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纨绔 - xp1024.com
《大唐纨绔》


第01章 杜府二少爷

“嗯~~”杜荷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身来,高举着双臂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朦胧着双眼,嘴巴里面习惯性地,很是风骚地大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小松子,快来侍候爷起床了!”迷迷糊糊之间,杜荷还不忘抛出一颗甜枣儿:“侍候得好了,爷待会儿重重有赏!鸡腿儿夹油条,驴肉带火烧儿,想吃什么随你挑!”

“少爷,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您要是再不醒,小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开门的声音响过,一个稚嫩的童声由远及近,喜中带悲地开声说道:“老爷快不行了,夫人说少爷若是醒了就请少爷赶快过去,晚的话,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呜呜呜……”

“咦?今天这招儿还挺新鲜啊?声音装得也挺像,没想到你李松松竟还有装嫩的潜质,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等了半天没等来小松子的呵骂之声,反倒闻着了一阵凄凄切切,杜荷抬手轻揉着双眼,道:“不过你编这话可就有些没边儿没沿儿了,大清早儿地你就来咒老子,我们家老头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呃……这,是哪?”

终于睁开了双眼,入眼的是一片白色薄绸,上尖下圆,犹如一顶巨大的尖帽儿,紧紧地将整张床铺罩在里面,嗯嗯,看上去应该是一方蚊帐,只是这蚊帐的造型着实是有些怪异,貌似只在一些古装剧上见过那么几次,细看这蚊帐的材质,非棉非尼,更不是什么化学制品,摸上去柔软顺滑,竟像极了传说中的蚕丝绒线,何其怪哉?

“李松松,你发什么疯,这大冬天的,你吊什么蚊帐啊你?这可是我杜某人的床铺,经我允许了吗你?”

“还有,你说你吊就吊吧,可你把它给吊到房顶上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几根竹杆儿你都舍不得,鄙视你!”

逮着机会,嘴下一点也不客气地损了好友两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的内裤竟也有被人替换过的痕迹,还有原本穿在上身的保暖内衣此刻竟被人给换成了一个前后不足一尺的布片肚兜儿,杜荷心中一寒,抽搐着嘴角大声骂咧道:“谁动了老子的内裤?还有,这恶心的布片儿是谁给老子换上的?!”

“少……少爷,你说什么呢,小的怎么一句也听不懂?”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颤颤巍巍地轻声解释道:“自少爷挨了老爷的板子之后,就一直昏睡到现在,少爷的外衣是小人遵着夫人的吩咐给少爷褪下的,并没敢给少爷换上新的内衣裤,怕动着少爷身上的伤处,少爷若是想要换下的话,小的这就去取来。”

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过后,蚊帐被掀开一角儿,一只瘦削的小手托着一叠整齐的衣物探了进来,童声接着说道:“还请少爷快些换上,白日里老爷被少爷气得患了旧疾,宫里来的太医大人说老爷怕是拖不了多少时日了,少爷若是再不快些,怕是就再也见不着老爷了。”

说着,又是一阵呜呜的哭声传来。

“那啥,”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杜荷将床上算得上是被子的东西裹在身上,掀起蚊帐,小心地探出脑袋,入眼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正在那里撇着小嘴,抽泣不停,再看小童周遭的环境,炭火充盈,木窗,木墙,木板,木家具,干净,冷清,里外还透着十二分的古朴。

这绝不是我昨夜入梦时所睡的那个房间!

杜荷一百二十万分的肯定,他与李松松合租的那套民房,标准的水泥混凝土结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而他自己所有的那间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内,除了一张铁板床外加一副电脑桌椅之外,再无其他家具,绝对没有这里这般精致、空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夜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出现幻觉了?

杜荷轻甩了甩脑袋,没有感觉到一点头晕不适,腔中喉处也没有一点宿醉后该有的苦涩与干裂,屋中央一明一暗的炭火,还有空气中略显污浊的难闻气味儿,无一不提清着他,他现在很清醒,这不是梦,更不会是什么幻觉。

“那啥,”再次开口将小朋友的哭声打断,杜荷开始变得很有礼貌地轻声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把我带到这儿的?是不是李松松?就是那个块头很大,长相跟猩猩有得一拼的主儿?”

虽然明知道李松松那小子绝不会有,或是舍得那怕是一丁点儿的闲钱,来租个场地请个演员恶搞自己,但是话到嘴边儿,杜荷还是忍不住地问了出来。也许,可能,万一是那小子一时神经错乱,想要花些冤枉钱来小整自己一下呢?

“少爷,你可别吓小的,这是咱们府里啊?没有谁带你,自昨日下午你受了老爷的责罚之后,咱们一直不是都在这儿吗?”杜荷的话把小童吓了一跳,抹干眼泪,慌慌张张地抬头向杜荷这里看来,见杜荷一脸地迷惘,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杜荒的小嘴儿里不由连声嘟囔起来:“难道是被老爷给打迷糊了?不应该啊?老爷下手虽说是重了些,但少爷身上一直都穿着厚实的裘衣,又没有碰着头脸,怎么会呢?”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问你,你是谁?”到底是财经学院的高材生,经过起初一阵的慌乱之后,杜荷很快就定下心来,开声向小童询问。

“小人杜荒,少爷真的都不记得了吗?”杜荒的小脸上惊疑不定,不知道他们家少爷是不是又在像是以前一样,成心作弄于他。

“杜荒?好,那我再问你,”杜荷不慌不忙,稳扎稳打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接着问道:“我,又是谁?”

“回少爷话,您是杜府二少爷,是……”说着说着,杜荒又泣声哭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杜荷道:“少爷,咱别再玩了成吗?那边老爷都快不行了,夫人还有大少爷都赶了过去,就差二少爷您了,您也快穿了衣物过去吧,不然夫人若是怪罪下来,可就不再是一顿板子的事了。”

“别,别介呀!”见眼前这个小屁孩儿整个一泪包,动不动地就在那里哭起了鼻子,杜荷连忙出声劝说:“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呢……”

“您不是谁,二少爷就是二少爷!”流着眼泪,杜荒略带执拗地向杜荷回复,听得杜荷直翻白眼儿。

“嘭!嘭!嘭!”杜荒的声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彻底打断了杜荷还想再继续的问话。

“谁呀?”向杜荷告罪一声,杜荒抹净眼泪,抬步向门口走去,嘴里轻声向外询问。

“杜荒!”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外间响起,拍打着房门,低声向杜荒喝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些开门儿!”

“原来是小翠姐,不知小翠姐这会子过来是为何事?”见是熟人,且还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环,杜荒忙着上前见礼,分毫没有在意方才小翠拍门喝斥的举动。

“行了,二少爷醒了吗?”小翠面上不显喜怒,小脸冷冰地朝屋里看了一眼,开声向杜荒说道:“夫人有命,让二少爷现在就去东苑侍候,若是走不动的话,就着几个下人背抬过去。”

“回小翠姐话,少爷刚刚醒来,现正在里面换穿衣物呢。”回了一句,心里惦念着他们家老爷的病况,杜荒又小声地向小翠问道:“小翠姐来得这般着急,是不是老爷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老爷他,还好吧?”

“不该问的别问,老爷们的事情,岂是咱们这些下人所能打听的?”没有给杜荒什么好脸色,小翠有些不耐地又朝着屋里瞅看了一眼,道:“怎么这么慢?夫人还在那边候着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少爷自己能穿得好衣服吗,还不快去里面帮衬着点儿?若是耽误了功夫,夫人怪罪下来,你担负得起吗?”

“是是是,小翠姐说教得是,是我一时着急,疏忽了。”杜荒忙着弯身应是,并没敢向小翠解说,事实上早在去岁他们家二少爷就已经能自己穿戴衣裳了。

“我靠!老子的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正在这时,一声带着些许凄厉的暴喝从屋里传来,吓得小翠与杜荒两人都是一个激灵,还以为少爷在屋里出了什么事端,齐齐起身冲进了屋里。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杜荒惊声而问,面色焦急。

“呀!色狼!流氓!”小翠满脸羞红,掩面而奔。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又变成小屁孩儿了?”浑然不觉两人的表现,杜荷光着膀子,叉着双腿站在榻上,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双腿间那根只有小指般大的虫子,满面地惊诧与不敢置信,怎么一夜之间,他的身子竟会缩水得这般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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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逆子

没等杜荷弄明白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儿,房门外就突然窜进了两个三十几岁穿着明显与杜荒一样服饰的壮年汉子,齐弯身冲着杜荷行礼作揖说了一句‘告罪’之后,便一言不发地上前强行将杜荷按在榻上,一件件地将安放在榻角儿的衣物给杜荷穿戴到身,之后又是一声不响地一个抬头,一个抱脚,直挺挺地将杜荷给抬出了门外。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乍然间被人给抬了起来,杜荷的心下不免有些着慌,双腿还有胳膊,不由自主地开始上下胡乱扑腾起来,不过就凭他现在的小胳膊小腿儿,明显敌不住两个汉子的气力,被人给死死地箍在了半空,动不得分毫,只有嘴皮子还能下上地碰上那么两下,发出一些他自认为很有力度的威慑之词:“你们这是绑架!这是非法拘禁!小心,小心我上法院去告你们!”

这个时候杜荷忽然想起了警察,想起了法律,心里盼切着这些平日里对自己都很有威慑力的东西能够将这班‘歹人’慑住,最起码也要让他们的行为收敛一些,这般被人抬在半空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受。

“夫人有命,让二少爷快些赶往东苑,”小翠面色冰冷地在门外候着,见几人从屋里出来,遂不再客气地开声向还在那里做无枉挣扎的杜荷说道:“而且,临来的时候夫人有过交待,若是二少爷不能或是不愿下榻,便是抬也要将二少爷给抬送过去。”

“二少爷,既然已经穿好了衣衫,咱们这就走吧?”很有礼貌地,象征性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了一句,之后不待杜荷答话,小翠便将头扭过一边,向抬着杜荷的两个家仆说道:“你们都小心着些,莫要碰着二少爷身上的伤处,走吧。”

说完,看也不再看杜荷一眼,小翠直接转身走开,两个家仆很是听话地抬着杜荷跟在后面,杜荒也一路小跑地随在旁边,不停地向他们家少爷劝说。

“小翠姐,你说二少爷他,不会是疯了吧?”劝说无果,见他们家少爷仍是激动异常,犹如一只被穿在绳上的蚂蚱一般,不停地弹来弹去,上上下下不得安宁,杜荒心中一急,忙着上前走了两步,随到小翠的身侧,轻声向其说道:“自少爷醒来之后,就一直都显得有些疯癫,胡言乱语地说出一些不明不白的话语不说,更离谱的是,少爷他连自己是谁竟都不再记得了,你看现在,似他这般闹法,哪还有一点二少爷往常的样子?”

“疯?哼!”小翠略停脚步,回头瞅看了杜荷一眼,想起方才在屋里杜荷光着身子的浪荡举动,冰声说道:“二少爷他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吃、喝、嫖、赌,抢良女,占民财,除了杀人行凶之类的行当他不敢亲为外,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要不是他前些天在外面为了一个贱奴抢亲伤人,老爷现在也不至于……”

提起这个,小翠不免又想起直到现在还卧榻不起的老爷来,不禁再一次地为他们家老爷祈祷起来,这一切都是二少爷的过错,老天爷可千万莫要错怪了好人,老爷那么好的一个官员、善人,功德无量,一定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杜荒!”发现一切都是无用功后,杜荷总算是消停了下来,一路上穿园过亭的,遇见了不少的男男女女,见这些人全都如杜荒、小翠一般,穿着古装,梳着古代的发髻,行色勿勿,很少有人瞧看自己一眼,很明显,这并不是有什么人故意设下的圈套在捉弄于他。再想想自己已经变成小孩子身体的事实,既始反应再过迟钝,杜荷也能猜到,他,怕是已经不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穿越吗?杜荷摇头苦笑,怎么事前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几杯小酒就穿了?这不是在坑人么?

老子价值近百万的股票怎么办?老子刚刚起步的连锁餐饮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老子刚刚才泡到却还没来得及啃上一口的女朋友怎么办?

“杜荒!”又叫了一声,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在这种被人抬着绑着走的情况下,杜荷只能向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眼见到的这个小童求助,毕竟,眼前的这几人当中,也就只有这个叫杜荒的小朋友,看起来比较和善顺从一些。

“少爷,您叫我?”见他们家少爷平静下来,而且还记着自己的名字,杜荒心中一喜,又忙着停步退了回来,走到杜荷的跟前,低头看着他们家少爷。

“这是哪?”

“这是咱们自己府里啊,少爷?”一句问话,又让杜荒的心下开始紧张起来,连自己的家都不识得,看来少爷八成是真的疯了。

说了等于没说,杜荷无奈地冲着杜荒翻了翻白眼儿,只得再挑一个比较明确的问题:“现在是什么朝代,或者说是谁当的皇帝也行?”

