘中,口中吱唔道“真没想到,小小陈仓竟然这般美味,口感丝毫不比长安的美食差,贤弟久居这里,口福不浅啊。”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夹了一口菜道“兄长误会了,其实真说起来并不是陈仓美食的味道好,而是这里面加了一种我兄弟自海外带回的调料,故而味道才会如此鲜美。”

王元德顿了顿,脱口道“调料?什么调料?”

“嘿嘿……”李昊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小王同学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讪讪说道“贤弟莫怪,为兄不是故意刺探别人**,实是觉得万一将来回了长安吃不到此等美味,怕是要食不知味了。”

李昊心中得意一想,不禁想到数日前程处默和长孙冲离开前的那个晚上。

这两个家伙鬼鬼祟祟跑来他的帐篷,拿出一小包褐色的粉状物显摆了半天,硬是要他猜猜是什么东西,还说是什么天下第一等的美味。

结果,李昊只轻轻捻起一点尝了尝,立刻知道了是什么东西,鄙夷的告诉二人,不要拿海肠粉来忽悠自己,这东西在海边的沙滩上要多少有多少。

闻听此言,长孙冲二人顿时将他惊为天人,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李昊不要把此事说将出去,他们几人还等着拿这东西在长安开几家酒楼,发上一笔小财呢。

便是如此,李昊从两人手中骗来了整整二斤海肠粉,并答应为他们保密,等闲绝不外传。

也正因如此,王元德也才有机会品尝到了以前从未吃过的鲜美味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元德挺着滚圆的肚子放下筷子,略显遗憾的看着杯盘狼藉的桌面,叹了口气。

李昊见状,笑着说道“兄长大可不必担心将来吃不到此等美味,我那几个兄弟回到长安之后,也会开上几家酒楼,兄长若是喜欢,大可去吃个痛快。”

“真的?”王元德一下来了精神,对于他来说,这还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惊喜之下连自己来找李昊的目的都忘了。

李昊轻轻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兄长,你刚刚说来岐州是为了帮助小弟,不知此言何解?”

“呃……”王元德尴尬的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有正事要办,连忙喝了口茶水将胸中浊气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说道“贤弟,为兄听说你打算凭借一己之力,为岐州修一条水泥路出来,不知此事可真?”

“自然是真的。”李昊点点头,这种事情他根本就没想瞒着谁,左右岐州府都要将此事向长安汇报的,瞒也瞒不住。

只是他没想到王家的动作会如此之快,竟然在第一时间就派来了嫡系子弟前来与自己联系,当真是……。

王元德见李昊坦然承认,心中愈发觉得此人与传说中的不大一样。

多诚实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外面都说此人虚伪呢,而且自家老爷子也是如此说,甚至还让自己小心再小心,不要上了他的当,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着,王元德道“贤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这桩生意做的亏了。”

“哦?此言何解?还请兄长明示。”李昊信心十足说道“岐州这边大概有十余万百姓,我打算以每人每天二斤粮的成本雇佣他们来修路、清淤,这样一算每天大概需要粮食三十万斤,按每斗粮十文钱算,花费不过两百四十贯,就算耗时五个月,亦不过三万六千贯。

而我这次投入却有二十万贯之巨,去掉这三万六千贯,还余下十六万四千贯,这些钱足够我够买沙石、水泥的成本,不知兄长说我亏了是从何处得来的结论。”

“嘶……”王元德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他可不知道李昊会投入如此多的资金,那可是二十万贯啊,不是二十贯“贤弟果然有魄力,竟然一次便投入二十万贯。只是,为兄所说的生意亏了并不是指你在岐州的生意,而是……其它州府。”

“其它州府?这跟其它州府有什么关系?”李昊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王元德摇头叹道“唉,贤弟还是太年轻了,却不知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你在岐州下了如此大的力气操弄,却是让其它州府如何想,关中大旱又不是岐州大旱,厚此薄彼之下只怕其它州府不会答应啊。”

说的好有道理啊,只是老子支援岐州是老子自己花钱,跟其它人有毛的关系。

李昊心中不屑,脸上却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这,小弟之前的确没有想过这些,兄长,这,这却如何是好?”

王元德为难的搓着手,口中啧啧有声,良久方道“其实此事真说起来,贤弟花的是自己的钱,到底支援谁是贤弟自己的事情,其它州府就算不满意也说不出什么。可关键问题是贤弟你之前冒失的行为已经惹恼了陛下,再加上京中谣言四起,你若是真对关中其它州府置之不理,陛下那边怕是会迁怒于你,这于贤弟却是大大的不利啊。”

王元德自以为演技不错,所言所说直指李昊要害,却不知身后的管家几乎都要急哭了。

要知道李昊的计划如今才刚刚开始,若是因为自家公子几句话把他吓得抽身而走,岂不是得不偿失。

然而王元德却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见李昊沉吟不语,便继续说道“而且,为兄离京之时还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五姓其它几家正在布局,打算狙击贤弟。至于手段,不外乎设置重重阻碍,又或者蛊惑其它州府派使者过来威胁贤弟。”

李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对面王家这位嫡系便一五一十将世家所有计划基本上交待的清清楚楚。

这不禁让他生出一种对手难求,高处不胜寒之感,忍不住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唉……。”

第四二五章 吓不死你们(上)

管家这时候是真的忍不住了,主动上前对着李昊拱了拱手:“世子,我家公子有些醉了,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王元德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所有的计划基本上全都说了,兀自挣扎道:“胡说,本公子何时醉了。”

“呵呵,兄长远来,旅途劳顿,便是未醉也要好生休息,莫要伤了身体。”李昊这个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基本全知道了,自然不会跟王元德继续磨叽,索性顺着王府管家的话道:“正巧小弟这边也有一些事情未决,咱们来日方长,改日再聚如何?”

见李昊已经下了逐客令,王元德略有不满的瞪了自己管家一眼,无奈道:“罢了,既然贤弟还有要事,那为兄便不耽误你了,咱们他日再聚。”

李昊点点头,招来酒楼掌柜:“你去安排一个套院给我兄长,费用等我兄长离开的时候,我自会与你结清。”

“小公爷说的哪里话来,老朽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您的钱……。”掌柜的也是个晓事的人,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是陈仓眼下最大的大地主,恭维的话说了一箩筐,在李昊略感不耐之前闭上了嘴,引着王元德下楼向后院走去。

王元德倒是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身为王家嫡子,如果到了陈仓没人招待那才叫意外。

到了住处,打发走了掌柜,王元德把脸一沉,对身边管家道:“刚刚你什么意思,明明本公子与李家贤弟聊的正好,为何你要从中阻拦。”

管家苦着一张脸,纠结好半晌才幽幽开口:“公子,那李德謇说话处处都要留上半句,根本没有一句实话,您……您又是坦荡君子,小人怕再聊下去,您,您把老爷的计划全都透给他了。”

“胡说,李家贤弟什么时候说话留半句了,你这厮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元德恼道:“我只说一句他生意要亏了,他便将自己所有计划全部都说给我听了,甚至连帐目都给我算的清清楚楚,这样的正人君子到了你的嘴里却变成了没有一句实话?!”

管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书呆子真的是王家嫡系么?

家主之位若将来真传到他的手里,怕是吃枣药丸啊。

正想着,却听王元德又继续说道:“再说,本公子刚刚何时透露过爷爷的计划?本公子那是在恩威并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是用几他几家势力的小动作警告他,再彰显我王家的实力,让他知道我王家可以做他坚强的后盾。以李家贤弟的聪明才智,定会明白我的意思,回去之后稍加考虑,不需数日自然会明白投靠我王家的好处。”

心好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管家无语的站在一边,彻底放弃了与王元德继续解释的想法。

读书读傻掉的家伙,根本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

送走王元德,李昊出了酒楼,坐着马车离开了陈仓县。

王家人脑子长坏了,竟然派来这么一个憨憨,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次都说了不少,估计再聊下去也榨不出多少油水,还是算了吧,让那个管家多活几天好了。

想到刚刚王元德身后那管家欲哭无泪的表情,李昊就想笑。

不过,回头想想,王家的心还真大,竟然打算包养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拿豆包不当干粮呢。

至于说五姓其它几家设置障碍,李昊只能说他们在想屁吃。

李二那边已经准备对他们下手了,这帮人不想着如何自保,却跑来自己这边打秋风,真不知道是活够了还是心大。

一路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李昊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岐州。

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百姓在路边的河道里忙碌,大量的河沙被清理出来垃圾一样堆在路边,没人理会。

这可都是钱啊,有了这些东西,将来修路的时候就不用到处找沙子了,就地取材便好,用不完的以后也可以拿来卖钱。

那几个世家不是想鼓动关中年有州府全都来修路么,没问题,修呗,老子不赚这份钱了,好处都给你们,就看你们出多少钱来跟老子买水泥和沙石料。

马丹的,都拿老子当冤大头,李二就算了,人家是皇帝,拿老子当工具人天经地义,可是五姓七望算怎么回事,凭什么把老子当工具人。

带着一肚子怨气,李昊找到了郑延。

小郑同志睡了整整一天,这时候刚刚爬起来,见到李昊立刻大吐苦水:“我说德謇,你放过我吧,十天时间,我来来回回跑了一趟半,这才刚刚睡了个好觉,你有啥事儿能不能明天再说。”

“不行。”李昊抓过一把椅子坐到郑延的对面,严肃说道:“事太紧急,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

“啊?”见李昊的样子不像撒谎,郑延也有些懵,老老实实坐下:“啥事啊这么急?”

李昊直言不讳:“你老实跟我说,你家老爷子有没有把咱们这边在陈仓收地的事情告诉其它几家?”

“没有,绝对没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和我爹我娘,就只有老头子一人。其这人虽然也知道家里花了一大笔钱,但都以为是投在为岐州府修官道上面了,详细的他们都不清楚。”

郑延一边信誓旦旦的保证一边忐忑的看着李昊的眼睛,知道整件事情的人的确是四个,可问题是谁能保证自家老娘那个扶弟魔有没有跟别人说,万一说了……。

嗯,说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没说。

李昊点点头,突然说道:“王元德来了。”

“王元德,他来干什么?”郑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咻的跳了起来。

诶,看来这两人之间好像还有点故事啊。

李昊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郑延的反应竟然如此之大,当下八卦之心大起:“怎么,你们两个有仇?”

“没,没仇。”郑延这时候也觉察出自己反应有些大了,讪讪坐下,违心的说道:“就是……就是看他不顺眼,总是高人一等的样子,看着就来气。”

呵,我信你个鬼哦,没仇反应能这么大。

李昊撇撇嘴,郑延不想说,他自然也不好再继续问,反正以后回长安有得是时间来打听,不急在一时半刻。

见李昊不再继续打听,郑延松了口气,连忙岔开话题道:“德謇,王元德来干什么?该不会是打那什么的主意吧。”

那什么,指的自然是陈仓那边的矿山,在得知矿山的巨大利益之后,郑延小心肝都在跟着颤抖,尤其是回家眼老爷子一说,再被叮嘱一番之后,更是连提都不敢提。

该死的,这次的合作郑家似乎赚大发了,老爷子甚至都没把实话告诉其它几家,连翻脸都顾不上了,这一切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怕狼多肉少。

“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发现我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听他话里话外一直围着修路在说,显然是打着让我出面与关中其它几十个州府联系,然后他王家坐收渔利,出钱吃分红。”李昊半真半假的说道。

关于修路和分红的事情郑延是知道的,李昊一说,他立刻翻起白眼:“我看姓王的是想屁吃,几十个州府同时修路,不是我郑延看不起他们,就算把他家卖了,也出不起这些钱。”

李昊从郑府管家郑钱手中接过一盏新泡的茶,吸溜了一口:“如果再加上其它几家呢?”

“再加其它几家也……”郑延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揉着下巴想了想道:“若是五姓全都加入进来,说不定还真能成。不过他们这么干有意思么,就算关中的路都是他们修的又如何,这个回收成本太慢了,按你的说法,投资大见效慢,他们图什么。

而且就我所知,前段时间你爹设宴款待五姓七望几大家主,打算让五姓世家出面把关于你的谣言压下去,结果被他们打脸了。这帮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难道就是为了区区‘过路费’,这就么大费周章?”

区区‘过路费’,看来这货膨胀的很啊,竟然连‘过路费’都看不上了。

要知道,真说起来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巨大的投资代表了巨大的利益,随着西域商路被打通,西域诸国纷纷臣服,大唐与西域之间的商业往来将迎来一个新的浪潮。

接下来的数年里,会有越来越多的商贾将目光投向国际贸易,关中作为丝路的起点与终点,无疑会承担起更大的责任。

这样的情况下,‘过路费’必然成倍增长,如果再拓展一下思路,在修好的官道边修建几座驿站,收入只怕还会翻倍。

李昊对于郑延这种败家子的行为不屑一顾,撇撇嘴没搭理他,话题一转正色说道:“郑延,我们现在自是朋友吧?”

郑延不明白为什么李昊会突然转移了话题,但依旧答道:“那肯定是啊。”

李昊点点头,又道:“那么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好,记住,不要当耳旁风。”

“成,没问题,你说吧。”

郑延以为李昊还要再次强调这次商业合作的保密性,坐直了身体,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实则心中有些不以为意。

边上的郑钱也是同样的心态,觉得李昊有些小题大做。

但在下一刻,随着李昊开口,两人的脸色就都变了,两股颤颤,有种夹不住尿之感。

“陛下打算对五姓七望下手了,现在,你们跳的越欢,将来死的也就越快。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们,我这人从来都是有一说一,若是没有根据绝不会告诉你们这些。

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也有这样的觉悟,想想这些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裹挟民意,欺上瞒下,荥阳、祁县、赵郡、范阳、博陵……,这些地方往往只知五姓不知皇帝。

这要是放在一个胸无大志的守成之君身上,或许没什么,可陛下是那种守成之君么?

陛下威加宇内,名动四海,眼里能揉得进沙子?

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还只要你们不愿,陛下的圣旨连长安都了不去,你们以为你们是谁?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叫造反知不知道!”

老实说,郑延家学渊源未必就不清楚李二其实一直在针对五姓七望几大世家,但他真的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被李昊这一说,冷汗不由自主的便冒了出来,嗓子干的像是着了火一样,挣扎了半天道:“德謇,你,你别危言耸听。”

李昊将微冷的茶水一口抽干,呸的吐掉嘴里的茶叶:“我这是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看看他是怎么说的。”

郑延干涩的道:“那,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李昊把手一摊,想了想道:“不过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老祖宗都说了,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认输,陛下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好了,何必去较那个真儿呢,对不对。

再说,你们世家的传承是什么?诗书啊!

可你们现在干的是什么?干涉朝政,愚弄民众,这是你们应该干的事情么?”

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李昊起身拍拍郑延的肩膀:“咱们两个是朋友我才跟你说这些,千万别把我的话传出去,否则掉脑袋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如果你实在担心,那就先回趟长安,找你家老爷子请教一番,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就这样,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

还怎么好好想想,老子现在心都乱了好不好。

郑延望着李昊离开的背影,坐立不安,半晌扭头看向管家郑钱:“四叔,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么?”

郑钱点点头:“公子,我觉得……要不咱们还是先回一趟长安吧,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李德謇竟然如此说,或许……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

第四二六章 吓不死你们(下)

郑延最后还是没有离开,不是他不想,而是走不开,因为王元德那家伙竟然连夜从陈仓追到岐山来了。

为了保证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或者说为了护食,郑延决定先让郑钱回去把消息透露给自家老爷子,反正学话这种事情四叔要比他在行,让他回去说指不定给学成什么样子呢。

李昊对于王元德的快速到来有些意外,心中对世家的佩服不禁加深了几分。

自己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告诉他,可是这家伙却能连夜追出来,足见世家在各个地方的影响力有多深。

而除此之外,岐山县也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卢氏、崔氏等几家的代表。

这些人来到岐山之后先是递了名贴,接着便在城中住了下来,一副高高在上等着李昊前去拜见的样子,惹的红拂女侠好生不痛快。

“混蛋,都是些混蛋,瞧不起谁呢这是,好歹我李家也是长安有名有姓的人家,竟然递了贴子就闪人,还想等着老娘这个一等诰命去见他们怎么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我呸。”

李昊鹌鹑般缩在房间的一角,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便宜老娘在岐州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最好有多过多躲多远。

奈何有些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红拂瞥见儿子小受一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躲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要不是因为你,老娘何至于受这份窝囊气。”

“娘,前几天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李昊委屈的说道。

就在不久之前,红拂在听说陈仓周边六成山地全都写在李昊名下的时候,很是兴奋了一阵子,在得知那片山地将来的作用之后,更是把李昊好一顿夸。

二十万买来一块价值无限的山地就不说了,关键是自己家没花一文钱,二十万贯的费用全都是郑家出的,这还是在失手打死了郑家人的情况下。

至于是真的失手还是假的失手,这个别问,反正问就是失手。

红拂好像忘了之前的事情一般,根本不理李昊,冷哼一声:“之前我说什么了,几座破山而已,八字还没一撇呢,啥时候你真烧出水泥再来说。”

呵呵,您还真敢说,烧出水泥再说,我要是现在烧出水泥来,怕是来的人更多。

李昊打了个哈欠:“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不就是来了几个世家的狗腿子么,有孩儿在,您老该干什么干什么,回头孩儿给您出气。”

“呦呦呦,瞧把你给能的,昨晚上喝了多少啊,连五姓七望都看不起了?”

“这话说的,五姓七望怎么了,不服天朝管了怎么着。”反正屋里也没外人,李昊索性敞开了直接说:“有那么句老话说的好,别看现在闹的欢,小心将来拉清单。您老以为陛下为什么不让我回长安,难道真就单纯的因为我弄死了郑家一个小小的县令?”

红拂闻言也皱起眉头:“诶,你这么一说,娘也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按说以你爹的面子,陛下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才是。”

李昊咂咂嘴,无语的看着便宜老娘在那里不懂装懂。

心累!

自家这便宜老娘还真就把肌肉都练到脑子里了呗。

“娘,我这么跟您说吧,其实我呢就是个工具人,陛下手里的一把刀,把我留在外面一来是看看我有没有办法解决旱灾的问题,二来就是想要让我端起与世家的争端,然后他那边好真对世家下手。”

红拂点点头:“那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合着就是不管你在这边怎么折腾,最后都有陛下给你背书呗?”

李昊颓然解释道:“未必啊,毕竟有些东西只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不过,陛下要拿世家开刀倒是真的,至于我最后会怎么样,要看值不值保下来。”

这下,红拂是真的听不懂了,不耐烦的在屋里走了两圈道:“你小子云山雾罩的该不会是跟老娘打马虎眼呢吧,好歹你爹也是当朝一品国公,陛下拿你出来当枪使却又不能把你保下来,就不怕寒了你爹的心?”

这话说的多新鲜,老头子马上就要靠边站了好么。

根据唐初的历史记载,自家那个便宜老子在北伐突厥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长安,到了后期甚至成了一个边缘化的人物。

李昊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会不遗余力的折腾,一来替自己挣个未来,二来也想保证老头子不被边缘化,否则他大可直接公开自己在岐州的生意招揽一批合伙人,世家什么的完全不必理会。

放弃了与红拂继续争论的打算,李昊口中支应着便往外走:“呃,那个,娘,我要出去一趟,探探那几家狗腿子的底,先走了啊。”

红拂这会儿哪里肯放他离开,在他身后叫道:“哎,你给我回来,话还没说完呢。”

“等我回来再说,急着呢。”应付了一句,李昊像被狗撵着的兔子,一溜烟的跑出了老娘的院子,头也不回的尥了,留下红拂气呼呼的跟两个偷笑的侍女数落半天不孝子。

抛下红拂这边不谈,单说离开的李昊。

走在岐山县城萧条的街道上,头顶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地面,就连平日里满世界疯跑的光屁股小家伙们也都不见了踪影。席君买和铁柱两个马仔恪尽职守的跟在李昊身后,就像传说中的哼哈二将。

三人在街上兜了个圈子,不多时便到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门口。

客栈门前,四、五辆马车停靠在一起,马车车厢上家族的徽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赵郡李氏,陇西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若是再加上之前的郑延和王元德,一个荥阳郑氏,一个太原王错,五姓七望一个不少全来了。

李昊抬头看了看天,转头对席君买道:“君买,给你个任务,把这几辆马车全都给老子砸了,马匹充公,拉到河道那边去清淤。”

“诺!”席君买直人一个,李昊说啥就是啥,二话不说提着镔铁长枪就奔着那几辆马车去了。

几个原本蹲在客栈门口的健壮汉子早就听到了李昊的话,这会儿见席君买真的要去砸车,立马不敢了,跳起来咋呼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知道那是谁家的马车么!”

车夫而已,李昊自然懒得搭理他们,挥挥手:“铁柱,让他们闭嘴。”

“哎!”铁憨憨这会儿正嫉妒席君买得了差事,闻言大喜,捏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对着几个汉子怼了上去。

乒乓叮咣,三下五除二一个没跑了,全都放躺下了,大街之上除了唉唉痛叫之声再也没了其它声音。

另一边,席君买长枪飞点,很快便将几匹马与马车分离,接着大枪飞舞,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没多会儿功夫,几辆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不得不说,破坏的确是减压的最好工具,哪怕没有亲自动手,单单看着那些马车被砸成碎片,也让李昊的心情好了不少,由衷的发出一阵感慨:“cao,早就该这么干了,什么机巴东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子的便宜都敢占!砸,给老子狠狠的砸,谁敢拦着就特么往死里给老子打,出了问题我担着。”

此话一出,客栈里涌出来的一伙人不由放慢了脚步,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杵在门口凹造型的铁柱身上,雪亮的门牙闪着摄人的寒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货是个没脑子的。

几大世家过来的主事之人躲在护卫身后,面面相觑,别人或许不认识外面这位小爷,但他们却不会不认得。

只是他们有点想不通,外面那位小爷到底要干什么,明明自己等人昨天已经递了贴子,相约他今日过来有事相商,结果人是来了,但好像是找事来了。

外面砸东西的声音欢快,客栈在厅里面几位主事的家伙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其中范阳卢氏的一个中年人沉声对身边之人问道:“李兄,此事你看应该如何解决?”

清河崔氏亦有人道:“是啊,李兄,你看能不能出去跟他好好谈谈,毕竟我们也是过来帮他度过难关的,让他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赵郡李氏亦有人道:“李睿,你好歹也是陇西李氏之人,不会连自家的族人都约束不了吧?”

被称做李睿之人本是不想出去的,奈何众人挤兑的太过,最后把心一横,分开前面的一群护卫来到外面:“住手,李小公爷,在下陇西李睿,出身乃安邑房……。”

李睿本以为报上自己的家族会让李昊有所顾忌,结果没想到,话才说了一半,李昊便蛮横的将他打断:“滚一边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铁柱,记住我的话,敢有人阻拦,打死他。”

‘打死他’,又见‘打死他’,这个时候能来岐山的大多都知道李昊在这里干过什么,李睿如何能不知道,眼见铁柱冷嗖嗖的目光瞟过来,连忙摆说道:“没有,世子,在下没有阻拦您的意思,不就是几辆马车么,你喜欢的话,随便砸,随便砸!”

“呦呵,这么听话?”鉴于李睿很识抬举,李昊把注意力从席君买那里转到了他们这一群人身上:“李睿是吧?到岐山干嘛来了?”

类似审讯一样的口吻让李睿有些下不来台,深吸一口气道:“世子,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帮您解决一些困难。”

李昊嗤笑一声:“解决困难?凭你们……配么?”

“李小公爷,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如果不是看在五姓七望同气连枝的份上……。”

“停,你又是什么东西。”看着客栈里挤出来的几个家伙,李昊脸上不屑之色更浓,大拇指在胸口戳了戳:“老子堂堂卫国公世子,太子侍读,远洋水师都督,从三品开国县候,手下战将十余,战兵数千。你们呢?你们什么身份,凭什么在老子面前吆五喝六。”

“我……,我乃赵郡李氏东祖一脉李峤……”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李昊把头一抬,两只鼻孔对着那人道:“小人物,没听过,你爹是谁。”

WOC,这就有点侮辱人的味道了。

什么叫你爹是谁,合着老子还没资格跟你谈了呗,好歹老子也是赵郡李氏东祖一脉的家主,真要排辈份,你一个陇西李氏丹杨房小辈还得跟老子叫声爷爷呢。

见两位李氏之人都被怼了,几人中河清崔氏之人站了出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李小公爷,我等也是奉了家主之命才来的,主要是听闻你在岐州陷入谣言的泥潭不能自拔,想来尽一份力而已。”

李昊不为所动,今天他来找这几个家伙的目的就是没事儿找事,根本不想谈任何事情。

冷笑一声道:“想尽一份力是吧?成,君买、柱子,把这些人全都给老子带到城外去清淤,正好老子缺人缺的厉害,就差他们这些人呢。”

听到李昊要让自己一行去干苦力的活,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主动跳出来叫嚷道:“李德謇,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则当心我们让你在关中寸步难行。”

寸步难行?李昊轻轻眯上了眼睛,经历过北伐和出使西域,此时的他比以前暴厌了许多,再加上这段时间过的压抑之极,顿时被那人激的脑门充血。

阴森森看了那人一眼,冷声对铁柱道:“柱子,杀了他!凡阻拦者,杀无赦!”

“诺!”铁柱答应一声,‘哐’的将身后门板一样的长刀抄在手中,冷着脸大步向那一群人走了上去,杀气激荡之下,显然是打算把李昊的话彻底执行下去。

之前跳出来的那人这会儿也傻了,不断看向身边同伴,似乎想要确定,这是不是在吓唬自己。

嗯……,应该是想要吓唬自己的吧?应该是的吧?

可自己明明没说什么啊,不就是叫了一声名字,然后又陈述了一个事实么,怎么就喊打喊杀了呢。

正犹豫着要不要服个软,身边的护卫已经冲了上去:“站住,我……。”

‘呼……’,门板一样的长刀拦腰横扫,护卫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在众人面前断成了两节,发出歇斯底里的发出凄厉的惨叫:“啊……救,救我……!”

第四二七章 又一个憨憨

杀,杀人了

护卫的惨叫配合血腥的场面,瞬间让人多势众的世家一方方寸大乱。

主事之人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便是连杀鸡都没看过,杀人这种事情更是提都不要提。

护卫们大多也都是些练过几天把式,对付一下普通人或许还有些威慑力,但对于从战场上下来的铁柱就不够看了。

不过因为大门口此时正被铁柱堵着,所以那些慌乱的人群只能返身跑回客栈里面,惊叫声中甚至李昊还听到有人在喊什么报官。

报特么哪门子的官,岐山县令都被自己搞死了,这个时候的岐山县还有谁会站出来管自己的闲事。

踹了堵在客栈门口的铁柱一脚“杀人杀那么血腥干什么,赶紧让他闭嘴。”

李昊指的是还在地上凄厉惨叫的某家护卫,腰斩之下,在血流干之前人不会那么快死,剧烈的疼痛又让人无法晕厥过去,故而那护卫虽然死定了,但此时却叫的依旧凄厉。

嘭,边上席君买见这边闹的有点大,顾不上再拿那些马车出气,快步过来一枪戳在那护卫的心口,结束了他的痛苦,顺带补充了一句“真是的,杀个人都杀不好,白长了那么大个子。”

铁柱性子慢,反应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

李昊怕两人真打起来,随口将他们喝住“好了,自家兄弟不要闹了,走,跟我进去。”

说完迈步而行,当先步入客栈之中。

客栈里面,几家的负责人如临大敌,护卫们心惊胆颤,数十道目光集中在李昊的身上,慑于他凶残的手段,没有任何一人敢首先开口。

至于客栈的掌柜和伙计,这个时候早就躲到了柜台的后面,祈祷不要牵连到他们。

李昊在店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吧,你们一个个的来干什么来了。”

同样的话,此时问出来再也没有人敢多吱一声,几大世家的负责人敢怒不敢言,看向李昊的目光有些躲闪。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挺牛逼的么,让老子在关中寸步难行,老子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看你们是怎么让我寸步难行的。”

阵阵血腥味自外面传进客栈里面,使人闻之欲呕,阳光自外面照进店里,斜斜照在李昊的脸上,恰到好处的避过双眼,明暗交替之下,妥妥的反派形象。

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中年人受不了他阴鸷的目光,躲在护卫身后颤抖着说道“世,世子,小人刚刚有口无心,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小人一般见识。”

李昊抿抿嘴,目光自此人脸上掠过“凭良心说,你是否冒犯到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你们这些人很不顺眼。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再加上范阳卢氏,你们一窝蜂的跑到岐山县来干什么

是觉得我李德謇好欺负,还是觉得我李德謇穷途末路了

实话跟你们说,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老子要是真到了穷途末路那一天,杀你们一群土鸡瓦狗出出气你们能怎么着。

指望着你们背后的人给你们出气老子连死都不怕会怕他们

还有,真以为陛下把我丢到岐州就是丢下我不管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觉得我还能调得动人手来清淤、修路别天真了

而且我之前听说五姓七望同气连枝,可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有你们五家,另外两家人呢,他们在哪里该不会是觉得你们这些人靠不住,弃暗投明了吧”

几家之人初时并没考虑那么多,但被李昊一说,心里不禁也犯了嘀咕,王家和郑家到底是真的没有人来,还是提前已经派人来过了

若是没有人来,这家伙为什么反应会如此之大

见众人不说话,李昊也懒得搭理他们,摆摆手说道“刚刚我已经说了,让你们这些人去河道清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否则谁还拿我李德謇当回事。所以,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接下来让你们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当然,你们不干也行,只要能打得过他,你们要干什么我绝不阻拦。”说完,李昊指了指鼓着胸肌的铁柱,大有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意思。

局势明朗之有,李昊或多或少还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但如今五姓七望该来都来了,他也基本上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说白了,他就是个工具人,就像之前跟红拂说的,李二手中一把刀。

就算历史有些走歪,但李二针对世家的一系列动作却绝不会撤消。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李昊相信就算自己膨胀一些也无所谓,五姓七望就算影响力再大,只要他们手中一天没有兵权,就没办法真把自己如何。

所以,长安那边的谣言到底是谁放出来的也有待商榷,到底是世家还是太极宫某位无良的皇帝陛下还是未知数。

反正李昊觉得,五姓七望其它几家没这么无聊,在自己不主动招惹他们的情况下与自己发生冲突,而郑家以他们现在的表现来看,谣言好像真的与他们无关。

而抛开这些人,其余人中也就那位皇帝陛下最为可疑。

嗯,这个想想就算了,既没办法核实,也没办法询问,权当不知道好了。

至于世家。

在众人被铁柱押送着离开之前,李昊随口吩咐了一句“那个谁,李睿是吧,你不用去清淤了,看在同宗的份上,你回长安,把我的态度转告那些老不死的,告诉他们,想要好处自己来找我谈,其它人,就别派来挖沟了。”

绝处逢生的感觉让李睿一下子来了精神,冲出人群千恩万谢道“多谢世子,在下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李昊很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带上你的人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其他几家人羡慕的目光中,李睿带着四个护卫急急离去,什么马车之类的全都不顾了。

懊恼的情绪开始在众人间蔓延,恨李睿无情将他们抛弃,恨李昊痛下杀手。

但是在目光偶尔掠过铁柱的时候,所有人心底都泛起一丝凉意,不敢有半点愤恨之色表露出来。

兜兜转转之下,李昊带着铁柱和席君买两个马仔,押着其余四家的代表和护卫既不出城也不休息,直绕了一个大圈才向城外走去。

四家代表平时出坐不是坐车就是坐轿,啥时候自己走过这么长的路,一个个被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正想告饶,注意力却被路边的一辆马车所吸引。

那是太原王家的马车,从车厢两侧的徽标可以看出来,马车出自王家嫡系。

如果说之前这些人还不相信李昊的话,在看到王家马车的那一瞬间,他们的心中可以说再无疑虑。

该死的,王家竟然早就派了嫡系过来,怪不得我们此行如此不顺,原来我们已经被出卖了。

李昊在看到王家的马车之后,便不再管刚刚抓到的俘虏了,摆摆手示意铁柱和席君买快去快回,自己则孤身一人进了停靠马车的那间小店。

至于说那些俘虏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这跟老子有什么关系,难道老子路遇好友还不能进去看看了。

什么,你说误会

这话多新鲜啊,老子原本就是想引起误会好不好,太原王氏嫡传啊,不拿来背锅岂不是对不起王元德连夜从陈仓赶来的这份恩情。

王元德因为赶了一夜的路,这个时候才刚刚睡醒,正刷牙呢,外面管家来报李德謇来了,正在外面相候。

急匆匆漱了口,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王元德出了独居的小院,来到中厅。

因为客栈不大,后面只有三进院子,故而整间客栈都被王元德包了下来,等他来到中厅的时候,好看看到李昊坐在那里喝茶。

“贤弟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为兄也好安排人去接你。”

李昊打了个哈哈“哈哈,不必那么麻烦,我也是路过此处,见到兄长马车停在外面,所以才进来看看。昨天下午小弟突然接到家里的消息,心急赶路未来得及与兄长告别,还望兄长勿怪才好。”

“不妨事,不妨事。”王元德满不在乎的说道“贤弟公务繁忙为兄是知道的,故而昨天晚上在得知你离开之后,我便随后赶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

王元德很热情,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他与李昊有着多年交情,却不知他们两个才认识了两天罢了。

如果是放在昨天,李昊可能还会继续与他虚与委蛇,但今时不比往日,五姓七望已经在岐山县聚齐了,根本没必要再继续伪装下去。

微微一笑,李昊故作神秘道“兄长可知小弟回岐山所为何事”

王元德好奇之心大起,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何事”

“王姓七望,除了郑氏和你们王氏,其它几家派人来了。”李昊深吸一口气,不咸不淡的说道“不过来的都是些小人物,显然没把我这个卫公世子放在眼中,所以我便让人把他们全都押到河边清淤去了。”

“啥”王元德差跳从椅子上跳起来。

其他几家来岐山这并不出乎预料,可问题是全抓起来押到河边清淤算怎么回事,几大世家不要面子哒

没等王元德回过神来,李昊又继续说道“其它几家人心不足,以为我落魄到了无依无靠,想要借机从我这里拿好处。小弟自然不能惯着他们毛病,索性公开了咱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他们小弟已经得了王家相助,绝不会与他们这些小人同流合污。”

啥玩意儿咱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了

哪怕读书读傻了,王元德依旧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与身边管家对视一眼,紧张兮兮道“贤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把我王家往火坑力推么。”

“兄长说什么呢,我这怎么能是把你往火坑力推呢。”李昊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王家主高瞻远瞩,目光如炬,早早选择了与我合作,提前揭露了其他几家的丑恶面具,使得关中百万百姓不必遭受他们的裹挟,这可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少不得有你王家一份功劳。”

李昊盯着热锅上蚂蚁一样的王元德,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兄长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如果是担心他们事后报复,我可以告诉你,大可不毕。这次我们合作,王家赚到的远比他们那不怎么靠谱的友情多的多。”

王元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拍着大腿埋怨道“不,不是,我不是担心他们事后报复,我是担心,哎呀,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贤弟,你,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随兄长怎么说好了,兄长若是执意认为小弟害了你,大可与小弟分道扬镳,你我二人就当以前从未见过,我自去与那几家言说,一切都是我编出来的谎言。”

李昊满脸的萧索味道,叹息道“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兄长一句,既然王家主能够提前派你过来,必然会对如今的情况有所安排,兄长大可不必如此焦急。

另外,狼多肉少,这次的生意好处一共也就那么多,越多人来分润,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少,荥阳郑氏早已经派了嫡系子弟与我商议合作的事情,兄长如果退出,将来便不要怪小弟原本留给王家的那一份拿出来分与郑氏。”

“什么郑家也来人了”荥阳郑氏四字一出,王元德就是一愣。

李昊既然已经把王家给卖了,自然不会再留着一个郑家,当下点头道“不错,郑延,郑公子半月之前就已经来了岐州,我原本还打算今日晚上若是有时间大家坐到一起聚聚,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王元德本就书生气十足,被李昊如此一说,顿时陷入两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吱唔片刻,懊恼道“贤弟啊,你怎么还跟郑家扯上了关系,你,你当初不是与他们打起来了嘛。”

这个憨憨,表面上看着聪明,实则似乎并不比铁柱强多少啊。

李昊突然有些不忍心继续骗下去了,摇摇头道“兄长啊,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算了,你暂时先在这边住下吧,晚上我带上郑延一起过来,咱们好好聊聊接下来的事情。”

第四二八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上)

王元德是真憨,做为一个世家公子,李昊只能说人的性格是从出生那天起便注定好的,跟后天受什么样的教育无关。

这样的性格与家主注定是无缘的,太原王氏家主除非疯了,否则选他当家主,非把王家带沟里去不可。

毕竟家主这种生物可以奸,可是滑,也可以狠,但就是不能憨。

所以李昊难得的没有把自己的狗脾气拿出来对付王元德,反而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宁可多费些口舌,也不想伤了这憨憨的心。

王元德倒也没有辜负李昊的一番苦心,听说要见郑延,露出一抹犹豫“贤弟,要不……我跟郑延就不要见面了吧,不合适。”

“为什么,你们两个有矛盾?”李昊诧异道。

技能一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元德哪知李昊是在套自己话,当下叹了口气道“怎么说呢,倒也不能说是有矛盾,就是前些时候几家后辈聚会,大家即兴赋诗助兴,为兄稍胜一筹。”

李昊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那郑延的气量也太小了吧。”

“呃……”王元德尴尬的抿了抿嘴,吱唔了一会儿才补充道“赢得美人归。”

李昊“……”

怪不得,敢情这里面还有续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引得两家嫡子反目。

好想知道啊。

只可惜,咱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不好去打听别人的隐私。

“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兄长当初还有这样一段才子佳人的雅事,若是早些知道,昨日当浮一大白,为吾兄贺喜才是。”

“不,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王元德似乎忘了之前的事情,腼腆中带着一丝炫耀“都是崔家小姐抬爱。”

李昊嘴角抽了抽,感情这还属于夺妻之恨了呗,这崔家小姐看来身份应该非同一般才是,估摸着就算不是嫡出,也不会是远房支脉,否则郑延那小子绝不会提到王元德眼珠子都是红的。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有这样的尴尬关系摆在面前,再让王元德与郑延见面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李昊想了想叹道“之前小弟不知道兄长与郑延之间的关系竟然如此恶劣,罢了,那今日便不与他见面,咱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接下来的事情。”

“好!”王元德答应的很是痛快,似是巴不得不与郑延见面。

管家此时已经吩咐下人治办好酒宴,李昊与王元德自家兄弟,谁也没跟谁客气,双双入席,推杯换盏,风花雪月聊了起来。

不多时,话题再次回到关中大旱上面,李昊一口抽干杯中酒,咂咂嘴说道“兄长,小弟我跟你实话说了吧,这次关中大旱其实真说起来算不得什么,我大唐如今不比往年,粮草不缺,你别说关中只旱了一年,便是旱上十年,也饿不死一个人。”

真是这样么?王元德求助的目光望向身后的管家。

管家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自从去年在江南改种了来自占城的三季稻,虽然因为气候的关系每年只能产两季,可真说起来也比往年增加了三成的粮食产量。

这三成的产量可不是指江南一地的三成,而是指整个大唐以往每年粮食的总产量

所以在民间近期甚至有江南熟天下足的传言,这未必就没有道理。

王元德并不知道这些,但得到了管家的点头示意,心中不禁泛起疑惑“贤弟,既然关中大旱并不影响什么,那为什么陛下会如此紧张,以至于把你这样的人才留在京城之外来解决旱灾的问题。”

李昊耸耸肩膀“想钓鱼呗。谚语有云,别看现在闹的欢,小心将来拉清单。陛下那边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目的就是想要看看有多少人会利用这次旱灾出来闹事,凡是闹事的全都记到小本本上,将来秋后算帐。”

‘咕嘟’。

管家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开口相询“世子,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对……要对我们动手了?”

“眼下还不至于,不过以后就不好说了。”李昊抬头淡淡看了王府管家一眼,若有所思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把自己家族看的太重,嘴里喊着黎民苍生,天下万民,可行动上呢?你们真把黎民苍生看在眼里了?

远的不说,就说那个郑克爽吧,你们看看他在岐山都干了些什么,老百姓已经连水都喝不上了,可他呢?卖水!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么?!”

王元德不吱声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开了口。

是啊,黎民苍生不是放在嘴上说的,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要有实际行动。

可世家都干了些什么,大旱之年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利益,为了那一点点利益,他们裹挟民众,煽动闹事,口号喊的震天响,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钱。

百姓?刍狗罢了!

只要自己能得到利益,百姓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凭心而论,李昊对世家并没有太大的反感,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力,世家追求更多的权力和利益这也无可厚非。

但你追求权力和利益走正常渠道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损害别人的利益呢!

你想要更多的权力,你造反啊,你刺杀啊,你把李二弄死自己当皇上呗,裹挟百姓算怎么一回事。

他在岐州已经打造了数百上千台抽水机,除去派上用场的,仓库里甚至还积压了很大一批。

可是周边的州府呢?没有任何一座州府派来过来联系购买不说,反而每天还在嚷嚷什么天降灾祸。

这特么不是扯蛋么。

你要是真想着救济百姓,你来买抽水机啊,关中数十州府,哪个州府没有千把府军,派出去挖井啊,你们要是真的这么干了,老子抽水机不要钱,白送都行。

可是……。

算了,不想了,估计这次大旱过后这帮家伙都得上李二的黑名单,每个人脚下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李昊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面带愧色的王元德道“兄长,眼下有一个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我不需要你王家拿出一大笔钱来赈济灾民,也不需要你王家拿出家里的存粮来施舍百姓。”

王元德满头水雾“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发动你们的人,利用这次旱灾来清淤,这么多年了,关中的河道严重淤积,已经到了非清不可的地步。另外,我可以免费你抽水机,在你们能影响到地方,我不管你们能挖多少口井,总之你们挖多少,我给你多少。”

这也就是因为王元德比较憨,但凡是换一个人,李昊都不会如此直白把自己底限说出来。

王元德倒是想答应,不过想到来之前老爷子的交待,又有些犹豫“贤弟,为兄倒是也想为百姓做点实事,可,可我爷爷那边……。”

“老爷子那边你不用考虑,想借机会跟官府拉关系修路,然后收‘过路费’分成我不管,反正只要你们不拖欠货款,要多少水泥我你多少水泥,而且我还可以给你打八折。不过你记住,只针对王家,别家你别跟着掺和。”

“明白,我明白。”王元德得到承诺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豪气的说道“贤弟你放心,挖井、清淤的事情我一定给你办的明明白白。”

李昊摇摇头“不是给我办,不瞒兄长说,其实真说起来清淤这事儿对修路还是有所帮助的,从河道里清理出来的河沙完全可以用在修路上,如果你清理出来的河沙多一些,甚至修路的时候连购买河沙的钱都能省下来。”

吧唧吧唧,王元德眨眨眼睛,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之前李昊一直要清淤、修路同时进行,原来……根子在这里。

谈判进行的十分顺利,管家见自家公子似乎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只能主动开口“世子,不知……您还有其它什么要求没有?”

“说‘要求’有些过了,毕竟我们眼下是合作关系,如果你们真想为百姓做点实事,那就多运些粮食过来吧,我按照市场价购买。还有就是我在长安附近修建了一座占地极大的仓库,如果你们有心的话,我可以将那座仓库分给你们两成,前提条件是我需要一百万石粮食。”

“这个……”王府管家有些纠结,想了想道“世子,此事小人不敢直接答应,您看能不能稍等几天,小人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回禀我家老爷,三天之内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以!”李昊点点头。

今天的谈判可以说进入了实质化阶段,但却并不符合王家之前提出的条件,管家想要回去请示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之前李昊甩锅的行为也让王家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局面,这王府的管家如果不回去请示,反而直接答应下来,李昊反倒有些不放心。

第四二九章. 大山里的探矿队

陈仓县郊外的大山中,周马头顶骄阳,骑着驴子跟在一队府军身后,漫无目的满山乱窜,身周时不时有小兽跑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已经是入山的第四天了,四天来,岐州府军都尉林大勇,就是曾经负责保护岐山县令郑克爽的那个家伙,带着队伍满世界的到处挖坑,陈仓周围的百万亩山林被他们挖了近十分之一。

什么?你说陈仓周围的山地不是只有十余万亩?

别开玩笑了,好歹是一县之地,怎么可能只有十余万亩山森,那只是写给李昊地契上的一个数字而已,真说起来,这片大山甚至连百余亩都不止。

只不过再远的地方因为运输不便,故而被李昊放弃了,只留了靠近官道便于出于的一些位置,所以才会有十余万亩这个概念。

至于为什么会让林大勇带着马周进山,主要是因为陈仓是林大勇的老家,当兵入伍之前,他便在这周围的林子里靠狩猎为生,后来参了军,靠着小时候狩猎练出来的本事慢慢混出了头,这才在岐州府做了都尉。

说来,倒也是个励志型的人物。

而林大勇进山的任务也不仅仅只是带路,他还肩负着探矿的责任,仗着对这片大山的熟悉,在第一天便轻松的发现了两座规模并不怎么大的石炭矿,又在第二天发现了一座铁矿。

但好运似乎被他在前两天用光了,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整队人在山里再也没有任何收获,不得已之下,只能向大山深一些的地方进发,以图发现某位小祖宗口中的石灰石。

马周抬头望着头顶的似火的骄阳,精神有些恍惚,哪怕在长安的时候有在工地来回奔波的经历,这四天下来依旧把他折腾的欲仙欲死。

“马先生,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林大勇第一个发现了马周的情况有些不对,停下队伍,来到他的身边。

“林都尉,距离原地休息的地方还有多远。”马周在一旁府军的搀扶下从毛驴的背上下来,喘着粗气问道。

“大概还有十里左右。”林大勇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体谅的说道:“不过,我们在这里休息也可以,大旱之年,倒也不虞有什么山洪。”

马周艰难的点点头:“那便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林都尉,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林大勇无所谓的笑了笑,转头对正在待命的手下吼道:“原地休息,就地扎营。”

‘轰……’,一群大头兵听说不用继续走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卸下肩头背囊、工具,热热闹闹开始扎营。

进山已经整整四天,这些府军又不像马周不用干活还有驴子骑,他们不仅要背着深重的行囊赶路,必要的时候还要负责探矿,挖山,四天下来早已经疲惫不堪,听说能提前休息自然欢喜的不行。

林大勇无奈的摇摇头,亲自扶着马周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旁边早有会来事儿的亲卫自毛驴背上拿下水壶递到马周手中殷切伺候。

“马先生不要介意,小的们这些天也是累了。”见马周的目光在那些府军身上游移,林大勇连忙解释了一句。

不解释不行,这位可是长安那位小爷身边的红人,万一回去给自己上点眼药,这辈子可就毁了。

马周人虽傲气,但对一些下苦人却有着很大的包容,闻言笑了笑:“林都尉,在下不是刻薄之人,兄弟们自从进山以来的有多辛苦在下全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所以……你可以放一千二百个心,咱们这次不管能不能找到石灰石,回去之后该有的奖赏都不会少。”

还有奖励啊?!马周身边忙碌的府军听到之后脸上不禁露出喜色,手上动作也加快不少。

而马周却在说完这些之后陷入沉默,相较于那些乐观的府军,他对这次能够找到石灰石已经不报太大希望。

这片山实在太大了,想在这里找石灰石并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多少。

府军扎营的速度还算可以,没到小半个时辰,两百人的营地便在林中立了起来,警戒的岗哨也全都散了出去。

营地中央,有人架起篝火,生火做饭,还有些人被林大勇派出去搜索野味。

尽管遇到了大旱的年头,但林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野物存在的,野猪、狍子找不到,兔子野鸡寻摸几只问题不大。

虽然不能喂饱所有人的肚子,但却能满足一下周先生的口腹之欲。

马周依旧坐在大石头边上,头顶的日头老大,晒得人烦躁不堪,因为缺水的关系,身上总是粘哒哒的,引来不少蚊虫,更上让人烦不胜烦。

马周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接老师的任务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大山里来,长安的米难道不香么?长安的妹子难道不漂亮么?跑来这全都是石头的山里干什么啊。

这该死的破地方,山是石头山,洞是石头洞,在山里跑了四天,连颗像样的树都没看到。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非要跑来受这份罪。

想到郁闷处,直接抄起身边府军搭建营帐时落下的石工锤,对着屁股底下的大石头就是一顿砸。

‘嘭嘭……‘。

疯了,真是疯了。

正在巡视营地的林大勇见马周发疯,连忙跑过来将他抱住:“马先生,冷静,冷静!我知道您着急,可是找矿不是着急的事。”

“你,你把我放开。”马周举着石工锤,盯着被自己砸的有些开裂的石头奋力挣扎,弄的林大勇险些控制不住他。

眼瞅着马周就要挣出自己的控制,林大勇对身边手足无措的府军吼道:“都特么看什么呢,没看马先生失心疯了么,还不过来帮忙。”

‘呼啦’一下,随着林大勇的呼声,十多个府军涌了上来,有掏麻布的,有拿绳子的。

可怜马周一个读书人,就算练过几天拳脚,又如何敌得过这帮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三两下功夫已经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嘴里还被塞进了好几团味道比裹脚布好不了多少的麻布。

马周心里这个气啊,胃里酸水一个劲的往上翻。

“呜呜呜……”

盯着马周涨红的脸,林大勇暗道了一声晦气,抬头朝着四周吼道:“医官,医官呢,快把医官叫过来,马先生失心疯了。”

你大爷的,你才失心疯了,你全家都失心疯了。

马周欲哭无泪的倒在地上,扭动,扭动……。

随行的医官来的很快,毕竟营地不大,听到这边吵闹的声音立刻循声跑了过来,瞅见正在地上拼命蠕动的马周,心中一惊,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片刻之后又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抱着一个木箱又跑了回来,蹲到马周身边拱拱手:“马先生,得罪了。”

“哎呀,我说你快点吧,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顾得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林大勇急的不行,见医官还在那叨叨叨,扯着他的按到马周身边:“快点治,治不好杀你全家。”

医官被吓的一哆嗦,赶紧回身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几根数寸长的银针。

在马周惊恐的目光中,对着他的心口,额头,太阳穴就插了下去。

同时,马周还听到那医官的唠叨声:“祖宗保佑,千万别扎错了。”

我尼玛……。

怒火攻心加上连惊带吓,马周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身边传来噼噼啪啪篝火燃烧的声音。

‘呕……’,想到下午嘴里的那股酸臭味,马周忍不住发出一声干呕,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马先生,您终于醒了,万幸刚刚有医官在,否则,否则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末将该如何向世子交待啊。”

你大爷的,你以为现在你就能交待过去了么。

马周翻了个白眼,没接林大勇的茬,直接说道:“扶我起来。”

“马周先,医官说您现在需要静养,不能过于操劳。”

静养……。

马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别废话,扶我起来,否则回去信不信我让恩师扒了你的官皮。”

林大勇顿时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嘴角抽了抽,终是敌不过马周的威胁,扶着他坐起来,又亲自伺候他穿好鞋子。

待走出帐篷来到外面,外面已经是星光满天,营地中生着数十堆的篝火,府军们围着篝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什么。

看着外面一片祥和的景象,马周心中的怒气稍减了些,转头对林大勇说道:“林都尉,带我去下午那块石头那里。”

“石头?”林大勇一怔,第一反应就是马周的失心疯还没有好利索,张嘴就要喊人过来。

马周见状,连忙说道:“我没疯,而且如果我没看错,下午我砸的那块石头应该就是恩石要找的石灰石。”

“……”林大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盯着马周看了一会儿,忐忑道:“马先生,您确定?”

“不确定,所以我要再去看看。”马周摇摇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让人把我带来的样品拿出来,一会儿我们对比一下。”

所谓样品,是马周离开长安的时候在水泥工坊拿出来的石灰石样本,目的就是为了找矿石的时候做对比之用。

这段时间以来,他没事就拿着那块样品翻来覆去的看,多少对石灰石有了些概念。

正因如此,下午他在砸碎了大石头之后,立刻发现那石头碎裂之后与自己带来的石灰石样本有些相似,兴奋之余被林大勇误会成了失心疯。

石灰石样本很快被林大勇找了过来,那东西其实一直都被马周随身携带,想找也就是回帐篷翻翻口袋的事情。

两人带着四个府军随从,打着火把,一路寻觅找到了下午的那块石头,仔细对比,商量,分析之后,六人发现,碎裂的石头的确与样品一般无二。

好尴尬……。

迎着马周不怀好意的目光,林大勇挠着后脑勺,龇牙咧嘴道:“那个,那,那啥,马先生,下午的事我说是误会您信么?”

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下午的时候马周应该是发现石头碎裂之后很像是石灰石,所以才会表现的十分反常。

偏生他傻夫夫的连问都没问,直接把这种反常当成了失心疯,不仅仅把这位世子的弟子绑了,而且还拿臭麻布塞了他的嘴,还用针扎人家,最后硬生生把人给气晕了。

石头与样口一般无二,这代表他们已经找到了李昊想找的石灰石,心情大好的马周乜着林大勇,不怀好意的问道:“你说呢,林都尉。”

“我……”林大勇欲哭无泪啊,转头向跟来的四个跟班求助,结果映入眼帘的是那四个家伙‘你完了’的目光。

要了亲命了,这下可真完犊子了。

“马,马先生,我,我真错了,下次……。”

“行了,别解释了。”马周摆摆手打断忐忑不安的林大勇:“去把消息通知兄弟们吧,石灰石找到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明天天亮就回陈仓。”

“那,那我呢?”

“你要是不想回去就留在这里当野人呗,总不能你自己放弃领赏的机会,也不让兄弟们回去领赏吧!”马周白了林大勇一眼,从身边一个府军手中抢过火把,亲自举着返回自己的帐篷。

“什,什么意思?”望着马周离开的背影,林大勇满头雾水,老子到底要不要回去呢。

最后还是身边手下机灵,捅了捅他道:“都尉,那位的意思咱们可以回去领赏了。”

“那我呢?”

“您当然也得回去了,您可是我们的最高长官,您不回去我们谁敢回去领赏。”

“那就是……没事儿了呗?”林大勇依旧有些不确定。

“那肯定是没事儿了啊,否则马先生也不会说您自己放弃领赏的机会啊。”

诶?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林大勇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敢情马先生并没真的生气,刚刚只是在吓唬自己。

这帮读书人心眼儿真多,一句话差点把老子吓死。

不过嘛……,这样似乎也不错,一报还一报,大家两清了。

心情大好之下,林大勇猛的站了起来,对着营地中还没有休息的府军吼道:“都特么干什么呢,还不早点睡觉,明天不想回家了吗?!”

第四三零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中)

回家,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诱惑。

那个或是贫寒,或是简陋,亦或是充满矛盾的小窝就算再不好,也能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任何人任何时候,只要回到家便可以尽情的放松自己,卸下曾经的伪装,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岐州算是中府,府军一千余人,不到一千二的样子,平时以务农为主,闲暇时间便背起刀箭到府城驻守,说来有点民团的味道。

这些人来自岐州的四邻八乡,许多人彼此不是邻居就是同乡,饮食习惯,生活习惯并无太大差异,喊一嗓子,基本都是乡音。

林大勇作为他们中的佼佼者,威望什么的自然不缺,这一声回家立刻在府军中造成了强烈的反响,欢呼者有之,感慨者有之,有些感情丰富的甚至还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哎,心好累,这帮子怂货,这才几天啊,一个个就变成了这个熊样,丢人!

“一个个的都很精神是吧?要不要继续在山里待四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这片山区都探一下。”如潮水般的马屁声中,林大勇怒气冲冲的吼道。

营地瞬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紧张的闭上了嘴巴,灰溜溜的跑回去收拾行礼,生怕动作慢了被林大勇误会了什么。

“这帮不争气的东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都特么属驴的。”林大勇黑着脸骂了一句,转身追着马周的脚步追了上去。

并误会,他跟马周之间并没有什么,追上去只是想要问问,他的判断是否准确罢了。

还有就是,自打进山开始,路边这样的石头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探矿的队伍无数次坐在类似的石头上面休息,却从未有人想过把石头砸开看看里面。

便如所有人都觉得石炭矿是埋在地下一般,他们觉得石灰石这种东西也是埋在地下的。

天可怜见,如果早些发现这大山里随处可见的石头就是他们要找的石灰石,大家第二天中午可特么可以回陈仓了,何必又在山里多转两天。

心真的好累啊!

……

岐山县郊外的川漆河中,五千壮劳力正在夜以继日的清理河道中的泥沙。

河岸上,妇女和儿童拿着筛网一层层的将清理出来的泥沙筛出来,细粉一样的泥土被过滤掉,粗一些的河沙则被抬到官道俯近堆集起来。

李昊带着两家马仔像一只巡视领地的老虎,沿着河岸巡视着,目光掠过人群的时候,在妇女和儿音中间发现了四个奇怪的东西。

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拿着孩子们才会用的小铁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往筛网上甩着泥沙,随着阵阵灰土扬起,时不时还会捂着嘴咳嗽几声。

李昊慢悠悠踱步来到那四个家伙身边,眯着眼睛,掩住口鼻,满脸的嫌弃:“呦呵,这不是长安来的几位大人物嘛,怎么着,自亲下场了啊?不过,不是我说你们,咱好歹也是大老爷们儿,不能跟孩子抢活儿干吧。那个谁,给他们换几把大锹。”

崔、卢、李三家四人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活了四十多年,啥时候受过这份罪,闻言眼泪都快下来了,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噗通’往地上一跪,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世子,世子开恩,世子手下留情,我们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与世子您做对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们吧。”

“世子,您放过我们吧,再这样下去,小人只怕就要累死了啊。”

四个中年人哭的是凄凄惨惨戚戚,满是灰土的脸上被眼泪冲出一道道沟壑,看上去好不心酸。

这倒不是说他们几个没骨气,实在是李昊这一招太损了。

被丢到清淤现场这几天,吃的好坏先不说,关键是每天发多少粮食跟工作量还是挂钩的。

最开始他们被安排去河里挖泥沙,每人每天必须挖出一万斤泥沙才能有饱饭吃,那可是一万斤啊,想他们这一辈子养尊处优,拉屎恨不能都有人帮着擦屁股,怎么可能完成如此大的工作量。

于是接连两天,他们都没有完成任务,所有人就这样饿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负责看管的人见实在不是办法,便让他们去筛沙子,同样没人每天一万斤定量,完不成没饭吃。

不过,这次他们四个学精了,一个人干不完没关系,四个人一起干,然后把所有人的工作全都算到一个人身上,这至少能保证每天都有一点东西吃,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然而,事与愿违,计划在最后关头出了一点偏差。

四个人虽然赢得了吃饭的机会,可是因为没有经验,第一次打饭的时候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想着至少先让一个人吃饱,然后第二个、第三个人再去盛饭。

反正他们这段时间观察了,工地的管理者并不限制盛饭的次数。

然而,等到他们第二个人去盛饭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饭竟然已经没了,再一打听,熟悉工地情况的好心人告诉他们,这并不是管理者在坑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第一次盛饭的时候盛的太多了,导致吃的太慢,所以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别人已经吃掉一碗,回去盛过第二碗了。

就这样,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只有一个人吃饱了饭,其它人只能靠喝水来充饥。

每每想到此处,便有种痛不欲生之感。

甚至在听完四人乱七八糟的讲述之后,李昊还亲切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动情的说道:“你看,这不是挺好嘛,至少通过工作你们学到了以前没有学到的东西,加油吧,继续努力,我相信只要肯努力,你们迟早能够自食其力。”

这就完了?难道不应该放我们离开么?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问:对手软硬不吃怎么办。

答:此题无解。

赵郡李氏的李峤认命般拾起铁锹,埋头干了起来。

他是四人中这几天唯一吃过一顿饱饭的人,理应多干一点。

其他三人见他如此,也只能认命,用已经磨了血泡的手,抓起铁锹,恶狠狠的插进泥沙堆里面。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早晚有一天,老子会报仇的,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很久。

事实上,报复什么的还真如几人所想那样,正在展开。

陇西李氏的李睿在被放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把岐山县发生的事情向家主做了汇报,李氏家主也在第一时间通知了其它几家家主。

一时间,长安城风起云涌,崔氏两家与范阳卢氏、赵郡李氏四家家主再次坐到了一起。

“太不像话了,李家那小子竟然敢无视我等,这一回卢家非要让他受到教训不可。”卢氏家主像一只愤怒的公牛,红着眼睛拍桌怒斥李昊不尊礼法,目无尊长。

赵郡李氏家主阴沉着脸接过话头:“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李某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族人,两位崔家主,你们怎么说。”

“报复,必须报复回来。”清河崔氏家主想都没想,恶声恶气道:“李家的小子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如果我们不报复回来,这天下还有谁会在乎我们五姓七望。”

卢、李两家纷纷点头。

清河崔氏说的不错,李昊先杀人再扣押人质的行为就是在打他们几家的脸,而且还是正正反反来回的抽。

如果不报复回来,还有谁会真的把他们几家放在眼中。

博陵崔氏家主虽然之前与李昊有过合作,双方算是有些交情,可在利益面前,这位家主也被蒙蔽了双眼,接过话头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么我们想想从哪方面入手吧。”

“那还用说么,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卢氏家主恨恨说道:“他李德謇不是横么,咱们就上书弹劾他好了,我就不信半数朝臣都在弹劾,陛下能护得住他。”

“我觉得可以,但仅仅这样还不够,我们应该双管齐下。他李德謇不是承诺岐州百姓每天发二斤粮食么,我们只要控制了运输,不让一粒米进入岐州,我看他如何兑现承诺。”

“对,就这么干,我李家支持。”

“我清河崔氏支持。”

一声声支持,四家紧紧抱成了一团。

次日一早,数十信使出长安,直奔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太极宫,太极殿,早朝。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林喜的大嗓门响起,吵得许多人心神不宁。

李二坐在御座之上,俯视群臣,从左到右,从文到武,最后目光落在李靖的位置上,那里空无一人。

不等李二回过神来,下面文官之中忽然走出一人,怀抱芴板:“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侍御史,卫鸿达,从五品上。

官职不高,权力却不小,而且为人古板,对看不惯的人和事从不假以词色,有时候急了还会打人。

李二无奈深吸一口气,和颜悦色道:“卫卿何事要奏啊。”

“陛下,臣弹劾卫国公李靖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私自打死岐州县令郑克爽;再弹劾三原县候李德謇,目无法纪,贪渎成性,大旱之年私募民壮聚众敛财,置邻州百姓于不顾……。”

吧啦吧啦……,卫鸿达这一说就是盏茶时间,把李昊说的是一无是处,大有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之意。

李二面色略有些难看,有些搞不清楚卫鸿达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人不党,文臣武将,世家勋贵,对谁都是爱搭不理,你不犯错我不理你,你若犯错,我管你是谁,就连李二都被他指着鼻子弹劾过好几次的说。

这样一个人突然站出来弹劾李靖父子,这大大出乎李二的预料,以至于愣了片刻才道:“卫卿,你所说的事情,朕都知道了。请你放心,朕一定会安排人仔细调查,力争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不想,老卫根本不理这茬,任李二如何说,依旧梗着脖子站在殿中侃侃而谈:“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从速办理,关中大旱,百姓疲弊,若是再拖上三、五个月,怕是会有民变发生。”

“卫侍御史,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词,陛下何时说过要拖三、五个月了,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

做为李二的头号马仔,长孙无忌在皇帝陛下不好开口的情况下,主动站出来替他辩解道:“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些多是一面之词,卫国公、三原县候都是于国有功之臣,岂能因为三言两语不经调查便定了罪责。”

“长孙仆射,卫侍御史有一说一,何来混淆视听之说。”

魏征见卫鸿达孤立无援,亦主动出来帮他站台,对着长孙无忌就喷:“况且李德謇在岐山县做了什么这长安边也都有所耳闻,若他真是一心为公,何不早些上书说明情况。”

长孙无忌无语,老子哪知道他为什么一直不上书自辨。

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李二,心说妹夫,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开口我可顶不住了。

李二双眉紧锁,心中犹豫,在没搞清楚卫鸿达真正目的之前,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就他所知,眼下正是李昊与几个世家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卫鸿达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他到底是受人指使,还是被人利用?

良久,李二似是想通了什么,清了清嗓子道:“咳,几位爱卿,既然大家都很关心这次旱灾,依朕看不如这样,由大理寺牵头,都察院配合,一起去岐州了解一下情况,看看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德謇又到底在那边干了什么。

如果他真如卫卿所说那般为祸地方,那便将其押回长安,由朕亲自审问!如何?”

卫鸿达闻言,不等其它人反应,当先对着李二行了一礼:“陛下圣明,臣愿配合大理寺前往岐州。”

“嗯。”李二嘴角抽了抽,虽然对老卫不客气的行为很是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转头看向戴胄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道:“戴少卿,你可愿去岐州。”

戴胄能说什么,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大理寺卿肯定是不会去的,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臣愿往。”

第四三一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下)

李靖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所以自从上次与李二聊过之后,便请了长假,理由很简单痛风。

痛风这个病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脚肿的厉害,走不得路,骑不得马,自然也就上不得朝。

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来是想淡化李家在朝堂上的地位,二来也有急流勇退的意思。毕竟李靖这辈子可以说是战功彪炳,继续在朝堂上混怕是要惹得某位皇帝陛下不快。

当然,某位皇帝陛下可能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李靖却不能不做这样的考虑。

这便是所谓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再者说李昊那小子整天没心没肺的瞎鸡霸折腾,傻夫夫的不考虑后果,李靖这个当老子的总要替儿子的未来考虑,以退居二线来换取李二的宽宏大量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可但是,但可是,李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都已经退下来了,还是有人不放过李家,事情最后竟演变成大寺理与御史台联合进驻岐州府,调查李昊私征民夫,以公谋私之罪。

这尼玛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想不通,郁闷,脚更疼了,疼的要死了。

于是,长孙无忌来了,房玄龄、杜如晦也来了。

老家伙扎堆自然不能干白豁,李家的美酒美食一样一样被摆上餐桌。

李靖心情不好,先给自己满上一杯,抬手要喝被边上的长孙无忌拦住:“演戏演全套,你痛风,不能喝酒,这个就由我们老哥儿几个代劳了吧。”

李靖翻了个白眼,知道长孙无忌是好意也就没说啥,毕竟现在长安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呢,欺君之罪可不敢犯。

“药师可是在为德謇的事情担心?”杜如晦慢条斯理夹了一条黄瓜放到嘴里嚼着,淡淡问道。

他同样没喝酒,不同于李靖在装病,他是真的身体不舒服,酒水自然也是碰不得的。

李靖叹了口气:“克明,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出了这么大事,连大理寺和御史台都动了,我能不担心?”

贞观之前,御史台只是个闻风奏事的机构,可李二上位之后,却给御史台设置了台狱,也就是说御史台此时已经有了审案的权利。再加上刑部、大理寺,这三处地方直接构成了古代的三法司。

如今,三法司动了两处,放在后世相当于检查院与法院联合执法,就差一个公安局了。

见李靖愁眉不展,长孙无忌抿了口酒道:“药师不必担心,我观德謇办事虽多出奇招,但却不莽撞,所以这次大理寺与御史台联合办案我觉着未必能有什么结果。”

李靖想了想,还是觉得长孙无忌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话不值得相信,于是问道:“无忌兄,陛下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呵呵,陛下的意思很简单,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李靖怔了怔:“这么说陛下不打算插手?”

“药师莫急,眼下还没到陛下出手的时候。”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既然要钓鱼,那就必须要钓大的,否则弄些小鱼小虾上来,岂不是白白亏了饵料。”

敢情这帮家伙都知道李二的打算,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李靖盯了杜如晦一眼,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方道:“这些我都不管,反正我儿子不能出事,否则老子大不了跟那些人鱼死网破。”

“放心吧,到不了那一步。”长孙无忌笑呵呵的,一杯酒下肚,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小戴是个聪明人,知道事情应该办到哪一步,至于卫老头儿,不是我说,八个绑在一起都不够你家那小子骗的。”

李靖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话说的,我家德謇可是老实人。”

“呵呵”3。

李靖:“”

半晌,杜如晦幽幽吐出一句:“药师,说话要凭良心啊。”

嗯,虽然这几头老货说话有些不中听,总是在给自己儿子摸黑,但至少有一点他们说的对,那就是讲玩心眼儿卫鸿达根本不是自家小子的对手。

至于戴胄,小屁孩儿一个,李靖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听说似乎是个颇懂变通之人,相必应该知道如何站队。

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几番劝说之下,李靖多少算是放心了不少,不再纠结于大理寺和御史台去岐州调查李昊的问题,转而聊起这次旱灾带来的影响。

与双崔,双李外加卢氏不同,王、郑两家如此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上。

说是五姓同气连枝吧,那边李二正在着手对付他们,这一点就算没有李昊的提醒,他们自己也能觉察到。

但现在经过李昊的提醒,两家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到了悬崖边缘,此时的李二已经不是想要着手对付他们,而是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世家。

此时此刻应该如何选择?

破釜沉舟继续与其他几家联合,还是自断臂膀就此低调下去,帮着李二稳固李家的统治地位。

两家家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会面共商大计,为家族的未来他们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西市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中,烛光下王家主的面色阴晴不定,坐在他对面的郑家主尴尬之余,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最终,还是郑家主先开口:“王兄,朝庭派人去岐州的事情,你怎么看?”

王家主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还能怎么看,卫鸿达不是一个容易收买的人,戴胄又不是我们的人,他们去了岐州肯定不会偏向我们。”

郑氏家主试着问道:“那王兄的意思是。”

“眼下还不好做出选择,真要支持朝庭,我们的损失只怕绝不止于伤筋动骨,更何况五姓七望同气连枝,我们选择了站在朝庭的一边,其他几家会怎么想,这几家联合,凭我们只怕不是对手。”

“说的也是。”郑氏家主点点头:“不过,我觉得损失一些钱财其实还是小事,怕只怕太极宫那位拿我们当枪使,让我们几家内斗,这样一来好不好整个家族都会毁在我们手上。”

王家主没有接话,气氛一下子陷入僵局。

又隔了好半晌,王家主突然道:“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岐州。”

“什么?王兄亲自去”郑氏族长惊讶于同伴的决定,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机会。

纵观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不难看出李昊在这事件中起到了相当关键的作用,再联系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很显然破局的重点就维系在他的身上。

点点头,郑氏族长亦道:“既然王兄决定了,小弟愿跟王兄一同前往,但不知道王兄何时启程?”

“择日不如撞日,我打算明日一早便走,郑家主可要一起?”

郑氏族长低头想了想,忽然发现,王家主似乎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找自己来只不过想要通知自己一下罢了。

果然是老奸巨滑之辈,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

这次如果自己不去,这老货到了岐州见到李德謇那小子,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等到自己赶过去的时候立刻就会陷入被动之局。

想通了这一切,郑氏族长毫不犹豫道:“既然如此,我便随同王兄一起好了,正好路上也可以做个伴。”

“如此甚好,那便明日辰时一刻在西门集合如何?”

“好!”

且不管长安各世家与李二之间的互相算计,单说岐州府自从贴出告示,十余万百姓踊跃报名之后,阎飞白以最快的速度将工程安排了下去。

清淤、修路齐头并进,十余万人在河道与官道中忙的热火朝天,若是再算上程咬金的数万大军,整个岐州可以说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巨大的工地。

为了兑现之前的承诺,全州四个县甚至将粮仓全部打开,每日都将大批的粮食运出,送往各处工地,发给前来务工的百姓。

在粮食日渐减少的同时,工程进度亦进行的飞快,半月时间,全府境内所有的官道全都被翻了一遍,并且经过了夯实处理,只等水泥到位,马上就可以展开二期工程。

戴胄与卫鸿达便是在这样情况下进入了岐州地界,望着满坑满谷正在劳作的百姓,卫鸿达太阳穴的青筋都出来了,坐在马车里暴躁的骂道:“不当人子,着实不当人子,此时放粮固然可以解燃眉之急,可来年怎么办,今年颗粒无收,明天全州的百姓一起喝西北风吗!”

戴胄就坐在卫鸿达的对面,看着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小老头儿,忍不住劝道:“卫侍御史过于偏激了,至少这样暂时稳住了民心嘛。”

“你懂个屁!”卫鸿达指着外面喧嚣的工地,喘着粗气道:“岐州府一共有多少粮食你算过没有,你觉得按照现在这种发粮的速度,他们能够支持多久,等到将来没有粮食了,又该如何。”

没粮就买粮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唐如今又不是真的缺粮,最多也就是贵一点。

戴胄心里想着,嘴上却没敢说出来。

毕竟粮食从江南运过来也需要经过大量的消耗,以前没有旱灾的时候,或许可以走水路运送,但现在关中大旱,粮食想要运进来必须走陆路,这样一来消耗量将成倍增加。

卫鸿达见戴胄不说话了,找不到发泄怒气的地方,对着外面护卫他们出行的禁军统帅吼道:“那个谁,加快速度,今天晚上务必赶到岐山县,本御史倒是要问问那三原县候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此劳民伤财,岂是勋贵所为。”

轰隆隆,队伍前行的速度陡然增加。

不过因为路面刚刚经过夯实,倒是不怎么颠簸。

与此同时,岐山县城外原本府军的驻地,李昊怡然自得的躲在墙角的阴凉下面纳凉,身边是手里拿着一片寒瓜的袁天罡。

李昊的手里同样拿着一片刚刚切好的寒瓜,大大咬了一口,舒服的呻吟了一声,随后指着地上七、八个寒瓜道:“柱子,拿两个给我娘送过去,其它的拿去给兄弟们分分,别忘了给冯铁那小子也送去两个。”

所谓寒瓜,指的便是现在的西瓜,古人认为西瓜性寒,故以寒瓜称之。

只不过,大唐时期西瓜并不大,最大的也就人头大小。

李昊面前摆的这些,都是李靖派人前来送信顺路捎来的,数量不多,也就是改改馋还成。

望铁柱将地上所有的寒瓜全部重新装回袋子里,席君买探过头来:“将军,那啥,我也去呗,正好可以帮着柱子拿一下。”

“老子信不着你,就在这儿等着吧。”

李昊头都没抬,直接甩了一句,怼的席君买直翻白眼。

事实上他真没路上偷吃的打算,就是想着送去夫人那里,或许会有点奖励啥的,到时候也好过过嘴瘾头。

不过,看看不远处桌上还放着的半个寒瓜,席君买又不担心了。

小将军嘴硬心软,几个苹果都能分给大家伙,这次的寒瓜估计也少不了自己的,还是耐心等着吧。

这边算计着,袁天罡那里已经将手里的寒瓜吃光了,在席君买肉疼的目光中咬了一大口,然后对李昊说道:“世子,你这么急着找贫道过来,可是卫公有什么消息送过来了?”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李昊将手里的瓜皮往地上一丢,笑着说道:“不错,老头子派人送信过来了,说是陛下派了戴胄和卫鸿达来查我,听说这事儿好像跟崔家、卢家、李家还有点关系。另外王家与郑家似乎也有点动静,好像也派了人来岐州。”

“好家伙,群英荟萃啊。”袁天罡怔了怔,感慨道:“这么多人都到了岐州,世子打算如何处理?我听说卫鸿达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犯在他手里的人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李昊撇撇嘴,不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互相伤害呗,这年头谁怕谁啊!”

第四三二章 岐山见闻

我怕你还不成么。

袁天罡似乎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血浪滔天,人头滚滚。

“世子,你该不会是想要动用武力解决问题吧?贫道胆子小你可不要吓唬我,戴少卿和卫侍御史都是朝廷命官,是受了陛下指派前来岐州的。”

“你想哪儿去了,我李德謇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跟陛下派来的人对着干啊!”李昊很是佩服袁天罡的想像力,无奈说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满脑子肌肉的傻瓜?”

“难道不是么?”袁天罡理直气壮的看着李昊,显然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李昊被盯毛了,拍桌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给你讲,别瞧不起人啊,我要是动起脑子,连诸葛亮都得说声佩服,知道不。”

我信你个鬼哦,袁天罡绝望的摇摇头,继续低头吃瓜,爱咋咋吧,反正狗改了不吃屎,有种你把戴胄和卫鸿达一起弄去挖河道。

便如袁天罡之前所说,六月中旬的岐州还真是称得上群英荟萃,王、郑两家家主,大理寺少卿戴胄、御史台侍御史卫鸿达、关中数十州府派来的使者。

乌泱泱一大群人涌进了岐州府,涌进了岐山县。

戴胄和卫鸿达进入岐山县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日幕时分,县城的城墙下的安置点内炊烟袅袅,下了工的百姓喜笑颜开,扛着各自的工具,互相开着玩笑在安置点中穿行,奔向自己温暖的小窝。

卫鸿达命令禁军统领放慢马车的速度,透过车帘看向外面。

城墙下的百姓安置点显然经过了合理的规划,看上去倒是与长安的里坊有些相似,一条条或横或纵的便道将安置点分割成了数十个小的安置点。

在每个小安置点的东南和西北角可以看到分别建有一座十分特殊的茅草屋,茅草屋的上面挂着旗子,或红或绿,上面分别着有男、女二字,时不时会有男女急急忙忙进去,舒舒服服出来。

这应该是茅房吧?卫鸿达如是想着,眉头紧锁。

抛开之前的成见不说,若是单看岐山县对百姓的管理,还真称得上井井有条。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堂堂卫国公世子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卫鸿达才会觉得意外。

更何况李靖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手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他儿子惹了如此大的麻烦,他要是不派人来帮忙那才出了鬼了。

“卫侍御史,你看那边。”感觉自己衣袖被同行的戴胄拉动,卫鸿达扭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普普能能的乡下女子,手里提着空桶在一根三尺余高的短棍前随意摆弄了那么一下,短棍上立刻有汨汨清水流了出来,注入下面的木桶里面。

什么鬼?妖法么?

卫鸿达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么神奇的东西就连长安城都不多见……。

嗯……,好吧,其实长安也没有。

“停车,快停车。”发现‘新大陆’的卫鸿达不顾形象,拍着车厢叫停了马车,二话不说很没形象的直接顺着车辕跳了下去,迈着大步直奔正在接水的妹子。

蓝二丫原本的任务是在河滩上筛沙子,不过近一段时间因为工程快要结束的关系,河滩上所余的泥沙并不多,所以她早早便完成了任务,回家休息了一个下午,直到天色将黑才起来准备烧水做饭,迎接父母与大哥归来。

可没想到的是,这边正接着水呢,一个路过的老不修便大呼小叫着吆喝停了马车,连滚带爬的带人向自己冲了过来。

蓝二丫有些害怕,想跑又不敢跑,毕竟家里只有这么一个木桶,若是丢了以后就没有装水的家什不。

犹犹豫豫,扭扭捏捏,还没等她想明白,卫鸿达已经带着人跑到了她的面前,小老头呼哧带喘指着还在冒水的管子道:“小,小姑娘,这,这是什么。”

就这?

蓝二丫反应了一会儿,我还以为要抢水呢。

尽管心中有些不满,二丫还是礼貌的解释道:“老爷爷,这叫制来水管。”

“自来水管?”卫鸿达喃喃嘀咕着:“自己出水的管子?”

“不是自来水,是制来水。”看在卫鸿达年纪已经大了的份上,二丫耐心道:“世子说了,这水是制出来的,不是自己来的,所以我们要珍惜,不能浪费,不用水的时候一定要把水门关上。”

卫鸿达选择性的忽略了李昊的存在,继续问道:“制来水?制造的制?水还能制造?”

蓝二丫觉得面前的小老头儿挺可怜的,竟然连制来水都不知道:“老爷爷,您是外乡人,对我们县不了解。其实说起这制来水啊,还要从我们家世子说起……。”

左右也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把水桶里的水接满,蓝二丫索性从头给卫鸿达解释了起来。

从当初挖井,到后来的抽水机,再后来因为工程需要设立百姓安置点,一桩桩一件件。

“后来啊,世子觉得我们总是排队去接水太麻烦了,就把抽水机的出水口接上了很长的管子,直接埋到地下接到了安置点里面,每四坊一个出水口,大家现在只要轻轻一扭上面这个开关,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在家门口接到水了。”

这么先进的么?卫鸿达与戴胄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来保护两人的禁军统领甚至还亲自跑上去试了一下,果然轻轻一扭就会出水,再反着扭一下水便会停下。

如此精巧的设计就算皇宫里都没有吧?至少卫鸿达在宫里没见过。

如果不是情报准确无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这眼睛。

抛开这方便快捷的制来水不说,远处那一片又一片翠绿翠绿的田地怎么看都不像是缺水的样子。

为了让自己对岐山县的认识更深一些,卫鸿达选择顺着便道在百姓安置点里面转转,看看这岐山县到底有着怎样的变化。

兜兜转转越走越远,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一行人来到一处被衙役看守起来的区域,简单的四根木桩围起来的空地中央,有一处类似石磨一样的机械。

被蒙上眼睛的驴子嘚嘚的转着圈子,看上去像是在拉磨,实际上通过机械露在外面的传动部分可以看到,真正发挥作用的部分正在前后往复的运动,并不是在转圈子。

好奇怪的设计,这是在干什么?戴胄捏着下巴想着,卫鸿达则是越过木桩,走向那台机器。

守在这里的衙役早就看到了他们这一群人,原本并不准备搭理他们。

奈何卫鸿达不识抬举,竟然想要靠近抽水机,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万一被上司知道自己就要倒霉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大内禁军!”满脸胡茬的禁军统领拦在衙役面前,丢出一块牌子,顺便指着戴胄二人道:“这位是大理寺戴少卿,那位是御史台卫侍御史,这里没你的事儿,一边等着去。”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内禁军对于衙役来说何止大了一级,百把十级都有可能,比竟衙役是没品没级的。

衙役哆哆嗦嗦将手里的牌子交还给禁军统领,屁都不敢放一下,蹲在一边当起了缩头乌龟。不过好在卫鸿达并没有真的靠近抽水机,他只是来到一个驴子踢不到的位置站定,远远的看着,良久才问道:“这是什么物事?”

“回这位大人,这是抽水机,负责给周围百亩良田和五千百姓供水之用。”衙役探头探脑的说道。

卫鸿达一怔,回身道:“此物还能给田地供水?”

衙役答道:“那必须的啊,百姓毕竟不能十二个时辰一直用水,在没人用水的情况下,如果不把水排出去,这边抽水机就憋坏了。”

卫鸿达点点头,随口道:“能灌溉,又能满足百姓用水,这李德謇倒也算是干了件人事。”

没想到,他这话刚一出口,刚刚还怂的一逼的衙役就不干了,正色抱拳行礼道:“还请卫御史慎言,我们世子为岐山百姓不辞辛苦,不惧压力,容不得御史污蔑。”

“呃……”卫鸿达当了一辈子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教,而且还是帮着一个祸国殃民的家伙。

禁军统领见老卫有些下不来台,厉喝一声:“大胆,你一个小小的衙役,竟敢如此对卫侍御史说话,就不怕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治罪就治罪好了,世子会救我出来的。”衙役脖子一梗道:“别说他只是一个御史,五姓七望的背景大不大,我家世子照样将他们押送到河里清淤,御史,哼。”

“好了,常将军,你就不要吓唬他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戴胄眼瞅着禁军统领眼冒凶光,连忙插言道:“此事的确是卫侍御史不对,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李候便不容任何人侮辱。”

李候指的自然是李昊的爵位,从三品开国县候地位可比从五品的卫鸿达高多了,如果此时追究衙役的大不敬之罪,老卫估计也得被牵连。

再说单凭衙役有勇气与堂堂禁军对峙这一点来看,李昊在岐山县的声望似乎也不容小觑,若是因此把他给惹毛了,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卫鸿达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对那禁军统领摆摆手道:“常将军,戴少卿说的对,刚刚的确是老夫失言了,这位小哥责备的是。”言罢,对着雄赳赳气昂昂的衙役拱了拱手:“刚刚老夫失望,不望不要见怪。”

衙役其实早就被常将军盯的毛骨悚然了,这会儿见刚刚被自己责备的老头儿帮自己说话,连忙再次行礼道:“老御史大人大量不计较小人冒犯之罪,小人,小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卫鸿达摆手拦住衙役,岔开话题问道:“刚刚我听你说有世家之人被送去河道清淤,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衙役重重一点头。

卫鸿达继续问道:“可知都有何人?”

衙役想了想:“嗯……,具体都有谁不太清楚,听说……听说有一个叫李峤的。”

李峤的名字一出,顿时吓了卫鸿达一跳。

这可不是什么人物,赵郡李氏三房,李峤可以说是东祖一脉的家主,没想到竟然被扣在岐山挖河,这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卫鸿达甚至在想,李德謇这小子是不是全身上下就剩一个胆儿了!

另外不得不说的是,既然赵郡李氏被扣下来的人是李峤,那么其他几家来人的地位必然不会比他低,也就是说,李德謇这小子一下子得罪了怕是不下好几个世家。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在此之前卫鸿达并不知道有世家之人来过岐山县,而且还是李峤这样的大人物。

一时间,小老头儿竟有些茫然无措,对自己想要调查的事情充满迷茫。

他承认自己的确脾气臭,也承认自己古板,但这并不等于他就是个傻子。

一个小小的岐山县,集合了国公世子,五姓七望几大世家,现在又有了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加入,纵然傻子也能看清楚岐州的事并不简单。

”卫侍御史,咱们走吧,先进城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找李候如何?”戴胄适时的靠过来,小声提醒了一句。

“不,老夫今晚就去找他。”卫鸿达断然拒绝了戴胄的提议,转对满脸无辜的衙役说道:“你知道李候住在哪里么?”

衙役答道:“就在城外的府军驻地,要去的话,从这边入城,穿城而过便是。”

“嗯,谢谢了。”卫鸿达客气了一句,转身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身后是面面相觑的禁军统领常将军和戴胄。

追着卫鸿达的脚步,常将军苦笑低语:“老戴,我怎么觉得好像掉坑里了呢。”

“不是觉着,而是事实。”戴胄眯着眼睛,努力认清路面的同时深吸一口气道:“岐州眼下就是暴风眼,一个弄不好只怕我们几个全都得陷在里面。唉,早知这样,那日在大殿上就应该称病跟陛下告假才对,何必来趟这浑水。”

第四三三章 冲突

卫鸿达与戴胄的寅夜到来李昊丝毫不觉得意外,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古代出差又没有给经费这一说,跑到自己这里来找个住的地方也是正常。

只是不管卫鸿达也好,还是戴胄也罢,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寒暄过后,李昊诧异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可是路上太过劳累?”

卫鸿达眨巴着眼睛没说话,他此来是问罪的,理所当然没有好脸色给李昊。

戴胄见此,只能主动开口:“李候,之前我们入城的时候看到不少百姓都围城而居,打听之下听说是你的意思,不知……。”

李昊露出恍然之色:“哦,你说这事儿啊,这不是为了出工方便么。再说眼下关中大旱,岐山只能靠挖井来解决缺水的问题,若百姓住的过于分散,县里可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挖出如此多的水井出来。”

戴胄点点头,明白李昊说的是实情。

一边的卫鸿达却在此时开口道:“可百姓居住的如此密集,你就没有考虑过瘟疫传播的问题么?万一有了疫情,你要如何解决。”

李昊早就知道卫鸿达此人的性格,闻言微微一笑道:“保持环境卫生就好了,城外的安置点被分成近百个片区,每个区域都建有公共茅厕,并有专人负责环境卫生作。不喝生水,不随地大小便,垃圾专门堆放,谁不按规定办理,取消务工资格。”

听完李昊的解释,卫鸿达眨眨眼睛,感觉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他能想到的人家基本都考虑到了,他没想到的人家也考虑到了。

见小老头儿不说话了,李昊不为己甚的耸了耸肩膀,对伫立一旁的禁军统领说道:“常将军,兄弟们也累了好几天了,既然到了岐山,那就是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安全工作暂时由我的那些护卫来负责,你看如何?”

常将军,姓常名何,李二的亲信,也是曾经马周的恩主。

当初玄武门之变便是他死守在玄武门前,没放任何一个隐王嫡系入城,否则李二能不能成事还真不好说。

这次他被派来负责戴胄和卫鸿达的安全,可见皇帝陛下对这两人的重视。

常何与李昊原本虽然不认识,但好歹同为军方脉,人不亲刀把子还亲呢,当下笑着说道:“那感情好,李都督的陆战大队可是咱大唐有数的精锐,有他们来负责安全工作,常某倒是能放心休息了。”

安顿好常何与他带来的护卫,李昊又看向卫鸿达与戴胄:“两位钦差一路劳顿,若是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便在我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二位好好在岐州府转转如何?”

“也好,如此麻烦李候了。”戴胄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顺带拉着有些不近人情的卫鸿达离开了李昊的房间。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李昊起来的时候,卫、戴二人已经收拾停当,等在院子里了。

戴胄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正在与席君买聊着什么,卫鸿达则是满脸的苦大仇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位早啊,吃过饭了没有?”李昊打了声招呼。

“用过了。”卫鸿达扭过头:“咱们什么时候走?”

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熬到从五品这个位置的,李二能坚持到现在没把他给砍了,不得不说气量真的很大,戴胄能跟他同行一路,也不是一般人。

李昊无所谓的笑了笑,带头走向院子里停好的马车:“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

人还是那些人,只不过多了李昊和二十几个护卫,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原本府军驻地的院子,顺着官道一路向着府城的方向而去。

路上可以看到原本低矮的河床如今已经被挖深了数尺,河岸上成堆的河沙堆积在一起。

此情此景看在卫鸿达眼中,不由让他心生感概,盯了对面的李昊一眼问道:“李候,老夫想要知道,岐山存粮还有多少,照你现在的发粮的方式,还能坚持多久。”

李昊知道卫鸿达想要问的是什么,想了想说道:“不说岐山了,整个岐州,平均算下来,大概坚持不了一个月。”

“那就是说,一个月之后,整个岐州将会无粮可发,是吧?!”卫鸿达老脸一沉,指着外面道:“李候难道就不怕到时候发生民变?”

李昊摇头反问道:“为什么会有民变?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呢,这么长时间再买些粮食运进来问题并不大吧?”

“说的好听,先不说你能不能运进如此多的粮食,就算你能运进来,其它州府怎么办,你堂堂卫国公世子,开国县候,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其它州府的百姓挣扎在生死线上而置之不理!”卫鸿达恼怒的盯着李昊,语气严厉,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官位其实并没有对方高。

李昊原本对卫鸿达就没什么好感,之所以接待他不过是看在李二的面子上。

如今被对方指着鼻子质问,心情也有些不爽,撇嘴冷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关中如何那是陛下和朝庭应该考虑的事情,我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能保岐州一方平安就不错了,关中……关中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且,您老在质问我之前,最好先去其它州府调查一下,看看他们现在都在干什么。

还其他州府,老子的粮食就是被你口中的其他州府拦在半路上,这事儿你怎么不管?老子在渭州的时候就弄出了提水用的筒车,并且将制造的图纸也都散出去了,可是你去关中其他地方看看,有哪个州照着图纸弄了。

一个个的,光想着占老子便宜,老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全都让我花钱来解决问题。”

卫鸿达被怼的哑口无言,数次张嘴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李昊说的问题有些他知道,有些他是真不知道。

像他这种人,永远都活在一种理想化的状态中,说的好听叫冥顽不灵,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傻X。

戴胄见车厢里气氛不对,连忙插言道:“李候,李候不要动气,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便是调查此事。”

“还调查什么,你们不就是来调查我的么?”李昊并没给戴胄成子,毫不客气的说道:“别以为我以岐州就不知道长安发生的事情,说我贪赃枉法,贿赂官府,私募民壮,真有意思。哎我就纳了闷了,你们怎么不说我收买民心想要造反呢,这多有创意啊,让陛下一声令下直接把我弄死了算逑。”

难得有机发发牢骚,李昊趁机把这段时间以来憋在心里的郁闷全都发泄了出来。

左右卫鸿达与戴胄也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给不给他们留面子都无所谓,反正也不指望他们回去之后能说自己的好。

戴胄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来岐州也就是走个过场,结果却被李昊一顿喷,其中滋味还真是难以言说。

反观一边的卫鸿达,这个时候却被气的老脸涨红,好歹他也是堂堂的侍御史,虽然只比普通的御史多了一个‘侍’字,但却代着他有伴驾的资格。

况且就算李二被他弹劾的时候都没有拿话挤兑他,如今被李昊一个小年轻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当下,卫鸿达拍着车厢低吼道:“三原县候,你休要强词夺理,且不说你私设刑堂杀死岐山县令在先,勾结官府私募民壮在后。单说无故扣押世家子弟,引得世家不满便是罪无可恕,若是因此使得国家动荡,更是万死难辞其咎。”

冲突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暴发了,突然到戴胄完全反应不过来,等他想要开口的时候,李昊已经叫停了马车,冷着脸道:“姓卫的老匹夫,我说你怎么巴巴从长安跑到岐州来了,感情是给世家当狗来了是吧。”

卫鸿达指着李昊道:“你放屁,老夫岂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那样的人你说了不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崔、李、卢三姓五家欺我年少,派人来到岐州巧取豪夺,我反击一下怎么了,扣下他们的人又怎么了!世家不满,我倒是想要看看世家是如何不满的,还敢挑起国家动荡,真当我大唐军人的刀锋不利吗?!”

“你……”卫鸿达的脸由红转白,显然是气极了,指着李昊的手指哆嗦着:“好,好你个李德謇,你当你自己是谁,你以为陛下宠着你,你就真的可以在大唐为所欲为了吗。”

凭心而论,他这的确是有替世家出头的意思,不过原因却并不像李昊说的那么简单。

在长安那会儿,他本不打算管岐州的事情,甚至在听说李昊私设刑堂斩了郑克爽的时候还觉得挺痛快。

但自从卢家和崔家派人找到他之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那可是五姓七望啊,大唐顶级世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平日里你好我好大家好看不出什么,但若是这些人真的有二心,对于大唐来说绝对是一场不小的动荡。

甚至不用他们真的挑起事端,就玩儿一手简单的挂印而去,底层官吏直接就能少一大半。

别提什么责任不责任,古代不像现代,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公务员编制的说法,地方上的小吏无品无级,他们真不干了你能把他们怎么着?

都抓回来判刑?

别扯了。

想抓人你总得有人去抓吧,抓人的人都不干了,谁去抓,总不能县令亲自动手吧,更何况县令本人干不干了都不一定。

想像一下,底层官吏全都跑了,整个衙门里连个办事的人都没有,谁下去收税,谁来维护治安,谁来给百姓登记造册,买卖土地怎么办,征兵抚恤又怎么办。

若是将一个国家比做楼房,那些基层的官吏就相当于楼房的地基,若是连地基都没了,上面修建的再结实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倒掉。

正是因为这样,卫鸿达坐不住了,尽管他明知道整个事情都是世家的做,可依旧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意思上书弹劾李昊。

虽然有些违背他的原则,但两害相较取其轻,一个李昊与整个大唐的稳定相比,算不得什么。

李昊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故事,在他看来卫鸿达就是徒有虚名,面对小老头儿不屑的撇撇嘴:“不错,有陛下宠着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能怎么样,看不顺眼就去弹劾我呗。”

“你,你……”卫鸿达快要被气疯了,大声嚷嚷道:“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目无王法的家伙抓起来,老夫要亲自押送他去长安受审。”

常何之前就听到了李昊与卫鸿达之间的争吵,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面对卫鸿达的命令,他是执行也不是,不执行也不是。

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李昊,权衡再三之下,常何犹豫着道:“卫侍御史,我们此来是护卫您的安全的,抓人的事儿不归我们管。”

戴胄这个时候也上前劝道:“卫侍御史,李候眼下还抓不得啊,岐州十余万百姓还指望着他吃饭呢,你把他抓了,百姓岂不是要闹起来。”

想到昨天晚上入城之前,城外那些百姓和衙役提起李昊时的一脸恭敬和崇拜的语气,卫鸿达知道戴胄之言不假,此时若抓了这小子,只怕他们连岐山县都走不出去。

“好好好,既然都不想当恶人,那这个恶人便由老夫来做。”卫鸿达气咻咻的挨着个的点了过去,最后手指落在李昊的身上:“李德謇,你记住,这次的事情老夫定不与你干休,你的一切言行,老夫定会如实呈报陛下,你……且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这就不劳您老费心了。”李昊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式,挑了挑眉毛道:“不过等下我还要去陈仓一趟,您老若是想要将我的一言一行都呈报陛下,怕是还要辛苦一些。”

“哼,老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你去哪老夫便去哪,且看你能累死老夫不成。”

第四三四章. 粮食没了

重新上了马车,嘚嘚马蹄声中,一行人继续上路。

马车的车厢里面,老卫头儿把头扭向一边,继续生闷气,戴胄坐在老卫头儿身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尴尬的一逼。

倒是李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两人对面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左右摇晃着,一双贼眼时不时在对面两人面上扫过。

对,就是贼眼,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对面俩人就是这么想的。

隔了好一会儿,安静的车厢里李昊臭表脸的声音响起:“嘿嘿,那啥,卫叔,您老还生气呢?”

“哼!”卫鸿达冷哼一声,没搭理他。

李昊对老卫的冷淡视而不见,契而不舍道:“卫叔,其实您老想的是什么我都知道,左右不过就是为了平衡关系,觉得世家势大,一个操弄不好会出大乱子,这个我懂。”

李昊的一席话让卫鸿达多少有了些反应,别过脸来冷声道:“别叫卫叔,老夫承担不起。”

“那怎么行呢,论年齿您比我爹年龄都大,论见识您老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都多……。”

实在听不下去了,堂堂开国县候,咋连话都说不明白,卫鸿达气咻咻道:“那叫走过的桥比你走路的路都多,不学无术。”

“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晚辈虚心受教了。”李昊假模假式的拱拱手,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弄的老卫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过话说回来,经过这一翻折腾,卫鸿达倒是没了什么压力。

反正目的已经挑明了,真正担心的事情也被对面的小子给猜出来了,小老头儿索性敞开了说道:“小子,既然你明知老夫为何而来,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被你扣下的人放还是不放,关中旱灾的事情你到底帮不帮忙解决。”

“那肯定是不能放啊。”李昊把手一摊:“哎,你老先别急着朝我撒火,好歹听我把话说完成么。”

“好,你说,我倒是想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见老卫头儿被自己安抚住了,李昊微微一笑:“卫叔,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今天咱们就抛开官职身份,好好聊聊世家的问题。

咱们先说世家的存在吧,最开始的时候,我不否认最开始的时候世家的确为天下,为百姓做了许多实事,好事,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世家的祖先做为天下为数不多的学问人,制定了许多对百姓有利的法规和政策。

但是之后呢?得到了百姓的拥护之后世家做了什么?他们慢慢开始把手伸向了权力中心,不断向这个世界索要更多的权力,然后又利用这些权力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百姓在他们的眼里变成了刍狗,变成了赚钱的工具,他们变成了当初他们推翻的那一群人,私设刑堂,草菅人命,多少人因为他们的一句话变成了路边的枯骨,这些我相信卫叔你不会看不到。”

卫鸿达沉默着,他当然也能看到这些,只是……。

“那又如何,两害相较取其轻,世家的存在的确有这样那样的弊端,但这并不能否认他们为朝庭做出的贡献。”

“您可拉倒吧,这说法太不负责任了。”李昊否定了卫鸿达的说法,直言不讳道:“要我说毒瘤就是毒瘤,不能因为身上长了一颗毒瘤就说胖了。”

“你……”卫鸿达被怼的直翻白眼,不过有了之前的争吵,这次他倒也发不起什么火来,哼唧了半天吐出一句:“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把人给扣下就能解决问题了,你知不知道,眼下大唐有底层官吏受世家所控制,七成,整整七成,这些人如果失控了,你想到后果没有。”

李昊撇撇嘴:“能有什么后果,大不了一拍两散呗,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你问问他们敢么?!真到了那一天,我敢保证,第一个死的一定是他们。

别忘了,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我相信,既然陛下能打下如此大的江山一次,就能再打下第二次,第三次,世家若是不动还好,动了必死无疑。

您老也别总是担心时局动荡,相信我,只要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百姓根本乱不起来。说句您老不爱听的话,百姓才不会管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是谁,他们只关心谁能让他们吃好穿暧,谁能满足他们的基本要求,他们就会拥护谁。

所以只要陛下在位一天,大唐就乱不起来,若乱必然因为有人搞事情,挑出来杀了就是,等到把别有用心的人都杀光了,这个世界也就太平了。”

怪不得陛下如此宠溺这小子,敢情这小子是个铁粉。

卫鸿达盯着李昊看了半天,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能有今天并非侥幸,为了太极宫那位,这小子怕是连命都能豁出去。

长叹一声,卫老头儿道:“小子,真不怕引得朝局动荡么?要知道,若真有这一天,你便是大唐的罪人,陛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我真担心自己生死,当初大可不做官,安心做个富家翁,不是也挺好。”

吹牛·逼吧你,还做个富家翁,真敢这么干,信不信你爹能自手打死你。

卫鸿达鄙夷的哼了一声,张嘴刚想说些什么,马车车厢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止步,来者何人。”接着,又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将军,麻烦通禀一声卫公世子,就说郑钱急事相告。”

郑钱,这家伙能有什么急事?

李昊皱了皱眉,挑开车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郑氏的那个财迷管家正带着四个家将被拦在队伍的后面。

给跟在车边的席君买打了个眼色,席君买立刻对拦住郑钱的几个禁军道:“让他们过来吧,是自己人。”

片刻之后,郑钱独自一人来到马车边上,此时前行的队伍已经停了,李昊挑着帘子问道:“郑管家,有急事?”

“嗯。”郑钱重重一点头,目光掠过车厢中其余二人,欲言又止。

李昊知道他顾忌两人身分,正打算下车,扭头发现卫、戴二人正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外面的郑钱,脸上尽是狐疑之色,显然认得这位郑氏管家,同时也在好奇此人的前来的目的。

想想自己与郑家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事情,李昊索性直接说道:“没事,郑管家有啥事就直说吧,都不是外人。”

作为郑氏管家,钱钱显然是认得马车里两位三法司名人,对着两人微微点头示意的了一下,这才顺着李昊的话说道:“世子,粮食在宋州府丢了。”

“丢了?”李昊诧异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劫了郑家的粮食。”

“是的,具体是谁不知道,只知道在宋州府突然就不见了踪迹,运粮的伙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郑钱的语气满是不可思议,显然直到现在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可是郑家运的粮食,竟然能在半路上被人给劫了,而且劫的如此悄无声息,连点消息都没露出来。

这显然不是一次临时起意的劫持,否则再怎么样也会有伙计逃出来,只是郑钱实在想不出来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劫郑家的粮队。

李昊若有所思的盯着郑钱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说郑钱,这事儿该不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这怎么会呢。”郑钱失口否认道:“若是这样,当初我们大可不答应世子运粮过来,何必多此一举。”

“嗯,说的也是。”李昊点点头,想了想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一个月时间,还能再运一批粮食过来么?”

“这个……,只怕时间来不及。”郑钱摇摇头。

眼下关中大旱,河道干涸,水运根本想都不要想,而走路陆,从江南到这里至少也有近两千五百里路程,就算粮食就堆在那里马上开始运,也至少要走一个半月才行,更不要说还要把消息送到江南,再次收购大批食粮。

当然,就算真能收购到,郑家也很难在短时间再组织起这么大一支运粮队伍,毕竟上一次的运粮队伍已经‘全军覆没’了。

打发起郑钱,队伍继续前行,目的地陈仓。

李昊觉得必须带着卫鸿达这老鬼去自己的产业基地看看,否则这老货肯定不会配合自己,至于郑钱刚刚说王家与郑家两位家主也要过来岐州的事情,直接被他丢到脑后了。

不过,他不惦记粮食的问题,卫鸿达却惦记上了。

那可是十万石粮食啊,岐州府百姓单从户籍上算也才九万左右,真要分下来,每人一石粮呢。

小老头儿经过之前的争吵与讨论之后,对李昊的感观很难说得上好,但也说不上坏,赌气似的说道:“小子,你老实说,郑家运的那些粮食是不是你买来打算发给百姓的?”

“什么叫发给百姓的,我又不开善堂。”李昊看不惯这老头倚老卖老的样子,撇撇嘴道。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戴胄生怕两人再吵起来,苦着脸道:”哎呦,我的小公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咬文嚼字了,我们都知道您那是打算用来以工代赈的粮食,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问人问题总要有个虚心求教的态度嘛。

李昊点点头:“老戴,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十万担粮食可不是我的,而是岐州府的,算是我当初答应阎飞白那二十万贯中的一部分。”

戴胄才不管粮食是谁的,只要是用在百姓身上的,那就等于救命粮:“那,那粮食丢了你就不着急?这,这可是老百姓的救命粮啊。”

李昊摊开手:“那我急也没用啊,再怎么急也不可能弄出十万石粮食出来吧。”

“你,你怎么能这样,好歹那也是十万石粮食,堆起来老大的一堆,用车用没有上千辆大车根本不可能运走,这么大一支队伍总不能凭空说没就没了。”

李昊盯着戴骨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唉,我说老戴啊,这车里谁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十万石粮食和那么大一支运粮队不可能长上翅膀飞了。可问题是,那些粮食的的确确是没了,这其中的原因难道还要我来解释?”

戴胄疑惑道:“那,那你的意思是……郑家把粮食藏起来了?”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那不可能,郑家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反悔,否则他们当初就不可能答应。”

卫鸿达插嘴道:“那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官匪勾结呗,把大路一封,借着盘查的名义把队伍拦住,再把运粮的队伍控制起来,最后随便找来一伙劫匪或者流民又或者山贼把粮食运走,多简单点儿事。”

李昊虽然说的轻佻并且语焉不详,但意思卫、戴二人却听明白了。

不过想想也是,上千辆大车的运粮队连护卫带伙计至少一千五百人往上,想要把这么多人一次性劫持并且不走掉一人,打劫的队伍至少万人以上,否则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可是再换个方向想想,宋州那可是靠近陪都洛阳的州府,怎么可能会有一支万人左右的流民或者劫匪,真要那样朝庭早就派兵去剿灭了,根本不可能等到现在。

而说起官匪勾结,这又不得不让人怀疑宋州刺使的胆子,在靠近陪都的地方干这种事情,脑袋不要了么?还是说,这背后有人在指使?

若真是如此,指使之人又会是谁?

细思极恐。

戴胄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了,岔开话题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办?短时间内粮食肯定无法运来,岐州的存粮又支持不到一个月,将来若是真出了问题……。”

李昊打断戴胄,断然道:“不可能出问题,粮食肯定能运来,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老子,被我查出来,非弄死他不可。”

卫鸿达最是看不怪李昊这样的迷之自信,冷冷说道:“粮食肯定能运来?你用什么运?天兵天将么!早就告诉你不要招惹那些世家,现在看看,报应来了吧,老夫且看你如何挽回。”

第四三五章. 劫匪

李昊神秘一笑,微微摇头。

完了,这孩子受刺激太深,废了!今后要不得了。

痞痞的笑容看在老卫头儿和戴胄眼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昊突然间变的神经兮兮。

戴胄全身绷紧,做了一个随时准备扑出去抓人的动作,试探着问道“李候,你这是……”

“卫叔。”李昊没有注意到戴胄的变化,只把注意力放在卫鸿达身上“为将者,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和……。”

老卫头儿支楞着耳朵听了半天,硬是没听懂李昊云山雾罩说的是啥,脸越来越黑的同时,忍不住道“小子,你到底想说啥。”

李昊卖弄了半天,见面前二人非但没啥反应,不由有些泄气,脑袋一耷拉“我的意思是,半月之后关中将有一场大雨。”

卫老头儿怔了怔,气的哭笑不得道“扯蛋。”

这会儿他是看出来了,李昊这小子并不如传说中那么神奇,这小子只是被李靖给惯坏了,脑子有些不好使罢了。

戴胄眼中担忧之色更浓,深深看了李昊一眼“李候,本官知道你心中愤懑,不过粮食的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千万不能糟践自己啊。”

啥意思,这两人到底啥意思。

李昊反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对面二人眼中的怜悯之色,不禁让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着后槽牙道“你俩不信?”

“信,不过这半月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依我看不如先派人去长安通知刑部,让刑部派人去宋州调查此事,或许能调查出一些眉目,找回一些粮食。”戴胄罗里吧嗦说了半天,依旧是不相信李昊的样子。

没招,李昊只能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唉,为什么天才总是如此寂寞。”

前路漫漫,陈仓与岐山之间虽然隔着不远,但马车再怎么也要走上两日,一行人便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他们的探究之旅。

另一边的宋州府的孟诸泽,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光山色中,数十艘大船停靠在岸边的简易码头边,乌泱泱的人群像是过年一样,孩子跳老人笑。

大姑娘小媳妇或是拿着口袋,或是拿着盛东西的家什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聊的起劲。

数十艘大船上面,站着数百条汉子,赤着上身手拿鱼叉或者标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但是,这些人却无一例外的全都面显菜色,就是葱心绿的那种色。

唯一打扮还算能够入眼的彭老七站在最大一艘船的船头上,望着四周喧闹一片,脸上时不时浮现出担忧的表情。

彭老七的身边站着一位青衫中年人,手持羽扇,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彭当家,看不出来,你在这些流民当中,声望竟然如此之高,倒是叫卢某好生佩服。”

回过神,彭老七苦笑一声“卢先生过誉了,在下一介落魄书生,当不得先生如此夸赞。

流民,流外之民,换句话说就是黑户的意思。

若是遇到贤明的君主或是负责一些的地方官,或许还有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的可能,但若是遇到脾气暴躁一点的君主或是吹毛求屁的地方官,便只能自求多福,运气好些的一辈子东躲西藏,运气差点被官军抓住少不得落个盗匪的名声。

古代不比现代,没有什么人权之说,说是人命如草芥,其实很多时候连草芥都不如。

宋州府的孟诸泽是一处很大的湖泊,因为地处偏僻,湖泊周围又大部分都是沼泽,所以很少有官军会经过这里,故而自从前隋大业年间,这里便成了整个宋州流民的聚居地,此后又经过十余年发展,流民人数更是直逼两万大关。

正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这人一多自然也就乱,乱的时间长了,便会出现一些有识之士带领众人。

彭老七便是这样的有识之士,两万多流民之中,他控制的人最多,老老少少加在一起大概有五千之数,隐隐成了所有流民中势力最大的一支。

平时啸聚孟诸泽北岸,偶尔会组织流民中的青壮出去找点生意,劫个富济个贫啥的,时间一长,自然也就引起了某些有心人的注意。

这不,前些日子一位自称姓卢的中年人找到了他,说是送他一场泼天的富贵。

彭老七原本并不想答应,但考虑到流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最终不得不应承了对方的要求,带上所有青壮一起,按照对方的要求,干了一票大买卖。

不过彭老七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次劫的竟然是岐州府的救命粮。

那可是十万石粮食啊,出钱买粮的人是荥阳郑氏,粮食的所有人是卫国公世子。

彭老七被吓坏了,他不是不知深浅的人,虽然目前是流民的身份,可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李昊是什么人。当然,就算他不知道李昊是什么人,仅仅一个荥阳郑氏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所以,尽管最后抢来的粮食有一半被分给了他,彭老七也依旧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怎么,彭当家后悔了?”卢姓中年人听出彭老七语气中的苦涩之意,眼中露出些许不屑“若是这样,卢某大可自行离去,之前的事情彭当家也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

彭老七连忙出声解释,姿态摆的极低“卢先生不要误会,在下没有这个意思。”

开玩笑,什么叫当成没有发生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早就惊动了朝庭,若是没人在前面顶雷,别说他手下这区区五千流民,就算再翻两翻,面对数十,上百万的府军,那也翻不起多大浪花来。

“嗯!”卢承福很满意彭老七的态度,用鼻子‘嗯’了一声,指了指身后的那些大船道“这些粮食等下卸船之后你可以拿出一成来分,余下的都给我找个地方存好,他日我有大用。”

彭老七眼底闪过一丝怒色,脸上却没有表示出来,“是,一定按先生的要求办好,只是……。”

“怎么?有困难?”卢承福的声音猛的一沉,面露不悦之色。

来此之前,卢承福不过是卢家支脉一个不怎么得势的管事,平时也就是跑跑腿,收个帐什么的,如果不是仗着身为宋州土著,今日这种事情根本轮不到他来接洽。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与流民接触也是有风险的,刚开始接到任务的时候卢承福那是如丧考妣,只觉得人生再无生趣可言。

但经过接触之后,他发现这些流民对所谓的世家简直崇拜到了骨子里,就算他这个不入流的管事,也能仗着卢家的声势在流民中狐假虎威。

这不由助长了卢承福找到了许多以前没有找到过的优越感,除了在开始的一两天有些谨小慎微,到后来完全就是一副颐气指使的样子,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就连这群人的头领彭老七也是一样。

彭老七心中暗骂一声小人,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大船道“那个,卢先生,您看咱们这次抓来的人……要如何处理?”

“先关着吧,你要是觉得浪费粮食,杀了或是拿去填河也无所谓。”卢承福此时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在船上晃了整整一天,之前搬运粮食又折腾了整整一夜,人困马乏哪有心思搭理什么人质不人质。

日,老子应该先拿你填河才是。

彭老七再次碰了个钉子,低垂着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望着卢承福下船而去的背影道“是,小人明白了。”

“当家的,这种人跟他客气什么,反正粮食也到手了,不如……。”待彭老七直起腰,身后传来手下人阴森森的声音。

“不着急,此人还有大用。”彭老七摆摆手,转身对身后几个义愤填膺的手下平静说道“这些粮食先不要分了,找地方存起来。另外,派人看着点那姓卢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明白么?”

“为,为什么?”望着那几十船战利品,手下不解的问道。

这些粮食可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抢回来的,不分当初又何必出去抢。

彭老七给了手下一个脑瓜崩“蠢货,这要是一般人的粮食,咱们分了也就分了。可之前你没听说这些粮食是属于谁的么……。”

“好像是一个叫卫公世子的人。”手下揉着额头退到一边,委屈道。

“放屁,没见识的东西,卫公世子只是一种称谓,不是人名。”彭老七骂了一句,恶声恶气解释道“不怕跟你们说,卫公指的是卫国公李靖,李靖知道是谁么?大破突厥的军神,兵部尚书。咱们劫了他儿子的粮食,你觉得他会善罢干休?”

“啥?军,军神的粮食?”手下自动忽略了李昊的存在,反正在他看来,儿子的东西就是老子的,抢了李靖儿子的东西跟抢了李靖的东西没啥区别。

彭老七面色阴沉的点点头“我也是事后才从那些俘虏口中知道的消息,否则打死我之前也不会劫这批粮。”

另一个手下吓的冷汗都出来了,紧张道“那怎么办?大当家的,那,那个什么李靖不会调动大军来围剿我们吧?”

“我怎么知道。”彭老七不耐烦的摆摆手,想了想对一个脸上疤痕累累的壮汉说道“那个……老三啊,现在有个任务给你,很危险,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疤面男一挺胸“有什么不敢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好,既然这样,你也别休息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岐州,务必找到卫公世子,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同时你告诉他,这次劫粮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抓来的人我们会妥善安置,粮食也不会动一颗,若是有需要还可以原物奉还。”

“好!”疤面汉子应了一声,顺着跳板直接下了船,带上两个心腹,连盘缠都没要,直接就走。

望着风风火火的手下兄弟,彭老七不得不高声叮嘱“路上小心,莫要惹事。”

远远的,疤面汉子的声音传了回来“晓得了,大当家放心吧。”

其余几个手下见彭老七一直看着疤面壮汉离去的方向出神,不得不小心提醒他“大当家,孩儿们的家小还在看着呢,这粮……”

“粮食说什么也不能分,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你们几个下去安抚兄弟们,让他们再去安抚家小。”彭老七摇摇头“之前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现在看来,这定是卢家的一个阴谋。”

“哎,那,那好吧。”几个手下禁管心中有些不满,却也没人违背彭老七的意思,应了一声各自转身下去安排了,独留彭老七一人在船头发呆。

因为信息不全,彭老七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世家之间也会起龌蹉,粮食是荥阳郑氏负责运送的,而出主意打劫的却是范阳卢氏。

五姓七望不是同气连枝怎么?怎么会自己斗起来呢。

而且这次自己劫的可是长安第一祸害的救命粮,此人能够善罢干休么?

湖面上吹来的夏风带着丝丝凉意,却怎么也吹不走彭老七心中的烦躁,来回在船上走了几圈,最终决定还是去找那姓卢的问问清楚。

毕竟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稀里糊涂夹在中间被人搞死实在太冤枉了。

湖岸上不远的一座宅院当中,卢承福让人给自己泡了一壶茶,美美的吸溜了一口,惬意的坐到树阴下,伸长略有些酸麻的大腿。

看来不服老真的是不行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跟玩儿似的,可现在倒好,只是坐船跟着跑了三天两夜就累的要死要活。

吐出一口浊气,卢承福叹道“唉,做完这一票,老子也有钱了,上下打点一下,希望能有个好位置吧。”

想到不远处数十艘大船上装的那些粮食,卢承福心头不禁有些火热,那可是粮食啊,等几头过了,自己只要把这些食粮弄到洛阳一卖,转手就是一大笔钱……。

第四三六章 咱家的工地(上)

在马车里颠簸了两天之后,陈仓终于到了。

卫鸿达与戴胄几乎用逃一般的速度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县里给他们提前安排好的驿馆。

终于可以告别李昊那个翻脸如翻书的讨厌鬼了,这两天时间,两人的三观几乎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而马车偏偏又只有一辆。

当然,抛开这些不说,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对二人来说倒也称得上耳目一新。

整个岐州府虽然依旧属于缺水的状态,但百姓的情绪却远比任何时候都要高昂,似乎并没有受到旱灾的影响。

这一路上几乎到处都是工地,耳朵里听到的全都是共同发力的号子声,声音中带着喜悦。

不过想想也是,干一天活儿给二斤粮呢,搁谁谁不高兴。

可能有人会觉得二斤粮并不怎么值钱,唐朝的时候一斗粮才四、五文,二斤粮连一文钱都不到,算什么呀。

是,二斤粮现在看来的确不值多少钱,但反过来想想,全国当时的鸡的屁才四百多亿,而人口却接近六千万,平均一下,人均才七百左右。

七百块放在古代能值多少钱?

按照现在一克纯银二十多块钱的比例来换算,最多也就能换三十克的银子,再换成开元通宝那就是六百文左右。

就这还是平均值,若是去掉世家、勋贵、富商呢?屁民能拿到[]多少?

二百文撑死了,再去掉苛捐杂税,还能余下多少。

所以一天二斤粮真的不少了,尤其是对于那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来说。

除去岐州百姓的精神状态,更让卫鸿达感兴趣的便是那数十的西域小国使团。

这些使团人数或多或少,但无一例外的都表现的很是迫切,尤其是看到李昊,准确的说是看到李昊的跟班铁柱之后,更是蜂拥而来,热情的好像看到了亲爹一样。

戴胄当时曾问过李昊这是为什么,不过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只是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钱。

至于具体是什么钱,戴胄没问出来。

另外不得不提的便是右武卫候,数万大军化身工程兵到处打洞,把个岐州府挖的是满地疮痍。

没办法,井打的多了,谁也不有保证每一口井都能出水,很多时候这数万大军都是在广撒网,至于最后到底能挖出多少井……只能说听天由命。

李昊在把人送到之后,并没有跟着进去,跟常何打了声招呼之后,带着席君买和铁柱两个马仔便直接出了南城门。

陈仓县南城城门口,又黑又瘦的马周正蹲在墙根下卖呆,身边是林大勇等几个府军头目,见到李昊出来,立刻起身相迎:“老师(世子)。”

李昊笑着点点头,对马周说道:“怎么样,在陈仓还习惯吧?”

马周苦笑一声:“还成,就是……前段时间闹了些乌龙出来。”

知道他说的是那次进山找石灰石事情,李昊摇头失笑:“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事儿你们几个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不是专业的探矿队伍。”

马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马有失蹄?

老师就是老师,骂人都不带脏字哦。

想了想,马周放弃了纠结,岔开话题道:“老师,您一路颠簸,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一下?”

“不必了,去水泥工坊看看吧,左右不过二三十里,坚持一下也就是了。”李昊拒绝了马周的提议。

自从半路上知道了粮食被劫的消息,李昊便意识到事情出了变故,必须抓紧时间把岐州的事情安排好,迎接新的挑战。

重新上路之后,李昊换下了一身的公子袍服,小短褂,大裤头,头戴斗笠的打扮除了形象差了些之外,着实凉快了不少。

马周眼含羡慕,但终是顾忌着形象,拒绝了老师递上来的衣物,与李昊并马而行道:“老师,数月不见,可安好?”

“还成吧,出门有马车,休息有人伺候。”李昊侧头打量了一下马周,笑着问道:“倒是你,这段时间累坏了吧,又是忙着建仓储中心,又是忙着组织到陈仓寻矿、开矿,身边又没个帮手,倒是我有些考虑不周了。”

马周连忙摆手:“不,不碍的,师祖说了,年轻人应该多锻炼锻炼,再说老师身边除了两位将军,也没有什么人手。”

“呵呵……,行,你能想开就行。”李昊打了个哈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发现你这段时间变化有点大,不像以前那样实在了。”

“呃……”马周尴尬的摸摸鼻子:“老师,您就别寒碜我了。当初那是不懂事,仗着读过几本书,就敢大放厥词粪土当年万户侯,却不知这样正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马周这话说的还真不是敷衍,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实际操作,他是真真正正意识到了以前自己的不足。

在没认识李昊之前,马周总是觉得怀才不遇,没人欣赏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坐在某个位置上,一定会如何如何。

可是自打接手仓储中心以后,手下管着上万雇工,每日吃喝拉撒都需要他亲自来操心,水泥、沙石虽然不需要去购买,但征收土地,沟通官府,工程质量,工程进度一桩桩一件件又哪样不需要花钱。

是,仓储中心是卫国公府的工程项目,可在长安区区卫国公又算得了什么,与李靖平级的大佬就不下数十,更不要说上面还有亲王、皇帝。

所以长安那边的工程完全就是公事公办,根本没有享受到什么优惠。

钱流水似的花出去,一座座仓库拔地而起,雇工们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微笑,马周的思想也在发生着改变。

神奇的阿拉伯数字,简单明了的复式记帐法,好多以前从未见过的学问不断冲击着马周的心灵,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无所不知。

踏实下来之后的马周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不在像以前那般轻浮,虚心向每一个人学习求教,人自然也开始变的稳重起来。

李昊很满意马周现在的样子,笑着说道:“过份的谦虚就是虚伪,马周,千万不要小看你自己的能力,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无知,我不会收你当学生,更不会把仓储中心这样的工程交给你。”

马周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李昊则是继续说道:“这段时间你继续主持这边吧,等一切走上正规,我会在陛下面前举荐你,希望到时候你不会让陛下失望,好好努力吧。”

“是,谢谢老师成全。”马周的心不禁一阵火热,一声老师叫的是情真意切。

李昊笑着摆摆手:“你小子不要怪我耽搁你一年时间就好了,马屁什么的少拍。”

马周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讪笑道:“嘿嘿……,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学生现在已经明白了,老师此举并非故意为难学生,而是暗中教导学生务实一切,不要学其它人总是夸夸其谈。”

李昊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拍马屁也比席君买好听。

就这样,师徒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概小半个时辰,队伍顺着山路进了山。

陈仓的山并不高,因为全是石头的原因,山上也很少有高大的树木,一眼望去虽然有些绿色,但却不及秦岭大山那般壮观。

进山之后,队伍大概又往前走了十余里,一处山坳出现在众人眼前。

马周抬手指着山坳里面热火朝天,如同大型施工现场一样的场面道:“老师,这里就是将来的水泥工坊了,眼下还只是初建,因为缺少人手,所以学生从外面招了一批人进来,大概有五千人左右。”

铁柱是见过长安水泥工坊的,两相比较之下,张大嘴巴感慨道:“好家伙,这里可真大,怕是能开百十口窑吧?”

马周得意的伸出五根手指:“两百口,是家里水泥工坊的五倍。”

“行了,不就是两百口窑么,没什么了不起。”李昊看不惯马周臭屁的样子,打击他道:“这里的山全是咱的,县里也没给你设置障碍,你手下底还有一千府军可用,这么长时间才两百口窑,亏你小子也好意思吹。”

“老师,您这么说可就冤枉学生了,不是学生我眼皮子浅,也不是不努力,实在是人手不够啊。”马周叫起撞天屈道:“整个陈仓也就不到三万人口,去掉老弱病残和妇人,能干活儿的青壮不超过一万之数。就这么一点人,既要开石炭矿,又要开石灰石矿,我就是弄上一千口窑,没有人手,又有什么用。”

“行行行,算你有理行了吧。”李昊暂时不打算跟马周讨论人口迁徙的问题,更不想讨论什么叫劳动密集型企业,摆摆手带头向山坳里面走去。

山坳里面已经搭建起了无数的窝棚,时不时有光着屁股的小孩子成群结队的呼啸而过,也不知道怕人。

因为已经临近傍晚,有些窝棚里面已经有炊烟升起,偶尔会有妇人从窝棚里面出来,挑着木桶见到李昊一行经过,立刻低下头闪到一旁,生怕冲撞了这些衣着华丽的贵人。

望着眼前的一切,李昊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停下马来和声问道:“这位大姐,这是要提水去?”

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些搞不懂李昊的身分,看他的打扮似乎并不像有身份的人,可再看周围那些人的行为举止,又明显是以他为中心。

“你这妇人好生不晓事理,我家少爷问你话呢。”铁柱见妇人不语,出声催促道。

“柱子,嘴闭。”

却不知他高高大大的样子本就吓人,再粗声粗气的嗷唠一嗓子,立刻把路边的妇人吓的浑身直哆嗦,提在手里的木桶咣当一下落到地上。

李昊看不过去,主动上前把倒在地上的木桶扶起来,瞪了铁柱一眼:“你嘴闭,不会说话就滚一边去。”

“哦。”铁柱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摸摸头退到了一边。

李昊重新把桶递给妇人,换上一副笑脸道:“大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说完似乎怕这妇人不相信,一把扯过马周道:“这人你认识吧?这是我学生。”

马周妇人倒还真认识,诧异的目光自两人脸上扫过,复又低下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嗫嚅道:“民,民妇见过,见过先生。”

李昊觉得很尴尬,从妇人那匆匆一瞥中,他清楚的看到一种不信任。

不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纠正妇人的想法,摸摸鼻子继续问道:“大姐,提水的地方远么?”

“不,不远,就在那边。”妇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隐约间,李昊可以看到那边似乎真有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距离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大概有百十步的距离。

回过头,李昊继续问道:“那还有其它地方可以提水么?”

妇人不知道李昊为什么要问这些,但还是如实答道:“有的,在另一个方向,不过比较远一些。”

李昊满意的点点头,见妇人确实紧张的不行,索性不再继续问她,道了声谢便继续往工地的方向走。

马周这时候大概也猜到了李昊的意思,跟在他身边道:“老师放心,学生已经在这里安排人打了十五口水井,应该能够满足百姓生活所需。”

“水泥工坊那边呢,打了几口井?”

“十口,基本可以满足需要。”

二十五口井,李昊想了想,觉得基本上差不多,毕竟山坳并不大,地下水脉基本也就只有那么多,井挖的多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众人又继续向前走着,不多时便穿过百姓聚居地,来到一处山脚下。

但见得每隔两百余步便是一口水泥窑,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

这些水泥窑虽然还没有开工,但里面却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此时正有数不清的关中汉子在平整着窑洞口的场地,看地上的标识,似乎是将来用来储存石炭用的。

第四三七章 咱家的工地(中)

石炭存储区,原矿存储区,原矿粉碎区……。

一座拥有两百口水泥窑的水泥工坊,需要的原料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如果没有合理的规划,只怕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变得一团糟。

马周跟在李昊的身边,逐一介绍着每一处空旷地带的作用,顺带还要推广一下自己总结出来的合理化建议,生怕他误会自己在瞎耽误功夫。

“总之,老师,这些事情其实就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把场地都归划好了,一来运输方便,二来也能更好的进行成本控制。”

“行啊,你小子现在一套一套的。”李昊负手而立,望着虽然已经入夜却依旧喧嚣的工地“不过这些东西你就不要跟我解释了,一切按照你的意思办就行。”

征得李昊的同意,马周大大松了一口气,兴奋的直点头。

在长安建仓储中心的时候家里‘婆婆’多,每天总有人来指手划脚,弄的好不尽兴。

如今在陈仓没了那许多的掣肘,马周把以前学到的东西全都应用到了实际工作当中,这要是再被骂个狗血淋头,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不过对于李昊来说,这种简单的企业管理并不算什么,放在后世,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生都有可能想得到。

再说就大唐这生产力,套用比较现代的话说,完全就是粗放型管理,成本控制之类的概念或许有,但在执行上肯定会有瑕疵。

造成这种局面的因素有很多,文化普及成度是一个方面,管理方式也是一个方面,管理者的重视程度,管理工具的使用同样是一个方面。

远的不说,就说这温度控制吧,烧制水泥的过程完全就是凭经验在烧。

基本的过程就是,原料推进去,封上窑口,留出观察孔观察火焰的颜色,暗、红、黄、白、蓝,没有测温设备只能靠颜色来分辨炉温,瞅瞅差不多了,行了,开窑,烧成了。

结果,每个批次的水泥标号都不一样。

李昊倒是知道,这几种颜色火焰所对应的温度是多少,可是有意义么?负责观察的匠人很可能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名字能不能写全都不知道,你跟他讲温度不是开玩笑么。

表面人家恭恭敬敬听着,可心里说不定还在鄙视你吹毛求疵,等你走了,他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这种情况你别说是在唐朝,就算在二十世纪初,那也是一个德性。

举个例子,就说这螺栓紧固吧,正常来说需要用力矩扳手,按要求紧固到一定的力矩。

可实际到了工作中哪有那么多讲究,一尺半的扳手抄起来‘咔咔’玩命紧,直到紧不动为止,最后一摇晃,看看,多结实。

却不知,过犹不及,这样紧固的螺栓,要么最后锈蚀到松都松不开,要么就是螺栓秃噜了直接报废。

啥原因,一是管理不到位,二是压根就不在乎。

再说火药,火药最早是华夏人发明的吧?唐朝末期就已经在军事方面发挥其作用了。

可真正把黑火药使得好的是谁?十八世纪的英国人。

这是为啥!还不就是粗放型管理的毛病。

一硝二磺三木炭,叫个人都知道。

想配火药,简单啊,原料拿来打眼一瞅,嗯!差不多就这三堆吧,往一块掺和掺和,翻两下,行了,拿去使吧。

结果一点火,炮弹飞出百来步,落地了。

然后得出结论,黑火药威力不行。

但实际上黑火药真的不行么?只怕未必,之所以不行是因为配比不对。

什么751510,那特么就是扯蛋,以讹传讹罢了。

是,照这个配方配出来的黑火药的确能炸,但谁说能炸就一定是正确的?

酒精对水还能喝呢,可那是酒么?!

就因为这事儿,李昊在最开始的烧制水泥的时候都不知道纠正匠人多少次了,可是没用啊,说的嘴皮子都秃噜了,最后搞的还是经验主义那一套。

最后,李昊索性也就放弃了,反正水泥烧出来不是修路就是修城墙,盖房子基本也都是三层以下的,爱咋咋地吧,就算标号差点,反正也死不了人。

再说死了谁儿子啊,对不对!

这年头儿能用水泥盖房子的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死一个少一个祸害,挺好!

大山里面没有什么好吃的,左右不过就是一些咸菜配上白米饭,条件摆在那里,不是舍不得,也不是怕老百姓看着眼热,实在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所以谁也没办法强求什么,李昊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以前当兵那会儿荒郊野外连老鼠、虫子都知,现在好歹还有白米饭就咸菜,已经不错了。

草草吃了一顿饭,在路上奔波的两天的李昊直接找地方睡了,睡前隐约间到铁柱在跟席君买抱怨没吃饱,想想这货一顿能吃掉半烤羊的饭量,刚刚那顿饭好像还真不够他吃的。

不知不觉间,天光大亮,外面的工地再次恢复了喧嚣。

李昊在席君买的伺候下从床上爬起来,草草抹了一把脸“什么时辰了?”

席君买道“卯时末了。”

刚开始的穿越那会儿李昊偶尔还会换算一下时间,但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随意点点头“吃了没有?”

“已经吃过了。”

“那好吧,走,咱们出去。”

“将军……。”

“怎么了?”看着欲言又止的席君买,李昊有些纳闷。

席君买想了想,实话实说道“那个卫老头儿和姓戴的来了,正在外面工地上转悠呢,马少在陪着,看上去似乎情况有些不大对。”

李昊收住迈出去的脚步,伸出手指搓了搓。

席君买立刻从怀里掏出茶烟递上去,然后又掏出火折子给李昊点上。

烟雾缭绕中,席君买收起火折子说道“将军,林大勇就在外面,他说还有一条路可以出去,您要实在不想见那两个人,他可以带咱们从另一边绕路出去。”

“少废话,将军我是那样的人么。”李昊狠狠抽了一口烟,又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走,出去看看他们到底要闹哪样。”

李昊敢保证,自己绝对不是在啐卫鸿达和戴胄,主要是因为这年头儿没有过滤嘴那东西,一口茶烟抽进去,满嗓子烧树叶的味道不说,还弄的满嘴茶叶末子。

一根烟抽完,李昊把烟头掐掉,施施然走出门去,迎面便碰上了黑着老脸的卫鸿达和满面尴尬之色的戴胄。

不等老头儿先开口,李昊主动迎了上去“哎呦,卫叔,您这是咋了,谁惹您老生气了,我替您老出气去。”

卫鸿达没给李昊好脸色,哼了一声“李德謇,李候爷,你可真行啊,带着老夫来了陈仓,结果一转身人没了,把我们两个往县里一扔不管了是吧?”

李昊被卷了面子也不生气,笑吟吟的“看看,您老误会了不是,我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旅途劳顿想让您多休息几天么,结果没想到,您还怪上我了。”

“废话少说,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卫鸿达倔哄哄的扭过头,指着不远处的工地道“这都是你的产业吧,这些百姓也都是你找来替你家扛活的吧?”

李昊目光扫过卫老头儿身后的一群人,有陈仓县令、县丞、主薄……,也有陈仓的一些乡绅,还有满头大汗的马周和林大勇。

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然后从席君买手里接过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卫鸿达。

这老头儿跟着李昊坐了两天马车,别的没学会,倒是把抽茶烟的毛病有染上了。

把烟点着吸了一口,李昊望着远处的工地说道“您老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我的产业,而且不仅仅是这里,再往山里走三十里,还有一处石炭矿,那个也是我的。”

卫鸿达盯着李昊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长安有人说我发国难财,也有人说我假公济私,还有人说我祸国殃民。

可要我说啊,这些人就是在羡慕嫉妒恨,说我祸国殃民,说我不负责任!卫叔,咱说话要凭良心,我特么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遇到这么大的旱灾我能怎么办,指望着我拿钱出来救灾,我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

再者说,凭什么救灾要靠我一个人,五姓七望家大业大,哪家不比我有钱,凭什么他们不出钱反而要我出,我好欺负?”

卫鸿达依旧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李昊。

他当然知道李昊委屈,其实真说起来,全大唐的人都知道李昊委屈。

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必然要有一部分人吃亏,这个无所谓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李家小子,老夫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觉得受了委屈……。”

“停,后面别说了,我知道您老想说什么,顾全大局是吧?”李昊摆手打断卫鸿达“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从小就没有大局观,也不知道什么叫大局观。

他们想要钱,想要权力这我不管,也不想管,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大唐这么大,干什么赚不着钱,轻纺工业、重工业、远洋贸易……,这些都可以赚钱,我又没拦着他们对不对。

所以,您老别总把目光盯在我的身上,要放眼全局,要放眼未来,总盯着我没用,就算我低头了,又能怎么样。就算今天我把这边的产业都让给五姓七望,满足他们的私欲又能怎么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您老总听过吧,我让了一次就得让第二次,让了第二次还有第三次,第四次,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您总不能让我一忍再忍吧?”

不管什么时候,李昊面对这些混朝堂的官员都有一种先知先觉的优越感,总觉得这帮家伙脑子不是被驴踢过就是被门夹过。

就比如面前这个老卫头儿吧,你说你一个纪委的,没事儿掺和什么政治,你能搞得明白么,大局为重,他倒是想以大局为重,可大局为重不等于任人宰割吧。

这特么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难道自己还不能反击一下,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道理。

越想越生气,索性李昊直接放开了,不就是一个老头子么,老子豁出去了,就不信凭着口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不了他。

重新点上一根烟,指了指远处的工地,换上心平气和的语气“卫叔,抛开其它所有的问题不谈,咱们单看眼前,你能看出什么?“

卫鸿达眯着眼睛,咂咂嘴道“朝气。”

“对,就是朝气。”李昊点点头“可为什么呢?明明是大旱之年,为什么百姓会有朝气?早前两个月前,这里的百姓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说完,不等老卫头儿回答,李昊便自顾自的说道“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这水泥工坊是我的不假,可也是他们的。

他们在这里务工的确很累,但我可以保证,他们的付出一定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只要这水泥工坊存在一天,他们就能凭着双手养活自己。

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您老会觉得矫情,不过我还是要说,其实我弄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我自己,甚至可以说并不是为了钱。

钱算个么,说白了,其实钱就是个混蛋。

我之所以要在这里弄水泥工坊,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这些百姓。

老戴,你别撇嘴,你一个大理寺审案子的没这个资格。”

“是么,还请李候明示。”戴胄被怼了一句,脸色有些不好看,心说你一小屁孩吹毛牛·逼,自己咋回事儿心里没点数么,还为了百姓,这牛吹的有些过了。

李昊咧嘴一笑,深吸一口气道“行啊,我今天就给你说道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戴胄做了个请的手势,打算听听李昊的说法。

卫鸿达也是一脸的严肃,琢磨着李昊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自己做生意是为了百姓,如果真是这样,那还何必做生意,直接把家里的钱拿出来发给老百姓不是更好,何必如此折腾。

第四三八章 咱家的工地(下)

左右没什么事情,李昊索性让席君买去帐篷里搬出几个小马扎,与卫鸿达、戴胄等人在随意找了处空地坐下。

弹出一颗茶烟递给卫鸿达,亲手给他点燃,又给自己点起一颗,深吸一口气,灭掉火折子道“卫叔,老戴,在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件事。”

“你说。”戴胄将马扎向远处移了移,倒不是嫌弃与李昊坐的太近,实在是享受不了那股烧树叶的味道。

抖了抖烟灰,李昊问道“你们说,一个国家强大与否取决于什么?是强大的军事实力,亦或是强大的经济实力,又或者是万众一心,民心所向?”

卫鸿达想了想“自然是民心所向,万众一心,没了民心,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戴胄亦附和道“卫侍御史说的不错,没有民心,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你们呢?你们怎么想?”李昊又将目光转向席君买和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回来的陈仓县令等人。

席君买直不楞登道“那我觉得必须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否则民心再怎么齐,也是白扯。”

“下官觉得应该是经济。”陈仓县令到底是基层干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后,还不忘补充道“几位大人想啊,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便是无根之萍,饭都吃不上,也就更谈不上什么民心所向,万众一心。”

“不错,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在我看来又都有失偏颇。”李昊见众人都说完了,幽幽说道“道家有言,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其实真说起来经济实力也好,军事实力也好,天下民心也罢,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

只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免不了会被外敌入侵,单求军事强大又不免会走上穷兵黩武的老路,至于民心……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你自然不能指望他们还有心思去拥护谁,去保卫这个国家,仓廪足而知礼仪并不是用来忽悠人的。”

李昊这么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纵观历史长河,古今中外,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强大,前提条件必然是满足人民的物质需求,只有满足了大众的物质需求,才能去追求更进一步的精神需求。

至于说人活着的意义,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鬼在有心思去想这些,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去看看哪里能搞点吃的。

卫鸿达双眉紧锁,直到烟屁股烧到手指才哆嗦了一下,用最快的速度将烟头丢掉“李候,你说了这许多,与你在这里开矿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区区几座矿山便能凝聚民心了?”

“为什么不能呢?”李昊反问了一句,笑着说道“这样一座规模水泥工坊可以为陈仓养活多少百姓您算过没有?那边的粉碎工棚您看到了没有?水泥工坊建成之后,这样的工棚会有十座,每座都需要有一百名工人,加在一起就是一千人。

另外,每一口水泥窑还需要四到五人,我有两百口窑,这些人加在一起又是一千左右。

还有石炭矿,二十里外的石炭矿至少有矿工一千人,运输队还需要五百人左右。

卫叔,这三千五百人,我会按照出力多少给工钱,最低者每月五百文,高者每月两贯。”

“多少?!”没等卫鸿达有所反应,陈仓县令就不淡定了,巴巴跑到李昊面前,激动的脸都涨成紫茄子色“世,世子您不会骗下官吧,最,最低五,五百文?最高两贯?!”

“怎么?少了?”李昊努力向后倾着身子,躲避着迎面而来的唾沫湦子。

陈仓县令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连连摆手,急不可耐道“不,不是少了,而是……而是……,哎呀,世子,您看那边不远还有地方,您要不要再开几百口窑?”

卫鸿达与戴胄面色不善,感觉受到了冒犯。

这边正谈国家大事呢,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插什么嘴,还再开几百口窑,掉钱眼儿里是吧,斯文扫地,丢人不丢人。

却不知陈仓县令心里苦啊,古往今来,不管什么朝代,只要是地方官员就不可避免要涉及到税收。

陈仓县在李昊准备大开发之前,全县人口大概也就是那么两万多人,守着县里为数不多的那么一点点耕地,你别说税收,租庸调三样,能把地租收上来就已经不错了,至于其它哪年交齐过。

但在李昊承诺出每月最低五百文工钱之后,一切都变了,老百姓手里有了钱,庸、调两样怎么都好说,实在不行还可以出钱去买绢和麻嘛,总比收不上来强上许多。

李昊呵呵一笑,摇头道“不行啊,这两百口已经是极限了,再开的话根本无人可用,摆在那里跟废物一样,这不是浪费钱么。”

陈仓县令尴尬的退了下去,讪讪道“呵呵,是,下官失言了。”

等他退开,李昊重新面对卫、戴二人“不要小看这每月区区的五百文钱,陈仓这地方真说起来,老百姓每年能有五十文的收入就要感谢老天了,五百文对他们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戴胄道“可是有什么用呢,这除了能够证明你不会压榨百姓,难道还有什么其它说头。”

“当然有。”李昊坦然道“举个例子吧,假如我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以前的日子需要一文钱掰成两瓣花,如今,一下子有钱了,一年足足六贯,那么我第一件事要做什么?肯定是花钱对不对!

我可以花钱买麻布,买粮食,买肉食,盖房子,娶媳妇……,总之很多地方都需要花钱。

而陈仓有多少人呢?在册的有五千余户,两万三千人,青壮五千左右。

想想吧,这么多人在消费,受到影响最大的会是什么?对,税收,陈仓的税收将会成倍的增长。

而除了税收呢?会不会影响到物资的流通?商人逐利,陈仓有如此大的购买力,商人会不会趋之若鹜?大批商人进入陈仓的后果是什么?物资流通!所以,不要小看水泥工坊和石炭矿,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不得不说,卫鸿达虽然是御史的身份,税收什么的不归他管,但出于责任心,他还是被李昊给说服了,沉思良久道“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世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扣着人家的人呢,闹将起来却是不好收场。”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李昊摆摆手,笑着说道“别忘了,民心所向才是真的,我们只要在这里试验成功了,凝聚了民心,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不就是挂冠而去么,凭良心说,我还真不信他们能舍得来之不易的官位。”

卫鸿达点点头,看了戴胄一眼“戴少卿,你的意思呢?”

戴胄多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唱反调,打了个哈哈道“哈哈……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反正这次出来的任务就是调查李候私征民夫一事,现在真相大白了,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见两人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李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如此多谢二位成全,回头等回了长安,在下摆酒宴请二位。”

卫鸿达把手一摆“不必,只要你能说到做到,不要借机盘剥岐州百姓,老夫便心满意足了。”

卫老头儿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跟着戴胄跑到岐州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不管卢、崔几家之前是如何对他说的,他认为李昊有一句话说的对,那些人舍不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官位,哪怕仅仅是一个小吏,那也不是说不干就不干的。

这种事情毕竟涉及到个人利益,一些并不怎么重要的旁支、偏房在得不到多少好处的情况下,根本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去替主家做嫁衣。

想通了这些,卫鸿达忽然觉得李昊并不像传说中那般可恶,至少他把程咬金的右武候卫留下帮忙岐州百姓挖井这一点就值得称道,另外那个什么制来水似乎也是一项很好的举措,至少让百姓得到了方便与实惠。

至于说解决整个关中的旱灾,凭心而论,这种事情如果朝庭不出面,单凭李昊区区一个世家公子的身份根本玩不转,就算有钱也不行。

想着,卫鸿达突然问道“李候,粮食被劫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解决。”

说起粮食,李昊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恨恨说道“这帮王八蛋,跟老子玩心眼,什么特么被劫,分明就是被贪污了,宋州此事也不是好东西,这里面如果没有他的指使,老子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放下心中担子,戴胄轻松了不少,打趣李昊道“别说那些没用的,问你怎么办呢,那可是二十万石粮食,没了我看你怎么跟岐州百姓兑现承诺。”

“还能怎么办,查呗,这么多粮食肯定不能凭空飞了,只要用心查,肯定能找到。”李昊微眯着眼睛,心说等查到之后,老子一定那只幕后黑手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李昊等人聊的热火朝天,工地上的工人们也在窃窃私语彼此交流,最低的雇工费用都会到达五百文,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至于两贯……,没人会惦记,这对全年总收入不超过五十文的他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根本想都不敢想。

杨一,做为所有人中唯数不多读过几年私塾的年轻代,身边簇拥着三十多号青壮,利用无休的时间,有同伴问道“杨老大,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真能给咱们每个月发五百文的工钱?”

“我觉得假不了。”杨一将手里雪白的馒头举在眼前“远的不说,就凭这个,我就信。”

“那道是,我长这么大,别说吃这么好的白面馒头,就是见都没见过。没想,今年遭了灾,却吃上了。所以,我觉得世子不会骗咱们。”

“那万一是假的呢?”有人担心道。

“假的就假的呗,反正就算没有五百文的工钱,估计也不会亏待咱们。”

杨一听着身边同伴七嘴八舌的讨论,三口两口将手里的馒头吃掉,拍了拍手道“行了,都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吃饭,好好干活。世子既然看得起咱们,每天发二斤粮不说,还给咱们白馒头吃,那咱们就必须对得起世子,不能三心二意,恩将仇报。”

“杨大哥说的对,咱们不能恩将仇报,不管将来怎么眼,至少眼下世子没亏了咱们,那咱们就必须把活儿干好。”

“对对对,就算没有五百文的工钱,咱们至少也要对得起这白馒头。”

看着激动的人群,杨一不由想到了昨天晚上开会的一幕。

来自长安的马先生曾亲口对他们说起,五百文工钱只是起步,只有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苦力才会赚这种钱。

比如粉碎石灰石的工人,运送石料和石炭的工人,不需要动脑子,只要有把子力气,不偷懒就能把钱拿到手。

抛开这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负责管理的小组长,也就是他现在这个职位,可以比普通工人多拿两百文的奖金,也就是每月七百文。

再往上就是烧窑的工匠,这个因为多少有点技术含量,所以工钱达到了一贯,跟危险性比较大的矿工持平。

而再往上便是管理层,据说叫什么项目经理,这个职务每月可以拿一贯五。

一贯五啊,听说县里的老父母县令大人每个月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

杨一的目标就是项目经理,毕竟他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人,天天干苦力算怎么一回事。

但尽管如此,杨一还是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甚至连每月五百文工钱的事情都没说,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他说了,将来却兑现不了,那多丢人。

走神的功夫,杨一身边的同伴基本上全都吃饱了,杨一也拍拍裤子上的灰站了起来,没用任何人催促,主动招呼起来“兄弟们,休息好了没有,咱们再加把劲,把咱家的工地修第一个修好,中不中。”

“中!”应者如云,吃饱喝足的汉子们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抄起身边的工具。

第四三九章 打死我也不说

岐州的各项工程进行的十分顺利,数个工地忙的热火朝天。

而关中平原的其它周州也没闲着,五大家族合力之下,很快便依样画葫芦将岐州的模式搬了过来。

收集粮食供应百姓,然后再大肆招工,每人每天二斤粮,开矿的开矿,修路的修路,运力充足的情况下,倒还真动员起了不少百姓加入其中。

眼瞅着治下的道路被拓宽夯实,各处州府刺使兴奋的无以复加。

这年头儿谁都不是傻子,京畿一带就是因为重修了官道,以致于地方财政收入翻了数倍不止,甚至听说长安、万年两县为此还设立了什么路政署,专门负责收费事项。

像什么过路费,养路费,路桥费,赚的是钵满盆满,就连带着当初参与投资,占股两成的崔家都跟着一起发了大财,否则那几大世家怎么可能一听说修路,连颜面都不顾了,争先恐后的跑来要求一起开发。

不过话说回来,贵为一州刺使的他们其实并不在乎那‘一点点’收入,反正钱收上来也落不到他们口袋里。

真正让他们动心的其实还是政绩,多收上来许多银钱既可以上缴国库,也可以放在地方发展民生,比如兴办个义学,奖励个孝廉,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年底考评的时候拿出来,少不得混个上上或者上中之评。

正因如此,他们欣然接受了五大世家投来的橄榄枝,主动配合不说,甚至还联名上书,弹劾某位在岐州府‘不干人事’的开国县候。

除开这些,各州刺使也对世家开放了许多矿山的开采权限。

嗯……,这个其实也不怎么好说,其实就算他们不放开,那地也早就在世家手里,差的只是个名义而已。

一时间,关中大地热闹非常,百姓喜笑颜开。

河东道、河南道、山南东道……,通往关中大地的官道之上尽是运粮的车队,彻夜不断。

消息汇总到长安,五家家主乐的眉开眼笑,骨头都轻了几斤,在某些聚会的时候,卢氏家主语气轻佻“诸位,你们猜猜昨天老夫在街上遇到谁了,放开胆子猜,保证你们猜不着。”

“不会是李家那小子回来了吧?”陇西李氏家主打着哈哈道“若是那小子回来了,老夫可是半点都不意外。”

清河崔氏家主摇头笑道“李兄说什么呢,李家那小子可是无旨不得入京。再说,长安眼下可是不怎么太平,太极宫那位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心头肉叫回来。”

“卢兄,你还是别卖关子了,到底看到了谁,快快讲来。”

卢家主美美的押了一口酒,又夹了一片鱼脍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好半晌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郑家老头的大小子,郑家在宋州丢了二十万石粮食,这会儿已经快要急疯了,看谁都像是劫粮贼,郑老头家的大小子竟然拦住老夫的马车,质问老夫是不是我卢家做的,你们说,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哦,竟有此事?哈哈哈……,郑家的粮食竟然丢了,还真是……喜闻乐见呐,哈哈哈……。”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郑氏与李昊联手一事尽管开始保密措施作的不错,但却无法瞒住所有人,尤其是在五姓七望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更是没有办法守住秘密。

更何况郑家老大的老婆本就是卢家之人,胳膊肘拐一拐,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去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也分遇到什么事情不是。

在有人捧哏的情况下,卢家主愈发得意起来,大手一摆挥斥方遒“郑氏,亏他们还有脸自称五姓七望,自家人无端被杀,不思报仇,反而与仇人联手,丢人!老夫耻与跟他们同在一个阶层。”

嘴里说着郑家,但用的却是‘们’字,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五姓七望,原本是七家,可这次聚会却只有五家到场,除去早已经‘投敌’的郑氏,王家也被他们排斥到了外面。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王家家主主动去了岐州,行动与郑氏家主如出一辙,如果其它几家这个时候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几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嘭’,酒杯重重落下,博陵崔氏家主长叹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说,王兄怎么就……,怎么就去了岐州呢,却不是把我们几家闪的好苦。”

“人各有志,别说了。”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有着同姓之宜,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其实这样也好,他走他的独木桥,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只希望以后他们不要再求到我们头上便好。”

“求?他们有什么脸来求,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何至于把目标转向其它州府。”

“转向其它州府也没什么不好,塞翁失马嘛,老夫倒是觉得我们这步棋下对了。要知道整个关中可比岐州大的多,我们这一翻动作下来,收拢的民心数不胜数。将来整个关中的人都会知道,大旱之年朝庭弃他们于不顾,只有我们五家在关心他们的死活。”

“正是如此,而且这次我们可是把关中周边的粮食收的差不多了,郑家那边又丢了粮食,再想运粮怕是想收都收不到,我们只要等到岐州粮食耗尽,百姓无着之时把粮食运进去,之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酒桌之上,一群人议论纷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如何针对岐州,针对李昊。

至于百姓的死活,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

赵郡李氏家主李和面色阴晴不定,倒不是说他良心发现,而是李靖一家说到底也是他们这一支的族人,被如此算计终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大舒服。

还有就是明明事情已经到了如此紧要关头,李靖一家却没有半点向主家求援的意思,也不知是没把主家放在眼里,还是觉得求援也没有用。

陇西李氏的李清安注意到他的表情,笑着举杯道“子安,这是在为族人忧心么?”

李和李子安拱了拱手,苦笑道“唉,家门不幸,让清安兄见笑了。”

二李之间虽然不是同宗,但好歹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便如清河崔氏与博陵崔氏一般,大家都是同姓之人,天然带着一份亲切。

李清安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顺其自然,德謇那孩子毕竟还年轻,吃一点苦,受点挫折对他只有好处。”

李和点点头,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能说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利益之争,可不知怎么搞的,弄来弄去便成了意气和颜面之争。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是五家还是李靖、郑、王两家也罢,谁都没了退路,只能像李清安说的那样,顺其自然。

一顿饭吃完,五家家主各自散去,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更何况从眼下的局势来自五家的赢面很大,假以时日定能逼着李靖那一家子低头。

到时候,把李家那小子搓扁捏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信心满满的五家自认胜券在握,谁都没有想过,整件事情中其实并不只有他们与李靖那一家子,太极宫中那位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渔翁。

“太子,可是你那个不靠谱的侍读来信了?”李二看着许久不见踪影的儿子,放下手中棋谱,漫声问道。

“是的父皇。”

李承乾郁闷的低下头,不靠谱的侍读,说的还真不错,那家伙好像从来就没尽过一个太子侍读的义务,亏自己还总是惦记着他,这个混蛋,难道就不能让自己省点心。

李二摆摆手,示意身边伺候的宫人退下,待没有碍眼之人才继续道“说说吧,那小子想要干什么。”

“回父皇,李德謇的意识是想让儿臣出面替他在泉州那边购买一批粮食,数量不需太多,五十万石足以。”

“什么?在泉州购粮?”李二坐直了身体。

身为一国之君,只要在大唐发生的事情很少能瞒过他,李昊在岐州干了什么,宋州又发生了什么,五大世家全力收购关中周边粮食,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李昊要在泉州收粮的意义在哪里,泉州已经是属于岭南的地界了,距离关中不下数千里,在那边收粮……。

是,那边粮食的确不贵,可距离远啊,数千里地你拿什么运,走陆路只怕还没等到地方那点粮食就被吃光了,救灾,扯蛋还差不多。

李承乾这时候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万分不解的说道“是的,而且……。”

“而且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李承乾缩了缩脖子,龇牙裂嘴,哼哼唧唧道“父皇,您相信有人能提前半个月预知什么时候下雨么?”

李二没想到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当下大怒“胡说八道,你说的那是神仙,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以后少问,还不快说,而且什么。”

好吧,既然老头子也不相信,那就说明不是我的问题。

李承乾舔舔微干的嘴唇,强撑着道“父皇,德謇在信里说了,半月之后将有一场大雨,很大的雨,弄不好会有洪灾。”

“……”

李二嘴角抽了抽,你要是早这么说,那我不就信了么,眼下谁不知道袁天罡这会儿就在岐州,守着那老神棍,弄不好那臭小子还真能提前知道点什么。

“逆子,你怎么不早说。”刹那间的领悟让李二有些上头,对着门外道“来人,速招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话说了一半陡然停住,对着推门而入的林喜摆摆手道“算了,你出去吧,没事了。”

“诺!”林喜扫了一眼屋内,见里面爷俩并没有上演全武行,欣慰的退了出去。

李承乾对于李二的反应有些好奇,纳闷问道“父皇,您怎么了?”

李二双眉紧锁,并没有给李承乾解释什么,胡乱一挥手道“没什么,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会安排人去处理,你先回吧。”

莫名其妙!

李承乾满头雾水的退了出去,左思右想怎么也不通老头子到底要干什么,索性带人直接出了皇宫,去找长孙无忌请教。

崇仁坊,长孙无忌府邸。

老长孙正在坐在树荫底下乘凉,李承乾的到来让他吃了一惊,还以为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后来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感情自家妹夫又打算借机坑人。

不过,面对求知欲极强的外甥,老长孙怎么也没办法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掩饰道“高明啊,你好歹也是储君,再怎么也不能人云亦云啊。提前半月预言将有大雨,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岂不是成了神仙。”

李承乾有些着急“舅舅,可是我觉得父皇明明就是已经相信了。”

“不可能,陛下最是讨厌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可父皇当时准备召见您和杜相、房相,这您又怎么解释?”

李承乾当然知道自家老子讨厌什么,可仔细回忆就会发现,老头子当时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召见长孙无忌等人的行为分明代表着他已经信了这个预测。

长孙无忌能说什么,难道他能告诉自家外甥有一位大唐最有名的神棍正在岐州,半月后有雨的推断很有可能出自袁天罡之口,由李德謇转述。

又或者他要亲口告诉李承乾,你爹不是不相信这个预测,而是打算借机坑人,五大世家不是在关中闹的正欢么,一场大雨下来,洪水泛滥,看他们起高楼,看他们楼塌了?

还是告诉李承乾,你爹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只想杀鸡儆猴,拿世家出气。

不好意思,就算他想说也没这个胆子。

更何况这种没谱的事情准不准还不知道,万一不准怎么办,一场大旱本就人心惶惶,再提前弄出个洪灾,老百姓还不炸庙了?!

所以,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第四四零章 下雨了

曾经的物资流通公司如今已经闲置了有一年多,不过因为挂靠在远洋水师名下,除了有些无聊倒也没不愁缺衣少食。

这一日,一份来自岐州的书信让整个物资流通公司动了起来。

“来信了,终于来信了!”

唐福,物流公司经理,拿到书信的第一时间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大步冲出房间,在营区操场上又蹦又跳,开心的像是一个二百斤的孩子。

几个无聊到极点,正蹲在墙角卖呆的家伙看的瞠目结舌,搞不清楚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头儿为何会如此反常,纷纷议论“我靠,头儿这是脑子撞猪上了?咋这么得瑟呢。”

觉得同伴声音有些大,另有一人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悄咪道“嘘,小点声,别让头儿听见。其实我觉着吧,头儿应该是刚刚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门夹到了头。”

“才不是,我觉得是好些日子不下雨,头儿脑子里的水干了。”

正嘀咕着,蹦跳着的唐福发现了几人的存在,指着他们骂道“你们几个是死人啊,还不快点去叫人集合,咱们有活儿了。”

嘛玩意儿,有活儿了?!

几个家伙先是一愣,接着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上前对唐福安慰道“头儿,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你咋还没醒呢。”

唐福一脚踢在某个家伙的屁股上,扬了扬手中的信笺,怒骂道“滚犊子,老子没功夫跟你们扯蛋,快点,让所有人集合,世子来信了。”

“真,真的?”尽管屁股被踹有些丢脸,可此时根本没人在乎,一个两个紧盯着唐福手里的信笺,激动的浑身发抖,脑中情不自禁的闪过一张少年的面容。

两年前,他们还在长安水师苦苦的熬着,吃不像吃,穿不像穿。

一个少年在那个时候收编了他们,建远洋水师和物流公司两大机构,后来远洋水师远赴海外,在茫茫大海上闯出偌大名头。

而物流公司则在一趟漠北之行后消声灭迹,逐渐淡出长安人的视线。

与远洋水师相比,没人在乎他们,甚至连提都不愿提,好像提到他们就是耻辱一样。

物流公司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憋屈,套用一句后世比较流行的话说,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空有强大的运力,奈何人家不上门,你总不能去抢吧?!

好吧,坦白讲,如果不是每个月都有饷银拨过来,物流公司从上到下几乎以为自己被全世界遗忘了。

远在岐州的李昊表示,如果不是急需运力,如果不是历史记载今年七月初将有大雨,还真记不起来远洋水师名下还有一支运输队。

至于每月拨钱的事情……,李昊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

没办法,手里钱太多,为了防止钱发霉,每个月雇人晒钱的花销都比拨给物流公司的钱多,白养千把百人根本不叫事儿。

“当然是真的。”唐福发泄够了,恢复了之前一本正经的样子,将信笺小心收好之后,对几人命令道“你们几个马上去通知所有人集合,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检修船只,把远洋水师退回来的几艘战船也修修,半月之后,咱们出发去泉州。”

几个马仔呆呆扭头看向远处的码头,半晌方道“头儿,你确定咱们的船能在河床上跑么?这天旱的渭河最深处还没有腰深,什么船能出得去。”

“你们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让你们修船就修船,能不能出发半月后自知。”唐福高昂着头,心说我会告诉你们半月之后有大雨么?我会告诉你们世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么?做梦去吧。

抛开五大家与李昊的隔空博弈不说,郑、王两家家主急急忙忙赶到岐山县才发现自己又扑了个空,某个该死的家伙竟然带着人去了陈仓。

无奈之下,两家家主只能再次启程,赶往陈仓。

一路之上,消息不断,有长安的,也有关中的,更有来自江南各地的。

在听说另外五家正在全力收购粮食的消息之后,郑家主黑着脸连骂娘的心思都没了,王氏家主还好,毕竟他跟李昊搅和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有百万石粮食的约定,但却没约定什么时候送到,也没有约定是准来送。

所以他只要准备好一百万石粮食就好,至于能不能运到岐州,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李昊这几天小日子过的很是惬意,该安排的基本都已经安排好了,卫鸿达那老倔头子这段时间也消停了许多,并且还一反常态的满工地转悠,时不时还会逮个人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为此,马周不止一次向李昊提过意见,他倒不是反对卫鸿达在工地转悠,实在是这老头儿转来转去太烦人了,工人们还不敢不搭理他,简直就是整个施工过程中最大的绊脚石。

郑、王两姓家主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在陈仓的,收到来自陈仓县令的通知,李昊知道自己清闲的日子到头了,与马周打了个招呼便带上席君买回到陈仓县。

“世子安好,老夫郑氏怀远,添为……。”

“郑家主,我们见过面。”下了马车的李昊对着面前的华服老头儿拱拱手,又转对他身边的另一个老头儿笑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家主了吧,二位远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郑、王二人到底是有求于人,不敢托大,回礼笑道“李候年少有为,又一心为岐州百姓,何罪之有。倒是我们两人,不请自来给李候添麻烦了。”

李昊打了个哈哈,比了个请的手势“哈哈……,二位长辈客气了,里面请。”

“请!”这次郑、王二人倒没再客气,好歹李昊在陈仓县也是有产业的人,多少算是半个地主,拿出主人的做派也是无可挑剔。

酒楼还是以前的酒楼,房间亦是曾经王元德与李昊对饮的房间,除了客人身份有所改变,其它一切照旧。

三方分宾主落坐,早有店中伙计将准备好的各式美食呈上,又有数位西域绝色女子持斛上前为三人斟上美酒。

郑、王二位家主都是见过世面的,仅在初时诧异的看了那几位女子一眼,而后便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坐在一旁等着李昊开口。

李昊身为主人,自然不能让客人久等,笑着举杯“来,二位家主,这第一杯酒,在下敬二位,愿二位福寿绵长,家业万年。”

万年个屁,老子都快要被你丫折腾死了,还说什么福寿绵长,经过这次的事情怕不是要少活十年。

心中暗骂的同时,两家家主笑的无比开心,谦逊道“李候太客气了,我二人来的仓促,蒙李候招待不胜感激。”

文绉绉的对话方式李昊很不习惯,摆摆手“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在下先干为敬,饮胜!”