“回二少爷话,”听杜荷这句问话,杜荒的心算是彻底地凉了下来,方才剩下那两成不疯的可能也随着这句话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像是这种连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都不记得,要再说他们家少爷没疯,谁信?

“回二少爷话,现下正值大唐贞观四年,刚过完新年不久,至于天子他老人家的名讳,小人人小位卑,实不敢言出,还望少爷……”虽然在心里面已经把杜荷给定性成了疯子,但是为人奴仆的,对于他们家少爷的问话,杜荒还是规矩地给了一个准确的回答。

“大唐?贞观?李世民?”‘轰’的一声,杜荷的整个脑袋一下就炸了起来,懵了。

全完不顾因提起‘李世民’这三个字而令杜荒还有小翠他们四人面色紧张惊惧的变化,杜荷满脑袋只剩下一个念头:竟然是唐朝,竟然是李世民所在的朝代!

“看来二少爷他真是疯了,天子的名讳岂能这般随意轻唤?若是让别府的耳朵听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阵麻烦。”小翠也给他们家二少爷的这一嗓子给吓了个不轻,词严色厉地冲着杜荒与两个家仆警告交待了几句之后,便又复领着几人快速向东苑赶去,这么大的事情,还是早些禀于夫人知晓为好。

现在正值凌晨,天还没有大亮,杜府东苑后院儿里面灯火通明,几个身形壮硕的护卫挎刀守在门外,庄严肃穆,十几个年轻利落的丫环也不顾严寒地守在院落的两旁,一旦院内卧房里有什么吩咐,总不会缺了人手,没有替换。

“夫人,二少爷到了。”小翠一行没有什么阻碍地进了屋里,着两人将杜荷放下,并牢牢地看住,小翠这才轻上前向他们家夫人请示,并将方才二少爷发疯的事情低声禀报了一声。

“嗯,”回头瞥了还在那里痴愣发傻的杜荷一眼,杜夫人满面疲惫地轻点了点头,道:“且先让他在那候着吧,回头顺便让王太医也给他瞧看瞧看。”

之后,杜夫人便回过头去,对这个二儿子不再多作理会,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里面榻上的老爷身上,毕竟,老爷的病况,才是现在府里最为着紧的头等大事。

至于杜荷这边,在她想来,乍然间闯出了这般大的祸事,他们家二小子当是为了避祸而假装疯癫,值不得她去操心费气。

在外厅等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同样神色疲惫地老太医从里卧走出,杜夫人急急提摆起身上前相迎:“王大人辛苦了,不知我家老爷病况如何?”

“这个……唉!”看杜夫人一脸殷切的样子,为首的老太医欲言又止,嘴张了两张,最后一声长叹,轻声说道:“回夫人话,蔡国公他本就已是病入肺理,气血两虚,身子赢弱得厉害,这又加上气急攻心,肝火炙灼,更是雪上添霜,现在已是……已是回天乏术,药无可医了。”

“什…什么?王大人你说,说我们家老爷他……”身子一颤,杜夫人的面色变得一片苍白,瞬间呆愣在那里发起痴来。

“我等无能,夫人见谅!”见杜夫人这般模样,老太医心中又是一叹,为医者,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不过有些话他确是还要提前言明,不得以,老太医再次弯身拱手,轻声向杜夫人说道:“恕老夫直言,国公大人现在已是时日无多,怕是连今夜都难以熬过,有些事情夫人还是早做筹谋为好,我等在此已无益处,这就先行告退,不再多作打扰了。”

“王大人,”这时,杜夫人身后,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男子站出身来,神色沉痛地看着王子和急声问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蔡国公他可是我大唐的拄国之臣,父皇临行前一再交待,令孤务必要……”

“回太子殿下,我等皆已是尽了全力,奈何国公爷他确已是病入膏肓,我等实在是无力回天,还望太子殿下能够见谅。”

“可是,可是……”李承乾看着里卧,可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太子殿下,让他们回吧,一切都是命数,强求不得,怪只怪我们家老爷命薄……让他们都散了吧……”流着眼泪,再顾不得什么礼数,杜夫人冲着屋内的众人轻摆了摆手,之后缓步向里卧他们家老爷所在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恕罪!”杜荷之前,杜家的长子杜构弯身冲着李承乾告罪一声,之后也紧随着娘亲的步子进了里卧。

“太子?那不就是李承乾了?”从王子和向李承乾回话的时候,杜荷就返过神儿来,听到太子这个称呼,便不由自主地将他所剩不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屁孩儿身上。

十二三岁的年纪,个头不高,长得有鼻子有眼儿的,看上去还挺俊俏,这就是传说中的废太子?不是在拍电神剧吧?杜荷局外人似的眨巴着两只大眼肆意地在李承乾的身上打量着。

“少爷!少爷!”小心地拽着他们家少爷的衣角儿,杜荒低声在杜荷的耳边低声急唤:“咱们也快些进去吧,晚了,夫人会怪罪的……”

“呃?!你说什么?什么怪罪?”杜荷有些茫然地扭过头来,下意识地开声向杜荒询问,声音一如既往地宏亮有力,没有一点害羞怯意伤心痛苦的样子,引得屋内几是所有的下人都白痴一样地向他看来,面上怒意彰显。

“杜荷!你个不肖逆子!还不快些滚进来!”里卧之中,杜夫人一声惊天的怒喝传来,吓得屋内众人都是一个激灵,不敢再有分毫的言语。

“谁?谁在叫老子?!”乍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子,杜荷一愣神儿,还以为又回到了之前的世界,遂猛地从椅上跳起身形,带着一丝兴奋地高声回应。

第03章 杜府危机

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刚满十二周岁的李承乾拧着眉头,一脸不解与不可思议地看着杜荷,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表现得这般地,疯癫?

自责?伤心过度?李承乾轻摇了摇头,他并没有从杜荷这张满带着兴奋的脸上瞧看出那怕是一丝的伤心与自责的意思,老爹都快没命了,他竟然还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得这般地,兴奋,天下间有这么不肖和这么笨的儿子吗?

即便是再混蛋再不孝的子女,也会知道现在当有着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吧?哪怕是装呢,也要有个伤心的样子,有谁会像似他这般,满面的兴奋开怀之意?

简直是混帐至极!

一向心存仁孝的李承乾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火气,圆睁着两眼一直在杜荷的面上打量。

方才听得下人向老夫人禀报,说他们家二少爷怕是得了癫痴之症,开始还以为是那丫头胡说,或是杜荷这小子又在耍滑避祸,现在看来,当是真的了。

开玩笑、装疯癫也要看是什么场合,自小跟杜荷一起长大,李承乾对杜荷这个异姓兄弟可谓是了解至深,虽然顽劣,但是却并不痴傻,若是正常的话,他断是不会做出此等无知、逾礼之事。

“杜川!把这个逆子给我拖出去,家法处置!!”杜老夫人现在,可谓是怒极攻心,一改往日慈善之态,直接吩咐管家执行家法,显然,她被杜荷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老子’给刺激得不轻。

“是,夫人!”管家杜川答应得很是爽快,从里卧出来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残带着一丝狞笑,不难看出,对于他们家这个顽劣少爷,他的心中也是憋闷着一口恶气。若不是这个臭小子,他们家老爷也不至于会如此快地就……

“慢!”关键时刻,李承乾不得不出口相阻,先不说杜荷本身就存有一些问题,便是他完好如常,李承乾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发小就这般丢了半条命去。

“杜夫人,孤看杜荷神智似有些不稳,刚才的冒犯之言定不是发乎于本心,以孤之意,还是先请王太医为他诊断一番再作定夺为好,不知杜老夫人以为如何?”立在外间,李承乾拱手求情。

这几年杜荷仗着家中老爹的权势,在府内府外,行事荒诞,无恶不作,很是不得人心,不说杜府之外的长安百姓,但就从杜府里下人看向他们家二少爷的目神里就不难看出,没有谁对他存有太多的好感,若是让他们手执家法,杜荷定落不到什么好去。

本心里,李承乾对这种人也是没有太多好感,平素里对于杜荷所为的那些事情亦是甚为厌恶,也曾诚心劝说过数次,奈何杜荷就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屡教而不改。

不过,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对于杜荷的为人李承乾虽然有些不屑,但是却也不忍看着他身受酷刑,就此去了半条命去。

“既然太子殿下求情,那就暂依殿下之意,”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储君,杜夫人便是心有不愿,也不好明着拂了太子的意思,沉吟了一下之后,便轻声开口向杜川吩咐道:“且先将这逆子关入柴房,一切等过了今日再做定夺!”

“是,夫人!”压下心头那点失望的苗头儿,杜川弯身应是,开声冲着外面叫喊了两声,之后便有两个家丁从门外进来,不由分说,直接押着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杜荷出了卧房。

“我靠!又来?!!”仓促间被人凌空架起,杜荷的小身膀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不说是少爷么?天下间有这么窝囊憋屈的少爷么?

从方才被人直呼姓命的震惊中醒悟过来,杜荷很快就理明了他当前所面临的遇境,很显然,这不是一个玩笑,他,二十一世纪的天才宅男,杜荷,穿越了,而这个身体的主人很巧合的,也叫杜荷。

其次,这个叫做杜荷的小屁孩儿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为父母所喜,不为下人所敬,连一个小丫环都敢对他阳奉阴违、指鼻子瞪眼的。

再次,这杜家的家境似乎不错,府宅不小,下人不少,老爹似乎也有一个不小的官职,生个病都能将太子给召来,能是一般的家户么?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直到现在,杜荷还不知道他的这个便宜老爹究竟叫作什么名字。

再再次,也就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听那个太医老头儿方才的话意,他的这个便宜老爹已是时日无多,连天亮都熬不过的样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棵可以乘凉却还没来得及乘过哪怕一次的大树,就要倒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接下来自己所要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不用多想,杜荷用脚指头都能猜到的结局,就像是一个没了男人的寡妇一般,为人所轻,为人所鄙,举步维艰。

就好似前世,如果把他穿越之前称为前世的话,杜荷红着双眼,就好似前世,他老爸染病身亡后,老妈为亲朋所耻笑,为左邻右舍所欺凌,最后劳苦数载,抑郁而终一般。

若是当时我不是太小,若是当时我就有了现在的知识与能力,也许老妈就不会过得那般苦楚,也不会才不过四十就撒手人寰了。

想起老妈枯皱的面容,满是老茧且又黑又瘦的双手,还有辞世之前看向自己的那种不舍与解脱似的目光与眼神,又一次地,杜荷泪流满面。

没想到两世为人,却还要再去经历同样让人心酸的故事,看‘杜荷’现在的身体,总共也就才十二三岁的样子,想想前世,父亲病逝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年岁。

唯一不同的就是,前一世他们父子情深,父亲去逝时杜荷伤心欲绝,足有一月沉默不语,过了十余年,每当再次想起,心中仍会莫明疼痛,悲伤不已。

而这一世,这个名誉上的老爹临行的当口,杜荷却还不知他姓什名谁,感情毫无,记忆毫无,伤心痛心之事,就更是莫要再提。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除了有些莫名其妙与不可思议之外,竟再无其他感觉。

...

第04章 前途无亮

“少爷!少爷!”正当杜荷独自坐在枯草堆里埋头思量的空当,柴房门外矮窗处,传来杜荒小声的呼唤声,声音不大,里外透着几分急切。

“杜荒?”杜荷闻言起身,移步走至窗旁,看到杜荒手捧着一件土黄色的毛皮裘子,四下里探头探脑儿地小心察看,一副小偷小摸的样子。

“少爷,”见杜荷走到了窗前,杜荒面色一喜,急急地举臂将手中捧着的皮裘从窗口的栏杆之间递掖了进来,看着他们家少爷,嘴里面轻声交待道:“夜间天寒,少爷快披上这件皮裘好暖和一些。”

“老爷病危,夫人发了怒火,少爷今夜怕是一整夜都要在这柴房度过了,方才夫人下了严令,不许下人给少爷送半点衣食,少爷你可要注意着些,千万别染了风寒。”

“还有,这是小人偷带过来的火石,少爷你小心藏好,”说着,杜荒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暗灰色的打火石来,轻递于他们家少爷,道:“后半夜没人注意的时候可用柴房里的木柴生些火来取暖,记着不要离柴堆太近,免得走水烧伤了自己,晚一会儿待四下的人睡了,小人会再过来,给少爷带些吃食,少爷你先多忍忍。”

杜荒小大人儿一般,一字一句地小声向杜荷交待着,尤其是生火取暖,更是说得细致,火石怎么用,柴禾怎么选,还有生火的位置,万一不甚失火又该如何去灭,如何逃生,可谓是事无巨细,一点也不马虎。

在他眼里,他们家少爷素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曾自己动手生过火去?再加上夫人向来对他又是疼爱有加,无论是什么吃的喝的玩的,不用张嘴,夫人直接就命人给送了过来,从小到大,他们家少爷何曾独自在柴房这种粗鄙地方呆过,住过?