一仰头,满满一杯酒直接灌进嘴里,‘咕嘟’下肚毫不犹豫。

对面俩老头儿看的头皮发麻,这要是一般的酒喝了也就喝了,可问题是这酒特么是李家出产的高度数蒸酒,这么一大杯怕不是三两还多,一口下去怕是老命都要丢掉半条。

不过,这酒要是不喝还真不行,迎着李昊似笑非笑的目光,俩老头儿牙一交,眼一闭,拼了。

一大杯酒下肚,从舌头到胃火辣辣的,俩老汉顾不得面子,连忙各自拿起筷子往嘴里夹了几口菜,将那股火辣压下去。

夭寿啊,来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小子是个混不吝,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不过话说回来,这菜的味道倒真不错,感觉竟比长安顶级酒楼还要强上不少,也不知这家酒楼的老板从哪里请的厨子,走的时候一定要问问,看看能不能带回长安。

稍微走神片刻,桌上酒盏再次被添满,这回王家主可不敢再等李昊举杯,直接开口道“李候久在陈仓,要知长安发生了一件与候爷有关的大事?”

“大概知道一些。”李昊点点头,毫不理会对面二人尴尬的脸色,再次举杯道“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陈仓与长安相距数百里,我等能在这里相遇便是有缘,理应浮一大白,来,饮胜。”

还喝?要亲命了。

两把老骨头无奈举起杯子,不情不愿的说一句“饮胜。”

‘哐’,酒到杯干,又是三两酒下肚。

就算李昊酒量不错,六两近乎六十度的烈酒如此快的灌进肚子里也有些受不了,眼睛充血,变的一片血红。

不过他却并不打算停下来。

摆摆手,身后西域美人上前,再次将酒倒满。

“二位家主,这一杯感谢两位百忙之中莅临岐州,在下无以为谢,先干为敬。”

“等,等等。”

“别,别喝了,李候,真,真不能再喝了。”

郑、王两家家主到底年龄大了,就算能喝也拼不过李昊这个小年轻,更不要说还喝的如此急,这会儿见他还要再喝,连忙起身阻止,涨红着脸道“李候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今日是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怕是这条老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李昊其实这会儿也有些不行了,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那种不适,笑道“不喝怎么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招待不周呢。”

“周,周的很。”郑怀远这会儿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在转,努力扶着桌子让自己保持不倒,用自己最后一点还算清醒的意识说道“是老夫不胜酒力,陪,陪不得候爷。”

王家主亦在边上点头附和,不过说出来的都是些毫无意义的呻吟,任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好吧,不喝就不喝好了,李昊表示让到是礼,自己明明已经豁出去了,想要把两位来自长安的客人陪好,结果两个老头儿却喝不动了,这并不怪他。

安排人将酒楼后面的宅子收拾出来,阵亡二家主被自家仆役连搬带抬送了下去,李昊也找了一间院子,二话不说直接扎进去。

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就是,老子该不会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喝死的穿越者吧。

接下来几天,不管是郑家族长还是王家族长,对都李昊避如蛇蝎,不管他什么时候派人过来,回复统一的一致我家家主刚刚休息,请明白再来。

李昊请了一次、两次,后来也回过味了,敢情这两老货是被喝怕了,不敢与自己见面。

真是的,不能喝早说嘛,弄的好像自己逼着他们灌酒似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人欢喜有人愁。

伟大的大唐皇帝李二陛下坐在两仪殿御书房的门前,望着头顶的烈日,心里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失望。

预言中的大雨并未如期到来,之前做好的准备全都成了无用功。

五大家的摊子越来越大,修路什么的就不说了,收起粮食也是毫不手软,弄的关中平原周边州府粮价飞涨,已经比一个月前翻了一翻,鬼知道他们这段时间收了多少粮食。

李二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除了这些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之前半个月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那可是数百万石的粮食,放到关中足够所有百姓无忧无虑吃上一年。

可五大世家就这样眼都不眨的收起来了,目的仅仅是为了不让某个他们看不顺眼的家伙舒心。

好样的,都特么是好样的,想折腾就放开手脚折腾吧,早晚有一天朕会让你们知道,这天下到底是属于谁的。

是夜,月明星……,诶?月亮呢?

七月十五中元节,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日子,可按规矩也要祭拜祖先。

可就在祭祖的过程中,代表李二负责祭拜事宜的宗正寺卿李道宗偶然抬头,猛然发现原本应该高高挂在天上的圆月竟然意外被厚厚的云层给遮住了。

乌云遮月,这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如果放在旱了整整半年的关中则不一样了,这代表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李道宗就算再不关心政事,也免不了心中一阵激动,对着自家老祖宗的牌位狠狠磕了一个。

‘轰’,雷声大做。

第四四一章 乱了,全都乱了(上)

打,打雷了?

李道宗不信邪,对着牌位又磕一个。

‘轰……’,沉闷的雷声再次从天际滚滚而来。

这下李道宗顾不上磕头了,翻从身地上爬起,三两步奔出祠堂。

祠堂外,巨大的闪电撕裂苍穹,如巨龙腾空,似巨剑斩破长空。

李道宗有些后悔,早知老祖宗如此灵验,半年之前自己就来磕两个了。

两仪殿中愁眉不展的李二被雷声惊动,推开急急赶来的林喜,大步冲出房间,站在台阶上仰天长啸。

打雷了,下雨了,苍天垂怜,不忍见人间生灵涂炭。

岐州府上下,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蹒跚孩童,无数人走上街头,欢声笑语。

岐山县城墙上袁天罡负手仰望苍穹,眼中尽是彷徨。

陈仓县驿馆,郑、王两家主弹冠相庆,拱手为贺。

大山深处的水泥工坊,人群奔走呼号。

“快,快拿苫布来,千万不能让石粉沾了水。”

“滚犊子,石粉不要管了,快把下午刚烧好的水泥弄到仓库里去,石粉不要管了,大不了回头再砸出来一些。”

原本已经睡下的李昊睡眼惺忪的站在帐篷门口,看着外面亮如白昼的工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踹了身边席君买一脚道“傻笑什么,去找马周,告诉他东西不要了,全都躲起来避雨,打雷了不知道么,也不怕被雷避。”

席君买傻夫夫的,挠着头皮走了,不多时,外面火把渐熄,喧闹声也平息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马周喘着粗气跟在席君买的身后跑了过来,兴奋的说道“老师,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李昊十分淡定的点点头,转身回帐“进来吧,这会儿估计让你回去也睡不着。”

马周笑嘻嘻的跟着李昊进了帐篷,主动给他斟上一杯茶,搓着手道“嘿嘿,老师真是料事如神啊,说半个月下雨果然就下雨了,这下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看他们今后还敢不敢再大放厥词,说老师的不是。”

这话说的中听,虽然马屁的成份居多,但却不刺耳。

外面雷声滚滚,振聋发聩,睡觉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李昊索性也不睡了,坐在榻上对马周说道“你先不要高兴的太早,曾经有一位哲人说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关中久旱,突降大雨未必就是好事。”

“呃……,这是为何?”马周满头雾水的问道。

关中大旱长达半年之久,百姓盼着下雨望眼欲穿,好不容易雨来了,怎么就成了坏事了。

李昊咂咂嘴,长叹一声道“你只道下雨好,却不知过犹不及,为师刚刚夜观天像,发现这雨只怕短时间停不下来,搞不好,又是一场大灾啊。”

马周扭头看了看门口,外面天黑沉沉的,狂风卷着沙石与落叶在山坳中肆虐。

夜观天像……,这种见鬼的天气,除了能看到乌云和闪电,还能看到什么?

“怎么,不相信?”

“没,没有。”马周飞快摇头,昧着良心说道“老师学究天人,能人所不能,学生对老师深信不疑。只是……老师,您不是已经下令让人清理河道中的淤泥了么,就算是真有洪灾,估计影响也不会很大吧?”

“不大个屁。”尽管马周的马屁功夫不错,但李昊依旧有些怒火中烧,骂骂咧咧道“关中这么大的地方,数十州府,你觉得有多少州府正能按照为师说的做。清淤,清淤,整个关中也就岐州真的在清淤,其它州府要么敷衍了事,要么置若罔闻……,这次若是雨真下的大了,老子看他们如何收场。”

“啊?!”马周的脸色变了变,急声道“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吧!”李昊恨恨说道“这帮王八蛋,脑子里装的全都是自私自利,现在天降大雨,马上就是一场洪灾,老子看他们如何收场。”

想到五姓七望中的五大家族这段时间官场上拼了命的给自己上眼药,私底下又学着自己的动作玩命的捞好处,李昊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昊其实并不反感某些人为了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甚至就连他自己都算在内,也是在为家族谋取利益。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更不能损害原本就一无所有的百姓的利益。

数十年的战乱,中原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这些年安定了,又天灾不断,蝗灾、旱灾、水灾……。回头看看,李昊可以拍着胸口保证,大唐的百姓已经穷的就剩下一点骨气了。

可就这一点点的骨气,某些人还想着要给废掉,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裹挟百姓,要挟官府,为了打击对手,他们玩弄权术,不顾百姓死活。

每每想及此处,李昊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怒。

“君买,你收拾一下,等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长安,去水师驻地找唐福,然后坐他们的船南下去泉州,太子应该在那边已经收购了很多粮食,你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粮食运回来。”

尽管心中愤怒,但百姓是无辜的,李昊郁闷的半天,最后还是把席君买派了出去,让他负责去泉州运粮的事情。

“诺!”席君买应了一声,抬头看向铁柱。

铁柱拍拍胸口“你安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少爷。”

“……”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席君买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身欲走。

“等等……”李昊却在这时叫住了他,叮嘱道“记得,船上带武器,全程武装押运,遇到有人阻拦……,杀!”

“诺!将军放心,末将记住了。”席君买重重一抱拳,闪身出帐,不多时外面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送走了席君买,李昊看向马周。

“老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马周倒是不矫情,迎着李昊的目光,坦然道“学生不才,愿为老师赴汤蹈火。”

李昊翻了个白眼“滚犊子,浑身没有二两肉,哪个用你赴汤蹈火。等下你也收拾一下,把这边的事务做个交接,然后去找程大将军,告诉他,岐州的事情结束了,然后跟他一同返京。”

“啥?回长安?老师,我……。”

“闭嘴,听我把话说完。”李昊打断马周,继续说道“我会给你修书一封,你拿着去找长孙冲,他会带你进宫去找太子,顺便给你在太子身边某个差事。等你的差事定下来之后,你可以上书太子,写一些关于治理水患的方略,再通过太子递到陛下那里。再然后……你的路便自己走吧。”

马周一直以为自己要在陈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待上一年半载,结果没想到,李昊竟突然就安排他去长安,不仅如此,甚至还为他铺好了进阶之路。

如此突然的安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惶恐道“老师,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不就是一场水患么,学生不走,学生留下陪着你,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李昊被马周的一席话说的哭笑不得,笑骂道“滚一边去,别要死要活的,谁跟你一起死。让你去长安是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回头我会告诉你一些治理水患的方略,你要好好记住,最好能有一些自己的观点与看法,别在陛下面前丢了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已经错过了许多,这次机会若是再错过,想要出头怕是不知要耽搁多久。”

坚决的语气让马周意识到这并不是李昊在跟他商量,于是只能机械的点点头“老师,学生谢过老师教诲。”

李昊笑道“谢个屁,我又没教你什么,不管你今后有什么样的成就,其实都是你自己的领悟,与为师关系不大。行了,去收拾东西吧,走之前来我这里拿书信。”

便如李昊所说,马周拜师以来,他还真没教过什么,充其量就是给了他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和机会,让他有了一个实践的机会,仅此而已。

不过这对马周而言却又是最难的,想当初,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助教,空有满腔报负却不知如何施展。

不仅如此,更悲剧的是,马周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大多华而不实,便如纸上谈兵的赵括,排兵布阵说的头头是道,可上了战场却一事无成。

所以,不管是长安的仓储中心还是陈仓的水泥工坊、石炭矿,马周在这两大工程的管理中积累了大量的实际经验,此时的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会夸夸其谈的书生,而是既有实际经验又有理论基础的良才。

这样的人献给李二才是最合适的,也不会招至李二的反感,毕竟历史上的马周在没有实际经验的情况下都能得到赏识,更别说现在有了实际的管理经验,相信他一定能够到前所有未的关照。

想到这里,李昊有些欣慰,如果不出意外,自己这次算是替李家培养了一个嫡系了,马周那可是有宰相之才的人物,将来也必然能够成为大唐的宰辅,有这样的人来照应自己家,嗯……稳一些了。

后半夜,大雨倾盆,将庆祝的人们浇的是抱头鼠窜,关中大地一夜之间化为泽国。

次日一早,河水水位暴涨,一条条沟渠被雨水灌满,顺着曾经的河道流入主河道,而大雨却没有停的意思,依旧如瓢泼一般。

一日,两日,三日,大雨下的没完没了,初时普天同庆的情绪没有了,整个关中数十周州一片愁云惨淡。

河水日趋高涨,渭、泾、沣、涝、潏、滈、浐、灞。

原本八水绕长安,如今变成了八水灌长安。

长安城的地势原本就低,这三天大雨下来,朱雀大街都能跑船了,甚至有些好事之人还在长街之上逮到过两尺多长的草鱼。

长安都被淹成这个样子,关中其地方就更不用说了,纵贯庆州、宁州、邠州的马岭水;延州、坊州、同州的洛水,所过之处如哀鸿遍野。

对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旱的关中百姓来说,这一场大雨摧毁了他们最后的家园,洪水过境房倒屋塌,百姓流离失所。

官道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已经一无所有的他们涌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城池。

原本还等着坐享其成的各州刺使慌了,费尽心思与各处州府达成一致的五大家也慌了,突如其来的洪灾打破了他们的一切幻想。

修了一半的官道被冲毁,发掘了一半的矿山被淹没,雇佣来的百姓四散奔走。

最要命的还是大批粮食还在路上,大雨过后,不是被洪水冲走,就是发霉变质。

运粮的队伍面对洪水自然是保命优先,哪里还会顾忌粮食。

五大家族欲哭无泪,那可是数百万石粮食啊,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

更可怕的是,偌大关中还有无数百姓等着这些粮食来救命呢,之前各处州府寅支卯粮把仓库里的存粮都拿出来抵偿给五大世家发给百姓了,如今旧粮用尽,新粮却被大水冲的干干净净,洪水过后难道让百姓都去喝风?

这特么可是整个关中,不是一州一县,好几百万,接近一千万人呢,没有粮食填满他们的肚子,那是要闹事的。

一连数日,五大世家的门槛都要被踢破了,各处州府的使者一波又一波的上门催讨粮食,声称若是不给粮,那就不要怪大家不讲情面,出动府军抄家缴粮。

对,就是抄家,几大世家经过千年的发展,族人便布整个关中,数十州府哪个州里没有几户世家族人,若是没有,他们又哪里有机会与官府谈合作。

乱了,全都乱了,五家家主头大如斗,这时候他们就算再傻,也意识到当初的决定过于草率了,现如今想要补救,只怕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至于说破罐子破摔,这倒不是没人想过,只是很少有人敢这么做。

毕竟就算再牛·逼的人物,那也是要生活在大唐的,若是真撒手不管,搞臭了名声,老祖宗怕不是要气的从棺才里面跳出来。

第四四二章 乱了,全都乱了(下)

‘啪’,一只来自江浙的清瓷茶盏落到地上,碎片溅射的到处都是。

管家肉疼的眼角直抽,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家主心情不好,这几天已经不知砸碎了多少套名贵的瓷器,一套青瓷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看什么看,都是瞎子么,给老夫泡茶。”卢永寿,卢氏家主,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

自从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到现在,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仿佛一夜之间,上至老天爷,下至流民草寇,全都在跟他做对一般。

“是,是是。”管家不敢有违,连忙对吓的躲到一旁的侍女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泡茶。”

侍女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去了,管家借机劝道“老爷,您消消气,咱们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您呢。”

卢永寿阴鹫的目光扫过管家,悠悠说道“老华啊,他们都说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觉着呢?”

管家的救生欲在这一刻被催发到了极致,来不及多想,迅速答道“老爷,小人觉得……人定胜天!一时胜败不足论也。”

“哼!“卢永寿不置可否伸出左手在茶几上摸索几下,这才想起杯子已经被自己砸了,气的闷哼一声,摆手示意管家离开。

管家刚刚的马屁显然没拍到正地方,错误的领会了老卢的意图。

还什么人定胜天,什么一时胜败不足论,啥意思,合着这老货认为老子说自作孽不可活是指自己呗?开玩笑,明明老子指的就是卢承福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之前只是让他去劫个粮,照说你把消息送到,看到粮食被劫也就算了,为毛要跑到人家的地头去卖弄身分呢,现在好了人被扣下了,连带着被劫的粮食和郑氏雇佣的运粮队,人证物证俱在,如果不是这些时日闹洪灾,估计又要轰动长安。

可恶啊,又要老子来擦屁股,自己手底下怎么就没有一个能办事的人呢。

思来想去,直到深夜,卢永寿也没想到任何解决问题的办法,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倚仗的一切其实都不足论,没有兵权在手,他不过就是跳梁小丑,太极宫里那位不过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罢了。

怎么办,硬撑着肯定是不行的,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况且卢家旁支无数,未必全都跟主家一条心,之前说的什么集体挂冠而去不过是最理想的状态,实际上操作起来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

“唉!”幽幽一声长叹,卢永寿有些后悔当初过于冲动了。

七月二十日,晴,接连数日的大雨终于停了。

碧空如洗,蓝的忧郁。

李二的心情很好,真的很好。

一份份奏疏摆在桌上,言辞恳切,有表忠心的,有坦然认罪的,不一而足,各显本事。

但不可否认,这些奏疏辞藻不管多么花丽,中心思想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请罪,声称自己被人蒙蔽,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最后导致洪水泛滥,让百姓遭殃。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数十份奏疏堆在一起,虽然里面没有明确指出是被谁蒙蔽的,但也都或多或少将矛头指向了五大世家。

时候到了呢,该收网了。

五大世家,两李氏,两崔氏,外加一个卢氏,这下看谁能逃出朕的手掌心。

“来人!”一声大喝过后,林喜鬼魅一样从李二身后冒了出来。

“陛下。”

李二自桌上拿起一份名单,抖了抖道“责令大理寺按照这份名单拿人,去吧!”

“诺!”林喜美滋滋的应了一声,接过名单便走。

一连数月都没在皇帝陛下脸上看到笑容,林喜觉得自己很没用,如今雨过天晴,熟悉的笑容又回来了,林喜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边走边将手中名单扫了一遍。

清河崔氏五人,嫡系四人,支脉一人。

博陵崔氏八人,嫡系五人,支脉三人。

陇西李氏六人,嫡系六人。

赵郡李氏七人,嫡系三人,支脉四人。

范阳卢氏十人,嫡系八人,支脉二人。

三十六人的名单看的林喜额头冷汗直冒,这是要把五大世家一网打尽么,二十六位世家嫡系子弟,真要是把这些人都抓了,五大世家那可就真的伤筋动骨了啊。

原本林喜还打算随便找个人将这份名单拿到大理寺,但现在……他是真不敢啊,只能亲自去送,生怕半路上走漏了消息,若是被这名单上的人逃了,他林喜这条才命估计也到头了。

大理寺卿是一个小老头,姓方,方德明。

小老头儿个子不高,胡子一大把,每天乐呵呵的,看上去就像普通的邻家老爷爷。

可实际上,这老头儿绝对称得上心黑手狠,每年折在他手里的大唐官员不知道多少,不过想想也是,大理寺做为大唐最高的司法机构,掌舵人怎么可能与人无害。

见到林喜的第一时间,方德明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起身迎接“呦,这不是林公公么,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方寺卿。”林喜不敢托大,紧赶几步,抱拳道“不瞒方寺卿,咱家来此是受了陛下嘱托,给你送一份名单。”

说着,林喜从袖子里拿出那份几乎快要被他捏出水的名单,像捧着烫手的山芋一样交到了方德明手中。

“哦?这么多人?”方德明接过名单,放在手中打量一会儿,抬手招来一个正在站岗的军士“你过来,带上几个人,照着这份名单去抓人。”

“啥?!”林喜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看着方德明随意的动作,连忙上去一把按住名单“方寺卿,姓方的,你干什么,这份名单不能泄露。”

不能泄露……,不能泄露你拿我这里来干什么。

方德明看傻子一样看向林喜,半晌方才摇头说道“林公公,你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抓几个人回来而已,难道还要机密行事?”

“怎么不是么?!”林喜瞪了依旧站在府近的军士,挥手将其赶到一边,低声说道“方寺卿,这份名单可是陛下布局良久才整理出来的,万一走露了消息,被名单上的人走脱,你我谁都承担不起。”

“唉。”方德明遗憾的在林喜抓住自己的右手上拍了拍,笑着说道“林公公多虑了,你以为陛下真的在乎这些人逃走么?若真是这样,你觉得陛下会让你来送名单?”

啥意思?合着我就是那个走露消息的人了呗?

林喜有些不高兴,沉下脸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方德明拦住“林公公,你认真想想,陛下手中最精锐的力量是什么?玄甲军对不对?你告诉我,如果陛下真的想要秘密抓捕一些人,而且不想让他们逃走,是用大理寺出面好,还是用玄甲军出面好。”

诶?!好像还真是这样。

关心则乱的林喜恍然大悟,恨不能狠狠给自己来上那么一巴掌,亏自己还跟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怎么连陛下的意图都领悟不了了。

大理寺这种地方是要地不假,可也真因如此,这地方只怕早已经被那些世家、勋贵渗透的千疮百孔,根本不存在任何保密的可能。

所以,自己手中这分名单就算在自己手里保管的再严密,只要一送到大理寺,除非方德明亲自去抓人,否则一定会被有人知晓。

“怎么样,想明白了?”方德明见林喜不说话,笑着将手中手名单递向之前的那个军士,安排他去抓人的同时邀请林喜道“林公公出来一次不容易,正好我这里还有些好茶,不如饮上一盏如何。”

“还是算了吧。”林喜苦笑摇头“我还要回去跟陛下复命,就不多打扰方老寺卿了,告辞。”

便如之前猜想的那样,大理寺这边不没等安排好去抓人的人手,名单的消息便泄露的出去,各家安插在大理寺的探子慌慌张张连请假都顾不上,急急将消息送回了各家。

一时间,长安城再次风起云涌,五大世家一片愁云惨淡,所有人都面临着十分困难的选择到底要不要安排名单上的人逃走。

不逃,被抓进大理寺肯定不会有好结果,都不是什么死硬份子,别指望他们能保守秘密。

逃,更不可能,那意味着畏罪潜逃,尽管可以解释成出去旅行或者外出访友,但睁眼说瞎话那也得有人配合才行。

李二这地儿的目的就是要拿世家开刀,访友什么的肯定解释不过去,弄不好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

一时间,五大世家全都没了主意,名单上的那些人更是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五家家主也没想到这次会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在外面收了一点粮,又鼓动一些门人子弟上书弹劾一下李德謇么,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呢。

想不通,想不通啊。

事实上,不仅仅是五家家主想不通,甚至就连李二最忠心的马仔长孙无忌等人也想不通。

听闻李二要抓人的消息,长孙无忌尽管早有准备也还是愣了半天,这可是五家啊,一次拿五大世家同时开刀,这是觉得大唐太安定了,没事找事?

尽管长孙无忌也觉得世家不一定敢真的与李二拼个鱼死网破,但万一呢?万一世家想不开呢,那是会出大乱子的。

杜如晦、房玄龄、魏征等老货也同样慌的一逼,生怕出现什么难以估计的乱子。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北伐突厥的最后一支队伍右武候卫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西域数十小国的使团,携突厥与吐谷浑大胜之威,这些小国恭恭敬敬的朝贡来了。

长安城的百姓一夜之间多了无数谈资,旱灾,洪灾,世家,西域,不管哪一样都能聊上十天半个月,凑在一起……好家伙,都不知道聊什么好了。

这些西域小国的使团基本都是由各国国主亲自带队,自西域一路东来,看的尽是大旱后的关中,心中多少对大唐有些不以为然。

可是当他们进了长安,立刻有些傻眼。

三丈高的城墙,七八丈宽的城门,巨大的翁城几乎相当于他们半个国都……,这是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更不要说进城之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长安城做为公元七世纪亚州的中心,是唯一一座人口超过百万人的城市,这在西域那些用土围子圈一块地就能建国的小国中几乎就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超过五十丈宽的朱雀大街带给人的震撼丝毫不比那巍峨的在墙来的差,那巨大的宽度就算放在后世都是人们无法想像的。

这么说吧,五十丈宽的大街可能有些过于抽像,那咱们就实际一些,举个例子。

朱雀大街宽度在后世实测是一百五十五米,咱按照三米一条车道的宽度来算,一百五十五米的宽度相当于双向五十车道。

不吹不黑,京城长安街的宽度也才八十米,而大唐的朱雀大街宽度却是一百五十五米,几乎相当于长安街两倍的宽度。

从入城到进入鸿胪寺驿馆,长安城留给西域诸国的唯一印象就是大,如果一定要再加上一条,那就是人多。

唐人,突厥人,大食人,波斯人,西域人……。

黑的,白的,黄的……。

只有想不到,没有看到,在这坐国际化大都市中,你可以找到任何一个已知的人种,同时你也可以买到任何你知道或者不知道的一切。

丝织品,瓷器,铜器,铁器,玉器,美酒……;西域的,大食的,波斯的……美女或奴隶……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大唐的美丽,大唐的富饶,大唐的强盛,尽在这坐建立不足三十年的座池。

西域诸国的国主们在只见识了长安城的一角,但这一角已经让他们留连忘返,眼中的贪婪怎么也掩饰不住,这才是强国气象,想想自己龟缩在西域一角称王称霸,自以为是的日子,不禁让人感概,自己的弱智与无知。

第四四三章 这一章叫啥名呢?

岐州府,阎飞白立于渭水之畔,望着涛涛渭水,心中说不出的舒畅。

李昊扎根岐州长达数月之久,若说老阎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

同僚的排挤,家人的质疑,在这场大雨没有落下来之前,巨大的压力几乎让阎飞白喘不过气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人的天性,关中大地在世家的影响下,官场上几乎默认了积极的消极抵抗态度,不管李昊有什么样的举措,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这样的情况下,阎飞白便成了所有人中的异类,许多往日的好友都来信谴责他立场不坚定,还有人来信以断交威胁。

总而言之一句话,老阎的日子过的苦啊!

可是他又没办法对李昊实话实说,只能日复一日的忍着,盼着万一哪天老天开眼,给点面子下点雨,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是的,阎飞白并不相信李昊的预言,什么大雨,什么洪灾,扯蛋都没见过这么扯的。

但事实胜于雄辩,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贞观三年秋的一场大雨如期而至,在收到关中洪灾的消息之后,阎飞白暗道一声运气的同时,也为其它州府的百姓鞠了一捧辛酸泪。

阎飞白身旁,王家主,郑家主,李昊并肩而立,面容严正,眉头紧锁。

关中洪灾的事情这个时候已经传到了岐州,有几个距离比较近的州府甚至已经派来救援的使者,希望在这关键时刻岐州府的同僚能够放弃往日成见,伸手拉兄弟一把。

不过……。

“小公爷,明日老夫便要回长安了,以后有什么能用上老夫的地方,只需一纸书信便可。”王家主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

郑家主随后亦道“是啊,小公爷,老夫也需要回去了,久不在长安,家里也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来没有。”

“嗯,都回吧,反正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李昊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卷点燃,吸了一口道“不过,长安眼下可是多事之秋,你们回去之后可要当心啊。”

当心什么郑、王二人无比清楚,不外乎是其余五大家族罢了,毕竟这次他们做事有些不地道,或明或暗把另外五家坑的不轻。

王家主发出一声悠然长叹,对着李昊拱拱手“多谢小公爷提醒,不过我们两家也不是怕事之人,若有人真觉得我们好欺负,倒是可以来试试。”

李昊见说,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与两人对视一眼“王家主如此有信心,在下静候佳音。”

郑、王二位家主人脸上亦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想到之前与李昊商量的事情,不约而同仰天大笑“哈哈哈……”

良久,笑声渐敛,郑家主也不管一脸懵逼的阎飞白,自顾自说道“小公爷,大恩不言谢,日后凡有所需,郑家必然全力以赴。”

郑、王两家都是世家,郑、王二人又都是家主的身份,阎飞白很清楚这种人轻易不会允诺别人什么,可只要答应了,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反悔。

换句话说,此时他完全可以将三人之间的对话理解为结盟。

钱财而已,真有这么大的威力么?应该不是,这三人之间应该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们不说,阎飞白也不好问,只能在一边笑着道几声‘恭喜’。

待下了河堤,郑、王两位家主直接返回长安,李昊则与阎飞白一同回了岐州府城。

如果没猜错的话,估计李二那边让他回京的旨意不日就会抵达,李昊也要为回长安做准备了。

岐州府城中,卫鸿达这几日一直坐立不安,因为李昊的存在,这次洪灾并未影响到岐州,但从其它州府传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就他所知仅渭水就有数道大堤绝口,洪水肆虐之后怕是少不得会有大疫。

可是偏偏李二调李昊进京的旨意迟迟不到,弄的他也只能留在岐州,空有一身力气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对此,李昊表示很不理解,可又不好说什么,面对几乎快要疯魔的卫老头儿,只能想办法开导“卫叔,您老能不在我跟前转来转去么,我这头都被你转晕了。”

“那就快点给陛下上书,你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开国县候,关中发生了如此大的水患,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卫鸿达黑着老脸,手指几乎戳进李昊的鼻孔。

李昊努力向后仰着头,咕哝了一句“是从三品,不是三品,中间差着一级呢。”

老子是在跟你讨论品级的问题么!卫鸿达气的狠狠一挥衣袖“少给老夫来这套,你说,你给不给陛下上书请调回京,你要是不上书,老书亲自替你写。”

李昊向后退开两步,把头摇的飞快“我不写,我一从三品的县候算什么呀,人长安城那么多大佬,上有一品国公,下有六部主事,我一个小年轻逞什么能。”

“放屁,天下兴望,匹夫有责,你有这能力你不上谁上。”

“爱谁上谁上,反正我不上。”李昊转身往门口台阶上一坐,把头往边上一扭。

“你……”卫鸿达被气的吹胡子瞪眼,气咻咻指着李昊“你信不信老夫这就上书弹劾你。”

一个脾气倔,一个混不吝,一老一少正僵持着,李昊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红拂冷笑走了出来“卫老儿,你好大的威风啊,上次你弹劾吾儿老娘还没找你算帐,给你脸了是吧?”

卫鸿达看到红拂脸色不由一变,强撑着道“卫国夫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李候年纪还小,你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怎么了,德謇是我儿子,只要老娘在一天,就不能让你这样的人欺负了他。”红拂上前几步,将李昊挡在自己身后,轻蔑道“姓卫的,老娘提醒你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等你什么时候有办法能够治理得了旱灾、水患,再来我儿面前说教吧。”

“你,你……”卫鸿达险些被没被气的背过气去。

迎着卫鸿达的手指,红拂不退反进,一字一顿道“卫鸿达,你再胡乱用手指人,信不信老娘把你那对爪子掰折。”

老娘威武霸气,躲在红拂身后的李昊看着卫老头儿被逼的步步后退,老脸几乎快要涨成猪肝色,心中不由为老娘暗暗喝彩。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虽然这样说对老娘有些不敬,不过……大家领会精神好了。

卫鸿达这个憋屈啊,你说你堂堂一品国公夫人,怎么可以如此粗俗,张口老娘,闭口老娘,老夫明明比你年龄都大好不好。

当然,要是换成一般的国公夫人,老卫倒也不惧,大不了引经据典驳斥一翻也就是了。

可红拂是一般人么?当年打仗的时候卫鸿达可是亲眼见过红拂跟在李靖身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因为他毫不怀疑面前这娘们儿真能把自己的手给掰折喽。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情况,那自己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思前想后,老卫连句狠话都没放,气鼓鼓的拂袖而去,找地方生闷气去了。

李昊见卫鸿达被老娘三言两语给气走了,屁颠屁颠凑上去“娘,您真厉害,估计卫老头儿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臭小子,亏你还是老娘的儿子,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头儿欺负成那样,丢人不丢人。”

戳戳戳……。

李昊尝试着躲开,奈何老娘动作太快,不管他怎么躲,依旧无法躲开红拂的手指,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认命般低着头“娘,那您要我怎么样,卫老头儿都那么大岁数了,难道我还能跟他动手不成。”

“动手怎么了,下次他再敢动你,你就削他,出了问题老娘保着你。”

“咳咳……”李昊干咳几声,决定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娘,我估计过段时间陛下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您要是没啥事就先回长安吧。”

“怎么,觉得娘烦了?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这才几天,就觉得娘烦,这要是以后娶了媳妇,非把娘给忘了不可。”红拂眼一瞪,戳。

“哎呀,不是,我这不是觉着我爹一个人在长安怪,啊,疼,怪可怜的么,所以吧……”一句话没说完,李昊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释迦牟尼了,三两步跳出老远“娘,您别戳我了成么,总之我以后会一直娘下去的,这样行了吧。”

一直娘下去,这种一千四百多年以后的梗红拂是不知道了,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哼了一声收回手指“好吧,既然你觉着娘在这里烦,那娘就回去好了,你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往家里送个信,另外往后天气越来越凉了,要记得加衣服,还有……吧啦吧啦……。”

尽管红拂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性子,但涉及到儿子,母爱依旧占了上风,临行前光交待冷暖问题就啰嗦了半个时辰,接着又嘱咐李昊按时吃饭,不要去危险的地方等等。

等到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被老娘拉着叮嘱了一个晚上的李昊顶着一对黑眼圈去城门口送行的时候,又被拉着好一顿说,回到驿馆已经是正午时分。

实在困的不行的他,啥也不顾了,一头扎到床上直接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长安,太极宫。

李二拿着一份奏疏,一字一句的看着。

面前,李承乾拘谨的站着,身后是换上一身六品官服的马周。

良久,李二将奏疏放下,抬起头,目光越过李承乾“你就是马周?”

“回陛下,正是微臣。”马周有些紧张,鬓角隐隐有汗珠落下。

此时他面对的可是大唐最有权力的人,一言定生死,说不怕那是假的。

李二点点头,指着桌上的奏疏道“这个,是你写的?”

马周犹豫了一下,迎着李二的目光,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是微臣的老师指点微臣的。”

“你的老师?是哪个?”李二诧异的问道。

刚刚那份奏疏里面写的是关于如何治理水患的问题,不同于以往那些乱七八糟夸夸其谈的奏疏,这一份条理清晰,目的明确,可操作性很强。

凭李二的经验,他可以肯定这不是那种读死书的书呆子所写的,能写出这份东西的人一定有过在地方上历练的经历,而且还是那种干吏。

可大唐如果有这样的能人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

马周,李二搜肠刮肚想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

所以他很好奇,马周的老师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教出这样出色的学生。

“回陛下,学生的老师是三原县候姓李讳德謇。”马周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那份崇拜,尽管从年龄来说,他完全可以给自己的老师当大哥。

李承乾从未想过马周这个李昊推荐来的年轻人竟然是他的学生,闻言不由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李二同样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怔了怔摇头失笑道“好吧,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不过,既然你是三原县候的学生,以后可以好好上进,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

马周认真的俯身行礼,郑重道“诺,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不管是马周还是李二、李承乾,谁都知道李昊既然能指点他治水的方法,那就一定不缺治水的办法。

之所以自己不出面,反而举荐马周,目的就是希望他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嗯。”李二很满意马周的谨慎态度,点头道“既如此,今后你便跟在承乾身边,做一个太子洗(xian三声)马吧,好好辅佐太子。”

“诺,微臣谢陛下恩典。”

太子洗马,从五品下,对于马周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要知道天子脚下的京县县令(长安、万年两县),也才是正五品的官职,而他此时却是从五品,虽然说实权不大,但将来若是外放,少不得再提上一级,到时候一个下州刺使是跑不了的。

第四四四章 可以回长安了

大理寺,一个人人厌恶的地方。

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不会从这里经过。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今天,往日里门可罗雀的大理寺门前竟然挤满了人,不仅如此,来人甚至还都是些衣着华贵之辈。

随着一辆辆挂着家族徽标的马车依次停下,卢氏家主、崔氏家主……,大理寺的门子只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今天都怎么了,怎么会同时跑到大理寺来,难不成是想要搞事情……。

能在大理寺当门子自然都有几分眼色,感觉情况有些失控,立刻有人回身进了大理寺去向寺卿大人汇报,另外有人主动上前询问几大家族此行的目的。

只是,他们这些人地位太低,上前还没等开口便被人拦了下来,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几家的仆役驱赶到了一边。

正懊恼间,大理寺正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方德明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对那几个被赶到一边的门子视而不见,自顾自打着哈哈道“哈哈哈……,今天是什么风,怎么把几位家主给吹到我大理寺来了,来来来,快快请进。”

这个伪君子,长安城上下谁不知道你方德明心狠手辣,是李二的死忠。

卢氏家主卢永寿哼一声,主动上前两步,冷着脸道“方寺卿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你真不知吾等今日来此的目的?”

“咦,卢家主这话说的可就奇怪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老夫怎么知道。”方德明捻着颌下胡须,故意露出恍然的表情“哦……,难道说几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今日想来老夫这里自首?”

“你……”卢永寿被怼的直翻白眼,上前两步指着方德明正打算发火,冷不防被身边的清河崔氏家主拉住,低声说道“卢兄稍安勿躁,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莫要再多生事端。”

“可是他……”卢永寿老脸红一阵白一阵,怎奈被崔家主死死拉住动弹不得,话未讲完便听那崔氏家主对方德明道“方寺卿,吾等这些时日因为忙于它事,对家中后辈疏于管教,以致于出了几个败类。今日吾等此来的目的,便是要大义灭亲,将那几个族中败类送交大理寺。“言罢,一摆手“来人,将人带上来。”

“诺!”身后早有崔氏族人应了一声,从另外一辆马车里面拖出几个五花大绑之人,正是清河崔氏族中那几个榜上有名的家伙。

与此同时,另外几家族人也分别从各自的马车中拖出几个人,连拉带拽的带到方德明的面前。

“方寺卿……,人已经带到,你接收一下吧。”

方德明笑容依旧,心中却不得不道一声佩服,果然是传承了千年的世家,陛下安排大理寺抓人的名单才送来两天,这些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做出了取舍,厉害啊。

要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其中的道理谁都明白,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并没有多少。

两崔姓,两李姓外加一个卢姓,这五大世家都是传承悠久的家族,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如果他们真想保住那名单上的人,大理寺还真的很难在短时间内将人抓到。

可是,五大世家却选择了妥协,主动将人交到了大理寺,这样做固然会对他们的声誉有所打击,却同样把李二给逼到了墙角。

你说我家里有败类。

好啊,我把人给你送来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那么你接下来还能拿我怎么着?我怂的一逼,我连脸都不要了,你不好再挤兑我了吧。

好一个弃卒保车,示敌以弱,望着下在期期艾艾挤在一起的二十几人,方德明心中苦笑。

事情怕是要难办了,名单上那可是三十六人,而世家送来的却只有二十一人,还有十五人没有被送来,自己如果再想动手抓人,怕是要落个欺凌弱小的名声。

毕竟世家已经认怂了,主动将人犯交到了大理寺。

至于说人数有问题……,老百姓哪知道这里的门道,他们只看到了五大世家被大理寺逼着低头,老老实实将自己的族人交了出去,哪里知道其实重要人物已经被世家给保下来了。

心思电转,想通了其中关窍的方德明笑着将手背到了身后,打了个哈欠道“几位家主搞错了吧?我大理寺是大唐的司法机构,执行的是唐律,你们如果想要处置族人,去自家祠堂处置便可,送来我这里算怎么一回事。”

不收?!

五家家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卢永寿脾气暴躁,当下怒道“方寺卿,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你们把人带回去罢了。”方德明面色一冷,拂袖道“我大理寺若想抓人自会亲自上门,不需要别人主动送来。”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堵着老子门跟老子玩儿心眼不说,还要呲牙瞪眼,真当老子是吓大的。

漫说方德明是李二的死忠,就算不是,也容不得五家如此嚣张。

毕竟今天的事情五家并不占理,心机玩的太过,若方德明没看透的话也就罢了,可偏偏方老头儿目光如炬,把五家的打算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方德明是站在五大世家一方的,五家想不出一点血就达到目的也不大可能,更不要说方德明并不站在五大世家一方。

五大世家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人送来了,结果人家不接收,上不上下不下,脸丢光了不说,事情还没办成。

可再想说什么,方德明已经转身带着人回了大理寺,同时命人将大门关上,门口连个门子都没有留下。

怎么办?走还是留?送来的族人要不要带走?

在大理寺撒泼打滚显然是不可能的,闹的大了,搞不好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心好累,早知道就不应该趟这浑水,不就是李家那小子打死了一个郑家的败类么,打死就打死了呗,有什么了不起,跟我们几家有毛的关系。

现在好了,事情闹到现在已经不可收拾,钱财、族人怕是都要损失一些,更有甚者可能家族的声望也要一落千太。

悲哀啊,似乎与李家那小子争斗世家从来就没占过什么便宜,也不知道那小子运气太好,还是世家运气太差。

最终,五家还是带着那些被绑好的族人离开了大理寺,至于回去之后,他们会如何处置那些族人,这就不是大家所能知道的了。

一日之后,岐州府。

“主人,主人……,恭喜主人,贺喜主人!”来自大食的训鸟师操着满嘴的塑料官话冲进了驿馆中李昊的住所,右手高举握拳,不知抓着什么东西。

“嗯?!”正躲在树阴下躲避秋老虎的李昊抬起头,迷茫问道“有事?”

“呃……”大食人满脸的喜悦瞬间僵在脸上,举在半空的手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

李昊愈发不耐烦起来“说话啊,哑巴啦?”

“不,没有。”大食人回过神来,赔着笑,殷勤将右手伸出来“主人您看。”

低头,目光停留在大食人的手上,那是一张一指宽的字条,上面写着一串含义未明的数字。

“这是……”李昊腾的一下站直了身子,盯着大食人道“老子的鸽子回来了?”

“嗯嗯嗯,主人,鸽子回来了,这字条就是鸽子带回来的。”大食人显得比李昊还要兴奋,吧啦吧啦说道“主人真是天才,竟然能够想到用鸽子来传递信息,这可比人力快多了,主人……。”

大食人话还没有说完,李昊已经拿着字条远远走了开去“马屁就不要拍了,有那时间就去多培养一些好鸽子,顺便再带百十个徒弟,给你一年时间,在关中布置一百个通信点,完不成小心你的脑袋。”

兴奋转眼变成了郁闷,经过这么长时间,大食人知道李昊绝对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如果自己一年内不能在大唐的关中布置一百个通信点,估计脑袋还真有可能换个地方。

抛开为自己脑袋奋斗的大食人不说,却说李昊。

拿着字条回到屋中,自桌上拿起一本没有名字的书籍,打开之后,对照字条上的数字查阅起来,不多时十余个字出现在纸上。

『已至洛阳,不日南下,将军放心』。

“这个蠢货,就不知道写点别的。还将军放心,万人敌的将军老子都派出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报怨了一句,李昊将书放下,坐到椅子上发起呆来。

经过长达近半年的培育,信鸽基本算是培育成功了,接下来只要不停扩大规模,早晚会改变大唐通讯基本靠吼的状态。

来到大唐这两三年,他已经受到了明明相隔百十里,传个信却需要两天的日子,现在有了信鸽,终于可以舒服一些了。

只是信鸽这东西局限性还是太高了,野外天敌无数,很难保证每一次信息都能万无一失的传递到位。

真可惜啊,要是有5g网就好了,就算没有5g,2g也不错啊。

好吧,李昊知道自己想的有点多,大唐别说2g网,就连信鸽都才刚刚培育出来,说网络还为时过早。

当然,李昊不是没想到搞无线电,不过在耗费了数日时间之后,他发现自己除了记得无线电是通过电磁线圈发射之外,其它一概不知。

像什么二极管,三极管,电阻,电容……,别说大唐没有,就算有,他也不知道怎么往一起组合。

电子电路这种东西,对于他一个曾经的大头兵来说,实在太高端了,除了知道有这门学科,其它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同理,电机学也一样,毕竟没有电,就算搞出无线电也没用不是。

嗯……,发电机的原理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线圈加铁芯。

然后呢?还有什么?

好吧,还是放弃吧!

李昊摇摇头,彻底放弃了搞发电机和无线电的相法,没招,理论基础不够,镜花水月。

‘嘚嘚嘚……’,外面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在驿馆门口停下。

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高叫道“三原县候李德謇、御史台侍御史卫鸿达、大理寺少卿戴胄接旨……。”

到底还是来了!

听到声音李昊的精神一振,推开门带着铁柱走了出去,不多时来到驿馆大门口。

卫鸿达、戴胄此时已经到了,李昊顾不与他们客气,上前几步站到最前面,三人异口同声道“李德謇(卫鸿达、戴胄)接旨。”

门口的太监见三人都到了,从身边另一个小太监手中接过旨圣,双手展开“陛下有旨……,李德謇、卫鸿达、戴胄,抗旱、治洪有功,赏千金……。”

接惯了圣旨,李昊已经习惯性的屏蔽掉了大部分的夸夸其谈,只听中心思想,等那太监闭嘴之后,立刻躬身行礼,朗声道“臣李德謇,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屁精!

卫鸿达与戴胄原本打算谢恩了事,不过听到李昊在那里‘万岁’个没完,只能陪着喊了一遍口号。

不过你还别说,喊完全身舒畅,老得劲了。

太监待三人直起身子之后,笑着将圣旨收起,交到爵位最高的李昊手中“候爷,陛下说了,岐州事了,您可以回京了。”

“嗯,谢谢公公。”李昊笑着将圣旨接到手中,错手的功夫,将两叶十两重的银叶子塞进了太监手中。

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贞观一朝太监的地位虽然不高,也很少有参政的机会,不过李昊还是认为小心无大错,左右不过就是百十两银子的事情,不求这种小人物说他好,只求他们不要乱说话就好。

毕竟历史上有很多大人物就是栽在一些小人物的无心之语上面。

前车之鉴,李昊并不觉得自己比历史上的大人物强大,也不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小人物能拉拢就拉拢一下,谁知道将来能不能派上用场。

第四四五章 别岐州

阎飞白对某人的离开表示出深深的遗憾与不舍,拉着他的手,吧啦吧啦唠叨了近一刻的时间,直到最后李昊拍着胸口保证,岐州的路照修,人照雇,粮食照给,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岐州的百姓亦表示舍不得李昊离开,别的不说,这位年龄不大的世子在岐州的几个月,给岐州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制来水的出现解决了岐州百姓吃水难的问题,河道清淤使得今年肆虐关中大地的洪灾对岐州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修路、清淤两大工程雇佣大量劳力使得百姓家中有了存粮,不必再为今年没有收成而发愁

寻常的官员若是有了这样的功绩,哪怕只有一件,都恨不能吹的天下皆知。

而李昊却从来没有任何人说起过什么,就好像对他来说这只是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每天都需要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甚至走的时候,他都没有通知任何人,就那样默默的收拾好行装,带上之前随行的百十个护卫坐着马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离开了驿馆。

初秋的岐州多少有了些凉意,一轮残月挂在半空,北风掠过,带来丝丝寒意,昭示着寒冬即将来临。

岐州城的街道上空空如野,百姓似乎早已经进入梦乡,夜色下唯有护卫们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脆。

马车中,卫鸿达看着窗外的夜空呆呆出神,岐州之行让他看到了许多以前在长安城中看不到的东西,更让他意识到夸夸其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曾经他以为只要整顿吏治,使大唐吏治清明,就能治理好国家,可现在看来这似乎有些异想天开,吏治清明虽然与国力强盛有一部分关系,但却并不是全部。

想及此处,卫鸿达不由想到李昊前些日子提出的一个观点,对于官员来说,是人品重要还是能力重要。

一个人,人品好,偏偏君子温文尔雅,可是却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缺乏变通,每天只懂得之乎者也,治下百姓日子过的苦不堪言;另一个人吹牛打屁,欺上瞒下,可是却能有效的沟通各方关系,治下百姓得到了实惠,小日子过的美滋滋。

这两种人放在一起,到底要用哪一个?

老实说,卫鸿达想了好久也没想清楚,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选择后者,可感情上又有些放不下,毕竟他是读书人,又是侍御史,最是见不得有人欺上瞒下,藐视律法。

想着想着,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将卫鸿达闪了个趔趄,差点从坐位上掉下来。

可是老卫却顾不得去责怪车夫,回过神来的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外面已经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火把映照下,是一张张朴实的脸孔,有老人,有孩子,也有青壮和妇孺。

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卫鸿达想明白,外面的百姓已经呼啦啦跪了下来。

接着……。

一连串或高或低,或尖锐或深沉的声音充斥着整片天地,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世子!世子不能走啊!”

李昊这个时候已经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无奈的看向马车边上的岐州官员。

以前他看某些话本小说的时候,每每里面说起某些官员离任的时候会选择在夜里悄悄离开,他都会评论说矫情。

可现在轮到他自己,他才终于体会到那种被人围追堵截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凭心而论,如果有可能他还真的想在岐州常驻,左右离着长安也不远,又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更不要说他的产业有还一部分在这里。

可是皇命难违,李二一道口谕,他是想回去也得回去,不想回去也得回去,敢超过规定时间,那就是欺君之罪,虽然不至于杀头,但麻烦不会少。

所以,昨天傍晚的时候,他才会与阎飞白商量,趁着后半夜悄无声息的离开,既避免了麻烦,又能轻车从简。

奈何事与愿违,等到出一城才发现,原来城外早已经人山人海,怪不得刚刚在城里的时候那么大的马蹄声,都没人掌灯出来看看,敢情人都在这儿蹲着呢。

阎飞白迎着李昊的目光,苦笑上前解释“世子,这些百姓都是自发在这里等你的,下官也是上半夜才得到的消息,结果在这劝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去,下官……也没有办法啊。”

没办法才怪,李昊这时候自然不可能与阎飞白讨论,明明只有自己与他才知道的时间会在岐州府城搞的尽人皆知。

翻了个白眼从车辕上下来,与阎飞白错身而过,越过一众岐州府官员,来到那些半跪于地的百姓面前,伸手将一古稀老者扶起来,和声说道“老人家,小子何德何能,焉能受得起您这一拜,快快请起,莫要折杀了小子。”

“世子,老朽活了七十多年,从北周宇文皇帝到现在,就没见过哪个贵族会顾忌我们这些草民的死活。没想到啊,临到老了,苍天有眼,遇到世子,如果不是世子你帮助岐州打井、治水,这次我岐州百姓不知有多少会死于这次大旱,于死大旱之后的洪水。”

老者说着说着,不由老泪纵横,扶着李昊哽咽道“世子啊,老朽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世子你皇命在身,不得不回长安。可是……可是你回去之后,千万千万不要忘了我们岐州的这些百姓啊,老朽等会给您立长生牌位,每日香火供奉不断,祈祷上苍保佑你能长命百岁……。”

李昊很难说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尽管他知道,这些百姓一定是阎飞白等人利用职务之便给煽动来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出于自愿,就算岐州府官员煽动,也绝不可能来这么多人。

更何况,面前老者双手满是老茧,黝黑的面颊上亦满是沟壑,这显然不是伪装出来的。

自己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位古稀老人为自己立长生牌位。

不就是安排人挖了一些井,又弄了几台抽水机抽水么,至于修路和清淤,那也是带着其它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给岐州百姓谋福祉才干的。

可是岐州的百姓却因为这些将自己当成了救命恩人,一位古稀老人甚至不惜对自己这个还不一定有他孙子大的小年轻行跪礼。

古稀、古稀,意为古来稀有的意思。

别看后世的时候七十岁老头儿,老太太还能满世界的跳广场舞,开着汽车慢悠悠的满世界乱晃,可是放在古代,七十岁那绝对比后世一百岁还稀有。

可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给自己一个小年轻行了半跪礼。

感动么?当然感动。

这就是我大唐的百姓啊,受人滴水恩,便思涌泉报。

可偏偏我李昊却并没有真为他们做过什么。

心情激荡之下,李昊将老人交给他身边的年轻后生扶好,退后两步,大礼对面前聚集在一起的百姓拜下。

“世子,使不得啊世子!”老者见况,激动的直拍身边的后生“还不快去把世子扶起来,你是傻子吗!”

不过你还别说,那后生这会儿还真是傻了。

活了二十来年,见过不少官员,哪个不是背着双手趾高气昂,什么时候堂堂从三品的候爷竟然对着百姓低头了!

这简直就是……就是做梦一样。

李昊的马车后面,卫鸿达与戴胄站在同一辆车的车辕上,远远望着这一幕,颇为欣慰的互相点了点头。

别看卫老头儿和戴胄都是司法部分的官员,身居高位,但首先一点他们两个都是读书人,做为读书人自然免不了意气用事。

所以之前在看到有百姓对李昊行跪礼的时候,两人心里是很不满意的,认为就算李昊真的为岐州百姓做了一些事情,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没有资格受百姓这样的大礼。

故而当他看到李昊以大礼相回的时候,心情这才好了许多,老卫甚至还发表了一下感慨“还算孺子可教,没有丢了读书人的脸。”

戴胄亦颔首附和道“卫侍御史说的是,单凭这一点,李候就比长安那些所谓的贵族子弟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李昊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大礼过后,直接身体对面前聚拢在一起的百姓说道“老人家,诸位乡亲,好歹这半年我李德謇也是吃岐州的米,喝岐州的水活过来的,你们可以放心,今后只要我还在一天,就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岐州一定会有更好的明天,你们也会有更好的生活,眼下的一点困难并不算什么,只要你们坚持能够一直坚持下去,把岐州的路修好,一定会有更好的未来的在等着你们。”

百姓不懂太多的大道理,但他们相信李昊的保证。

毕竟是国公家的世子,而且还是从三品的候爷,这样的人给出的保证应该可信。

当下,欢呼声四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人将李昊的保证传到了远方,传到了更多人的耳中。

阎飞白则是抓住机会上前,大声吆喝“好了,好了,各位乡亲,大家还是把路让开吧,候爷的时间紧,要抓紧时间赶路,大家还是不要再继续耽误候爷的时间了。”

有了这位地头蛇的招呼,路很快便被让了出来,带着无数百姓殷切的嘱托与嘱咐,返京的队伍得以继续前行。

不过,李昊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步行向前,一路与路两侧的百姓抱拳为礼。

铁柱等人想要上来护卫,结果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统统赶去了一边。

都是些纯朴的百姓,来这里也是为了给心目中的英雄送行,表达自己的感激,如果让铁柱等人上来保护自己,且不说白白浪费了之前营造出的气氛,李昊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谁吃饱了撑的才来刺杀他一个从三品的候爷,况且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前来,也不会距离如此之近的以身犯险,借着夜色远远的抽冷子一箭射过来,比什么都有效。

足足小半个时辰,队伍终于脱离了送行的百姓。

此时李昊一行已经距离岐州府十里之远,挥手告别远处的点点星火,李昊踏上马车的车辕对阎飞白等一坐官员拱手做别“阎使君还请就此留步,李某告辞。”

阎飞白等人亦还礼,对着李昊及后面的马车上的卫鸿达二人道“候爷慢走!卫侍御史慢走!戴少卿慢走!”

“走吧!”李昊知道自己等人不走,阎飞白等人是不会起身的,索性一头扎进车厢,示意铁柱带队前行。

马蹄声渐远,阎飞白等人直起腰,望着远去的车队久久伫立。

官场上的规矩便是如此,谁知道前面那几位会不会有人小心眼在马车上偷偷看向这边,万一自己一行人走了,回头被记恨上岂不是亏了。

大半个晚上都折腾进去了,也不差这一刻半刻,等着呗,反正礼多人不怪。

待到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远处的火把的点点星光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岐州府的一行人这才上了随行的马车,踏上归程。

车厢里,岐州别驾小心的问道“使君,您说刚刚李候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阎飞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是不是真的?”

别驾解释道“就是关于岐州府未来的保证。”

“这个嘛……”阎飞白皱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假,毕竟他的产业还在这边。这位候爷走一步看三步,从不打没准备的仗,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一定能做到。”

“可是万一……。”

“不会有万一。”阎飞白打断别驾,否定道,语气坚定而有力。

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下属,还是在说服自己。

但考虑到这前李昊的一系列动作,阎飞白还是觉得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李昊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进行这样的保证,而他既然做出这样的保证,那就说明一定是有了某些准备。

第四四六章 逃不掉的命运

从岐州到长安用了大概不到三天,除了开始的时候在岐州境内因为新夯的路基略有损毁慢了些以外,进入京畿之后的水泥路面使得速度得到很大的提升。

八月初一,李昊在阔别长安近一年后,终于再次踏足这片熟悉的土地,雄伟的长安城屹立在道路的前方,城头之上旌旗招展,一排排床弩的弩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守城军士不动如山,山纹铠反射着阳光,如巨龙身上的一片片逆鳞。

巍巍长安,我终于又回来了。

靠近城门的时候,前行的队伍突然停下,接着程处默大咧咧的声音传来“德謇,快点出来,看看谁来接你了。”

马车里,李昊无奈的叹了口气,程处默这家伙他太熟悉了,从那大咧咧的声音里,他明显听出了幸灾乐祸。

挑开车帘,李昊从马车里走出来,循着程处默的声音看去,只一眼便看到了他身边两个亭亭玉立的身影。

李雪雁、程音音。

幸好大唐不是一夫一妻制,否则免不了又是一次修罗场。

暗骂一句程处默多事,李昊硬着头皮从马车上跳下来,来到两个女孩面前的时候,已经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雪雁、音音,你们怎么来了。”

程音音余光扫过李雪雁,心道绝不能让她抢了先,当下鼻子一皱,首先开口“德謇哥哥,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回长安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

“呃……”李昊望着面前已经渐渐长开,含苞待放的少女,鬼使神差的伸手在她的鼻尖捏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呢,我这不是想要悄悄的进村,回头给你一个惊喜么。”

程音音冷不防被捏住鼻子,顿时大窘,顿足娇嗔道“哎呀,你讨厌死了,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捏人家鼻子。”

李雪雁看着两人打闹,温婉的笑着,丝毫没有吃醋的意思。

以她的年龄与阅历,自然能够看出李昊与程音音之间的互动更多的像是兄妹在打闹,并不涉及男女之情。

片刻之后见两人闹够了,李雪雁这才上前柔声对李昊问道“在岐州这半年一定很辛苦吧,关中洪灾听说只有岐州得以幸免,这都是德謇的功劳。”

如果说程音音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么双十年华的李雪雁便如盛开的牡丹,高贵典雅,娇艳动人。

更不要说李雪雁这次显然经过一番刻意的梳妆打扮,淡紫色的长裙衬托出高挑的身材,天蓝色的丝绦束带显得腰肢不足盈握,长发略盘起一些,左右各插一支金步摇,额间贴着一朵淡金色的莲花。

这样的打扮对于李昊这种来自于后世的单身狗来说,杀伤力简直可以用暴击来形容,只看了一眼眼球便再也转不开了,随口答道“也还好吧,有右武候卫帮忙,又有岐州的百姓齐心合力,我最多也就是出出主意,不怎么辛苦。倒是你,负责长安仓储中心那么大一个乱摊子,怕是累坏了吧。”

李雪雁被李昊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俏脸泛起一丝红润,摇头道“我这里有老钱帮忙,那个陈蒙又很懂事,仓储中心的事情基本不用操心。”

哼,竟然又输了!

被冷落在一边的程音音看着李昊与李雪雁两人在那里秀恩爱,气的嘟起嘴,狠狠一脚踢在乐呵呵的程处默小腿上“看什么看,没看到路都被堵上了。”

“啊?!”程处默傻夫夫的转回头看着妹妹,明明自己这些人就站在路边,怎么就把路堵上了,不过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还是让他违心的点点头“呃,对,是堵路了。那啥,德謇啊,差不多就行了,该进城了,陛下还在宫里等着你去觐见呢。”

经过程处默兄妹这么一打岔,李昊自然不好再与李雪雁聊下去,微微一笑示意她回头再聊,这才转身面对小程同学,打量他一眼“吆喝,升官了啊?这一身行头哪儿搞的。”

程处默撇撇嘴“没见识了吧,这是禁军的铠甲,俺老程现在是千牛备身,殿前四品侍卫,手下大几百人呢。”

李昊这才知道敢情程处默来接自己是受了皇命,当下笑着给了他一拳“是嘛!那你回头可得请客,必须是长安最好的酒楼。”

程处默咧开大嘴,喉咙里的小舌头都露出来了“哈哈哈……,那必须的啊,回头把兄弟们都叫上,等俺下了值,咱们喝个痛快。”

“那成,咱们走吧。”说着,李昊转头又对李雪雁说道“雪雁,我先进宫去了,你和音音先回去,等明天我去找你们。”

李雪雁点点头“嗯,你先去皇宫复命吧,不用管我们。”

程音音则是对程处默道“大哥,如果你晚上敢喝酒,小心我找娘亲告状。”

什么情况,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前也没见妹子管自己喝酒啊,程处默摸着大脑袋,望着结伴而去的两个女孩,满头雾水,接着李昊问道“德謇,音音……啥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让你不要喝酒。”李昊揣着明白装糊涂。

其实程音音这小丫头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警告李昊少喝酒而已。

之所以警告程处默,不过是姑娘家面嫩,不好意思直接对李昊说罢了。

毕竟做为主人的程处默不喝酒,李昊这个客人自然也就可以不用喝,就是这么简单。

进了长安城,景物依旧,不过人却比以以往多了许多,大街上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来自西域的胡商,偶尔还能看到光着膀子的昆仑奴,一个个膀大腰圆,跟在各自主人的身后穿街过巷。

程处默见李昊一直盯着那些黑大个儿瞅,拍着他的肩膀道“别看了,这叫昆仑奴,听说是大食人贩子从海上运过来的,眼下在长安流星的很,不少贵族都会买上几个带在身边,你要是喜欢,过几天咱们去东西的牙行,兄弟买几个送你。”

李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程处默回来的早一些,看来这些日子并没有白混。

将目光从那些昆仑奴身上收回来,李昊问道“一个昆仑奴大概多少钱,千万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嘿嘿,你别说,这个俺还真知道。”程处默嘿嘿一笑,突然压低声音道“前两天,冲子买了两个回去,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一个昆仑奴大概要一到两百贯,贵着呢。”

李昊顿了顿,略有些惊讶道“两百贯?你确定?”

程处默见李昊不信,声音不自觉便大了起来“那肯定啊,否则以冲子那性格,你觉得他能只买两个!”

这道是,以长孙冲那种爱显摆的性格,如果昆仑奴卖的真便宜的话,这家伙绝对不止买两个就算了。

想到这里,李昊略有深意的看了程处默一眼,皇宫在望,有些话还是回头再说吧。

相比于外面,太极宫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老样子,若是抛去这段时间的经历不谈,单看眼前,几乎让人有种从未离开的感觉。

李昊跟着程处默来到李二的御书房外面,在小程同学进去通报之后,时间不大时面便传来召他觐见的声音。

再次见到李二,李昊发现这位大唐帝国的皇帝陛下鬓角竟然多了丝白发。

要知道,此时的李世民才刚刚三十岁出头,没想到,区区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会白了头发。

“陛下,臣李德謇回来了。”

望着面前傲然挺立的年轻后生,李二微微点了点头。

半年多不见,个子又长高了。

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小子似乎比现在要矮一个头,瘦了吧唧的却有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

摆摆手,指着面前一个锦墩,李二笑着说道“坐吧,岐州一行,吃了不少苦吧。”

李昊依言坐了,轻声答道“谢陛下挂念,臣在岐州其实还好,有阎使君全力配合,又有程叔叔的大军照拂,臣其实没受什么苦。”

李二闻言没接他的话,沉着脸怒哼了一声“哼,你小子长能耐了是吧,在外面待了半年多,回来连声叔叔都不叫了。”

“呃……”李昊尴尬的摸摸后脑,讪讪叫了声“皇帝叔叔,您别生气,小侄这不是在汇报公事么。”

不管李二真实想法如何,首先一点他是这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既然他给面子,那李昊就必须兜着,至于说会不会给个甜枣之后再抡一棒子过来,那都无关紧要。

“嗯!”见李昊怂了,李二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和声道“你的那个学生朕见过了,很不错的一个后生,朕打算安排他去地方上历练一下,你觉得如何?”

所谓学生指的自然是马周无疑,李昊只是没想到李承乾的动作会如此之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安排他与李二见面了。

“全听叔叔安排。”

“那就好,我还怕你舍不得呢。”

李二说完这些之后,御书房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也渐渐变的凝重起来。

很显然,之前的对话都是属于题外话,接下来要讨论的才是重点。

良久,李二终于开口“德謇呐。”

“小侄在。”李昊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接下来李二要说什么。

果然,短暂的沉默过后,李二说道“对于世家,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不禁让李昊想到了后世的一个梗元方,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有意义么?李昊暗自摇头苦笑,却又不好不答,想了想道“皇帝叔叔,小侄认为世家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

“哦?你真是这么想?”李二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为何你在岐州却扣押了好几位世家派去的人手?”

“皇帝叔叔。”李昊的笑容更加苦涩“那不过是一场博弈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而且小侄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存在既为合理,世家已经存在了近千年之久,之所以没有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必然有其必须存在的原因。”

李二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鹰目中闪过一抹寒光“存在既为合理,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朕这段时间也听过一句话,叫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皇朝。对于这句话,你有什么看法?”

我艹!

我了个大艹!

这让老子怎么回答,李昊紧张的汗都下来了。

当下猛的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道“陛下,此言大谬,纯属无稽之谈,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朝庭的庇护,世家又如何能够存在,怕是早就被无数异族给吞掉了吧。”

“是么?可为什么朕觉得这句话很对呢。而且你看看,大唐五姓七望,哪个不是传承了千年,千年以降,华夏大地诞生过多少帝国,又有多少帝国烟消云散。”

这可要了亲命了,李二啊李二,你是想要把老子这把刀用到废啊。

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李昊艰难的抬起头,努力挣扎道“皇帝叔叔,您说的这个根本没有可比性,一个是家族,另一个却是国家。一个家族遇到灭顶之灾的时候,可以选择离开故土,也可以选择保权有生力量,而一个国家则无法这样做。所以……,所以……。”

“不要‘所以’了,朕知道你的意思。”李二忽然摆手打断李昊,沉声说道“但朕却不想这样做,因为某些人已经触碰到了朕的底限,朕绝不允许朕的国家出现卖国求荣之辈,也不允许有人凌驾于国家之上。”

得,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昊深吸一口气,彻底放弃了挣扎下去的打算。

反正整个大唐都是你李家的,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老子撒手不管了行吧。

想着,李昊抬起头“皇帝叔叔,那个……,那啥……,最近这些日子小侄想要跟您告个假。”

李二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昊“告假?为何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朕说说,只要不是太离谱,朕都可以答应你,便是要同时迎娶雪雁和音音,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四四七章 谋划(上)

“呃……,那没事了,与公务相比,小侄的私事不值一提。”

开什么玩笑,同时娶两个,这是要开修罗场的节奏啊,就算两个丫头不打起来,那两家的老货也不会放过自己。

在这一点上,李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管是程咬金还是李道宗,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儿,被这俩老货打一顿,估计没人会拉架。

李二的表情先是一怔,接着便也想明白了李昊转变如此快的原因,不由笑骂道“你小子倒是有些小聪明,也罢,她们两个的事情大不了以后再说,今日朕便跟你好好聊聊所谓的世家。”

“诺,臣洗耳恭听。”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与其拖拖拉拉招人烦,乖乖听话才是好孩子。

李昊是好孩子,所以他认命了。

“世家,怎么说呢……”李二像一个中年妇女一样,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其实朕并不是容不下他们,朕富有四海,统御万民,朕的治下有士、农、工、商、兵,还有无数属国,朕既然连那些番臣都能容得下,又岂能容不下区区几个世家。”

李二牛都吹到这份上了,李昊还能说什么,直接马屁送上“陛下胸襟开阔,海纳百川,此为我大唐福。”

结果,马屁直接拍马蹄子上了,李二瞪了他一眼“滚蛋,朕不需要你来拍马屁,朕跟你说这些的意思是让你知道,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整个世界都欠他的,这也想伸手,那也想伸手,人心不足是他们走向末路的根本原因。”

李昊从到到尾听的是满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世家又怎么惹到李二了,竟能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其实就他之前所知道的,李二之所以针对世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面子问题。

首先一点,李二手下的那些个大臣,从房玄龄开始,到魏征之流,没有一个不想与山东士族联姻的,甚至就连皇族,也都以与山东士族联姻为荣耀。这一点,从唐初李渊好几个女儿最后都嫁给崔氏便可以看出来。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士族志》,修订《士族志》的高士廉、岑文本等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直接把山东士族直接列为第一等,与皇族并列。

等《士族志》修订好之后,李二拿来一看,当时就不乐意了。

心说你们几家破落户,全都是靠着联姻来敛财的主儿,凭啥跟老子并列!

再多联想一下,《士族志》上跟老子并列,合着老子的江山还得与你们共享呗?

如此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这才使得李二对世家十分不满,起了打压世家的念头。

可是话说回来,眼下才贞观三年,离修订《士族志》还差着好几年呢,这李二又是因为什么如此暴躁呢。

李昊想问题想的有些走神,好在李二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一下心的郁闷,并不在乎他有没有真的在听。

只听他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安长甚至有传言说,若是世家不喜欢,朕的圣旨甚至连长安城都出不去,你听听,这是臣子应该说的话么,朕堂堂九五之尊,发个圣旨难道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不成。”

这话说的是有点过份,别说李二,就连李昊听着都有些生气,做为坚定的保皇派,他一直都是站在李二这一方的,圣旨出不了长安,那岂不是说皇帝已经被架空了,那些世家可以为所欲为,想搞谁搞谁。

李昊终于知道为什么李二如此愤怒了,想想也是,如果有人告诉自己,你说的话连你家大门都出不去,自己会怎么想,会不会气的原地爆炸?

“小子,你说说看,如果你听到这样的传言,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李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李昊的面前,虎目含威,直视着他的双眼。

李昊苦笑,生气归生气,可是他一个小屁孩儿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士族观念在这个时候已经深入人心了,你可以打压,却没有办法让其彻底消失。

叹了口气,李昊起身扶着李二坐下,和声说道“皇帝叔叔还请息怒,世家与士族的事情想要解决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千万莫要气坏了身体。”

李二眼一翻,质问道“你这是打算和稀泥?”

“那道没有。”李昊摇摇头,难得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说道“只是有件事小侄想要问问皇帝叔叔,您真觉得快刀斩乱麻,把所有世家、士族都拖出来砍了就能解决问题么?如果是这样,小侄愿为叔叔手中钢刀,替叔叔斩尽天下。”

李二无语,他刚刚也就是在吐槽而已,真让他下令把世家、士族之人全都砍了,这根本不现实,就算他不怕引起举国动荡,也不怕再打一次内战,可把人杀光之后,又拿什么来治理国家,总不能让那些大字不识一斗的家伙来主政一方吧。

见李二不说话,李昊的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他是真怕李二一时冲动,大手一挥说你去吧,给你列个名单,把上面的人都给朕杀光。

“皇帝叔叔,不知道您听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没有。”缓了一口气,李昊继续说道“就是将青蛙放到一盆冷水之中,然后慢慢的加热,等到青蛙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没有力气逃出水盆了。

其实世家和士族也是如此,您如果对他们采用激烈的手段,那么必然会引起他们最激烈的反弹,这对大唐的稳定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小侄以为,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从培养寒门学子开始,等到未来某一天,我大唐所有百姓都能读书识字的时候,世家、士族的影响力也就到头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眼下所谓的世家、士族,不过就是一些有钱的大家族而已,还不是任由陛下搓扁捏圆。”

“说的很有道理,此为釜底抽薪的绝户计,只是……”李二的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暗淡下来“只是你觉得朕能看到那一天?”

你老心真大,能不能看到你心里没点数么。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要不要了解一下。

没有百把十年,想要普及全民教育,就算放在后世的中国速度都不可能好么。

想想后世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义务教育,可直到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年代,华夏大地还有近千万人因为地域的关系读不上书,读不起书。

这还是在新社会,放在大唐这种封建社会,你别说七十年,就算一百四十年,也未必能让全国人民甩掉文盲的帽子。

更不要说你老人家最多也就还有二十年好活,区区二十年,能把基础打好就不错了。

不过想归想,面对李二,李昊可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找一些心灵鸡汤给他灌下去“皇帝叔叔,事在人为啊,只要肯努力,这样的目的未必不能实现。”

说到这里,李昊又觉得这鸡汤似乎有些清汤寡水,索性又继续加料“一万年太久,咱们只争朝夕。”

只争朝夕么?

略有些消沉的李二眼前一亮,起身拍拍李昊的肩膀“好一个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小子,以前朕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呢。”

“嘿嘿……”这话不好接啊,李昊摸摸鼻子,厚颜无耻道“皇帝叔叔烛照万里,光辉堪比日月,小侄这区区萤火之光,哪敢在您面前献丑。”

“哈哈哈……”与李昊的一番长谈让李二郁结的心情得到缓解,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半晌方才停下来,目光怪异的盯着他幽幽说道“如果不是药师只有你一个儿子,朕现在就下旨让你顶了林喜的位置。”

顶替林喜的位置……,那可是李二的贴身大太监。

李昊不由自主夹紧了双腿,看了一眼紧张到不能自已的林喜道“皇帝叔叔,小侄才疏学浅,不敢与林公公相比,那个……。”

不等李昊把话说完,李二摆手打断他道“行了行了,朕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吓的。来,跟朕说说你的详细计划,这寒门学子的培养需要从哪里开始呢?!”

尽管早有当‘刀’的觉悟,可李昊却并不想将来死无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刚刚李二都说了,大批培养寒门学子对于世家来说是绝户计,此法一出,必然会得罪很大一批人,那些人或许拿李二没有办法,可对于他这个小屁孩嘛……,弄死他还不跟玩过家家一样。

至于说李二会不会保他,开玩笑不是,新朝的时候王莽还是皇帝呢,搞了个变法,照样把自己给搞死了,可见皇帝也并不是万能的。

想到这里,李昊不禁为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后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皇帝叔叔,办法嘛,小侄倒是有一个,只是小侄才疏学浅,资历不够怕是难当大任,还需叔叔派一位声望和学识冠盖当世的大能主事才好。”

李二愿本也就是那么一说,根本没指望李昊有什么计划。

结果没想到,区区数个呼吸之间,这小子竟然有了算计,也不知道是早就算计好的还是临时起意,若是临时起意,指不定给自己出个什么样的馊主意呢。

“你且说说你的办法,若真是可行,朕便让无忌出来主持此事。不过……,小子,若是拿一些偷鸡摸狗人办法来忽悠朕,当心你的皮子。”

“皇帝叔叔,您想到哪里去了,小侄办事,您老可以放一千两百个心,肯定无差。”李昊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心里却是腻味之极。

感情老子在李二心里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呗,真是的,早知道不给他出主意了。

暗自吐槽完毕,李昊面色一正,不等李二再问,直接说道“其实小侄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普及义务教育,大唐全境,各州、各县设立初等蒙学及县学,学制一共六年,凡适龄孩童必须入蒙学读书,若家中有适龄学子却不送入蒙学者,重罚,罚到他倾家荡产,罚到他家破人亡。”

“呃……”

看着李昊恶狠狠的表情,李二有些犹豫。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昊口中的适龄孩童在普通农人这里,也要算成半个劳力的,甚至很多地方,孩子四、五岁的时候便要负担起一部分家务,喂养家禽,拾柴烧火,替农忙的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年龄大一些到了十来岁,跟着家中长辈服徭役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结果你李昊倒好,一句话,把这些小家伙全都弄去进学读书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少了许多劳力。

“那个……,德謇呐,你这办法……是不是太狠了些?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李昊微微一笑“皇帝叔叔,慢病需猛药,想要快速解决您之前提前出来的问题,这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方法。

而且说白了,这就是在用金钱换时间,现在的投入越大,将来的收获也就越大,如果成功,十年之后,将会有无数接受了新式教育的英才诞生。到那个时候再开科举士,怕不是天下英雄尽入皇帝叔叔瓮中。”

一句天下英雄尽入瓮中直说进了李二的心里去了。

什么用金钱换时间,什么投入越大收获越大,这都不叫事。

不就是钱么,眼下大唐最不缺的就是钱好不好,皇宫内府仓库里的钱都开始生锈了,贤淑的长孙皇后不止一次抱怨,仓库外面晒钱的空地太小,需要扩建。

只是若想让李二就这样点头,还是有些困难。

这倒不是因为李昊的主意不靠谱,而是他的主意太靠谱了,而且又涉及到方方面面的许多问题,所以李二不得不慎重。

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李二犹豫的目光突然变的坚定起来,对傻夫夫立在一旁的工具人林喜道“速去传召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让他们马上入宫。嗯……顺便让托病在家的卫国公也来一趟吧。”

第四四八章 谋划(中)

让老头子来干啥,李昊郁闷的拍了一下脑袋,连忙叫住林喜“等等……,那啥,皇帝叔叔,您让我爹来干啥啊,他都老糊涂了,让他来那不是添乱么。”

“怎么,还怕你爹吃了你不成。”李二打趣了一句,对着林喜挥挥手,示意他快去通知,不用在意其它。

“不是,陛下,我爹,我爹这不是病了么,您让他来干什么啊。”想到李靖那张黑脸,李昊就有些打猝,倒不是真的怕实在是被唠叨怕了。

也不知道李二是怎么想的,老头子明明都已经病退了,却还要被拉来充数,待会儿只怕得要听几句类似于‘孽畜,逆子’之类的抱怨。

时间过去不久,正在当值的长孙无忌等人便到了,李靖因为病退在家,所以来的比较晚。

李昊一一上前与众人打过招呼,自觉得退到一边角落中站好,当起了小透明。

又等了片刻,李靖走了进来,看到李昊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李昊缩了缩脖子,他不回长安那是因为李二不让他回来,这事儿满世界的人都知道,老头子更是没理由不知道。

结果,这才刚一见面,老头子就数落自己不知道回家,这岂不是在变相指责李二不通人情,真可怜,怪不得把路走窄了呢。

“爹,是孩儿不懂事,贪玩了一些。”李昊努力想要挽回一下老头子的形象,低头认错,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生怕李二多想。

可能是关心责乱的原因,李靖并没意识到刚刚说错话了,瞪了儿子一眼,上前与李二见礼,然后又自行找个位置坐了“哼!陛下面前给你一点面子,等下回家再找你算帐。”

还等下回家找我算帐,您还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没看大老板脸黑的都跟锅底似的了。李昊眨巴着眼睛,老老实实退开,不敢再去撩拨老头子,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肺腑之言。

“咳!”见众人闹腾够了,李二清了清嗓子“诸位爱卿,今日朕找你们前来,是想与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做洗耳恭听状。

李二顿了顿,继续说道“朕打算在大唐全境兴办义学,凡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适龄学子,皆要入学学习,学制六年。”

紧张的李昊稍稍松了一口气,尽管李二刚刚话里有摘桃子的意思,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不必用脆弱的肩膀去扛起教育改革的重担。

与做生意赚钱相比,教育改革等于一搞头刨到士族的祖坟里去了,消息传出去之后,这大唐所有读书人都得炸喽,李昊可不认为自己小胳膊小腿能与全天下的读书人做对。

长孙无忌等人没想到一次简单的会议会有如此劲爆的消息,闻言之后面色各异,或担忧,或惊讶,或疑惑。

沉默中,李二继续说道“诸位爱卿,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这个……”除李靖之外的几人对视一眼,房玄龄幽幽说道“陛下,此事只怕操办不易,五至十岁的娃娃在家里好歹也算半个劳力,只怕……百姓很难接受这样的政策。”

“嗯,这一点朕也考虑过,算不得什么大事。”李二淡定的摆摆手,信心十足。

众人见此,精神一振,尤其是李昊,他也想知道李二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李二开口,正纳闷呢,却听某个无良的皇帝道“那个……,德謇呐,你来把朕的想法说一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朕再给你纠正。”

我艹,还有这种操作?!

李昊都特么傻了。

您可真聪明昴,不知道就不知道呗,往我身上推,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小透明,知道啥啊!

再看其余在坐的老货,发现不管是长孙无忌还是魏征亦或是杜如晦,个个都表现的十分淡定,再看李二,完全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得,老子认栽还不行么。

从角落里走出来,站在房间门口的阳光下,顶着老头子想要杀人的目光,李昊坦然而无惧,慷慨陈词“诸位叔伯,父亲,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从表面上看,陛下兴办义学或许投入大了一些,短时间甚至会使朝庭损失一些利益。但从长远来看,此举不管对百姓还是对朝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咱们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前些时候的旱灾来说吧,如果大唐的百姓能多读一点书,就会知道,干旱并不是因为什么奸人当道,鬼神作祟,而是因为气候、地理条件、水土流失,植被破坏等原因。

嗯……,大家先不用关心如何解决干旱这个问题,这在陛下那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我在此不再赘述。

咱们还是继续说关于兴办义学的事情,刚刚长孙伯伯说,娃娃在普通农人家里算半个劳力,百姓很难将自家娃娃送进义学学习。

我个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完全可以筹措一笔教育基金,用来给百姓做补偿,百姓虽然愚昧,但虎毒不食子啊,如果孩子既能受到教育又有钱可以拿,谁又会把孩子按在家里干活,不去读书呢?”

老货们有些傻眼,看向李昊的目光满是诡异。

李靖也是一脸的无奈,不过这话是自己儿子说的,就算再不着调,那也得撑着,淡定,必须淡定。

李二倒是没什么表情,不过心里却把李昊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王八蛋,胡说八道些什么,读书还发钱,你知不知道,那需要投入多少!

“咳!”魏征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些,淡淡说道“李德謇,你可知道刚刚在说些什么?你又知不知道想要做到你说的一切需要投入多少钱?”

李昊对此早有准备,应声答道“不会很多,包括书本笔墨之类的文具,全部下来每年大概不会超过二十万贯。”

“二十万贯啊,就这么打了水漂,李德謇,老夫知道你有钱,家财万万贯,可大唐朝庭每年的赋税才多少,一年拿出二十万贯来兴办义学……。而且,这又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你有没有算过,这需要投入多少钱。”

魏征每说一句,李二的肝就跟着抖一抖,隐隐有些后悔之前没问清楚就直接把这些老货叫来商量,如今骑虎难下,坐蜡了。

要知道,之前北伐突厥,也就花了不到几十万贯,算上抚恤金之类,也就一百万贯左右。

如今,一个义学每年就要二十万贯,五年下来就等于打了一次北伐战争,这投入着实有些太大了,就算国库里的钱再多,也禁受不住这么个花法。

不过,现在后悔也有些晚了,只能瘦驴拉硬屎,倒驴不倒架,撑着呗。

面对表情各异的众老货,以及时不时竖掌成刀的老头子,李昊微微一笑,左右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自然不能再缩回去“魏叔,在我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不就是每年二十万贯么,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如果朝庭真拿不出来,这钱笔钱我出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长孙无忌突然问道“此话当真?”

李昊傲然答道“千真万确,长孙伯伯,小侄虽然年少,却也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一口唾沫一个钉。”言罢,对着李二躬身一礼“还望陛下恩准。”

两人之间的对话十分迅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其它人留下。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以同情的目光看向错愕中的李靖。

李靖一脸懵逼,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似乎,好像,可能……自家儿子被人给坑了二十万贯……,不,是每年二十万贯。

该死的长孙老狐狸,为老不尊,竟然坑我儿子。

皇帝陛下您可千万别答应啊,我儿子还小,他还不懂事,您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朝我来。

李二这会儿也有些为难,一方面是李昊之前画下的大饼,朝庭培养寒门学子与士族对抗,从根子上瓦解士族,另一方面是每年二十万贯以上的投入。

大唐如此之大,养兵需要花钱,养官员还需要花钱,修桥补路清理河道更需要花钱,每年拿出二十万贯补贴教育,用脚指头想在朝议的时候都不可能通过。

可这钱若真是让李昊来出……,老实说,李二觉得心里有些不落忍,到底是个孩子,挤兑他干嘛啊,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么,情有可愿。

想着,李二转头对李靖说道“药师啊,德謇的话你也听到了,对此事你怎么看。”

把决定权推到李靖身上,这是李二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毕竟李昊少年心性,很有可能因为赌气而坚持自己的观点。

而李靖嘛……,老油条了,在钱和面子之间,应该会有一个正确的选择。

至于兴办义学的事情,实在不行就慢慢来,先从长安开始,朕还年轻,还等得起。

李靖终于等来的难得的机会,连忙起身“陛下,犬子言出无状,冒犯了陛下……。”

“呵呵……”见李靖如此说,关注此事的众老货一起笑着摇了摇头,长孙无忌更是发出一阵理解的笑声。

李二亦是微微一笑,正打算点头,冷不丁李昊又再次开口,拦住了李靖“父亲且慢,孩儿还有话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不,孩儿一定要说。”李昊再次将老头子顶了回去,正色说道“父亲,诸位叔伯,不知你们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李德謇这些年通过各种手段,的确是赚了一些钱,可钱这东西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在库房里就跟一堆破铜烂铁没啥区别。

所以我觉得不如把这些钱用在需要它的地方,让它们发挥出它们应有的做用。

老实说,这次在岐州停留数月,我见到了太多的太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我见过吃观音土涨死的人,见过为一个馒头卖儿卖女的人……。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陛下、父亲,如今我终于有机会能为他们做些事情,这让我很欣慰,所以我希望您二位不要拦我,就算让我花钱买一份心安吧。”

李靖沉默了,望着儿子久久不语,倒不是说他在心疼钱,而是想不明白李昊为什么如此固执,难道真是因为见多了人间凄凉的一面?

李二习惯性的手指轻扣着桌面,在百姓与面子两者之间,他更倾向于百姓,至于李昊……。

“罢了,李德謇,既然你有此心,朕便准了你的请求,但朕希望你记住,千万不要在这里面搞鬼糊弄朕,否则朕砍了你的脑袋。”

李昊的目的达到了,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之情,反而语气有些沉重“陛下放心,臣说到做到,今日回去之后,臣会立刻将钱款拨出来,专款专用。而且……臣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出面监督此事,毕竟将来义学办起来之后要与地方官府打交道,臣……臣需要太子殿下帮忙压压场子。”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有李承乾出面,李二既可以不用担心李二从中弄虚作假糊弄自己,又可以将整件事情冠以官方的名义,实现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的目标。

太子出面办学啊,所有学子将来都有可能成为天子门生,多好啊!

“一并准了,回头朕会给太子一道圣旨,你们两个看着将这件事情操办起来吧。”

“诺!臣尊旨。”

随着李昊躬身行礼,此事尘埃落定,其他人再也没了置喙的余地。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李二这事儿办的过于草率了,同时也觉得李昊别有目的。

可如果让他们说李昊的目的在哪儿,却谁也说不出来,总之就是觉得很不对。

事情不应该如此发展,李昊那小子精的贴上毛跟猴儿似的,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不赚钱反而需要倒贴的事情。

第四四九章 谋划(下)

太极宫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的尽人皆知,李德謇的大名通过几位大佬的嘴再次传遍长安,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精似鬼的长安第一祸害脑子坏掉了,竟然自掏腰包,每年替朝庭出钱二十万贯,设立什么教育基金。

消息传开,不管熟悉李昊的还是不熟悉李昊的,全都对此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不熟悉李昊之人李德謇是谁?长安第一祸害又是怎么回事?

熟悉李昊之人这货脑子抽了,一天到晚就想着出风头。

嫉妒李昊之人切,不就是有俩糟钱儿么,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要是家里有几百万贯,老子也能做到。

佩服李昊之人大唐最年轻的开国县候出手果然非同小可,一年二十万贯,大手笔啊。

更多的是那些平凡的百姓,得到消息之后,纷纷打听,教育基金是做什么的?

在知道教育基金的作用之后,他们第一个关心的问题就是,自己够不够申请助学金的资格。

李昊并不关心长安城的流言蜚语。

嗯……,不过好像就算他关心也没啥大用,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总不能全都给堵上。

离开皇宫之后,他便跟着老头子急急忙忙往家赶,路上李靖一句话都没说,但看脸色就知道,老头子心情十分复杂,估计正琢磨着回家之后是做竹笋炒肉好还是棒子炖肉香。

不多时,卫国公府到了,李昊父子双双下马,还没等李靖开口,某人已经箭步如飞,直窜进了家里,口中嚷嚷着“娘,娘,救命啊,我爹要打死我。”

“……”

这小混蛋,竟然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李靖无语的想着,瞪了一眼兀自傻笑的铁柱,怒哼一声进了家,同时命人将大门紧紧的关上,从现在开始,李家许进不许出。

红拂知道儿子今日回来,特地安排人弄了一桌子的好菜,正想着为什么这父子俩还不回回来时候,便听到了李昊的鬼叫声。

起身来到门口,便见人影一闪,李昊已经兔子一样窜进了房间,鹌鹑一般躲到自己身后,再往后看,是黑着一张脸的李靖。

“相公,发生什么事了,德謇才刚刚回来,便是惹到了你,你不与他一般见识也就是了。”

还是老娘通情达理,李昊从红拂身后探出头来,飞快的点着。

李靖这会儿正怒火难平,哪里会被红拂一句话劝住,伸手往她身后一指“夫人,你自己问问这个逆子,你问问他到底跟陛下说了什么,一年二十万贯,那可是一年二十万贯啊,眼都不眨一下就花出去了。”

红拂满头雾水,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眼下还没有传到她的耳中,是以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纳闷的问道“什么二十万贯?”

“教育基金,陛下打算在大唐全境兴办义学,孩儿答应陛下,成立一个教育基金,为那些读不起书的学子发放助学金。”李昊一五一十的说道。

这种事情他不说李靖也会说,还不如主动承认的好。

李靖本以为红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会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给李昊来个夫妻混合双打什么的。

结果没想到,红拂在听完之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一脸笑意“好事儿啊这是,相公,妾身觉得德謇做的对,不就是二十万贯么,咱们家还出得起。”

“……”李靖呆呆盯着红拂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要确定面前之人是不是自己熟悉的老婆大人,半晌方道“夫人,你听清楚了,是每年二十万贯,每年!”

“对啊,不就是二十万贯么。”红拂上前挽住李靖的胳膊,笑着说道“妾身还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李靖眼角狂抽,二十万贯都不算大事了?自家媳妇这段时间似乎膨胀的有些邪乎啊!

不知不觉间,恍惚的李靖被红拂按到坐位上坐好,耳边传来红拂的声音“相公,你是一家之主,关于钱的事情妾身本不打算让你操心。不过今天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妾身便跟你说一下。”

说到这里,红拂对着屋中侍女、仆役挥了挥手,将人全都赶了出去,独独留下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和管家老陈“相公,你可知家里每年有多少进项么?”

李靖心中不屑,随口道“夫人何必如此卖关子,为夫虽然不管家中事物,但也不是傻子。那逆子前些年折腾香皂、蒸酒、自行车什么的确实赚了些钱,可现在配方被他自己弄的满世界都是,价格已经低的可怜,每年怕是能有几千贯收益了不起了吧。

再说他的那个石炭矿和水泥工坊、玻璃工坊,为夫也不是没有了解过,石炭两文钱五斤,水泥五百文一袋,去掉成本他还有什么赚头,每年怕是有五万贯够他赚的了。”

盯……。

房间中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盯着李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脸上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可是被为夫说中了。”李靖见状,得意一笑“都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为夫好歹也是堂堂国公,比那些个劳什子秀才强多了。”

“呃……”李昊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那个,爹,孩儿纠正一点,其实肥皂什么的生意家里已经不做了,也就是酒坊那边偶尔还蒸一点酒,留作家用,所以以前的那些生意可以说没有半分收益。”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李靖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呢,对李昊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呵斥一句转对目瞪口呆的红拂叹息说道“夫人,为夫曾经答应你的事情怕是短时间内很难兑现了,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败家子,这官只能继续做下去,希望每年能够多拿一点俸禄……。”

吧啦吧啦,李靖这一开口便没完没了,搞的屋内气氛愈发诡异。

李昊尽管在整个过程中数次被骂的狗血淋头,但骂归骂,李靖对他那分真挚的父爱却是一点都不掺假的。

自己一点头答应出去二十万贯,可老头子最多也就在嘴上喊几句,要动手却没有真动手揍自己,非但如此,老头子还主动将责任揽到了他的身上,打算靠他自己赚回这每年二十万贯,虽然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望着喋喋不休的老头子,李昊难得的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开口叫了一声“爹!”

“干嘛,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李靖显然并不喜欢自己的发言被打断,瞪了李昊一眼“老夫警告你,从今天开始,你的一切花销全都没了,今后给老子好好去当值。现在,家里就算一文钱也要……。”

“爹,您先听我说完成么!”李昊无奈的看了正在偷笑的老娘一眼,耐着性子说道“其实咱家并没有您老想的那么惨,也不至于让您老忍辱负重去贪污兵部那一点点的钱粮。”

李靖瞪着眼睛,一副老子不去贪污,难道等钱从天上掉下来的表情。

李昊权当没看到,自顾自继续说道“这个……,怎么说呢,其实吧您老有些帐目算错了,比如石炭生意,单这一项,每年的收益就不下五万贯。

另外水泥工坊那边最近一直是供不应求的状态,所以每年的收益都在十五万贯往上,而且最近孩儿在岐州又开了一家水泥工坊,投产之后每年收益也不会低于二十万贯。

最后还有海上的生意,远洋水师那边的分红下来,咱们家也有不下十万贯。”

真的假的?李靖探寻的目光看向管家老陈。

老陈这会儿脸都涨红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僵硬的点点头“老爷,少爷说的没错,而且……而且渭水边的仓储中心建好之后,每年的收入也不会低于四到五万贯。”

哎呀我去,老子这个心咋这么累呢!

这还是李靖第一次完完整整的了解了自家产业的情况,每年四、五十万贯的收入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刚刚竟然还想着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重新复出继续给李二卖命。

丢人!败兴!恼羞成怒!看向李昊的目光愈发不善,这要是不揍他一顿晚上觉都睡不好。

李昊多机灵啊,二话不说直接跳起来再次躲到红拂身后,可怜巴巴的叫了声“娘!”

戳……。

红拂一指头点在李昊头上,恨铁不成钢道“个败家玩意儿,那是你爹,你怕他干啥?再说,没事儿让你爹打一顿出出气,还能少一块肉不成。”

这话儿怎么说的这是,合着我儿子怕我还不对了呗?!

李靖无语“……”

李昊同样无语,啥叫没事儿让我爹打一顿出出气,老头子那巴掌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么,再说我生下来又不是给您二位出气用的。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屋里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李靖也不再像刚刚那样尴尬,放下心事之后,似乎这杯中酒都比以往好喝了不少。

红拂则是笑盈盈的,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老公,怎么看都觉得满意。

一顿饭吃完,有下人上来奉上茶点,红拂见李靖气也消了,这才对李昊问道“德謇,跟娘说说,那个教育基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万别跟娘说你的目的很单纯,否则别怪娘让你爹揍你。”

“嗯!”红拂手下头号工具人李靖正气凛然的点点头,对自家夫人的态度表示支持。

李昊见这会儿也没了外人,索性也就放开了“爹,娘,孩儿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可以么?”

红拂点点头“你说。”

“假如有一个人,明明很有读书的天赋,却因为家中没钱读不起书,不得不放下理想操持贱业的时候,有人给他拿来一笔钱,告诉他‘我可以出钱供你读书,还可以再借给你一点钱,但你将来毕业之后,要为我工作五年,而且这五年工钱照发’。您二位觉得这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个……”李靖皱了皱眉。

其实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都知道,除非是傻子,否则一定会答应下来。

李昊这时又接着说道“又或者,来我这里借钱的人中,有人读书真的很好,后来又中了举人,在朝中当了官,他会不会怀着感恩的心来面对当初改变他命运的人呢?

再或者,这个人未来成了大唐的宰相之流,您二位觉得,他会不会关照一些当初曾经资助过他那个恩人的后人呢?

爹,娘,其实对于咱们家来说,这每年二十万贯准确的说是一种投资,一种保险,只不过,我们投资的是未来。

想想看吧,二、三十年之后,寒门崛起,朝野上下尽是受过我李家资助的官员、学子,孩儿不求他们能够对我李家感恩,只要他们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照顾一下,咱们这些钱花的就很值了。”

……

是夜,李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红拂也是也是睁眼看着窗外的月亮,久久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李靖突然叹了口气“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夫人,我们都老啦!”

“是啊,老了!”红拂陪着李靖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相公,你说,德謇这孩子到底像谁呢,咱们两个到底生了个什么样的妖怪出来。”

李靖挺身坐起,披上衣服,摇头道“不知道,反正老夫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只知道扛着一把剑满山疯跑。”

“呵呵……”听李靖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红拂的脸上露出些许娇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是很快,她便从回忆中挣扎了出来,笑着问道“相公,你说德謇能成功么,会不会有人看出他的计划。”

李靖想都没想便答道“至少陛下应该能看明白,否则下午也不至于答应他让太子来主事。”

“那……,世家和士族那边呢,兴办义学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不会记恨上德謇吧。”

“此事倒是不用在乎,世家和士族眼下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这边。”

第四五零章 不怕?呵呵……

便如李靖所说,几大世家眼下还真顾不上什么义学不义学了。

主动投降被拒绝,让他们见到了李二的决心,一家家全都陷入彷徨无助之中。

为了度过难关,几家摒弃成见,再次聚首,郑、王两家家主时隔一月,再次与几位‘老友’相会。

几家人坐到一起,卢永寿顾不得寒暄,首先开口“王兄、郑兄,你们从岐州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长安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吧。”

“的确是知道一些。”王家主含蓄的点点头,随即闭口不言。

崔氏族长见状知道这位王家家主是看不惯卢永寿的态度,于是干巴巴的打了个哈哈“哈哈……,王兄不要见怪,这段时间大家压力都很大,卢兄为此甚至还病了数日,言语上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不要见怪。”

见怪?见什么怪?五姓七望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份了。

卢永寿哼了一声,态度不改,继续道“王兄你与卫国公家的小子走的近些,不知能不能帮忙递个话,就说我卢家这次认栽,需要什么赔偿让他只管开口。”

王家主面色微沉,看像卢永寿的目光满是不爽。

这老小子摆谱也不看看场合,五姓七望虽然同气连枝,可说到底还是各自独立的,彼此之间并无从属关系,谁也不比谁低上一等。

所以,你老小子摆谱给谁看呢?真当你卢家比我王家高贵不成。

其余四家家主也觉得卢永寿有些过份了,平时大家私底下讨论不管怎么对王家、郑家不满都可以说出来,但大家见了面,再这样咄咄逼人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赵郡李氏族长不着痕迹的拉了卢永寿一下,继崔氏族长再次打起圆场“王兄、郑兄莫怪,卢兄刚刚说话冲了些,李某在此替他向两位道歉。”

郑家主摇摇头,示意无所谓。

王家主则是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显得余怒未消。

李氏族长怕卢永寿话多坏事,不也让他再次开口,尽管被驳了面子,依旧笑呵呵的“王兄、郑兄,其实我们几位今日请二位兄长过来,主要还是想请二位能做个中人,缓解一下我们几家与卫国公之间的误会,不知二位兄长什么时候方便,能否代为引荐一下。”

解铃还需系铃人,五大世家这会儿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李昊的身上,他能够不记前嫌,在李二面前帮自己几家说两句话。

只是让他们五家直接去找李昊道歉,五家之人又觉得有些张不开嘴,故而将主意打到了李靖身上,王家与郑家眼下又与李家关系不错,所以他们希望这两位‘老友’能够看在以前的关系上帮帮忙。

郑、王两家对此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们两家之前已经上了李昊的战车,这次李二出手也没有针对他们两家。

想了想,郑家主开口道“李兄的意思我们明白,也可以答应你们,不过……,郑某不敢保证卫国公一定会答应。”

“没关系,只要二位把话带到就好。”

几人间的对话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喝酒和欣赏歌舞,总之用一句话概括下来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这次的聚会便草草的散了。

不过想想也是,五姓七望愿本是一个整个,如今,王家与郑家背叛了整个组织不说,还与李二的铁粉李德謇混到了一起,这让损失惨重的另外五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眼下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找他们两家来打个圆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真说坐下来把酒言欢,呵呵……或许在这两家更倒霉的情况下才有可能。

李昊是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收到消息的,长安城最大的酒楼里面,那些有头有脸的纨绔尽在其中,王家王德元,郑家郑延自然也到场了,借着攀谈的机会,两人将另外五家的要求说了一下,也不等回复,便各自散开找人聊天去了。

李昊站在原地想了想,不禁摇头失笑。

这几家还真有意思,命门都被李二给按住了,不想着早点投降,反而来找自己当说客,连主次都分不清楚,真不知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李昊身旁,雪雁郡主今日换上了一身白色襦裙,长发盘起云鬓,微风吹来,裙裾飘飘,宛如月宫嫦娥。

这会见李昊只顾着发呆、痴笑,轻声提醒道“德謇,该入席了,莫让客人久等。”

“啊?哦!”李昊回过神来,对着李雪雁笑了笑“那咱们快些进去吧,外面风大,你穿的又淡薄,千万别染了风寒。”

相同的话自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感觉自是不同。

往日里这种关心的话语李雪雁不知听过多少,不过大多没有什么感觉,但这次从李昊口中听来,却让她心中微微一暖,俏脸微红,轻‘嗯’了一声,便随着李昊顺着楼梯往二楼而去。

酒楼的二楼此时人声鼎沸,说不出的热闹,见李昊二人上来,不乏有人起哄“德謇,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办喜事啊,兄弟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李昊明显感觉到身旁玉人的紧张与羞涩,不禁暗骂这帮混蛋不分场合乱开玩笑。

还真当这是在青楼喝花酒呢,啥玩笑都开。

当下撇撇嘴,笑骂道“想喝酒就直说,别跟老子这儿找借口。处默,今天是你请客,快点让掌柜的把酒拿上来,不喝死几个,谁都不准走。”

“哄……”满满一层楼几十个纨绔,哪个不是酒经考验,一听李昊放出狠话,当场就有人叫嚣宁可被喝死,也不能被吓死。

唯有李昊身边的李雪雁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和委屈。

从古至今,这在下最难猜的事情就是女人的心事,李昊愿以为岔开话题可以让身旁玉人压力小些,却不知李雪雁虽然感到羞涩,却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现在已经贞观三年,她也有二十岁了,别说在长安城,就算在整个大唐,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老姑娘。

可偏偏身边那木头就是不上门来提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非要等到自己人老珠黄,浪费了大好青春,又或者,他干脆就没有这份心思,压根就不想娶自己?

“堂姐。”

正走神的功夫,李雪雁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却是太子李承乾“高明,你怎么也来了,可曾禀告过叔父。”

不得不说,李雪雁做为族中年龄最长的姐姐,平日里对那些弟妹还是还是很严格的,像李承乾、李泰又或者李恪,李佑之流,见到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也是就在李昊面前,李雪雁才会收敛一点自己的脾气,毕竟关系不是那么亲密,管的严了师出无名。

“回堂姐的话,小弟出来的时候已经跟父皇打过招呼,并到父皇的允许了。”李承乾乖乖的回答,不敢有半点马虎,言语和气度上也与平时大不相同。

李昊在一边看的眼睛都直了,这还是李承乾?别是被人掉包了吧?!

李雪雁这会儿也想起来李昊还在身边,俏脸不由红了一下,对拘谨的李承乾说道“既然这样,太子自去便好,不过,等下少喝点酒,尽量早些回宫,莫要让叔父、婶婶担心。”

“诺!”李承乾对着李昊二人拱了拱手,逃似的躲进人群后面,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呃……,那个……”李昊尼玛都看傻了,指着李承乾消息的方向“雪雁,刚刚那个是……李承乾?”

“嗯。”李雪雁剪水秋瞳眨了眨,忽然岔开话题“德謇,我去音音她们那边了,你在这边照顾好客人,记得,少喝些酒。”

说完之后,如一只蹁跹蝴蝶,绕过二楼的大厅,进了专门为那些贵女准备出来的包厢,消失于门后。

这是不好意思了吧?应该是吧?!

李昊挠挠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便在此时,李承乾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李德謇,你怎么把我堂姐也叫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

“怎么了?你干嘛那么怕她?我觉着你姐人很好啊。”李昊纳闷道。

“什么叫怕,我这是尊重要么。”李承乾有些炸毛,声音不由自主高了一些,旋即又心有余悸的望了望女宾那边,见没看到李雪雁的身影,这才继续说道“算了,还是别说我堂姐的事情了,将来你们两个成了亲,你就知道历害了,现在嘛……享乐要趁早。”

李昊后背隐隐有些发寒,一把扯住李承乾道“我艹,你要这么说话我可跟你绝交了啊,什么叫享乐要趁早,怎么弄的像成了亲我就要万劫不复一样。”

李承乾挣扎不开,只能拐带着李昊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鬼鬼祟祟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开口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觉得我母后这人怎么样。”

“这跟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你别废话,你就说,看到我母后你怕不怕?”

“皇后娘娘谁不怕……”李昊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失言,连忙改口“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贵不可言,我那是自惭形秽,不是怕。”

李承乾撇撇嘴,对口是心非的李昊比了根中指“少来这套,我已经听到了,回头要是没有百把十万贯的封口费,我就给你告诉我母后。另外,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堂姐的性格与我母后很像,识大体,重大局,不似一般女人那样目光短浅。

我们兄弟几个之所以怕她,是因为每次犯错被她逮住都会有一番说教之语,哪怕只是用膳的时候掉落一粒米,也会招来她的批评。

所以,久而久之,我们都躲我堂姐远远的,实在躲不开,也尽量不被她抓到错处,否则……唉,一言难尽。”

这么邪恶的吗?李昊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长孙皇后是什么样子他亲眼见过,而且也有过几次接触。

凭心而论,单从外表上看,长孙皇后可以称得上美艳无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那么扣人心弦。

但李昊在面对长孙皇后的时候,心中却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每一个念头都会被对方所知晓一样。

如今,李承乾对李雪雁的评价竟然是长孙皇后第二,想到今后每天回家都要面对类似长孙皇后这样的人物,李昊就觉得了无生趣。

肩膀被李承乾拍了拍,李昊转头便看到了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兄弟,我就问你怕不怕。”

“去去去……”李昊耐烦的摆了摆手“那是我媳妇,我为什么要怕。倒是你,亲爱的太子殿下,信不信我成亲之后,天天带着老婆去你的东宫乐呵乐呵!”

李承乾目瞪狗呆盯着李昊,半晌丢出一句“李德謇,算你狠!”

李昊冷笑一声“哼,跟我斗,来啊,互相伤害啊,看看咱们到底谁怕谁。”

一对难兄难弟就这么互相瞪着,直到程处默自人堆中寻了过来“殿下,德謇,你们两个躲这儿商量怎么馊主意呢,快点过来,兄弟们都到齐了,就差你们了。”

“来了!”李昊打了个招呼,与李承乾走出角落,来到众纨绔中间,随意抓起桌上一杯酒与众人遥敬“诸位兄弟,我李德謇久不在长安,近日归来蒙诸位前来接风,深感惭愧,这杯酒先干为敬,饮胜!”

‘哐’。

三两白酒下肚,李昊脸上泛起一抹潮红,胸腹间如同窜进一条火蛇。

“饮胜!”其余众纨绔见李昊喝的痛快,不禁大呼小叫着陪他一同喝了。

一时间酒桌之上‘哐哐’砸杯之声不断。

李昊难得遇到这样的机会,本待再喝,冷不丁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顺着那一丝玄之又玄的感觉望去,立刻迎上了一双轻嗔薄怒的剪水秋瞳,提着酒杯的手不由自主僵在半空。

李承乾的不阴不阳的声音自身边传来“不怕?!呵呵……。”

第四五一章 劳务公司

算了,算了,好歹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李昊假装没听到来自承乾的嘲讽,目光转动,突然在长孙冲的身上停住“冲子,我听说你最近买了几个昆仑奴,有这事儿吧?”

“啊?”话题撤的有点偏,长孙冲一时反应不过来,机械的道“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德謇你对昆仑奴有兴趣?!”

你才对昆仑奴有兴趣,你全家都对昆仑奴有兴趣。

李昊翻了个白眼,把受到的委屈全都发泄到了长孙冲身上“冲子,昆仑奴的事情咱们先不说,关键是你现在挺出息啊。”

什么意思?长孙冲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满头雾水呢,被李昊这样一说,更是一脸懵逼“咋了?我这段时间可是啥也没干。”

“啥也没干……”李昊放下手里的酒盏,表情有些失望“那城里那里胡商是怎么回事,西域的、大食的、天竺的,别告诉我他们手里那些昆仑奴都是从凉州那边一路走过来的。”

说到胡商,长孙冲明显松了一口气,程处默就坐在他身边,见状嚷嚷道“我当什么事呢,德謇,那些胡商可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昆仑奴也是从海上直接运过来的,咱们可没干那贩运人口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帮忙销赃,嘿嘿……。”

“嘿嘿个屁。”李昊脸一沉“你还好意思说是从海上运来的,亏你还有脸自称东海龙王,这么大的买买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你却视而不见。还说什么不干贩运人口的事情,咋地,你程处默还有精神洁癖咋地!

一二百贯一个昆仑奴,一船至少运来一百来个,那就是两万贯你们知不知道!都是猪脑子嘛,让一些外来的胡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把生意做的这么大,还有脸拿钱去买,丢人!丢人知不知道!“

一群纨绔瞬间被李昊骂的全都面面相觑,倒不是因为面子挂不住,而是突然发现自己真的错过了许多东西。

在坐的有一个算一个,在大唐境内自然不会干违法的事情,欺负老百姓不算本事。

可出了境那个不是杀人放火金腰带的主儿,漠北与突厥一战,就算是跟着长辈镀镀金,那手下也有着四、五条人命,这样的一群人会有精神洁癖?你开什么玩笑。

“李德謇,你的意思是这生意咱们也能做?”回过味来的纨绔中有人问道。

李昊眼皮子一翻“为啥不能做,咱们手里要人有人,要船有船,海路若是不熟,那不是还有熟悉海路的胡商么,在我大唐贩卖人口,胆肥了他们,经过谁的允许了,全都抓起来。”

一个小年轻嘬着牙花子道“这个……怕是不好吧?咱们还是有牙行的,人口买卖也是被官府允许的,我们要是把人抓了,万一以后胡商都不来了可咋办。”

“秦怀玉你练武练的脑子里全都是肌肉了吗?”李昊转过头,发现这小年轻自己也认识,秦琼秦叔宝家的大小子,当下撇撇嘴“我现在怀疑那些胡商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行不行,秦叔的左武候卫就是负责京城守卫的吧,难道不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审审,看看他们到底打听到了什么!”

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

怪不得程处默一直不带自己玩儿,就算两家是世交也不行,敢情自己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纨绔,秦怀玉默默拿起桌上的酒盏,烈酒入喉胆气壮“受教了,此时我回去就办,区区百十个胡商,算不得什么大事,手到擒来。”

“嗯。”李昊点点头“不过,也别全都抓了,先抓几个审审看,然后再抓,必须抓住他们的把柄,就算他们一个个干净的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也必须让他们有罪。”

“明白了。”秦怀玉点点头,黑,真黑,怪不得程处默不让自己跟他一起玩儿,长安第一祸害果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原本一场简单的接风宴,在李昊的启发下,硬是促成了长安正义大联盟的诞生,在坐的纨绔们各抒己见,纷纷对人口贩运生意表示了谴责,声色俱厉的抨击了人口贩子的不道德行为。

正义的号角已经吹响,解放的旗帜正在高高飘扬。

女眷的包厢内,来自皇室以及京中各家勋贵的小姐姐们对那边的纨绔们频频侧目。

襄城公主,李二的长女,生母只是一个妃子,年龄比李雪雁要小上一岁。

只时她正坐在李雪雁的身边,望着外面闹哄哄的场面,笑嘻嘻的对李雪雁打趣道“堂姐,你家那位煽动力真不小,你看看,那帮家伙现在都恨不能提上刀子直接杀去西域大食了。”

“别胡说!”李雪雁瞥了一眼襄城公主“我跟他没什么的。”

而且,李雪雁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很清楚,自从上次的赐婚莫名其妙取消之后,自己便注定无法做到与某人双宿双飞,所以她不想让对面的程家小姑娘误会什么。

既然结局已经注定无法改变,那就只能接受,委屈固然是有一些,但好在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在这个时代女人注定就是男人的附庸,想要独立,想要自由支配自己的终身,或许放在民间有可能存在这样的结果,但皇族的女子的命运却是注定的。

共同分享一个男人就共同分享一个男人吧,总是比自己远嫁国外要强上百倍。

更不要说外面那个男人其实也挺不错的,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哪怕明知道自己将来注定是他的人,也没有想着限制自己自由。

这就已经很好了,只要将来能够处理好与程家小丫头的关系,自己的家庭应该会十分美满吧!

对,一定是这样。

与李雪雁不同的是,程音音此时已经完全迷失了,满是星星的眼睛里全都是某个人的身影,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正是喜欢幻想的年纪,总是梦想着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光芒万丈,挥斥方遒。

而这一点,李昊毫不费力的做到了。

众纨绔中间,李昊双手下向按了按,待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之后,沉声说道“刚刚众位兄弟的发言我都听到了,不得不说,让人血脉偾张,激情澎湃啊!

不过呢,我在这里还要强调几点。

首先,我们即将要成立的劳务输出公司并不是以贩卖人口为目地的,我们公司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其次,在未来,我们还要成立更多的公司,与更多的国家展开贸易;最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的公司扎根于大唐,那就要努力回馈社会,报效朝廷。”

“好,说的好!”李承乾作为太子,首先表示了对李昊这番话的认可。

不过想想也是,整个大唐都是他李家的,朝庭自然也是李家的,那报效朝庭自然也就是报效李家,这很好,很直接!

“德謇兄,口号什么的咱们就别喊了,务点实,你说说咱们具体要怎么弄,你说的那个什么劳务输出公司又是个什么名堂。”喊话的是候君集之子候战,二十来岁的精神小伙,就是有点彪。

李昊淡淡看了他一眼,恭喜你,把路走窄了。虽然丫说的是事实,但什么叫口号别喊了,不知道那些个皇帝、太子啥的就喜欢听人喊口号么。

不远处女眷包厢,程音音俏脸微寒,怒哼了一声“哼,姓候的,敢打断德謇哥哥说话,本姑娘记住你了。”

李雪雁不动声色的看着程音音捏紧了小拳头,暗自摇头,这小丫头虽然年龄不大,却是记仇的紧,以后要好好约束,千万不要给德謇惹出麻烦才好。

两个女孩各有所思的空档,那边纨绔们是争相开口,其中萧瑀之子萧锐,也就是襄城公主的驸马悠悠问道“德謇兄,在下可否问一句,所谓的劳务输出公司是如何盈利的呢?出海远行是否需要出动朝庭兵马?军资几何?”

这人倒是跟他老子一样,是个直筒的性子,不过这一问却正是众人急需知道的。

劳务输出公司,表面上看似乎是一家合法的商业机构,可依旧改变不了贩运人口的本质,而且这家公司又是在场所有人合资入股办起来的,规模不小,贩运的人口显然也不会少。

如果朝庭不出兵,单凭他们这十几家,就算加上李承乾这个太子,也无法完成如此规模的捕奴行动。

毕竟要远涉重洋,又是在陌生的国度,别人家一亩三分地,没有足够的兵力根本无法镇压当地人的反抗。

迎着众人关注的目光,李昊突然笑了,摆手说道“萧兄说的哪里话来,我们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打仗,要朝庭出兵干什么。”

“朝庭不出兵,你怎么虏人回来。”又是候战。

“大家不要总是想着打打杀杀,我刚刚说了,我们是劳务输出公司,我们去南洋是去招工的,招募雇工。”

叹了口气,李昊幽幽说道“我们大唐的钱好赚啊,只要踏踏实实的做工,只要三年便能赚到他们在本土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还能娶到漂亮媳妇,置办田地,盖房子,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混个大唐子民的身份,到时候衣锦还乡多好啊,穿金带银,荣耀的很。

长孙冲家里就有两个昆仑奴吧,你说他们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小日子美滋,比他们在本土强上百倍。”

“啊?!”长孙冲目瞪口呆,我哪儿知道买来那两个昆仑奴在家里过的怎么样,语言也不通啊。

李震反应快一些,替他答道“那肯定是啊,德謇你是没看到,那些昆仑奴来的时候就穿了一条兜裆布,身上连件衣服都没有。现在到了冲子那,衣服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每月还有五百文的月钱,这跟他们在家没法比啊。”

就是嘛,说的太对了,那些昆仑奴就是一群土人而已,哪里见识过大唐的繁华,去那边招工还不是人流滚滚,估计都不用招,直接喊一嗓子,立刻就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往船上跑。

想到这里,最后的一点犹豫也没了。

不就是个骗么,骗来一船是一船,一船好几百人,一个卖一百贯,那也有好几万贯。

这样真的好么?女孩子总是会有些心软,想到那些昆仑奴原本在家里生活的好好的,结果因为一时的贪婪,被整船整船拉到大唐来贩卖,李雪雁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除了可怜那些家伙之外,又觉得李昊这样做有点不太君子。

自己未来的夫君可是顶天立地的存在,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污点。

忧心忡忡的雪雁郡主整个晚上都在琢磨这个问题,想着如何劝说李昊打消这个念头,甚至在某一刻都觉得如果实在劝不住李昊,就把这件事情说给长孙皇后知晓,让皇后出面来制止这些纨绔的胡闹。

夜幕笼罩四方,深秋的晚风带着凉意。

马车的车厢里面,程音音靠在一边大瞪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昊,李昊则是与李雪雁相对而坐,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李景恒也好,程处默也罢,两个臭表脸的哥哥很没义气的把自家妹妹丢给了未来的妹夫,另找地方喝花酒去了,美其名曰刚刚晚的不尽兴,要再盖个帽。

盖个屁的帽,希望丫们全都才好,没义气的家伙。

独自与两女相处的李昊紧张的要命,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修罗场直接爆发。

看着紧张的样子,李雪雁有些好笑,轻轻咳了一声道“德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新成立的那个劳务输出公司,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啊?为什么?”李昊没想到李雪雁会突然提到这个,疑惑的问道“莫非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不等李雪雁开口,边上的程音音脆生生嗔道“哎呀,德謇哥哥你怎么那么笨呢,雪雁姐姐是慈母心犯了,觉得那些昆仑奴被你们万里迢迢骗来大唐有些可怜。”

第四五二章 唐阿里

人与人的性格是不同的。

抛开年龄不算,程音音出生于武将世家,老爹更是以混不吝而著称的程妖精,这样一来,使得她与李雪雁完全就是两种性格。

所以在她看来,李昊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异族而已,又不是本国之人,不管是抓来卖掉还是骗来卖掉都无所谓。

见李雪雁并没有否认,李昊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有些委屈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怎么可能干出那种贩卖人口的事情。”

“算了吧德謇哥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否认有什么用。”程音音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再说,长安城的勋贵家里,那家没有捕奴生意,否则你以为东市那些新罗婢、西域胡姬都是哪里来的。”

还有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程音音说起,李昊还真不知道捕奴队的事情。

我真是太纯洁了,说我是祸害的人都是在嫉妒我!

想着,李昊摇了摇头对程音音说道“音音妹子,这次你还真是误会哥哥我了,我之所以要成立劳务输出公司并不是为了将昆仑奴骗来大唐贩卖,而是真正的打算雇佣他们。”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仅仅是程音音,就连李雪雁这时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德謇,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李昊点点头,正色说道“贩卖人口虽然赚钱,但终究是道德有亏,像我这样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再说,昆仑奴之所以值钱,那是因为数量太少,等到劳务输出公司成立,数量将会十倍、百倍的增加,到时候一个昆仑奴能卖五十贯就了不起了,所以我们的目光要放的长远一些,不能只看眼前。

而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唐对人口的需求都会无限增长,社会生产需要人,行军打仗需要人,修桥铺路同样需要人,大唐的各方面建设同样需要人。

之前在岐州的半年,我看到了很多东西,也体会到了百姓生存的艰辛,每年按时交租不算,还要服徭役……。

你们干嘛这么看我?呃……,好吧,我承认,咱们自己的百姓的确不如那些奴隶或者俘虏好用,尤其是那些高危行业。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些昆仑奴很便宜,同样的工钱,一个人可以顶两个人用。

所以,雇佣我们自己的百姓完全不如从外面招揽昆仑奴,不管是矿山还是水泥工坊,哪怕是把他们弄来种地、养猪,只要形成规模,那也比用我们自己人划算。”

李昊说的口干舌燥才算把成立劳务输出公司的目的解释清楚,李雪雁听完之后还好些,反正只要他不是把人骗来大唐卖掉,其它怎么都好说。

而程音音则完全是另一种态度,小姑娘听完李昊的解释之后,眼中已经满是崇拜,兴奋的说道“德謇哥哥好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以前家里许多生意都需要雇佣当地百姓来做,花了许多钱不说,还有许多人弹劾家父欺诈百姓。

现在,有了昆仑奴,我家以后就可以不用再雇佣百姓了,只要出很少一点钱,就可以雇到大批劳力,太好了,等下回去我就跟父亲说,让他快点把大哥派出去骗昆仑奴回来。”

怎么还是骗,我明明说的是雇佣!

李昊无语的看着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头大如斗“音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没误会啊,反正你们那个什么劳务公司去了南洋也不会先给钱,这不是骗是什么!”

李昊无奈道“不是,虽然你这么解释是没错,但……咱们这真不是骗,回头还是要给钱的。”

看着李昊了无生趣的样子,李雪雁有些好笑的拉住程音音“好了音音妹子,你就不要再气你德謇哥哥了,否则啊,他今晚怕是很难睡着觉了。”

轻声慢语中,李昊将两女分别送回家,虽然路上没少被挤兑,但总的来说相处还算愉快。

待到次日,东市刚刚开市,立刻有人发现了异常。

往日里那些贩卖人口的胡人竟然全都不见了,不仅胡人不见了,甚至那些价格高的离谱的昆仑奴也全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一时间,人心惶惶,幸灾乐祸的有之,愁眉不展的有之,更有消息灵通者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起那些消失的胡人。

“听说了没有,那些胡人好像是得罪什么人了,所以全都被抓起来了。”

“屁,我给你们说,我小舅子家的邻居的二姐家的三婕夫就在长安县衙当差,我听他说,那些胡人被抓的原因是刺探情报。”

“刺控情报?什么情报?”

“自然是咱们大唐的机密情报,你们不知道,咱们的水泥、玻璃、丝绸在西域那可是大受欢迎,贩运过去能卖十倍的价钱。不过大唐与西域远隔万里,货物贩运不易,所以那些胡人便打起了配方的主意,打算把配方弄到他们那边,这样他们就不用来咱们这进货了。”

“哦!”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前段时间看他们鬼鬼祟祟到处跑,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可不就是,所以昨天晚上,左武候卫全城大搜捕,把所有那些奸细全部都给抓了。”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便传的尽人皆知,惶恐不安的胡商人长出了一口气,什么抓奸细之类的说词也就能骗骗傻子,稍微聪明一点的,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估计是那帮来自大食的胡商这段时间太过嘚瑟,惹恼了京中贵人,才这全军覆没的吧。

不过想想也是,那帮家伙仗着奇货可居,一个昆仑奴居然敢卖两百贯,比正常奴隶价格高出二十倍,他们要是不倒霉都怪了。

……

唐阿里大概三十多岁,小麦色的肌肤,古铜色的面庞,健壮的身躯孔武有力,因为长年在大海上航行的缘故,整个人显的很精神。

他是大食人,真正的名字很长,来到大唐之后,为了方便才给自己起了一个大唐的名字,叫唐阿里,原本想着把手里这些抓来的奴隶尽快出手,然后再趁着风季回去,说不定今年还能再跑上一趟。

结果没想到,昨天夜里一群穿着铠甲的大唐士兵冲进了他的住处,不由分说将他抓进了大牢,他的那些奴隶似乎也被抓了起来,不过奴隶们好似被带到了别处,并没有与他关在一起。

为什么被抓,是谁抓的自己,一切都是未知。

黑暗的牢房分不清白天黑夜,他甚至都不知道周围除了自己还有没有其它人。

‘哗啦啦……’。

锁链声响,牢房的大门被人打开,两个精锐士兵从外面走进来,冷着脸将他架起,二话不说就往外拖。

唐阿里想喊,奈何嘴巴被堵的严严实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完了,该不是要砍头或者纹死我吧,怎么连口断头饭都没有,不是都说大唐行刑前有断头饭吃么。

一路忐忑,一路后悔,唐阿里被两个士兵架着来到了牢房外面,又被拖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很干净,同样没有吃的,不过却有一个少年以及少年身侧的巨汉。

”你叫什么名字。“随着唐阿里被两个士兵按到地上,少年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嘴巴一松,唐阿里感觉自己的舌头又属于自己了,努力活动了一下下颌,声音干涩操着一口塑料官话道“小,小人叫唐阿里。”

“唐阿里……”少年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唐阿里拉起来。

这一次,唐阿里终于看清了那少年。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尽管如此,唐阿里依旧额头直冒冷汗,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大唐,也不是没有接触过大唐的官员,那少年虽然长的眉清目秀,但那一身打扮却让他不寒而栗。

这是三品的开国候?十多岁不到二十的开国候!不说在大唐,就算在大食那也是绝无仅有的。

“我叫李德謇,大唐远洋水师都督。”李昊看着面前的一副西亚面孔的中年汉子,淡淡说道“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这算不得什么,以后接触的时间长了,你就会认识了。”

李德謇,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安第一祸害。

唐阿里心里咯噔一下,做为一个商人,尤其是一个往来于大唐与大食之间的商人,每到一个地方,他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里有谁是自己惹不起,并且不能惹的。

而李德謇,正是他在长安城里不想惹的人。

“小人,小人见过小公爷,不知小公爷找小人前来有什么吩咐。”知道了面对的是谁,唐阿里果然的选择了从心。

李昊并不意外唐阿里叫破自己身份,呵呵一笑“呵呵,你很会说话,怪不得能把生意做什么大。来人,松绑,赐坐。”

绑绳被松开,心力交瘁的唐阿里坐了下来,不过却不敢坐实,忐忑的看着李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李昊也不想跟他多废口舌,更不想吓唬他。

没任何意义。

见他坐了,直接说道“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带着船队出海,去达罗毗荼,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吧?“

“能的。”唐阿里紧张的道“不过,尊敬的小公爷,您能不能告诉小人,去达罗毗荼做什么?”

“自然是做你的老本行。不过,这次不准你用强硬手段,所有愿意上船来大唐的昆仑奴必须出于自愿,你可以明确告诉他们,到大唐来,可以发财,发大财。”

达罗毗荼,其实是梵文,在公元七世纪代指南天竺。

唐阿里做为一个航行于海上的大食商人,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不过当他听李昊说让他去达罗毗荼做老本行的时候,整个人立刻吓的脸都白了,顾不得听后面的要求,立刻解释道“尊敬的小公爷,不是小人不识抬举,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在达罗毗荼做这样的生意啊。”

“哦?为什么?”唐阿里急赤白脸的样子引起了李昊的好奇“莫非你在那边有什么麻烦?”

“不,不是的。”唐阿里飞快的摇头,解释道“小公爷您有所不知,其实昆仑奴主要产自占城国以南的一座大岛,并,并不是达罗毗荼。”

本以为唐阿里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结果没想到是这个,撇撇嘴“唐阿里,你以为本候是傻的么?南洋的大岛,那岛上的人能用么,一个个跟猴子似的,本候弄回来干什么,养着玩儿么。”

“那……”

“别跟本候扯那些没用的,达罗毗荼,本候只要达罗毗荼人,老实,听话,性格温顺,除此之外一概不要。而且让你去也只是带路,不是让你去抢劫,杀人,真要杀人也用不着你,所以如果你答应的话,就回去准备,不答应……。”

不答应会怎么样李昊没说,但唐阿里却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估计很难再获得自由了,不,不仅仅是自由,很可能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顾不得再矫情,也不去想接了任务会怎以样,唐阿里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五体投地“尊敬的小公爷,不,尊敬的主人,你的仆人阿里愿意去达罗毗荼。”

“呵呵……,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唐阿里,你很不错,回去明,明天会有人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到时候你直接听他的吩咐就好。”

李昊的手下,大食奴仆并非只有一个,这次收服的也并非只有唐阿里一人。

十多个大食商人呢,识时务的很多,考虑到船队并非只有一支,李昊又招募了大概三人才施施然离开了左武候卫的营地。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李承乾那边估计也完成了上午的学业,可以去找他商量正事了。

与引进劳工相比,之前答应李二的事情显然更加重要,李承乾做为主事之人,李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拉上他一起来完成他老子布置的任务。

第四五三章 万事开头难

来到东宫,穿过几进大殿,李昊在宜秋宫见到了正在西池院钓鱼的李承乾,望着四周愈发破败的院子,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努力吧,天将降大人于斯人也……。”

“滚!”李承乾没好气的抖了抖肩膀“信不信本宫让人把你嘴堵上。”

“呦吼吼,这就生气了,难道不应该说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么!”李昊十分自然的在李承乾身边坐了,示意小肠子公公再拿一根钓竿过来。

在李二那边,李昊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屁孩儿。

但在李承乾这边,李昊那就是妥妥的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肠子公公不敢怠慢,麻溜将备用鱼竿送上,末了还不忘在鱼钩上挂上饵料。

“不错,有前途,以后再接再厉。”李昊心满意足的将鱼钩甩出,便抱着鱼竿对李承乾说道“我亲爱的太子殿下,前天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

“我不干,这种往死里得罪人的事情,你就想起我来了,昨天晚上那个什么劳务公司你咋不惦记着本宫。”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一边“真当本宫还像几年前那样傻乎乎的懵懂无知?”

兴办义学,说的简单,可实行起来有多难李承乾用屁股想都能知道,这种事情说是牵一发布动全身也不为过,推行起来不说来自于世家、士族的阻力,就算那些乡下土财主,也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家生子都跑去读书了,将来谁还给他们种地,谁还给他们当长工。

李昊呵呵一笑,抱着鱼竿继续钓鱼,好似没有听到李承乾的抱怨。

良久,李承乾突然狠狠把手中鱼竿往水中一丢,跳起来指着李昊怒道“混蛋,你就是个混蛋,好事不想着我,偏偏这种破事想起我来了,我……,我……。”

“你怎么样,别忘了,你是大唐太子,为陛下分忧责无旁贷。”挡开李承乾的手指,李昊慢条斯理道“而且你最多就是个顶雷的,我这个跑腿的才是最倒霉的好不好,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家伙拿你没有办法,却未必拿我没有办法。所以,将来若是我倒霉了,你千万另忘了拉兄弟一把。”

“你就是个臭无赖,本宫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会把你当朋友。”李承乾颓然坐倒,喃喃自语。

他知道李昊其实说的没错,他是太子,老头子交待下来的任务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顶上去,哪怕再难,也不能后退半步,否则就是不孝。

李昊若有深意的看了李承乾一眼,摇头不语。

呵呵,还后悔,认识老子你交了八辈子好运了好不好,要是没有老子,估计这会儿你丫都瘸了,还有精神跟老子面前活蹦乱跳?!

不过话说回来,李承乾这小子到底是怎瘸的?这个问题还真是值得深思。

历史书上也没有个明确的记载,难道是丫太能嘚瑟,结果被他老子把腿打折了?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否则堂堂太子腿瘸了,怎么也会有人记上一笔,除非李二下令不准此事见于史书,所以关于李承乾断腿一事才会消失于历史长河。

感受到李昊诡异的目光,李承乾总觉得不那么舒服,瞪起眼睛道“喂,本宫跟你说话呢,你总是看我腿干什么。”

“没啥,人这一辈子就两条腿,且行且珍惜吧。”李昊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随即转移话题“那啥,殿下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吧,没的说,义学这件事是陛下安排下来的,此事咱们责无旁贷,咱们两个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说到义学李承乾暂时忘记了关于‘腿’的问题,翻着白眼说道“亏你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多嘴多舌,父皇怎么可能想出这么不靠谱的主意。不过算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你还是说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吧,此事并不容易,大唐州府三百余,县城数千,我们总不能全都盯着。”

“这有什么难的,上指下派,将兴办义学与考评挂勾,强行规定每县年底之前需要建成多少义学,每所义学必须招收多少学生,每年又必须有多少学生毕业。凡当年没有完成任务者,考评下下,两年没有完成任务者,发配!”

“疯了吧你,哪有你这么乱来的,真要照你说的去做,少不得要被言官弄个酷吏的帽子,这辈子别想翻身了。”震惊于李昊的胆大包天,李承乾几乎吓得跳起来“就算是本宫,少不得也要被弹劾!”

李昊撇撇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反正有你家老头子罩着你,就算被弹劾最多也就是禁足几个月的事儿,又不会打断你的腿。再说,大丈夫生于人世间,若不能九鼎食,那也要九鼎烹,不能流芳千古,那也要遗臭万年。”

李承乾盯着李昊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不能流芳千古,那就遗臭万年,你特么还真是另辟蹊径,想出名想疯了吧你!

关键是,为什么老子一点都惊讶,反而有点小期待,难道老子也是个疯子?

真特么日了狗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有决心,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好了,吏部眼下归杜仆射管辖,你可以去找他,只要他点头,本宫便不反对。”

“没问题,明天我就去找杜伯伯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在今年把这事儿给落实下去。”李昊点点头,杜如晦是李二的铁杆,事情又是李二安排下来的,那老头儿没道理不答应。

聊完了这些,李昊倒还真没什么事儿了,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李承乾聊着天,设想着将来义学兴办之后可能遇到的问题。

大唐不比后世,历经巨大变革的华夏已经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普及识字率又得到了普罗大众的认可,推广起来很是容易。

可是在大唐呢,先不说世家、士族的层层阻碍,单说老师的选择就是一个大问题。

更不要说,按照李昊的要求,义学的老师还要文理兼修,那种只会千字文、论语、大学之类的腐儒是不行的。

义学的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数理化三样虽不能说精通,但必须有一定的了解。

这样一来,可供选择的老师便少的可怜,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才是。

所以,就算没有那些士族的阻拦,兴办义学也同样是一件让人头痛欲裂的苦差。

“难啊,太难了!”想到坐拥数千万人口的大唐竟然找不出一个合用的老师,李昊就郁闷的想要投河。

边上李承乾同样提满脸的苦仇深,没办法,谁让他与李昊现在是一体的呢。

如果李昊没有办法解决问题,那么他同样在老头子那边讨不到好处。

“唉,我就说你当初多嘴多舌吧,现在看看,报应来了,连老师都没有,这办的是哪门子的学,总不能一个学生发本书,让他们自己看吧。”

嗯?!李昊抬起头,悚然一惊“我靠,你不说我都忘了,教材还没有呢。”

“呵呵……”李承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报以‘呵呵’。

眼下只是在做前期的调研便已经遇到了许多无法解决的困难,将来实际运作的时候还会出现什么纰漏还不知道,这么一看,好像世家、士族未来所能设置的重重障碍好像是最容易解决的才对。

夜色降临,李昊麻木的离开东宫,揉着发涨的脑袋回了东市的老窝。

不想回家,太乱。

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认真考虑一下兴办义学所面临的困难。

首先一点是教材,哪怕记忆力不错,李昊也只能大概回忆起小学到中学的数学、物理,化学这东西书发下来就被他当草纸了,能记住的并不多。

其次是老师,大唐的读书人表面上看似乎不少,但分到各个州县,绝对称不上多。

更不要说这些读书人大部分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做官,教学生?开什么玩笑,有那时间自己还要多读一点书,争取下次孝个好名次呢。

抛开以上两点,李昊还要考虑老师是否能看懂自己写出来的教材,数学好说,物理什么的能懂的人又有多少。

更不要说助学金要如何申请,如何到位,如何才能不被下面的州府截留。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提这么不靠谱的建议!”眼瞅着外面天已经快要亮了,李昊决定先睡觉,天大的事也要等自己睡醒了再说。

……

唐阿里忐忑不安的度过了一个晚上,外面稍有一些风吹草动,便会立刻警惕的从床上爬起来。

之前手下那些保镖此时已经不知被抓去了哪里,昨天面对李昊的时候他也不敢问,至于运来的那些昆仑奴……。

好吧,自己能够侥幸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是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砰砰砰……’房间的大门被人拍响。

紧张了一个晚上的唐阿里顶着黑眼圈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床,将门打开,却见外面正有一个年轻的后生坐于马上,衣衫华丽到让人自惭形秽。

后生的左右是三个冷着脸的彪形大汉,另有一人正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拍门的姿势。

“唐阿里是吧?准备好了没有!”

“准,准备好了。”唐阿里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敢问,可怜兮兮的缩着脖子,机械的点头。

“准备好了就上路吧。阿大,我们走。”年轻后生淡淡丢下一句,催动坐骑顺着大路便走,身后三人默不作声的跟上。

被称做阿大的汉子没有任何犹豫,也不管唐阿里是否会骑马,大长胳膊一伸直接将他提溜起来,往一匹空着的马匹上一丢,自己也上了另外一匹,喝了声‘驾’,两匹已经落后的战马陡然加速,追上了前面的同伴。

没人告诉唐阿里要去哪里,也没人理他,穿过繁华的街道之后,一行人离开了长安城,顺着一条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官道,直奔西北。

远洋水师驻地,原本冷冷清清的码头挤满了人,二十余艘五牙大舰停在码头边上,舰船之上推满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

从那些战船的旗帜上可以看出,这些战船分别来自不同的水师,有登州的,有泉州的,也有岭南的。

另有七、八艘空着的五牙大舰上没挂任何旗帜,因为停的比较远,故而谁也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

唐阿里远远看着那高高大大的五牙战舰嘴巴长的老大,口水都流出来了也顾不上擦。

这可都是大唐的现役战船啊,比他那艘小破船不知大了多少倍,要是能有这样一艘大船,怕是只跑一趟,以后的日子就只剩下花钱了吧。

可惜啊,现如今身不由已,连命都是别人的了,还想这些有什么用。

犹犹豫豫间,唐阿里被带进一间不起眼的房间,房间中已经有了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青年,胖子大概有三、四十岁,圆圆的大脸满满的肥肉,青年站的很直,像一杆标枪。

“见过秦少!”见到他们进来,房间中的青年主动迎上来打招呼,顺便看了一眼唐阿里“这家伙就是将军派来的引路使者?”

“可不就是,挺老实的一个人。”‘秦少’笑着应了一句,随后说道“这次出海,我这小命可是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小心着点,出了问题,当心我老子弄死你。”

青年打了个哈哈“哈哈……,秦少言过了,长安城谁不知道秦少以武成名,战力之强不下于当年的翼国公。”

秦少,翼国公……,唐阿里在长安城也不是白混的,稍微一联系,立刻明白了年轻后生的身份,翼国公秦琼家的长子秦怀玉,年轻一代战力无双,勇武过人。

只是,这位平时很低调,一般很少露面,唐阿里只是听过他的名气,却没见过真人。

没想到,这位秦少竟然生的如此秀气,丝毫不像一个武夫。

第四五四章 李昊治病

不过,更让唐阿里佩服的还是自家主人李德謇。

秦怀玉就是再厉害,那不也还是跟仆人一样,被自家主人差遣的满世界奔波么,穿的好,气质好又能怎么样,丝毫改不不了事情的本质。

唐阿里十分阿q的想着,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敬,人分远近亲疏,哪怕都是跑腿,自己这个外来户也比不上秦怀玉这个坐地户。

更不要说,人家秦怀玉还是未来的翼国公,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食商人能比的。

一番寒暄过后,聊起正事。

秦怀玉笑着对另一个青年问道“对了,你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不是带着船队去了泉州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年嘿嘿一笑“嘿嘿,这都要感谢皇帝陛下,早在之前就已经派人将我家将军在泉州收购的粮食装船启航运往长安,我们这一趟根本没走多远,才到宋州便遇到了,索性我们就调转船头直接回来了。”

“宋州?”秦怀玉目光一凝“这么说……那些粮食要回来了?”

“那必须要回来啊,非但如此,我们还……”青年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摆摆手说道“秦少,不好意思,这事儿我家将军嘱咐不能乱说,你别见怪。”

秦怀王心领神会,微微一笑“明白,隔墙有耳,我不问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上三竿,外面有人来报所有人都到齐了,这才停了下来带上被冷落在一边良久的唐阿里出了房间。

房间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集合了数百人,整整齐齐的站着,几个憔悴的胡商挤在一起,在那数百人的注视下,像受到惊吓的鹌鹑,瑟瑟发抖。

“唐阿里,这些人你都认识吧?”青年并不意外外面的情况,淡淡看了一眼,扭头对有些发懵的唐阿里问道。

都是一起贩卖所谓昆仑奴的胡商,唐阿里自然不会不认识,只是人数似乎少了许多,聚在一起的这些人不足总人数的三成。

问肯定是不敢问的,只能机械的点着头“是,是的。小人全都认识。”

“认识就好,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头儿了,这些人都归你管。记住,回头出海之好,好好带路,出了任何问题,唯你是问。”

“是,小人明白。”唐阿里不敢有任何反驳,连连点头“小人一定尽心尽力。”

青年摆摆手“行了,去见见你的那些手下吧,一会儿上船的时候叫你们。”

唐阿里心情之复杂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从某些方面来说,此时的他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尽管失去了自由,但却得到了大唐顶级贵族的赏识,只要好好表现,将来说不定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聚在一起的那些胡商也听到了青年的话,一个两个羡慕的看着唐阿里,嫉妒当然也有,不过却不敢表现在脸上。

等到中午时分,码头上空出了一个泊位,空着的五牙大舰靠了过来,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众人接到了船上,同时装船的还有一只只巨大的木桶和数不清的实心铁球。

唐阿里并不清楚那些实心铁球是干什么用的,想问又不敢开口问,但在走上五牙大舰的甲班之后,他迅速的将铁球不铁球忘到了脑后,眼里只剩脚下那巨大的战船。

……

李昊并没有去管舰队的事情,有秦怀玉跟席君买在,再加上未来将要与他们汇合的王文度,海上的事情并不用他来操心。

此时的他正坐在杜如晦的家里,假模假式的给老杜切脉。

是的,老杜病了,就在这关键时刻病了。

不过,与正统的医生相比,李昊会切个屁的脉,他那点医术,除了会缝个针,也就剩下多喝热水了,亏得杜如晦竟然如此相信他,让他来切什么脉。

良久,李昊将手收回来,嘬了嘬牙花子。

这事儿不好弄啊,这连点提示都没有,老子怎么看病。

又或者,老杜命该如此?书上不是说明年他就会死么,估计今年就已经病入膏肓了吧。

正胡思乱想呢,见杜如晦抬了抬手,边上立刻有侍女拿来递上一大盏水,老杜喝了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李候不要为难了,老夫这病自己心中有数,这消渴之症,古来无人能医。”

“消渴症?”李昊一愣,消渴症不就是糖尿病的古称么。

“不错,正是消渴症。”杜如晦靠在床头悠悠说道“想当初,汉武帝便是得了这消渴之症,到处延医却药石无效,以致于最后瘦的形枯骨立不成人型。”

李昊眨眨眼睛,总觉得杜如晦有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味道,不由呲牙“呃……,杜伯伯,其实这消渴症……”

杜如晦摆摆手“李候不用多说了,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夫前半生戎马,后半生倒也享受了不少的荣华富贵,便是立刻死了也不冤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

“李候的意思我明白,奈何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老夫年过半百,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不能继续陪着陛下了。”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伯伯你这病……。”

“老夫知道这病一时半刻死不了人,李候啊,你今日来找老夫应该是有事吧,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你的事只要不违大唐律法,老夫尽力帮你办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杜老头儿打断,李昊的驴脾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杜老头儿,你就那么想死是吧?真要这样,你咋不直接拿刀抹脖子呢,又直接又不拖累人,何必在这喋喋不休。”

“……”

房间中一片安静。

正被杜如晦之言说的肝肠寸断的杜夫人惊讶的抬头看着李昊,想不通他为何如此无礼。

请假回家照看老头子的杜构满面怒容,拍案而起“李德謇,你敢辱骂家父?”

李昊梗着脖子“滚一边去,没你什么事儿,是你爹先不让我说话的!”

杜构这会儿本就有些上头,再被李昊一骂,勃然大怒“李德謇,马上向我爹道歉,否则我杜构绝不与你善罢干休。”

“哼,道歉?”李昊撇撇嘴“老子不道歉又能怎以样,有种你来打我啊,我保证不还手,看看最后是你先打死我,还是你爹先打死你。”

杜构还想再说什么,冷不丁杜如晦重重一拳砸在床头上“够了!杜构,你给老夫滚出去!”

“爹!“

“滚!”

杜构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临走时狠狠瞪了李昊一眼,意思是你等着。

对于杜构这种一心读书的书呆子,李昊一只手能打他八个,自然不会害怕,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重新坐回床边对杜如晦说道“杜老头,我只问你一句话,就这么死了你甘心么?”

杜如晦被说的是哭笑不得。

这叫人话么,什么叫就这么死了甘心么。好死还不如懒活呢,谁能死的甘心,老子才五十多岁好不好,不能再为陛下尽忠几十年呢。

旋即又一想,不对啊,这小子分明是话里有话,再考虑到李昊经常会干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事情,杜如晦陡然清醒,瞪大了眼睛“贤侄,你的意思是……老夫还有救?”

什么?还有救?

一边的杜夫人也顾不得李昊的无礼了,起身来到床边,关切的问道“德謇呐,你杜伯伯真的有救?”

对杜构,因为是平辈,李昊自然可以嬉笑怒骂,毫无估计。

对老杜,因为是长辈,又有他家老头子的面子在,加上以老杜的为人也不至于跟他一个小辈计较,顶他几句倒也无所谓。

唯独对女眷,李昊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起身行礼道“伯母,您要是信得过我,就监督杜伯伯按小侄说的去做,虽不至于药到病除,但至少可以减轻病症,让杜伯伯多活个十几二十年或许也不是大问题。”

杜夫人这段时间尽听坏消息了,骤然听李昊说有办法,立刻喜出望外,急声问道“贤侄,你,你真的有办法可以救你杜伯伯?你没有骗老身?”

李昊苦笑一声“伯母,您说的哪里话,小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不是。”

“那,那都需要什么草药,贤侄,你尽管说,只要是大唐有的,再贵也不怕。”涉及到杜如晦的老命,杜夫人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了,直追着李昊问道。

不过想想也是,老杜这一家子,除了杜如晦身居高位,剩下两个儿子还都没成气候,不管是杜构还是杜荷,都没办法挑起杜家大梁。

老杜若是在这个时候死了,杜家很可能会就此失势,这是杜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这份心思李昊看的很清楚,但却不能说这有什么不对,换成自己家里,李靖要是快要挂了,估计他老娘红拂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嗯……,这么说可能有些不敬,不过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吧,谁还没有个相公、老爹啥的,对不对。

笑着摇摇头,李昊说道“伯母误会了,小侄的方子并不是药方,而且也不用买东西,只要杜伯伯,注意少饮酒、少吃盐、少吃面食,另外……。”

“另外什么?”老杜这会儿也有些急了。

妈个鸡儿的,说一半留一半,你还想跟老夫要钱咋地,信不信老子让人把我抬你家去,不给老夫治病,老夫就死在你李家。

“另外……”李昊有些为难的搓了搓手,在老杜夫妇急不可耐的目光中,红着脸不大好意思的说道“另外就是最好不要行房事!”

“呸!小混蛋!”杜夫人虽然年龄也不小了,但被一个比自己大儿子还小的小家伙指着鼻子说别行房事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杜如晦老头儿则是比他夫人再直接,眼珠子一翻,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得嘞!”李昊从善如流的退出老杜的卧房“您老好好休息,记得,莫行房事!”

“快滚!”卧房内传出老杜中气十足的咆哮。

嗯,看样子老杜头儿似乎好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老子的‘话疗’还挺管用,李昊洋洋得意的抬头看了看天,对面前手足无措的杜构视而不见。

杜构也很这会儿也很无奈,刚刚李昊在房间里说话的声音不小,他在门外听的是清清楚楚,知道这家伙的确有办法救自己的老子。

再想想之前自己的行为举止,杜构惭愧的老脸通红,期期艾艾迎上李昊“那个……,德謇,刚刚,刚是我不好,我……。”

李昊像是刚刚才发现杜构一样,满面惊诧是“咦,杜家兄长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天气太热,中暑了不成?”

“……”

这家伙果然是不肯吃亏的主儿,自己不过就是怼了他几句,这就被记恨上了。

杜构苦笑“德謇,刚刚是为兄没有搞清楚情况,错怪了贤弟,还请贤弟看在家父的份上不要见怪。”

杀人不过头点地,杜构毫无迟滞的认错,倒是让李昊把满肚子的骚话憋了回去,难受的挠了挠头“呃,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杜兄切莫多礼。”

“不不不,贤弟于家父有救命之恩,构虽不才,却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杜构满面真诚,弯腰行礼“他日贤弟但有吩咐,构定当全力以赴。”

李昊能说什么呢,他是真不习惯这种文绉绉的对话方式。

上前将杜构拉起来,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杜家哥哥,你就不要寒碜小弟了,杜伯伯的病又不是什么大病,对于小弟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你要是再这样谢来谢去,小弟下次可都不敢登你杜家这大门了。”

杜构很不习惯李昊这样的行为,但碍于他刚刚才救了自家老父,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苦笑点头“也好,既然德謇你这么说,那为兄便不与多谢气了。”

“嗯,本来就不用客气。”李昊打了个哈哈,与杜构并肩向外行去,临走之前特地叮嘱道“杜家哥哥,千万记得,莫再让杜伯伯饮酒,也不要多吃盐和面食,最最重要的是,莫行房事啊!”

第四五五章 杜如晦要气疯了

有意思么!

这样真的有意思么?!

杜如晦气的差点没从床榻上跳起来。

李昊叮嘱杜构的声音很大,老杜只是病了,又不是晕了,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这就是个得屁往饱吃的主儿,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能活到现在没被人打死真不容易。

杜构也是郁闷的恨不能掐死李昊,不能行房事就不能行房事呗,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故意的,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这也就是看在他‘医术不凡’的份上,否则……,否则就算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老子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太极宫,李二与秦琼相对而坐,一壶佳酿,数样精致的小菜。

美酒入喉,李二咂咂嘴,夹了一口小菜“叔宝,近些日子身体还好吧?”

“回陛下,老臣身体尚可。”秦琼宠辱不惊的十分淡定的回答。

给李二当了十来年的保镖头子,秦琼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方式,两人坐在一起看上去就像多年老友一般。

“怀玉出海去了?”李二又问。

李琼笑了笑“是的,那几个小子最近闹着办什么公司,老臣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也就没跟着掺和。”

“哈哈哈……”李二哈哈大笑,虚点秦琼道“叔宝啊叔宝,朕没想到,你现在也学坏了,不是当年那个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的好汉秦二哥喽。”

秦琼的性格用现代话说,那就是面皮薄,或多或少还有些选择困难症。

这一点不管是当年在单雄信家里,还是在后来王世充战败,跟着程咬金投奔李二,都能看得出来。

李二之所以说他学坏了,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贬义,主要是指他明明是想要来找李二打听出海的详细情况,却又不明说,非要兜个圈子,说什么搞不懂里面的门道,没跟着掺和。

这不是明摆着死要面子活受罪么。

秦琼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缺点,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一声,索性直接说道“陛下圣明,老臣在这件事情上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您说,这大海之上真有那么多的财富么,药师家的小子一门心思鼓动大伙儿去出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李二摇摇头“还能有什么心思,左右不过就是这次的生意有点大,他李家一口吃不下去,所着拉着你们一起上船。李德謇这小子啊,聪明是聪明,可就是没用在正地方,哎,朕就搞不明白,几个昆仑奴而已,何至如此大动干戈,一下子惊动七、八位国公,十余国候,这不是闹么。”

秦琼心中一紧“这么说陛下并不支持此事?”

“说不上支持不支持,不过年轻人有闯劲是件好事。”李二转着手里的酒盏“想想我们当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再看看现在的年轻人。

你秦琼秦二哥像怀玉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独自养家了吧?

知节那时候虽然有些不怎么靠谱,跟着牛进达靠抢劫过日子,不过心心念念的也是赚大钱养家糊口。

朕自不必说,十五岁上战场,随云定兴去雁门关去救杨广。

敬德少年时以打铁养家;茂公十六岁跟随翟让上瓦岗……。

还有我那舅子长孙无忌,十二、三岁便独自一人拉扯着观音婢在乱世中求活。”

回忆往事,让李二有些伤感,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这一代活的不容易啊,说是年少成名,不过其中的凄楚又能说与谁人知晓。

什么胸有大志,什么心怀天下,狗屁!

谁不想承欢父母膝下?谁又不想走马章台?左右不过是被这大势所逼,不得不为罢了。”

秦琼也被李二这一席话勾起了心中伤感的情绪,回想自己这一生,每战必然争先,一生征战数十载,血流了数斗,数十年间,身上光箭头就挖也不下百余。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家族,未来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有好日子过。

“陛下……”

“叔宝,你先听我说完。”

李二押了口酒,将之前的伤感情绪丢开“我知你舍不得怀玉去海上受苦,你也别在心里数落朕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朕觉得李德謇那小子有句话说的对,未经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怀玉也好,长孙冲也罢,就算是朕的儿子,高明、青雀,他们的确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你真觉得他们将来能够扛起整个家族?

没有看过人吃人的场面,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战场,他们空有远大的志向,却没有实现志向的能力,这是我们教育的失败。

所以朕觉得不管这个孩子在折腾些什么,只要不涉及社稷安危,就让他们闹腾去吧,就算折腾不出什么名堂,至少也能长些经验不是。”

“嗯,那就按陛下说的办,怀玉想要出海见见世面那就让他去好了,左右咱们大唐在海上的力量足够强大,倒了不怕出什么乱子。”秦琼总算是听懂了李二的意思,点头附和。

其实真说起来,他这次进宫找李二,打的也是探探口风的主意。

如今李二亲口承认自己知道出海的事情,也知道整件事情都是由李德謇所主导,秦琼也就放心了。

至于秦怀玉去海上会不会受苦,有没有危险什么的……,这个没有必要当着李二的面说,说了也没用,反倒显得有些矫情。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忆往昔峥嵘岁月,君臣二人直感慨,沧海桑田,物事人非。

外面忽有小太监入内,林喜迎上去与其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面色有些古怪,回来俯身到李二身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伟大的皇帝陛下面容扭曲,‘噗……’,一口老酒喷了对面的秦琼满头满脸“你说啥?李德謇那小子去克明府上探病,出来的时候叮嘱让克明今后莫行房事?!”

秦琼举起的准备擦脸的手僵在半空,让杜如晦……莫行房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老杜……有什么特殊爱好?所以那小子才会有此叮嘱之言?

不过话说回来,杜如晦不是得了消渴症么,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这事儿朝堂上下许多人都知道啊,难道说这个病是因为房事过多的原因?

这事真说起来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听说杨广就得过这个病。

杨广是什么人?抛开能力如何不说,单就品性来说,那绝对是色中恶鬼。

另外,听说汉武帝好像也得过这个病。

汉武帝后宫妃也那肯定是不少的,所以也得上了消渴症。

“……”

这么一说,好像老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怎么会得上这种‘富贵病’!

细思极恐啊这事儿。

不过,李德謇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事情你说你自己看出来也就算了,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算怎么一回事。

不管是李二还是秦琼,谁都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李昊的医术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连金太医都是他徒弟,其医术如何不问可知。

与此同时。

房玄龄府上“什么克明的病是因为行房过多?这不可能啊,克明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成亲这么多年,连个小妾都没有,怎么可能行房过多。”

李道宗府上“果然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杜如晦这浓眉大眼的背地里竟是夜夜笙歌。”

长孙无忌府上“唉,这人啊,就需要白天看,晚上看,正面看,侧面看,可就算如此,也不一定能看清这人在人后会是什么表现。”

程咬金府上“嘿嘿……,果然,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杜老儿此番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喽。”

李靖府上“逆子,老夫打死你个不知轻重的小子,杜相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怎能把他的病情宣扬的尽人皆知,你让他将来还怎么做人!”

仅仅两日,关于杜如晦的谣言就被传的长安城尽人皆知。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东、西两市的秦楼楚馆生意大受影响。

所有人都在关心一件事,杜如晦的病情如何了?到底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嗯,就是这样,怕是不可能怕的,毕竟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圣人都这么说了,那好色肯定是没错的。

杜如晦府上。

“真真是气煞老夫!李德謇,老夫与你誓不两立!”面对前来探病的李二,杜如晦面色铁青,咬牙切牙,整个都在哆嗦。

李二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克明,你还在病中,不要动气,李德謇那小子朕回头替你罚他。倒是你这病……。”

“陛下,老臣的病没什么!”

杜如晦委屈的行,这该死的李德謇,怎么什么话都说,我家杜构不就是顶了你几句么,你就如此报复老夫,现在更是连陛下都给惊动了。

悔不当初,早知会有今天,那天就不应该让那小子进层才对。

与痛不欲生的杜如晦相比,杜夫人则坦然的多,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见自家男人语焉不详,主动开口解释道“陛下,其实真说起来德謇这孩子虽然有些小心眼儿,医术还真是挺不错的。我家老爷按照他说的,少吃盐、少饮酒,这才两天便觉得身子骨比以前轻便了不少。”

嗯,没提房事的问题,挺好,真的挺好。

还是自家夫人贴心。

李二自从进了杜家,注意力便一直在杜如晦的身上,多少年都没有看过这老家伙失态的样子了,机会难得。

好在杜夫人之言及时提醒了他,使得皇帝陛下陡然醒悟,自己好像是来探病的,一直看热闹似乎有些不太地道。

放下看热闹的心思,关切的问道“克明,嫂嫂之言可是真的?你这身体恢复了?”

“回陛下,的确是感觉轻松了一点,李……李家那小子本事不错,如果能改掉乱说话的坏习惯,必可为国之栋梁。”杜如晦违心的说道。

从小到大,老杜就没这么丢脸过。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李昊那句‘莫再行房事’给害的。

想打死他!

可是不行啊,如果那份建议没有效果,还可以找机会打那小子一顿,但现在明明是有效果的,这才两天,杜如晦就觉得身子骨轻便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病恹恹的了。

下手有晚了啊,要是两天前就找机会下手或许还能出口恶气,现在……来不及了。

李二选择性的忽略了杜如晦对李昊做出的判断,那小子是个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栋梁肯定是栋梁,但不靠谱也是真的。

“克明,这么说你这消渴症算是好了?”

“也说不上是好了,最多只能算是维持,听那小子说,这种病只要染上了就不可能彻底根治,只能维持不发作或者少发作。”

虽然没有得到让自己满意答案,但至少不必像以前那样担心了。

李二呵呵一笑“那也算是不错,正好以后可以少渴点酒。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朕回去了,你借机也好好休息几天,待过些日子朕还有件大事托付给你。”

杜如晦闻歌知雅意,连忙道“陛下有事只管明言,老臣虽然身体有恙,但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却是没有问题的。”

老杜当了这么多年的官,熟知官场中的门道。

领导说过些日子,那不过是句客气话,翻译过来就是,你这病已经耽误工作了,赶紧快点回来上班。

当然,如果你非要把领导的话当真也可以,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在领导心中留下拖沓或者持功自傲的印象,短时间内或许没啥问题,但时间长了,很快就会被排挤出核心圈子。

杜夫人见这君臣二人有正事要说,连忙起身,以催促下人准备茶点为借口离开了房间,顺便带走了房中所有的仆役,给李二和杜如晦留下聊天的空间。

至于李二与杜如晦之间聊的是什么。

若是能说,转头等李二走了杜如晦自然会说。

若是不能说,强行留下除了徒增尴尬,不管对谁都没有好处。

第四五六章 没有章节名的一章

一众下人退下之后,屋中再也没了外人,李二与杜如晦二人都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良久,李二沉声说道“兴办义学事在必行,朕打算先以长安为试点,为防止下面那些人敷衍了事,朕要试行一些新的举措。”

杜如晦老成持重,并未因为李二的语气沉重便一味的妥协,沉思片刻反问道“陛下此举是在动摇士族的根基啊,您可做好应对反弹的准备?”

李二面不改色,坦言道“长痛不如短痛,朕可以付出一些必要的牺牲。”

“值得么?”

“当是值得的吧!”

“老臣明白了。”

见李二心意已决,杜如晦便不在劝说,转而一心为李二谋划起来“既然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老臣认为眼下必须解决三个问题。

第一,老师的选择,眼下读书人不少,但真有能力,并且愿意去教那些寒门学子的却并没有多少;

第二,助学金流向的控制,李家那小子肯出钱是一回事,但钱的去向必须由朝庭控制,不能由他私自与那些学子接触。

第三,生员的去向,陡然增加如此多的读书人,毕业之后如何安排,若是不能妥善安置,义学将流于形式,百姓是不会让自家的子弟浪费六年时间读书,然后继续回家种地的。”

说到底,杜如晦这段时间还是认真考虑过李二兴办义学这件事情的,否则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给出三条建议。

对此,李二毫不意外。

若是杜如晦提不出这几条,那才是咄咄怪事。

“克明啊。”认真听完杜如晦所提的三个问题,李二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轻叹说道“你所提的问题,朕虽没有万全的解决之道,但却知道有一个人必然能够解决。”

杜如晦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猜测道“陛下不会是指的李家那小子吧?!”