所以,有些事情,若是事先没有一个交待,杜荒真怕他们家少爷会因此而闹出个什么意外来。依着杜府现在这般状况,可是再也禁不起别的什么事端了。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不就是生个火吗,有什么可难的?”没想到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屁孩儿竟会这般地啰嗦,小嘴儿都快赶上‘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了,杜荷很是不耐地冲着杜荒摆了摆手,拿着火石,抱着皮裘又回到了他方才安坐的干草堆上。

“如此,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少爷保重!”透过窗户与他们家少爷一礼,又可怜地深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杜荒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柴房。

“唉!”听到杜荒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杜荷站在那里轻声一叹:“火石?呵呵,没想到我杜荷竟也沦落到了要用火石取火这么原始方法的地步了。”

苦笑一声,杜荷并没有急着去生火取暖,一是没那个心思,二则是也顾及着杜荒方才的警示,若是火光将看守的家丁招来,少不得又是一阵麻烦。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人强制着来来回回地‘绑’了两次,杜荷心中明显已生出些许怯意。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这种事儿,杜荷虽然不惧,可也不会傻到以他现在这副小身板去跟外面的那些壮年汉子硬碰。

身子向后回退两步,将杜荒送来的这个明显有些破旧的皮裘平铺在干草堆上,杜荷歪身平躺,静心思量。

莫明其妙地来到了一个据说是贞观年间的时代,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大户人家的杜二少爷,而后又莫明其妙地被一个长相姣好的女人像训儿子一样的训斥,再而后又莫明其妙地被人给扔进了柴房,独自一人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倦缩在干草堆上。

变小的身体,不带眼镜依然能够看清五米以外的眼神儿,还有臀部及脊背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无时无刻地不在提醒着杜荷,这他娘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杜荷,切切实实地回到了古代,回到了大唐贞观年间。

说是借尸还魂也好,说是千年一梦也罢,总之,他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儿子。

没有谁问过他愿不愿意,没有谁问过他喜不喜欢,反正一觉醒来,整个世界全都变了。

虽然杜荷仍是杜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快快快!多搬些柴火到灶房,老爷那里需要热水!”

一声焦急的吩咐之后,又是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快速向杜荷所在的柴房靠近,没半分钟的功夫,柴房的门被人再次打开,或者说是被人一脚踹开的更为确切,总之门开之后,有两三个壮汉发了疯了一样冲进里面,不顾着躺在干草上的杜荷,快速地抱起一堆干柴,又快速地冲出房间。

前后不过三秒,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其间,没有人看过杜荷一眼。

杜荷就像是被人给遗忘了一般,就那样局外人一样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匆匆进来,看着他们匆匆出去,再看着他们匆匆又把房门锁上急速离开。

没有看他一眼,没有跟他说上一句闲话,片刻之后,柴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若不是原来的那堆干柴明显少了一截,若不是开门关门所带进的凉风让杜荷连着打了数个冷战,杜荷几乎都不敢相信,之前这里曾有人来过。

不理,不睬,不齿,不屑,甚至连表面儿上应有的那么一点对于主子的恭敬,他们都不再屑于去展现去表演,做人或者说是做纨绔做到这种地步,杜荷不得不为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感到悲哀和感叹。

瞧着眼前这般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事态,这小子八成是人品不好,犯了众怒,不然的话,依着他大家户二少爷的身份,这些家丁下人,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是不敢对他们这位少主子做出此等无礼无视之举。

真是愁人啊!

杜荷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皮裘,心中轻声一叹,虽然不知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以前都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儿,但是从他从梦中醒来的这几个小时内的所见所闻来看,自己的前途,无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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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房谋杜断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哆哆嗦嗦了半个小时,杜荷终于用打火石就着一把干草在小柴屋里生起了一堆炭火,把里面儿上有两块补丁的皮裘披裹在身上,整个人紧偎的坐在火堆的旁边取暖。

到了现在,又饿又冷的杜荷已经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他现在最为迫切想要得到的,仅是简单的温饱而已。

自从大学毕业,自己事业小成且手中有了些许积蓄之后,已经有多久没有再尝过这种挨饿受冻的滋味了?是三年,还是四年来着?杜荷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反正自老妈亡故之后,有将近一两年的时间,他在学校一直都是一种衣食不足的状态,尽管校内有什么勤工俭学,校外他也做过几份零工短工,但是为了能够凑足下一年的学费,饿肚子对杜荷来说,那是常有之事。

所以,在没有立业之前,杜荷就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理财经验,也养成了一种节敛质朴的生活习惯,虽然,这些大多都是被逼出来的。

少年立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三的时候杜荷就开始利用他在学校所学到的专业知识,以及他这两年在学校附近打工奔走时所积累下的经验,开始用手中好不易才积攒下的一些小钱去做一些小成本的投资。

就这样由小到大,积少成多,等手中有了足够多的余钱之后,杜荷又开始研究股市,尝试性地购股炒股,两年之后,凭着他独到的眼光与无敌的运气,大四毕业的时候,杜荷手中已经有了差不多二十万的原始积累,之后他又凭着这些积累入主餐饮业,并一举成功,主店,分店,再到最后的连锁经营,在穿越之前,杜荷手中已经有了不下两百万的资产。

原想着等开完年就不再跟李松松那小子挤在一起,也是时候买栋房子与女朋友一起去过二人世界了,不曾想,一顿分别酒,就把自己给送到了一千年前的唐朝。

借着火光,杜荷低头瞅了瞅裹在身上的这件黄色皮裘,料子倒是不错,穿上也显富贵,可惜却被人给缝上了两块难看的补丁,不知穿了多少年份。由此也不难看出,这个杜府怕也只是表面风光,背地里的日子当也是不甚富足。

换句话说就是,这家人在打肿脸充胖子,明明囊中羞涩不已,却还要充什么大头,讲什么排场。

夜越来越深,天也越来越冷,坐在火堆旁,看着火堆一明一暗不停地闪动,杜荷多少也有了一丝的困意,就那样坐在那里,低着脑袋,神志开始有些迷糊。

“少爷!少爷!”迷迷糊糊之间,杜荷似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不由从睡梦中抬起头来,看到杜荒正立在窗外不停地叫喊着自己,遂站起身形,缓向窗前走去。

“少爷,一个晚上没有吃食,知道你定是饿了,小人给你带了些糕点过来垫垫肚子。”见他们家少爷醒来,杜荒忙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从窗栏间递了过来,嘴里低声说道:“现在前面忙活的紧,若不是方才房大人过来探望老爷,有了一点儿空档,小人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房大人?”杜荷起身将纸包接过,迫不急待地打开填了几块糕点在嘴里,之后听到杜荒叙说前宅的情况,不由有些含糊地出声问道:“哪个房大人?”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啊,少爷连他都不记得了吗?”见他们家少爷又开始有些疯癫,杜荒着急忙慌地开声说道:“就是那个与老爷并称‘房谋杜断’的房大人啊,前几天他还曾到过府里,少爷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谁?!”听到房玄龄的名字,杜荷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快速地将嘴里的糕点使劲尽数吞咽到肚子里,圆睁着双眼盯看着杜荒。

房玄龄?房谋杜断?

我嘞个擦!有没有搞错!杜荷微张着嘴巴,满面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莫不成,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就是“房谋杜断”中的杜如晦,唐初李世民身边最牛掰的谋士之一?

之前一直都在猜想,生个病都能把太子招来,这个杜府的主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能了不起到这种地步。

杜如晦,唐初名相,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李世民跟前的主要谋士,据说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玄武门之变就是由他为主谋划而来。在后世,不管是在史书中还是一些影视作品里面,杜如晦一直都是李世民身边一个不可或缺和不可抹杀的存在。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一个名留青史,浑身都泛着金光的牛叉名士,竟然是自己的老爹?杜荷的心下开始变得有些兴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牵着黄狗满街走的纨绔公子形象在心中泛起,官二代啊自己……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小人!”看到他们家少爷有些呆傻,流着口水的猥琐样子,杜荒吓得小脸儿有些惨白,他们家少爷,不会是真个疯了吧?不记得现在什么年份,不记得房大人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吃个寻常的糕点都能吃到口水横流的地步,这也太过离谱了吧?

“呃,没事儿,没事儿,本少爷只是有些入神了,无碍的。”醒过神儿来,忙着抬手将嘴角处的液体拭去,见杜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一向脸颇甚厚的杜荷难得地一阵脸红,不就是一个官二代么,至于连口水都流出来么,也忒没出息了些。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见他们家少爷又恢复正常,杜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水皮囊递了过来,紧声向杜荷说道:“听说一会儿皇后娘娘也会过来,少爷你快点吃喝,然后整理下身上的衣物,一会儿皇后娘娘到时,少爷少不了也要出去相迎,千万莫要再失了礼数,惹得夫人生气。”

“皇后娘娘?”杜荷闻言,眉头不由一皱,这大半夜的,皇后不在**呆着,怎的跑到了臣子的家里?唐朝的风气便是再过开放,这么做怕也是有点不合常理吧?

莫不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杜荷的心中微微一颤,莫不是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已经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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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长孙皇后

杜荒来去匆匆,把带来的糕点与水囊放下,没说上两句话语就又匆匆赶回前院儿,看得出,前院或是真的很忙,忙得连杜荒这样的小厮连跟他的主子多说上一句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大半夜的,又是这么冷的天气,太子来了,房玄龄来了,且据杜荒方才言讲,过一会儿长孙皇后可能也要过来,这么多大人物在深夜之中齐聚杜府,让杜荷本就冰凉的身子更是一寒,紧裹了裹身上的皮裘,站在窗前,盯看着前院隐隐透露过来的灯火,心里一个劲儿地回想着历史上关于杜如晦这个名人的记载。

结果却让杜荷很是失望,对于唐史,他的了解并不深,仅限于历史课本上一些简单事件的记载,及电视电影中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史实的故事演绎。而对于杜如晦这个具体的个人,杜荷所知却是极为有限,除了知道他是初唐李世民手下最为重要的谋臣之外,关于他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老家哪里,兄弟几人,有几个子女,几房妻妾,皆是一无所知。

贞观四年,时近三月,难道,杜如晦就是在这段时间故去的么?

杜荷心中莫名一痛,不由又想起十几年前老爹病故时的情形,那时的自己就坐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老爹带着满面的担忧和不舍,撒手而去。

当时,老妈就那样紧紧地抱着自己,那么地悲伤,那么地无助,牵着老爹渐显冰凉的大手,什么都想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老爹咽下最后一口气息。

“少爷!少爷!”正当杜荷想得有些入神的时候,杜荒提着一个灯笼一路小跑着从前院过来,大老远地就高声向柴房方向喊道:“快些准备准备,皇后娘娘马上就要到了,夫人让小人带少爷到前厅接迎。”

“哦,知道了。”杜荷淡淡地应了一声,在杜荒赶到近旁之前抬手拭去面上流出的泪水,神色沉静地等着杜荒来打开房门。

吩咐着后院的仆人将柴房房门打开,杜荒率先走进,提着灯笼为他们家少爷照着光亮,同时也开始为他们家少爷检查起穿戴,免得一会到了前厅失了礼数,待他看到杜荷面上残留着的泪痕时,神色不由一愣,轻声问道:“少爷,你哭了?”

“没,没有,只是方才风大,迷了眼睛。”见杜荒还有负责看管自己的汉子皆面色意外地看着自己,杜荷随口否认,再次抬手擦拭的同时,还顺便给出了一个很是蹩脚的借口。

少爷懂事了,知道老爷时不长久,也知道伤心落泪了。见些情景,杜荒与旁边的下人对视一眼,心生伤感的同时,面上多少也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第一次,对这个二少爷不再那么排斥。

“行了,前面带路吧。”查看身上没有沾上杂草之类的杂物,杜荷淡声向杜荒吩咐了一句,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归去无期,且又对前世了无牵挂,那就在这里好好的活着吧。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提着灯笼转身在前,面上露出一丝异色,怎么感觉他们家少爷好像变了,变得比平日沉稳了许多。想来是因为老爷病重,少爷受了刺激,这才有了些许转变吧?

因为时间有些紧迫,所以主仆两人走得也甚为快捷,两条小腿儿一路疾行,就这样七拐八拐地走了五分钟才堪堪走到前院,直到这时,杜荷才算对自己所在的家院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同时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豪门大院儿,什么是门深似海。

砖石堆砌的弯转围墙,鹅卵碎石铺设的细长小道,还有院子里的花草凉亭,小道旁围墙边的盆栽树木,一路行来,给杜荷的感觉是,哥逛的不是家,是公园。

之前一直被人架着,犹如腾云驾雾一般飞来飞去,没有闲暇也没有心思留心四下的环境,没想到,一直以为日子过得不甚富足的杜府,院落里的摆设布置竟是如此的奢华?杜荷心下有些疑惑,难不成自己之前的猜想有误,杜府的日子并不短缺,皮裘上的那两块补丁只是这家人生活过于俭朴或是故意做给外人瞧看的而已?