“正是!”李二重重一点头“上次那小子来找你的时候,打的就是来劝说你的主意,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正赶上你有恙在身,所以也就没提。”

“原来是这样……”杜如晦苦笑连连“老臣还以为是那小子是陛下安排过来给探情病情的,没想到……唉。”

知道杜如晦是在懊悔因为病情错失良机,李二笑着劝道“克明不必如此感到过意不去,兴办义学绝非一日一夜之功,便是耽误一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老臣惭愧,若非因为老臣疏忽,今日怕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杜如晦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李德謇就算更聪明,再有闯劲,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十多岁的小毛孩子,怎么可能有办法解决这样的问题。

远的不说,单单老师来源的问题,就已经把杜如晦愁的数日吃不下饭,他李德謇就是再牛逼,难道还能凭空变出老师?

陛下啊陛下,虽然那李德謇当年救过驾,可是您也不能这么宠他吧。

又两日之后,一瘸一拐的李昊应杜如晦之邀再次来到杜府。

见到老杜之后,这老头儿第一句就是“哎呦,李小神医怎么了这是,怎么还残疾了呢。”

没良心的老东西,下次别指望老子给你看病了。

李昊翻了个白眼“承您老关心,我这是因为乐于助人被家父揍的,下次就是打死我,也不替人看病了。”

杜如晦撇撇嘴,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谁让你没事儿给老夫造谣呢。

这也就是李靖,要是换成老夫,两条腿都给你打折喽。

想归想,但该有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杜如晦笑着道“说起看病,老夫还真要谢谢贤侄这妙手回春的本事,几句话的叮嘱,让老夫像换了个人一样。”

嗯,的确是换了个人一样。

满长安都在议论杜如晦老不羞呢,老杜若是脾气大一点,这会儿估计早就被气死了。

李昊假装听不出杜如晦语气中的抱怨,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抽了抽鼻子道“杜伯伯,您这次找我来,如果是想要讨论病情,那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了,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杜如晦尽管情不能亲自动手把李昊的腿打折,但到底还是顾及着脸面,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贤侄啊,其实这次老夫请你过来,主要还是有件事情相要向你请教。”

请教?杜如晦向我请教?

开什么玩笑!

李昊打了个哈哈“哈哈……,杜伯伯说笑了,小侄何得何能,如何当得起请教二字。伯伯有任何疑惑,大可让人捎书一封,小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漂亮话人人都会说,但真相如何,还要看行动。

杜如晦听完李昊的话,面色平静,无悲无喜,沉默片刻方才言道“贤侄啊,数日前,老夫曾与陛下商讨义学之事,老夫认为师资力量是重中之重,不知贤侄可有办法为义学解决教师缺乏的困境?”

来了,等的就是这个。

看来皇宫之行果然没有白走,李承乾那小子多少还是能办点事的。

想到几日之前,自己被家中仆役抬着去东宫找李承乾在李二面前递话,然后被某个无良的太子好一顿笑话的窘迫,李昊煞有其事的道“这个嘛……不瞒杜伯伯说,办法小侄还真有,只是操作起来有些麻烦,还要看杜伯伯的能力如何。”

还真有办法?这小子不是吹牛吧?!

一直跟在老爹身边的杜构瞬间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李昊的身上,想要听听他准备如何解决这种难题。

要知道,就在两天之前,皇帝陛下走了之后,杜如晦便把他叫进了书房,直接以此为题考校过他,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想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所以,杜构很好奇李昊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难题,希望不要是那种离谱的把人抓进监牢,然后以自由相胁迫才好。

正想着,却听自家老头子说道“你且说说看,不是老夫夸口,若老夫的能力都不足以解决此事,只怕兴办义学这件事情便要无疾而终了。”

“好,那小侄便说说。”李昊转头朝杜构龇牙一笑“杜兄,小弟献丑了。”

杜构的反应有些奇怪,无声的一笑,即不说话,也不吱声。

李昊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不过却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哈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给那些国子监、国子学亦或是想要参加科考学子一个锻炼的机会。想要参加科举,必须有两年以上的执教经验,没有执教经验者,或者执教两年从其手中结业的学生不足入学生员百之九十者,剥夺考试资格。”

“太狠了吧!”杜构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李德謇,你这是要把这一批读书人往死里得罪啊。”

“杜兄误会了,这怎么是得罪人呢,小弟这分明就是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李昊摇头道“让他们去义学执教,是让他们更加熟悉自己所学的东西,每天给数不清的学子讲课,便是温故而知新的过程,学子们时不时的提问,同样也是检查他们所学是否完善的过程。”

“这……”杜构哑口无言,突然间发现,李昊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的亚子,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便在此时,杜如晦点头说道“李德謇啊李德謇,老夫有时候正想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呵呵,让国子监、国子学的学生去执教,真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难道小侄说的没有道理?”李昊反问道。

“不,很有道理,而且可行性很高。”杜如晦面色一正“尤其是你说没有两年执教经验者不得参与科举之法,着实是神来之笔。

两年执教经验,不错,真不错,这两年下来,既可以让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熟悉自己的所学,又可以增加他们在地方上的执政经验,发现地方上政务的不足,高,实在是高。”

杜如晦,一国之宰相,相当于后世总理一级的存在。

能得到他这样的称赞,李昊可以说是足慰平生,欣喜若狂。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没有人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留传后世,让他多少有些遗憾。

至于剽窃于后世的支教政策,反正也没人知道,李昊就权当成自己的了,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来自杜如晦的夸赞,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杜构在自家老子的解释下,也慢慢明白了参与科举学子下去执教的好处,有些震惊的看向得意的李昊。

难道我跟这小子真就差了这么多么,为什么我想了好几天也没有答案的问题,到了他的面前便如此简单,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存在?

没天理啊,我明明……明明很聪明的,怎么可能还不如一个纨绔。

杜如晦感概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这辈子自诩聪明,没想到,倒是被你这个小年轻给比下去了。唉,老喽。”

李昊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连连摆手对杜如晦客气道“嘿嘿,杜伯伯千万别这么说,小侄这也就是一点点的小聪明,跟您是万万不敢相比的。”

小聪明……,不敢比……。

你小子那一连的得意,喉咙里的小舌头都笑出来了知不知道。

懒得跟李昊计较这些,杜如晦果然转移话题“无执教经验不得参与科举,此事还有待斟酌,不管倒也算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那第二条呢,德謇贤侄,不是老夫矫情,每年二十万贯的款子不是小数目,就算这钱是你出的,官府也必须出面监管,这一点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之前我就说过,这笔钱必须得到有效的监管,做到帐目清晰,去向明确,有据可查。”

李昊的态度十分诚恳,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所以,我个人认为,朝庭应该成立教育署,分管各州县的蒙学、义学,各州县的助教、博士和门生也要全部划管教育署管辖。总之,钱是教育署的,拨下去必须专款专用,这是我的态度。”

这件事情李昊数日前曾专门与李承乾讨论过,对于朝庭来说,成立一个教育署并不算什么大事,说句不中听的,了不起就是在礼部衙门里添几张桌子罢了,值甚什么。

杜如晦想了想,原本他还想称赞一下李昊识大体,但听到后来,这老头儿脸色却变的异常精彩,看看李昊,再看看自家傻夫夫的大儿子,尼玛,这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你说那李靖平时不吱声不蔫语的,怎么生个儿子就这么……这么让人羡慕嫉妒恨呢。

所谓教育署的成立,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先不说其实际上的监管作用会如何,单单多出来的那么多官员位置,便可以直接拿来安抚随时会爆炸的士族之人。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么!

这样下去,老子的位置要危险了啊。

面对沉默中的杜如晦,李昊心中忐忑,成不成您到底给句痛快话啊,这样不上不下的吊人胃口有意思么。

又或者这老头儿还记恨着我给他造谣的事情?

按说应该啊,不是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么,老杜好歹也是个宰相,不至于跟自己一个小年轻一般见识吧?

可话说回来,万一呢,万一杜如晦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谁说当宰相的人肚子里就一定能撑船的,谁说的!

李昊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问道“那个,杜伯伯,您觉得小侄这个建议怎么样?”

杜如晦回过神来,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啧,此事老夫还需要与陛下好好商量一下,你先不要急,毕竟增设教育署需要涉及很多方面,官员的品级,机构的框架这些都需要仔细斟酌,不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李昊闻言连连点头“哦哦,伯伯说的对,是小侄过于急躁了,您慢慢想,咱不急,不急啊!”

心里想着,只要不是一句话给老子否了就好,否则老子还真不放心那么多钱直接交出去,万一被人给挪用了,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坟头。

第四五七章 细节决定成败

太极宫,听完杜如晦汇报的李二陛下拍案而起“黑,真黑,李德謇这小混蛋,心肠黑着呢。”

杜如晦苦笑“黑是黑了点,不过陛下,这的确不失为一个良方。老臣之前还为如何提高官员的执政能力而忧心忡忡,如今有了李家娃娃的一番话,老臣是茅塞顿开啊。”

李二凝视老杜“你的意思是,支持他的这个方案?”

“难道陛下不觉得此法甚好么?”

杜如晦咂舌道“免费的劳动力啊,朝庭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便会有无数的读书人对去义学教书趋之若鹜,甚至就连那些对寒门不怎么待见的士族,也会在这方面投入大量精力。不得不说,李家那娃娃这一步棋下的真是太妙了,让人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李二打着哈哈道“呵呵……,克明啊,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被李德謇那小子听到,否则,那小子的尾巴非翘到天上去不可。”

大唐朝庭,房谋杜断。

普通的年轻人别说得杜如晦一句佩服,便是能在他眼中留下印象,就足以自傲许多年,偏偏李昊这个数年之前便被李二宠爱有加的家伙,竟然能让老杜说出‘佩服’二字,这无疑是对某皇帝眼光的肯定。

“陛下,老臣并非是故意夸他,重点是他的第二步计划,成立教育署。事关教化,士族必然会将新成立的教育署视为囊中之物,这样一来,在兴办义学的方面,部分士族就会做出一定的妥协。”

杜如晦脸上的苦笑就一直没有断过,与李二汇报的同时,心中不断闪过‘英雄出少年’这几个字。

而且就算抛开李昊不谈,长孙冲、程处默、李震三个家伙横行海上,凭借一支船队,硬是压制的高句丽、百济、新罗频频来大唐告饶的事情也让杜如晦感触颇深。

若干年后,现在的年轻一代终将取代他们,将大唐带往更加美好的未来。

李二知道杜如晦之所以如此说,估计是心中已经有了教育署负责人的人选,认同的点点头“此事克明你看着办就是,回头与玄龄、无忌商量一下,拿个关于品极和职能的章程出来便好。”

“诺!”杜如晦抱拳应诺,心中开始琢磨起教育署的人选。

便在此时,李二命人拿出一摞厚厚的国书出来,放到桌上,轻轻拍了几下道“克明,你且来看看这些。”

之前因为在家休假的原因,杜如晦的消息有些闭塞,乍见如许多的国书,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郑重其事的拿过一本打开一看,眼睛当时就直了“这……,这是……。”

“怎么样,没想到吧?”

“老臣着实没有想到,这西域诸国竟然会闹出这么个妖蛾子。”杜如晦又草草的看了几本国书,忽然向后退了几步,对李二大礼参拜下去“老臣杜如晦,拜见天可汗陛下!”

“哈哈哈……”李二先是一愣,接着笑骂道“好你个杜如晦,竟然连朕都敢调侃,莫非以为朕不会打你的板子?!”

杜如晦亦同样笑着“陛下此言差矣,老臣是真心实意恭贺陛下,何来调侃之说。要知道,便数百年前的秦皇汉武,也没有得到如此多异族的认可,故这天可汗三字虽然简单,却代表了陛下您已经赶超先贤,自此,可称千古一帝也。”

如果李昊在的话,一定会对杜如晦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千古一帝都出来了,还有什么是老杜不能说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李二虽然被拍的比较舒服,但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千古一帝什么的,朕还差的远呢,再过个几十年或许还有可能,现在嘛……还要再继续努力。”

就天可汗的问题,李二又与杜如晦聊了一阵,当然,主要目的并不是想要听手下权臣拍自己马屁,而是想要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对,就是这样,李二才不是那么喜欢听奉承之言的人呢。

……

城外,距离水师驻地不远处的荒滩之上,原本的荒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比邻而建的巨大仓库。

由水泥、砖石修葺而成的仓库高约丈五,长不下三十丈,宽亦有十丈左右,墙体上仓库编号大如箩筐,隔着里许便能看到。

在一座座仓库的中间,是宽约五丈的水泥路面,路的中间修有隔离带,路上面画有指路的标识与箭头,使人行走其间不至于迷路。

李昊还是第一次这座完全属于他个人的仓储中心,不过,此时的他却被一辆辆运送货物的大车堵在了半路之上,进退两难。

李雪雁就坐在他的对面,望着面前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青年,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看我做什么?”李昊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李雪雁摇摇头。

今天的李雪雁穿了一件由淡粉慢慢转为紫色的长裙,略施粉黛,额间贴着花钿,头上金步摇随着头部的动作轻轻摆动,别有一番韵味。

但李昊此时却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有些纳闷的问了句“奇怪什么?”

李雪雁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轻声道“这片荒滩其实已经在这里闲置很长时间了,从来就没有人注意过这里,你怎么就敢一掷千金,拿出二十万修了这么大一座仓库!”

李昊一笑“呵呵,雪雁可是觉得我赌性太大?”

“那倒没有,自与你相识以来,尽管你做的事情我大多都看不大懂,但却知道你不是那种喜欢冲动的人。”

诶,这好像是话里有话啊。

什么叫不是那种喜欢冲动的人,我啥时候冲动了?

李昊眨眨眼睛“呃……,雪雁的意思是……?”

李雪雁抿着双唇,轻轻吐出三个字“杜仆射。”

唐初没有宰相,所以左右仆射便如左右宰相一般,说是杜仆射其实也就相当于杜宰相。

李昊这才恍然,感情李雪雁说的冲动是是指前段时间因自己而起的谣言,当下嘿嘿一笑道“雪雁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这都要怪杜构那家伙,若不是他不相信我的医术……。”

“终归是不好的,杜仆射行为就算真有不当之处,你也应该在无人处私下与他交流,无论他是否接受,总不会怪你。而现在,就算你医好了杜仆射,但因为这段时间的谣言,杜仆射虽然依旧会对你有所感激,心里却难免会留下疙瘩。”

李雪雁其实说完那些话便后悔了,毕竟她与李昊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确定,此时贸然交潜言深……,他该不会以为我多事吧?好担心!

李昊这回终于体验到了李承乾所说的那种压力,尴尬的想要拿头去撞车辕。

这也太较真了吧!万一将来成了亲,谁受得了哦。

咧咧嘴,李昊果断认输道歉连个解释都不敢有“那个,当时不是太冲动了么,你放心,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见李昊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还坦然认错,这让李雪雁稍感轻松了些,低着头轻‘嗯’了一声,和声说道“德謇你将来是要入主中枢的,要注意自己的名声,千万不要因为一些事情很小便不在乎。”

顺着李雪雁的话,李昊接了下去“是呗,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这些我都懂,可我这性子你也知道,脾气一上来就什么都忘了,那天吧……。”

嘚吧嘚,嘚吧嘚,李昊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直白话了小半个时辰才收住了嘴,此时,马车已经来到了仓储中心管理处。

钱管事早已经得了自家郡主和未来郡马爷要来的消息,这会都在门口等了老长一段时间了,待马车一停,立刻迎了上去“郡主,李候。”

李昊毫不见外的拍拍钱管事的肩膀,打着哈哈道“老钱啊,这仓储中心操持的不错,以后继续努力,有机会的话,本候再给你放放权。”

钱管事心虚的偷眼看着自家郡主,对于李昊如此明显的挖墙角行为,很是无语。

李雪雁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事到如今,她与李昊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尽人皆知,假以时日,定了亲便是一家人,钱管事作为‘陪嫁’早晚都是属于李昊的人,提前培养一下有什么关系。

于是淡淡说道“钱管事,德謇这是在给你机会,还不快谢谢人家。”

钱管事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自己在这位年轻的候爷面前地位越高,将来对自己家郡主的帮忙也就越大,当下连忙弯腰施礼“诺,小人多谢李候提拔,多谢郡主提点。”

李昊哪知道片刻之间因为自己一句话竟然引出如此多的遐想,胡乱摆摆手“嗯,行了,进去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

管理处的内部装修与后世的窗口单位很像,一排长长的柜台,里面坐的是办事人员,外面是前来租赁仓库的商贾。

李昊等人一进去,立刻便感受到了气氛的火爆,二十几个肤色各异的商人,操着不同的口音尝试着与办事人员沟通,结果越是着急就越说不明白,几十人各说各话,驴唇不对马嘴,丝毫没有注意到大门口有人进来。

如此场面被自己家主人看在眼中,使得钱管事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尴尬的一个劲擦汗,吱吱唔唔解释道“郡主、候爷,咱们这间仓储中心是整个关中最大的仓储中心,设施完备,服务一流,所以很多大商人都喜欢到咱们这里来。”

“嗯!”李昊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热闹的场面,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李雪雁向来以李昊马首是瞻,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插言。

于是,钱管事紧张的汗都出来了,刚刚在门外的那份得意已经不翼而飞,结结巴巴的继续说道“所以,所以这段时间客流量有些大,咱们的接待员有些应接不暇。”

李昊摇摇头,手指在近乎数百平方米的大厅划了半圈,严肃说道“这么大的大厅,你们竟然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老钱,你以为我建这么大一个大厅是干什么用的,摆阔气么?”

钱管事飞快的摇头,他之前已经极力扩大柜台的面积了,安排了十个服务接待员,可依旧只使用了大厅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

至于说将整个大厅全部利用起来……,不是钱管事不想,而是做不到,总不能弄四十个接待员吧,这也太浪费资源了。

“候爷,别家商户的柜台……其实都是这样的,咱们这已经把柜台扩大到别人家的两倍了,小人,小人实在不知道怎么把这么大的地方全都用上。”

“唉……”李昊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过高的估计了钱管事的商业头脑,索性只能亲自指挥“老钱啊老钱,所以我说眼界很重要。难道我们只能跟别人学么?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

这么大的大厅,你就没想过弄几十个盆栽放进来做成几个简单的隔间?隔间里面摆上几张椅子,几张茶几,让顾客觉得自己钱花的值不行么?

还有,柜台里面那些接待员全是男的算怎么一回事,换成漂亮的小姑娘能死啊你,既赏心悦目,又省钱,还能让那些商贾为了在小姑娘面前装大款主动降智,何乐而不为。

另外,门口摆几个迎宾的小姑娘,顺便发个号牌,再引导那些商贾去休息位喝喝茶,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这样既减轻了柜台那边的压力,又增加了每一位顾客储存商品的私密性,多好啊。

最后是培训和办事流程的问题,培训工作一定要做好,接待员必须能解答客户的一切问题,同时,办事流程要有公示,不能客户因为手续问题来来回回的跑,这太不人性化。

老钱,细节很重要,我们要做大唐最顶级的商家,要做成行业的标杆,要让人只要一提到仓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们,所以……好好努力吧。”

第四五八章 心好累……

李昊指着大厅侃侃而谈,钱管事听的两眼放光,嘴巴张的老大,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虽然只是说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但却让钱管事茅塞顿开。

怪不得人家是候爷,自己只是个管事,连个管家都没混上,这里面的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那么简单。

“候,候爷,高,实在是高啊,您说小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要不是您的指点,小人,小人……。”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回头按我说的改改,别再这么糊弄了。”李昊摆手打断钱管事,苦笑摇头。

不知不觉间就在手下面前装了一个逼,真没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要都要怪李雪雁,要不是她一直跟在身边,自己又怎么会上头呢。

身边,李雪雁双目中异彩连闪,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对李昊佩服的五体投地。

管理处的乱像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雪雁为此也是大伤脑筋,奈何所有的办法都想过了,最终也都是收效甚微,对于乱像来说,没有半点起色。

而同样的问题到了李昊手中,却似乎根本构不成任何问题,简简单单几句话,李雪雁几乎可以想像,在未来,仓储中心管理处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想着想着,李雪雁不由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今后不要自己未来的夫君为这种小事操心。

他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呢,听说这段时间还被皇帝叔叔委以重任,兴办义学。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也是关于国家未来的大事,自己作为未来的国公夫人应该支持他,帮他处理好私务,不要让家里的生意打扰到他。

至于说兴办义学的主要负责人李承乾……,工具人罢了,指望他能成事,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来的直接。

俏脸泛起一抹娇羞,想到未来夫妻二人琴瑟相和的场面,李雪雁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总觉得自己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一般。

尤其是看到钱管事向自己看来的询问目光,更感窘迫异常,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看着我干什么,还不快按照德謇的意思去办。”

“啊?!哦,哦哦!”钱管事咧了咧嘴,二话没说直接闪人。

李昊诧异的看了李雪雁一眼,同样没说什么。

只是心中好奇,这妹子刚刚想什么呢,明明老钱是问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怎么就被骂了一顿呢。

装修典雅,环境优美的别院背靠仓储中心,面朝渭河,人工修筑的水渠穿过小院,清澈的河水缓缓流淌,树荫下李昊与李雪雁相对而坐,一架古琴摆在两人中间。

琴声叮咚,美人如玉。

李昊嘴角含笑,心神渐渐放空,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这便是权力与财富带来的好处吧,小院不大,但方圆数里尽是他的产业,等闲绝不会有人前来打扰,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行,唯有美人相伴左右。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字可以代表此时的心情——得劲!

爱情果然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呢,若是没钱,便是有这样的环境,肚子空空,又何尝有心思去品味人生,有的应该只有抱怨吧。

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

古琴嗡嗡的琴音渐消,停下弹奏的李雪雁双瞳如星光般璀璨望着李昊“德謇在想什么?!”

李昊微微一笑,与李雪雁对视道“人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以往我是不信的,但如今却知……古人诚,不欺我也!”

“是么?”李雪雁依旧与李昊对视着,但心中却如小鹿乱撞,双颊也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向我表示什么?

如此突然,我要如何选择?

“自然是的!”李昊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墙外渭河上川流不息的船只叹道“以前懵懵懂懂,只知傻傻的不断努力,不断向前,却不知是为了什么。但刚刚听了雪雁一曲,方知眼前的一切便是我这一生的追求,你不会觉得我胸无大志吧?”

我就是条咸鱼,摊牌了,不装了。

在李雪雁琴声的感召下,李昊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各种机缘巧合堆到一起,把他推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最初的想法还真就是当一条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咸鱼,最多就是做点小生意,然后再找一个漂亮点的老婆,过过老婆孩子热坑头,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小日子。

嗯……,别说什么志向不志向,在古代有志向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要被灭九族的风险。

奈何命运这东西谁说了也不算,李昊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逛个街也能救驾,更没想到只是不想看大唐的小姐姐远嫁就被李二误会自己看中了李雪雁。

李雪雁也是第一次与李昊讨论人生这么深奥的问题,沉默很久才缓缓说道“妾身只是一介女流,因为身份的问题,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我的未来并不属于自己。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如果没有你数年前的阻止,或许妾身已经远嫁突厥,今日或许已经做了刀下亡魂。”

有些跑题了吧?!

李昊侧头看向沉浸在伤感情绪中的李雪雁,不知她为何会与自己说这些。

李雪雁难得的没有低头,就那么与李昊对视着,似乎这一方天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是不是很奇怪妾身为何突然提起这些?”良久,李雪雁才再次开口“其实很简单,妾身只是想要告诉你,自从你将我留下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将自己当成了你的人,无论你贫穷、富贵,胸怀大志亦或万人唾弃,哪怕你想要与这天地为敌,妾身也会追随在你身后,与你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说完这些,李雪雁在李昊目瞪狗呆的注视下翩然而去,连挥一挥手都没有,却带走了某人的心。

完了,老子完了,老子彻底沦陷了。

还有什么比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更甜的情话么?

李昊努力许久,颓然放弃。

不过他却知道,这辈子应该是不会与李雪雁分开了,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愿意为你付出一生甚至是生命的女人不容易,就算不喜欢也不应该去伤害,更不要说两人之间并非无情。

是夜,卫国公府。

正在舞剑的红拂看到愁容满面回来的儿子,随手将剑丢给身边的侍女,嘲讽全开“哎呦,这不是三原县候嘛,怎么着,终于舍得回家了?”

李昊也知道许多天没有回家惹得老娘生气了,赶紧赔笑解释“娘,看您这话说的,孩儿这几天不是事情多么,所以就在东市那边住了。”

“是啊,候爷嘛,事情多那是肯定的。唉,看来过些日子老身要去找陛下商量一下,给我这儿子减轻一点负担,否则等过些年升了公爷,估计连家门朝哪儿开都能忙忘喽。”

李昊笑的脸都麻了,在大唐能让他怕的人不多,但他老娘绝对属于前三。

站在原地转了两圈,纠结良久,见红拂似乎多少有些消气的意思,这才凑过去“娘,其实……,其实孩儿主要是想要跟您商量个事儿。”

没想到,一句话,又引得红拂怒意勃发,一边用手指戳儿子额头,一边数落“好啊,我刚刚还纳闷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呢,敢情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红拂那可是练家子,手指不是一般的硬,戳到头上跟擀面杖敲在头上的感觉差不多,李昊一个文弱书生哪受得了这个,三两下便开始抱头鼠窜“疼,疼疼疼……,娘,您轻着点儿,头要被戳爆了。”

“知道疼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又赌气似的戳了李昊两指头,红拂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指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呃……”李昊的目光身满院子看热闹的仆役、丫鬟身上掠过,龇牙咧嘴道“娘,要不……您让他们都先避避?”

知子莫如母,看李昊的样子红拂就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并非什么机密,索性撇撇嘴“避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真有事儿你就说,没事就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怎么会这样。

李昊如遭雷击,目瞪狗呆。

这完全就是不讲道理嘛,难道让自己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说自己想老婆了,让老娘去人家提亲去?

好歹我也是堂堂候爷,长安第一祸害,真要这么说的话……好羞耻!

不过好在府上下人多少还是懂事的,还知道给自己少爷留面子,不用吩咐便三三两两结伴退了出去,红拂身边只留下了两个贴身侍女。

这两位自从很早之前便跟着红拂,李昊是知道她们在老娘心中地位与其说是侍女倒不如说是姐妹,所以压根就没指望这两位能离开,只是在那些仆役离开的时候,长长嘘了一口气。

却不知,其实那些离开的人都在转着一个念头,反正有夫人的两个侍女在,明天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少爷今天说了什么,何必留在现场讨人嫌,回头还有可能被‘报复’。

等所有下人都离开了,红拂也找了位置坐了,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昊道“现在总能说了吧。”

“嗯……”李昊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把心一横,死就死吧,总是不能辜负了美人,毕竟人家连同生共死都说了,自己只是找老娘去提亲而已,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岂不是没了男人的担当。

“娘,孩儿想麻烦您去一趟宫里。”

红拂有些莫名其妙“去皇宫干嘛?”

李昊又是一滞,感觉老娘就是想看自己的话笑。

可怜自己上辈子单身狗一只,别说结婚,就连女孩儿的手都没摸过,哪里懂得如何跟家长说搞对像的事情。

红拂等了半天,见李昊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却又吱吱唔唔连个屁经都不放,终于忍无可忍“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不说,我可要去休息了。”

李昊自是不能让红拂就这么走了,连忙阻拦,急赤白脸道“哎别,娘,我说还不成么。其实,孩儿就是想让娘进宫问问,陛下上次不是说赐婚么,咋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呢。”

红拂等了半天,结果却等来这么一句,当即愕然道“就这事儿?”

“昂!”李昊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

虽然有点急,但我却不能表现出来,是的,我一点都不急。

望着努力控制情绪的儿子,红拂无力道“你不知道?”

李昊奇道“我应该知道么?”

“你不应该知道么?”

良久的僵持……。

好吧!

最终,红拂发现李昊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怜的……。

轻轻叹了口气,红拂拉着李昊走向大屋“儿啊,娘跟你说,其实赐婚的旨意早就发下来了,不过呢……要等到程家那丫头长到十八岁。”

如此诡异的答案让李昊方寸大乱,脱口而出“啥?!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红拂哼了一声“你?你除了知道鼓捣你的那些破烂生意还知道什么。”

一年好几十万贯的生意,怎么就成了破烂生意呢?!

李昊无语。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旁枝末节的时候,重点还在于程音音那丫头。

于是李昊急赤白脸说道“不是……,那,那程家的丫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她十八岁我才能成亲?”

结果,李昊不说还好,一说红拂顿时就怒了“废话,她不够十八怎么跟你成亲,当初不是你跟程处默说的,要等到那丫头够十八了再成亲么,这话你自己忘了?!真是的,老娘还等着早点抱孙子呢,结果你倒好,一下子把自己的婚事推迟了好几年,你说说你,有你这么不孝顺的儿子么。”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那只是一句推脱这词好不好,怎么就没人明白呢。

好委屈。

心好累……。

第四五九章 李泰能有啥事

怪不得这次回来总觉得李雪雁和程音音两个与以前有些不一样,原来李二赐婚的旨意早就发下来了。

突然感觉压力好大,今后老子也是有家的人了,再也不是单身狗了。

李昊反应了好久,甚至连怎么回到自己小院的都不知道。

激动么?

多少有那么一点,但更多的是压力。

尽管早就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让他猝不及防。

江夏王府,李雪雁回家之后便躲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连晚饭都没出来吃,弄的李道宗还以为闺女病了,好一顿的嘘寒问暖。

李雪雁并没跟他说下午发生的事情,只推说身体有些不大舒服,便将李道宗从房里送了出去,然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口发呆。

不知道那根木头有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吧!

李雪雁这样想着,嘴角不由自由勾了起来,手指轻轻绞在一起,俏脸微红。

还有三年,三年之后,程家那个小丫头便十八了,到时候……。

真是的……。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个疯丫头十八岁呢,难道不知道女孩子的青春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么?

等到三年之后,自己已经二十多了,到时候人老珠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喜欢。

一轮圆月高悬,月下一对青年男女各自坐在窗前,想着各自的心事。

时光飞逝,李昊与李雪雁之间的事情就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在百万人口的长安城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两日后,八月十四的朝会上,李二的一道圣旨在朝堂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教化司?!总理大唐全境民众教化?!

什么鬼?

不是有国子监么,为什么还要弄出一个教化司?

除了有限几人,朝堂上的众人面面相觑,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表态。

待到李二宣布王珪兼任教化司司正,两年内在关中设立不下四百所义学的时候,大殿上瞬间变成了菜市场一样的所在。

众臣虽然早知道李二有兴办义学的打算,但因为消息一直没有得到佐证,故而全都在观望,如今李二当朝宣布了,大大小小的官员立刻各抒己见。

婉转一点的会说“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天下教化本为国子监署理,贸然成立教化司有违祖制啊!”

性子直一些的会说“陛下,我大唐本就设有蒙学,又何必徒费国帑,再说天下读书人一共就那么多,贸然成立义学何来生员?”

某些世家、士族的代言人更是直言不讳“陛下,圣有有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大肆设立义学,说是广开民智,实则动摇国本,望陛下收回成命!”

李二早已料到会有这般场面,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一声不吭,只等下面吵够了,这才缓缓说道“朕意已决,此事便这么定了,王珪,教化司一应所属由你亲自招募,各府、县机构设立有你亲自督办,两年之后,若无成效,朕唯你是问。”

一直如泥塑般站立不动的王珪终于有了反应,迈步来到大殿中央“诺!老臣遵旨。”

众人见状还待再说什么,却见李二已经站了起来,大袖一摆“退朝!”

林喜很是狗腿的站出来,尖着嗓子拉着长音“陛下有旨,退朝……!”

李二不是面瓜,众人就是再不满意,也不敢上去拉着他不让走。

更何况大殿上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教化司的成立,义学的兴办,这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让他们事先没有一点准备。

好在李二走了,还有王珪这个教化司司正在。

一群各怀心思的家伙立刻将王珪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质问道“王侍郎,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陛下乃是乱命,你为何不向陛下言明义学的弊端。”

王珪冷眼扫过面前众人,撇嘴不屑道“诸位,若是有心何不回去向陛下上书言明,以陛下的圣明,定能看出诸位忠君爱国的心思。

一群心思龌蹉的势力小人,将各自的利益摆在国家之上,还有脸来问老夫为何不向陛下言明义学的弊端。

真有意思,义学真像你们说那样不堪么?拍着你们自己的心口问问你们自己。”

王珪位列正四品上,官封黄门侍郎,乃是三省六部中门下省的副职,换句话说等同于副总理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地位自然不需要给朝堂上大部分人面子,连贬带损挤兑了围住自己的那些人一顿同样学着李二的样子拂袖而去。

一群沙雕,还真以为如今的皇帝是以前办事犹豫不准的太上皇呢,可笑之极。

这位可是连亲兄弟都能杀的干干净净的狠人,真以为他会在乎名声?不敢拿几个言官来杀鸡儆猴?

别开玩笑了,上一个敢搅虎须的家伙这会儿还在两仪殿外面跳舞呢。

谁要是觉得自己活腻味了,可以试着去拦着圣旨看看,不整得你家破人亡都算你丫运气好。

见正主儿走了,其余众人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一个个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太极殿。

便如王珪所想一般,没人敢去找李二驳斥他乱命,最多也就是回家发发牢骚。

能混到朝堂上当官的人其实都不傻,都知道这会儿李二正磨亮了刀子,准备杀鸡儆猴,只等有人跳出来,便是一刀切下去。

见了血,看看谁还敢出来阻拦。

王家大宅,王珪离开皇宫之后便来了此处。

王家主早已经得了消息,正等在家中,见王珪到了,连忙迎上去“贤弟,下朝了?”

“嗯。”王珪点点头“兄长,咱们屋里说。”

“好,好好,屋里讲。”王家主也知道外面不是话说的地方,连忙引着王珪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隔墙有耳这种事就算是再熟悉的地方,也不得不小心。

待到了书房,王家主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顺便让管家将书房周围十丈之内彻底清空,连只麻雀都不准进来。

王珪对此并不觉得意外,自顾自找地方坐了,两人是堂兄弟的关系,又没出五服,自然不需要过多的客套。

“贤弟,朝会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对于陛下这种安排,你怎么看?”安排好一切,王家主回到书房,坐到王珪身边,语气沉重的说道。

王珪沉默片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另外……,万事都要分两面来看,陛下此举固然有分化五姓七望的意思,但我王家却未尝没有借此崛起的机会。”

王家主捋着颌下胡须,并未将所谓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放在心上。

没意义。

他只要知道王珪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就好了。

不过,为了确保自己没有理解错误,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贤弟的意思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彻底与其它几家决裂?”

“未必会真的决裂。”王珪摇头“陛下这次安排我全权署理教化司,并未往司中安排任何一人。所以……,除非其它几家真的想从朝堂中淡出,否则他们就算再不甘心,也会求上门来,讨要个一官半职。”

“竟然还有此事?”王家主一愣。

传言终是传言,从宫里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间,他最多也就是知道王珪这位同宗兄弟多了个新差事,负责教化天下万民。

至于说再具体的,便没那么清楚了。

如今听了当事人的陈述,才知道事情的竟然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片刻之后,王家主脸上愁容散尽,笑着对王珪拱拱手“贤弟,愚兄先在此恭喜了。”

王珪微微一笑“兄长对教化司可有兴趣,有是有,可以让德元去长安、万年两县历练一二。”

“固所愿也,不敢求耳!”

“……”

演,你接着演,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王珪一声不吭,只是盯着自家这位同宗兄长不说话。

王家主也觉得独角戏没啥意思,打了个哈哈说道“哈哈,贤弟,德元那孩子愚兄可就交给你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当成自己孙子一样,别跟我客气。”

“兄长放心,我一定会像对自己孙子一样对待德元的。”

俩老汉,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了王德元未来的命运。

可怜王德元兀自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了,依旧傻·逼呵呵的拉着李昊、郑延等人蹲在青楼喝着花酒,提前庆祝贞观三年中秋节。

不过,这次来的人有点多,除了一些长安城比较有名的纨绔,还有七八个来自西域的小国王子,比如高昌王子,比如吐谷浑王子。

初来大唐的几国王子显得比较拘束,虽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进青楼这样的场所,但以前他们的身份是主人,如今他们的身份却是客人。

再加上今日来的这些纨绔,要么是国公之子,要么是世家嫡传,随便站出来一个,身份地位都不比他们差,这更让他们感到有些不习惯。

而且鉴于今日的场合,大唐帝国的四皇子李泰李青雀也来到了现场,更是给这些大唐的纨绔凭添了几分深厚的背景。

斛光交错间,李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李昊的身边,胖胖的身体挤开表哥长孙冲,嬉皮笑脸道“姐夫,咱们喝一杯怎么样。”

姿态摆这么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昊条件反射的提高了警惕,举起手中杯与李泰遥遥碰了一下“四殿下这是有事?”

“嘿嘿,也没啥大事,就是……”李泰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说道“姐夫,义学的事是你张罗的吧?你看能不能……算我一份?”

“算你一份,什么意思?”李昊借着酒劲,乜着李泰,脑子里却在想着。

这小胖子什么意思?

这小子今年有十岁了吧?莫非是现在就起了夺嫡的心思?

按说不应该啊。

据李承乾说,李泰这小子就像只跟屁虫,天天有事没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晃荡。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泰来找自己,难道就不怕被他大哥知道,然后削他一顿?

又或者这小胖子想要自立门户,借着这个机会来拉拢自己?

应该不会吧?

想不通,想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啊,脑回路太过惊奇,谁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小胖子显的有些为难,对李昊勾勾手指,两人头对着头凑到一起“姐夫,我今年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成年了。可你看看我现在,还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甚至就连零花钱都要跟母后伸手要,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啊!”

“……”李昊无语,半晌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李泰道“就这?”

“昂!”李泰点点头,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就像正在向主人乞食的小狗。

李昊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装醉了,拍拍李秦厚实的肩膀道“四殿下,你看我笑了么?”

李泰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所以啊……,听我一句劝,你这完全就是杞人忧天,就算你担心的事情真传出去了,也没人会笑话你,不信你问你表哥。”李昊说着,指了指李泰的另一边。

我表哥?

顺着李昊手指的方向扭过头,李泰这才发现一脸贼笑的长孙冲正把头收回去,嘴角一抽一抽的,笑的贼特么开心。

不仅如此,这货甚至还主动揭发,隔着李泰对李昊道“德謇,你别听青雀瞎说,他哪里是担心有人笑话他,分明是前些时候跟闫婉那小丫头吹牛,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有凌云之志,等中秋节……。”

“长孙冲,本王跟你拼啦!”还没等长孙冲把话说完,李泰已经跳了起来,胖胖的身体向着自家表兄压了过去。

一边与长孙冲撕打,一边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完了,全完了,这下露底了。

早知道长孙冲是个大嘴巴,当初就不应该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

现在好了,自己跟闫婉的事情彻底暴光了,万一父皇、母后问起来,自己要怎么解释!

第四六零章 上眼药

阎婉?

李昊隐约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不顾身边正在玩耍大过撕打的堂兄弟二人,略一回忆,便想起似乎在岐州与阎飞白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过,好像是将作监少匠阎立德的闺女。

阎立德此人在李昊的印象中一直就是个特别有名的画家,后来熟悉了之后才知道,敢情这这位画家也不是什么一般人物。

早年前……。

嗯……,大概也就是几十年前吧,人家爷爷那也是当过皇帝的人物,名叫宇文邕。

至于阎立德本身,听说李渊的坟就是他修的,除了这些,听说还有玉华宫和翠微宫这两项大工程也是由他负责的,目前正在施工当中。

如此人物的闺女……,说实话,李昊觉得跟李泰还是蛮般配的,互相之间应该能有共同语言。

想到这里,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决定,伸手将正把李泰压在身下欺负的长孙冲拉到一边“四殿下……。”

“姐夫。”李泰衣衫凌乱,眼泪吧差,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姐夫,你得替我做主啊,表哥他欺负我。”

李昊瞥了一眼正得意的向李泰做鬼脸的长孙冲,回过头笑着说道“四殿下,长孙冲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李泰一听这话便知道李昊没有替自己出头的意思,瘪瘪嘴道“姐夫,你怎么还叫我四殿下,父皇都已经给你和堂姐赐婚了,你现在应该叫我四弟。”

四你大爷的弟。

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要是真认了你这个四弟,将来岂不是啥事都要帮你出头。

李昊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四殿下,陛下赐婚归赐婚,但只要一日没有成亲,我与你堂姐便是两家人,岂能乱了称呼?今日没有外人在还好,若是他日有外人在,传扬出去怕是对你堂姐的名声不利。”

“那好吧。”李泰的小心思没有得逞,郁闷的点点头,旋即说道“那……李候,之前你答应我的事情……。”

李昊一脸懵逼“我答应你什么了?”

“就是给我在教化司谋个差事的事儿,你刚刚明明答应了。”李泰眨巴着眼睛,委屈的看着李昊,大有你不点头我就哭的意思。

呦呵,这小屁孩儿还威胁上老子了,撒泼打滚耍无赖这一套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盯着小屁孩儿李泰,李昊脸一冷“闭嘴,不准哭,否则小心我削你。”

李泰果然闭上了嘴,眼泪汪汪的小眼睛与李昊对视着“那,姐……李候,你是答应我了?”

李昊虎着脸“嗯,答应了。不过,我这都是看在你堂姐的面子上,别以为你小子真的能威胁我。”

“嗯嗯,我知道,谢谢姐夫。”李泰化悲为喜,就在眨眼间又变的生龙活虎起来,端着架子走向主位,哪里还有刚刚小受的样子。

李昊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瞅那小胖子怎么不顺眼。

想他堂堂三品候爷,啥时候被人威胁过,还是用撒泼打滚的方式。

越想越气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李泰的背影叫道“四殿下放心,你跟闫婉的事情保在我身上,明日我便去阎立德府上替你说亲。”

之前长孙冲虽然嘴巴大了些,但好歹说话的声音比较小,仅限于身边几人能够听到。

但李昊这一嗓子可是当着一群人的面喊的,没留半点余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李泰身上。

得意不过片刻的李泰如遭雷击,震惊的回过头,表情简直比吃了粑粑还要难看几分。

完犊子了,这下消息算是彻底泄露了。

怎么办,万一被父皇和母后知道了怎么办?晚上回宫不会被打死吧?

李泰心灰若死,只觉得幼小的心灵遭到了无情的践踏,心理阴影面积直接向正无穷发展。

小婉,我对不起你。

李德謇,你这个大嘴巴,嘴上说的好好的,转脸就不认人,亏老子还那么信任你。

在场的众人基本都是人精,安静片刻之后,喧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本着不掺和,只吃瓜的原则,喧闹的声音比之刚才犹有过之。

只是,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人在心中八卦一些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丧考妣的李昊最终还是走了,准备回宫去面对暴风骤雨亦或篾片炒肉。

李昊在李泰离开不长时间之后,也跟着走了。

难得小胖子会喜欢一个人,甚至肯为这个人向自己这个‘外人’低头,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阎婉这小丫头,必须给他安排上。

随着李泰与李昊的离开,余下的众人放的更开了,打乱了原本的坐次,变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伏顺更是直接提壶凑到长孙冲身边,一边亲自给他斟酒,一边说道“小公爷,在下在吐谷浑便对小公爷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啊。”

伏允父子入京请罪之后,李二非但没有为难他们,还给伏允赐了西平公的爵位,同时赦封伏顺为吐谷浑国主,并承认吐谷浑永为大唐藩属。

只是,所有人都明白,伏顺的国主之位是他老子伏允用后半生的自由换来的,从今以后吐谷浑再难有往日的辉煌。

长孙冲作为长安城的顶级纨绔之一,虽然明知其中的门道,却也不会在伏顺面前戳穿此事,也不会让他感到难堪,起身扶着酒盏笑道“国主何必如此自谦,长孙冲区区薄名不足挂齿,让国主见笑了。”

“小公爷如此说倒是让顺无地自容矣。顺自一出生便在吐谷浑长大,从小便羡慕外面的世界,仰慕大唐的英雄人物。得知小公爷跨海远征,打的百济、新罗片帆不敢下海,更是向往之极。”

伏顺的一番话正好搔到长孙冲的痒处,乐得他哈哈大笑,举杯与伏顺一碰,假模假式道“国主过奖了,跨海远征亦有德謇、处默等人的功劳,我可不敢占全功啊。”

“小公爷过谦了!”伏顺客气了一句,顺势与长孙冲碰了一下杯“饮胜!”

“饮胜!”

一杯酒下肚,酒气上涌,长孙冲放下杯子,拉着伏顺坐到桌旁“国主且先坐,等下冲给你介绍几位好兄弟认识认识,以后大家同殿为臣,也好有个照应。”

伏顺本就有意与这些大唐的纨绔结交,故而长孙冲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当下笑道“如此正好,多谢小公爷了!”

从表面上看,伏顺就算年轻,就算再怂,好歹那也是吐谷浑的国主,按理说不应该如此低三下四。

可实际上,不管是他伏顺还是其它来自西域的各国王子,这会儿都显得挺低调的。

尤其是高昌国的鞠智盛,都特么上台献舞去了。

做为一国的王子,给别国的一些个官二代跳舞,若是传出去的话,这人怕是要丢到姥姥家了。

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跟着程咬金的右武候卫走了一路,这些人对大唐的实力那是有目共睹。

吐谷浑、高昌,于阗、龟滋……,这些来到大唐朝贡的国家算一算都属于西域的顶尖强国。

平时吹牛·逼的时候敢喊,老子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可在来大唐的路上,大唐一比……,说实话,他们那点钱和人连屁都算不上。

要说有钱有人,太极宫里那位皇帝陛下才是真正的财大气粗。

不信?

不信就比比。

在他们自己的国家,除了最精锐的国王卫队拥有全铁制的武器和全套的皮甲之外,其它的普通军队所用的武器简直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所谓的刀大多是石头的,所谓的枪,最多枪基本也就是在木头上绑块锋利些的石头。

至于护甲什么的……,上战场能有件衣服穿已经不错了,还想要护甲?

想什么呢。

而就这,还是建立在他们自己国内军队数量不过万的情况下,若是过万……。

不好意思,没有过万的可能。

首先是人口基数不够,其次是……真的养不起那么多兵啊。

转过头再看看大唐。

光一个右武候卫就有八、九万人,其中战兵五万左右,辅军也有三万之多。

更不要说这样的军队还有十五支,人数加在一起光战兵就达到了六十万。

若是再算上边军和各州府军,大唐的常备军人数接近两百万。

两百万常备军啊,整个西域的人口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

除去兵员数量,再说装备。

大唐的军队就连最普通的辅兵,也就是普通有把子力气的农民都有属于自己的纸甲。

嗯……,虽然打起仗来纸甲起不到什么真正的防护作用,可辅兵真的需要打仗么?

除去那些辅兵,十六卫里最普通一卒身上都穿着皮甲或者竹制的扎甲,武器更是五花八门,只有使不动的,没有配不齐的。

战刀更是配备两把,一把横刀,一把障刀,全钢所制,不带掺假的那种。

更有甚者,大唐皇帝还烧包到给每把刀都配了个刀鞘。

你说这刀本来就是杀人用的,你给它配个鞘有个毛用,打仗的时候还要费劲巴拉的抽出来,这特么不是瞎耽误功夫么,有那个时间砍俩人好不好。

观察了一路的西域各国国主们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进了长安,所有人才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那就是大唐有钱,大唐皇帝不差钱儿。

比是肯定比不了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正所谓人敬有的,狗咬丑的,西域诸国一看这情况,立马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我低头,我认怂,我心甘情愿当小弟,求大哥……不,求大爷打赏。

于是乎,便有了今日晚间的一场宴会,来自西域的各国头脑们极尽吹捧之能,把长安的这些纨绔子弟陪的是心花怒放,一个劲的表示,有要求尽管提,大爷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天色微明,旭日东升。

热闹了一个晚上的纨绔们各自打道回府,各回各家,各吃各渣。

西域诸国的头头脑脑们也是喝的酩汀大醉,不过索性目的答到了,也就满不在乎的各自寻了房间睡了。

李昊并不知道昨天这帮纨绔子弟们热闹了一个晚上,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直接进了东宫。

李承乾这个时候才刚刚起来,正用着早膳呢,见李昊来了,便让人添了碗筷,邀请他一起吃点。

对此,李昊自然是不会推辞,事实上他之所以这么早来东宫,目的就是想要混顿早饭。

每年要支出二十万贯的助学金呢,目前家里进项不多,能省一点都是好的。

一刻钟后,吃喝已毕,李昊端起茶水漱了漱口,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弟弟青雀有媳妇了,阎家的阎婉。”

‘噗……’

同样正在漱口的李承乾一惊,漱口水咽了一半喷出去一半,眼睛瞪的溜圆“你说啥?”

李昊似乎早有准备,早在李承乾喷出水雾的同时已经抬起袖子护住了头脸,待他开口之后,才将手放下,一字一顿道“你亲弟弟,李泰李青雀,看上阎立德家的闺女阎婉了。”

“这不可能。”李承乾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断然摇头“青雀才多大,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思。再说阎立德家那闺女我见过,瘦的跟柴火棍似的,风大点恨不能把她吹飞喽,青雀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这我哪儿知道啊,怎么会看上阎家那丫头你得去问你弟弟。”李昊耸耸肩,幸灾乐祸道“而且你还别不相信,昨天晚上伏顺办的宴会上,你弟弟亲口承认的这儿,为此他还跑来朝我讨主意呢,希望我给他安排一点正经事。

哎呦,你是没看到昨天晚上你弟弟那可怜的样子,拉着我说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啦,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啦,上有老下有小……。

啧啧,那场面,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哦对,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长孙冲,他一直在我边上,可以替我证明。”

第四六一章 上赶着不是买卖

李昊是约对不会承认自己所言是出于对李泰的打击报复,那种小心眼儿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这种有着高尚情操的贵族子弟所为呢。

再说他李昊可是未来李泰的堂姐夫,关心小舅子的终身大事也在情理之中吧?李承乾做为李泰的大哥,自然也是有知情权的吧?

至于李泰怎么想……,小屁孩儿懂个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他讲话的余地。

综上所述,李昊豪不犹豫的把李泰给卖了,没有一点负担、愧疚,从皇宫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了,果然助人为快乐之本呢。

一路乐呵呵的出了宜秋宫,路过弘文馆的时候,冷不丁大门里撞出一个胖子,大张旗鼓的拦在路上“站住!”

李昊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一下子就乐了“原来是四殿下。”

“李德謇……”李泰做贼心虚的向弘文馆时面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外面的情况,这才紧张的问道“你,你进宫干什么来了?”

李昊笑容可掬上前执臣子之礼,而后拍着胸口对李泰说道“四殿下不要担心,我李德謇是不会让你白叫一声姐夫的,从现在开始,你的婚姻大事就包在姐夫身上了,保管让你心想事万,万事如意。”

怕什么来什么,李泰虽然生在帝王之家,但小孩子的面皮终是薄些。

当即面色大变,气势全消,急吼吼拉住李昊“姐,姐夫,嘘,小,小点声。”

李昊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让李泰如了意,声音非但没小反而比刚刚又大了些“哎我说青雀,你这是怕什么呀,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敢爱敢恨才对,喜欢那家的妹子直接上就是了,凭你的身份还有谁敢拒绝不成。”

李泰被气的小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还‘看到妹子直接上’,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顶着个长安第一祸害的名头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还沾沾自喜?

老子可是文人,文人要有逼·格,文人要有气度,要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博古通今,追妹子也要有仪式感,与妹子聊天时更要引经据典、借古喻今,岂能像你说的那般粗俗。

喜欢就上……,那特么是牲口好么!

可吐槽归吐槽,这样的话李泰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昨天从外面回来之后,他便总结了一下,发现李昊这人就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你越不想怎么样,他就偏要怎么样。

通俗点说,就是属搅屎棍的。

而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不是与他争论,而是迅速打开局面,将话题引导至其它方向,否则只能越陷越深。

硬着头破将李昊拉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李泰鬼鬼祟祟低声说道“姐夫,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能给我某个职位么?”

“四殿下,你这个……”李昊忍着笑,脸都憋红了“你这个应对的方式其实还是不错的,但如果表情能再自然一些,眼神再收敛一点,效果应该会更好。不过,以你的年龄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已经很好了,不必过苛责自己。”

“我……”李泰这下是真的没招了,颓然靠到墙上“姐夫,你到底想怎么样,给我个痛快可以么。”

“青雀啊,我想你好像是误会了什么。”

虽然李泰注定无缘皇位,但李昊依旧不想节外生枝,感觉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好强行扭转话题“我之所以这样对你,不是想要针对你,而是想要考验你对阎家那小姑娘到底是不是真心。”

“什,什么意思?”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李泰所有不适,呆呆问道。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青雀,做为一个男人,当他选择好自己的另一半的那一天,他便需要为了自己的另一半而背负起应有的责任。

你要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并不只有爱情和甜蜜,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些风言风语,如果你不能或者不想为她背负起这些,那就说明你并不喜欢她,亦或者你还没有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所以,我现在最后问你一句,你真的喜欢阎婉那丫头么?你是否肯为她背负一切,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记住,这是一次男人之间的对话,你要认认真真的考虑好,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答应,否则害人害已。”

如此正式的对话让李泰有些无所适从,呆呆看着李昊,心中涌起莫名的冲动。

原来,姐夫并不是在害我,而是在帮我。

他让我像一个男人一样勇敢的面对自己,也只有他把我当成一个男人。

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姐夫,我,我是真的喜欢小婉,我愿意为她背负一切,这是我的承诺,你……能帮我么?”

历史的惯性是无穷的,纵然在李昊穿越之后改变了许多事情,但李泰依旧选择了他曾经的王妃。

但对于李昊来说,他并不清楚这一点,面对认真的李泰,终于难得正经了一回“可以,不过单单我帮你还不行,更多的还要看你自己。”

“那,那我……”

“你回头跟陛下或者皇后娘娘坦白吧,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会帮你在阎立德那边探探口风,若是他不反对,我再去陛下那边敲敲边鼓,助你成事。”

“可是小婉那边……”

“那边你不用担心,只要有陛下赐婚,到时候包你抱得美人归也就是了。”

离开皇宫的李昊不得不感概,这个年代的小年轻还真是早熟,不知道是因为见多识广还是发育的太好。

总之在自己的那个时代,十来岁的小屁孩最多也就是玩个过家家,对小妹子有点好感罢了,哪知道什么情情爱爱,喜欢不喜欢,至于男人不男人,使命不使命更是无稽之谈。

阎立德这段时间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在听到李德謇来访的消息之后,更是双眉紧锁,努力思索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将作监少匠,亦或称少监,好像跟这位少年成名的开国县候没什么太大的交集,毕竟自己只是个修陵墓宫殿的,而李昊则是偏向武将方面更多一些。

“少监,少监!”前来传令的侍从见老大只顾着发呆,忍不住提醒他道“李候在外面已经等了半天了,您看……见是不见?”

“哦,你带他进来吧。”

不见肯定是不行的,别说双方之间还有一定的交情,老阎的堂弟岐州刺使阎飞白与李昊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便是没有这份交情,人家堂堂卫国公世子,从三品的开国县候来访,阎立德也做不出避而不见的事来。

片刻之后,李昊跟着侍从进了阎立德的官署,打眼四下里一看,四周墙上到处都挂着一幅幅的‘效果图’,草草看去,尽是些华美的宫殿建筑,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至于说那上面的宫殿作用到底是什么,以李昊的经验,根本看不出来。

这并不是我军无能,而是古代的规制太多,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就好比说这皇陵吧,其实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古代皇帝挂了之后,墓是墓,陵是陵。

墓指的是地下部分,而陵指的是地上的部分,两地并非一定会在一起。

比如那个打下偌大疆土的成吉思汗,他的墓……,不好意思,据说人家在草原上随随便便挖了个坑儿,用席子把身子一卷直接埋了,然后万马一踏,转回头一场大雨,等草长起来连他本人都找不着自己被埋哪儿了。

而成吉思汗的陵却建在了鄂尔多斯,占地面积近六公倾,一点不比皇宫的规制差。

所以说,李昊分不清墙上那些‘效果图’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古代人视死如视生,活着享受过什么,死了也一定要享受。

活着的时候住宫殿,死了继续住也很正常。

“李候对建筑也有兴趣?”阎立德见李昊进屋半天,目光一直在那些自己手绘的‘效果图上打转,不得不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尴尬。

李昊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笑着拱手道“阎叔,咱们父一辈子一辈的,你要是提什么候爷不候爷,那就是打我脸了。这样,你老要是看得起我,就收我一声贤侄,实在不行叫我名字也行,您看如何?”

“呃……”阎立德一滞,旋即笑着对呆立一旁的侍从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上茶。”

事有反常必为妖,尤其是李德謇这种祸害,能让他如此客气,必然是有求于人。

阎立德把事情看的很明白,将侍从打发出去之后,开门见山道“德謇贤侄,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李昊倒是不做伪,阎立德一问,便主动说道“我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受了魏王殿下所托,前来向阎叔打听件事。”

阎立德听闻事情涉及到了李泰,没来由心中一动,不由自主想到了这段时间家中女儿的反常之举。

知子莫如母,知女莫如父,把闺女养到十来岁,什么样的性子阎立德可谓是知之甚详。

可偏偏这段时间闺女自弘文馆散学之后,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发呆,再也不如往日那般缠着他学画不说,每日反倒把四殿下整日挂在嘴边。

起初阎立德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今日李昊这一提,顿时让他脑中灵光一闪完了,我家白菜要保不住了。

想及此处,阎立德便再也笑不出来了,语气生硬的问道“不知李候想打听什么事?”

李昊又不傻,看阎立德的表情便知道他一定是猜到了什么,索性直言不讳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一下,令媛是否许配人家,可曾定过亲事。”

果然是这样!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在得到证实之后,阎立德依旧觉得有些上头。

长安城那么多白菜,你特么不去挑,我家白菜还没长成呢,你却惦记上了,这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阎立德的语气愈发生硬起来“李候,此事,陛下知否?”

李昊这会儿也有些不乐意了,什么态度嘛,拱你家白菜的是李二家的猪,跟老子有个毛的关系,有成耐你找李二去啊,再不济你去打那小胖子一顿也成。

老子就是个传话的,你老货甩脸子给谁看呢。

“陛下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阎少监莫不是觉得四殿下配不上令媛,没事,人之常情,老婆别人的好,孩子自己的好,我能理解。”

李昊说到这里已经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此事我回去之后会向太子殿下说明,也会跟皇后娘娘解释清楚,阎少监公务繁忙,留步吧!”

留步你大爷,我要是真留步,让你小子回去一顿传话,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李昊起身的瞬间,阎立德已经将事情想了个通透,抛开感情上的不舍,其实闺女嫁给李泰也很不错。再怎么说李泰也是长孙皇后嫡出,大唐数一数二的皇子,配他闺女可以说是富富有余。

“贤侄,贤侄留步,老夫话还没有说完呢。”绕过桌案,快步追上李昊,阎立德将李昊拦了下来。

李昊不语,就那么静静的盯着阎立德。

这老货就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罪酒,你越是上赶着,丫就越娇情,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不迟。

阎立德拦住李昊之后,苦着脸道“贤侄误会老夫了,老夫并非那种不识抬举之人,如何能不知道贤侄乃是一番好意。只是……,事关小女终身,老夫总要回去跟婉儿她娘商量商量才是,还望贤侄能够宽限几日,如何?”

“几日?”李昊冷着脸问道。

他是不打算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以势压人就以势压人好了,反正老子本来名声就不好,再多一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阎立德自知理亏,倒也没计较李昊的态度,只伸出三根手指“三日,三日之后无论如何,老夫都会给贤侄一个答案。”

第四六二章 生意上门(上)

在李昊走后,阎立德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深感懊悔。

女儿将来又不能终身不嫁,相比较来说,魏王李泰自幼便有才名,待人接物又彬彬有礼,倒是比京中那些纨绔要强上不知多少,算得上女儿的良配。

这要是换了一般老成些的同僚前来探口风,他阎立德说不定当场便点头答应了。

便是真的不想与皇室结亲,也会先慎重考虑一番,然后想个比较婉转的托辞将事情搪塞过去。

可问题是,前来探口风的竟然是李昊这个不着调的家伙。

正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更不要说他原本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这就好比提亲的人是王婆,哪怕你明明知道这是一门好亲事,在因为媒婆的原因在第一时间也会心生反感。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跟阎立德是否认识王婆没太大关系,主要是性质相同。

偏偏李昊还没有搅屎棍的觉悟,非但没有意识到阎立德的反感情绪是来自于他,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是老阎眼光高,看不上李泰那个胖子。

这让李昊觉得很丢脸。

李泰那个胖砸的确长的丑了点,人也不怎么争气,可好歹你也得给我点面子吧,直接顶回来算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你外公当皇帝那会儿呢?

如今已经不是北周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你别说北周,大隋都亡了多少年了,风水轮流转知不知道!

李昊越想越气,索性直接回了东市的养心斋,啥也不想倒头就睡。

去他大爷的,爱咋咋地,三天以后,敢不答应,老子就让你明年直接当爷爷……。

嗯?!话说回来,李泰那小子……现在能力够不?别是还没发育起来呢吧,要是那样的话,让阎立德当爷爷的计划就必须再推迟几年了。

李昊一觉睡的香甜,却不知外面已经为他的仓储中心吵翻了天。

那些来自西域各国的王公贵胄醒了酒之后,不知怎么脑瓜子一热,就带着人跑去了仓储中心,打算看看这间大唐最顶级的仓库是个什么样子。

毕竟他们好些人都在大唐有自己的生意,平时又难得来一次大唐,有了机会自然要看看生意伙伴的实力如何。

最主要的是,一间仓库而已,凭什么收费辣么贵,一间标准库房每个月竟然要五十贯的租赁费用,更有特殊用途的仓库,每月费用两百贯都不止。

丫这是抢钱呢,真当老子们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吧?!

结伴而行,一群人只带了几个护卫,轻车从简来到了位于城外的仓储中心。

还没进大门,一群来自西域的土鳖就被震撼了一下。

宽敞的水泥官道与仓储中心直接连接,数丈宽的大门被一间不大的小亭子分隔成进出两个出入口。此时虽然已经临近傍晚,但大门口运货的车辆却丝毫不见少,进进出出说不出的繁忙。

“这一天要进出多少货物?”来自于阗的王子嘴巴长的老大,喃喃低语。

身边,高昌王子鞠智盛摇头答道“不知道,但看数量应该不少。”

废话,傻子都不知道肯定少不了,没见数丈宽的大路都快要被堵死了么。

随行的从人去大门口的岗亭里面做了登记,一行人看热闹的家伙顺着大门旁边的行人通道进入其中。

仓储中心内部,一间间高大的仓房更是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这是储存货物的仓库?为什么看上去比自己的王宫都大?难道就不怕倒了么?

仓储中心绿柳成荫,进入宽敞的大门,迎面便是一座巨大人造假山,一道蜿蜒曲折的水流自假山上盘旋而下,最后变成一道小小的瀑布,落下假山下的水池之中。

池水清澈见底,里面种着荷花,站在池边能看到荷叶下各色小鱼在游来游去。

巨大的假山与水池被修成圆形,看上去就像陆地中的一座大岛,数丈宽的水泥路围着这座大岛转了一圈,形成一个转盘。

转盘的其它三个方向,分别各有一个出口,出口的位置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分别标示着,东一区,东二区,厕所,餐厅等等字样。

仓储中心很大,仓库的外观又都差不多,不是熟悉的话很容迷路,万一再赶上人有三急什么的,那可真就悲剧了。

所以那些路标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的作用却并不小,至少可以让人在明确自己的目标之后,不必再找人打听路径。

西域诸国的公子王孙们在大门前的中央广场驻足的功夫,仓储中心内部迎出数骑,片刻之后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位老者自马上下来,笑着拱拱手“诸位贵客远来,老朽添为此地管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高昌王子鞠智盛亦笑着还礼“钱经理客气了,我等不请自来,还望不要见怪。”

于阗王子同样拱了拱手“钱经理,您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我们就是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来仓储中心之前,这些西域各国的来人并不是没有准备,仓储中心的负责人是谁早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就是……经理这个职务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这是个多大的官。

不过,钱管事的出现倒是着实让他们心中一惊。

要知道,他们来这里可是谁都没通知,可没想到,这才刚刚进来,便被发现了真实身分,甚至人家的主要负责人都出来迎接了。

“诸位,来者是客,老朽身为主人,怎么也要尽尽地主之宜才是。来来来,还请上马,老朽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仓储中心。”

钱管事不卑不亢的带着四五个来自西域的各国王子,在仓储中心里兜起圈子,熟悉的介绍着各式地标建筑,耳中传来的尽是些奉承之言。

不得不说,这是老钱之前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

想他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府管事,如果不是傍上了李昊这个大款,别说接待什么西域诸国王子,就连人家使团的一些主官都不一定能见得着。

甚至就算见到了,人家也不见得会正眼看他。

但如今,不一样了,跟对了主子,身价立刻倍增,一个个往日高攀不上的贵人对他笑脸相迎,和和气气,这着实让他觉得这辈子没白活,将来老了,动弹不动的时候,跟孙子也有了吹牛的资本。

兜兜转转,一行人在某间巨大的仓库外面停了下来,龟滋王子试着问道“钱经理,不知我等是否可以进去仓库里面看看?”

“自然可以。”钱管事的任务便是带着这些人熟悉仓储中心,自然不会拒绝地方的要求,挥手间早有人拿了钥匙上前将仓库的大门打开。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园区的路边早就已经点亮了一盏盏明亮的路灯。

这样的情况下,仓库里面自然显的黑暗无比,打开的大门更像是一张巨兽张开的大嘴,好像随时都会将众人一口吞下。

“掌灯。”钱管事也没有在黑夜里进入过仓库,连忙命人去把仓库内的灯火点燃。

片刻之后,仓库中的灯火燃起,将其中的黑暗驱散,将仓库内部的真容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数丈高的屋顶在外面看还不觉得如何,但站在仓库内部,立刻让人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更让那些西域人震惊的是,这仓库内部的骨架竟然是全部有钢铁打造的,二十余根全钢打造的支撑柱像穿着铠甲的士兵,排成整齐的两排,撑起头顶不知多重的屋顶。

“这……,这么多的钢铁……。”

“是啊,这能打造多少武器啊,可惜,竟然用来造房子。”

“我要是有这些钢铁,早就带兵打到……嗯……呃……。”

几国的王子看的眼珠子都红了。

大唐真是太有钱了,区区一个候爷,竟然能够动用如此多的钢铁来建房子。

要知道,仓储中心的仓库可不仅仅只有眼前这一间,在外面还有不下数十座这样的仓库,若是每一间仓库里面都是以钢铁做为房屋的骨架,这其中投入的钢铁数量将达到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

一群土鳖,没见识的东西。

钱管事听着那些西域各国的王子们自觉不自觉的惊叹声,眼底闪过一丝蔑视。

几根钢梁就吃惊成这样,要是被他们知道,这仓库屋顶所投入的钢梁数量是支撑柱的两倍,估计这帮人下巴都得惊的掉下来吧。

从仓库里面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众人再也没了参观的心思,便由钱管事带领着去了仓诸中心管理处。

高高大大的建筑镶满了玻璃,在黑夜中灯火的照耀下反射着光芒,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水晶宫殿。

在管理处的大门口,四个花季少女穿着漂亮到极点的长裙接待着一位位前来办事的商贾,或是指明路径,或是回答各种疑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在见到钱管事带人过来的时候,四位少女齐齐行礼,道了声“钱线理好,欢迎几位先生光临管理处。”

鞠智盛等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依旧被这样的场面弄的有些措手不及。

嗯……,主要是不知道应不应该丢些赏钱。

毕竟正常情况下,只有那些秦楼楚馆的门口才有这样的场面,他们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大多会丢下一些铜钱或者银两、珠宝什么的。

可问题是这里是仓储中心不是秦楼楚馆啊,丢银子什么的会不会让对方误会成挑衅呢?好尴尬,到底要怎么办!

好在钱管事摆了摆手,替他们化解了其中的尴尬“你们几个退下吧,这几位有我亲自关照。”

“诺!”四个女孩子应了一声,纷纷退到一边,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鞠智盛看着那四个女孩,随口对钱管事问道“钱经理,她们这是……。”

钱管事若有所思的看了鞠智盛一眼“哦,她们的主要工作是迎宾,负责接待前来办事的客户,或是替新来的客户解答一些问题。都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来这儿工作就是为了替自己攒下一份嫁妆,诸位都是大人物,就别打她们的主意了。”

听钱管事如此说,几个正在对女孩行注目礼的家伙立刻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于阗王子尉迟雄打了个哈哈“原来是我等误会了,经钱经理解释方知这些女子志向高洁,惭愧惭愧!”

“呵呵……,无妨,不知者不怪,几位诸位都是贵客,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钱管事轻轻一语将此事带过,引领着几位西域王子入了管理处。

管理处内部悬挂着数盏水晶吊灯,纵然大厅十分宽敞,亦被照的十分通透,丝毫感觉不到夜色的降临。

除去那几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另有几个地方也格外的引人注意。

比如几个被盆栽隔开的区域,入口处挂着的牌子,众人隐约间可以看到里面影影绰绰有些人,但却看不清是什么人。

又比如两排木椅那边,能看到一些商贾打扮的家伙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有与门口几位女孩穿戴差不多的姑娘行至某人身边,然后两人便会一同去柜台那边。

几国王子虽不至于看的目瞪口呆,但也是大开眼界。

这管理处的场面与他们印象中商贾云集,万头攒动的混乱场面似乎有很大不同。

偌大的大厅里虽然人数不少,但却丝毫不见喧闹,柜台那边也不见商贾们挤在一起的场面。

怪不得能经营起这么大的仓储中心,实力与处理问题的手段当真称得上一绝。

几国王子彼此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下定决心,在这里租下几间仓库,以后自家的生意就放在这里了。

不图别的,单凭人家这管理,就值得他们相信,更值得他们投资。

更不要说这仓储中心拥有者背景大的吓人,皇帝陛下的宠臣就不说了,关键是人家还有太子侍读的身份,再过几十年,就是妥妥的权臣。

这样人物的家族产业,估计没人敢打主意,这样的人只要活着一天,与其多一些联系便不会吃亏。

第四六三章 李泰的亲事

能来大唐的这几国王子心中都很清楚,他们未来的人生注定要与这个庞大的帝国牵扯不清,并且短时间内,他们很难再有回国的机会。

因为他们目前有一个统一的身份——质子。

而且你还别小看这‘质子’的身份,就这还是高昌、龟滋、于阗、焉耆等国上赶着求李二求来的,否则人家大唐还真不一定能看上他们这些人。

因为大唐并不在乎他们的依附是否真心,同时也不在乎他们是否背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所以能够留在大唐,对于这些所谓的‘质子’来说,非但不是耻辱,相反还是一种荣耀,这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机会来接触那些大唐的权贵,意味着他们可以学习到更多的先进治国理念。

若干年后再回西域,要背景有背景,要实力有实力,争王位还有什么人能争过他们。

……

太极宫,含凉殿,长孙皇后正在逗弄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李治。

小家伙还不到一岁,胖乎乎的跟个小肉球差不多,此时正高举着双手,咿咿呀呀想要抓住大哥的手指。

李承乾笑的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李治的脸上戳来戳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未来十几年后,这位将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此时的他只觉得这个弟弟挺好玩的,可以随便欺负,又不会告状,真是太可爱了。

‘啪’。

一边的长孙皇后终于看不下去小儿子被欺负,抬手将李承乾准备伸到李治嘴里的手指打落“那是你弟弟,你当是猴子呢。”

“嘿嘿……”李承乾憨憨一笑,再也不敢去撩拨李治,老老实实站到一旁。

长孙皇后虽然脾气很好,但对他们这几个兄弟却是非常严厉,万一真惹到老娘生气,李承乾可以保证,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说说吧,你这大忙人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本宫这里,可是又闯祸了?”将李治交给身边的乳娘,长孙皇后终于问起李承乾的来意。

面对老娘的质问,李承乾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俯首谢罪“儿臣惭愧,今后一定每日前来给母后请安。”

“不必了,母后不是不讲道理之人。”长孙皇后轻轻一摆手,和声说道“你是储君,每日又要兼顾学业与政务,时间本就不宽裕,加之东宫与含凉殿距离又远,今后你每半月来一次便好。”

“诺,儿臣谨记母后吩咐。”李承乾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旋即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连忙说道“母后,其实儿臣这次前来是有些事情要与您商量。”

“有事与本宫商量?”长孙皇后愈发狐疑起来。

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她的权力都在后宫,实在想不出儿子有什么事情需要与自己商量。

“是的。”李承乾点点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母后,前些日子李德謇与冲表哥与儿臣说了一些关于青雀的事情,儿臣觉得应该与母后禀报一声。”

长孙皇后本以为是长子在外面惹了祸事不敢与他父亲言说,特来找自己说情,结果没想到,聊了一会儿竟然又牵扯出了二子李泰。

如此一来,便让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自古皇家无亲情,夺嫡的残酷冷血她当初又不是没见过。

李建成、李元吉与李二本是一母同胞,可最后却落得一个手足相残,隐太子与巢刺王身死道消不说,甚至还被从族谱中除名。

如今,玄武门之变未远,自己的两个儿子难道又要闹起来?

难道这天家真就……。

想到这里,长孙皇后的脸色不由变的一片铁青,冷声斥道“李高明,你想说什么最好想想清楚,别忘了,青雀是你弟弟。”

“啊?!”李承乾被老娘冰冷的语气刺激的后背发寒,急急解释“不是,母后,您别急啊,您听儿臣说……。”

“说什么,不管是你的那个侍读李德謇,还是你表哥,他们都是外人,而青雀却是你弟弟。你身为储君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岂能跟着人云亦云,别人如何说你就如何信,将来本宫与你父皇还如何能指望你克继大统。”

李承乾都快急哭了,这会儿他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老娘是怀疑自己受了外人的挑唆,来这里告密的。

好吧,我必须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看笑话的想法,可这跟克继大统有啥关系,和人云亦云又有啥关系。

当哥哥的关心一下弟弟的终身大事有错么?更何况还是他看中的人。

李承乾越想越委屈,好不容易等长孙皇后说完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小胖子冲进了房间,乍一见到李承乾,先是一惊,接着左脚绊住右脚,‘吧唧’一声砸在了地上。

“青雀!”长孙皇后顾不上再数落李承乾,关切的起身上前将李泰扶了起来。

李泰原本摔得并不重,最多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疼,结果被长孙皇后这一扶不打紧,所有‘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母后,母后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自古慈母爱幺儿,虽然李治降生之后,李泰的地位已经水涨船高不再是老幺,但李治出生的时间毕竟还短,再加上李泰再过两年便要成年,要离开皇宫独自去封地,长孙皇后自然更疼爱他一些。

再加上李泰哭的凄惨,长孙皇后心中更是发酸,当下连忙安慰“青雀,青雀不哭啊,你有什么委屈只管与母后说,母后给你做主。”

李泰得了长孙的首肯,心中一宽,偷眼瞅了李承乾一眼,没敢提他,只抽噎着说道“母后……,冲表哥和姐夫欺负儿臣,儿臣原本是相信他们的,可他们却把儿臣的秘密全都说出去了,母后,母后您要替儿臣报仇啊,一定要打他们板子。”

“……”

冲表哥长孙皇后知道,指的是大哥长孙无忌家的长子长孙冲,可姐夫又是谁?

想不明白,李泰哭的跟个一百斤的胖子差不多,显然是问不出来了,于是只能看向李承乾,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解释。

李承乾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母后,姐夫指的是李德謇,您和父皇不是已经给他和雪雁堂姐赐婚了么。”

“哦,又是他……”长孙皇后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李德謇的名字了,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满,皱眉道“这李德謇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真以为救过陛下和本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个……”李承乾能说什么呢,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好回答。

好在长孙皇后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说了一句之后,马上又对李泰道“青雀,告诉母后,你表哥和李德謇到底知道了你什么秘密,又都告诉谁了。”

“他们……,他们到处说儿臣与小婉很般配,是天生的一对,结果,结果现在小婉都不理我了,我,我,哇……”

长孙皇后突然觉得很无语。

亏她之前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结果……,这不就是小屁孩儿之间互相开玩笑的事情么,也值得闹的惊天动地?还报仇,老娘真要出面那才叫丢脸呢。

哭的凄惨的小胖子瞬间就不香了,长孙皇后把李泰丢到一边,拉过李承乾继续审问“李高明,正好青雀现在在这里,把你刚刚要说的事情说一遍。”

“母后,儿臣要说的跟青雀说的是一件事。”李承乾看了一眼还在哽咽的二弟,耷拉着脑袋道“不过儿臣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儿臣是真觉得青雀跟那个小婉挺般配的,所以想跟母后您提一嘴,让你帮着参谋参谋。”

作为全程参与了今日这场闹剧的主角,李承乾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老娘这会儿有多尴尬。

套用李德謇的话说,那就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长孙皇后也有些哭笑不得,敢情今天这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幸运的是在场的人不多,应该不会有人传出去。

恢复了以往雍容华贵的样子,命人将李泰扶起来坐好。

长孙皇后清了清嗓子“高明,这小婉是谁家的女子,你可知道?”

总算回到正题了,李承乾长出一口气,再也不敢嬉皮笑脸,老老实实回答道“回母后,小婉乃将作监阎少匠之女,现年九岁,与青雀同在弘文馆就读。”

“哦,原来是阎少匠之女。”长孙皇后点点头。

阎立德她还是知道的,与他的那个兄弟阎立本可称是朝堂上的书画双绝,宫里不少画像都是由他们兄弟两个所绘。

李泰这会儿也不哭了,老底被自家大哥掀的一干二净,老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估计报仇的事肯定也指望不上了。

只可惜小婉那丫头与自己还挺玩的来的,可如今出了这一档子事儿,那丫头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搭理自己了吧。

越想李泰越觉得憋屈,忍不住悲从中来,再次流下泪来。

长孙皇后倒是没想到李泰对那个阎婉竟然深情至此,见他坐在那里一个劲的擦眼泪,不由有些好笑。

大唐并没有什么早恋不早恋的说法,民间也好,贵族也罢,十多岁结婚的比比皆是。

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是十三岁就嫁给了李二,现在不也是琴瑟相和,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只是不知道那阎婉生的如何,是否配得上自家胖儿子。

这个……要是有机会见上一见就好了。

想至此处,长孙皇后忽然眼前一亮,对左右吩咐道“你们下去传本宫的懿旨,八月十五在即,本宫打算在后宫宴请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眷。”

“诺!”

有机灵的宫人立刻领命去了,不多便有十余太监急急出宫传长孙皇后的懿旨去了。

李承乾到底比李泰大着一些,敏锐的发现了老娘如此安排的用意,上前两步谄媚道“母后,儿臣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向您禀报。”

“什么事,说吧。”

只要不发生兄弟相残之类的事情,长孙皇后还是很好说话的。

“母后,其实自打儿臣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来母后这里禀报,这第二嘛……,儿臣还安排了李德謇去阎家探探口风,看看这阎家小姐是否有许配人家。”

“哦?”长孙皇后赞许的看了大儿子一眼,笑问“结果如何?”

李承乾扭头看了一眼明明垂头丧气,却已经把耳朵支起来的李泰,拿腔作势道“这个……据李德謇回报,阎家小姐应是没有许配人家。”

“嗯,不错。”长孙皇后点点头“你这哥哥当的还算是称职,以后记得要多关心一下你的那些兄弟姐妹,莫要总是与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说的太对了,李泰握了握拳。

李德謇可不就是乱七八糟的人么,大哥就是被他给带坏了。

不过呢……若说少跟他混在一起也不对,毕竟那可是未来的姐夫,能力大的很,手眼通着天呢。

再说,这次要不是他帮忙去阎立德那边打听小婉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小婉还未许配人家。

正纠结着,却听李承乾那边又开口道“诺,儿臣谨记母后教诲。不过……李德謇在打听事情的时候顺带也问了一下阎少监对这门亲事的看法,但阎少监却说……。”

李泰虽然年龄不大,却也知道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但’字上面。

于是不等李承乾说完,立刻主动问道“阎少监说什么,可是不答应?”

长孙皇后也关切的注视着李承乾,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李承乾摇摇头“倒也没说不同意,阎少监只说就这么一个女儿,怕女儿将来受了委屈,所以打算回头问问她女儿的意思。”

是这样的么?李泰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只要没真的拒绝就好,否则皇室也是要面子的,不可能明明对方不答应,自己却还要行娶人家闺女。

第四六四章 生意上门(下)

八月十五,中秋节,举国欢庆。

无所事事的李昊跟着自家老头子去了皇宫,中秋之夜,李二要大宴群臣,这个面子怎么也要给足,就算有病在身也必须去。

当然,更主要的是,难得见一次回头钱,李昊打算借机好好吃一顿,最好能把李二吃到肉疼。

嗯,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不过这并不耽误李昊将自己饿了一整天。

夜色下的太极宫灯火通明,恢宏的宫殿被各式彩灯照射的流光溢彩。

文臣武将放下了以往的成见,彼此间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时不时还会品评一下宫灯的好坏。

李昊自然不会混到老货中间去自找没趣,尽管以他现在的官职的确有资格混入其中,可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他一个小年轻混在老头子中间,哪有穿着绯袍混在一群蚱蜢绿中间来的畅快。

转头向左看看,长孙冲绿油油的;再向右看看,程处默还是绿油油的;回头看看,杜构、李震、柴令武等一群人依旧绿油油的;再低下头看看自己,好家伙,红的发紫,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狗东西,就特么是来炫耀的。

长孙冲等人如何看不出李昊的想法,索性满脸嫌弃不去搭理他,哪怕他主动开口,也是无人搭茬,权当此人不存在一般。

可是以李昊的面皮来说,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反正是纨绔们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一身绯袍站在众人中间宛如鹤立鸡群,好不得意。

行行复行行,前面老家伙们已经陆续进了大殿,等到李昊他们这一伙小年轻的时候,里面基本已经没有位置了,站的靠前的几人甚至还看到有几个五品官已经坐到了门槛上。

这个时候绯袍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

只见李昊脚步丝毫不停,越过众人来到大殿门前,拍拍堵门的那几位,大拇指朝身后比了比“你们几个,后边去。”

堵住大门的几位原本还在庆幸,陡然听到这么一句,眼一瞪回身便准备骂人,结果刚一回头立刻被一团耀眼的红光刺的两眼生疼。

这尼玛不是玩儿人么,你一个三品大员咋还出溜到后面去了呢,现在大殿里面都排好坐位了,你这一进来,岂不是所有人都要往后挪?

不光几个五品官有些上头,门口伺候局儿的太监也是一阵头大,不让李昊进去吧,于礼不合,可让他进去吧……,岂不是要得罪一大批人。

而李昊却不管这些,顶着一身绯红官袍,抄着手就往里挤,挤到前面也不说话,你让坐我就继续往前,不让坐我就往你身后一坐,无耻中带着混不吝,典型的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众人很是无奈,毕竟一会儿皇帝陛下就来了,若是被皇帝看到三品官员被挤到四品、五品身后坐着,哪怕不会当面训斥,少不得也会将前面之人记在心上。

便是这样,李昊一摇二晃不知不觉便混到了大殿中央区域,在一大群穿着绯袍的老货身后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屁股刚沾到垫子,排在他身前的老货一声冷笑,开口道“小子,如此张扬就不怕回去之后你爹削你?“

“牛叔,小侄天大的冤枉,当着这么多前辈叔伯的面,我哪儿敢张扬啊,还不是那些人非要把我推到这边来,否则我一个小年轻跟处默、长孙冲他们呆在一起多舒服,何必到前面来受气。”

李昊委屈的叫起撞天屈,丝毫不把牛进达的话放在心上。

牛进达哼了一声,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岔开话题道“小子,那个王玄策是怎么一回事儿,听说他是你的弟子?”

“对啊!”李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牛叔,这事儿您不说我都忘了,王玄策那小子一去不回,不是被你给扣在松州了吧?”

牛进达撇撇嘴“借来用用而已,又不是不还给你。再说,在军中锻炼一下对他也有好处。”

李昊一听就急了“可他现在是太子府的人。”

牛进达满不在乎“首先他是大唐的人。”

得,说不通了。

跟着李二打天下这帮子骄兵悍将,就没一个讲道理的,好东西进了他们的手里,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怜我的玄策徒儿,是为师害了你啊。

李昊幽幽叹了口气,闭目不再言语,肚子好饿,为什么李二还不来,饭点都过了好么,啥时候上菜啊。

时间推移,不知过了多久,大殿上忽然为之一静。

耳听得一个熟悉的尖细嗓音高叫着“陛下驾到,群臣恭迎。”

‘轰隆’

所有人都同时站了起来,向高高的御阶之上行礼“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台阶之上,李二迈着八爷步,缓步而行,目光自下面群臣身上扫过,眼中满是欣慰。

待到所有人都坐了,另有一批人站了起来,对着刚刚坐下的李二再度行礼“外臣,参见天可汗。”

这一批是来自西域的使节,有各国国主,也有王子,占了大殿上约十分之一的位置,行礼之后未得李二的旨意,全都弯着腰,不敢抬头。

伟大的李二陛下这会儿笑的眼都眯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手一挥道“诸位平身归坐吧,今日是八月中秋,大殿之上无君臣之分。另外,诸位的心意朕心领了,不过朕乃是大唐的皇帝,又岂能做什么可汗。”

“谢陛下!”西域各国使节谢了恩,这才纷纷归坐。

只有来自吐谷浑的伏允依旧留在大殿中央,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往地上一趴“启奏陛下,臣有西域诸国共同进献的宝物一枚,望陛下笑纳。”

李昊坐在下面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看那盒子的大小尺寸,别人或许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那是一枚印玺,刻着天可汗字样的印玺。

李二虽然表面上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天可汗,但凭着先知先觉,李昊清楚的知道李在今后发给西域诸国的国书之上,每一份加盖的印章全都带着‘天可汗’字样。

从这一点判断,李二如今并不是不想做什么天可汗,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李昊对于不远处那些正在向自己频频侧目的西域各国王子们并无反感情绪,甚至在某一时刻他还巴不得李二快点宣布宴会开始,自己也好找机会与对方好好聊聊未来的西部大开发。

李二高高在上,在他下手坐着的是太子,再下面是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等人。

此时见伏允不肯下去,执意要献上礼物,李二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只好命林喜下去将礼物接了,这才首先举杯,缓缓说道“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也是举国欢庆的日子,诸位臣工,请举杯。”

殿上众人的酒盏中早在李二出现的一刻已经被无数宫女斟满美酒,此时听李二放言,立刻举了起来“愿吾皇陛下,创千秋伟业,开万世太平!”

“朕,愿与诸君共勉,饮胜!”

“饮胜!”

本以为李二会长篇大论,结果没想到,三言两语便结束了战斗。

李昊举杯一饮而尽,甜丝丝的葡萄酒味道还不错,估计是陈酿。

一杯酒下肚,大殿上热闹了起来,跟着李二打天下的杀坯们一个两个喝的脸红脖子粗,程咬金跟尉迟敬德甚至还脱光了膀子在大殿上玩起了摔跤。

文官们也放下了架子,红酒白酒渗着喝,一边喝还不忘替红着眼睛抱在一起的程咬金和尉迟敬德叫好。

这帮老货,估计跟自己打的是同样的主意,宫廷玉液酒,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

看着殿上百态,李昊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与美食的搏斗之中,左手鹿腿,右手熊肝,时不时再来一口美酒,不多时已经混了个肚儿圆。

“李候好雅兴,怎么地不去与场上乐乐?”

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人,牛进达那老货不知跑哪儿浪去了,接替他的是吐谷浑伏顺。

“国主才是好兴致,怎地不在那边与同伴共饮,却跑来找我这吃货闲聊。”放手啃的差不多的鹿腿,净了净手,李昊慢条斯理的问道。

伏顺苦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李候若不嫌弃,聊聊如何?”

“聊什么?”李昊反问。

眼下西域诸国使团已经跟李二见过面了,按说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与他再无关系才对。

伏顺扭头向西域使团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面色一正“李候,不知你是否有意与我西域诸国做上几笔生意?“

“做生意?我?”李昊有些意外。

没想到,自己还没去找他们,这帮家伙竟然来找自己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酒香不怕巷子深?

伏顺坦言道“正是,李候在商业上的天赋,小王深感佩服,很想与李候合作一次。”

“为什么?这朝堂之上比我李家有势力的家族还有许多,比如长孙家,比如柴家,再比如那边的工部武尚书,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事有反常必为妖,李昊突然间不是那么急着去开发西域了。

毕竟他自己主动去开发是一回事,而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伏顺此时却摇了摇头,苦涩道“李候玩笑了,长孙仆射的确在大唐很有背景,可就是因为长孙家背景太大,所以让小王觉得很不踏实,生怕一个不好也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李昊打了个哈哈“呵呵……,国主,你这么说话,就不怕被长孙仆射知道了与你为难?”

伏顺却盯着李昊,面无表情道“小王相信李候不会将这件事说与长孙仆射。”

“那好吧。”李昊并未继续在长孙无忌的身上夹缠不清,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既然国主想要做生意,不知是什么生意呢?”

“吐谷浑的牛羊,高昌的白叠子,于阗的美玉,这些生意都可以做。”

李昊瞬间反应出一个问题,脱口道“国主,你们这是打向我大唐倾销么?只出不进?“

“什,什么倾销?”伏顺愣了愣。

倾销的概念别说对于吐谷浑,就算对大唐都是一个极陌生的词汇。

在这个经济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时代,倾销与反倾销的概念实在太过先进了。

李昊并没有给伏顺科普的意思,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顿了顿,李昊开口道“这些生意要做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由我方主导,近期我会联系一些人,成立一个独立的商户对西域各国进行投资,货物的价格必须由我们掌控。”

伏顺担心道“这,这怎么行,如果你们压低价格,我们岂不是要一亏到底?”

李昊摆手打断伏顺“放心,你们不会吃亏的,过几天我会草拟出一份计划书,到时候大家可以坐到一起详细讨论一下。”

真是这样么?真的不会吃亏么?

伏顺并不能确定。

对于李昊他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此人极其聪明。

至于什么长安第一祸害之说,不过是外人加强给他的恶名,也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障眼法罢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伏顺的身边立刻围上来许多人,向他打听起这次谈话的内容。

伏顺没有任何隐瞒的说了,最后叹了口气道“李德謇是一个聪明人,我不知道这次找他做生意对我们来说是对还是错。”

“至少不会吃太大的亏。”久未出言的伏允突兀说道“你们也不要总想着发财之类的事情,其实与大唐这些高官做生意最大的好处不在乎赚了多少钱,而是在于有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在这些靠山没倒之前,就算是上面坐着的那位,也不会轻易去动西域。

因为,他们损失不起如此庞大的资金来源,那些大唐的贵族们也不可能允许他们的皇帝断绝了他们的收入来源。”

第四六五章 李泰的难题

到底是老牌国主,斗争经验无比丰富。

此番话说完,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全都敞亮了许多,就连些与伏允身份相同的几人,也是频频点头,赞许有加“不错,伏允老兄说的是(嗯,此言有理,伏允兄老而弥坚啊)。”

伏允自嘲的一笑“诸位不必如此,允若真如各位所说,当初便不应该鬼迷心窍,一心与大唐为敌,而今落到此等地步,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言罢,施施然起身,给自边几个行了个抚胸礼,主动下场给李二跳舞去了。

没办法,谁让大唐皇帝爱好如此特殊,不爱美女爱英雄,就喜欢看天下英雄在太极殿献舞呢。

后宫含凉殿,长孙皇后的席面这会儿也早已经排开。

不过,与前殿李二那边闹哄哄的场面不同的是,含凉殿里气氛十分融洽,众多的朝庭命妇生怕给自己夫家丢了人,一个两个谨守规矩,连大气都不敢喘。

长孙皇后举杯,大家就一同举杯,长孙皇后听曲,大家就一同听曲,连个私下聊天的都没有。

套用老百姓的话就是,老没意思了。

但长孙皇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妇道人家本就应该如此,当家命妇本就应该端庄贤淑,身体力行,以自己的言行来教化家宅。

否则若如男子一般吵吵嚷嚷,风风火火,岂不是要闹的家宅不宁!

红拂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面前摆着的小酒盏就算倒满了酒,都够她润喉咙,再加上桌面尽摆了些瓜果,吃起来也不是那么爽利,更是让她对这场宴会没了兴趣。

于是,这位国公夫人便把主意打到了其它命妇的身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虽然不能说话但看看总没人能说什么吧。

而且你还别说,她这一看还真看出了一些门道。

端坐上首,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似乎一直对下面某一家的小姑娘很有兴趣,从打宴席一开始,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边。

嗯……那是谁家的来着?

哦对,好像是阎立德的家眷,那个长相秀气的小丫头好像便是阎立德的闺女。

“咳!”

正打算仔细看看,上方一声轻咳。

红拂扭过头,偏巧与长孙皇后的目光对上。

糟糕,被发现了!

红拂连忙低头继续欣赏歌舞,尽管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长孙皇后好像天生便对大唐所有的女子都有一种先天的压制,她红拂也不例外。

长孙皇后对此也有些无可奈何,今日前来的百余命妇之中,大多数都是知书达礼的官宦人家小姐,唯独这李靖家的红拂和尉迟敬德家的黑白二位夫人,乃是地地道道的草根出身,一身草莽气息甚重。

你让她们老老实实坐上一会儿或许还行,可时间长了,保不齐就会惹出什么麻烦,看来,这宴席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反正今日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该见的人也都见了。

阎家那个小妮子虽然只有九岁,但家教着实不错,第一次进宫便能做到进退有度、举止得体,很是难得。

假以时日再好好调教一番,倒不失为李泰的良配。

想到此处,长孙皇后转头看向身侧的豫章公主,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诸臣工,今日中秋,陛下特命将作监赶制了一批烟花送入后宫,算算时辰应该快到燃放的时候了,诸位,且随本宫出去看看如何。”

虽是商量的语句,但语气却不容质疑。

今日前来的命妇们自然也不会扫了皇后的面子,当下纷纷应诺,起身随在长孙皇后的身后,一同走出含凉殿。

月色如水,天气微寒。

不知不觉间,一轮圆月已经高高的悬挂在了天上。

夜风吹动树梢,树影婆娑,更添几许凄迷。

数百身穿铠甲的禁军早已将百十个三尺见方的盒子放到远处空地之上,为首之人只等长孙皇后微一点头,立刻挥动手中领棋。

这数百禁军原本便是操作火炮的好手,此时放几个烟花还不跟玩儿似的。

棋动人动,同时将烟花点燃。

‘轰轰轰……’

一阵阵雷鸣般的巨响,夜空中霎时间百花齐放,星光为之失色……。

“好,好漂亮……”

“太漂亮了,原来这就是烟花,不知哪里才能买到。”

女人都是感性生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美景,一个个脖子伸的老长,再也顾不得什么大礼仪,纷纷拉住同伴,讨论起哪朵烟花好看,哪朵烟花漂亮。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人群之中,正有两个小姑娘在窃窃私语。

“婉儿,你觉得青雀怎么样?”

“我,我也不知道。”阎婉低着头,烟花的照耀下隐约可见脸已经红到脖子了。

豫章公主看着有些好笑,但却没有表示出来,故意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前几天三原县候去找你爹商量的事情?”

阎婉点点头“知道,父亲问过我的意思了。”

豫章连忙追问“那你怎么说?”

“我……”阎婉头垂的更低了“我要考验他一下。”

“啊?!这还要考验?”豫章想过无数种答案,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个。

“嗯,谁让他总是跟我吹牛,把自己说的无所不能,若是不考验他一下,我怎么知道他以前是吹牛还是真的。”阎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出奇的明亮,语气也十分坚定。

豫章不得不在心里为自己那可怜的弟弟默哀了一小会儿,好好的,你说你吹什么牛啊,现在好了,人家妹子认真了,如果通不过考验,将来就算真的成了亲,怕是也要矮人家一头呢。

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下,豫章笑着问道“不知婉儿出的考题是什么,能否告诉姐姐,由姐姐转告我那焦虑不已的胖弟弟。”

阎婉轻轻点头,俯在豫章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子,随后又再次低下了头。

烟花仍在不断的绽放,但阎婉的心思却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小姑娘很清楚,自己的未来甚至在李昊那天登门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老爹根本不可能忤逆了皇室的意思,也就是说,除非皇室反悔另立魏王妃的人选,否则她阎婉这辈子注定便是李家的人。

但尽管如此,阎婉依旧不想让李泰如此轻易的达到目的,想要让自己成为他的王妃,至少他要拿出一定的诚意来。

宴会散去,命妇们各自陪着自家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回家。

含凉殿中,李二吸溜着茶水,坐在一旁听长孙皇后跟豫章聊天。

“没想到,这小妮子表现的柔柔弱弱,骨子里倒是个有主意的,也罢,你且说说她的题目,本宫倒想看看,这丫头想要如何考校青雀。”长孙皇后在听完豫章的转述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李二在一边听了,也竖起耳朵。

豫章公主自是不会隐瞒什么,笑着说道“其实此事还是要怪青雀,如果他直接去找小婉坦白心迹,没准这会儿人家丫头已经答应了。又或者他找个靠谱一点的人去找阎少监询问此事,估计也不会有如此麻烦的结果。”

李二从旁插嘴说道“嗯,李德謇那小子的确不怎么靠谱,朕估计,他去找阎卿的时候,少不得会威胁人家一两句,弄的阎卿下不来台,人家闺女拿他或许没办法,但拿青雀替她爹出气还是可以的。”

长孙皇后听了这些觉得有些不舒服,哼一声“哼,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莫非以为我皇室非她不娶不成。”

“朕倒是觉得这丫头的性子不错,外柔内刚,性如烈火。若非是这样的性子,以后如何做得了王妃,如何镇得住青雀的那些个侍妾。”

李二夫妻各执一词,豫章插不上嘴,只能站在一边看热闹。

便在此时,却听长孙皇后幽幽说道“陛下的意思是说妾身在后宫仗着身份欺压其他妃嫔么?”

“啊?!”李二没想到一句话的功夫,火便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尴尬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观音婢,朕只是就事论事,你,你别胡乱联想好不好。再说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后宫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朕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抱怨。”

“哼!”长孙皇后瞥了李二一眼,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随后对豫章公主说道“还是说说阎婉那丫头的命题吧,本宫想要看看,这丫头能想出什么样的题目来为难青雀。”

“诺!”豫章见这两夫妻刚刚差点因为一句话打起来,吓的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低着头用极快的语速说道“阎婉的意思是,让青雀想一个办法,在即能节省时间,又不能增加人工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使得玉华宫能够尽快完工。”

静,落针可闻。

李二和长孙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题目,面面相觑之下不由感概,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好一个鬼灵精的丫头。

长孙甚至不得不考虑,这亲事要是真成了,自家那胖子儿玩儿心眼儿能不能玩过这阎婉那丫头,弄不好怕是这辈子都会被治的服服帖帖吧。

至于说什么是一石三鸟……。

首先一点,玉华宫的修建是李二安排给阎立德的,之前并未考虑过工程的难度,如今阎婉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如果李泰解决不了必然会向李二求救,这样一来等于变相告诉李二,工程难度大,若是不能按期完功情有可原。

其次,若是李泰真有办法解决,对阎立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让他这个工程负责人轻松不少。

最后,阎婉未必没有借此机会向李二夫妻展示自己能力的意思,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便有如此算计,王妃人选非她莫属。

厉害啊,厉害!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厉害了么。

李二暗自感慨的同时,决定不管不问,直接把问题丢给李泰。

能解决就自己解决,解决不了,这样的老婆娶回家也是受气的命,还是另寻他人吧。

长孙皇后同样支持李二的观点,皇室不需要蠢才,但同样也不需要太过精明之人,李泰如果不能掌控阎婉,最好还是不要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

“什么?这,这……我怎么知道这种问题如何解决?”李泰在得到了来自豫章的转述之后,瞬间就懵了,满头问号。

“那我就不知道了,父皇和母后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反正如果你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就趁早对阎婉那丫头死心,否则累人累己。好了,话已经给你带到了,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

“不是……,姐,姐你不能这样啊,好歹你也给我指条明路啊。要命啊,我,我怎么知道这种问题如何解决啊,让我做诗还成,让我搞这个,这不是难为人嘛。”

“嘻嘻,姐姐我也没有办法啊,你要是问我女红什么的或许我还能教你,至于如何修宫殿嘛……爱莫能助喽!”豫章耸耸肩膀,笑嘻嘻的离开了。

幸灾乐祸gif

李泰欲哭无泪站在原地,整个人说不出的难过。

修玉华宫……,开什么玩笑,老子连修个水池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你让我想办法修玉华宫?

这种事指望自己是肯定不行了,必须求援。

可是救谁好呢?

老爹老娘肯定是不行的,都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想必不会再帮任何忙

狐朋狗友也不行,都跟自己差不多,吟诗作赋还成,搞工程……连自己都未必能赶得上。

可除了这些人,还有……,对了!

想着想着,李泰眼前一亮。

凡事不决找大哥,大哥是太子,手下能人无数,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实在不行,让大哥派人去阎少监那边问问,估计一定会有答案。

天啊,我李泰真是太机智了!

心动不如行动,想做就做。

当下,李泰不再犹豫,叫上两个随从直奔东宫,找到李承乾二话不说,直接把豫章转述的事情一说,然后苦着脸道“皇兄,大哥,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我啊,弟弟我的未来可就靠你了。”

第四六六章 来的好不如来的巧

李承乾午睡才刚起来没多久,牙还没刷呢。

看着胖胖的弟弟,一脸的懵比“青雀,这叫什么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泰脱口而出“问阎立德,他肯定知道。”

李承乾眨眨眼睛,无语道“青雀啊青雀,你是不是傻,你觉得这问题会是谁出的,问阎立德,亏你想得出来。我不去问还好,一问你点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那……,那怎么办?”李泰急的团团转,也不知道这小屁孩怎么就那么大的色心,一个软妹子就把他吃的死死的。

李承乾看着李泰无奈的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家兄弟,平时看看笑话,幸灾乐祸一下还情有可原,关键时刻还得挺他不是。

“青雀,你也别在我这转了,要我说,你不如去找李德謇,那家伙一肚子坏水,说不准有办法。”

李泰脚步一停,恍然大悟“对,李德謇!那混蛋一定会有办法,皇兄,你继续睡吧,我找他去。”

“我还睡个毛啊,让你这么一折腾,我……”李承乾吐槽到一半的时候愕然发现,胖弟弟早就跑的没影了,远远的自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皇兄,谢了哈!”

这个弟弟啊,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这才多大,就整天想着娶媳妇。

有那时间多找几个武士学学摔跤它不好么?实在不行的听小曲喝点小酒它不香么?找老婆干什么。

没见父皇天天被母后管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这样真的很有意思么!

失望的摇摇头,李承乾对傻乎乎的常公公招招手“更衣,去宜春宫。”

“殿下,还要去见啊?”常公公有些犹豫,想到自家殿下穿着突厥服饰,跟那些满身上味的突厥兵混在一起,眼中便满是恐惧,碎碎念道“这万一要是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您把突厥奴隶带进宫,怕是要生气的。”

“你懂个屁。”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德謇那小子也说了,想要打败一个敌人,那就必须了解他们的文化,经济,生活习惯。你当本宫跟那些突厥奴隶混在一起是玩的?鼠目寸光的东西。”

好吧,你是太子,你说了算!

常公公颓然低下头,自隐蔽的角落中翻出一套突厥服饰给李承乾换上,然后这一主一仆便带着二十几个护卫去了宜春宫。

宜春宫位于东宫的东北角,自从李二搬走以后,平日根本没什么人过来,所以李承乾便将这边改成了自己的私人禁地。

左右空着也是空着,东宫也没有太子妃。

阿史那拓成与他的二十几个护卫自打半年前便一直住进了宜春宫,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便是吃吃喝喝,有时候李承乾来了,便陪着他或是喝酒聊天,或是讨论战阵之法,有些时候还会各自带人互相攻伐一阵。

老实说,除了没有自由,小日子过的还不错,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少比在草原部落里的日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这一日,时间过了正午,拓成本以为李承乾不会再来了,正打算招呼手下人散开,该干嘛干嘛,一大票人便自宫外走了进来,远远的便可能来人以突厥语打起招呼“拓成,你个怂货是不是又想逃跑。”

“哈哈……,太子殿下神威盖世,小人等不敢匹敌,自然望风而逃。”

“去去去,少拍马屁。”李承乾故做嫌弃的摆摆手,待到了拓成近前,重重在他胸口锤了一拳“小样,才几日不见,又壮实了不少嘛。”

“嘿嘿,托殿下的福,小人们吃的好睡的香,长肉自然也快。”拓成咧开大嘴笑着,随即问道“殿下今日要做什么游戏,小的们已经吃饱喝足,就等殿下命令了。”

“今天嘛……”李承乾挠了挠下巴“要不……今天咱们玩一会儿长途奔袭如何,假如我们已经被敌人追了四、五天,正是人困马乏之时,奈何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拓成琢磨片刻,毅然点头“这样……也成,孩儿们,都过来,分配任务了。”

李承乾在宜春宫玩的哈屁,带着一群突厥人东躲西藏,侦骑四出,小心前进,却不知太极宫中正有一段关于他的对话。

“陛下,太子殿下近日课间时常走神,极不用心,臣担心殿下会因此而荒废学业,将来难掌大局啊。”两仪殿的御书房中,李承乾的老师权万纪正在行使老师的权利——找家长。

但事关长子的学业,李二半点不敢马虎,当下正色询问道“时常走神,心不在焉?权卿,这状态持续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三、四个月了。”权万纪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事道“嘶,而且这段时间老臣发现殿下似乎对突厥方面的事情十分关心,有些时候,身上还会携带一些突厥饰物。而且,老臣还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权卿但说无妨,便是错了,朕也不会怪你。”

“诺!”权万纪简单行了一礼以谢恩,旋即说道“臣近些日子还听人说殿下似在宫中养了一批突厥人,每日下午都会与那些突厥人混在一起。臣之前只当是谣言,可现在越想越觉得……似乎有这个可能。”

李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森然吐出两个字“胡闹。”

权万纪被吓了一跳,偷眼观瞧,发现此时的李二似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雄狮,语气中竟然带着杀意。

坏了,早知陛下会有这样的反应,自己就不应该多嘴才是。

自己来告状的初衷只是想要让李二了解一下他儿子的学习情况,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能训斥一顿,也好端正一下太子的学习态度。

可现在看来,事情闹的有点大,皇帝陛下似乎不仅仅是准备训斥一顿李承乾,搞不好,腿都能丫打折喽。

哎呦,这可要不得啊。

太子虽然身上或多或少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对他这个老师算得上恭敬有加,从未在他面前摆什么太子的架子,这要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被打个半死……。

权万纪简直不敢想下去了,连坐都不坐了,起身施礼“陛下,臣刚刚说的只是一些道听途说,一面之词,陛下万万不能当真啊。”

李二一挥手“权卿,是不是真的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人,摆驾东宫,朕要去看看,太子每日下午都在忙些什么,权卿,你也来。”

“……诺!”权万纪无奈,只能应是,心中暗暗祈祷,李承乾那小子千万不要真如传言中那般,在东宫养上一群突厥人才是。

而李二呢,这要是放在三年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大儿子会在东宫豢养突厥兵的。

可如今……,因罚李德謇的出现,这两个臭味相投的家伙凑在一起,李承乾能干出什么事可真就不好说了,弄不好还真有可能养一批突厥兵在宫里。

突厥人啊,李二当初可是在突厥人身上吃过大亏,被颉利逼着签了城下之盟,此盟约被他视为毕生之耻。如今可倒好,自己的儿子与突厥人混到一起去了,如此逆子,眼里还有他这个老子么。

李二越想越气,索性马车也不坐了,直接牵了匹马,带上百余禁军,呼啸而去。

如果抛开细节,单看行动的话,倒还真有些当年秦王出征的味道。

不过,权万纪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些了,上马去追李二的瞬间,以最快的语速对留守的宫人喝了句“快去含凉殿通知长孙皇后,请皇后娘娘速去东宫,迟则大事不好,快。”

喝罢,一催坐下马,追着远去的李二而去。

……

李承乾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大祸临头。

此时的他正带着阿史那拓成等二十几个突厥兵以一种奇怪的队形缓慢前进,全不似唐军掩护主帅撤退时的那种方式。

新奇之下,他一边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一边观察着阿史那拓成的指挥。

二十多人,就这样在宜春宫的广场上兜着圈子,地上有些地方摆着石头,上面插有山、林等字样,全然将这片广场当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

正玩的开心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宫外传来。

拓成只当那是李承乾提前安排好的阻拦骑兵,在马上打了声唿哨,几乎是在眨眼间,这二十多人集体变阵,在前面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箭头,马刀扬起,也就是同时,李二带着人出现在了宜春宫的入口处。

跟随李二前来的护卫头子见此情况,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大喝一声‘护驾’,旋风般冲到了李二的前面,单枪匹马,抖开马背上的连枷,直冲突厥骑阵。

宜春宫的小广场看似不小,但在骑兵的速度下,却根本不算什么。

双方对冲之下,眨眼间便撞到了一起。

人仰马翻……。

后边的李承乾看的都傻了,坐在马上一脸的懵比,血浅到脸上都没感觉出来。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娘咧,这回怕是真完犊子了!

李二则是一脸的淡然,就那么骑在马上看着自己的护卫头子冲阵。

跟在李二身后的权万纪则是吓的脸都白了,刺驾,这是刺驾啊。

再想想李二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才被鼓动来的,更是吓的浑身直打哆嗦。

完了,完了,老夫的一世英名……这下全都毁在这个不成器的太子手里了。

二十余个呼吸之后,遭遇战以突厥骑兵死伤大半划上句号,还活着的突厥骑兵也是个个带伤,阿史那拓因为靠近李承乾,倒是没受什么伤,不过也被吓的不轻。

毕竟那可是几十斤重的连枷啊,抡起来就算是石头都能砸的粉碎,砸到人身上直接就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父,父皇,儿臣拜见父皇。”回过神来的李承乾在李二护卫头子的押送下,毕恭毕敬的跪到老头子的面前,头几乎戳进地里。

“本事不错。”李二冷着脸,语带不屑道“不过……为何要使些木刀木剑?”

李承乾都快要哭了,想到刺驾的后果,委屈无限的说道““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在跟他们做些游戏,并未想到您会突然过来。”

“是么?若是想到了,便会将木刀换成真刀?”

“不,不是,儿,儿臣不敢,父皇,冤枉儿臣了。”

“不敢……”李二冷冷一笑,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转头看了看权万纪“权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权万纪在发现那些突厥骑兵使用的刀剑其实都是木头所制的之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只要不是真刀,刺驾的事情就有缓。

“陛下,老臣以为,太子今日的举动的确有失检点,但若说刺驾,老臣相信以太子殿下的敦厚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此点老夫敢以性命担保。”

李二点点头,重新看向李承乾“太子,还不谢过老师。”

李承乾连忙跪在地上转身,向权万纪道谢“承乾谢过老师救命之恩。”

权万纪本打算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片刻之后但见一身宫装的长孙皇后急急走了进来,发现李二和李承乾全都没事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快步来到李二身边。

“陛下,您没事吧?”

“朕能有什么事。”李二一笑,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李承乾“倒是这个逆子,估计这次麻烦大了。”

听到李二话时有调侃的意思,长孙皇后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再次走到李承乾的身边,二话不说直接捏住他的耳朵“李高明啊李高明,你到底在折腾些什么,你要急死为娘不成。”

正所谓关心则乱,因为过于担心儿子,长孙皇后连‘为娘’都说出来了。

李承乾因为闯了大祸,尽管耳朵被扯的生病,却也不敢叫,只语速极快的解释道“母后,儿臣,儿臣真的只是在玩闹,只是没想到父皇会突然出现,这一切都是巧合,您和父皇一定要相信儿臣啊。”

“本宫和你父皇相信你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以为消息瞒得住么!你,你……本宫真要被你气死了!”

第四六七章 艰巨的任务

陡然听闻宫里传召的消息,李昊还有些纳闷,这早不早晚不晚的,找自己这个闲散人员去东宫干嘛。

而且,传旨的小太监好像是李二那边的人,啥时候李二传召不去太极宫改去东宫了?

看看李泰,李泰同样是满头雾水,大头一摇“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你哥这段时间在干嘛?”李昊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还是跟李承乾脱不开关系,索性直接问道“他是不是干了什么没脑子的事了?”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他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李泰一问三不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李昊知道这货此时满脑子都是妹子,问了估计也白问,再加上小太监催的急,索性也就不问了,直接换了衣服出门直奔东宫,将李泰留在家里看家。

嗯,李二派来的人没叫李泰,所以小胖同志乐得清闲。

东市距离东宫并不远,出了北面的坊门,穿过崇仁坊,再向西一转便是。

但尽管如此,小太监依旧是跑的飞快,看他舌头都要吐出来的样子,李昊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正想告诉他慢慢跟上来,自己先走一步,还没开口便发现前面似乎有辆马车比较眼熟。

长孙无忌?

这老灯也要去东宫?

woc,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带着满腹的疑问,结果,直到东宫在望,李昊在后面紧赶慢赶硬是没追上。

如此情况,李昊就是再傻,也知道出大事了,否则长孙无忌身为国舅,再怎么也不可能如此不顾形象,在长安闹市纵马疾驰。

想到东宫出事,李昊再也顾不上迁就那小太监了,丢下一句自己回宫,打马便走,直追着长孙无忌而去“长孙伯伯,长孙伯伯,等等小侄。”

李昊喊的声音很大,但长孙无忌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在宫门口下了马车,步履惶急直往东宫里面奔去。

此时的老长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家那个外甥糊涂啊,怎么能在宫里豢养突厥骑兵呢,而且还打算袭击陛下,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不,准确的说,这就是在造反啊。

这特么到底是受了谁的蛊惑,否则以自家外甥的性格,怎么可能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正自彷徨的功夫,长孙无忌身边突然多出一人,呼哧带喘的将他拦住“长孙伯伯,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惶急?”

“是你?”长孙无忌面色不善的盯着拦路之人,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就是这小子蛊惑了外甥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李承乾这段时间一进接这小子频繁接触,平时说话也时常会把此人挂在嘴边,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便是外甥本性纯良,与这种祸害接触的时间久了,也难保不会学得叛逆。

长孙无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盯着李昊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伸手将他推到一边“你小子不是这东宫的常客么,有什么事情自己去问。”

自己问?老子招你惹你了,这老货什么毛病。

不过,被这老货一提醒,李昊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东宫的护卫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有极个别的看着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却好像是李二那边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东宫被封了?

坏了,李承乾这小子不会真的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被李二给抓住了吧?

想到这里,李昊也顾不得跟长孙无忌磨叽了,撒腿就跑,转眼便把长孙无忌那老货给甩的老远。

不多时,顺着护卫的密集程度,李昊寻到了宜春宫。

刚一进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呆住了。

但见得,此刻的宜春宫哪里还有皇宫的样子,十余突厥骑兵的尸体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小广场上,还有七、八个伤势比较轻的突厥兵正被禁军押着,跪在宫墙之下。

李承乾呢?那小子不会是被突厥兵给弄死了吧?

李昊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慌慌张张逮住身边一个禁军便问“殿下呢,殿下在哪里?看到殿下的人没有?”

禁军不答,但宜春宫正殿里却传出李二的声音“瞎叫唤什么,给朕滚进来。”

声音中带着怒意,但听上去似乎并不怎么伤心,李昊这个时候五感可谓是被他发挥到了极致,立刻从李二的声音中判断出李承乾应该还活着,并不如自己所想一般被突厥兵干掉了。

心中微微一松,立刻按照李二的吩咐,进了宜春宫正殿。

正殿中间,此时正跪着一个突厥人,从背影上看个子应该不高,李昊扫了一眼,随手在丫后脑上抽了一巴掌“跪那么直干什么,大闹东宫还有理了是吧!那个……,陛下,太子殿下呢?!”

李二尽管在气头上,依旧被李昊这一把掌弄的哭笑不得,干咳一声,指了指地上跪着的‘突厥兵’“你且看看,是否认识此人。”

李昊一脑门子的问号,突厥人多了,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还让我看,我能看出什么来。

不过算了,李二让看那就看呗,反正又掉不了一块肉,最多也就是长的丑些回去做几天恶梦。

想着,李昊转过身,在低头认罪的‘突厥兵’身上踢了一脚“哎,你,抬头。”

李承乾本就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儿又被李昊抽了一巴掌,踹了一脚,心中更是郁闷,见他如此说,气鼓鼓把头一抬。

李昊就是脑洞再大,也没想到地上跪的竟然是李承乾,两人一对眼的功夫,脱口便是一句后现代粗口“woc,你……,李高明,你丫这是闹哪样?”

“认识吧……”李承乾不答,身后传来李二的声音“李德謇,你来说说,太子谋反,该当何罪?!”

李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是……,陛下,臣觉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太子殿下秉性纯良,怎么可能谋反?”

“事实俱在,难道你还要为他说项?”

李昊眨眨眼睛,心念电转。

李承乾谋反这件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的,否则李承乾本人最多被废掉太子之位,而他这个太子侍读……脑袋肯定保不住。

可关键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外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突厥兵,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有过一场大战才对。

可为什么大战过后,只有突厥兵的尸体而没有禁军的尸体。

更何况,区区二十来个突厥兵能干什么?真要造反的话,这些人别说刺杀李二,估计他们连太极宫的宫门都打不破。

李昊绞尽脑汁分析情况的时候,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魏征、秦琼、李道宗等人也一一到来,将宜春宫的正殿挤了个满满当当。

不过,李二没有开口,他们也谁都没有说话,全都一脸沉重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承乾和站在他身边的李昊。

“怎么,足智多谋的李德謇也没有话说了么?”李二等了半天,不见李昊回答,追问了一句。

“不,陛下,臣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李昊也知道这会儿绝不能点头承认,哪怕李承乾真的想要造反,也绝对不能认。

而且李二不问其人,单问自己,这其中似乎也有替李承乾开解的意,否则以他皇帝的身份,根本不用与他这个小小的从三品候爵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李昊继续说道“陛下,臣想要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不能有一丝遗漏。”

李二冷笑一声“好啊,权卿,把你知道和见到的都跟这位太子侍读说一说,朕倒是想要看看,他怎么给太子脱罪。不过,李德謇,朕警告你,既然你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了,若是无法证明太子无罪,那你便准备收拾东西去岭南长住吧。”

李昊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

心累。

明明是你把我找来的好吧,否则老子吃饱了撑的才来趟这混水。

不过还好的是,就算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流放岭南,这比之前李昊所想的人头搬家可要轻松多了。

李昊一边走神,一边听着权万纪从头到尾把之前是如何在李二面前告状,李二又是如何大怒带人前来东宫,最后冲突又是如何发生的全过程。

待到这小老头儿懊恼的闭嘴之后,李昊忽然长长松了一口气,正色说道“陛下,事情的过程臣已经知道了,但臣以为,按照权师所说,这最多算是一场误会,跟谋逆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如何没有关系,李德謇,你休要在这里诡辩,此事从头到尾老夫听的清楚明白,陛下驾临东宫,突厥兵趁机发动袭击,事实据在,这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魏征,魏黑子。

老家伙胡子都快要竖起来了,手指李昊厉声呵斥。

李昊扭头与这老货对视一眼,不禁感概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承受这生命不该承受之重。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仰天长啸老子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啊,放在后世还读高中呢,为什么要让我来替李承乾洗白,大唐朝堂没人了么!

是,表面上看,魏征这一翻话似乎是想要坐实李承乾谋反。

但实际上李昊却知道,他只是提出质疑,然后让自己来解答,只要自己能把这些全都解释清楚,那么今天的事情自然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毕竟这种事情是瞒不住人的,若是含糊着处理了,被外人知道之后,少不得又要引起不小的风波。

只是……这是否对老子有些不公平,老子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低头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李承乾,李昊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其实,在解释这件事情之前,我想向陛下和在座的各位解释一下东宫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突厥兵。陛下,各位,你们应该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吧?”

“不错,你想说什么。”长孙无忌阴着脸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问问,如何实现知己知彼呢?‘知己’好说,从各部公文我们可以了解国内的情况,百姓的民生,可‘知彼’呢?如何才能知彼?单凭几份密函,还是探子的只言片语?

十里不音,百里不同言的道理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更不要说远在千百里之外的异族番邦。

是,突厥眼下是被我们打败了。

可草原上还有许多的异族,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下一次突厥?”

长孙无忌听了半天,发现李昊说的似乎完全与今日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不悦道“李德謇,这跟太子谋反有什么关系,你是否把话题扯的太远了?”

李昊呵呵一笑,摇头道“非也,接下来我要说的便是今日的重点,如何做到‘知彼’。曾经有位名人说过,想要了解自己的敌人,那就必须了解他们的文化,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行为。

因为只有了解了这些,才能知道遇到同样一件事情对方是怎么想的,又会如何去做。

太子殿下的确是在宫里豢养了一些突厥人,可谁说这样就一定是要谋反了?在我看来,这应该是太子殿下在做一个实验。

只有与突厥人同吃同住,学突厥语,说突厥话,才能更好的了解突厥,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了解他们的行为方式。”

李二冷笑一声“李德謇,朕知道你有诡辩之能,可没想到,你竟然能硬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不得不说,朕很佩服你,但是……你觉得朕会相信么?”

“陛下为什么不信?”李昊摊开手“臣说的全都是事实,如果您真的不相信……。太子殿下,事到如今,把你这段时间研究的东西拿出来吧,再不拿出来,只怕咱们两个的人头全都要保不住了。”

李承乾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命人去宜秋宫西池院的某间偏殿中找来了一份文件记录,交给了冷笑连连的李二。

记录厚达半尺,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封面上用楷书端端正正的写着十余个大字关于草原异族的调研报告。

第四六八章 逃是逃不掉的

调查报告,什么鬼?!

类似的东西在大唐从出现过,看字面的意思李二倒是看的懂,但终是有些不大习惯。

长孙皇后亦在边上看着,不知不觉便读了出来“关于草原异族的调研报告。这是什么?”

李昊觉得长孙皇后就是故意读出来的,毕竟下面一群大佬都伸长着脖子等着呢,李二又死抓着那厚厚的资料不放手,为了满足众人的好奇心,由她在不经意间读出来,似乎是最佳的选择。

此时,李二已经翻开了封面,认真的阅读起里面的内容。

结果,这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下面长孙无忌等人脖子伸的都快要断了,一个两个对李二手里那份东西好奇的不得了。

长孙皇后对此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总不能从头到尾把这份资料读一遍吧,别说她的身份不允许这么做,就算身份允许,这里人多口杂,又不仅仅只有那几个朝中大佬,被一些不想干的人知道了里面的内容终不是好事。

至于腿都快要跪断的李承乾……。

谁会在乎。

脑袋能保住就不错了,还有心思管腿!

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二终于是把手里的那份东西看完了,合上资料递给长孙无忌“无忌啊,此物安排人抄上几份,让三省六部都看一看。”

“诺!”听李二如此说,长孙无忌知道,自己这个傻外甥的太子之位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应该保住了。

另一边,李二在将资料递出去之后,重新看向李承乾“太子,这资料是你写的?”

李承乾蔫蔫的答道“回父皇,正是儿臣亲笔所写。”

“第四部分的标题是什么。”李二突然问道。

“论草原部落的基础经济。”

李承乾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便如他之前所说,这东西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第四部是什么他记的是清清楚楚。

事实上,早在很久以前,他便与李昊讨论过如何经营草原的问题。

当时,李昊就曾提出过‘知己知彼’的概念,并且明确指出,想要解决草原犯边问题,单靠武力或者以夷制夷是不够的,若是真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必须对草原部落进行深入了解。

了解他们的文化,了解他们的历史,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

正是因为这样,李承乾才会在突厥战败之后,偷偷弄了二十多个突厥兵养在了宜春宫,每日下午与他们生活在一起,表面上看是在游戏,实际却是在暗中不断记录和研究草原部族的生活习惯及思维方式。

而研究的结果,便是这份不论不类的调研报告。

长孙无忌借着李二与外甥说话的功夫,草草将资料的目录翻了一遍,顺便看了一下所谓的第四部分的分标题,果然与李承乾所说的一模一样。

看来自己这外甥果然没有说谎,这份资料还真是他所写的。

可是,为什么他之前不说呢,如果提前把事情都说了,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误会发生,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尤其是那个李德謇,连这个祸害都知道这份资料的存在,偏偏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和他爹他娘对此完全不知情,这不是闹么。

想着,长孙无忌随口问道“高明啊,此事你为何之前不说呢?”

“说了,没人相信,此事我之前跟萧师、魏师、孔师都曾商量过,但他们都说我不务正业。”李承乾委屈巴巴的看了魏黑子一眼,顺便黑了他一次。

魏征则是一脸的茫然,啥时候跟我说的,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儿呢?

嗯,一定是平时事情太多,忘记了吧。

“陛下,臣以为,了解草原文化虽然重要,但绝不应该由太子殿下亲力亲为,更不应该在东宫进行这种危险的实验。”

没办法,谁让魏征是保皇党呢,这个锅就算不想背,他也得背。

更何况,就算李承乾真的跟他过这件事,他的态度也跟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在东宫豢养突厥兵,真是的,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鬼知道这些突厥兵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发难,挟持了某位贵人,又或者对临时来到东宫的陛下或者皇后突然下杀手。

说实话,包括现在,魏征想到权万纪之前的描述都后怕不已,如果陛下前来东宫的那一刻,突厥兵手里拿是真正的刀箭,他们会不会真的对陛下发起进攻,此事还真不好说。

李二点点头,在这一点上,他赞同魏征的观点。

太子乃国之储君,亲力亲为搞调研这种事情退一万步说,也不应该由他来做。

不过,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李二倒是不能说什么,毕竟事情关系到了李承乾未来的命运,他现在任何一句话说出来,都会造成深远的影响。

李昊冷眼旁观,暗中踢了李承乾一脚,意思是该你卖惨了,再不卖惨,就等着跪死在这里吧。

多年的兄弟,李承乾瞬间领会了李昊的意思,哭唧唧的道“父皇,儿臣知道这件事情办的过于草率,但请父皇看在儿臣的初衷真是想要替您分忧的份上,饶过儿臣吧,儿臣,儿臣……”

说着说着,李承乾两眼一翻,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地上。

李昊对此早有准备,哪能让他真个倒了,连忙蹲下身子将李承乾扶住,慌慌张张叫道“太医,太医,太子殿下晕过去了!”

长孙皇后母子连心,见李承乾晕倒,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但旋即似乎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李二。

李二多精明一人,哪里看不出李昊和李承乾之间的猫腻,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表示出来,盯着两个精戏看了一会儿,摆摆手“宣太医。”

“宣太医!”

“宣太医……!”

李二的旨意被传声筒们接二连三的传了下去。

很快,金太医便带着药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抓过李承乾的手腕凝神摸了半天,又与李昊对了一下眼神。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师的面子必须要给。

“陛下,太子殿下只是急火攻心,身体并无大碍,待老臣开上几副药,等太子殿下醒来喝了便无事了。”

“嗯,金太医辛苦。”李二假模假式的点点头,摆摆手道“既如此,抬太子下去休息。李德謇,你想干什么去,留下。”

正打算借着送李承乾休息的机会偷偷溜走的李昊半条腿抬在空中,尴尬的转回头“陛下,臣的医术其实也很不错,正好……。”

李二哼了一声“正好个屁,今天的事情你不给朕一个明确的交待,就准备直接去岭南吧。”

又是岭南,老子在亚马逊那边都能潇洒的活上三个月,岭南算什么。

对于来自李二的威胁,李昊吐槽不能,老老实实的停下脚步,回到房间中央站好。

三堂会审?!

迎着李二这对夫妻档不善的目光,李昊摸了摸后脑勺“陛下,我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您信么?”

“你觉得呢?”李二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实臣个人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属于误会,不管是太子殿下也好,还是那些倒霉的突厥人也好,其实谁都没有冒犯陛下的意思。”李昊讪讪的解释着,很无力。

这也就看李二的确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否则打死他都不敢这么说。

李二点点头“朕知道太子并没有冒犯朕的意思,不过,他这种做事不经脑子的行为若是不严惩,只怕将来……。”

将来如何李二没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不外乎就是怕李承乾铤而走险。

如此情形之下,众人倒是熄了继续劝解李二的心思,人家老爹要打儿子出气,这种事情旁人是插手除了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没有任何好处。

聪明如李昊,自然也不会在这方面劝什么。

在他看来,李承乾嘛……,爱死不死,死了谁儿子?!

问题是不要迁怒到他才是正经。

想着,李昊果断岔开话题,抛开李承乾‘谋反’不谈,指着被长孙无忌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资料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历时半年才整理出那些资料,臣以为最好能挑出其中几条,广发天下。

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下边的官员做到心中有数,也可以大大改善咱们与草原部族之间的恶劣关系。”

李二轻轻眯了下眼睛“恶劣关系?你是这样认为的?”

“自然!”李昊坦然道“其实这种事情很好理解,草原部族以游牧为主,生产技术落后,生活物资匮乏,为了生存,抢劫几乎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大唐强盛的时候,他们不敢侵犯我们,所以只能把主意打到其它部落身上,这就是为什么草原部落经常会爆发战争的原因。

然而,当我们国力衰弱的时候,草原部落便会从中看到机会,于是他们便将矛头对准了我们,从我们的身上掠夺他们需要的物资。

这便如殿下那份研究报告最后总结的那部分写的一样,战争,并不仅仅是战争,战争在大部分情况下,只是政治与经济斗争的延续。

同样的道理,战争其实在很多时候不仅仅体现在杀戮方面,从**是消灭敌人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臣建议对待草原部落,应该换一种方式来与他们相处,抛弃以往的高压政策,改从经济和政治上控制他们。”

李二的目光不由自主再次投向被长孙无忌抱着的资料上面,面色阴晴不定。

李承乾的那份资料里面倒是有写如何从经济和政治上控制草原部落,但李二并不确定这样的方法是否真的可行。

还是再研究研究吧,现在做决定还为之过早。

最终,李二下定决心,回头好好看看李承乾弄出来的那个什么研究报告,等这次的事情慢慢淡化之后,再讨论如何着手实施。

嗯,就是这样,朕绝不会承认,那资料里写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也不会承认自家那个混蛋小子会考虑到如此深远的问题,更不会承认之前针对草原部落政策的失败。

次日一早,一则消息引爆了朝堂。

太子失德,着禁足三月,之前所应义学的差事交由魏王泰署理;太子侍读李德謇蛊惑君上,着发配并州,署理归化的突厥部族,并无旨不得返京。

太子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知道的三缄其口,不知道的也不敢多打听。

倒是李德謇,什么叫发配并州?发配了还能署理归化后的突厥部族?

开玩笑也没有这么个开法吧!

再说并州那可是李唐皇室的龙兴之地,去那边能叫发配么?!

要是这也叫发配,朝堂上下有一半人愿意被发配。

更不要说还有署理突厥部族这一项任命。

突厥被打败之后,李二将所有突厥部落全部迁徙到了河套地区,沿着黄河北岸,分布着大概近二十万突厥人。

署理突厥部族,这特么都相当于大都督了,毕竟之前的安北都护府大都督手下似乎就管理着不到二十万人。

这到底是褒奖还是惩罚?怎么就让人看不明白呢!

李昊对于周围的窃窃私语充耳不充,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李二昨天晚上那一番话。

此去并州,如果不能在一年内将那些归化后的突厥人管理的井井有条,他李德謇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好了。

没错,这就是威胁,不信就试试。

李昊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东宫的,只知道,这辈子怕是当定单身狗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李雪雁和程音音那丫头直接娶了,什么十八不十八,娶回家养着跟放在外面养着那能一样么。

现在好了,到嘴的鸭子,弄不好就要飞了。

要是真的在并州搞不定突厥人,老子哭都找不着坟头啊。

苍天啊,大地啊,老子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第四六九章 出发喽!

李昊连如何回的家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

发配并州什么的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去哪儿躺着不是躺着,可问题是署理突厥部落算怎么一回事儿,那明明是李承乾的任务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去顶这个雷。

与李昊的反应截然相反的是李靖与红拂的态度,这对夫妻档对于儿子去并州可以说是喜闻乐见,就差没广邀宾朋,大排宴席了。

“德謇啊,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儿。“红拂在给李昊做了好半天思想工作之后,终于是不耐烦了,柳眉倒竖,大怒道“并州那可是陛下的龙兴之地,咋,让你去你还不高兴咋地?”

“不错,并州镇守,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想当初太上皇……。”

“爹,娘,您二位别说了,当心被人对号入座。”李昊翻了个白眼,自己因为啥倒霉的都不知道咋地?还敢提太上皇的龙兴之地。

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去李二那里告上一状,说李家掂记太上皇的龙兴之地,打算在并州借势造反,全家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指不定会都得去草原上扫马粪。

李靖想想也是,只‘啧’了一声,便没有继续说什么。

儿子这点像我,稳重!

红拂却不管那些,一拍桌子“行,那我们不说,你就说你是怎么想的吧,到底去还是不去,什么时候出发。”

“去是肯定要去,皇命难违,这圣旨都下来了,不去能行么。”李昊耷拉着脑袋,幽幽说道“不过什么时候去嘛,这个就要说道说道了,没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我是肯定不会走的,谁来劝都没用,逼的急了我就在家挺尸装死。”

“出息。”红拂撇撇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贪生怕死的儿子,丢人。”

李昊无语,目光在李靖和红拂的脸上扫来扫去,好半晌嘀咕了一句“娘,这么急着赶我走,您二老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声落,红拂像被踩到尾巴的毛一样,炸毛道“瞒着你?亏你还有脸说!你说你都这么大了,媳妇这都眼瞅着要进门了,可这个家里里外外你小子管过么,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你问过,还瞒着你,这个家里的事情还用瞒你?就是不瞒你,你知道……。”

呕……。

李昊摸摸自己的脸,看着掩口跑出去的老娘,满头黑线。

我长的真就那么丑么,说两句话都能恶心到?

不,不对,要是因为我长的丑……,之前咋没这情况。

若有所思的盯着老娘冲出去的背影,李昊重新以神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家老头子“爹……。”

李靖也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没着没落的一会儿摸摸胡子,一会儿摸摸茶盏,最后干脆直接起身“呃……,为父去看看你娘,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莫名其妙,闹哪样呢这是?!

老娘走了,老头子也走了,李昊与唯一留下的管家老陈面面相觑。

“那啥他俩这是怎么了?”

“呃……”老陈纠结了半天,吞吞吐吐说道“少爷,夫人……有喜了。”

“噗……,你说啥?”刚刚入口的茶水化为漫天水雾,喷了老陈满头满脸,李昊眼珠子瞪的老大“我娘有喜……那就是有娃了呗?!”

老陈木然点头,好单纯的少爷,连有喜了是啥都不知道,这将来可咋整哦。

李昊则是跳了起来“怪不得这他们巴不得我快点离开,原来是怕我在家耽误他们养胎……,这,这还有天理没有,有了小的忘了老了……,我,我……。”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大合适,但话糙理不糙。

老陈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讪讪一笑“那个,少爷,老朽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先忙去了啊!”

说完,老陈也脚底抹油,直接闪人了,留下李昊一个人,坐在客厅风中凌乱。

发生了什么,怎么转眼间,老子就从人见人爱变的狗憎人厌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吹牛·逼归吹牛·逼,李二圣旨可不是谁都能敷衍的。

李昊虽然嘴上说大不了挺尸装死,可下午依旧老老实实的去了皇宫,蹲在李二的御书房外面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伟大的大唐皇帝陛下。

“来了?!”对于李昊的到来,李二毫不奇怪,随手指了一张椅子“坐下说吧,昨天晚上朕让你回去考虑,现在考虑清楚了吧?”

“陛下,臣考虑清楚了。不过……,在时间上能不能宽限一些时日,老实说,一年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别说把事情操办起来,有些地方能不能收到消息都是未知数呢。”

李昊苦笑,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大唐,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李二笑着摇头“这些朕都不关心,总之,时间只有一年。朕相信以你李德謇的本事,就算不能搞的有声有色,至少也能初见成效吧。”

欺负人么这不是。

虽然说能者多劳天经地义,可老子活的也不容易啊,每天那么多事情,去了并州又人生地不熟,这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李昊脸都快要包子了,为难的说道“陛下,此事不是臣畏难,一年时间,单凭臣一人真的很难做出成绩来。”

李二犹豫片刻,想到大唐官员的操(第四声)行,终于还是松口了“那你待要如何?说出来朕考虑一下。”

“没别的,臣也不指望尚方宝剑,先斩后奏啥的。”

李二乜着李昊冷笑不语。

还尚方宝剑,先斩后奏,你咋不上天呢,咋不跟太阳肩并肩呢。

李昊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丝毫不以为杵,继续厚颜无耻“陛下,河套那边多乱啊,臣又文不成武不就的,去了那边,一个不好小命说不定就没了。”

李二继续……盯。

“陛下您别误会,臣这真不是稀命,实在是想留着有用之身,能在您身边多多尽忠,多沐浴您的光辉,臣……臣舍不得陛下您啊。”

说着说着,李昊眼圈就红了“陛下,臣不在您身边,听不到您的教诲,臣心里不踏实啊,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陛下……。”

“行了行了……,林喜,把朕的配剑拿给他。”李二终于是受不了李昊的厚颜无耻,招来随身太监吩咐了一句,随后对李昊交待道“不过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朕的配剑拿出来,若是让朕知道你仗着朕的宠溺在并州为所欲为,当心你的皮子。”

“臣谢主隆恩,日后必当谨记陛下教诲,每日晨昏定省,不求……。”

“滚……。”

“诶。”

……

东宫,宜秋宫。

李昊扛着从李二那里懒回的宝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过五关闯六将,来到李承乾的在前,‘啪’的一声,将剑拍在桌上。

“看看,这是什么!”

“龙泉?!”李承乾无精打采的扫了一眼,猛的站了起来“这是父皇的配剑!”

“算你有点见识。”李昊得意一笑,抚摸着剑身,不无得意的道“不过此剑另有一个名字尚方宝剑。持此剑者,上斩……嗯……,下斩馋臣,端得是为所欲为的好东西。”

“小人得志。”李承乾翻了个白眼,没接李昊的茬。

心中却在诧异,这小子本事不错,竟然能从父皇手中把配剑借出来,要知道,此剑除了在他小的时候玩过一次之外,没大事连见都见不着。

李昊拿着龙泉宝剑比比划划炫耀了一会儿,见李承乾不搭理自己,也挺没意思的,索性收了神通,讪讪坐下“高明,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等走的时候就不来通知你了。”

“嗯。”李承乾点点头,知道李昊的有将长安的事务托付给自己的意思,也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长安的事情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人照看着,若有大事发生,便以八百里加急通知与你。”

“那倒是不用。”李昊摆摆手“记得我上次给你送来的那个大食人么?”

李承乾想了想“那个养鸟的?”

“对,就是他。此人你要妥善安排,有大用,真有急事,你可以派人去找他,他有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

信鸽的培养还在试验阶段,眼下李昊也只是在小规模使用,故而他并没有把事情交待给李承乾,怕他一时兴起说漏了嘴。

李承乾也知道李昊这边秘密不少,不过基本都是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索性也不多问,直接点头应了。

接下来李昊又跟李承乾聊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将晚,便准备离开。

临行前,犹豫着说道“殿下,有时间的话,派人多去我家里看看,若是出了人命啥的,记得通知我一声。”

“啥?出,出人命?”李承乾被吓了一跳“你家出啥事了?”

“没啥,就是……”李昊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就是我娘好像是有喜了,嗯,对,跟你想的差不多,过段时间我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李承乾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靠,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滚蛋,赶紧滚……。”

这年头儿,鼓捣出个孩子来不是太正常了么?跟老子炫耀个毛线!

老子那皇帝爷爷都五十多了,前段时间还是自己弄了个王叔出来,老子跟谁炫耀了!

李承乾吐槽不能,再也没心思跟李昊聊下去了,挥一挥手,直接转去卧室休息去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是十几天过去。

准备好一切的李昊,大头脑袋带上铁柱和席君买,顺带又叫上百来个从远洋水师那边调来的护卫,坐上马车在李靖与红拂的目送下施施然离开了家,踏上了北上的发配之路。

不得不说的是,这几天李昊的日子可以说过的是生不如死。

两天一小喝,三天一大喝,半个月的时间里,就没有几天是清醒的。

程处默原本还打算跟李昊一起去并州,不过因为没请下来假,调职也没有成功,所以只能委屈巴巴的留下给李二看家。

长孙冲倒是有时间,不过因为南海昆仑奴的生意需要有人在长安坐镇,故而也失去了跟随李昊一同去并州的机会。

至于其余李震、杜荷,房遗爱之流,带着还不如不带。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汇入长街上的车流当中,红拂尽管嘴上说着巴不得李昊快点走,可当儿子离开的时候,依旧忍不住红了眼睛“夫君,你说,德謇此去……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吧!”李靖抬头望着头顶的瓦当,尽量不让红拂看出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睛,控制着情绪说道“那小子把陛下的配剑都给骗到手了,带着那东西,你觉得有谁敢对他不利。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吧,外面风大,你身子又重,千万别染了风寒。”

“哼!”

回答李靖的是来自红拂的一声冷哼。

抛开李靖夫妻二人回府之后商量如何安胎不说,却说李昊的马车一路出了长安,顺关官道一路前行,不多时已至渭河。

河道之中,两艘大船正停在泊位之上,另有百余水师官兵正立在码头之上,静等着主将的到来。

无独有偶,就在水师队伍的另一侧,竟然还停着一辆看不出任何标识的马车。

车夫正百无聊赖的给拉车的马匹喂着草料,马车的主人却不见下来,也不知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李昊自然不会认为水师会犯这样的错误,让不相干的人停在船只附近,只等自家马车停稳,便跳下车来,对着那马车玩笑似的喝道“车里是哪位高朋,可否赏脸一见?”

本以为马车里会出现某位大人物,比如李二或者李承乾之类,结果没想到,李昊这一嗓子之后,对面马车车帘一掀,露出的竟然是程音音的一张俏脸。

小姑娘一身劲装,在李昊目瞪狗呆的注视下,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蹦蹦跳跳来到他的面前,俏皮的眨眨眼睛“德謇哥哥,没想到会是我吧?!”

第四七零章 有恩报恩

李昊吓的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音……音音……你怎么来的?你哥……”

“我哥拦得住我么?就他那个脑子,亏你也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程音音漂亮的大眼睛轻轻的眨着,露出小小的得意“德謇哥哥,你别看了,我哥他再也来不了了。”

李昊一惊,脱口道“咋,你把他给杀了?”

“……”

程音音很是无语“李德謇,程处默好歹也是我亲哥,我怎么可能亲手杀了他。看来我娘说的没错,跟我哥在一起呆久了,人多少都会变成傻子。行了,你也别想了,我就是把他给灌醉了,估计没有一、两天醒不过来。”

真的假的?李昊不是不相信程音音,而是不想信一顿能喝二斤高度蒸酒杜康的小程同学会被灌醉。

这事绝对有蹊跷,弄不好丫就是故意装出来的,好成全他妹妹与老子双宿双飞的念想,等回来生米煮成熟饭,那混蛋就可以理直气壮当老子的大舅哥了。

悲哀啊,为了一个虚名,连过命交情的兄弟都坑。

行,程处默,老子记住你了。

不就是想成全你妹子么,你特么都敢死,老子难道还不敢埋了,大不了等回来的时候让你直接升格当大舅。

程家独女未婚先孕,看你爹不抽死你丫的。

程音音见李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愈发得意起来,蹦蹦跳跳向着大船跑去,像是一只被放出牢笼的鸟雀,一边跑还不忘回头招呼“快走吧德謇哥哥,再晚就要耽误出发的时辰了。”

“哎,你小心点,当心跳板,别掉到河里……。”

去并州就去并州吧,有自己照看着应该不会闯出什么祸事,大不了等过上一段时间,这丫头在并州待的烦了再派人把她送回来。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看着在大船甲板上跑来跑去,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又摸摸那的程音音,李昊走向她带来的马夫“你怎么办,是跟我们一起走,去并州照看你家小姐,还是自己回去?”

“候爷,小人自己回去就成。”马夫想是得了什么交待,并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朝着李昊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碍眼的人都走了,李昊便也不再耽搁,一摆手招呼众人上船,出发!

大船沿渭河顺流而下,于华阴入黄河,逆水上行一段之后,入汾河,然后一路北上。

经过龙门的时候,李昊将薛仁贵(上一章写错了人,席君买已经这会儿已经在南海了)叫到甲板上,指着不远处的龙门县道“仁贵,想不想回去看?折冲都尉,算算你现在可算得上衣锦还乡了,你那丈人想必望眼欲穿等着你回去呢。”

薛仁贵想了想,最终摇摇头“还是不去了吧,省得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过家门而不入,你就不怕回去之后嫂子找你麻烦。”李昊撇撇嘴,见薛仁贵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打断他道“别跟我提什么大禹啊,人家那是在治水,是大事,咱们这是什么,说好听一点是去并州镇守,说不好听那就是去旅游,性质能一样么。”

说完,也不等薛仁贵反驳,直接对水手下令,在码头靠岸。

船上,不管是水师的水手还是来自远洋水师陆战大队的护卫,全都习惯了在船上的日子,唯独程音音除了刚上船的那会儿,接下来几天吐的那叫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小姑娘听说要停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连晕船都忘了,再次出现在甲板上,眼巴巴的盯着不远处的码头,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岸上。

李昊见她这几天瘦的尖下巴都出来了,忍不住有些心疼“你说你这是何苦,坐不了船却非要受个份罪。”

“我喜欢,你管不着。”程音音小脑袋昂的高高的。

她才不在乎这一路受了多少罪,要只能比李雪雁多更多的时间与德謇哥哥呆在一起,受再多苦她都认。

对这个傲娇的小姑娘,李昊是一点半法都没有,只能苦笑劝道“那你靠里边一点,当心停船时冲劲太大把你震到河里去。”

“哦!”程音音虽然嘴上答应的痛快,但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在船上这两天时间,可是把她给憋坏了。

当初为了让家里人相信她不会私自出逃,离家的时候她让自己的丫鬟穿上自己的衣服,扮成自己的样子,故而身边连个体己人都没有。

要不是李昊还算是细心,每天都会亲自帮她打水和送饭,估计可怜的程家大小姐就算不饿死,也要脏死。

可是李昊就算再细心,终是不能当丫鬟使的。

更不要说,此时他们两个还没有成亲,该避嫌的时候还要避嫌,故而送水什么的李昊身边大多也带着人,把东西送到了便会直接离开。

就算偶尔关心一下她,也只是递杯水,递个帕子什么的,哪有丫鬟伺候的那么仔细。

可就算如此,程音音依旧被感动的够呛。

以前在家的时候程夫人也不是没有病过,可是老程就算想要关心,最多也就是叉着两只手站在一边干着急,想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

但德謇哥哥就不一样了,尽管因为避嫌,两人这段时间从未有过实质上的接触。

但程音音清楚的记得,自己渴的水都是李昊亲手用两只杯子来回折,直到水温凉一些了才会给自己端过来。

更不要说,这两日因为晕船,程音音连床都不下不了,为了照顾她的面子,那些秽物也都是由李昊亲手端出去倒的。

虽然每次倒过之后,换回来的马桶都是新的,旧的显然是被直接丢掉了,但这依旧让程音音十分感动,毕竟家里老头子都没替母亲做过这些。

想着想着,程音音的俏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自己最邋遢的一面都被德謇哥哥看到了,我们应该算是最亲密的人了吧。

如果将来他敢不娶我,我……,我就死给他看。

对,就是这样,谁劝都不好使。

“喂,音音,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李昊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近,吓的程音音连忙失口否认“啊?没,没有!德謇哥哥,你,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吓死人啊。”

“我走路没声?”李昊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哎,你去问问薛仁贵和铁柱,我刚刚叫你四、五声你都没反应,还以为你魂被人勾走了呢。”

程音音像被人发现了最大的秘密一般,委屈巴巴的一跺脚“不要你管,烦死人了。”

“好吧,不管就不管。”看程音音的样子,李昊觉得就算自己病了,她都不会病,索性也不再继续追问,岔开话题道“船已经靠岸了,等下我要去牙行帮你选个两个侍女,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当然要去,你根本就不会选人,万一选来两个粗手笨脚的,到底是我伺候她们还是她们伺候我。”

“那就快点去收拾一下,这都中午了,你要不快点,等到了牙行,估计人家都打烊休息了。”

“……,啊,啊,啊!李德謇,你这个大混蛋,本姑娘给你拼了……”

尽管程音音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尽管她觉得德謇哥哥是在冤枉自己,但等到下船的时候,日头着实已经偏西。

迎着李昊怪异的目光,小姑娘嘟着嘴,不满道“什么嘛,这明明才未时,你干嘛那么着急。”

李昊吐槽不能,叹了口气道“音音,现在是未时末好不好,你自己看看,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自觉理亏的程音音这次难得的没有再反驳,只是低下头,可怜兮兮的嘀咕“什么嘛,以前人家在家里都有侍女帮忙的,可是在船上只有我一个人不说,连梳妆打扮的东西都不全,这怎么能怪人家。”

好吧,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可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你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不想着带,我李昊李德謇,堂堂从三品的大佬,路过华州的时候能想着下船帮你买胭脂水粉和梳子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我把东西买齐?老子又不是女人,怎么会懂这些。

当然,这些李昊最多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宣之于口。

不管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数十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永远不要试图跟一个女人讲道理,否则一定会死的很惨。

龙门县的码头并不大,平时也很少大型船只停靠,今日李昊他们的战船往岸边一停,立刻引来了无数的关注。

纷纷对着大船指指点点,好奇的讨论船上会装载什么东西,亦或是哪里来的大商人路过这里,不知能不能搭上关系,混到船上干几天活儿。

只有那些驻守码头的官兵和经常跑船的家伙知道,这特么根本就是普通的货船,而是水师的大杀器,能坐这种船的人,绝对是大佬中的大佬。

于是,有聪明的,二话不说直接回城,去找县尊大人汇报情况,笨一些的则是不断往前凑着,打算靠近看看,水师的大杀器到底与普通的货船有什么不同。

李昊等人便是在这个时候从船上走了下来,百余陆战大队的护卫,一身黑黝黝的战甲,当先下船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将人群与战船隔开。

薛仁贵和铁柱二人跟在李昊与程音音身后,手按刀柄,目不斜视。

如此气势之下,围观的百姓自然不敢再继续靠近,一个个也不用护卫们驱赶,主动闪到了一边,给李昊等人让出一条路来。

对此,李昊在岐州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有过多的表示,一边走一边扭头对薛仁贵说道“仁贵,这可是到了你的地头了,等会儿往哪儿走,全听你的。”

薛仁贵抱拳应诺,二话不说便替李昊指起路来。

人群中,有眼尖的家伙看到一身明光铠的薛仁贵,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嘴巴张的老大“是,是薛家那小子,薛仁贵回来了!”

“真的假的,我听说他去长安做了大官,可眼前这位却是个随从的身份,你该不会看错了吧?”

“靠,老子就是看错了自家婆娘,也不可能看错他。这家伙当年一直在我家门口摆摊卖东西,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可能看错。”

“是么?那你惨了,希望你当年没有得罪过他,否则……嘿嘿……。”

“滚,我是那样的人么。要说当年的话,我还施舍过他一个馒头呢,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认出薛仁贵之人颇有些失意的说着,身边传来同伴的声音“一个馒头你也好意思说,说不准人家……”

话说了一半陡然顿住,因为两人发现,正陪着李昊和程音音的薛仁贵突然停了下来,正转过头看着他们。

完了,被听到了,该不会被报复吧?

要知道大人物们可都是很看重脸面的,自己刚刚说的那些等于是掀了人家的老底,被打死都很正常。

正想着,薛仁贵已经走了过来,分开人群,来到两个中年人面前,对其中的一人道“龚大哥,还认识我吧?”

“我……,我……”龚姓中年人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认识还是说不认识,正纠结的空当,发现薛仁贵刚刚陪同的几人也发现这边的异状跟了过来。

龚姓中年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李昊和程音音两人还好说,年轻、面善,可比正常人高出近半个身子的铁柱实在是太吓人了,尤其是看到他背后那门板一样的巨刀,是个人脚都得打颤。

李昊凑过来之后,先是看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中年人,这才若有所指的对薛仁贵问道“怎么,遇到熟人了?”

“将军,我给你介绍一下。”薛仁贵指着龚姓中年人道“这位是龚大哥,四年前的冬天,若不是龚大哥看我可怜,赏我一口饭吃,便不会有今日的仁贵。”

“哦?还有此事?”李昊诧异的看了薛仁贵一眼,又看了看不断摆手口称不敢的中年人,出人意料的对此人行了一记大礼“阁下高义,李德謇代仁贵谢过阁下救命之恩。另外……”

李昊抬手自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递向龚姓中年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可持此物至长安卫国公府求援,只要尊驾没有做有违唐律之事,卫国公府可保你全家一命。”

第四七一章 帮亲不帮理(上)

龚姓中年人望着那玉佩,接着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薛仁贵亲手从李昊那里接过玉佩,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

冰冰凉凉的玉佩似乎有些沉重,重到龚姓中年人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拿得起来。

卫国公啊,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县令几乎就是他们的天,而身为‘国防部长’的卫国公,那简直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所以,尽管李昊说这玉佩可以保他全家一命,可实际上龚姓中年人却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去真的拿着这玉佩去长安求援,因为只要这玉佩在自己手中一天,龙门县里便没人敢来招惹他,就算那个以前在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县令,也不敢来惹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的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馒头。

“老龚,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你这个馒头给的,绝对是你这辈子所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行,什么也别说了,等下回去请客。”

同伴羡慕的声音让龚性中年人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没了李昊、薛仁贵等人的影子,只有一情不错的朋友,正围在一起,盯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嫉妒的眼睛发红。

懊恼的拍拍头,为自己没有还没有道谢而惭愧了片刻,龚姓中年人便又兴奋了起来,大手一挥“必须请客!一会儿回去就让我家婆姨去割两斤肉,再沽上几斤好酒,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好!老龚难得大方一回,大家一起去啊!”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替龚姓中年人开心,另一边,李昊等人已经离了码头,顺着大道进了县城。

薛仁贵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李昊说谢谢,倒不是因为说不出来,而是说谢谢什么的太矫情。

真说起来,他的官位、家里如花似玉的老婆,其实都是李昊给的。

如果不是李昊安排铁柱把他带出大山,他薛仁贵现在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有现在这样的风光。

出门前呼后拥,住着前后三进的宅子,家里丫鬟、仆役十几二十号,老婆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每天的任务就是逛逛街,打打牌,二十几岁的的五品诰命,说出去让无数人羡慕的眼睛发蓝。

对于薛仁贵来说,这一切已经不是一两句谢谢能够还清的了,只能记在心里,留待将来有机会再还,大不了以命相报也就是了。

当然,李昊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给了薛仁贵一个机会,后来的一切都是他拿命搏出来的,与自己无关。

今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考虑到薛仁贵的确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偿还当初的救命之恩,他甚至连问都不会问。

龙门县县衙的大门口,得到奏报的县令万德庸已经迎了出来。

因为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所以他并没有通知其他人,只是带了三班衙役。

结果,正赶上李昊登门,两伙人就这么在县衙大门口撞到了一起,一边是一身皂衣的官差衙役,一边是战甲狰狞的虎牙之士,相较之下,高低立判。

如果不是在人群中看到了女婿薛仁贵的身影,万德庸差点没被吓的背过气去。

“万府君,在下长安李德謇,携友人途径贵宝地,特来登门拜访。”李昊严格遵守李二的交代,低调再低调,见了老万,也不等他开口,直接先行了一礼。

可万德庸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李德謇是谁,这可是他家女婿的恩主。

当下,老万同志差点没吓的坐到地上,连忙还了一记大礼“下官万德庸,见过三原县候!”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李昊此时未着官衣,自然不会受万德庸的大礼,再何况薛仁贵还在边上杵着呢,怎么也要给他一点面子不是。

于是连忙上前一步,将万德庸拉住“万府君,何必行此大礼,在下与令婿仁贵亲如兄弟,你老若是看得起在下,称一声贤侄便可。”

万德庸嘴角抽了抽,心说我哪儿敢啊。

老子区区一个六品的县令,管一个从三品的候爷叫贤侄,这要是被朝中御史知道了,头上乌沙还要不要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女婿这面子可真够大的,竟然能跟从三品的候爷称兄道弟,而且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在自己面前低头,这还是当初那个穷小子么?

薛仁贵见自家丈似乎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从一旁赶上“丈人,这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进去说话吧。”

万得庸得了提醒,瞬间醒悟,拍着脑袋说道“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怎么能让客人让在门口说话,快快快,候爷里面请,里面请!”

“请!”李昊这次倒是没有推辞,招呼一起,当先进了县衙,又在万德庸的带领下穿过正堂,去后宅落座。

双方分宾主落座之后,李昊又介绍了程音音给万德庸认识。

在得知李昊身边的小姑娘竟然是卢国公程咬金的独女后,老万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刚没有乱说话,否则怕是要把人给得罪狠了。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一直把程音音当成李昊的侍女来着。

又是一阵寒暄过后,李昊再度开口“万叔,小侄今日方到,对龙门县有些不熟,不知能否介绍些牙行的人给小侄认识一下,小侄想要给音音买两个使唤丫头。这次出来的急,竟然把丫鬟给忘在了家中,当真是失策的紧。”

本以为如此简单的事情,万德庸应该立刻点头答应。

结果没想到的是,万德庸竟然有些犹豫,捏着胡子‘这个’‘那个’个大堆,就是不往正事上说。

什么情况这是?李昊一头雾水看向薛仁贵,你家丈人没毛病吧,老子只是要买两个侍女,又不是买你家闺女,至于这么为难么。

薛仁贵也是一脸的懵比,试着问道“丈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啊……,没,没什么。”万德庸似乎在某一个瞬间下定了决心,摇摇头道“此事你不要管了,回头我派人去打听一下,明日一早,必会将人送来。”

李昊一听这话就笑了,以为万德庸把他的要求当成是在打秋风,摆摆手说道“万府君误会了,在下不是想要占府君的便宜,这买侍女的钱我们自己出,不会让府君破费的。”

万德庸见李昊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老朽没这个意思,别说区区两个粗使的丫头本就没几个钱,便是真花上百把十贯,候爷如此照顾仁贵,老朽若是像候爷伸手要钱,岂非是不通人情。只是……”

薛仁贵知道自家丈人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还不至于舍不得买两个粗使丫头的钱,于是追问道“丈人,有什么困难你就直说,小婿虽然不才,力所能及之处却也不会袖手旁观。”

万德庸见他如此说,为难的左右看了看,最终幽幽长叹一声“唉,既然如此,那我就索性说了吧。”

接下来,万德庸当着李昊、程音音的面,将最近十来天发生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听完之后,李昊还没怎么样,程音音已经捏紧了粉拳,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竟然是如此草菅人命,罔顾大唐律法,这样的人该杀。”

你道万德庸说了什么?

原来,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之前的旱灾说起。

当时关中大旱,龙门的百姓生活难以为继,很多人在活不下去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卖儿卖女。

后来,继旱灾之后又是一场水患,这下,龙门百姓生存更加艰难,便是儿女卖了往往最多只能换来不足十天的口粮。

这样的情况下,原本应该龙门县原本应该开义仓放粮的。

而事实上,万德庸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可是,当粮仓被打开的那一刻,万德庸绝望的发现,原本应该堆满粮食的仓库里竟然只有角落里还放着那么百十石,其余的粮食全都不翼而飞。

疯了,真是疯了。

义仓里的粮食那可是要用来救命的啊,如今只剩下这么点,龙门县要饿死多少人啊。

愤怒的万德庸当时就想要斩了仓曹以正国法,可是那仓曹却有恃无恐的对他说,不斩他还好,若是斩了他,龙门县就等着饿殍遍野吧。

万德庸不知道那仓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不敢去赌。

如此多的粮食不可能说没就没了,此事的背后必然有大势力在运作,只是不知道那股势力到底是谁。

于是,万德庸最终并没有杀仓曹,只是将他关了起来,同时封锁消息,并将手里为数不多的粮食用来赈灾。

奈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最终还是泄露了。

而就在消息泄露的同时,绛州府朱家的管事上门了,开口便是放人。只有把‘无辜’的仓曹放了,才会有赈灾的粮食运进龙门县,否则……。

万德庸迫于无奈答应了朱家管事,放了朱家外戚龙门县仓曹庞威,同时也搞清楚了朱家的打算。

利用他们从义仓‘偷’来的粮食来以工代赈,百姓想要活命,想要领到粮食,那就必须给他们干活,男的去挖研,女的去缫丝、织布。

表面上看,这似乎的确像是官府的工程,可实际上万德庸却知道,这所有的工程,其实都是朱家的私人产业。

他们用公家的粮干着私人的活儿,空手套白狼。

然后又用省下来的钱结交权贵,替自己构建保护伞。

万德庸不是没有试过去告发,可是没用,绛州上下已经全都被买通了,他去到府城别说告状,就连刺使、别驾的面都见不到。

而龙门的百姓呢,一入豪门深似海,只要去了,就很难再有自由身。

便是这样,万德庸空有龙门县令的官职,却拿这绛州朱家没有一点办法,龙门县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再也没有了人牙子这一行业。

不是人牙子不想干,而是斗不过朱家,他们手里不管有什么人,不管是想打长工还是打短工亦或是想要卖身为奴,朱家都不会放过,统统以‘解救’的名义把人抢回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万德庸在听说李昊要买人的时候,才会一脸的为难。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去哪里买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甚至想着要不要拉下脸去求朱家,放两个人给自己,只要对方给了人,哪怕自己丢脸一些,也能满足了李昊的要求不是。

不过,与义愤填膺的程音音不同,李昊其实并不觉得这朱家有多可恶。

整件事情,若是抛开义仓粮食丢失的问题不讲,其实朱家做的事情与他在岐州做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程音音在发了一会儿脾气之后,见李昊不说话,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德謇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必须办他啊,不管怎么说,万府君那也是咱们的人,我又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仁贵,你说对不对。”

薛仁贵呼的站起来,肃立“仁贵一切听将军安排。”

“呵呵……”李昊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放下之后挥挥手“那你还等什么,带上足够的人手,去朱家拿人,凡有违抗者先……先打断腿再说。”

“诺!”甲胄声响起,薛仁贵二话不说,出门点了三十多护卫,叫上一个龙门县衙役,直奔朱家在龙门县的大宅而去。

万德庸这回算是真见识了长安纨绔子弟到底是什么做事方式了,惊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薛仁贵早就已经带着人出去了。

“候爷。”没了薛仁贵在场,万德庸立刻放低了姿态,小心的说道“下官觉得此事还是不要闹的太大才好,要不,要不您还是让仁贵回来吧。”

“回来干什么?万叔,你该不会以为我刚刚说帮亲不帮理是假的吧?”李昊露齿一笑,半真半假的道“而且……,我也不怕跟你老直说,其实这次我们之所以会来这里,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给你老撑腰。所以这次不管朱家是否有理,他都会倒大霉,毕竟搬空义仓所有粮食可不是小事,总需要有人站出来为此事负责才对。”

第四七二章 帮亲不帮理(下)

这次来龙门县,李昊可是把薛仁贵的面子给的足足的。

在万德庸看来,自家女婿只要跟紧了面前这位小公爷,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程音音倒是没觉得李昊这样有什么不对,今日的一切在她看来,就是李昊护犊子的行为,身为将门子弟,她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自己的手下自己都不照顾,将来还怎么指望人家给你卖命。

朱家距离县衙的位置并不远,步行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一处规模宏大的宅子前。

抬头看去,朱红色的大门宽约丈五,门口还门着六、七个一身黑衣的家丁,大门的正上方,两个硕大的金色大字朱府。

看着一身盔明甲亮的薛仁贵出现在门前,正冷眼上下打量自家府门,门口家丁中走出一人,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用鼻孔朝着前方“来着何人,所为何事。”

一个在绛州有点势力的地头蛇而已,敢这么趾高气扬在自己面前说话,这让薛仁贵身后那些大头兵如何忍得。

不等薛仁贵开口,其中走出一人,冷着脸,语气森然“让你家主人出来,大唐远洋水师都督,三原县李候爷特命麾下大将薛仁贵将军前来提人。”

什么?提人?