“少爷,前面就到了,”到了前院儿,快及到前厅时杜荒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轻声向他们家少爷交待着:“夫人,大少爷,还有太子殿下与房大人他们都在,少爷一会儿过去莫要忘记上前见礼,免得再惹得夫人不喜。”

“嗯,知道。”杜荷不以为意地轻点了点头,不过他这种从善如流的态度倒是又惹得杜荒心中一阵惊诧,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将灯笼熄灭放于一侧,杜荒率先进去与杜老夫人知会一声,之后杜荷依言而入,走至正厅,正要弯身与在座之前见礼,却被杜夫人一声冷哼给打断身形:“行了,且在一旁坐下吧。”

“是!”知道自己之前的言行并不遭这位‘娘亲’的待见,所以遭遇如此,杜荷并不觉着意外,所谓言多必失,杜荷倒是乐得见到这般情形,再次弯身冲着杜夫人一礼之后,便移步向右首,在他们家老大杜构的下首坐下,低头颔首,鼻眼观心,静坐在那里一声不言。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所有人都像是杜荷现在的状态一般,鼻眼观心,默声不语,沉寂、压抑,整个空间憋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杜荷小心地抬头向对面偷偷瞧看了一眼,左边上首的两个位置上,除了已经见过的太子殿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文士,见其穿着简单,面容清瘦,静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之势散出,似感觉到杜荷的注视,中年文士轻抬起头向杜荷这里看来,与杜荷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时,很是温和地冲着杜荷轻点了点头,之后又开始低眉静坐,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一声言语。

想来,这一位就是大唐辅宰房玄龄了吧?目光与房玄龄一触即收,微微弯身与其点头回礼之后,杜荷心中不由轻声一叹,不愧是经常身处高位的朝廷大员,仅是寻常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在感觉亲切的同时,亦是不免心生敬畏。

“夫人,皇后娘娘到了。”杜荷方做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厅里的气氛也沉寂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时,管家杜川急匆匆从院门外走近,躬身与在座之人一礼之后,恭声向杜夫人禀报。

“嗯,开中门恭迎!”轻点了点头,杜夫人从椅上站起身来,扭头向李承乾与房玄龄示意了一下之后,率先迈步出厅,向府门处走去。身后,李承乾,房玄龄,杜构,杜荷四人也依着尊卑依次走向府门迎接。

长孙皇后的凤驾进门之前,首先进来的是一排提着灯笼的宫女,分成两队站在杜府门前,之后一个身着青灰色太监服饰的内侍迈步进来向杜夫人一行见礼、知会,而后才是长孙皇后尊驾亲临。

“见过皇后娘娘!”一行人齐齐弯身与长孙皇后见礼,跟在最后的杜荷在弯身的同时亦是有些好奇地小心抬头向前观瞧了一眼。

衣着简洁,面容华贵,身材高挑,皮肤白净,长相谈不上艳丽,但也算得上是清秀宜人,说是美人也不为过。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看上一眼,就会让人在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亲切友好之意,相由心生,很和善。

不愧是一国之母,不愧是历史上少有的几位贤后之一,杜荷在众人身后长吸了口气,在他前世有限的二十几年的阅历之中,除了老妈之外,这是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有女人味儿和最有亲和力的一个女人。

“不必多礼!”没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气,长孙皇后上前扶起杜夫人,温声软语,轻声相询:“听闻蔡国公病重,本宫心中甚是忧念,不知克明公现在病势如何?”

“劳烦皇后娘娘挂记,”听到长孙皇后问起,一向以坚强之面示人的杜夫人终是忍不住眼泪频出,泣声说道:“王署令诊断,说是,说是老爷已经时日无多,当就在……就在今夜了……”

“怎么如此,怎么如此?前两天不是说已经有了起色,身子渐好吗?怎么又……?”长孙皇后面色骤变,不由抬头向太子与房玄龄他们这里看来,杜仆射的身体真的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了吗?

见长孙皇后探询地看向他们,李承乾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不由皆是轻声一叹,默然地轻点了点头。若不是克明时不长久,他们又怎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深夜去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

“夫人!夫人!老爷醒了,叫夫人还有两位少爷过去!”没待杜夫人回话,后院急匆匆跑来两个丫环,慌声叫嚷,至于皇后还有太子什么的,也都再没了功夫顾忌,现在她们心中,他们家老爷的身子最为重要。

“醒了?”杜夫人闻言,面上的愁容稍缓,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夫君的卧房探看,不过想到现在有尊客在侧,不由有些犹豫地回身看了长孙皇后一眼,弯身请示道:“皇后娘娘……”

“咱们一同过去!”了解杜夫人现下的心情,长孙皇后也没有拿捏什么架子,反而极为主动地直接拉着杜夫人的手,一起走向后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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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初见杜如晦

第一次见到杜如晦,杜荷便有一种很心痛的感觉,好像一颗完整的心脏乍然间被什么东西给咬掉了一块似的,刻骨铭心,痛入骨髓,鼻涕眼泪什么的,唰的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黑,瘦,枯萎,干瘪的脸颊,崩裂的嘴唇,深陷的眼窝,无神的双眸,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个人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不过这些都不是杜荷心痛的缘由,纵然眼前这个垂死之人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但是杜荷现在对他却已是全无记忆,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陌生人,杜荷心中虽然会有一些伤感,会有一些对生命脆弱与短暂的感叹,但绝不会如现在这般痛哭流涕。

造成杜荷现在这般失控并心痛不已的唯一缘由就是,眼前这个躺在床上暮气沉沉的中年汉子,跟前世的老爹长得好像。

同样的浓眉大眼,同样的高鼻阔口,脸型,神色,还有重病时的憔悴面容与看向自己时深深的不舍与无奈,已经不仅仅是极为形似那么简单,若非是时间地点还有周围的人物都不对号,杜荷还真的会以为他已故去十几年的老爹,又活过来了。

男儿当自强,流血不流泪,这是老爹当年最常说的一句话,这些年来,杜荷也一直在这么做着,自强自立,坚强不屈,除了几年前老妈过逝时又哭过了一次之外,其余几年,哪怕是遇到再大的难处,再难过的沟坎儿,杜荷也没再哭过一次,再叫喊过一声。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一直以为十几年的时间足以抚平心中任何的悲伤与痛苦,没想到,当他再一次地看到这张类似的面容时,还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心痛,钻心般地疼痛。

经过十几年的消磨,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记忆再一次在脑海中清晰浮现,为什么?杜荷泪眼迷蒙,为什么会如此地相像?难道自己穿越千年,从二十一世纪一下回到唐初贞观,所为的,就是为了再看他一眼,再叫他一声父亲,再为他奉守一次身为人子的孝道吗?

无形之中,杜荷在心里已经认同了自己现在杜府二少的身份,认同了面前这个病入膏肓的中年人的身份,不管是事出偶然,还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所定,这一世,杜荷已经认定,他,就是杜如晦的儿子,杜如晦,就是自己现在的老爹。

杜如晦躺在榻上细语与坐在前面的长孙皇后还有房玄龄说话,李承乾与杜夫人站于一旁陪同,至于杜构与杜荷兄弟两人则全都站于最外侧,有皇后太子,还有一些长辈在前面叙话,根本就没有二人在一旁插嘴的机会。

看到二弟低着脑袋站在那里痛哭流涕,不一会儿的功夫泪水就已打湿了前襟,杜构的眼圈儿也不免开始有些泛红,平日里每见弟弟玩闹惹事,屡屡惹得父亲生气莫名,众人都说二弟顽劣无德,是不肖之子,现在看来,那些不过俱是一些表像罢了,二弟他终归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仁孝之人。毕竟,那满面的眼泪和发自骨子里的真情,是绝对假不了的。

不过现在却还不是他们应该哭泣的时候,一是长辈叙言,不宜吵闹;二则是父亲平素最厌有男儿泣声,此时哭泣,不免会惹来父亲不喜,平添恶了父亲的病情,这是杜构所不愿看到的。

所以,在父亲还有皇后娘娘他们发现之前,杜构轻轻地拽扯了下杜荷的衣袖,并悄悄从袖口掏出一方棕色丝巾递上供其拭面,见杜荷扭头向他看来,杜构抬手于嘴前,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示意老二莫要再泪流不止。

“男儿流血不流泪,二弟切莫要再做此姿态,图惹父亲不喜。”怕老二看不明白,杜构趁着前面长辈说话的空档轻轻向右移动一步,靠近杜荷耳边,低声轻语。

“男儿流血不流泪?”闻得此言,杜荷身形不由一震,抬头看了看榻上那张枯瘦无神的容颜,无声地轻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丝帕快速地将面上的泪痕拭去,同时低声向身边的大哥点头道谢。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见老二已然明白,杜构又回退至原位,虽然感觉到杜荷有些异样,不过现在一切都以父亲的病症为重,倒也没往深里去想,只是大抵将杜荷的异样归结到了父亲病重,老二伤心过度之上。

“皇上在外视察,出城已有两日,不过好在走得并不是太远,现在方到京兆之地,”轻声安慰了杜如晦几句,长孙皇后温声说道:“想来现在已收到消息,不日即可回返来探视明公。”

“微臣惶恐,岂能让皇上为了微臣这副残破之躯而误了公务?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杜如晦躺在榻上,急得有些气喘不均。

“明公是我大唐有功之臣,身子也是为我大唐社稷操劳成疾,一切都是应当,”长孙皇后轻声安抚道:“况且,明公与皇上,既是君臣,又是挚友,得知明公病重,皇上焉有不回之理?”

“娘娘说得不错,克明还是安心休养为上,这样,待皇上从外间回返,克明才会更有精神与皇上叙话不是?”房玄龄在旁插言,轻声说道:“待日后克明身子大好,陪同皇上一起出去视察民情岂不更好?”

“托房兄吉言,”杜如晦苦笑一声,微闭上双眼,艰难地张了张嘴,微不可闻地轻声叹道:“不过小弟的身子想要大好,怕是难了……”

杜如晦不是笨蛋,深更半夜,府内众人齐聚,甚至连一向少出宫门的长孙皇后都火烧火燎地赶到了这里探视,再加上他自己现在精神恍惚,呼吸不畅,不用问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怕是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明公想是累了,咱们不便多扰,且去外间叙话吧。”见杜如晦似又睡去,长孙皇后轻叹了一声,缓缓从椅上站起身来,淡声向房玄龄及李承乾说道了一句。

“皇后娘娘请!”见长孙皇后及房玄龄三人站起身来,杜夫人忙着上前引路。

“我等自行离去就是,就不劳姐姐张忙了,”长孙皇后轻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榻上的杜如晦一眼,温声向杜夫人说道:“今夜,姐姐还有两个侄儿就安心在此陪同明公吧,外间若是再有来客,本宫代姐姐迎接。”

“这,这如何使得?”杜夫人面容一惊,随即又被长孙皇后的一番话语感动得眼泪连连。

“事急从权,就这么定了,想来姐姐也不想明公在这个时候,榻前竟没有一个亲人在侧吧?”长孙皇后一句拍板,之后不顾杜夫人是否反对,竟直带着太子还有房玄龄出了里卧。

“皇后娘娘仁德,皇后娘娘仁德!”待长孙皇后一行出了房门,杜夫人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的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夫君病重,随时都有可能逝去,整个杜府上下,没有人会比杜夫人更为悲痛。只是奈何长子书读成痴,尚不能立事,幼子整日胡闹,更是不能依托,杜府上下,还需她这个主母出来主事,便是心中再过悲痛,也不得不在人前强行克制,免得日后会遭人笑柄,折了他们家老爷的脸面。

但是现在,只因长孙皇后一句贴心的话语,一番随意但却亲近的举动,竟一下将杜夫人心中的悲伤给引导了出来,坐在那里,垂泪不止。

“你们两个,也都过来坐吧。”坐在榻前,平复了下心中的波动起伏,杜夫人抹了抹眼中的泪水,伸手轻抚了抚他们家老爷消瘦的面旁,而后冲着仍站在一旁的两个儿子轻招了招手,凄声说道:“过来好好地陪陪你们的父亲。”

“是,娘亲!”弯身齐应了一声,杜构与杜荷迈步走近榻旁,在长孙皇后他们方才坐过的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仍在榻上昏睡的父亲,默然无语。

三个人坐在床边,一个人平躺入梦,整个卧房之内,除了杜如晦厚重如喘的呼吸声外,沉寂一片,再无其他声息。这种时候,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一片,没有人再有心思说叙什么闲话。

当杜如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睁开双眼,入眼的是结发的妻子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一想到自己死后,眼前的妻儿将要面临的无依状况,杜如晦的眼角不由有些湿润。

“老爷,你醒了?”将眼角的泪痕拭去,杜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悲意,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抬手轻掖了掖夫君身上的被角,温声说道:“我命小翠炖了些参汤,老爷要不要吃上一些?”

杜如晦深情的望着自己的发妻,轻摇了摇头,满是虚弱地温声向杜夫人说道:“可凝,这几日,苦了你了。”

“哪有什么辛苦,”杜夫人的眼圈儿又是一红,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故作轻松地轻声说道:“只要老爷能够早些康复,妾身便是吃再多的苦,也是无怨。”

杜如晦闻言,微不可察地轻摇了摇头,咧着嘴唇给了妻子一个温和的微笑之后,艰难地伸出枯黄的右手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臂,紧握着杜夫人的小手儿,久久不语。

第08章 遗言

杜荷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内心极度闷骚且又极其不善将心中感情表露出来的人,所以,当他面对着眼前这个与前世老爹极度重合的父亲时,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之前想到的什么爹啊父亲啊之类的开场白,真到用的时候,全都被他给抛到了九宵云外,就那样傻傻地坐着,看着。

杜如晦跟杜夫人还有杜构他们说的什么话,杜荷也全都没有听进耳里,现在他的眼中只有这个与前世老爹酷似的现在老爹。

像,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云淡风清,一样的视死如归,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已是命不长久,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害怕和恐惧,眼神之中所流露出来的只有深深的不舍和放心不下。

不知不觉之间,杜荷心中所珍藏的那个身影渐渐与眼前的杜如晦重合,这就是我老爹!杜荷在心里很是坚定地对自己说道,这,就是我老爹!

“可凝,你与构儿且先出去一会儿,”叙了半天闲话,杜如晦的精神开始有些不济,躺在榻上,半眯着双眼,微微出声向杜夫人说道:“有些话,为夫想与荷儿单独谈谈。”

“呃?”心中还在伤感的杜荷一下回过神儿来,颇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老爹一眼,老爹对自己这个小儿子不是一向都颇为不喜么,方才的叙话之中也没有跟自己说上哪怕一句闲话,怎么现在突然就要留着自己单独叙话了?

难不成老爹看出了什么异样,已经知晓眼前这个小儿子的体内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灵魂?杜荷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不过面上却依然沉静如常,这是他在社会上打拼数年,经过无数次惨痛教训所得来的处世经验,遇事冷静、镇定,喜怒不浮于面。

“老爷,荷儿他……”同样感觉到意外的除了杜荷之外还有杜夫人,杜夫人微张了张嘴有心劝说,深怕幼子顽劣不知轻重,再惹得他们家老爷生气加深病症,要知道,他们家老爷现在,可是再经不得任何刺激了。

“无碍的,”杜如晦微摇了摇头,虚声说道:“只是有些话想与荷儿交待,夫人且先出去吧。”

“是,老爷!”见他们家老爷主意已定,知道劝说无果,杜夫人只得点头应允,不过临行的时候倒是狠狠地瞪看了杜荷一眼,算是无声的警告。

没有理会杜夫人吓唬小孩子之类的把戏,见两人起身,杜荷也不慌不忙地从椅上站起,躬身恭送娘亲还有大哥出去卧房,而后伸手将房门虚掩并返身回到榻前,看着榻上已是虚弱不已的杜如晦,杜荷微弯下身子,恭恭敬敬踏踏实实地叫了一句:“父亲!”

“嗯,坐吧。”杜如晦微睁了睁眼,颇为费力地扭头看了杜荷一眼,轻微点头,示意小儿在自己身前坐下。

“是,爹。”杜荷不敢也不想违背,应了一声之后便自然弯身坐至床头,见老爷子一只右手还裸露在外,遂很是随意地伸手将之轻轻放于软被之内,并顺势将被角掖实,免得进了风寒。

“方才,你哭了?”很是诧异地看着小儿子这一连番的细腻举动,杜如晦心中大慰,长大了,也懂事儿了,便是以往嚣张跋扈没心没肺的浪荡性子也随之尽数内敛。

沉稳,坦然,已经有了几分士之风度,与日前相较,简直是叛若两人。

将以往常用的观人之法用在自己这个素来都不甚争气的小儿子身上,杜如晦惊喜地发现,一夜之间,自己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儿子竟跟换了个人一般,神宇、气度,皆都脱了凡俗浮躁之态,身上那份稳如泰山的沉静之势,较之那些读书养气,修了数十年心性的有德之士也不惶多让。

果然是不经磨难不成材,杜如晦微闭上双眼,若是自己的辞世,能够促使荷儿快些成材,及早有所担当,那么,自己纵是身死,也是无憾了。

知道面上的泪痕终是瞒不过杜如晦的眼睛,所以杜荷也没有多做反驳,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自懂事之后,便再未见你哭过一次。纵是皮鞭加身,纵是委屈冤枉,都未曾见过你滴下一滴眼泪,从那时起,为父便知你性子坚忍,有不屈之志。是以每次你在外惹了祸事,为父虽面上恼怒责罚,但心中却对你倚重有佳。”一口气说了很多,杜如晦疲惫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光亮,扭头看着杜荷虚声问道:“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请爹明示!”杜荷惑然抬头,没想到杜如晦在这种时候竟会跟自己闲扯这些闲话,更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前主人除了纨绔之外,自身的禀性竟与自己如此相像。

“因为与你的兄长相比起来,你更有担当。”感觉有些乏累,杜如晦又将眼睛微微闭上,弱声说道:“以往你在府外,不管是欺男霸女也好,是伤人纵火也罢,每每所招非人,祸事临头之时,你的那帮狐朋狗友,除了程处亮那个傻小子外,也就只有你肯站出来主动承担。”

“虽然这么做有些呆傻,而且你们所为之事也大多都上不了台面,但是从侧面也能看出你遇事时所应有的心态与担当。”说着,杜如晦又费力地扭过头来,深看了杜荷一眼,沉声说道:“而咱们杜府,现在最缺的,就是像你这样有勇气有担当的主事之人。”

说到这里,杜如晦心下不由亦是一声长叹,荷儿的年岁终归还是太过年少了些,若是上天再给自己三年,不,哪怕是两年的时间,让自己能够有暇对荷儿细琢一番,荷儿将来的成就,即使不能超越自己,也足以能够支撑得起杜府现在长安的家业了。

可惜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杜如晦半眯着双眼,躺在榻上久久不能言语。

杜荷坐在那里默然无语,没有搭言,因为他已听出,老爹这是在交待后事,在为他的妻儿谋求最后一丝出路。一想到刚刚才与老爹“重逢”,却又马上就要面临绝别之苦,杜荷的心中不免又泛起一腔悲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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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李世民来了

“你娘终归是个女人,很多事情都不便抛头露面,”见杜荷默然无语,杜如晦也不以为意,仍是躺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自说自话:“你大哥为人太过忠厚,为人处事,循规蹈矩,少有变通,将来为官一方或还可以,但是若是让他主事,撑起一片家业,却还有些勉强。”

“至于你,”杜如晦叹声说道:“虽然顽劣,且又屡惹事端,但是却胜在胸有一片胆气,遇事又勇于担当,若是稍加雕琢,倒是最有希望挑起府中主事之责。只是可惜,你现在终归还是太过年幼,一无处事经验,二无人情阅历,还不足以应付日后种种。”

“我死之后,杜府之势必颓,你娘还有你们兄弟二人就再没了什么倚仗,平素里那些不显眼或是老夫在时不敢前来招惹的一些牛鬼蛇神也都会跳出来找些麻烦,生些事端,你们母子的日子必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如意。”

杜如晦轻声说道:“皇上是重情之人,我死之后,皇上必不会亏待了你们,但是皇上他毕竟是高高在上,每日政务繁忙,对你们母子的照拂势必不能面面俱到,所以,很多时候,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诸如柴米油盐,打架滋事之类的小事,皇上不可能都事事过问。”

“再说,”杜如晦自声说道:“皇上虽然重情,但是人情如纸,再重的人情也都有用光耗尽的一天,一次两次的,皇上或许还会看在老夫的面上帮衬一二,但是三次四次或是十次八次之后,你觉得皇上还会再如头两次那般用心尽心吗?”

“人在人情在,人走人情空,古往今来,不外如是。”杜如晦轻声嘱咐道:“所以,日后你们母子,若非是万不得已,切莫轻易向皇上开口。”

杜荷轻点了点头,很是认同老爹的话语。记得前世,老爹死后,便是他的大伯,老爹的亲兄弟都还对他们母子两个不管不顾,更别提老爹生前所认识的那些朋友了。

“再者,这两年你在长安城中肆意胡闹,真正的朋友没有结交到几个,可是得罪的那些公子少爷却是一堆又一堆,”杜如晦道:“为父在时,他们还有他们身后的父母忌于为父在朝中的地位,或是不敢有什么作为,但是为父死后,他们必会跳出来于你为难。”

“所以,待为父过身之后,为父有意让你以守丧之名,到杜陵老家去呆上三年,其间读书养性,涨些学识。”杜如晦道:“如此,既可避开一些麻烦,又可促你早些成材,让你娘亲后半生不至于没了依靠,我杜氏一门也不至于就此坠落。那样的话,为父在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一切依爹的意思。”杜荷心思沉重地轻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一是这是老爹的遗愿,他不能违背,二则是他初到唐朝,诸事不明,能有个三年的缓冲时间亦不是坏事。

“回头我会让你娘亲给你安排妥当,到了杜陵,你叔父亦会对你多加照料,希望你莫要负了为父的期望。”杜如晦轻声说道:“不求你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只希望你能振兴杜氏,再不济,也莫要让我杜氏一族就此没落。”

显然,杜如晦对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虽有期望,但是指数却是不高,决定要将儿子送出长安,也只不过是想要有个心理安慰,再最后赌上一把罢了。

“爹请放安心,有孩儿在,杜府倒不了!”杜荷红着眼睛信誓旦旦,没有去在意老爹话语中的意思如何,他只知道,这是老爹最后的遗愿,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力去完成,去满足。

“嗯,有你这句话,爹也就放心了。”满意地微点了点头,杜如晦再次出声向杜荷说道:“行了,去将你娘还有大哥他们叫进来吧,为父有些话,还要再向他们交待。”

“是,爹。”应了一声,又低头深看了气息已经越来越弱的老爹一眼,杜荷缓缓起身向房门处走去。

“说句实话,”杜荷刚走不远,身后又传来杜如晦几不可闻的声音:“为父一辈子刚强倔强,平素最不喜男儿流泪,对你们兄弟二人要求也甚是严格。但是,方才见到我儿在那痛哭流涕不能自已,不知为何,老夫忽感心中甚慰。”

“爹!”杜荷闻言,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榻上枯瘦的身影,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行了,出去吧,不要难过,也不要悲伤,天命如此,人力何为?”杜如晦勉强地伸出胳膊冲着杜荷轻摆了摆手,虚声说道:“出去后,就莫要再进来了,徒增伤感而已。”

“知道了,爹。”轻嗯了一声,杜荷再次转身出门。

门外,杜夫人还有杜构全都在焦急地候着,见房门打开,杜荷从里面出来,便都急急过来上前打探:“荷儿,你爹他,怎么样了?”

“爹叫娘亲还有大哥进去。”无力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杜荷无心多言,扔下一句话后便竟直在小厅最靠里的一个角落里弯身坐下,神色阴郁,生人勿近。

对于杜荷的无礼,杜夫人这次倒是出奇地没有与之计较,一是因为心中挂念他们家老爷,二则是方才已从杜构的口中得知杜荷在卧房之中偷偷伤心痛哭的事情,在心里面已经原谅了这个小儿子的无礼。

“杜荒,看好二少爷,莫让他做了什么傻事。”见杜荷失魂落魄的样子,杜夫人心中也是一阵紧揪,轻声向杜荒交待了一声之后,这才带着杜构进了卧房。

“少爷,老爷可安好了些?”得了他们家夫人的嘱咐,杜荒轻身上前为他们家少爷斟倒了一碗茶水,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了一句。

“我想静一静,现在不想说话。”杜荷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非常地烦躁,谁都不想搭理,看什么都不顺眼,以往在生意场上所养成的那些养气功夫,这一刻全都不见了踪影。

“知道了少爷,是小人多嘴了。”见他们家少爷面色不善,杜荒知趣儿地闭上嘴巴,轻向后退了两步,站在杜荷身后,规规矩矩地不再多言。

见他们家二少爷如此,连带的,在厅中侍候的几个丫环与家仆也都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息,只是不时偷偷地抬头朝着杜荷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什么时候他们府里这个最不成气的二少爷竟也变得如此凌厉,甚至让人觉着有点害怕了?

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平素甚得杜夫人宠信的丫环小翠站在卧房门前满是诧异地看着杜二少爷,两只大眼忽闪忽闪地上下打量,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他们家二少爷严肃起来,还真有几分老爷平素的姿态。

半个时辰之后,时过丑时,也就是大约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里卧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而屋外的院落里却是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当杜荷皱着眉头正准备吩咐杜荒出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管家杜川急匆匆地推门小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夫人!夫人!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闭嘴!”杜荷猛地站起身来,皱着眉头低声向杜川喝斥:“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若是惊了屋里的老爷,你担当得起么?!”