我家老爷什么时候成犯人了?

守着大门的家丁往日里嚣张跋扈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即冷笑一声“哼,我看你们是故意来捣乱的吧?说什么水师都督,三原县候,我家老爷别说没有犯法,便是真的犯了法,也有地方官府处置,跟你们水师有什么关系。”

大头兵本就看那家丁不怎么顺眼,想他们这些出自翎府的一批人,往日里跟着李昊进出皇宫那都是家常便饭。

如今竟然被几个地方上的家丁给怼了,这让他如何不怒。

正想借题发挥说点什么,肩膀一重,却听身后薛仁贵说道“退开!”

大头兵不敢违抗军令,尽管心中怒火万丈,最终也只能转身退去,留下一声冷哼。

朱家大门口的家丁见状,愈发得意起来,指着薛仁贵一行哈哈大笑“哈哈……,像你们这种来打秋风的大头兵老子见的多了,不就是吃了几天军粮么,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来我们朱家来耀武扬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配不配站在这里。”

薛仁贵到底是龙门县的本地人,以前对朱家也算多少有些耳闻。

只不过,当年的朱家虽然有些势力,但却不如现在这般嚣张跋扈,连朝庭的从三品候爷都不放在眼中。

薛仁贵一边想着,一边迈步上前,面色平静的来到朱家正门的台阶之下,微微仰头对那家丁头目道“阁下如此肆无忌惮,难道就不怕祸从口出,替你家主人招祸?”

“招祸?呵呵……。”家丁居高临下打量着薛仁贵,目光中满是蔑视“你叫薛仁贵是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声,好像是特别能吃……对吧?”

“哈哈哈……”

听着自家头目如此挑衅的话语,其余几个家丁非但没有出言劝阻,反而一同爆发出嘲讽的大笑声。

好半天,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薛仁贵,看在大家同乡一场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早点回去吧,顺便劝劝你家那个什么候爷,朱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薛仁贵不动声色,像是没听到刚刚的嘲讽,面带疑惑道“哦,这是为何?这天下还有三品候爷惹不起的乡绅?”

“往日里自然是惹得起的,不过现在嘛……”

家丁头目接过手下话头,大拇指朝身后一指“现在……,我家姑爷可是堂堂五姓七望,太原王氏嫡长房的三公子,他的亲爷爷便是太原王氏的家主。怎么样,这样的身份够不够?!”

薛仁贵无语。

太原王氏嫡长房三公子,好大的名头,真尼玛吓人,就是不知道认不认识王德元那小子,按道理应该是他三弟吧?

想到太原王氏家主都在要李昊面前赔笑,太原王氏的嫡长孙王德元在自己面前虽然说不上卑躬屈膝,但也是和颜悦色,薛仁贵就觉得心里无比的腻味。

“太原王氏,不错,朱家的确找了一个大靠山。不过王氏再强,也强不过朝庭吧?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刚刚的那些话,便有可能给朱家带来灭顶之灾?”

“废话少说,薛仁贵,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你以为给自己找了个候爷当靠山,自己又当了官便可以站在这里人五人六的装大尾巴狼了?实话告诉你,如果你再不识相退开,老子们可就不念旧情,直接放狗咬人了,到时候你自己倒霉不说,还要牵连其他人跟着一起遭殃。”

薛仁贵原本还想着如果能不动手尽量不要动手,毕竟李昊只是路过龙门县,是为了给他在丈人面前长脸才插手这件事情的。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不容他再继续迁就,如果不能把朱家家主带到李昊面前,那自己的这位恩主可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想到这里,薛仁贵再不跟那几个家丁废话,抬手轻轻向前一挥,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全部拿下!”

“诺!”跟随薛仁贵而来的众护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得到命令的同时,如狼似虎的向着那几个家丁扑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所有人全部放倒,踹开朱家大门,将瘫软如泥的几人丢进了院子。

“什么人!”

“大胆,何人敢来朱家闹事!”

“来人,快来人啊,有官兵打上门来啦!”

院中一众朱家下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见大门被踹开,又突然涌进一队官兵,瞬间乱成一团,奔走呼号者有之,大喊大叫者有之,更有几个亡命徒直接提着棍棒刀剑向着薛仁贵一行冲了上来。

只是,他们这些庄稼把式哪里是久经训练的陆战大队官兵的对手,但凡敢冲上来的,没几下便被打的鬼哭狼嚎,等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人已经被踹翻在地,跟之前门口丢进来的那几个家丁做了一群同命鸳鸯。

等到朱家主事之人出来的时候,前院已经没几个能动的人了。

“住手,快……住手!”

朱茂才,朱家当代家主,老头子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在下人的搀扶下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人还没露面,声音已经远远的传了过来。

只是他对薛仁贵带来的那些人还是有些低估了,喊过之后才发现,自己花重金雇来的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丁早已经被对方控制了起来,正蹲在一起瑟瑟发抖呢。

此情此景将朱茂才气的是七窍生烟,指着薛仁贵怒道“你是何人,我朱家又犯了何事,尔等私闯民宅,这还有王法没有。”

“你便是朱家的主事之人吧?”薛仁贵自然是识得这位朱家族长的,只是此时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朱家族长在他眼中连个人物都算不上了。

“是又如何?”朱茂才梗着脖子道。

薛仁贵面无表情“是便跟我走一趟吧,我家将军要找你问话。”

“你家将军又是何人?找老夫何事?”

朱茂才不比那些没有见识的家丁,单凭薛仁贵和他带来的那一众手下的穿着打扮上,便能看出这一队官兵非是普通府军,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我家将军便是远洋水师都督,三原县子,太子侍读李德謇。”薛仁贵并未隐瞒李昊的身分,这种事情瞒也没用,不如直接说了用来震慑对方。

而事实证明,李德謇的名号的确好用。

刚刚还表现的义愤填膺的老头子瞬间就萎了,面色大变“李,李候?卫公世子?”

“不错,朱家族,跟我走一趟龙门县衙吧,我家将军便在那里等你。”

“呃……,好,好好,这位小将军请稍等,待老夫换件衣服便来。”

人的名,树的影。

李德謇那可是连世家子弟都敢直接打死的主儿,恶名传遍天下。

朱茂才虽然有王家当靠山,可他还没糊涂到认为王家会为了自己与李昊死磕。

更不要说,朱家虽然一直对外说王家嫡房三公子是他家的女婿,可实际情况却是,朱家小姐只是人家的添房小妾,尽管眼下算是比较受宠,可真说起来距离正房夫人的位置还远着呢。

所以朱家对王家来说,并不如之前门口那家丁所形容的那么重要。

双方真要是撒破脸,朱茂才可以肯定,王家必然不会因为他们去跟卫国公一脉死磕。

一刻钟后,换好衣服的朱茂才再次出现在薛仁贵面前,随行的还有朱府的官家,以及二十位侍女,侍女手中每人托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待到来薛仁贵面前的时候,朱茂才指着那二十位侍女手中的托盘道“这位将军,兄弟们远来辛苦,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将军收下。”

红布下面有什么,就算是傻子都能大概猜到一些。

之前牛·逼到不行的几个守门家丁见到如此情况,吓的脸色铁青。

连自家家主都要亲自送礼的人物,竟然被自己等人堵在门口好一顿教训,甚至还要放狗咬人家。

这万一对方记仇,把之前的事情一说,自己等人怕是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门口那个‘保安头目’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谁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薛仁贵看了看那些被托到自己面前的托盘,不多不少,正好二十盘,而他带来的人数也正好是二十人,摇摇头“朱家主还是把东西收回去吧,无功不受禄。”

“这怎么行呢,兄弟们……”

薛仁贵不等朱茂才说完,直接打断他“朱家主如果准备好了,就启程吧,莫让我家将军等的急了。”

身后,黑甲的护卫们更是正眼都没瞧那些托盘一眼,自从跟了李昊,区区几十两银子,也就跟他们半年的入收差不多。如果因为收下这么一点银子被赶出远洋水师,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朱茂才见薛仁贵的确没有收钱的意思,只能无奈命那些侍女下去,自己则带着管家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片刻之后,一行人再次回到衙县,回到了万德庸待客的客室。

薛仁贵在第一时间迈步上前“将军,丈人,朱家主带到。”

“嗯!”李昊点点头,脸上笑容收敛,扫了朱茂才一眼“朱家主,我听说你家与太原王氏联姻了?”

原本就有些忐忑的朱茂才这会儿冷汗都下来了,他刚刚可是清楚的听到薛仁贵称呼万德庸为丈人,再加上此时李昊不阴不阳的态度,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家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

“是,小人朱茂才,蒙王氏嫡房三公子看中,纳了小人孙女为妾。”

“王家嫡房还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李昊撇撇嘴,扭头对薛仁贵道“回头你问问王德元,他那个三弟怎么回事,怎么什么样的货色都往家里带,难道太原王氏现在的择偶标准这么低了么?如果是这样,下次本候给他介绍一个突厥女人。”

薛仁贵没说什么,他知道李昊只是在借机对朱茂才表达不满,并没有让自己传话的意思。

“李候……”

“怎么,你觉得我说错了?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直说嘛,我这人不是听不进话的人。”

李昊盯着面色涨红的朱茂才,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当然,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龙门县粮仓里的粮食哪里去了,几十万石啊,推在那里好大的一堆,可是现在那一堆粮食去了哪里?朱家主,你能不能告诉我?”

之前因为李昊的羞辱之言而涨红的脸色霎时变的铁青,朱茂才失口否认道“李候,这等事情小人如何知道,粮仓是龙门县的,一直都归县里管辖,粮食没了,您应该问……问……。”

朱茂才想说问万德庸,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之前薛仁贵对万县令的称呼,顿时止住了话头。

“问谁?朱家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这人最喜欢以德服人,便是你说错了,也不会怪你,说吧!”

第四七三章 出事了(上)

按说以朱茂才的老奸巨滑,早就应该看出李昊对朱家不怀好意,奈何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盼着这位来自长安的候爷能够看在王家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再给朱家一个机会。

如今听李昊把以德服人都说出来了,心中那点盼头顿时烟消云散,垂首道“候爷见谅,是小老儿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这年头,饭可以乱吃,但话却不能乱说。朱茂才,你都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不清楚这其中的道理?“

“是是是,候爷说的是,老朽受教。”朱茂才擦了一把头上流下来的汗,赔着笑道。

“既然受教,那粮食……。”

“赔,马上赔,还请万府君说个具体的数目,我朱家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帮府君把这窟窿给堵上。”

“呵呵……”李昊摇头失笑“朱茂才,你这人不老实啊,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本候冤枉了你是吧?”

“没,没有,小人不敢!”朱茂才敢紧低头“小人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会把龙门县粮食的缺口赌上,明年秋粮下来之前,必定不让龙门县百姓饿着。”

朱茂才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却疼的像是在滴血。

之前龙门县的粮食丢失的确跟朱家有关,但,这其中大部分其实都被运送到了并州府,准确的说应该是祁县王家老宅。

现如今,要肯定的不敢去要的,否则不仅这边得罪了京中权贵不说,那边还会得罪太原王氏,典型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以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家吃了这个哑巴亏,从家里拿钱将这个窟窿给补上,而且不仅仅要补看,还要补的尽善尽美。

李昊见朱家老头儿如此识相,倒也不好再过份逼他,转头看向万德庸“万府君,关于义仓存粮的事情,这样处置你还满意吧?”

“满,满意,多谢候爷主持公道。”万德庸激动的起身连连供手。

像他这种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三无钱财的底层三无官员,表面上看似乎风光无限,但实际却上挤下压憋屈的很。

因为你没有背景,上头官员自然会把最困难的工作都派给你。

还是因为你没有背景,地方上的乡绅也就不会给你面子。

反正在地方上有着大批百姓要靠那些乡绅生存,县衙里的那些小吏也大多是那些乡绅的亲朋好友,人家就是不屎你,你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朝乡绅伸手,你就不怕弄的民怨沸腾?

所以,万德庸以前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啊,每当朝庭有任务摊派下来,他就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否则你别说拉壮丁来干活,花钱雇都不一定能把人雇来。

正因如此,万德庸今日才体会到了朝中有人好做官的甜头。

人家李昊来了二话没费,就坐在这里问了几句话,之前不可一世的朱家老头儿便低头了,之前吃进去的老老实实吐回来不说,按他答应的条件,怕是还要赔上不少老本。

而这一切说白了其实都是自家那个女婿的功劳,如果不是因为闺女嫁了个好男人,人家卫公世子,堂堂开国县候只怕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万德庸一眼。

李昊若无其事的坐着,在他看来万德庸完全没有必要强行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这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今日所做的事不值得感激,而是觉得老万这人骨子里就不是那种善于溜须怕马的小人,强行做出感激的表情,着实有些难看。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欺负老实人没啥意思,更不要说这老倌儿还是薛仁贵的老丈人,调侃他会让自己属下难做。

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万德庸不必如此,李昊又对朱茂才说道“粮食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有王家给你背书本候相信你不会食言而肥。”

“不敢,老朽不敢。”朱茂才把头摇的飞快,脑浆子都差点从七窍里面甩出来。

从李昊的话语中,他听出浓浓的威胁,说什么王家背书,背后的含义就是如果朱家敢不兑现承诺,他就去找王家要帐。

到了那个时候,王家再出面的话……只怕事情便不如现在这般容易解决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李昊敲了敲子,对朱茂才说道,丝毫没有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觉悟。

他必须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不是好人,那自然不必用好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死要面子活受罪,难受!

更何况,一个龙门县的乡绅,就算机缘巧合与太原王氏攀上一丝关系,那也比不上薛仁贵重要吧,老薛那可是未来的大人物。

朱茂才这老头儿倒也光棍,李昊还没说什么事情,便主动答应“候爷请说,只要老朽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成吧,既然这样,那本候就直说了。”李昊顿了顿,啧了一声道“啧,我听说朱家最近雇佣了大量百姓替你们家开矿?”

朱茂才瞬间紧张起来,他可是听说过,那些长安纨绔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如今被李昊问起家族产业,这让他如何不惊。

见朱茂才不答,李昊面色微沉“怎么,朱家主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没,没有。不过候爷,我朱家可从未祸害过那些乡邻啊,干多少活领多少粮,这一点所有人都可以替我朱家证明,还望候爷明鉴。”

“我没问你有没有祸害乡邻,那事儿不归我管。”

“……”朱茂才无语。

亏你也好意思说,今天这事儿就没一样归你管好么。

程音音坐一边觉得有些无聊,与李昊相比,这位程家大小姐才是真正的帮亲不帮理,见朱茂才一副吱吱唔唔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没听到我德謇哥哥在问你话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我,痛快点不行么。我德謇哥哥家财百万,难道还能看上你家的那点积蓄不成。”

朱茂才早就注意到了李昊身边的程音音,苦于没人介绍,故而一直在猜测她的身份,此时正好借机问道“呃……,不知这位小姐是……。”

程音音杏目一瞪“程家,程音音。你这老头儿若是觉得不服,尽管去京中卢国公府告我。”

操,老子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没想到能跟卫国公府世子平起平坐之人定然来头不小呢。

现在好了,对方的向份倒是问出来的,可问题是麻烦也同样不小。

朱茂才心中又是一惊同时,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小老儿不知是程小姐驾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开玩笑,卢国公府是那么好进的么,谁不知道卢国公程咬金当初可是山贼出身,找他讲道理,还是去告他女儿的状……,活腻味了?

“哼,量你也不敢。”程音音微微仰起头,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好了音音,你先休息一下,我跟这位朱家主还有事要谈。”李昊见事情越扯越远,摆手示意程音音先等一下,而后对朱茂才道“朱家主,今日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要心存侥幸。

另外,本候也可以告诉你,我找你来并不想为难你,更何况太原王氏家主与我之间关系还算不错,你朱家既然与他有姻亲关系,咱们之间便了不是外人。”

“候爷说的是,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朱茂才并不完全相信李昊的话,可眼下事情逼到这个份上,太原王氏又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终只能点点头,把心一横道“候爷之前说的不错,我朱家的确雇佣了大量的百姓在为我朱家开矿。”

“可有报备?”

“报备?”朱茂才有些纳闷,不明白李昊是什么意思。

雇佣一些工人而已,何需什么报备。

李昊见他如此,摇头道“开矿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工作,这万一出了人命,你家又没在官府报备雇佣了多少人,又都姓甚名谁,被人讹上怎么办。”

朱茂才眨眨眼睛,这话应该反着听才对吧?

应该是这样的吧。

他实在想不出在龙门县除了这位刚到这里就给自己来了一记下马威的候爷,还有谁敢讹诈朱家。

“那候爷的意思是……?”

“必须向官府报备你雇佣了多少人,姓名,住址都要清楚明白。另外,这些人都是什么工种,出现意外要补偿多少,也必须拿出一个章程,而且你的工地必须由官府派人监督。

别急着反驳,这不是我李德謇想要针对你,而是规矩便是如此,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庭便会颁布新的法令。

你朱家领先一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明白么?”

“明,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朱茂才知道,今日如果自己不答应,估计很难走出这间屋子。

“那行,你先回去吧,接下来几天我会一直停留在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竟然如此容易就让自己走了?!

朱茂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来的时候他甚至都做好了家破人亡的准备,可是没想到,最终李昊只是让他赔了些许钱财,便轻拿轻放将他给赶出来了。

县衙大堂外面,闻讯赶来的朱家老少这会儿已经聚了一大堆,但因为县衙门口有黑甲护卫们守着,故而表现的十分老实。

如今见自家家主出来了,立刻全都围了上去。

朱茂才的大儿子紧张的问道“爹,您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朱家老二更是嚷嚷道“爹,我马上派人去京城,找王家老太爷替咱们朱家主持公道。”

眼瞅着黑甲军士的眼神越来越不善,朱茂才愤怒的对老二喝斥道“你闭嘴,不话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爹……”

“闭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真是一点眼力价都没有,不知道这县衙门口是对方的地盘么,在这里大放厥词,怕朱家败的不够快?

朱茂才根本不给朱家众人说话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上了马车向家中赶去。

其余朱家众人见正主儿都走了,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县衙门口自找没趣,也都一窝蜂似的各自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呼啦啦的往家里赶。

进了家门,看到熟悉的一切,朱茂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对随后赶来众人说道“老大和老二留下,其它人该干嘛干嘛去,我朱家还没倒呢,都不要乱。”

朱家老二亦附和道“听到了没有,都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找不痛快。”

摄于老朱平日时里的威势,朱家其他小辈全都灰留留的离开了,只留下朱老头一脉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

朱家老二见人都散了,来到老朱面前,嚣张的道“爹,那三原县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连咱们朱家都敢惹,要不要孩儿找几个人,等到晚上找机会……。”说到此处,顺手比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

“滚!”朱茂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你想害我朱家被灭门吗!那是开国县候,堂堂从三品的朝庭大员,在龙门地界上出了事,你以为朝庭会不追究?”

朱老二被抽了一巴掌兀自有些不服,梗着脖子,瞪着眼道“爹,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咱家的背后可是太原王氏,区区一个候爵在王氏眼中算得了什么。”

“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老夫打断你的腿。”朱茂才之前就被李昊吓的够呛,如今又被自家老二气的七窍生烟,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马上滚回你的院子,没有老夫的命令,不准出家门半步。”

“爹!”

“滚!”

朱老二带着一肚子的怨气灰溜溜的走了,留下来的朱家老大扶着气鼓鼓的老朱到前厅寻了椅子坐下,这才劝道“爹,二弟就这脾气,您老不要放在心上。”

“哼,就这脾气,我看他早晚会死在他那不知高低的脾气上。”朱茂才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不甘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知深浅的败家玩意儿,都快要四十的人了,就不能懂点事儿么。”

第四七四章 出事了(下)

每一个发出类似感慨的老子,必然都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

比如李靖,又比如朱茂才。

区别在于,李昊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朱家二爷并不知道。

在被赶走之后,朱二爷阴着脸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身后是苦着脸的管家。

“二爷,依我看,您还是实话跟老爷说了吧,否则万一被人发现了其中的首尾,怕是会牵连整个朱家啊。”

“你懂个屁。”朱二爷坐下之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屋中众下人赶了出去,怒视管家道“这件事情,谁都不能千诉,大哥也好,老头子也罢,不管是谁都一样。而且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别以为主动告首就能得到原谅。”

“可是二爷,那李家的候爷来头真的很大,之前听说范阳卢氏子弟都被他亲手给杀了,咱们……。”管家说着说着脸就白了,不知是被坊间李昊的传闻吓的,还是被朱二爷阴森森的语气吓的。

”说你蠢你还真蠢,那李德謇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再牛逼也不过就是个外来户,又不能在龙门县常驻,你怕他干什么。”

朱二爷说着,去抓桌上的茶盏,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野,懊恼的放下语气森然的说道“管家,我劝你一句,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好好想想你的家人,不要自误。你记住,这件事情就算真的被掀开,我朱实有王家三少保着未必真的会死,但你……死定了。”

“是,是是,我明白,明白。”

“滚吧,回去好好想想。”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朱二爷面色稍霁,对管家道“老爷子身边不能离人太久,你先回去盯着点,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老朽告退。”管家再度行礼,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便如朱二爷说的,老爷身边不能离人太久,否则不管是对都不好解释。

前面大厅,朱茂才并不知道后宅发生的事情,感慨了一会儿老二不争气之后,叹声对长子说道“老大啊,这几年为父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很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不足。所以,家里的事情以后你要多上点心,别一天到晚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东西。”

“是,儿子明白。不过父亲您千万别说那些伤感的话了,儿子听的心里难受。”朱老大醉心书画,平时以对家里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生意上的事情更是提都不想提。

可这会儿,老头子说了,他又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便想着索性先答应下来,大不了等老头子的这份伤感过去了,今后该干嘛干嘛。

朱茂才如何不明白儿子想的是什么,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长子和大孙子可以离开了,自己需要好好休息。

朱老头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天连惊带吓的,身体有些受不了了。

……

龙门县南城的一角,往日里安静异常的巷子今日充满了喧嚣。

七、八个汉子聚在一起,大声的吹着牛,喝着酒。

十多个小屁孩围在桌子不远处,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酒与菜,馋的口水直流,小鼻子不断耸动,模样就像乞食的狗子。

妇人们在屋里围着灶台,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些长家里短的八卦,时不时有人还会掀开锅盖,看看里面正在烧着的鱼是否可以装盘上桌。

龚老大运气好,当年用一个馒头巴结上了如今长安城的大人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小巷子里传开,引得无数人羡慕异常。

下午与龚老大站在一处的另一人已经不知道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多少次,嘴巴都干了。

可每每想到当时的场面,依旧感到血脉沸腾。

谁能想到,薛仁贵,当初一个穷的快要饿死的小子,如今竟然跟了卫国公世子,谁又能想到,龚老大当年一时心善,今日竟然得了大人物的承诺,许他一家日后平安。

“龚大哥,依我看,这码头上的日子你就别继续干了,拿着那玉佩直接去找薛将军,凭他的能力在长安给你谋个差事,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酒喝的差不多了,下午那汉子大着舌头,说出了心里话。

“不成,不成!”谁知龚姓中年人竟然连连摇头“我当初又没干什么,只是看薛将军倒在我门前,不忍见他饿死才给了他一个馒头。如今人家念着当年的恩情,可我姓龚的却不能没脸没皮吧,仗着一个馒头跑去要好处这种事,龚某干不出来。”

“切,要我说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另一个汉子醉眼朦胧,咂巴着嘴说道“装鸡霸毛大尾巴狼,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哎,你姓龚要脸,我们就不要脸了是吧?”

“康老三,怎么说话呢!”有人觉得那汉子嘴太直,瞪着他吼道。

“怎么,我说错了吗?!”关中的汉子性如烈火,康老三亦不例外,被同伴喝斥一句,把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指着龚姓中年人道“他姓龚的特么要是个孤家寡人,老子肯定对他竖根大拇指,称他一声好汉子,牛·逼!

可他是特么一个人么?姓龚的,你说,你特么是一个人么!

你自己看看那边,你睁开你的狗眼瞅瞅,瞅瞅你的婆姨,再瞅瞅你的崽儿,瞅瞅她们娘儿仨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院子里为之一静,所有汉子都不说话了,气氛沉闷的有些压抑。

康老三的确是喝多了,可是他的话却没有错。

自家的婆姨和崽子都在那边,扭过头就能看到,可这些汉子们却不敢去看,不忍去看,生怕看了就会掉下泪来。

婆姨们就不说了,嫁过来之后除了成亲那天借来的一身嫁衣,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没戴过一件像样的首饰。

崽子们自打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吃饱,看着食物的眼神总是充满了**。

她们羡慕那些有钱人,羡慕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衣服,带着金银首饰坐在马车里的阔太太,羡慕那些在大街上买来吃食,觉得味道不好吃就随意将食物丢弃的富家子弟。

可是汉子们做不到,尽管他们已经拼尽了全力去工作,可无论如何,最多也只能让自己的婆姨和崽子不至于饿死。

他们不是不想让自己的婆姨吃饱穿暖,也不是不想让自己的娃背着书箱去上学,他们是真的做不到,哪怕用命去拼,也做不到。

“老三,你喝多了,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我康老三承认,我的确嫉妒龚老大,我嫉妒他。我嫉妒当年为什么没有人快要饿死在我家门口,我嫉妒我认识的人为什么就没人能够出人头地,我……,呜呜……。”

说着说着,康老三这个堂堂五尺汉子,竟然嚎啕大哭“二丫,娃……,我对不起你们啊,我康老三没能耐,让你们陪着我受了一辈子穷不说,最后还把你们卖给了朱家,我,我康老三该死啊!我该死啊!”

几条汉子都是邻居,算是知根知底,康老三家里遇到的事情他们大多也都知情。

那还是数月之前的大旱,当时河道干枯,汾河上别说是船,就连舢板都没有一条,这些在码头上求生存的汉子自然也就没了生计。

偏生康老三也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得了病,家里为了给他治病能卖的都卖了,可他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

最后,家里的婆姨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病死吧。

于是,在某一天,她悄悄将自己的男人托付给邻居,然后带着孩子,去了县里的朱家。

从那一天开始,这条巷子子里的人就再也没见过这对母女,除了朱家在事后送来五百文铜钱可以用来证明那对母女曾经存在过,两人便如人间蒸发了一样。

康老三在经过这件事之后,病虽然好了,但性子却开始变的偏激,如果不是邻居们相交多年知道他没有坏心思,早就没人理他了。

‘嘭’……。

一只拳头重重砸到桌上,将杯盘都震的飞了起来。

龚姓中年人红着眼睛扭头看了自家婆姨一眼,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复杂难明。

良久,龚姓中年人从怀中摸出那枚足以用来改变他一生的玉佩,珍稀的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一凝“几位兄弟,龚某想要拜托几位一件事。”

“你说。”下午陪着他的另一人面色一正。

“帮我打听一下薛将军的住处,越快越好。”

“行,没问题,别的或许不好打听,这件事只要一问便知。”

“龚老大,你终于想通了,不错,真不错。”

同伴们以为龚老大想通了,纷纷向他道喜。

龚老大的婆姨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终于可以解脱了。

而就在此时,龚老大却语出惊人道“康老三,别特么嚎丧了,你要还是条汉子,等会儿就跟老子一起去见薛将军,去见卫公世子,老子就算豁出这张脸,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把弟妹和娃找回来。”

“什么?!”

“当家的,你……。”

“龚老大……。”

龚姓中年人不鸣则矣,一鸣惊人。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纷纷为他的决定而感到不知所措。

康老三更是拖着老长的鼻涕,直愣愣的盯着他,任由鼻涕流进嘴里而不自知。

“都愣着干什么,你们该不会是认为龚某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兄弟的人吧?再说,下午的时候卫公世子说了,这玉佩就是给我留着救命用的,用在这里正合适。”

龚姓中年人笑的很纯净,黝黑的面庞在夜里灯火的照射下似乎闪动着金色的光辉。

只是,他看向自己婆姨和孩子的目光中满是歉疚。

对不起了,我的女人;对不起了,我的孩子……,让你们失去的一切,我将来会用尽一切力量来补偿,原谅我。

“龚,龚老大,你,我……”康老三的情绪很是激动,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不相信卫国公府的力量,朱家就是再牛·逼,背后的势力再大,那也大不过卫国公府。

所以,只要那位世子肯出头,自家婆姨和闺女一定能找回来,最差也能有她们的消息。

只是……玉佩使用的机会应该只有一次,用过了也就没机会再用了。

“是兄弟就什么都别说,起来,咱们找卫公世子和薛将军去,走!”龚姓中年人摆手止住了康老三接下来的话,扭头对自家婆姨交待了一句“小惠,在家看好孩子们,等我回来。”

“我明白,当家的,你去吧。”龚氏温和的笑着,只是眼中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与骄傲。

这才是自己选择的男人啊,没有因为自私而放弃人性,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自己当年才会嫁给他吧。

龚氏如是想着,望着自家的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

龙门县驿站已经住满了李昊的人手。

不过,因为训练有素的原因,尽管驿站里已经住满了人,在外面却丝毫看不出来。

来自远洋水师的家伙们已经习惯了用手语来交流,哪怕面对面,都懒得说话。

能动手尽量不动口jpg

程音音很不习惯这样的交流方式,偌大的驿站听不到半点声音,尤其在那些护卫还都穿着黑甲的情况下,给人的感觉像是在住鬼屋。

程音音很‘害怕’,于是从自己的院子跑到了李昊的院子,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

李昊很无奈,可是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赶她离开。

就这样,两人不尴不尬的坐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直到外面有军士拿着一块李昊十分熟悉的玉佩进来,放到他的面前。

“怎么回事儿,这么快就找来了?”李昊将玉佩拿在手里摩挲片刻,抬头对那军士说道“把人带进来吧,顺便通知仁贵一声,让他也过来,告诉他,还人情的时候到了。”

第四七五章 抄家(上)

薛仁贵赶来的时候,龚老大和康老三已经在屋里了。

两个憨厚的汉子第一次见李昊这样的大官,站在原地显得缩手缩脚,哪怕有人给他们拿来了椅子,两人也不敢坐,直到看见薛仁贵进来脸上的表情才正常了一些。

李昊无可奈何的坐在主位之上,身边程音音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看到薛仁贵,他同样是遇到了救星的模样,指着龚老大道“仁贵,交给你了,你看着处理。”

“诺!”薛仁贵满头雾水的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两位同乡“龚大哥,这位大哥,二位寅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仁……薛将军,说来惭愧,龚某今日厚颜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估计是平日里很少求人的关系,一句话说完龚老大脸已经红的跟什么似的。

康老三站在一边数次张嘴,但最终都没有开得了口,想是怕自己面子不够,冒然开口会冲撞了贵人之类。

薛仁贵对这样的情况早已经见惯不怪,微微一笑“两位大哥,咱们原本便是同乡,候爷也不是外人,你们两位有话直说无妨,不必如此客气。”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康老三想是良心发现了吧,不等龚老大开口,主动说道“薛将军,其实今日我们二人前来,主要还是因为小人的事情,龚大哥义薄云天,可怜小人妻女数月以来杳无音信,故而持救命玉佩前来,想要请候爷和将军帮忙问问龙门县的朱家二爷,小人妻女现在何处。”

听着康老三一口一个朱二爷,程音音不忿道“嗤,朱家二爷?!朱家二爷是哪个?在德謇哥哥面前,他姓朱的也配称爷?”

康老三就是龙门县码头上一个小小的苦力,平素哪里见过如程音音这般贵气逼人的官宦小姐。她一开口,顿时将这老实的汉子打回原形,鼓起的勇气瞬时就泄了,低下头讷讷不也再言。

“音音。”李昊对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程音音摇遥头,把玩着玉佩来到康老三面前,和声说道“康老哥是吧?”

康老三连忙弯下腰“不敢,候爷称小人一声康老三便可。”

李昊不以为意的笑笑,并未强求什么,直接问道“康老哥的家小被龙门县朱家之人绑架了?”

“没,没有。”康老三连连摇头,解释道“数,数月之前小人妻女为筹钱替小人续命,卖身入了朱府……,小人多方打听,知道当时好像是朱,朱……。”

“朱实,朱家老爷的二儿子。”龚老大见康老三一时半刻说不清楚,生怕李昊厌烦,在边上帮忙解释道“候爷,康家娘子和闺女卖身入朱府的时候,听说是朱老爷家的二儿子出的钱。”

李昊恍然,点头道“哦,那你们来找仁贵,是想要把她们赎买出来?”

“不,不是。”康老三见李昊误会了,连连摆手说道“小人,小人就是想要知道她们娘俩的一点消息,看看她们现在过的如何。小人无能,连顿饱饭都不能让她们吃上,在朱家虽然日子过的会苦一些,但怎么也比跟着小人要强上许多。”

说着说着,康老三堂堂五尺的汉子眼圈就红了,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凄楚与辛酸。

程音音身为女子,在这种事情上远比李昊要敏感,再加上她性子火爆,听完康老三的表态之后,心态顿时就炸了,不顾李昊的阻拦,指着康老三道。

“姓康的,你也配叫个男人,自己女人为了救你不惜卖身于人,你不想着把她救回来,让她过上更好的日了,反而让她委曲求全继续委身他人,你……,你给本小姐滚出去,本小姐看到你这样的人就烦。”

李昊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康老三,等待着他的反应。

从某些方面来说,程音音的观点他是十分赞同的,很附和他的三观。

男人,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好自己的女人,没能耐什么的并不能成为牺牲她们的借口。

尤其是在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里,女人肯嫁给你,这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一生全部托付给你的准备。

这样的情况下,没能耐什么的全部都是逃避责任的借口,卖苦力挣不到钱你可以去卖身,卖身赚不到钱你可以去偷,去抢,去造反。

是,这些例子都是违法的,是不道德的,是错误的,但在你死去之前,至少你还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而不是一个世人眼中的窝囊废。

男人,可以受伤,可以去死,甚至可以永坠阿鼻,但你必须要对得起那些相信你,并将一切都托付给你的人。

否则,活着也只能浪费粮食,不如直接死了来的痛快。

是,或许有些人会说,这样的人就算死了家人也要蒙羞,也会跟着遭殃。

可是反过来想想,难道窝窝囊囊的活着家人就不蒙羞了?卖身为奴就不蒙羞了?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吃饭而活着,还是为了活着而吃饭?

压抑的环境中,气氛有些凝重,康老三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睛也越来越红。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疯了一样咆哮道“是,我是窝囊废,我不是个男人,我不应该生病,不应该让她们娘俩卖身入朱家。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当时动都动不了,我也想拼命,我也想把她们娘俩抢回来。

但这可能么!可能么?!朱家家大势大,奴仆无数,我一个人烂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可她们娘俩要怎么办,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让她们娘俩跟着受苦,我不能,不能啊!

龚大哥,我对不起你啊,我不该让你陪着我一起过来,是我连累了你,我,我不是人,我……。”

看着歇斯底里的康老三,薛仁贵不着痕迹的将李昊护在了身后,想了想又怕李昊被刺激到,最后对龚老大不利,于是小心道“将军,此事……”

李昊却在此时摇了摇头,对他笑着说道“没事,让他发泄一下也好,这口气出不来,早晚憋出毛病。另外,让外面的人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儿的都早点休息,明天……老子带他们去抄家。”

‘唰’

时刻注意着李昊动静的龚老大脸一下子就白了。

要说之前他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康老三的突然发疯被迁怒,现在他的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脱口道“抄……抄家?!”

“很意外么?龚老哥,你该不会认为这块玉佩只能用来进门吧?”李昊提着挂绳将玉佩举在半空摇晃着,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如此草率便将一次机会用掉了?”

龚老大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事到如今,说后悔也晚了,只能咬着后槽牙,瘦驴拉硬屎“不,不后悔。”

“呵呵……”看着龚老大眼中的挣扎,李昊有些好笑的继续摇着玉佩,似乎觉得这一切挺好玩儿。

最后还是程音音实在看不下去,一把从他手里将玉佩抢走,丢给惊愕的龚老大“拿好了,我德謇哥哥的东西贵重的很,没有塌天的大事不要轻易拿出来。”

“呃,是,那个……,谢谢小姐,谢谢。”玉佩失而复得对于龚老大来说就是意外的惊喜,尽管不知道程音音的身份,但依旧连连道谢。

如今他算是知道这玉佩的珍贵了,凭着这东西竟然可以让朱家这个跺跺脚绛州城都要跟着抖三抖的家族一夜覆灭,其珍贵之处让龚老大深感自己语言的贫乏,除了一个‘操’,竟想出任何一个感叹词!

程音音则是撇撇嘴,眨着漂亮的大眼睛抱怨道“真是的,明明是块金子,非要当成铜来使,区区一个朱家,也值得拿着这么珍贵的玉佩过来。以后记住了,像要人这种小事,直接拿玉佩去对方家里就可以了,对方要是不给面子,再来找德謇哥哥。”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龚老大连连答应,顺便拖着发泄过后瘫软如泥的康老三出了驿站,背着他回了家。

……

深夜,龚老大眼巴巴盯着窗子透进来的朦胧月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龚氏以为他是在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后悔,轻轻推了他一把“当家的,快睡吧,别想太多了。佛祖都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康老三家的与我认识很多年了,也是个可怜人,若是能打听出她的消息,这玉佩也算用的值。”

龚老大苦笑着坐了起来,真的值么?

龚氏见他非但不睡,反而坐起来了,不由有些纳闷“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么了?”

龚老大叹了口气,从枕头下面将玉佩摸了出来,郑重的交到了龚氏手中“拿着,好好收着,以后除非遇到塌天的大事,否则别拿出来。”

玉佩入手,龚氏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玉佩?你,你没带老三过去?”

“去了!”龚老大拍拍龚氏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过了明天,朱家可能就要不存在了。”

“当家的,你到底在说什么!”龚氏更糊涂了,感觉当家的从打晚上回来就不怎么正常,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事儿你别管了,总之记住这玉佩很重要就是了。”龚老大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跟老婆说实话,扯过被子重新躺下“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还要出去一趟。”

……

朱二爷美滋滋的休息了一个晚上,天亮的时候,打发走了两个侍寝的漂亮女仆,换上光鲜亮丽的外套,准备赶早去一趟绛州城。

说实话,自打昨天李德謇那个混蛋来了之后,朱二爷的眼皮子就没停过,一直噼里啪啦跳个不停,这让他多少有些担心,所以决定去绛州三叔那边躲躲。

至于老头子说的禁足,朱二爷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正这家里的人都不敢招惹他,就算发现他离开也不敢去老头子那边汇报。

只是老天似乎故意在跟朱二爷作对,就在他来到大门口,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一队黑甲军士自大门口涌了进来。

当先一人顶盔掼甲,清晨的阳光下,明光铠泛着刺眼的金光。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被吓了一跳的朱二爷当即大怒,指着那金光耀眼的东西骂道“来人,把这帮混蛋的丘八都给爷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孙子,你特么跟谁面前称爷呢,信不信本候直接弄死你,再告你个阴谋造反?”

朱二爷长这么大,啥时候被人打过,顾不得对方言语上的恶毒,错愕的捂着脸,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年轻道“你,你敢打我?!”

小年轻从身边一个漂亮女子手中接过一条帕子在手上擦了擦,然后随手丢掉,语气中满是不屑“就是打你了又能怎么着,本候现在马上杀了你,姓朱的老头儿还得谢谢我,你信不信?”

嚣张的态度以及自称让朱二爷想到了一个人,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慢慢猜去吧。”说话的功夫,大批黑甲护卫已经涌进了院子,李昊回身对随行而来的康老三招了招手,指着朱二爷道“你过来,认识这家伙不?”

“他,他就是朱……朱茂才的二儿子。”康老三盯着朱二爷的眼神带着一丝血光,显然是恨极了此人。

不过,李昊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听说面前之人便是传说中的朱二爷,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呦呵,这还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原来这就是朱二爷。我说朱二爷,这是打算出门儿?”

这会儿朱二爷也大概搞清楚面前年轻人的身份了,阴着脸道“你!李候爷,似乎我朱家没有招惹到你吧,你三翻两次打上门来,莫非是看我朱家好欺负不成。”

李昊像是被问住了,低下头想了半天,最后无奈道“是啊,我就是看你们家好欺负,怎么着,你不服?”

第四七六章 抄家(下)

朱老二不服是肯定的,好歹朱家跟太原王氏也是姻亲关系,他大哥家最小的丫头虽然在王家只是长房三公子的妾室,可地位却丝毫不比正室差。

更不要说他三叔还是绛州别驾,正五品的官职那也是可以给陛下写奏疏的。

这两相叠加,朱老二认为李德謇最多也就是虚张声势一下,并不敢真把朱家怎么样,更不敢把他朱二爷如何。

朱二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禁为自己刚刚生出的畏惧情绪而感到羞愧,恼羞成怒梗着脖子道“不服又如何,李德謇,你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区区的候爷,大唐比你官大的人多了去了。”

李昊点点头,并未反驳。

他必须承认,面前这朱老二说的很对,自己只是个不起眼的候爷,放在长安城,放屁都不响。

“朱老二,你说的没错,大唐比我官大的人的确有很多。只是……,虽然我这个候爷不起眼,可也不是朱老二这种货色能够瞧不起的。”

声落,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抬腿对着朱老二就是一记窝心脚。

‘嘭’的一声,毫无防备的朱老二被李昊这一脚直接踹出三尺多远,趴在地上张了张嘴,最终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两眼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老二……”这样的一幕正好被刚刚赶来的朱茂才及朱家老大看到,老头儿悲呼一声,踉踉跄跄向着倒地的二儿子冲了过去“老二,老二你醒醒啊,老二……。”

朱家老大随着老父过去检查了一下,待发现朱老二只是晕过去了,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起身面对李昊质问道“李候,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无故殴打我家二弟!”

“本候打他自然有打他的理由。”李昊没事儿人一样站在原地,身前是薛仁贵和铁柱,二人早在李昊出脚的时候便意识到情况有些失控,抢先将他护住。

“你……”朱老大被气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是朱老二那种憨逼,很清楚从三品的候爷代表了什么。

是,朱家的确有王家做靠山,绛州城那边也有三叔照应。

可问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他现在马上派人去送消息,等两方的人马赶过来,全家估计都死上十七、八个来回了。

考虑到问题的严重性,朱老大强压怒火,语气尽量平静的问道“既然如此,小人不敢过问候爷的事情。只是,候爷是否能够告知小人,为何要三翻两次找我朱家的麻烦?昨日在县衙我家老大人不是都已经把事情与候爷谈好了么。”

“唉,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其实我并不想来你家里,龙门县这么大,好玩的地方多的很,我又何必跟你家过不去。”李昊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纠结了好半天才摊开手道“可是没办法啊,谁让有人把你们家告了呢,本候是不得不来啊。”

虚伪,狗屎。

你还敢再假一点,再虚伪一点不。

朱老大盯着面前李昊那造作的脸孔,狠不能一拳砸过去,将那张脸砸成肉饼。

好在他最后还是忍住了,耐着性子道“候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朱家向来奉公守法,偌大龙门县提起我朱家谁不挑起拇指说一声良善人家。”

李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啊,本候也觉得朱家不是那种欺压百姓,罔顾国法的人家,所以这不就带着人来还你们一个清白了么。”

“候爷……”李昊身后,康老三的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李昊却冷冷看了他一眼,喝道“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康老三的拳头不由自主紧紧的握了起来,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听信李昊的花言巧语,错把他当成青天大老爷。

结果到了朱家才发现,这李候爷跟朱家分明就是一丘之貉,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从朱家讨取一些好处。

回头只要他目的达到了,估计就会把自己交给朱家处置。

可怜自己竟然有眼无珠,没有提前发觉,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龚老大的心里同样充满了不安,不过看在薛仁贵的份上,他并没有轻举妄动,一是不想给他找麻烦,二是他相信薛将军的眼光,应该不会看错人。

李昊在喝退康老三之后,脸上再次恢复了之前的笑容,上前拍着朱老大的肩膀探说道“你应该就是朱家大爷吧?我看你比你弟弟要懂事的多,索性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弟弟前段时间用了某些不光彩的手段将我手下人的妻小买进了朱府。

如今,我的手下将此事告到了我的面前,我这个当候爷的总不能看着自己手下吃亏,所以……,给我个面子,把人放了,当初你弟弟出了多少钱,我出十倍的价格,你看如何?”

朱老大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朱家老头子朱茂才的声音“李候爷在说什么,小人怎么听不明白?我家老二什么进候买过人入府,你的那个手下可有凭据在手?”

李昊的心里突然升出一丝不祥的预感,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敛起来“朱老爷子似乎话里有话啊,既然这样,不如你老安排人将你家老二排过来,本候亲自问他。”

“候爷,我家二郎被你一脚踹的昏迷不醒,如何抬得过来。”

“没法抬来也可以,我看朱家看上去似乎并不大,不如老爷子把府上所有下人都叫来,让我的属下亲自辨认可好?”

“候爷,莫要欺人太甚!”

“老爷子这是哪里话来,本候此举可是为了你朱家着想,不想让龙门县的乡亲以为朱家草菅人命,罔顾国法。朱老爷子你不感谢本候也就算了,反而倒打一耙,说本候欺你,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一番激烈的言语交锋,最后李昊似乎棋高一着,将朱茂才将在了原地,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

别人或许不知道朱老二是什么人,干的都是什么事,他这个当爹的如何能不知道。

想他那个二儿子,本就是色中恶鬼,平日里凡是有些姿色的女子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家中,亵玩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将人悄悄送去幽州,通过特殊关系卖到高句丽,从中赚取利润。

所以,此时的他并不怀疑李昊所言的真实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敢让朱老二来面对李昊。

否则,以朱老二的脾气,估计用不了几句话就能把朱家害的家破人亡。

李昊见朱家老头变脸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名正言顺之类的托词,把手一挥厉声道“仁贵,带人给我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铁柱,封锁整个朱家,没有我的命令,连只蚱蜢不能放出去。”

“我呢,我呢?!”无聊到了极点的程音音见所有人都有了安排,独独没有自己什么事,不由焦急起来,拉着李昊的衣袖嗔道“德謇哥哥,我干什么啊。”

“你就在这里陪我一起等消息,没有我的话,半步不准离开。”

百余黑甲军士如同潮水般散开,一拨人冲入朱家大宅各个屋子,一拨人守住了大门,将所有朱家人等全数堵在院中。

如此场面之下,朱茂才再也受不了这份刺激,顿足间双眼一翻,步了他家老二的后尘,晕了过去。

朱老大连忙伸手将其扶住,慌乱间失声叫道“爹,爹你怎么了!爹!来人,快来人啊,管家,管家,快去找医生。”

说实话,抄家这种事情李昊虽然不是第一次干,但依旧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再加上之前跟朱家人交流又浪费了一些时间,以致于在后来的行动中,陆战大队遭受到了一定的抵抗和骚扰。

不过,好在薛仁贵行动够快,第一时间便带着人赶去了后宅,并在第一时间控制了正准备销毁证物的朱老二,从其手中夺下帐册一份。

草草翻阅一遍之后,薛仁贵看了看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朱二爷“朱实,本将很好奇,像你这种人渣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老天怎么就那么不开眼,打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劈死你。”

瘫坐在地的朱二木然的眨着眼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爬起来抱着薛仁贵的大腿哭喊道“我,我也不想的将军,将军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只要你不要将帐册交出去,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可以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一个恶毒到将自己同胞卖给异族为奴隶的猥亵之徒,竟然说要保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这笑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薛仁贵鄙夷的往朱二的脸上啐了一口,摆手道“带走吧,去将军那边,其它人,继续搜,房梁,屋脊,墙壁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诺!”众黑甲军士慨然应诺,再次打起精神认真搜索起来。

第四七七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证物,李昊的脸是越来越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出卖本族同胞,卖与北方异族为奴为婢;女,卖入勾栏;矿山塌方死亡人数达三百余,补偿金却只有区区两百贯……;更有行贿记录数十条,价值金额不下百万贯。

随手翻阅着一本本帐册,李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真是拿人命不当人命啊,在这帮人眼中,还有大唐律法没有,还有人性没有,良善人家,我呸!

程音音也随手拿起几份帐册看了看,小脸被气成了铁青色。

不过为了不影响德謇哥哥的判断,她难得的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冷冷盯着朱家祖孙三代沉默不语。

朱茂才早在第一本帐册被拿出来的时候,人就吓瘫了。

朱家到底做过什么他这个掌舵人心里十分清楚,这要是按照大唐律法,全家上下砍头十回八回那都不叫事儿。

完了,这下全都完了,刚刚怎么就没忍住,若是早知李昊的决心如此之大,他要什么人就给他什么人好了,何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就算李昊不想追究这件事,看到的人如此之多,想要堵这些人的嘴也足够让朱家倾家荡产。

朱老大、朱老二,朱三家代子孙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他们之中随便叫出来一个,屁股底下也都不怎么干净,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想要出淤泥而不染,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都难。

至于朱家豢养的那些豪奴、家丁,这些人虽然练过几天把式,在老百姓面前豪横的不可一世。

但跟李昊带来的这些杀才相比,差的那可是不是一星半点,没有主人发话的情况下,全都缩成一团蹲在院子的一角瑟瑟发抖,生怕被拉出来杀鸡儆猴。

时间一点点过去,冲进宅子找人的康老三,以及陪同前往的龚老大纷纷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见到李昊苦着脸道“候爷,没,没找到。”

“没找到……”李昊的目光自朱老二身上扫过“朱实,三月之前,你以五百文钱买来的那对母女在哪里?”

“什么母女?朱二爷这辈子经手的母女多了去了,你指的是那一对?”自知生存无望,朱二爷这会儿倒也放开了,歇斯底里的大笑道“哈哈哈……,李德謇啊李德謇,你不是牛·逼么,有能耐自己找啊。”

“行,够硬气,是条汉子。”李昊摸摸鼻子,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又觉得有些丢脸,一脚踹在身边铁柱的小腿上“你是傻的么,去把那货从手指到脚趾全都给老子掰折,老子倒要看看,这朱家硬汉到底有多硬。”

“啊?哦!”铁柱性子憨直,反应了一会儿才搞清楚李昊说的是什么,迈开大步直接来到跪在地上的朱二面前,扯起他一条手臂,在朱老二紧握的拳头上轻轻那么一捏。

杀猪般的惨叫传来,朱老二再也握不住拳头,手一松,接着刺痛传来,惨叫声愈发凄厉。

‘喀,喀,喀……’

指骨折断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父子连心的朱茂才看不下去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候爷,候爷饶命啊!犬子无知,言语上冲撞了候爷,老朽愿以命相抵,还请候爷开恩啊!”

“开恩?朱茂才,这样的话应该有不少人对你说过吧?那些矿山里被活活打死的人,那些被你朱家卖去高句丽、新罗、百济的人,他们应该都这样求过你吧?告诉我,你是怎么回答的,又是如何做的。”

李昊面无表情的盯着朱茂才,淡淡问道。

朱茂才无言,总不能说高高在上的自己根本见不到那些人吧!

李昊得不到答复,重又看向因为朱老二昏迷而停手的铁柱“掰完了?”

“没,晕过去了。”

“那就继续,掰完为止。”

“哦。”

‘喀,喀’声再次响了起来,疼晕过去的朱老二再次被疼晕,又再次晕厥,冷汗瀑布一样从头顶流下来。

终于,一只手的五根手指掰完了,朱老二死狗般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嘶声对李昊低吼“姓李的,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啧啧啧,没想到啊,朱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好汉,让本候不佩服都不行。”李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死狗般的朱二,突然转头对恨意满满的康老三说道“老三,这样的汉子你喜欢不?要不你跟他好好聊聊,看看这位好汉到底有多硬气怎么样。”

求死无望,朱老二变的愈发疯狂,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着李昊,面目狰狞疯狂咆哮“李德謇,你不得好死,老子就是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吧,王家不会放过你的,我三叔也不会放过你的,老子在地下等着你,哈哈哈……。”

康老三显然被他影响到了,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昊,显然是怕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牵连到他。

摆摆手,李昊示意他该干什么干什么“拖远点儿,别弄的太血腥,另外人别直接弄死,他不是说王家和他三叔会报复老子么,那就让他最后死个明白。”

“诺!”康老三郑重行了一记军礼,在李昊点头的那一刻,他便暗暗发誓,自己这条命将来就卖给这位候爷了,今后不管能不能寻回妻女,他都要用自己的命来守护恩公。

王家也好,朱家的那位三老爷也罢,爱谁谁,敢来找候爷麻烦,那就先踏过我康老三的尸体。

李昊却并未考虑那么多,随意摆摆手,示意康老三该干嘛干嘛去,自己则来到一众朱家人面前,蹲下身子笑着说道“几位,别说本候不给你们机会,我给你们留十天时间,你们可以随意向任何人求援。十天之后,本候将会在龙门县衙公审你们一家,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你们的后台给不给力了。”

“此话当真?”原本绝望了的朱茂才一下来了精神,挣扎着问道。

李昊没有回答,身边却传来程音音的声音“哼,我德謇哥哥说出去的话就算陛下都不会质疑,你姓朱的是什么东西,也敢问真不真。”

“好,既然如此,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李昊无所谓的笑着,与朱茂才两掌相击,算是定下了君子契约,随后转头对薛仁贵说道“带着朱老爷子去挑送信之人,不准多挑啊,最多两个,别特么不小心放跑了凶手。”

“诺,属下明白。”薛仁贵之前便看过那些记录着朱家一笔笔恶性的帐册,心中早已将这些人视为死了,若不是因为没有李昊的命令,早就一刀一个把这些人全都砍了。

朱茂才这个时候也不再去顾忌其它,朱家彻底倒塌已经无可挽回,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去向王家和自家三弟求援。

不指望他们能报复李昊,只要他们能为朱家保下几条人命,便是极好的结果了。

安排好了一应事务,李昊坐在朱家大门前的台阶上,自怀里摸出一根茶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一股烧树叶的味道像粗粝的沙石划过肺叶,有些难受,但却敌不过心底的那份伤痛。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钱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为了钱,人竟然可以恶毒到出卖自己的灵魂,出卖自己的同胞,出卖自己的一切。

矿山上死一个人,赔偿竟然只有几斗粮食,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区区几斗粮食……,特么长安城今年的粮价已经十五文一斗了好么。

一条人命难道就值一百文钱么?

都说华夏是礼仪之邦,可在这礼仪之邦里,人命比之草芥又强上多少。

“咳咳咳……”烟抽的急了些,李昊被呛的咳嗽了几声。

边上程音音皱着鼻子,从他的手里将茶烟拿掉,丢到地上,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德謇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大不了我给我爹写信,让他老人家出面。”

“我没生气。”李昊无奈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很无力,像朱家这样为富不仁的地方乡绅在大唐还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就算把朱家的人都砍了,明天可能还有羊家,牛家,鸡家,太多太多了。”

“可至少我们把朱家这颗毒瘤从龙门县拔除了对不对?至少龙门县的百姓可以过几年好日子了对不对?德謇哥哥,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比长安城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强上不知多少倍。”

“不一样,不一样的。”李昊摇摇头,看向身边警戒的铁柱“柱子,回头记着安排人给王文度写封信,问问他,远洋水师郎将的位置他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换人。敢买我大唐子民做奴隶,辽东三国还真是长本事了,告诉王文度,封锁整个辽东湾,让他们片帆不得入海,不把人还回来,就等着老死在岸上吧。”

“……”

“你还站这儿干嘛,去干活啊?”等了半天,发现铁柱还杵在身边,李昊不乐意了。

铁柱纠结了一会儿,粗声粗气道“少爷,你能再说一遍么,刚刚……忘了。”

好吧,我的错,这种精细活儿就不应该让铁柱去办。

……

龙门县百姓这段时间感觉就像在做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先是龙门县作威作福的朱家竟然在一夜之间倒了,家族成员全部被押进大牢等待十日之后公审。

再是龙门县令主持开仓放粮,将朱家囤积起来的粮食免费向全县百姓发放,每人户五石粮,不要都不行。

更重要的是,绛州城刺使,别驾集体驾临龙门准备对那位来自长安的候爷兴师问罪。

另外,听说太原王氏也有派人来,只不过王氏来人比较低调,没人知道他们来龙门的具体目的是什么。

龙门县驿站,李昊的房间。

“李候,不知能否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放朱家人一条生路,老夫感激不尽。”绛州刺使窦修文坐在客位之上,虽然话说的客气,但语气却并不怎么友好。

李昊咂咂嘴,反问道“窦使君的意思是想要替朱家做背书?”

窦修文老神在在,丝毫不为李昊所动,微微一笑道“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夫希望李候能够明白,朱家再怎么说也是绛州有头有脸的人家,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进行公审,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无凭无据?窦老头,难道这些东西不不够吗?”一起陪着李昊的程音音愤怒的指着桌边厚厚的帐册和记录朱家累累罪行的记录说道。

“程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做假的。”窦修文淡淡看了程音音一眼“再说,今日谈的是公务,小姐非是公门中人,按说理应回避才是。”

“你……”程音音碰了个软钉子,气的狠狠一跺脚,隐隐有暴走的意思。

毕竟窦修文是主政一方的刺使,实实在在的当朝四品,她程音音却只是程国公府的小小姐,或许仗着背景并不怕窦修文,但人家真说起来也不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好了音音,这里没你的事。”李昊不着痕迹的看了程音音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对窦修文说道“窦使君,你想说本候插手地方政务直说便是,何必夹枪带棍呢。”

窦修文笑容一敛,正色道“李候明白便好,绛州不是长安,也不是岐州,若李候想要一意孤行,那就别怪窦某上书陛下,弹劾李公与候爷了。”

“呵呵……”李昊失笑一声,伸手从铁柱那里接过一个裹满布条的‘棍子’,一边慢慢打开,一边说道“窦使君好大的官威啊,既然如此……。”

‘哐’

解开布条后的龙泉宝剑被李昊拍在桌上“陛下的龙泉佩剑认识吧?”

窦修文的脸色变了又变,隐隐有种大事不好,房子要倒的感觉。

尽管并不认识李二的龙泉剑,但想来李昊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窦使君,你还是便当着它的面,好好说说你朱家两月之前送给你那一万两银子去了哪里吧,说不清楚,那就别怕本候不讲情面,直接拿你祭剑。”

第四七八章 一朝剑在手,便把令来行(上)

窦修文的脸色瞬息间变了数个颜色,最后变成一片铁青色,沉声说道“候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窦某听不明白。”

“窦使君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李昊将李二的龙泉剑拿在手中反复的摩挲着,语气轻佻“若是真不明白,本候可以告诉你,我的意思就是,要么你死,要么朱家人死。若是假不明白……”

‘噌’的一声,龙泉剑被李昊抽出一半“天子配剑在此,据说此剑有先斩后奏之权,窦使君可敢与本候赌上一赌,看本候敢不敢用它杀你。”

窦修文突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听朱茂文的花言巧语来龙门县趟这混水,如今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一条老命捏在别人手中,一个惨字怎能形容。

“怎么样,窦使君考虑清楚了没有?”

“窦某想好了,一切按照候爷的意思办,朱家戕戮百姓,为害乡里,论罪当诛。”明晃晃的天子佩剑近在眼前,窦修文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果断选择从心。

毕竟岐山县令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那还是郑家之人呢,结果还不是被李昊一句话给杀了。

如今,李昊天子佩剑在手,自己这个刺使还真不够他玩的。

万一真发起狠把他给弄死了,估计皇帝最多也就是把他训斥一顿了事。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呛啷’。

宝剑归鞘,李昊‘啪’的甩了个响指“来人,给窦使君上茶。”

甲胄声响起,门外有黑甲军士大步而入,一盏热茶‘哐’的摆到窦修文面前“请!”

窦修文眼角狂抽,心跳都被吓的漏了半拍。

这尼玛知道的是敬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砍人呢。

对那军士点头以示感谢,窦修文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下之后对李昊抱拳道“候爷,朱家的案子接下来如何处置,还望明示。”

李昊微微一笑,翘起二郎腿,不温不火道“窦使君说笑了,本候只是路过贵宝地,如何处置朱家那是使君的问题与本候无关。”

你倒是把自己摘的干净,可怜本使君却要给你擦屁股。

窦修文心中腻味,奈何把柄被李昊握着,就算心中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继续恭恭敬敬的请示道“候爷此言差矣,朱家为祸地方,全赖候爷慧眼如炬,将之识破……。”

李昊一摆手,打断窦修文“既然本候说了与此事无关,便绝不会承认此事。朱家之所以会犯案,都是因为他们贿赂上官,图谋不轨所致。”

话说到这个份上,窦修文心头不由微微一松。

只要作为主政一方的刺使,只要李昊这个拿着天子佩剑的外人不插手,他在朱家一案上可操作的余地便大了许多。

甚至可以像李昊之前所说,将他之前收下的两万两银子的脏款直接说成证物,反正此事只有天知地知朱家知,而朱家又是案犯,窦修文如果这样还不能将此案办成铁案,他这个刺使也不用再继续当下去了。

于是,当天下午,随同窦修文而来的绛州别驾朱茂文屁股还没坐热乎,便被带上枷锁锒铛入狱,跟朱茂才做了邻居。

兄弟二人隔着木栅栏俩俩相望,欲哭无泪。

“三弟,你,你怎么也……。”

“大哥,此事……唉!”朱茂文长叹了声,靠着栏杆不顾地上满是灰土,直接坐到地上,幽幽说道“大哥,你糊涂啊。”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朱茂才手扶栏杆,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多岁,憔悴的如同风烛残年的老翁。

“是啊,说什么都没用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朱茂文长叹一声,望着牢房里人头大小的窗子“如今,我朱家落到这步田地,倒也算不得冤枉。”

朱家老二经过几日的将养倒是恢复了一些,半躺在朱茂才、朱茂文兄弟俩对面的牢房中,愤怒的低吼着“我只恨那李德謇,想我朱家与他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偏偏他却要替那些泥腿子出头,这次若是我朱实能够得脱大难,必定让他生死两难。”

朱茂文到底是五品的绛州别驾,消息要比本家兄弟和那两个不争气的侄子要灵通的多,对李德謇的为人、品性虽称不上了如指掌,但却也知知甚详。

听到自家那不争气的侄子在那里大放厥词,不由冷笑一声“老二,收收你那性子吧,说什么让别人生死两难,我朱家能够脱此大难就是侥天之幸了,还报复,你真以为堂堂开国县候是你能报复得了的?更不要说那李德謇还是卫国公的独子,身边护卫上百,想要报复他,先掂掂自己的份量再说。”

“三叔,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朱老二尽管人在狱中,手指脚趾全都断了,人却依旧豪横的很“就算您老人家因为我们家被牵连,可是我们还有太原王氏做靠山,侄女现在可是王家三少最宠爱的妾室,她若是知道家里糟了难,定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有王家出手,那李德謇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又岂能与王氏抗衡。”

你说什么是什么好了,朱茂文见侄子依旧执迷不悟,顿时失了与他争论的兴趣。

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能够说服他又如何?难道还能让李德謇对朱家放手不成。

醒醒吧,别做梦了。

就他所知李德謇此人做事从来就不留尾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那小子比谁都明白。

所以,别看李德謇如此折腾,但他的仇人却真没多少,就算是有,也都被他折腾的五劳七伤,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朱家老大察言观色之下,意识到自己这个三叔显然并不看好太原王氏,忐忑不安中试着问道“三叔,真的没有希望了么?”

“能有什么希望,在龙门县,咱们家或许可以做到只手遮天,可龙门县才多大个地方,户不足七千,人口不足三万,放在大唐连个弹丸之地都算不上。”

朱老大不是不明白三叔的意思,但依旧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可是……,可是我们与王氏毕竟是姻亲,他们总不能看着我们落难袖手旁观吧?”

“呵呵……”不想朱茂文竟然笑了起来,半晌方才说道“老大,你太乐观了,说什么袖手旁观,这次只要王家不落井下石,就算我们朱家走了大运道。”

“不,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知不知道他要去什么地方?并州!是,可能你们知道他是被发配的,可你们听说有谁被发配了官职依旧不变的?有谁被发配了还能带兵的?又有谁发配还会兼职署理河套地区所有突厥部族的?

老大,你们见识还是太少了,用坐井观天来形容你们或许有些过份,但这却是事实。

在你们眼中,绛州刺使或许就是天,我这个绛州别驾似乎也是无所不能。

可是李德謇呢?署理整个河套地区的突厥部族,知道河套地区有多大么?不下十余羁縻州!换句话说,他李德謇就是个有实无名的正三品都护府大都督。

龙门县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弹丸之地,就算是绛州也不过就是地方大一点罢了,真想办谁,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王家会为了区区族中一个嫡子的宠妾去跟李德謇做对么?你觉得朱家真有这么大的脸面?”

听完朱茂文的解释之后,所有朱家人全都沉默了,包括之前愤愤不平的朱家老二也都没了声音。

大牢之中除了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啜泣之声,再也没了其它声音。

这次朱家到底得罪了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啊,亏他们之前还想着王家会来救他们,现在一看,似乎真如三老爷所说,人家不来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帮他们。

就在朱家众人为自己的命运而落泪之际,外面牢房的大门再次传来响动,接着一个哀怨的女声传来“三少,三少你要干什么!”

“……是,是兰儿?这是兰儿的声音。”朱家老大一骨碌爬了起来,冲到牢房门口,抓着栏杆死命向外推着“兰儿,是你么!兰儿。”

兰儿正是朱家嫁入太原王氏的那个小女儿,此时听到她的声音,朱家所有人的心都升起了一丝希望,能动的全都趴到了牢门的门口,紧张的望着外面。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个冷酷的男声传来“滚,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本公子怎么会吃老爷子的排头,亏你还有脸来求老子救你家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为祸乡里,戕戮百姓,私通番邦,我要是有这样的家人,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还有脸跑去求人。”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朱家三爷朱茂文一语成畿。

王氏来人了是没错,但目的却并不是救他们脱离苦海,而是把他朱家唯一嫁出去的女儿送进了大牢。

这下,朱氏一家除了早夭的老二以及老三的家人,余下众人算是在这龙门县大牢里面聚齐了。

只不过,朱家小女儿在被单独关进一间牢房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一样,没有骨头般瘫坐在一处角落,任凭谁来叫她也不吭上一声,显然是被打击的狠了。

不过,这又能怪谁呢,谁让她的家人不争气,有本事搞事却没本事平事。

……

时光流逝,转眼便是李昊之前定下的公审之期,整个龙门县的无数百姓齐聚县衙门前,数丈宽的街道被挤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有的受过朱家迫害,有的是曾经将妻儿子女卖入过朱家后来杳无音信,还有的是因为有家人在朱家矿山工作,最后再没了消息。

李昊也没想到一次公审大会竟然会来这么多人,站在距离县衙数百丈之外的地方,望着黑压压一片人头哭笑不得。

这么多人,可怎么进去哦!

薛仁贵看着如许多人,也是头大如斗,试着问道“将军,要不末将前去将人群驱散?”

“驱散?”李昊没好气的说道“仁贵啊,我要开的是公审大会,你把人都赶走了,那还叫公审么。”

“那……,那怎么办,这么多人,将军的安全……。”

李昊摆摆手“没事,老子在龙门县又没得罪过人,怕什么。我跟你讲,只有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才会惧怕百姓,真正为百姓作主的青天大老爷,从来都是跟百姓打成一片,不信,你看看……。”

言罢,李昊不等薛仁贵反应过来,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对着前面人群大声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李德謇,**龙门县衙参加公审大会,劳烦诸位行个方便,让在下过去。”

我的个祖宗,你倒是小点声啊!

薛仁贵吓的脸都成猪肝色了,连忙把李昊从车辕上拉了下来,急声说道“将军不可大意,朱家众人虽然已经被抓了,可是难保没有漏网之鱼,万一有哪个亡命徒混在人群里面,抽冷子偷袭,您让我等如何是好。”

“没事儿,小小毛贼罢了,有你和柱子在,我放心的很。”李昊笑着在薛仁贵的肩膀上拍了拍,随手向前一指道“别废话了,走吧,百姓已经把路让出来了。”

薛仁贵闻言回头,不禁露出苦笑。

但见刚刚还十分拥挤的街道如今竟然真的被让出一条与马车宽度相仿的通路,路两边的百姓尽管挤的难受,却没有任何一人发出半句怨言。

甚至还有数位老者站在人群的外围,正俗行跪拜大礼“小人等拜见候爷,谢候爷为小民做主!”

李昊又不是傻子,哪里肯让这些比自己老爹年龄还大的老头儿拜下去,连忙上前将他们扶住“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龙门县出了朱家这样的败类,是朝庭的错,是朝庭对不起你们,这段时间,你们受苦了!”

几位站在这里的老头儿要么是德高望众之辈,要么是宿老乡绅,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从未见过有朝庭官员会对百姓道歉的,一时间,众老感动的热泪盈眶,死死拉着李昊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第四七九章 一朝剑在手,便把令来行(下)

李昊的聪明之处,在于把自己摆到了人数众多的百姓一方,严格奉行团结大多数,拉拢少数,坚决打击极少数这一宗旨。

再加上朱家在龙门县着实不得民心,他这一道歉,顿时唤醒了百姓心中的那份认同。

这位来自长安的候爷是我们这边的人,他知道我们的苦,只要有他在,我们便什么都不用怕,候爷一定会替我们做主的。

顷刻之间,李昊道歉的话语便在百姓间传扬开来,许多人甚至不顾阻拦,直接跪了下来,一个劲朝他磕头。

薛仁贵怕场面过于混乱出问题,连忙命人拦住越聚越多的百姓,同时对李昊说道“将军,您还是上车吧,一会儿路通了,咱们就能进去了。”

李昊却摇了摇头“不必,就这么走着进去吧。”

“这……,好吧。”李昊的坚持下,薛仁贵与铁柱两个一左一右将他与跟来凑热闹的程音音护在中间挤入人群之中。

龙门县百姓则是在各族宿老的安排下再次将路让了出来,甚至一些青壮还会自发的站出来维持秩序,手牵着手组成人墙,将更多的人隔在‘路’的两侧。

程音音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走在李昊身边,听着四周时不时传来的感激话语,只觉得与有荣焉,李昊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觉中高大起来。

这才是我程音音未来的夫婿,上马定江山,下马能安民,长安城那些自诩才子的家伙算什么,真比起来,简直连德謇哥哥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亏他们一个个还有脸自吹自擂,夸夸其谈说什么民间声望,真让他们来这里,估计只有被臭鸡蛋砸的份,怎么可能有百姓自发让路这样的事情发生。

数百丈距离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身后,程音音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了县衙门前。

并不怎么宽敞的县衙门前,三班衙役紧张无比,面对着数都数不清的父老乡亲,按住刀柄的手心里,尽是冷汗。

李昊原本的打算是进接进入县衙,不过在看到那些衙役的时候,脚下不由自主慢了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都把刀收起来,你们记住,你们的刀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永远不要把他们指向自己的百姓。”

“可,可是候爷……”三班衙役的头头脸色发苦,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其实真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位候爷之前承诺什么公审大会,今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百姓在县衙门前聚集。

他们这些和役自然也不用担惊受怕,生怕这些百姓一时冲动,涌进县衙冲撞了里面的贵人。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李昊可不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菜鸟,在岐州的时候他可不止一次经理过这样的场面。

当下,越过众衙役,站到县衙门口的台阶上,对四周围在聚在一起的百姓拱了拱手,郎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李德謇,添为从三品开国县候,今日陪审朱家为祸乡里,勾结番邦一案。”

“哗……”

李昊的声音一落,聚在一起的百姓瞬间乱了一下,一是感慨堂堂开国县候竟然如此年轻,二是感慨朱家这次是真的完了。

李昊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儿,待下面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

请你们相信,这次公审大会,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自发的维持一下秩序,有来看热闹的请往后退一退,给那些真正有冤情的亲乡留个位置。

各位有冤情的亲乡也不要着急,今日公审大会将由绛州的窦使君亲自主持,在下陪审,断不会让大家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说。

在这里,我以陛下的天子佩剑向大家保证,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举着李二的佩剑,李昊的心情有些忐忑。

陛下不会知道的吧?应该不会吧?

虽然把剑给我的时候让我别乱用,可眼下这个情况,应该不算是乱用吧?

好歹我这也是在平息民怨,真说起来肯定不是乱用的……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昊这一番话的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之前围在县衙门前的百姓往后退了许多,更有许多人远远对着这边连连作揖,不知道是在表示感谢还是什么。

衙役们在百姓退开之后,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纷纷把刀收了起来,退到一边。

李昊见外面没了闹事的风险,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朝四下里拱了拱手,这才转身走进县衙大堂。

大堂内,窦修文坐在主位之上,下面左右两侧各放着一张桌子,一张后面坐着龙门县令万德庸,另一张后面则是空的。

此时见李昊进来,两位绛州地方官同时起身,窦修文苦笑说道“多亏候爷足智多谋,三言两语安抚了外面百姓,否则下官真担心案子还没开始审,衙门就被冲击了。”

“窦使君说笑了,我大唐的百姓虽称不上知书达理,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化外之民,怎么可能干出冲击官府的事情。”李昊摆摆手,他可不敢让窦修文这话坐实了,否则原本无辜的龙门百姓,怕是很快就要面对一次无情的清洗。

“呵呵……,候爷说的是。”窦修文盯着被李昊随意拿在手中的天子佩剑看了一眼,心道你说什么是什么好了,反正这里你最大。

龙门县令万德庸见大堂上气氛有些尴尬,在一边笑着插言道“候爷,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

“不用,王家三郎嘛,知道。”李昊笑着来到一位身着儒衫的青年面前“你大哥还好吧,数月之前岐山一别好些日子没有他的消息了。”

“劳德謇兄惦记,家兄尚好。”王三郎此时倒是没了之前在大牢里的嚣张,人畜无害的笑着“来的时候还曾托小弟给兄长你带好呢。”

“哈哈……,德元兄客气了。”李昊了个哈哈,算是对王家的三少爷有了个交待,转身对窦修文说道“窦使君,要不……咱们开始?别让外面的百姓等急了。”

“好,那就开始。”窦修文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反对,便对堂中衙役吩咐道“去把朱家众人都带上来吧。”

“诺!”衙役自然不敢怠慢,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不多时,镣铐声响起,朱茂才打头,朱茂文次之,接下来便是朱家二代,三代一干人等十余位皆被带上了县衙大堂,将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县衙挤了个满满当当。

李昊坐在窦修文左侧下首,扫过朱家众人。

十天时间,曾经不可一世的朱家老少变的憔悴不堪,唯一不变的,是看向自己时眼中那刻骨铭心的仇恨。

李昊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丝毫没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仇恨他的人多了去了,高句丽、新罗、百济、倭国,吐谷浑、突厥、高昌、于阗……,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可他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而且还吃的饱,睡的香。

由此可见,无法付诸行动的仇恨是毫无意义的,尤其是对将死之人来说,更是如此。

沉默的对视并未持续多久,一声惊堂木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窦修文的身上。

高高在上的窦修文同样无视了朱家众人的目光,气势如虹,威风凛凛厉声喝问“堂家朱家众嫌犯,为何当堂不跪!”

“使君容禀,吾等皆有功名在身,按唐律有当堂不拜之权。”

“功名在身又如何,尔等可知此为何物?”看不惯有人在自己面前装犊子,李昊把龙泉剑往桌上一拍。

朱茂才这时候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哪里还会惧怕李昊,冷笑一声“一柄破剑罢了,李候莫非想要屈打成招不成。”

“屈打成招不至于,本候今日只是陪审,打不打你还要看窦使君的态度。”李昊突然露齿一笑“不过……你侮辱当今天子佩剑的事情,本候现在却要与你说道说道。”

天,天子佩剑?

开什么玩笑,天子佩剑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出来炫耀。

再次打量了一眼李昊桌上的连鞘长剑,朱茂才愈发肯定对方是在骗自己”李德謇,你这乱臣贼子,硬将一柄破剑说成当今圣上的佩剑,真当这大堂之上没有识货之人吗?”

安静,县衙大堂之上除了朱家人义愤填膺的怒斥声,所有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朱茂才。

天子佩剑他们的确没见过,可他们相信,李昊绝不敢在这方面撒谎,哪怕他深得李二信任,也不可能随意拿出一把剑来冒充当今皇帝陛下的佩剑。

这可是意图谋反的大罪,以李昊如今受宠的程度来说,他根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大堂上异常的气氛让朱茂才慢慢觉察到了情况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眼神中渐渐露出恐惧之色。

天子佩剑,如朕亲临。

侮辱了天子佩剑就等于侮辱了李二。

如果说之前朱家犯下的事情能判个斩监候,现在几乎可以立即执行了,连审都不用审的说。

巨大的压力之下,朱茂才再也不复之前的淡定,语无论次的说道“李德謇,你,你这是误导,你,你眼里还有王法没有。”

“王法?你跟我讲王法?”李昊冷笑一声“窦使君,按唐律强抢民女是什么罪名?逼良为娼是什么罪名?还有贿赂上官,私通番邦,出卖同族,戕戮百姓又是什么罪名?”

“当诛!”窦修文一字一顿道。

“那么,我建议,当堂废除朱家众人之前所有功名,可有人有异议?”

“没有……”

“没有!”

眼看着三言两语间,朱家众人从原本的士人变成了庶民,朱茂才疯了一样对着李昊咆哮道“李德謇,你以为拿着天子佩剑便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以为你这样便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你……。”

“你说的不错,老子拿着天子佩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便是不服又能如何?老子又没让你服。”李昊的声音冷的仿佛来自九幽地府,一句话便将朱茂才所有的希望全部打破,失魂落魄的瘫倒在地。

对此,窦修文自然是喜闻乐见的,惊堂木再一拍,对堂外喊道“传人证,让百姓入堂。”

“传人证,百姓入堂。”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十余位龙门县百姓自外面鱼贯而入,待见到朱家众人之后,其中一位老妇人疯了一样向朱家老二扑了上去“朱老二,你还我女儿命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待到衙役们反应过来将老妇拉开之后,朱老二的脸上已经多了数道血痕,惊恐之极的往他爹朱茂才身后躲去。

老妇在被拉开之后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跪在地上对着窦修文、李昊、万德庸一个劲的磕头“大老爷,青天大老爷,请你们给民妇做主啊!朱家老二觊觎老妇女儿美色,半年前当街将我女儿掳入朱府。

我家老伴上门要人,却被他们放狗咬的肠穿肚烂,回到家不到半个时辰就去了,我女儿被他们糟蹋了整整半个月,最后还被卖入勾栏,可怜她才十六岁啊,如花一般的年纪,最终受不了这份屈辱,四个月前悬梁自尽了。”

朱老二的面色大变,用光秃秃的手掌指着老妇“你,你胡说,你女儿那贱妇根本就是自愿的,否则她在我家中有数不清的机会,为何不见她自尽,分明就是她贪图我朱家富贵……。”

李昊只听了几句便听不下去了,不服陪审的身份,拍案而起“给老子闭嘴!来人,把这货给老子拖出去打,打死为止。”

“李德謇,你只是个陪审,你没有权力下这样的命令,窦使君,窦使君……救命。”

“窦你大爷,朱老二,今天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一朝剑在手,便把令来行,先用你来打个样。”

第四八零章 并州,我来了

窦修文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很无辜。

我大爷招谁惹谁了,信不信我给我大爷写封信,让他天天去你家闹腾去。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跟这个二货没办法计较那么多。

难道老子会告诉他,其实我爹是上任谯国公窦琮,我大爷是窦轨,我家跟皇室其实是亲戚?

诶,等等!

这关系好像有些乱,这亲戚关系到底应该从哪儿开始论呢,从老头子那边算,自己应该是皇帝的表哥,可要是从堂弟那边算吧,皇帝应该是自己的大小舅子。

哎呦,算了,智商有些跟不上,还是不想了,且看那小子怎么折腾吧。

半残的朱老二这会儿早就被拖下去了,李昊带来的黑甲军士如狼似虎,根本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将其往县衙门前的台阶上一按,轮着手臂粗的棍子就开始打。

‘啪啪啪……’。

木头与皮肉亲密接触的声音传来。

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朱老二的要死要活的惨叫声,但十几二十棍子之后,外面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朱茂才父子连心,再也不复之前的桀骜不驯,跪在地上把头磕的‘咚咚’作响,口中哀告“候爷,候爷饶命啊!窦使君,看在以往的面子上,放小儿一马吧。!”

如果朱茂才能继续强硬下去,或许李昊还有心思跟他继续玩玩。

但如今……。

算了,不玩了吧!

李昊轻蔑的摇摇头,淡淡问道“朱茂才,本候很想知道,曾经是否也有人跪在你的面前如此哭诉,而你当时又做了什么。”

朱茂才愣了愣,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整人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现世报,现世报啊!”