“呃?!”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扎住了脖子,杜川嘴里的声音嘎然而止,睁大双眼呆呆地看着他们家这位突然间大发神威的二少爷,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开声说道:“可是,可是皇上就要到了,夫人还有少爷得出去接驾呀……”

“行了!”这时杜夫人与杜构从里卧出来,面上明显泪痕未干的杜夫人有些不满意地看了杜川一眼,淡声吩咐道:“将厅里稍微收拾一下,构儿、荷儿,随娘一起出去接驾。”

“不用了!告诉朕克明现在如何?!”杜夫人的话音方落,便有一个身着黄袍的魁梧汉子从外间阔步进来,满面急切地出声向杜夫人询问。

“拜见皇上!”杜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躬身与来人施礼,之后便站在一旁边垂泪不语。

这就是李世民?历史上最为后人所敬仰的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千古明君?杜荷站在杜夫人的身后抬眼打量,一米七几的个头,三十几岁的年纪,面相端正,身材魁梧、精壮,从他的身上,杜荷没有感觉到什么王霸之气,只在他平易近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切实的急切与担忧。

没有想像中见到伟人后的激动与兴奋,杜荷只是很寻常地抬头扫了一眼,之后就又很是平淡地低下头去,现在他的心中,除了老爹之外,已是无力再去他想。

“杜构!”见杜夫人泣不成声,李世民心中便是一沉,急声又向杜构问道:“你来告诉朕,你爹他,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杜构红着眼睛躬身于李世民一礼,悲声道:“家父说,家父说他有恙在身,不能出来迎接皇上,肯请皇上恕罪,他在房里…在房里等着与皇上见上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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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阴人

把所有的人都留在外面,李世民独自迈步进入杜如晦所在的卧房之内,之后便再听不到什么声息。

没有理会随在李世民身后并陆续急赶过来的那些大人物,在这些人或坐或站在小厅里枯等的时候,杜荷无声无息地走到厅中最不显眼的一个小角落,席地而坐,这一刻,他很想喝酒。

“少爷……”身为杜荷的伴读兼贴身仆从,杜荒一直都很是尽责地守在他们家二少爷的身后,见二少爷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一脸地悲伤与不振,杜荒多少也能猜到他们家老爷现在的情况及稍后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情,杜荒在他们家少爷身后轻叫了一声,张了张嘴,想经劝说一声,可是话到嘴边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又一次地闭上嘴巴,静静地站在他们家少爷的身侧,无声地陪同。

“杜荒,去给我取些……还是算了……”杜荒刚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来,现在毕竟还不是借酒浇愁的时候,老爹临行再即,老娘以泪洗面,且现在府中的客虽不少,不过在杜荷看来,亦是看热闹者居多,他实不愿再惹出什么事儿来,让别人看了笑话,给杜府还有老爹的脸上抹黑。

“少爷,皇后娘娘还有房大人他们都在,夫人还有大少爷皆在那边陪同,你看咱们是不是也……”

“算了,我想静一静,那边有娘亲还有大哥他们在侧就够了。”身靠墙壁,杜荷微眯着眼睛,冲杜荒微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哟!这不是杜二少吗?可怜的,这怎么都坐地上了?”杜荷靠坐在那里刚安静一会儿,就有一个很是刺耳地声音从侧面传来,杜荷烦心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小胖子,十三四岁的年纪,带着一副刚被人揍过的熊猫眼,正一脸灿烂地看着杜荷。

“杜荒,这是谁家的猪啊?”抬头扫了小胖子一眼,杜荷一脸阴沉地轻声向杜荒询问,眼前的这张笑脸,让杜荷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

“呃?”杜荒一愣,不知他们家少爷是故意羞辱还是真的已经忘记,杜荒很是尽职地躬身回道:“少爷忘了,这位孙少爷就是昨天上午被少爷坏了婚事的孙立人孙少爷,他是左司郎中孙万德大人的长子。”

“左司郎中?官儿很大吗?”对唐朝的官吏制度并不了解,所以杜荷又一次地向杜荒询问。

“从五品上,比起杜仆射来,那自是算不得什么,”对于方才那个“猪”的称呼让孙立人很是不爽,不过听到杜荷问起自己老爹的品级,孙立人又是一脸笑意地快声向杜荷说道:“不过有一点家父却是要比杜仆射强上一些,那就是家父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健朗,不似杜仆射,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得到天亮……”

“哦,对了,”似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孙立人面上的笑意更盛,笑眯眯地看着杜荷轻声炫耀道:“白天你救走的那个小娘子,现在又回到了为兄的府里。想要逃跑,哪有那么容易?现在还不是又落到了本公子的手里,而且还平白累得她爹娘都身陷牢狱。”

“嘿嘿,要说起来,这些可都是拜杜二少的恩赐,不然的话,本公子又岂会忍心将我那岳父岳母都给送进监牢之内?想想那个小娘子,白嫩,刚烈,那小倔脾气,啧啧,真是让人心里直痒痒。”

“二少爷若是真有本事的话,不妨再去抢上一回,”上前走了两步,孙立人半眯着眼睛,一脸怨毒地看着杜荷,阴声说道:“也好让为为兄看看,没了你爹那个右仆射,杜二少爷还能再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孙少爷,请你自重!”听到有人说他们家老爷的是非,杜荒的小脸儿一下就冷了下来,极是不满地盯看着孙立人,一副想要择人而噬的样子。

“杜荒!”开声将杜荒喝住,杜荷不紧不慢地手掌撑地,缓缓从地上站起,沉着脸冲杜荒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之后低着脑袋在杜荒的耳边耳语几句,在杜荒虎着小脸儿,不停地点着脑袋的时候,杜荷直起身来,缓缓向仍在那里笑得一脸灿烂的孙立人身边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见杜荷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孙立人多少有些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显然,白天的一顿胖揍,已经让他对杜荷有了一丝惧意。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有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其他许多文武大臣都在,少爷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三两步走到孙立人的跟前,杜荷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一脸冷意地看着孙立人。

“是不是觉杜府即将失势,像你这样的阿猪阿狗之类的东西也都可以来随便踩上两脚,而少爷我也只会忍气吞声,任由你肆意羞辱,是不是?”将孙立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杜荷的目光越来越冷冽。

“不得不说一句,你丫就是一个白痴!”杜荷很不客气地给孙立人做了一个智商鉴定,而后高高扬起自己的右臂,握紧拳头,在孙立人惊惧得闭上眼睛的空当,狠狠地一拳捶打在自己的左眼上,没错,是杜荷狠狠地在自己的左眼上猛打了一拳,整个眼眶当时就变得紫青一片。

“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眼眶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并没有阻碍到杜荷脸上冰冷的笑意,冷看着已经有些痴傻的孙立人,杜荷又狠狠地在自己的右眼上也打了一拳,此刻他的双眼已经变得与眼前的孙立人一般无二。

“你,你想要做什么?”孙立人很是配合地出声询问,声音有些颤抖,很显然他被杜荷自残的举动给吓到了,有心向后退出几步,奈何前襟一直被杜荷紧紧地拽着,怎么也摆脱不了,只得紧紧地与杜荷贴靠在一起。

“我想做什么?啧啧,说你是猪还真是没有亏待你,”杜荷很是失望地轻摇了摇头,颇为失落地叹声说道:“本来,咱们可以相安无事的,本来,欺负你这样让我不能泛起哪怕一丁点成就感的人是我向来所不齿也不屑于去做的,不过谁让小爷我今天的心情不好,谁让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出来显摆,所以,也就活该你倒霉了……”

说完,没有一丝犹豫,杜荷直接仰身直倒在地,连带的,孙立人也被他紧揪着趴倒在自己的身上。

“杀人啦!!”

在孙立人紧张地挥舞着胳膊,挣扎着想要从杜荷的身上坐起来的时候,在一旁忍了许久的杜荒终于扯着嗓子冲着小厅正中皇后娘娘一行所在的方向大声叫嚷起来,一时间,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给引到了正骑身坐在杜二少身上并大力挥舞着胳膊的孙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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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信

“怎么回事儿?!”见到竟然有人在今天这种场合行凶滋事,长孙皇后率先一脸阴沉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出事的角落,看着杜二少爷脸上的伤痕以及仍骑坐在杜荷身上不停挥臂拍打的孙立人,面色铁青地冷声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还不起来?!”一向好脾气的房玄龄这时也动了真火,一把将还趴在杜荷身上的小胖子拉起在一旁,看着明显已经被眼前阵仗给吓得有些发傻的孙立人,厉声斥道:“皇后娘娘驾前竟还敢肆意行凶,毫无收敛,谁给你这般大的胆子?说,是谁派你来的?!”

“皇后娘娘息怒,房大人息怒,”方才还抱着一番看热闹心思立在一旁的孙万德,一见行凶之人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整张老脸瞬时变得煞白,听到长孙皇后满是不喜的怒喝,以及房玄龄最后那句上纲上线‘谁派你来的’别有用心,孙万德慌忙出列,拉着已经被吓得有些呆傻的孙立人一下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脑袋,嘴里告饶道:“是小儿年幼无知,一时胡闹,恳请皇后娘娘恕罪,恳请房大人恕罪!”

“孙万德?”身为一国之母,长孙皇后不便直接出声训斥外臣,所以就将事情交由房玄龄来处理,房玄龄低头看了跪在地上的父子一眼,眉头微挑,这个人他还真有些印象,左司郎中孙万德,宋国公萧瑀的门生,平素虽无大才,可是在左司呆了近十年的光景,倒也没见他有过什么逾越之举,怎么今日竟在此地闹出了这般事端?

在皇上、皇后,还有满朝近半文武的跟前纵子行凶,他是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胆?在皇上爱臣即将薨天之时,暴打其幼子于堂前,他这是在做给谁看?难道他就不怕皇上在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去?

或者,房玄龄扭头看了孙万德旁边的小胖子一眼,心中思虑道,这只是孙万德之子单独闯下的祸事,不然,依着孙万德这个在左司官场上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怎么可能会犯下这般低级的错误?

“荷儿,你没事吧?”这时候杜夫人也走上前来,心疼地将地上的小儿子小心扶起,看着杜荷高高肿起的双眼,不由又是一阵垂泪,掏出手绢儿小心地在青淤处擦试,边擦嘴中边泣声说道:“人都说‘人走茶凉’,原先为娘还不相信,心想着你爹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国公,纵是哪天他真的不在了,有这个国公的爵位护着,总也能保得咱们一府上下的周全。”

“没成想,”说着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他们家老爷现在的病况还是真个有感而发,杜夫人不禁悲从中来,抱着杜荷失声痛哭道:“没成想,你爹这都还没走呢,就已经有恶客欺上门来,若是今日你爹真个有了什么不测,日后咱们孤儿寡母的,可该怎么活啊?!”

“呃?”趴在杜夫人的怀里,杜荷心中一阵惊诧,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娘亲倒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几句看似平常的哭诉,就在不觉之间将孙立人父子给逼到了绝处,这也算是在老爹临走之前,为杜府,为她的这两个儿子,铺了一条后路。

虽然这条后路在杜荷的眼中显得并不怎么牢靠,但是最起码在这长安城里,不至于再受人欺凌,杜府的日子也会相对好过一些,这一点,老娘倒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娘亲放心,”知晓了老娘的心意,杜荷也是极为配合地出声说道:“有孩儿在,定不会让娘亲受了什么委屈,”说着,杜荷特意扭头看了还跪在地上的孙立人父子一眼,锵声说道:“若是日后再有人像今日这般对爹娘不敬,别说是被人暴打,纵是身死,孩儿也绝不妥协,哪怕他老子是五品的郎中的也不行!”

“好孩子!好孩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小儿子竟会变得这般懂事,杜夫人不由得紧了紧双臂,将杜荷抱得更紧了一些,同时眼中的泪水仍是在不停地滑落。

“姐姐放心,这件事情本宫定会给姐姐一个交待,断不会让我大唐的功臣之后就这般地任人欺凌!”弱母痴儿,悲苦情切,让人看之不忍,长孙皇后也不禁被感动得轻抹着眼泪上前劝慰。

“你个小兔崽子!”跪在地上的孙万德见些情景,不由得心如冰彻,在房玄龄的注视下一巴掌呼在孙立人的脸上,直接将儿子扇倒在地,指着他嘴上怒声痛斥道:“说,为什么要打人?是不是还在为昨天被杜荷公子暴打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才在这里伺机报复,是不是?!”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孙万德还是极力地想把不利的局面扭转过来,极力地想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归结到小孩子之间的相互胡闹打仗,把事情的影响缩小到可控的范围之内,那样的话,纵是一会儿皇上会有所怪罪,多半也不会与小孩子太过计较。所以,在打骂儿子的同时,孙万德亦是不停地在冲儿子使着眼色,希望儿子能够聪明一些,配合一些。

“没,没有,我没有打人!”脸上的疼痛让孙立人从方才的痴傻之中清醒过来,面对着老爹的质问,小胖子本能地摇着脑袋,一脸委屈地高声叫道:“爹,我没有打人,真的,是杜荷那臭小子紧拽着我,然后自己打了自己两拳,爹,他们是在陷害我!我没打,真的没打,那不是我打的!”

儿子的一番话,听得孙万德连死的心都有了,你说你现在狡个什么辩,在眼下这种场合,你直接承认不就是了,顶多也就是一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顶多也就是一番口头上的训斥,孙万德捂着胸口,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眼前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小者,是为孩子间的打闹,大可以赔礼道歉了之;大者,就是仗势欺人,欺凌功臣之后,若是皇上铁心追究,不说孙立人,便是孙万德这个当爹的也逃脱不了罪责。

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不但狡辩,而且还编排出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杜荷自己打自己?而且还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不说别人会不会相信,就是他这个当爹的听着也都觉着有些可笑。

杜荷是什么人?从小娇生惯养,蛮横霸道,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先不说他有没有那个勇气在自己的双眼之上捶上两拳,造成眼前这种鼻青眼肿的伤势,但就说这个头脑简单,胸无城府的纨绔小子,有可能会想出这种苦肉计来栽赃陷害他们父子俩吗?

不管儿子怎么说,总之,孙万德是不信的。

不止是孙万德不信,在场的几乎所有官员亦是如此,不是不信孙立人这个小胖子所说的话语,而是不信杜荷这个长安有名的官二代,不信这个有名的草包会有这般周密的心思和自打双目的气魄。

本来房玄龄也是不信的,他与杜如晦是同僚又是至交,平素两家亦是互有来往,对于这位好友的膝下幼子,房玄龄自也是心思明透,知根知底。杜荷是什么性子,平素什么秉性,他这些年来在长安城的所有作为,房玄龄所知晓的一点也不比杜如晦来得哪怕少上半点儿。

所以,若是依着杜荷以前的性子,像是今日这般事端,对于孙立人这个小胖子的话语,房玄龄是万不会信的。

但是现在,房玄龄却是有些不敢确定了。尤其是在看到杜荷与杜夫人之间不约而同、不言而喻、半真半假的默契表演后,房玄龄心中的猜疑更甚,怎么老是觉着,一夜之间,杜荷这小子就像是突然换了一副秉性,变得沉稳,聪慧了许多?

或许,可能,房玄龄深看了正趴在杜夫人怀中悲泣的杜荷一眼,心中想到,或许,孙家的这个小胖子说的就是实言也不一定。杀鸡儆猴,苦肉连环,杜荷他这是想要借此给所有在暗中觊觎他们杜府的势力一个有力的威慑。

不对不对,房玄龄轻摇了摇头,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些手段伎俩会是杜荷这个向来都一无是处的小纨绔所能想得出来的,杜荷今日之所以会有如此作为,多半也是出于里面那位杜老弟的授意。

很自然地,房玄龄将事情的根源归结到了好友杜如晦的身上,依着杜如晦的智谋与手段,想要做到这些,并算不得是什么难事。

想着,房玄龄不禁朝着里卧的方向深看了一眼,命不久矣,却心系家人前程安危,深怕过身之后会有恶客上门欺凌,此乃人之常情,不说克明,便是换作他房某人,时辰到了,怕是亦会如此行事。

也罢,房玄龄长声一叹,对于这件事情心中已是有了决断。既然这是老友最后的心愿,房玄龄自问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杜荷,”没有理会孙万德试图推脱的话语与万分请求的眼神,房玄龄将目光移到仍在杜夫人身边悲痛不已的杜荷身上,轻声询道:“你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无缘无故的,你们怎么在此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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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

第12章 孙万德失势

听到房玄龄向杜荷问话,一直拉着儿子的小手轻声安慰的杜夫人不由止住了话声,轻拍了拍儿子的小手,示意杜荷莫要害怕,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事实上,杜夫人也察觉到她的这个举动有些多余,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从杜荷的身上看到哪怕一丝惧怕的神情,从头到尾,儿子都是一副淡默悲伤的神情,平静,黯然,哪怕是见到长孙皇后,见到皇上时也没见他的神色有过太大的波动。

看得出,老爷的病重,对杜荷的影响很大,尤其是在房里与老爷单独呆了一会儿之后,杜夫人就已经感觉到这个小儿子一直都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这种情况便是杜夫人自己也不曾想到,没想到这个素来都最招惹老爷生气、做事最不着调的小儿子,反而是府上与老爷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个。

儿子变了,变得太过突然,突然到让她这个当娘的都觉着有些不太适应,就好像,就好像一夜之间,儿子就已经脱胎换骨,一下子从以前的浪荡纨绔变成了一个沉稳有度的正人君子。

冷静,睿智,而且明显的也明了势理,一切都在向她以前最希望的方向改变,杜夫人心感欣慰的同时又不免觉着有些不是滋味,若是老爷的身子没有大碍,看到荷儿这般变化,不知会有多么开怀。

人都说不经风雪不成材,可是这场风雪为何偏偏要以老爷的身子为代价才能换得?看着现在这个越发沉稳明势的儿子,已经有了担挡和重振杜府的架势,已经让她这个做娘的感到了一丝的安然和依靠,杜夫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哭还是应笑,想想里屋榻上随时都可能离去的老爷,杜夫人的眼圈儿不禁又是通红一片。

“我不想辩解什么,”轻冲娘亲点了点头,松开杜夫人的手掌,杜荷稳步向前,拱手与长孙皇后、房玄龄及在场的诸位官员礼了一礼,而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家父子,淡声说道:“有道是事实胜于雄辩,小子脸上的伤势足以说明任何问题,还请皇后娘娘明鉴,房伯父明鉴,在场的诸位叔伯兄弟明鉴!”

一句事实胜于雄辩,说得长孙皇后与房玄龄两人眼前一亮,听得孙万德与孙立人父子面色一阵惨白。

确实,事实胜于雄辩,杜荷脸上的伤势说重不重,可是说轻却也不见得有多轻微,眼睛上的伤势最是不能儿戏,若是事后医治不当,也不免会落下什么隐患,若说这是他自己捶打,确是有些不太靠谱。

便是公堂办案,也都要讲究一个人证物证,就杜荷被打这件事情来说,人证,在场几是所有的人全都看到了孙立人这小胖子骑坐在杜荷身上挥臂捶打的情形,几乎都可作为人证。再说物证,虽然说没有什么行凶器具,但是杜荷面上的伤口,孙立人方才挥动的双拳,都是抹不掉的铁证。

像是这般人证物证俱全的案子,一目即可了然,似乎根本就不必再多做评判,就如杜荷方才所言,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又何须再多做辩解?

“你们以前可有仇隙?”房玄龄似乎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定下结论,像是这般孩子之间的打架斗殴之事,太轻,根本就不足以起到威吓震慑之效,既然这些设计极有可能是出于克明之手,房玄龄相信,杜荷的后面定还有后招,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着让他将后招顺当地使用出来。

“仇隙?”感觉到房玄龄身上传来的善意,杜荷挺直了身子,冷笑着看了地上的孙立人一眼,想起他方才所说的那个被他抢回府里的女子,坦声言道:“不知道阻碍他强抢民女算不算得上是仇隙?”

“哦?说说看。”房玄龄眼前一亮,果然不出所料,这件事情的后面,确是还有猛料。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对于长安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若是挑到明面儿上,确也是一桩不小的重罪,若是由此着手,倒也不难扳倒孙万德一脉。

“多说无宜,”杜荷微摇了摇头,并没有想要详说的打算,平静地抬头看了长孙皇后还有房玄龄一眼,宏声说道:“那女子现就被关押在孙大人的府上,那女子的父母亦都被送进了监牢,皇后娘娘、房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着人前去察探。”

杜荷说讲的时候,故意将孙大人这三个字着重提点了一遍,暗示着这件事情,孙万德孙大人当也是知情的,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纵子行凶、包庇亲子这个罪责,孙万德是铁定跑不了了。

“竟还有此种事端?”长孙皇后的面色越发阴沉,强抢民女,陷人入狱,长孙皇后没有想到,表面上吏治清平的长安城,竟也有这种龌龊事情,而且还是当朝的五品官员所为。天子脚下他们尚敢如此,若是长安城外,岂不更甚?

“查!”长孙皇后厉声说道:“本宫虽不问政事,但是像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端本宫定然不会袖手,不止是孙万德,日后凡是诸如此类之事,一定要彻查到底!还长安一片清静,还百姓一片青天!”

“皇后娘娘放心,方才微臣已着人前去察探,若是杜荷贤侄所言不虚,微臣定会给皇上,给皇后娘娘,给我长安百姓一个交待。”房玄龄配合地拱手回言,知道长孙皇后这是在借题发挥,除了是真想彻查长安官员不法之事外,更多的还是想要偏坦杜府,不然的话,皇后娘娘也就不会再事情未明之前就已经将孙万德给视为罪臣了。

“完了!”见两人在一唱一喝之间就已经把事情给定了下来,其是甚至连问都没问他这个当事人一句,孙万德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他孙万德,完了。

不止是因为强抢民女这件事情,而是皇后娘娘的那一句彻查,直接就把他给打到了无底深渊。

试想,这天下间的官员,有哪一个屁股是真正的干净的?平素里一些小事,上差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彼此之间也都一直相安无事。但是一旦事情有变,朝廷有心细查,那还不是积少成多,数罪归一,哪还能得了好去?

如果,孙万德瘫坐在地上,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无比悔恨地思量着,如果今天不带这臭小子过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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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急性肺炎

看笑话看得自己身败名裂,眼见着就要家破人亡,孙万德也算得上是长安城的独一份了。

见到孙万德的这种下场,在场的这些官员哪还能不明白长孙皇后与房玄龄的用意,杀鸡儆猴,杀一儆百,他们这是在为杜府撑腰来了。而孙万德,只是倒霉催的正好撞到了枪口儿,不然的话,今天要倒霉还不知又会是谁。

直到这时,许多人也都开始有了一丝明悟,方才孙万德的那个胖儿子所言,也未必都是虚言,说不得杜荷脸上的伤势还真就是他自己所为,而所为的,也无外乎就是陷害、威慑,免得杜如晦身故之后,会有人认为杜府没有了庇护,柔弱可欺而起了什么歹念。

若真是如此的话,很多人都不由扭头向杜荷的面上看去,当看到他眼眶处淤青红肿的双眼,不由得都齐齐打了寒战,这得多大的毅力与狠心,才能够对自己自残到这种地步?

有心机,有决断,更重要的是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这还是以前整天无所是事地在长安街头闲逛生事的杜二公子吗?

很多人又同时开始怀疑起来,杜荷给人的印象一直都只是一个蒙父庇佑的纨绔子弟而已。无才,无德,莽撞,肤浅,学堂都很少按时就读,就更别提什么心计品性了,他怎么可能会想到要用苦肉计来应对今日这般局面呢?

杜如晦,也就只有杜如晦了。

看着里间卧室的房门,所有人都兴起了如房玄龄之前一般的心思,既然杜荷不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那杜府里唯一能够做得到并设计得如此巧妙的,也就只有仍在病中的杜如晦了。

不愧是‘房谋杜断’中的杜如晦,不愧是为官十数年的杜仆射,便是重病卧榻,便是临行在即命不长久,却是也不能小视。这不,人家只是随便地动了动心思,一个当朝的五品左司郎中,就这么很是简单的,完了。

而他们杜府所付出的,仅只是一个孩子两只淤青的眼睛而已。

惊惧,尤其是那些曾与杜府有过间隙,这次过来亦如孙万德一般是来瞧看笑话的官员,全都心涌寒潮,颤抖不已。

这一次是孙万德,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此时此刻,凡是之前心中有过想要事后找寻杜府麻烦的官员,全都心生怯意。若不是今日有皇上有皇后娘娘在堂,他们怕是早就已经起身告辞,远远地离开杜府。

“行了,事情已经明了,大家都且回去就座吧,似这般全都围在这里,终是不成体统。”见威慑的作用已经起到,房玄龄摆手示意,命人将孙万德父子暂且押下,之后又挥手将围观的诸位官员驱散回座。

“谢皇后娘娘,谢房大人!”待众人散去,杜夫人拉着杜荷上前与长孙皇后及房玄龄行礼道谢,悲声说道:“今日若非有皇后娘娘与房大人在,荷儿还不知会被人给欺负成什么样子,小妇人在这里给皇后娘娘给房大人行礼了!”

杜荷亦是规规矩矩地弯身冲着长孙皇后及房玄龄深施了一礼,所谓危难之时方见人心,今日若非有长孙皇后及房玄龄及时站出,并仗义出手相帮,杜荷想要达到相应的目的,怕是还要再多费上许多周折。

而且,比起前世老爹过世时,老爹生前那些只会落井下石甚至还巧立名目想要夺取奠仪的狐朋狗友来说,这一世老爹所交的这些朋友与同事,确实值得自己这一大礼。

“行了行了,咱们姐妹之间,无须这般客套,”长孙皇后伸手将杜夫人扶起,而后扭头看了杜荷一眼,看着其面上的伤势,温声说道:“眼上的伤势,最是不能耽搁,府上不是还有太医在侧吗,现在快去着请太医过来诊治才是正理!”