李昊说的没错,当初的他的确不曾饶过那些求到自己面前的人。

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求着别人放过自己,也终于明白,那种求告无门的痛苦,体会到了当初那些绝望人们心中的悲哀。

外面,打板子的声音终于停了,接着也不知道那些黑甲军士做了什么,百姓欢呼的声音传进了县衙大堂,青天大老爷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朱家众人如丧考妣,接下来不管窦修文说什么,都是一力应承。

最终,朱茂才、朱茂文兄弟俩,朱家老大,朱家嫡孙共计七人被判斩监候,待上报刑部、大理寺之后开刀问斩;

其余朱家旁枝,按照罪行的轻重或是发配,或是关押不一而足。

而朱家女眷,则全部被发往教妨司为官妓。

至于,朱家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但龙门县百姓的事情却并未处置妥当。

就当日统计来看,全县有不下数百人被朱家通过各种手段或是绑架,亦或是蛊惑,最终被卖去了高句丽。

如何将这些人找回来,成了李昊面对的一大难题。

另外,还有千余在朱家矿山务工的矿工,因为朱家倒了,这些人便也没了收入的来源,如何安置也是一个大问题。

总之,牵一发而动全身,朱家的倒台引起的一系列反应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的,这需要整个绛州府的全力配合,甚至还需要调动边军来配合追回被卖出去的人口。

消息传到长安,伟大的皇帝陛下再次头大斗。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人到哪里哪里就不消停,也不知让他去并州坐镇到底是对是错,李二如是想着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迹,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龙门县。

龙门是并州么?

啥意思?

李昊拿着字条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半天,摸摸后脑勺。

想不明白啊!

程音音抿嘴坐在一边,偷偷笑着“德謇哥哥,陛下是催促你快点去并州呢。”

“呃……,嗯……,知道,我当然知道陛下是希望我快点去并州上任,可龙门县的事情这不是还没处理完么,咱们总不能虎头蛇尾吧。”

“可是陛下的命令也不容有违啊,德謇哥哥,要不咱们还是走吧,龙门县一点都不好玩儿。”程音音怕李昊下不来台,给他找了一个台阶下。

尽管出身将门,但程音音一些基本的知识还是有的,知道龙门县眼下这个样子,想要把问题处理好,没有半年根本于事无补。

可李昊真的能在龙门县待上半年么?

没有李二的手书或许可以,但现在却未必。

李昊自然也知道这个情况,索性也就放弃了借机偷懒的打算,主动找到还未离开的窦修文和龙门县令万德庸。

这两位因为处置朱家的事情勾搭到了一起,原本并不熟悉的两人如今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彼此引为知己,每日闲暇之余下下棋,喝喝茶,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见到李昊,两人从棋桌上下来,笑着问道“李候今日怎么有空来吾等这里,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壶口转转么。”

李昊苦笑“转不了了,陛下来了手谕,让我快点去并州,所以这次我是特地来向两位辞行的。”

“这么快?”窦修文有些惊讶。

朱家的案子才过去三天,估计上报刑部的文书都还在路上呢。

“快?一点都不快。”李昊接过龙门县衙役送上来的茶水,端在手上喝了口继续道“算算我在龙门待了都半个月了,陛下如果再收不到消息,咱大唐这情报系统估计也就跟没有差不多了。”

经他这么一说,窦修文才想起来之前曾听某人说过,李二有自己的一套班底,平时用来收集大唐各地的情报。

再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这位绛州刺使不禁有些紧张“李候,你的意思是……,陛下很清楚下面的人每天都干了什么?”

“呵呵……,老窦,你想多了。”察觉到窦修文的担心,李昊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我这么说吧,除非是塌天的大事,又或者陛下十分关心的人或者事,其它事情根本不会有人关心。所以,你的事情理论上讲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哦,这就好,这就好。”

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陛下真的什么都知道呢。

不过,若真说起来老子也不怕什么,之前贪渎的事情那是为了麻痹朱家,可不是老子真想贪污。

只是为什么老子会觉得这小子在得瑟呢,除了塌天的大事就是陛下十分关心的人,啥意思,跟老子这儿显摆有意思么,不当人子。

万德庸听说李昊要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尽管在他的帮助下,自己搭上了刺使的关系,可说到底李昊才是他老万真正的靠山。

“候爷……”

“万府君什么都不用说,本候知道你的意思。”李昊打断万德庸,转头对窦修文说道“窦使君,老万与我一个得力下属是姻亲关系,日后还要麻烦你给照看一二。”

“这不用李候多说,窦某理会得。”窦修文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李昊与万德庸之间有猫腻,否则天下县令如此多,怎地不见他对别人也如此掏心掏肺,甚至不惜得罪太原王氏。

李昊得了窦修文的保证,一颗心算是彻底放到了肚子里,拱拱手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二位,告辞!”

窦,万二人还礼“候爷慢走!”

辞别二人,李昊出了县衙后堂,与铁柱安步当车,慢慢往驿站蹓跶。

时不时有龙门县百姓远远见他过来,都会弯腰行礼,退到路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对此,李昊统统报以微笑,一一点头还礼,最后等回到驿站的时候,只感觉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正打算跟铁柱开句玩笑,驿站大门里走出两条大汉,相见之下,连忙低头行礼

“候爷!”“候爷!”

“龚老哥,康老哥,你们这是有事?”望着欲言又止的二人,李昊笑着问道。

龚、康二人对视一眼“候爷,我们……,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候爷能够答应。”

这二人老实,憨厚,做事有分寸,从不多言多语,李二对他们的感觉还不错,当下笑道“说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定不让二位老哥失望就是。”

“真的?”龚、康二人露出惊喜之色,彼此对望一眼,双双单膝跪地“候爷,我二人希望能够投入候爷麾下,为候爷效犬马之劳,望候爷收留!”

诶?!难道老子身上也有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李昊有些愣神。

来大唐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投效,而且态度之诚恳,让人想要拒绝都难。

“少爷……”铁柱显然也对龚、康二人比较欣赏,见李昊愣神,忍不住在边上小声催促“要不您就答应他们了吧,俺看他们都挺有诚意的。”

你能看出个屁!

李昊回过神,白了铁柱一眼,以为老子没看到他们给你打眼色怎么着。

不过,跪在前面的二人终究也不能不理,铁柱的事情还是回头再说吧。

想着,李昊对二人说道“二位老哥,你们可知道,跟着我可不如在这龙门县里清闲,免不了要东奔西跑,吃苦受累,搞不好还要上战场,说不定有性命之忧,你们真的考虑好了?”

“吾等无惧,只想跟随候爷。”康老三抬起头,目光坚定。

老婆闺女找不找了,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跟着这年轻的候爷到处去闯闯,说不定还能留着这有用之身,替天下苦人做此事情。

李昊并不知道康老三是如何想的,但却能感觉到他的意志,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劝他,转而对龚老大说道“龚老哥,如果你想要找一份长久的营生,我可以跟万县令或者窦使君说一声,给你在县衙谋个差事。”

“候爷,吾不惧死。”龚老大脸都涨红了,以为李昊是看不起自己。

凭啥康老三那个怂货都收了,就是不收自己,俺不服的说。

李昊见状苦笑摇头“龚老哥误会了,我之所以不收你,是因为你家中还有幼子未成年,嫂子一个人在家照顾三个孩子难免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所以……。”

“候爷,小人妻小早已经安顿好了,有乡亲四邻照看着,绝不会有任何问题。”龚老大亢声解释着,显然并不认同李昊的观点。

真是这样么?可为什么总觉得这家伙没说实话呢。

盯着龚老大,李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终于,龚老大有些承受不住了,低下头唯唯诺诺说道“小人,小人不想继续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小人也想向薛将军那样。候爷,小人之前这三十几年活的窝囊,几乎没给家里婆姨买过一件新衣。

所以……,所以小人想用这条命去搏个封妻荫子,小人不怕苦也不怕死,只想跟着候爷,望候爷恩准。”

“这才是实话!”李昊洒然一笑,目光扫过面前二人“也罢,既然如此,本候给你们一个机会,三个月!三个月后,只要你们能够勉强跟上陆战大队的训练进度,便可以留下。否则,哪来回哪去,该种地种地,该打鱼打鱼,明白么?”

吐露心声的龚老大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结果没想到半路之上峰回路转,当下大喜“小人明白,小人定不让候爷失望。”

李昊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示意龚、康二人起来,随后沉声说道“不过,你们记住,今天的事情只此一次,以后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再敢巧言令色,别怕本候不讲情面。”

“诺!小人记住了。”龚老大心中一惊,连忙点头答应。

大枣给了,棒子也打了,望着面前谨小慎微的二人,李昊摆摆手对他们说道“回去收拾一下吧,把该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明白,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前往并州。”

这么快就要走了?

龚、康二人虽然有些惊讶,但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应了一声对李昊行了一记军礼,转身便向住处奔去。

驿站中,程音音带着两个新收的丫鬟笑着看李昊调教新人,此时迎上来道“德謇哥哥,屋里客人来了呢。”

第四八一章 意料之中的下马威

李昊在龙门县的地位,能够被称之为客人的少之又少。

所以对于客人之说,让他不禁有些好谁“是谁来了?”

“王家的那个三少爷呗,不知从哪里听说咱们要走,巴巴跑来要跟着咱们一起同行。”程音音的语气中多少带着那么一丝不快,似是在抱怨对有人打扰了自己与德謇哥哥的二人世界。

李昊的想法虽不如程音音那么偏激,但同样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自己这次算是卷了王家的面子,王家老三就算不恨自己,估计也不会再与自己走的很近。

可没想到,这才数日功夫,这货非但屁颠屁颠的来找自己了,还离谱的要与自己同行,这是要闹哪样?

带着满腹疑惑,李昊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在会客的小厅里见到了正在品茶相候的王家老三,笑呵呵的打起招呼“三少可是稀客,今天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德謇兄这是在打我脸呢,小弟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在兄长这里如何当得起三少这个称呼。”王老三苦笑起身,拱手道“而且不瞒兄长,小弟这次真说起来可是身负重任,跟着兄长去并州,为兄长保驾护航的。”

“哦?”

王老三如此一说,李昊这才想起来,并州亦作太原,正是王氏的根基之所在,自己受命坐镇并州,还真离不开他们的配合。

“如此,有劳三少了,到了并州,还望三少多多关照才是。”

“兄长说的哪里话来,要说关照也是兄长关照小弟。”

不得不说,这王老三处事的能力似乎要比他大哥强上许多,至少在李昊面前姿态摆的很低,没有半点世家子弟的傲气。

而且与李昊经过一番交谈之后,双方定下了明日出发的时间,便识相的告辞离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给人一种干脆利落的印象。

“德謇哥哥,明天我们真要带上他么?”程音音在王老三离开之后,心有不甘的问道。

“自然是要带的,王家可是并州的坐地虎,我们没有必要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他们。”李昊望着门外,若有所思的说道“而且,带上他一路同行,我们正好可以试探一下王家对我去坐镇并州的态度,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程音音点点头“那好吧,我听德謇哥哥的。”

书说简短。

次日一早,李昊在窦修文与万德庸的相送之下,登上座船沿河继续北上,巨大的五牙战舰行于汾河之上,七、八日功夫,便入了并州地界。

所谓并州其实乃古代州名,相传大禹治水之时,将天下分为九州,并州便是其中之一,领太原、大同、保定等区域。

后经虞舜至周,再到两汉三国,并州的实际控制区域越来越小,到唐初并州基本上也就等同于太原府大小。

但就如此,并州依旧有着其它州府难以企及的优势。

比如民风彪悍,并州自古就是边州,北方草原异族换了一茬又一茬,匈奴、鲜卑、柔然、突厥,控弦之士何止百万,但依旧被血气十足,悍不畏死的大汉子民死死挡在边境线之外。

出名的历史人物更多,比如三国时期的吕布,再比如关羽、徐晃也都是并州人氏。

另外,并州守着如牧草丰沛的河套地区,这里自古便是养马的绝佳之地,牧草丰沛,地势平缓,在李昊眼中,乃是一处绝佳的养殖基地,只要操作得当,每年当可为大唐提供数以万计的优良战马。

这一日,大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太原府,李昊与程音音相伴立于船头,身边不远是大灯炮王家三少。

码头之上,并州左近稍微消息灵通一些的官员基本上都到齐了,这其中包括太原府刺使,别驾,左近的各县县令,另外还有突厥阿史那一族的显贵,比如阿史那·思摩,再比如阿史那·拔灼。

是的,拔灼今日也到了,曾经的突厥王子,如今日子过的并不怎么舒服,曾经臣服于突厥的部族如今改头换面全都投了薛延陀,铁勒一族也在契苾何力的带领下归顺了大唐。

曾经草原上的王者,如今被压制在河套地区,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许多人认为之所以突厥会有今日,一切都是颉利妄自尊大造成的。

拔灼做为颉利的子嗣,自然也受到了牵连,说是众叛亲离或许严重了些,但在族中说话的确不怎么好使倒是真的。

大船缓缓靠岸,宽大的跳板搭好之后,李昊一行人缓步而下。

目光扫过下方一众迎接之人,李昊笑着拱手“德謇何德何能,劳烦诸位前来迎接,罪过,罪过。”

众人无语,心说你要是一个人来的,我们当然不用迎接,可你特么就差把天子佩剑举在头顶上了,老子们敢不来么。

太原府刺使李瓖带队上前,主动行礼“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诸位免礼。”享受了一把钦差待遇的李昊用提着剑的手摆了摆,心中对自己之前的决定愈发得意。

多亏找李二要了这把剑出来,否则这帮老货怎么可能如此给面子。

李瓖虽然心中腻味,却也不得不忍着。

虽然在爵位上他的确是经李昊高着那么一级,可以人家毕竟拿着李二的佩剑不是,别人或许不认得龙泉宝剑,可他李瓖可是李孝恭的亲弟弟,自然是见过那剑的。

太原别驾与李瓖配合多年,熟知这位上司的脾气,怕他一时冲动坏事,主动上前接过话头“李候,吾等已在城中备好了酒宴,不知候爷可有时间?”

按照李昊的本意,他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不过考虑到将来还不知道要在太原待多久,这些地头蛇的面子该给还是要给的“如此甚好,诸位,请!”

见李昊如此给面子,在场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同时露出笑容,客气的还礼让出一条路来“候爷先请!”

一行二十余人,马车十余辆,就这样离开了码头。

护送李昊前来的水师战船则调转船头,顺水而下返回长安,只将百余黑甲护卫留了下来。

太原府做为李家的龙兴之地,倒是繁荣异常,长安城鼎鼎大名的皇室产业临天阁在这里都有分店。

当然,这并不排除长孙皇后有照顾自家老公面子,以公谋私的做法。

李昊随着众人入了临天阁二楼雅间,宽敞的房间足以满足数十人用餐,但今日却只招待了十余人,前来迎接的众人之中,凡五品以下的官员,连上二楼的权力都没有。

彼此谦让几句之后,李昊当仁不让的坐了首位,又与众人各自寒暄一阵,在酒菜上齐之后,首先举杯“李某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这一杯,我敬大家。”

“李候言重了,吾等惭愧。”

“候爷客气了。”

下方众人纷纷表态,太原刺使李瓖在最后总结道“天下皆知李候有朱陶公的本事,我们并州的官员盼星星盼月亮,今日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所以……,这第一杯酒理应由吾等先敬,来来来,吾等共饮之。”

首位上的李昊眯了眯眼睛,要知道,这酒桌之上敬酒其实也是有说道的,谁的官大、谁主事谁先敬才是正理。

这与后世企业办年会,老板不喝第一杯酒,下面人绝对不敢先举杯是一个道理。

可是,李瓖竟然在自己已经举杯的情况下,硬生生扭转局面,将敬酒的权力拿了过去,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预。

是下马威?还是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了威胁?

就知道此行不会如此轻松,原本举起的酒杯被李昊轻轻放下,脸上的笑容亦淡了下去“县公这是话里有话啊,若是有什么对李某不满的,可以直接提出来,李某虽然年轻,但也知道以德服人的道理。”

冷冰冰的声音让原本热闹的场面为之一顿,一众太原府的官员面露尴尬之色,拔灼一伙却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李瓖本以为李昊年纪轻轻,必然会缺乏这种社交场合的经验,只要对方老老实实喝下自己敬的酒,今后在太原的地界上就必然会被自己压下一头。

结果没想到李昊虽然年轻,但酒桌上的经验却丝毫不比他这个老油条差,十分敏锐的查觉出情况不对的同时,还反将了自己一军,把他直接逼到了墙角的位置。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蒙混过关,假装一时马虎大意,陪着李昊把酒喝了,从此让出自己在并州的主导地位。

二是直接撕破脸,不给李昊任何面子,毫不留情将之踩在脚下。

短短片刻,李瓖心中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李昊占上风,否则自己在并州的利益就全都完了。

“德謇呐……”有了决定之后,李瓖换上一副虚伪的笑容,打了个哈哈道“哦对了,我这样叫你没问题吧?真说起来,咱们可是姻亲关系,我家侄女雪雁已经与你己订过亲了,我这个当叔叔的按说称你一声贤婿也不为过。”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还当叔叔的,远房堂叔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李昊身边的程音音撇撇嘴,对李瓖表示出了浓浓的敌意。

小姑娘虽然年龄同样不大,但不代表她智力有所欠缺,生于官宦之家,哪怕是将门,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那也是捻熟于心的。

李昊对此倒并不怎么在意,微微一笑道“哦?这么说,堂叔今日摆的这是家宴?”

李瓖一滞,家宴你大爷,这么多官员和突厥各部首领都来了,你从哪里看出这是家宴的。

讪讪一笑,李瓖道“德謇不要误会,今日宴会的确是接风宴。不过……,做为堂叔,有些事情我觉得还要需要提前与你说明白比较好。”

“堂叔请讲,小婿洗耳恭听。”

李昊说这话的时候也很无奈,毕竟李瓖的辈份在那儿摆着,他除非不承认与李雪雁之间的关系,否则这个头还真是必须要低。

李瓖先胜一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起身来到李昊面前“德謇呐,作为堂叔,我必须承认,你很优秀,这一代的年轻人比你强的屈指可数。当年突厥一战,你带着两员骁将,在草原上杀的那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连我这个当叔叔的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艹!

这货什么意思。

给老子拉仇恨呢这是。

李昊发现随着李瓖滔滔不绝的夸奖,一旁的突厥众人脸色开始变的难看起来,尤其是拔灼,脸红的简直跟猴子屁股有一比了。

只是……,老子真会在乎这些么?

李瓖说了半天,见李昊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表情,也觉得没啥意思。

拉仇恨这种事情,必须是双方势均力敌才有意义,否则如果一方处于弱势,再大的仇恨也只会被当成过眼云烟。

毕竟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谁都不可能为了一些与自己没有关系,而且已经死掉的人搭上自己的命。

想到这里,李瓖话锋一转“不过德謇呐,虽然你少年得志,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有些考虑不周。就比如说这次署理突厥各部吧,或许你在来之前有着千万种准备,但堂叔必须提醒你,计划不如变化,很多事情是不会因为你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突厥各部族之间,有些矛盾由来已久,更何况突厥人一直都是以游牧为主,逐草而居,你便是有妙计千条难道还能让他们改变生活习惯不成?

所以,听说一句劝,不要过多插手突厥各部之间的事情,至于陛下的交待……,为叔认为,陛下的意思应该是以稳定为主,你如果冒然插手突厥事务,从而引起动荡,就算陛下再宠你,也免不了会治你个署理不利的大罪,到时候你的前途可就全完了。”

李昊似笑非笑看着李瓖,等他住了嘴,这才缓缓问道“堂叔说完了?”

第四八二章 宅邸(上)

对于李瓖来说,他考虑过李昊会爆跳如雷,会恼羞成怒,甚至会拂袖而去,唯独现在这样无动于衷的态度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一句淡淡的‘说完了’,代表的是一种无视,一种轻蔑,尤其是在自己滔滔不绝说了大半天的情况下,更是让人难堪,有种一拳打进棉花堆的难受感觉。

此子怎地如此难缠,之前不是稍微有人挑衅便会暴走么?!

见李瓖不语,李昊不为己甚,端起之前放下的酒盏,与他碰了一下“多谢堂叔金玉良言,小侄必定铭记在心,这一杯我敬堂叔。诸位,饮胜!”

仰头,酒干!

李瓖端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喝了代表着低头认输,不喝……不喝就代表着当场翻脸,这两种结局不管哪一种都是他今日不想看到的。

犹豫片刻,李瓖最终还是选择先把酒喝了,然后静观其变。

毕竟李昊现在手持李二的佩剑,代表着李二的脸面,副急了他,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下方众人见李瓖把酒喝了,也都纷纷举起杯子,一饮而进。

突厥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也都嘻嘻哈哈的举杯。

李昊见众人把酒喝了,笑着第二次举杯,面对拔灼“拔灼兄,阿史那·思摩统领,这一杯我敬你们,愿咱们友谊长存,天长地久。”

“多谢李候!”阿史那·思摩这还是第一次与李昊接触,表现的既不疏远,也不过份亲近,道了声谢,先干为敬了。

拔灼端着杯子纠结良久,长叹一声“德謇老弟,惜日你把我骗的好苦,如今,我还能相信你么?”

李昊见他如此,心里不好受,双手持杯举过头顶,对他深施一礼“拔灼兄,惜日你我各为其主,小弟有些事情的确做的有些过了。如今小弟不指望兄长能够原谅,只盼兄长能再相信我一次,给小弟一次恕罪的机会,你我齐心合力,就算不能带领突厥百姓走出困境,也要给他们一个希望。”

拔灼望着面前几乎一揖到地的李昊,心中百味陈杂,惜日两人在长安,在定襄城的一幕幕在眼前交替出现。

是与非,对与错,真的那么重要么?

或者说,真的能分那么清楚么?

李昊说的没错,当初突厥与大唐属于两个强大的国家,彼此算计再正常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骗他这个突厥王子再正常不过。

一瞬间,似乎之前的那些纠结再也不复存在,再次发出一声幽幽长叹,拔灼接过李昊高举过顶的酒杯,二话不说一口饮尽。

相信也好,不相信了罢,此时的他已经没了选择。

其余随行而来的突厥众人见拔灼和阿史那·思摩都把酒喝了,也都二话不说举起了杯子,豪迈的一饮而尽。

至此,李昊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一半,至少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接下来三方谁也没有再提谁来主导的问题,酒桌之上斛光交错,喝了个宾主尽欢,直到深夜方才各自回家。

李昊做为主宾,喝的自然是最多的,待回了住处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

在程音音的注视下,铁柱和薛仁贵两条吃啥啥不剩的好汉将自家恩主跟鸡崽子似的提起来放下,提起来放下,不多时便剥的内剩亵衣裤。

然后两人又找来醒酒汤,一人上前扒开李昊的嘴巴,另一个端着碗就要往里灌。

程音音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人踢了一脚,气鼓鼓将无辜的两人推开,嗔怒的瞪了他们两个一眼“你们两够了,真想把他弄死怎么着。蠢的要死,有你们这么照顾人的么,有你们两个在德謇哥哥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铁柱和薛仁贵面面相觑。

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就是矫情,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哪次恩主喝多了不都是扒了衣服丢在浴桶里涮一涮,然后再灌上两碗醒酒汤了事。

咋到了程家小姐手里就变成了‘活到现在不容易’,这也太冤枉人了!

程音音并不知道这两个糙汉子在想什么,望着床上满身酒气的李昊,小姑娘没来由的羞红了脸,待发现铁柱和薛仁贵还扎着两手站在原地,不由恼道“你们两个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出去!”

“啊?哦哦!”铁柱和薛仁贵先是一愣,旋即终于意识到自己碍事了,连忙拱了拱手,狼奔豕突出了屋子。

至此,房间中再也没了其它碍眼之人,程音音将自己两个在龙门县买来的侍女叫到身边“你们两个去打些热水回来,再让厨房弄些醒酒汤,要热的。”

两个侍女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程音音再次将目光落到李昊的脸上,按了按紧张到快要跳出嗓子眼儿的心,上前轻轻解开了李昊亵衣的衣襟。

古铜色的肌肤,匀称到没有丝毫赘肉的身材,看的小姑娘面红耳赤。

做贼似的偷眼打量一下四周,确定无人,程音音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李昊的肩膀上戳了戳。

“唔!”李昊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戳自己,下意识动了一下。

程音音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嗖’的从床边跳了起来,躲到老远的地方,俏脸更是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一团雾气自头顶冒出来。

德謇哥哥该不会醒了吧?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他应该不会误会我什么吧?

应该不会吧?

不过就算误会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将来都是要嫁给德謇哥哥的。

程音音啊程音音,你怎么可以这么胆小!

哎呀,那两个死丫头为什么还不回来。

安静的房间中,程音音只觉得自己心跳的跟打雷一声,好像每一个呼吸都像一年那么长,双眼不断在房门和床榻之间来回扫视。

祈祷两个出去打水的丫鬟快点回来的同时,却又希望她们回来的晚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旋即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小姐!”

紧张到不行的程音音心终于踏实了,低头迅速检查一下自己,发现没什么不妥,这才出声“进来吧。”

‘嘎吱’,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个侍女提着水端着醒酒汤自外面走了进来,将东西放下之后,眨巴着眼睛打量着屋中的一切。

男主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衣衫凌乱,女主子脸色通红,远远躲到一边。

这是啥情况?

到底谁把谁非礼了?

好好奇哦!

被小侍女好奇的目光盯着,程音音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一沉“看什么看,还不把水拿过来。”

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程同志那是三天一小喝,五天一大喝,平均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喝到不省人事。

程音音有样学样,耳濡目染之下倒是从程夫人那里学会了如何照顾醉酒之人,除了手法有些生疏之外,倒是把个李昊照顾的无微不至。

两个从未见过程音音照顾人的侍女惊讶的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程家的小小姐竟然真的会照顾人。

只是……,用帕子擦把脸擦上十几遍真的好么?

……

次日醒来的时候,李昊觉得脸上异常难受,那种感觉很奇怪,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好像跑步时摔倒脸先着地差不多。

这感觉不对啊,以前自己喝多了之后最多是觉得腮帮子痛,这次怎么脸疼了呢?!

撑着身子爬起来,稀里糊涂套上衣服,叫来守在外面的铁柱“柱子,昨天晚上我又喝多了吧?”

“嗯!”铁柱目光在李昊脸上转了圈,重重一点头。

“谁把我弄回来的?”李昊又问。

“俺和仁贵,还有……音音小姐。”

“音音?”李昊有种不详的预感,提心吊胆的问道“昨天晚上该不会是她照顾我的吧?”

“嗯。”

李昊……

怪不得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赶情昨晚落这丫头手里了。

无奈之下,李昊只好郑而重之的对铁柱交待“柱子啊,你记住,以后我要是再喝多了,不管谁来你都不能把我交出去,知道么?!”

”俺记住了,以后就算主母来了,俺也不交。”铁柱拍着胸口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可怜的少爷,这脸都被搓秃噜皮了,俺就说照顾少爷还得俺们这些好汉,女人怎么可能会照顾人,这不是开玩笑么。

顶着一张堪比关二爷的脸,李昊洗漱完毕,叫上薛仁贵走出临时住所的大门。

今天的任务是去找房子,毕竟未来不知道还要在太原府住多久,没个自己的地方总是不怎么放心。

再说这马上就到冬天了,别人家的房子总不好拆了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装修。

所以买房子吧,然后趁着天还不太冷,好好装修一下,盘个火炕啥的,也好把这个冬天对付过去。

就像之前说的,太原城虽然比不上东西两京,但做为李家的龙兴之地,繁华程度并不比东都洛阳差。

尤其是靠近晋阳宫附近,更是豪门林立,一座座巨大的府邸看的人眼热不己。

李昊也眼热,太原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地皮便宜的很,弄上座五七八进的院子,再修一座大花园,弄个大大的游泳池,跟他郡马的身份倒也般配。

只可惜这些府邸都是有主儿的,而且背景都不小,不是从龙之臣的府邸就是世家大族的宅院。

这些人又不缺钱,自然不可能把宅子卖了。

至于强卖强卖……,咱可是正经人,怎么能干这种龌蹉事。

兜兜转转之下,李昊带着薛仁贵和铁柱已经围着晋阳宫转了一圈,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大宅门前。

与之前的那些宅邸相比,三人面前的宅邸看气势倒是十足,但斑驳的墙壁与歪倒一边的大门却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这里怎么破败成这样?难不成是无主的宅子?”三人驻足大宅门前,李昊探头探脑的向里面看了一眼,揉着下巴嘀咕道。

“少爷……”

李昊扭过头,发现铁柱躲的远远的,正不断向自己招手,不觉有些好奇“怎么了?”

“少爷,要,要不咱们还是走吧,俺……,俺觉着这地方有点邪性。”

李昊转了转头,看看身后的大宅,又看看畏畏缩缩的铁柱,表情古怪道“我说柱子,你该不是怕鬼吧?”

“俺,俺……不是怕!就是……就是觉得不舒服。”铁柱努力挣扎着,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少爷,你看这里人这么少,里面又那么荒凉,咱们就是买下来了,那……那也不好收拾不是。”

“你可拉倒吧!”李昊失笑一声“找借口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

“不是,俺真不是怕!”铁柱这会儿也有些急了,眼珠子瞪的老大“少爷要是不信,俺现在就进去转上一圈。”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铁柱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李昊见他如此,倒是不好再挤兑他,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我不进去行了吧?咱们先去四下转转,打听一下这座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哪个。”

“哦。”铁柱见李昊没有逼着他进去,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匆匆瞥了那宅子的大门一眼道“其实俺真不是怕,少爷您想啊,这宅子如此荒凉,显然是空了很长时间没人打理过。这要是放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或许还有可能是因为有钱人太少,没人买得起。

可这里是太原城啊,有钱人多了去了,这么大一座宅子空在这里却一直无人问津,这说明了什么?还不是宅子本身有问题。”

“呦呵,柱子,行啊你!”李昊诧异的看了柱子一眼,对薛仁贵说道“哎,仁贵,没想到咱家柱子也有聪明的时候。”

铁柱嘴角抽了抽,咕哝道“少爷,俺是不愿意说话,不是蠢蛋。”

李昊见铁柱委屈的模样有些好笑,失笑道“好好好,你不是蠢蛋,咱家铁柱最聪明了,行了吧?”

铁柱把头一仰“昂!那必须的啊!”

“哈哈哈……,好了,走吧,咱们还是去打听一下这宅子到底是谁家的吧,占地如此之广,想必不会是无名之辈。”

第四八三章 宅邸(中)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一连打听了好几家,大宅附近几家宅子的门房原本看李昊等人气度不凡,对他们还都挺客气,但一听他们问那荒僻的宅子,立刻全都变了颜色,先是讳莫如深的四下瞧瞧,接着便转身回了自家宅子,任凭李昊如何再问,也都没人再来理会。

这下,铁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刚刚弯下来的脊背挺的笔直“少爷,俺就说那宅子不吉利吧,您看看,连住在边上的人都不不敢提。”

不搭理他,一个憨憨懂个屁的吉利不吉利。

李昊站在巷子,回身望着最深处那间隐约可见的大宅,眼中闪过一抹感兴趣的神采,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仁贵,有没有兴趣晚上来看看?”

“将军,不如末将先去探探……”薛仁贵有些犹豫“咱们眼下手人不足,万一有什么情况有将军在外面接应,末将也能放心一些。”

知道薛仁贵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李昊笑着撇撇嘴“少来这套,一间宅子罢了,能有什么万一,你还怕里面真有鬼不成。”

“将军,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李昊拍拍薛仁贵的肩膀“仁贵,子不语怪力乱神,别总是神神叨叨的,咱们可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连死人都不怕,难道还怕鬼不成。”

“这……,好吧!”薛仁贵见无力改变李昊的想法,只能勉强点头答应,暗中下定决心,晚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算是死也护着将军先从那宅子里面出来。

这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回走,身后传来铁柱的声音“哎,哎你们别走啊,等,等等俺……”

……

回到住处,程音音不知带着两个侍女去哪里遛弯去了,偌大的太原府驿馆只有百来个百无聊赖的黑甲护卫在四周巡逻。

李昊左思右想觉得之前打听那大宅的方式似乎有些问题,与其问那左近豪宅的主人,不如直接问一些太原城本地的土著。

毕竟这种八卦正是土著百姓喜欢挂在嘴边的谈资,就算时隔多年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化。

而说到土著,李昊第一个能想到的人便是自己如今所住驿馆的负责人。

负责驿馆日常管理的是一位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老汉,土生土长的太原本地人,听说跟王氏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不过很远就是了。

老王头儿对李昊的印象很不错,这位来自长安的候爷年纪轻轻不说,说话还好听,待人和气逢人三分笑,身上没有半点少年得志的傲气,比太原城那些不知所谓的小年轻强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在得知李昊找自己的时候,老王头儿没有半分犹豫,乐呵呵的赶了过来,进屋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候爷,您找老汉?”

“老王叔来了,坐!”李昊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椅子。

老王头儿连连摆手“不,不了,候爷有事只管吩咐就成。”

作为驿馆的负责人,虽然不入品级,但平日迎来送往老王头儿对官场上的规矩多少也有些了解。

上官让你坐那是给你面子,听听就好,如果你当真跑去坐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李昊见他如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再次说道“老王叔,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你要是不坐,那就当我今日没找过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老王头儿一听,顿时有些慌了,三步两步冲到椅子边上,一屁股坐上去“别,别,老朽,老朽尊命就是。”

吓唬老头儿啥的并不是李昊的本意,见他坐了,微微一笑道“老王叔,其实这次叫你来本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随意聊聊,了解一些太原城的情况。”

老王头儿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哪敢真把李昊的话当成真的,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说道“是,是是,候爷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就是,老朽知我不言,言无不尽。”

“嗯。”李昊点点头,先是随意问了问老王头儿家里的情况,又聊了聊太原的风土人情,旋即话锋一转问道“老王叔,今日我出去闲逛,发现晋阳行宫附近有一处大宅荒在那里,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大宅?荒着?

放松下来的老王头先是一阵疑惑,接着脸色就是一变腾的站了起来“候,候爷,说的可是刘家大宅?”

刘家大宅?可能是吧,李昊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反正那左近只有那一家。”

“那肯定是了,晋阳宫附近寸土寸金,根本不可能有宅子荒在那里。”老王头儿的眼中有慌乱,也有不安,但更多的是恐惧,声音颤抖“候爷,不是老朽想要隐瞒,实在是……实在是刘家大宅在我们这里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不,不能说啊。”

李昊奇道“为什么?一座普通的宅子罢了,要说特殊也就是大了些。”

“这……”老王头儿欲言又止,数次张开嘴又迅速闭上,头上冷汗瀑布一样流下来。

看着老王头儿恐惧的样子,李昊有些不忍心,但心中却对这所谓的刘家大宅愈发好奇起来“老王叔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如此,你大可放心,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虽然李昊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老王头儿却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出来一点什么,今日怕是难以从这里离开了。

犹豫良久,终于狠了狠心,语气沉重的问道“候爷,您可知道这刘家大宅原本的主人是谁?”

“谁?”李昊皱眉问道。

这天下姓刘的多了,他自然不可能全都认识。

“候爷可知道当年太上皇起兵之时,太原有一位刘姓的从龙之臣?”老王头儿语焉不详,似乎很不想提起这刘姓之人的名字。

这如果放在前两年,李昊还真未必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随着他在大唐私混的几年,对历史的了解渐渐增加,脑中立刻闪过一个名子,脱口道“你说的可是当年的鲁国公刘文静?”

老王头儿不言,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鲁国公刘文静,当初的从龙之臣,李渊起兵之时,如果不是他亲往突厥游说始毕可汉,以财帛金宝尽归于突厥为诱饵,借来两千突厥骑兵、一千战马及让突厥答应短时间不出兵犯边的要求,估计大唐能不能立国还真是个未知数。

可刘文静就算立下如此大功,后来的地位却依旧不如当时陪着李渊一同起兵的裴寂。

为此,刘文静心生不满,经常在酒后发些牢骚,甚至有一次在与兄弟刘文起喝酒的时候还放言要杀了裴寂。

裴寂对此自是心知肚明,为自保也好,为铲除对手也罢,总之后来借机以阴谋造反的罪名,将刘文静、刘文起兄弟满门抄斩。

此时在当时牵连甚广,李纲、萧瑀,甚至当今圣上李二也都参与其中,故在事后便很少再有人提及此事。

李昊对这件事情也只是在一次与李承乾聊天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嘴,结竟是武德年间发生的事情,刘文静也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所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听老王头儿说那宅邸是刘文静的,心中不免生出些异样,想了想说道“老王叔,即便那宅子是刘文静的旧宅,可他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没必要提都不敢提吧?”

“不,不是!”老王头儿眼中的恐惧之色更浓了些,身子几乎要缩到一起“候爷您不知道,自从刘公故去之后,这刘家大宅便……便开始闹鬼,白天还好些,可是到了晚上,经常会有人听到里面有哭声传来,更有甚者还有人听过里面有刀剑相击的声音。”

“不是吧,真的闹鬼?”

“千真万确。”王老头儿煞有其事的向四周看了看,随后神秘说道“而且,这些年官府也没少寻找高人前来驱邪抓鬼,可最后那些人全都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后来,刘家大宅的传说越传越广,慢慢连那些和尚道士也都不来了,王家大宅也成了我们太原府的一个禁忌。”

好吧,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李昊哭笑不得的好言安抚了老王头儿几句,便将他打发了出去,心中却再加坚定了晚上去那大宅一探想法。

这样做的目的有三

一来可以看看那宅子里面到底破旧成了什么样子,顺便估个价。

二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三来……,这段时间太特么无聊了,薛仁贵他们几个闲的屁股都快要冒油了,去荒宅探探险,就当团建了。

不过,在此之前,李昊打算先给自己的几个属下做好心里建设。

去荒宅探险嘛,气氛差了可不行。

于是,在初更时分,天色渐黑的时候,李昊把薛仁贵和铁柱以及刚刚逛街回来的程音音叫进了屋里,然后又在桌上点燃一支蜡烛,这才开始把老王头儿刚刚说的那些重复了一遍。

阴森恐怖的语气再配合大量后世经典恐怖故事元素,李昊把个刘家大宅形容的直如森罗地府。

“你们知道吗?这刘家大宅,当年建的那是相当的奢华,相比较来说,也就比边上的晋阳行宫差上那么一点点。

奈何,刘文静建宅子的时候没看好风水,宅子立起来不长时间,便经常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

比如有人原本晚上睡的好好的,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门外;还有人起夜的时候会看到提着宫灯的宫女穿墙而过……,等等等等,总之怪事多了去了,数都数不清。

刘文静开始还不当回事,可架不住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于是他便请来了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前来破局,夜里披头散发,嘴里咬着横刀作法,驱逐妖邪……。”

李昊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一口抽干。

程音音与两个小侍女挤在床上,两只小手掩着耳朵,一副不敢听又很想听的样子。

这会儿见李昊不说了,小姑娘忍不住追问“德謇哥哥,后,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铁柱被吓的脸色铁青,手都握到刀柄上了,奈何李昊的故事太有吸引力,让他实在有些欲罢不能,顺着程音音的话头,也追问了一句“是,是啊,少爷,后来呢!”

“后来啊……”李昊咧嘴一笑,烛光摇曳中,脸上表情愈发显得阴森可怖,望着不断将手心里的汗往裤子上蹭的薛仁贵道“后来那些前来驱邪的人全都死了,其中一人在临死之前的弥留之际,对刘文静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他建宅子的时候,冲撞了当地的黄仙,把黄仙的家给拆了。

黄仙自古便最是记仇,于是便把他给恨上了,没日没夜的折腾,发誓不让老刘家破人亡,绝不罢休。”

在坐的几位都知道刘文静的结局,听完之后无不变色。

毕竟老刘真的死了,家破人亡也是千真万确。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几人毫不怀疑李昊之言的真实性,程音音怕到不行,嗫嚅道“德,德謇哥哥,什,什么是黄仙啊,我,我们会不会也得罪过黄仙?”

李昊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只怕就把小姑娘吓哭了,于是耸耸肩膀道“黄仙就是黄鼠狼,在北方有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还有老鼠,这五种动物因为通人气,所以才会修炼成仙。”

“哦!”程音音暗暗把这五种动物全都记在心里,发誓以后见到了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只有薛仁贵有些疑惑,他是猎户出身,以上几种动物不知打过多少,要说这些动物会报复,估计他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李昊自然知道自己这些谎言的漏洞在哪里,不等薛仁贵发问,便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些仙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所谓神鬼怕恶人,有些人,比如说仁贵吧,它们就算想要报复,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够不够。”

薛仁贵……

第四八三章 宅邸(中)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一连打听了好几家,大宅附近几家宅子的门房原本看李昊等人气度不凡,对他们还都挺客气,但一听他们问那荒僻的宅子,立刻全都变了颜色,先是讳莫如深的四下瞧瞧,接着便转身回了自家宅子,任凭李昊如何再问,也都没人再来理会。

这下,铁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刚刚弯下来的脊背挺的笔直“少爷,俺就说那宅子不吉利吧,您看看,连住在边上的人都不不敢提。”

不搭理他,一个憨憨懂个屁的吉利不吉利。

李昊站在巷子,回身望着最深处那间隐约可见的大宅,眼中闪过一抹感兴趣的神采,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仁贵,有没有兴趣晚上来看看?”

“将军,不如末将先去探探……”薛仁贵有些犹豫“咱们眼下手人不足,万一有什么情况有将军在外面接应,末将也能放心一些。”

知道薛仁贵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李昊笑着撇撇嘴“少来这套,一间宅子罢了,能有什么万一,你还怕里面真有鬼不成。”

“将军,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李昊拍拍薛仁贵的肩膀“仁贵,子不语怪力乱神,别总是神神叨叨的,咱们可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连死人都不怕,难道还怕鬼不成。”

“这……,好吧!”薛仁贵见无力改变李昊的想法,只能勉强点头答应,暗中下定决心,晚上如果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算是死也护着将军先从那宅子里面出来。

这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回走,身后传来铁柱的声音“哎,哎你们别走啊,等,等等俺……”

……

回到住处,程音音不知带着两个侍女去哪里遛弯去了,偌大的太原府驿馆只有百来个百无聊赖的黑甲护卫在四周巡逻。

李昊左思右想觉得之前打听那大宅的方式似乎有些问题,与其问那左近豪宅的主人,不如直接问一些太原城本地的土著。

毕竟这种八卦正是土著百姓喜欢挂在嘴边的谈资,就算时隔多年也不会因为时间而淡化。

而说到土著,李昊第一个能想到的人便是自己如今所住驿馆的负责人。

负责驿馆日常管理的是一位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老汉,土生土长的太原本地人,听说跟王氏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不过很远就是了。

老王头儿对李昊的印象很不错,这位来自长安的候爷年纪轻轻不说,说话还好听,待人和气逢人三分笑,身上没有半点少年得志的傲气,比太原城那些不知所谓的小年轻强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在得知李昊找自己的时候,老王头儿没有半分犹豫,乐呵呵的赶了过来,进屋行了一礼,笑着问道“候爷,您找老汉?”

“老王叔来了,坐!”李昊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椅子。

老王头儿连连摆手“不,不了,候爷有事只管吩咐就成。”

作为驿馆的负责人,虽然不入品级,但平日迎来送往老王头儿对官场上的规矩多少也有些了解。

上官让你坐那是给你面子,听听就好,如果你当真跑去坐下,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李昊见他如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再次说道“老王叔,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臭规矩,你要是不坐,那就当我今日没找过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老王头儿一听,顿时有些慌了,三步两步冲到椅子边上,一屁股坐上去“别,别,老朽,老朽尊命就是。”

吓唬老头儿啥的并不是李昊的本意,见他坐了,微微一笑道“老王叔,其实这次叫你来本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随意聊聊,了解一些太原城的情况。”

老王头儿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哪敢真把李昊的话当成真的,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说道“是,是是,候爷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就是,老朽知我不言,言无不尽。”

“嗯。”李昊点点头,先是随意问了问老王头儿家里的情况,又聊了聊太原的风土人情,旋即话锋一转问道“老王叔,今日我出去闲逛,发现晋阳行宫附近有一处大宅荒在那里,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大宅?荒着?

放松下来的老王头先是一阵疑惑,接着脸色就是一变腾的站了起来“候,候爷,说的可是刘家大宅?”

刘家大宅?可能是吧,李昊也不确定那是不是,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反正那左近只有那一家。”

“那肯定是了,晋阳宫附近寸土寸金,根本不可能有宅子荒在那里。”老王头儿的眼中有慌乱,也有不安,但更多的是恐惧,声音颤抖“候爷,不是老朽想要隐瞒,实在是……实在是刘家大宅在我们这里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不,不能说啊。”

李昊奇道“为什么?一座普通的宅子罢了,要说特殊也就是大了些。”

“这……”老王头儿欲言又止,数次张开嘴又迅速闭上,头上冷汗瀑布一样流下来。

看着老王头儿恐惧的样子,李昊有些不忍心,但心中却对这所谓的刘家大宅愈发好奇起来“老王叔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如此,你大可放心,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虽然李昊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可老王头儿却知道,自己如果不说出来一点什么,今日怕是难以从这里离开了。

犹豫良久,终于狠了狠心,语气沉重的问道“候爷,您可知道这刘家大宅原本的主人是谁?”

“谁?”李昊皱眉问道。

这天下姓刘的多了,他自然不可能全都认识。

“候爷可知道当年太上皇起兵之时,太原有一位刘姓的从龙之臣?”老王头儿语焉不详,似乎很不想提起这刘姓之人的名字。

这如果放在前两年,李昊还真未必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随着他在大唐私混的几年,对历史的了解渐渐增加,脑中立刻闪过一个名子,脱口道“你说的可是当年的鲁国公刘文静?”

老王头儿不言,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鲁国公刘文静,当初的从龙之臣,李渊起兵之时,如果不是他亲往突厥游说始毕可汉,以财帛金宝尽归于突厥为诱饵,借来两千突厥骑兵、一千战马及让突厥答应短时间不出兵犯边的要求,估计大唐能不能立国还真是个未知数。

可刘文静就算立下如此大功,后来的地位却依旧不如当时陪着李渊一同起兵的裴寂。

为此,刘文静心生不满,经常在酒后发些牢骚,甚至有一次在与兄弟刘文起喝酒的时候还放言要杀了裴寂。

裴寂对此自是心知肚明,为自保也好,为铲除对手也罢,总之后来借机以阴谋造反的罪名,将刘文静、刘文起兄弟满门抄斩。

此时在当时牵连甚广,李纲、萧瑀,甚至当今圣上李二也都参与其中,故在事后便很少再有人提及此事。

李昊对这件事情也只是在一次与李承乾聊天的时候听他提了一嘴,结竟是武德年间发生的事情,刘文静也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年,所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听老王头儿说那宅邸是刘文静的,心中不免生出些异样,想了想说道“老王叔,即便那宅子是刘文静的旧宅,可他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没必要提都不敢提吧?”

“不,不是!”老王头儿眼中的恐惧之色更浓了些,身子几乎要缩到一起“候爷您不知道,自从刘公故去之后,这刘家大宅便……便开始闹鬼,白天还好些,可是到了晚上,经常会有人听到里面有哭声传来,更有甚者还有人听过里面有刀剑相击的声音。”

“不是吧,真的闹鬼?”

“千真万确。”王老头儿煞有其事的向四周看了看,随后神秘说道“而且,这些年官府也没少寻找高人前来驱邪抓鬼,可最后那些人全都离奇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后来,刘家大宅的传说越传越广,慢慢连那些和尚道士也都不来了,王家大宅也成了我们太原府的一个禁忌。”

好吧,说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李昊哭笑不得的好言安抚了老王头儿几句,便将他打发了出去,心中却再加坚定了晚上去那大宅一探想法。

这样做的目的有三

一来可以看看那宅子里面到底破旧成了什么样子,顺便估个价。

二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三来……,这段时间太特么无聊了,薛仁贵他们几个闲的屁股都快要冒油了,去荒宅探探险,就当团建了。

不过,在此之前,李昊打算先给自己的几个属下做好心里建设。

去荒宅探险嘛,气氛差了可不行。

于是,在初更时分,天色渐黑的时候,李昊把薛仁贵和铁柱以及刚刚逛街回来的程音音叫进了屋里,然后又在桌上点燃一支蜡烛,这才开始把老王头儿刚刚说的那些重复了一遍。

阴森恐怖的语气再配合大量后世经典恐怖故事元素,李昊把个刘家大宅形容的直如森罗地府。

“你们知道吗?这刘家大宅,当年建的那是相当的奢华,相比较来说,也就比边上的晋阳行宫差上那么一点点。

奈何,刘文静建宅子的时候没看好风水,宅子立起来不长时间,便经常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发生。

比如有人原本晚上睡的好好的,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门外;还有人起夜的时候会看到提着宫灯的宫女穿墙而过……,等等等等,总之怪事多了去了,数都数不清。

刘文静开始还不当回事,可架不住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于是他便请来了不少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前来破局,夜里披头散发,嘴里咬着横刀作法,驱逐妖邪……。”

李昊说到这里顿了顿,拿起桌上已经冷掉的茶一口抽干。

程音音与两个小侍女挤在床上,两只小手掩着耳朵,一副不敢听又很想听的样子。

这会儿见李昊不说了,小姑娘忍不住追问“德謇哥哥,后,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铁柱被吓的脸色铁青,手都握到刀柄上了,奈何李昊的故事太有吸引力,让他实在有些欲罢不能,顺着程音音的话头,也追问了一句“是,是啊,少爷,后来呢!”

“后来啊……”李昊咧嘴一笑,烛光摇曳中,脸上表情愈发显得阴森可怖,望着不断将手心里的汗往裤子上蹭的薛仁贵道“后来那些前来驱邪的人全都死了,其中一人在临死之前的弥留之际,对刘文静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他建宅子的时候,冲撞了当地的黄仙,把黄仙的家给拆了。

黄仙自古便最是记仇,于是便把他给恨上了,没日没夜的折腾,发誓不让老刘家破人亡,绝不罢休。”

在坐的几位都知道刘文静的结局,听完之后无不变色。

毕竟老刘真的死了,家破人亡也是千真万确。

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几人毫不怀疑李昊之言的真实性,程音音怕到不行,嗫嚅道“德,德謇哥哥,什,什么是黄仙啊,我,我们会不会也得罪过黄仙?”

李昊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只怕就把小姑娘吓哭了,于是耸耸肩膀道“黄仙就是黄鼠狼,在北方有五大仙家,狐黄白柳灰,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还有老鼠,这五种动物因为通人气,所以才会修炼成仙。”

“哦!”程音音暗暗把这五种动物全都记在心里,发誓以后见到了一定有多远躲多远。

只有薛仁贵有些疑惑,他是猎户出身,以上几种动物不知打过多少,要说这些动物会报复,估计他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李昊自然知道自己这些谎言的漏洞在哪里,不等薛仁贵发问,便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些仙家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所谓神鬼怕恶人,有些人,比如说仁贵吧,它们就算想要报复,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够不够。”

薛仁贵……

第四八四章 宅邸(下)

神鬼怕恶人是啥意思,说的不会是我吧?

我招谁惹谁了!

薛仁贵很无辜的摸了摸头,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李昊却在此时打断了他“行了,该讲的都讲完了,大家应该也都做好思想准备了,现在我宣布,贞观三年冬,第一届卫国公府团建活动……开始。”

“……”

众人面面相觑。

“少爷,啥……啥是团建?”铁柱蒙头蒙脑的问道。

“所谓团建,就是团队建设的简称,其目的是为了增加员工的团队意识和协作精神。”李昊单手叉腰,摆出一个伟人的造型“机会难得,大家要踊跃报名,并且在这次探险活动的过程中,要充分发挥团队协作精神,绝不允许个人英雄主义的情况出现,都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一脸懵比。

团队意识,协作精神,这个大家都懂。

可探险是什么鬼?不是说团建么!

程音音到底不似一般的女子,或者说恋爱中的女子脑回路都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明明之前还怕的要死,这会儿却第一个开口“德謇哥哥,我,我能参加么?”

与小姑娘期待的目光对视一眼,李昊点点头“可以,不过行动上要听指挥,不能离开团队太远。”

“嗯嗯!”程音音小脑袋点的飞快,还没有出发,人就有点嗨起来了,拉着两个不怎么情愿的侍女跑到一边去准备去了。

铁柱显得有些犹豫,扭捏了一会儿,不安的说道“少爷,要不然咱们还是等明天白天再去吧,这大晚上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啥办。”

“白天去还有什么意思,一点都不吓人!”李昊翻了个白眼“铁柱,我可告诉你啊,这是咱们第一次团建活动,很有纪念意义的,你可不能拖后腿。”

铁柱无言,总觉得什么团建之类的说法都是扯蛋,李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吓唬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收拾停当。

李昊换上了一套黑色劲装,头裹黑巾,脸蒙黑布,甚至就连随身的横刀都被他用炭灰抹了一层,站在阴影处,如果他不开口说话就算近在咫尺,也很难被人发现。

再看薛仁贵与铁柱,这两位虽然同样是一身的劲装,不过颜色上就差了许多,一个是黄色的,一个是蓝色的。头发没包,脸也没挡,明晃晃的大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相比之下,立刻就显示出了李昊的专业素养。

嗯,这货不去做贼真尼玛屈才了。

而与他们相比,随行的三十个护卫则显的中规中矩,一水的战术迷彩作训服,黑巾蒙面,背上背着强弩及箭筒,后腰绑着横刀,胸口位置是两把倒插着的匕首。

再看程音音与她那两个侍女……。

诶?!人呢?

李昊在人堆里找了半天,最后才满头黑线的发现,程音音还没从房间里出来呢。

说好的团队精神在哪里?说好的服从指挥在哪里?

出去探个鬼屋罢了,至于收拾大半个时辰么?

这乌漆吗黑的,就算收拾的再漂亮,给谁看?

鬼啊!

又半个时辰之后,李昊腿都有些站麻了,程音音终于带着两个畏畏缩缩的侍女赶了过来。

小姑娘长发披肩,一身淡粉色长裙,眉眼如画,娇俏可人,黑夜之中是那样的耀眼。

“德謇哥哥,我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

“……”

李昊能说什么呢,让这妮子再回去换衣服,等换好估计天都亮了。

算了,就这样吧,探险而已,又不是真的去做贼,摆摆手,李昊当先走出院子“出发!”

……

刘家大宅前面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因为长期无人打理的原因,这些杂草的长势十分喜人,行走其间如果稍微弯点腰的话,整个人就会被杂草所淹没。

当然,铁柱这样的除外,就他那大个子,就算最高的杂草,也只能到他的腰。

李昊站在大门内的台阶上,目光掠过整个院子,抬起右手打了几个手势三人一组,间距十步,搜索前进,行动。

悄无声息间,随行的三十名护卫迅速分成十个小组扑进了院子,消失在杂草中间,整个过程没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程音音的眼睛里放着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李昊。

将门出身的她很清楚,让普通士兵作到令行禁止容易,但要想做到训练有素,绝非易事,更不要说李昊之前这一套命令在下达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几个简单帅气的动作,便能让那些士卒听令行事,而且丝毫不乱。

好厉害,好强大,原来正经起来的德謇哥哥是这样子的。

……

十月的太原早已经入冬,萧瑟的寒风掠过四处透风的建筑,发出阵阵如鬼哭般的呜咽之声,给夜色中的刘家大宅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李昊在众军士扑入院中的同时,带着铁柱和薛仁贵等人一同迈下了台阶,顺着缝隙中杂草丛生的石板路走向前院的大厅。

一路前行,直到进了破败的正厅里面,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此时,那些军士也都从纷纷从杂草中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中或多或少拿着一些东西。

破烂的铜钱,腐烂的布料,退了色的符纸,零零散散堆成小小一堆。

李昊蹲下身子用刀鞘在那一小堆东西里翻了翻,拿起一枚脏兮兮的铜钱放在眼前认真的打量了片刻,随后丢给身后的薛仁贵“仁贵,看看这个。”

“这是……”薛仁贵接过铜钱看了看,捏在手里用力一掰,随后搓了搓“是血,这里似乎有过一场搏杀。”

李昊点点头“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如果我没猜错,今晚我们应该能逮到一条大鱼。”

程音音有些紧张“什么大鱼?是……是黄仙么?”

“小小姐,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前的话都是将军为了渲染气氛故意那么说的。”薛仁贵无奈叹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李昊这家伙之前就是在故意吓唬人,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妖怪,真要是有的话,那么多为富不仁之辈为何还能活的如此潇洒。

“假,假的?”程音音有些蒙,以求证的目光看向李昊。

李昊耸耸肩膀“我也就是为了渲染一下气氛,给大家增加一点紧张情绪,否则就这么一座破宅子有啥看头儿。”

程音音满头黑线,顿时不想搭理刚刚还让她无比崇拜的德謇哥哥了。

“德謇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亏我还……”话说到一半,程音音俏脸陡然变色,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鬼!德謇哥哥,有鬼啊!”

与此同时,她的两个侍女也同时发出一声惊叫“鬼啊!”

毫无防备的李昊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不是被鬼吓的,而是被程音音这一嗓子给吓的。

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将小姑娘护到自己身后,挡住她的视线,随后转头对薛仁贵问道“怎么回事?!”

薛仁贵摇摇头,表示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他之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中的铜钱上面,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再看其他负责警戒的护卫,护卫也是一齐摇头,表示什么都没看到。

这就奇怪了,正厅里里外外三十多人,没道理只有程音音和她的两个侍女能发现异常,而自己这些人看不到吧。

又或者真的有鬼,自己这些人身上阳气重所以看不到,而程音音身为女子所以才能看到?

扯特么蛋。

李昊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哪怕是穿越了,在他看来那也是属于量子物理范围内的特殊案例。

转身扶住瑟瑟发抖的程音音,李昊和声道“音音,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

程音音艰难的点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德謇哥哥,你,你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不管去哪都带着你。”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程音音被吓的梨花带雨,李昊多少也有些心疼,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女人,要欺负也只能自己欺负。

安慰了一阵,待程音音情绪缓和了一些,李昊这才问道“音音,你告诉我,刚刚到底看到什么了?”

“一,一颗人头。”程音音伸出手,指着一扇窗子已经塌掉的窗口说道“就在那里,刚刚垂下来一颗人头,然后又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人头?消失不见了?

李昊瞥了那一人多高,装饰作用居大的窗子一眼,对着护卫们再次打出手势上去两个人看看,小心警戒。

护卫们训练有素,虽然不能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那样登萍渡水,但互相配合穿屋过脊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四人手持强弩由屋内屋外掩护,再有两人在外面墙下叠起人梯,三两下便将两个身材小巧的护卫送上了窗子上方的屋顶。

随后不长时间,有护卫提了一条颜色略灰稍微有些弹性的绳索进来,呈到李昊面前。

“绳子?”李昊双眼微眯,嘴角向上翘起“这么说,这宅子里还真有人存在。”

“只有这根绳子么?还有没有什么其它发现?”薛仁贵问道。

护卫答道“这是其中的一根,上面还有很多,不过大多都是横着悬挂的,我们一时间也摸不透挂点都在什么地方。”

薛仁贵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李昊。

“看我干什么,叫人呐,今儿晚上老子要是不把这只老鼠给逮住,就特么不姓李。”

一声令下,立刻有护卫站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射出一支响箭。

夜半三更,尖厉的哨声远远传了出去。

正所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时间不大,留在驿馆中的剩于护卫全部赶了过来。薛仁贵在门口对众人传达了李昊的命令“一半人上墙,另一半人,搜索整个大宅,不管是人是鬼,反抗者格杀勿论。”

“诺!”黑甲护卫都是原来翎府里出来的,参与过百济、突厥、吐谷浑之战,不说个个杀人不眨眼,那也称得上满手血腥。

在得到薛仁贵的命令之后,立刻有五十来人攀上围墙,拉开强弩警惕的注视起四周。

余下的三十多人与之前随着李昊前来的众人汇合,三人成一个战斗小组,迅速在整个大宅里搜索起来。

这边动静闹的如此之大,很快便惊动了四周的邻居,几家与刘家大宅相邻的宅子更是涌出无数家丁,手举刀剑与墙上立着的黑甲护卫对峙,个别人还会对他们吆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速速下去。”

“卫国公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黑甲护卫自然看不上那些狗屁倒灶的家丁护院,只冷冷回了一句便看都不再看他们一眼。

嚣张、霸道。

刘家大宅左近住着的尽管非富即贵,却也惹不起堂堂卫国公府,最终只能忍气吞声,暗道只要这些黑甲军士不进自己家便当成无事发生。

而此时刘家大宅中,李昊早已经终止了这次夜探鬼屋的行动,燃起火把坐等手下的搜索结果。

程音音这会儿也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站在李昊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顺便问道“德謇哥哥,你这样搜会有结果么?万一没有搜到人,会不会影响不好?”

“肯定能搜到一些东西的。”李昊笑了笑,给程音音解释道“人只要在一个地方生活,不管他如何小心,都会留下一些痕迹。所以这次就算我们找不到人,也一定会找到他生活的地方。”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这里一定会有人生活?难道是因为那些绳子?”

“不,绳子只是一个方面。“

李昊指了指刚刚曾经上过屋顶的护卫“你看他的身上,他是上过屋顶的,可身上却没有一点灰。你要知道,这里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屋顶就算再干净也不可能一点灰都没有,所以……。“

程音音眼前一亮,接口道“所以这就说明他刚刚上去的位置一定经常有人在那里经过对不对?”

第四八五章 夜谈

“不错,很聪明。”李昊点头夸了程音音一句。

小姑娘要求不高,得了一句夸奖立刻乐的眉开眼笑,缠着李昊问东问西“德謇哥哥,如果真找到了你所说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李昊耸耸肩膀“看情况吧,没什么意外的话,最多打一顿让他滚蛋。”

程音音奇道“最多打一顿……,德謇哥哥不打算把人交给官府么?”

薛仁贵正好端着刚刚泡好的热茶走过来,随口道“小小姐,我们不就是官府么!”

“诶?!”

望着薛仁贵递到手中的茶,程音音一时间竟呆住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诶!

可是为什么跟德謇哥哥在一起呆久了,自己总会下意识忽略官方身份的事实呢。

借着程音音愣神的功夫,李昊从薛仁贵手中接过茶水,笑着问道“怎么,人找到了?”

“找到了,是个瘸子,不过身手不错,如果不是兄弟们有强弩在手,还真不一定能制住他。”

“这么厉害……”李昊吸溜一口茶暖了暖身子,见薛仁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而问道“怎么,出事了?”

“没,那倒是没有。”薛仁贵摇摇头“不过……刚刚咱们闹的动静不小,府衙那边派人过来了,好像李使君也来了,这会儿正被兄弟们拦在外面。”

听说李瓖被拦在了外面,李昊指着薛仁贵失笑道“仁贵啊仁贵,你现在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堂堂一府的刺使你都敢拦,就不怕人家一发狠带兵把咱们这些人都给灭了口。”

薛仁贵想要解释,李昊却摆手打断了他“行了,别解释,快点把人给请进来。哦对,顺便交待兄弟们一声,就说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诺!”虽然不明白李昊最后的嘱咐是什么意思,薛仁贵离开之前还是应了下来。

片刻之后,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正厅的外面涌进一群百来个府军,当先一人正是太原府刺使李瓖。

只见他面色阴沉,进了院子便站在正厅前的台阶下与李昊对视着,良久方道“李德謇,你这是在干什么,太原府可不是长安城,不是任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李昊没事儿人一样呵呵一笑,主动从正厅走出来,立于李瓖面前“呵呵,堂叔何必动怒呢,来来来,里面请,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谈。”

李瓖怒哼一声,态度依旧十分恶劣“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实话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给老夫一个交待,别怪老夫不客气。”

李昊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打了个哈哈道“是是是,等下一定给您一个交待。”

李瓖彻底被搞懵了,看了眼生着篝火的大厅,脚下跟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

根据他的经验,李昊绝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之人,既然这样,自己便绝对不能上他的当,万一进了大厅被这小子提前埋伏好人手将自己弄死了可咋办。

李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毕竟李昊手里还握着天子佩剑,鬼知道会不会给他来个先斩后奏。

“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跟你进去,老夫不放心。”

“好吧,既然堂叔如此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见李瓖执意不肯进屋,李昊只得作罢,露出后怕的表情指着四周道“其实不瞒堂叔,我这也是没办法,今天晚上早些时候,我原本打算出来逛逛,看看能不能找一间合意的宅子,结果没想到,路过这里的时候竟然有人行刺,如果不是我命大,这会儿估计尸体都凉了。”

“遇刺?”李瓖一惊,他之前也听过关于刘家大宅的传说,下意识忽略了李昊大半夜穿一身黑出来逛街的漏洞。

李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可不就是遇刺么,那刺客端是厉害,脚不沾地,就那么在天上‘嗖嗖’的来回飞,老吓人了。”

“那,那刺客可曾抓到?”李瓖脸色发白。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正站在太原城有名的鬼宅当中,这要是万一被厉鬼盯上,只怕这条老命今晚就要交待了。

李昊叹了口气道“没抓到,否则我也不可能叫来这么多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把堂叔你都给惊动了。不过堂叔,今晚这儿吧,我总觉着哪不对劲,按说我的那些手下都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的厉害人物,没理由这么多人连一个刺客都抓不到,这事……太特么怪了,感觉那刺客就跟个鬼一样。”

“嘘……”听到‘鬼’字,李瓖面色大变,一把拉住李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德謇,你怎地如此不晓事,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你爹就没跟你说过敬鬼神而远之么。我告诉你,这神神鬼鬼的东西可不能乱说,否则会出大事的。”

“啥?”

“别啥啥的,我给你讲……吧啦吧啦……噼里啪啦……。”李瓖将李昊拉到略有些偏僻的位置,神神秘秘的将这宅子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瞪眼说道“现在知道历害了吧,我告诉你,这宅子,平时就连白天都没人敢从这前在过,今晚这也就是你被陷在这里了,堂叔没有办法才会进来找你,但凡换成别人,我管他是死是活。”

好吧,这李瓖的口才还真不错,如果不是之前刚刚抓到了‘鬼’,老子弄不好还真信了他的邪。

李昊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感激的神情,对着李瓖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堂叔关照,之前是我多有莽撞,若有什么得罪堂叔的地方,您别放在心上。”

“算了算了,将来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李瓖摆摆手,故做镇定道“倒是你小子,孤身在外不管做什么事都小心着点,要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后在太原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到叔这里来,叔帮你参谋参谋,肯定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那敢情好,我这段时间正愁在并州两眼一抹黑,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呢,现在有叔您这句话,我可就放心多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知不觉间,两人所聊的话题就被李昊给带偏了,在接过程音音送来的两盏热茶之后,李瓖拉开了话匣了。

“贤侄啊,叔其实也不容易啊,这太原府一待就是五、六年,连个调职的机会都没有,说出去别人还以为叔这些年全是在混日子呢。”

李昊亦在边上轻轻叹了口气,轻轻转动手上茶盏说道“其实叔你完全可以换个角度去想,太原可是太上皇起兵的地方,换成一般人放在这里陛下又岂能放心得下?”

“话虽如此,可老夫这心里难免有些……唉!”

矫情,说的跟真的似的,其实还不是在跟老子炫耀。

黑暗处,李昊鄙夷的撇撇嘴,淡淡说道“叔,你要是真想再进一步,小侄倒是觉得这次是个机会,你我叔侄二人精诚合作,求同存异,必能在一年之内让太原府大放异彩,举世瞩目。”

“真的?你可别骗我。”李瓖眼前一亮。

“当然是真的,我李德謇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李昊豪迈的一拍胸口“而且不瞒堂叔你说,其实小侄我也想快点从这里离开,回去长安那个花花世界。”

李瓖不语,似在思考李昊这话的真实性。

李昊也不在乎,只自顾自往下说道“所以,我跟叔你其实没多大冲突,抛开那些无所谓的面子,真说起来,我来并州的目的只是镀镀金,给自己增加一些资历,单凭这一点来说,根本没有必要跟叔你拼个你死我活。”

李瓖点点头,这话他信。

李昊毕竟还年轻,不可能把一辈子都放在太原这么个小地方,更何况人家还有太子侍读的身份,将来太子登基,人家就是从龙之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丝毫不比如今的长孙无忌差,怎么可能会看上太原这么个小地方。

良久,李瓖开口道“那你想怎么合作?对于突厥,你想如何安排?”

不怕你开口,就怕你装哑巴。

对于李瓖提出的问题,李昊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道“合作方式很简单,我希望叔能以太原府的名义成立一个合作社。当然,这只是一个名义,合作社需要的一切投入都由我来出。

至于如何安排突厥人,合作社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会跟那些突厥牧民合作,让他们替我们工作,大力发展养殖业,牛、马、羊什么都可以。

最后,合作社会统一回收那些突厥人所饲养的牲畜,甚至包括羊毛,牛奶这些都会以统一的价格回收。”

李瓖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呵呵……,这不可能,贤侄,如果你只有这样的方案,我只能说你想多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我答应你,那些突厥人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李昊很想听听李瓖做出如此判断的根据。

李瓖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很无所谓的说道“你之前说统一的价格,单单这一条老夫敢肯定突厥人一定不会答应,人家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牲口,万一到时候你出个极低的价格回收,人家岂不是亏大发了。”

原来是这样,李昊点点头,突然冒出一句“那如果合作社参与投资呢?既然是合作社,那就必须体现出合作的意义,所以,只要那些突厥人答应合作,他们所饲养的牲畜幼崽便统一由合作社提供。也就是说,他们只负责养就好,牲畜由合作社提供,这下他们应该不会担心我会压低价格了吧?毕竟我是要收回投资的。”

“你,你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么?你知不知道这要投入多少钱?”李瓖能在刺使的位置上干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听完李昊的话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蒙的。

李昊无所谓的说道“我大概算了一下,初期差不多需要二十万贯左右,未来或许还要再追加四十到六十万贯,总投资一百万贯应该是够了。”

大佬牛逼!土鳖告退!

之前还聊的好好的李瓖突然就不想搭理李昊了。

这人跟人果然是不能比啊,老子辛辛苦苦几十年,家里存款也就不到三十万贯。

再看面前这小年轻,丫还不到二十岁吧,张口就是一百万。

那可是一百万贯啊,不是一百万文,如此轻松的说出来,真的好么。

“叔”李昊等了半天不见李瓖开口,轻轻推了他一下“叔,你咋了?”

“哦,没,没事。”李瓖回过神来,目光诡异的盯着李昊瞧了一会儿,啧了一声道“贤侄,你如此简单就把整个计划都跟我说了,难道就不怕被截胡?”

“不怕啊。”摇摇头,李昊笑着说道“其实我还巴不得有人来掺一股呢,叔要是愿意入股,我让您一半,老实说,一百万贯的投资对我来说压力也是很大的。”

我信你个鬼哦。

李瓖再也没兴趣聊下去了,站起身“算了,此事贤侄你看着办吧,那个什么合作社等过几天你休息够了来府衙咱们再合计一下,今天太晚了,老夫回去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嗯,叔慢走啊。”李昊把人送到门口,像主人一样挥手与李瓖告别。

不得不说,这一晚上的收获其实还真是蛮大的,先是探险抓到了一只‘鬼’,接着是与李瓖和解,双方达成战略合作伙伴的共识。

这对接下来李昊在并州的工作是十分有利的,毕竟李瓖再怎么说也是太原府刺使,现官不如现管,如果他非暴力不肯合作,李昊估计没有三五年根本无法从太原脱身。

至于说向李二求援,不怕丢脸的话倒是可以。

不过人家皇帝陛下把天子佩剑都借给你了,如果你还搞不定一个地方刺使,失分那将会成为必然。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李昊是不会向李二求援的,甚至连李承乾他短时间内都不打算联系。

第四八六章 刘封

搞定了李瓖,天也快要亮了,看看已经困的哈欠连天的程音音,李昊安排人将她送回了驿馆。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太过劳累,会影响发育的。

后调来的那一批护卫也被李昊以保护程音音为名,安排回了驿馆。

偌大的王家大宅只剩下李昊等三十三……不,应该说三十四个人。

望着被薛仁贵从后宅带出来的跛脚青年,李昊随意指了指之前程音音坐过的小马扎“坐吧。”

跛脚青年面无表情的与李昊对视着,既不去坐,也不说话,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有护卫看不过去,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想要逼其就范,李昊却摆了摆手,示意那护卫退下,然后淡淡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姓刘吧?”

“既然知道小爷,又何必再问。”跛脚青年这回终于有了反应,眼皮眨了眨不屑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呵呵……,好,有志气。”李昊呵呵一笑,再次止住想要动手的护卫,并让他们全都退出大厅,又伸手从薛仁贵那里要过李二的佩剑,拿在手中把玩。

跛脚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色厉内荏的盯着李昊说道“你想干什么。”

李昊手上的动作顿了的“不想干什么,只是想要问问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的话容易,只要你转身走出大厅,立刻就会有人送你上路;若是想活,那就把自己的来历老老实实说一下,或许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跛脚青年表情变的十分诡异。

这货是在故意玩我呢吧?!

知道我姓什么,也知道我爹是谁,还让我交待个屁的来历。

李昊等了片刻,见青年依旧不语,失笑问道“怎么,是两条路都不想选,还是觉得我是在吓唬你?”

跛脚青年抿着嘴,一声不吭,倔强中带着一丝坚持。

一阵良久的沉默过后,终于开口说道“我怎么相信你,你凭什么敢说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

李昊微微一笑,摊手说道“我没必要向你证明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应该不用我跟你解释吧?所以,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总之机会我给你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说明,那就是我需要一个临时的住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会带着我的人搬进来。”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小爷现在命都被你捏在手里,然后你问我能不能搬到我家里来?

跛脚青年表情扭曲,喘着粗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士可杀,不可辱,小爷既然落到你的手里,就没想着会活着,你又何必如此羞辱小爷。”

薛仁贵也觉得李昊有些过分,人都被逮住了,又何必如此折腾人家呢。

“将军,依末将看,此人虽然功夫了得,但也就是中等之资,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你的意思是放了?”李昊扭头看着薛仁贵。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

“行,你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李昊摆手打断薛仁贵,起身说道“从现在开始,他是你的了,反正人也是你抓到的,你看着处置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迈步与跛脚青年错身而过,向大厅外面走去,看样子似乎真不打算这件事了。

跛脚青年心中暗自窃喜,与李昊相比,薛仁贵一看就是正人君子,由他来处置自己,估计活命的机会要大上几分。

当然,就算依旧活不下去,那也比被之前那个所谓的‘将军’折腾死要强上许多倍。

薛仁贵则是一脸懵逼,怎么就把人交给我了,我之前说什么了。

正纠结着,却听已经走到门口的李昊回身说道“提醒你一句啊,这小子他爹可是太上皇钦点的谋逆大罪,夷三族那种,我还听说这事儿是裴寂那老小子举报的。”

“啥?”薛仁贵差点没跳起来,看了面色大变的跛脚青年一眼,心知此事不假,连忙追上李昊,苦着脸道“将军,将军您别走啊,这事儿末将不管了还不成么……。”

李昊把薛仁贵拉住自己的手甩掉“哎,我说你急什么,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将军您说,您说。”薛仁贵也不敢再多话了,老老实实站到一边,等着李昊训话。

李昊咂咂嘴,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的跛脚青年,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不过吧,我最近好像听说他老子的事好像要平反了,裴寂那老货也因为勾结妖人,正被弹劾的自顾不暇。所以,这小子怎么处理你看着吧,杀了也好,放了也罢,你决定。

行,就这样,我走了。”

“别,将军,将军你不能走啊!”薛仁贵都快要哭了,再次将李昊拦住。

之前听李昊说跛脚青年是朝庭钦犯之子,薛仁贵最多也就是有些为难,大不了违心一些直接把人杀了,也算是大功一件。

缉拿朝庭钦犯嘛,人人有责不是。

可问题是李昊接着又说这小子有可能会被平反,这下事情可就难办多了。

不管杀与不杀,好像都有问题。

不杀吧?眼下这小子还是钦犯,免不得要背个包庇罪,弄不好也会被视为谋反处置。

杀吧?这要是过段时间真平反了,又免不了一个陷害忠良的罪名。

早知这样,刚刚何必多嘴多舌。

薛仁贵老后悔了,只恨不能时光倒流,回到刚刚那会儿,自己绝对不开口说一句话。

便在此时,只听‘噗通’一声,接着李昊只觉两腿一紧,低头看去,却是之前还羁傲不训的跛脚青年正跪在地上。

“将军,小人错了,小人之前不应该装神弄鬼吓唬将军,小人……,不,将军您还需要住处么?小人这里……不,这宅子就是您的,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小人……。”

跛脚青年语无伦次的行为让李昊很是尴尬,强行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跪。”

“将军……。”

“别将军不将军了,我姓李,李德謇,我父亲便是卫国公李靖,当初跟你爹同殿为臣,你应该知道吧。”

跛脚青年机械的点点头,李靖嘛,他当然知道了,挺稳重一个人。

可他儿子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你说你早就认出我来了,干嘛不直接说,非要吓唬老子一顿有意思么。

李昊似乎看出跛脚青年心中的郁闷,拍拍他的肩膀,指着他一条完好的腿道“你也别觉着我在拿你穷开心,今天这事儿吧,主要也是怪你,你说你吓唬谁不好,非要吓唬音音那丫头,那可是程咬金那老货唯一的闺女,我要是不反过来吓唬你一顿,将来你就等着被打断这条腿吧。”

跛脚青年咧了咧嘴,没敢吱声。

你说什么是什么好了,谁让这里你说了算呢。

“哎对了,你叫刘啥啊?”重新回到大厅,李昊搬着小马扎坐到跛脚青年面对。

“刘封。”跛脚青年估计是有些自卑,低着头答道。

李昊点点头“刘封?好名字。”

青年……不,刘封无语。

这绝对是没话找话,刘封这名字他都叫了二十多年了,没觉出哪里好来。

李昊此时却是话锋一转道“刘兄,接下来这段时间估计还要委屈你一下,做一段时间的阶下囚,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好处。”

“为,为什么?”涉及到自己的未来,刘封不明所以的问道。

“因为你的身份眼下很尴尬,我必须将你当成被我抓到的犯人,利用审问这个借口来拖延时间,只要再过两个月,等陛下给你爹翻了案,你也就自由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李昊解释的很清楚,刘封也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身份暴露之后,必然会被有心人关注到,若不如此,怕是难逃刀下亡魂的命运。

“明白,多谢德謇贤弟。”

“谢什么,我又没做什么。”李昊伸了个懒腰,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热心肠,看不得这世上有不公平的事情存在。想刘公当年为大唐尽心尽力,但最终却被人所害,落得如此下场,实是让人扼腕啊。”

刘封选择性的忽略了李昊前面那段话,什么热心肠之类都是扯蛋,丫连自己的部下都坑,能是什么好人。

不过,李昊后面说的那些却让他心底泛起无限酸楚,家里遭难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六岁了,哥哥姐姐们为了让他活下去,强行将他藏在了一口并不起眼的窖井之中,他也因此而断掉了一条腿。

但好在他最后总算逃过了一劫,侥幸活了下来。

可是家里所有的亲人自那一夜之后,全都被判了斩立决。

如今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近十年,可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依旧能清晰的看到父亲、母亲绝望的眼神。

十年啊,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

刘封不知道这十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天藏身于这空旷的宅邸之中,看着熟悉的一切慢慢变的荒芜,他不甘心。

他要活着,他要报仇,他要替父亲洗刷冤屈。

刘家虽然已经亡了,但他还没有死,人只要没死那就有希望。

所以在刘文静死后不久,他便在自己熟悉的宅子里装起了‘鬼’,凭借少年时学来的一些武艺和绳索之类的道具,他坐到了足不沾地亦可行动如风。

那些听闻刘家闹鬼前来捉妖的和尚、道士若是识相,他便将其吓唬一顿赶走,若是不识相,他便痛下辣手,将人直接杀了然后再埋进后花园的地下。

久而久之,刘家大宅便成了太原城的一处禁地,再也没有人敢掂记,也没有人敢来这里抓鬼除妖,直到李昊这个不信邪的家伙来到太原。

“喔喔……”阵阵鸡鸣之声打断了刘封的沉思,回过神来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李昊正坐在一边靠着梁柱打瞌睡,薛仁贵站在一边正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其余的那些护卫们则散在四周,或是警戒或是休息。

薛仁贵见他不再发呆,轻轻碰了碰李昊“将军,天亮了。”

“嗯?天这么快就亮了?”李昊朦胧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既然天都亮了,那咱们就走吧,先回驿馆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再搬过来。”

说完,忽然看到坐在一边的刘封,尴尬一笑“呃……,那个,刘兄,你不介意小弟搬过来住上一段时间吧?”

刘封经过半个晚上的时间,大致也想通了一些事情,见李昊如此说,连忙起身“候爷愿意搬来小可求之不得,何来介意之说。”

李昊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直接打了几个手势,将那些散落四周的护卫全都集中到了一起,一行人大马金刀的出了刘家大宅,直奔驿馆。

路上,李昊与腿脚不怎么方便的刘封并肩而行,边走边道“刘兄,之前阶下囚之说不过就是一句玩笑,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人有口无心,没事儿就喜欢开几句玩笑,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候爷放心,刘某不是不识抬举之人。”刘封笑着摇头,叹声说道“而且家父已经仙去十年了,有很多事情我也已经看开了,就算这次真如候爷所说,家父被平了反,裴寂老贼真的遭了报应,我也不会再去长安,更不会去继承家父的爵位。”

“嗯?”李昊有些诧异“刘兄,你……。”

“候爷,刘某怕了,这官场上的风风雨雨不是我这样一个跛子能够应付的。”

刘封停下脚步,望着李昊正色说道“而且,此番若候爷不弃,刘某愿以残躯追随候爷左右,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李昊愕然“这……,这如何使得,我李德謇何德何能,如何敢让刘兄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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