“太医就在隔壁厢房,方才已有人前去着请,”房玄龄在一侧插言说道:“不过这里并非适宜之所,依我之见,贤侄不妨先去偏房稍作歇息,一会儿让太医直接去偏房诊治岂不更好?”

“嗯,房大人说得在理,”长孙皇后随声附言,道:“这里终是有些吵闹,不利静养,不若就且先去偏房休息吧。”

“不必了!”见娘亲也扭头向自己看来,杜荷坚定地摇头拒绝,弯身冲长孙皇后与房玄龄一之后,恭声说道:“小侄谢过娘娘与房伯父的关心,不过现下家父病重在榻,身边最是不能缺了亲人,身为人子,杜荷岂能因为一点小伤而避走?”

“这,”长孙皇后与房玄龄对视一眼,不由轻点了点头,抬手轻拍了拍杜荷的脑袋,温声说道:“难得你能有如此孝心,想来明公若是知晓,心中也会甚为宽慰!”

言语之间,赞许有嘉,也算是同意了杜荷的请求,并没有因为杜荷的拒绝而心生气恼。

虽然杜荷在外的名声不好,但是最起码,他有一颗纯孝之心。对于孝悌有佳之人,像是长孙皇后他们这些古人,素来都是最为看重。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见长孙皇后点头应允,杜荷再次弯身道谢。之后便随着杜夫人还有长孙皇后他们一起,又返回小厅,静候李世民从里卧出来。

因为在堂的都是长辈,所以诸如杜构杜荷他们这结小辈全都是立在各自的家中长辈身后,眼鼻观心,静立不语。

“大哥,”站在杜夫人的身边,杜荷伸手轻碰了碰杜构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悄悄向其问道:“你可知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症?”

“太医诊断,说是肺痨,从五年之前爹就开始咳嗽,一直都不见好转,”知道杜荷之前因罚受创,已有许多事情记不太清,所以听到小弟问起,杜构仍是耐着心思小声地为他讲解了一番。

“原本,爹的咳嗽虽然厉害,但是经常有太医的药汤调理,倒也能稍加控制,”杜构轻声叹道:“谁知道这次,这个肺痨之症竟会在一夜之间,将你折磨到如斯地步……”

“肺痨?”杜荷闻言,眉头微皱,肺痨不就是后世常说的肺结咳么?这个病若是到了后期,便是放在医疗科技甚为发达的后世,那也是个不治之症啊。

只是,杜如晦所得的,真的就是肺结咳吗?

肺结咳是典型的慢性疾病,尤其是在有汤药控制的情况下,更是不可能会在一夜之间就将人给拖累到濒死的边缘。

杜荷心思电转,细心地回想着后世的一些医疗常识,乍然间想到李松松那小子以前得急性肺炎而没有及时就医时,似也有过类似的老爹现在濒死的症状。

寒战、高热,咳嗽、咳痰,更重要的是其中还会伴有胸痛和呼吸困难及呕吐咳血的症状。

想到李松松那次颇为严重的肺炎经历,杜荷的眼前不由一亮,心中思道,老爹这次所得的急症,不会就是急性肺炎吧?

第14章 一线生机

急性肺炎的话,杜荷微闭着眼睛,细思量着当时李松松所用的那些药剂,除了一些青霉素之类的特效消炎西药外,好像还有一类双黄莲之类的中成药……

青霉素虽然特效,也能立杆见影,但是现在是在唐朝,想要搞到青霉素怕是有些不太现实,总不能直接把青霉拿来冲服或是注射吧?

杜荷轻摇了摇头,且不说他不知道到底哪种青霉才有消炎的效果,就是他真个知道,谁又能保证那天然长出的青霉会没有毒性?若是冒然吃了,或是注射进体内,天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反效果?

至于黄莲,中医用了数千年的药材,虽然多数只是用来清热解毒,治疗高烧发热之类的小病,但是听给李松松治疗的主治医生言讲,黄莲之中所蕴含着的黄莲素亦有很好的抑菌消炎作用,虽不及青霉素之类的抗生素有急效,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却是还是能够起到一些作用的。

所谓炎症,必然会引起高热,只要能想办法将高热消退,而后再辅以黄莲之类的清热解毒之物消炎排毒,虽不会立即大好,但起码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所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当还是高热难消,想想方才与老爹说话时,老爹面上那两块儿病态的嫣红之色,当就是发热气致。

“二弟,二弟!”正在杜荷费心思量的空当,旁边杜构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指着从外间进来的太医,小声提醒道:“王太医已经过来,二弟还是先瞧看瞧看眼上的伤痛为要。”

“哦,王太医?”杜荷醒过神来,顺着大哥杜构所指的方向,见一个五十左右的老中医随着杜荒一起跨步进来,老中医的后面,有一个小十几岁的小童,背着一只木制的药箱紧随。

“这不就是那个为老爹主治的太医署令么?”杜荷眼前一亮,轻声说道:“他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想要找他询问。”

说着,杜荷动身跨步,弯身向长孙皇后及房玄龄告罪一声之后,转身向正往里来的王太医迎了过去。

“少爷!”见他们家少爷亲自迎了过来,杜荒忙着过来搀扶招呼,扶着杜荷轻声向其介绍道:“这位是太医署令王大人,王大人医术高超,有他为少爷诊治观瞧,少爷眼睛处的伤患定不会有什么意外!”

“嗯,”轻拍了拍杜荒的肩膀以示激励,杜荷正色抬头向王太医看去,拱手弯身礼道:“有劳王太医了!”

“杜公子客气了,”见杜荷对自己如此礼遇,王子和回礼之后不由就是一声长叹,道:“王某无能,未能医好杜大人,实在是愧对皇上还有杜仆射的看重,现在能有机会为杜公子医看伤患,也算是王某将功补过,以偿心中之愧吧。”

“王太医言重了,”没想到这位太医竟会有如此一说,杜荷忙声接言劝道:“世上没有万能的医者,家父能够拖到今时今日,就已经全仗着王太医高明的医术了,家母还有我们兄弟二人都是甚为感激,所以,还望王太医能够想开一些,莫要太过自责,不然,小子会心中不安的。”

医德是什么玩艺儿,杜荷从来都不曾见过,前世太多‘死要钱’和‘乱开药’的医生已经让杜荷对医院的那些医生失去了应的敬重。

但是现在,面对着这样一个因为看不好病患而对病患家属心含愧疚的可爱老头儿,杜荷开始打心底里生出一片切实的崇敬之意。这,才是真正的医者,这,才是医者该有的仁心品德。

“关于家父的病症,有些事情小子想向王太医请教!”在王子和为自己处理眼处伤患的空当,杜荷终于忍不住开声向王子和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小子有办法快速降下家父身上的高热之势,不知王大人是否有法令家父好转过来?”

“不可能的,”正在为杜荷擦洗眼睛的王子和手势一顿,继而不信地轻摇了摇头,道:“老夫还有太医署的那些同僚费尽心思,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杜公子一个道外之人,又怎么能够办到?”

“如果我说,我能呢?”头向后撤,将眼睛脱离王子和的擦洗,杜荷郑重地抬头与王子和对视,道:“如果我能的话,不知王大人可有把握让家父脱离性命之险?”

“真的?!”王子和讶然地抬头向杜荷看来,见其神色清明庄正,不似疯癫玩笑,不由再一次开声向杜荷确认道:“杜公子真有办法为杜大人降热?”

“事关杜大人生死,这种事情可是万万开不得玩笑,”见杜荷点头确认,王子和颇有些激动地再一次向杜荷说道:“现在老夫再问杜公子一次,杜公子真的办法为杜大人除温祛热?”

“正如王大人所言,”杜荷点头说道:“事关家父生死,若是没有确切把握,小子断是不会、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提将出来,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什么玩笑。”

“现在,王大人可否能给小子一个确切的答案,”杜荷亦是再一次地向王子和问道:“若是小子能将家父的体温降下,不知王大人能否保得家父度过此劫?”

“这个,”王子和捋着胡须稍作思量道:“十全的把握老夫不敢保证,不过若是杜公子真能为杜大人除温祛热,无疑就是为杜大人夺得了必死中的一线生机,若是运气好的话,或是真能挺过此劫!”

到了这种时候,王子和也就再没了什么忌讳,一语将杜如晦之前的状态挑明,而后定定地看着杜荷,必死之中的一线生机,也不知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

“那好!”得到王子和稍有保留的答复,杜荷决声说道:“治病救人,刻不容缓,咱们现在就去为我爹诊治!”

“吱呀~!”就在两人准备起身去向里卧的时候,卧房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之后,李世民迈着步子沉色从里面走出。

“杜构,杜荷何在?!”抬头朝着厅内扫视一眼,李世民宏声喝道。

第15章 最后的恩宠

“嗯?”待杜家兄弟两人及到李世民的跟前时,看着杜荷眼眶处明显被人捶打过的红肿伤患,李世民原本就不甚欢愉的面色瞬时就变得愈发阴沉起来,抬手指着杜荷的眼睛,厉声向一直守在卧房门外的内侍总管李安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皇上,方才……”知道皇上出来后定会有如此一问,所以李安然早有准备地轻上前一步,而后在李世民的身侧低声耳语一阵,算是将方才小厅中发生的事情给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赵万德?”李世民冷眼在厅内诸臣之中扫视了一眼,沉声问道:“人呢?”

“回皇上,”这时房玄龄站出来拱手回道:“因为人证物证都还有欠缺,尚不能定罪,所以微臣只是命人将其暂时看押,现在赵万德就在隔壁厢房之内,皇上若想见他,微臣这就着人前去传唤!”

“不必了!”李世民摆手冷哼,道:“教子不善,纵子行凶,与同僚无情,与百姓无益,我大唐不需要这样的官员,传朕旨意,直接将孙万德收押至刑部,依律量刑,若有违私之人,一律与孙万德同罪!”

知道孙万德乃是宋国公萧瑀之门生,所以,为恐萧瑀会在暗中与孙万德脱罪,李世民特意加了最后一条予以警示。

“是,皇上!”房玄龄高应了一声,对于李世民会有如此决断并不觉着有分毫意外。

爱臣病危,最后一口气息还尚未咽下,就已有人开始大张旗鼓地欺上门来,此情此景,别说皇上与杜如晦本就相交知心,属莫逆之君臣之挚友,便是这个臣子与皇上关系卑恶,那也是皇上的臣子,是属朝廷的官员,为了维系朝廷的颜面,皇上也是断不会纵容此种事情发生,至少,在明面上也会袒护一二。

所以,从事情一开始,房玄龄几乎就已经预见到了孙万德最有可能的下场,官职不保,身败名裂,几十年的奋斗打点,一夜之间全部都化为乌有。

官场之上,风云变幻,朝不保夕,这本就是常有之事,并不足为怪。不过,唯一让房玄龄没有预料到的,就是好友之子杜荷今夜的表现,一改往日浮躁之风,一步又一步地将其父之策施行得堪称完美。

先是成功挑起与孙立人之间的事隙,后又自残双目加以污陷,再然后又能强忍着疼痛在小厅之中候着皇上出来,从而加深皇上对孙万德父子的恶感,直接将孙万德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想着,房玄龄不由得再一次地打眼向杜荷身上瞧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实没想到,这个一向身子娇嫩从没受过什么苦楚的纨绔小子,真个发起狠来,却也是这般地不俗。

别的东西且不去提,但就是双目之上的剧烈疼痛,就远非常人所能承受,没有过人的毅力与坚忍,就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少年老成,或许老友的病危,真的已经让这个孩子认识到了他们将来所要面临的危机与困境,已经促使这个孩子开始慢慢地变得长进起来了。

“嗯!”李世民怒气稍平地轻点了点头,而后眼神变得有些柔和地扭头向杜构与杜荷两人看来,温声说道:“杜构、杜荷上前听封!”

“学生在!”杜构与杜荷齐齐拱手应声。

“册封杜构为尚舍奉御,日后留在朕的身边,为朕打理行所解止之事宜!”看着杜构,李世民亲自出言旨令。

“微臣谢皇上隆恩!”杜构深施一礼,恭敬立于一旁。

“册封杜荷为尚乘奉御,日后留在朕的身边,为朕打理行止乘御之事宜!”待杜构谢过恩后,李世民又扭头向杜荷看来。

“微臣谢皇上隆恩!”杜荷亦是有样学样,随着杜构方才的举止,弯身施礼谢恩。

“另外,”待杜荷谢过恩后,李世民又低头深看了杜荷一眼,接声说道:“朕有一女,封号城阳,现在还没有许配人家,朕有意将城阳许给杜爱卿,待杜爱卿年过束发,即可成婚!”

说完,李世民的目光跃过杜荷,抬头向后面的杜楚氏看去,温声问道:“朕有意与杜府结成亲家,不知嫂夫人以为如何?”

“皇上!”明白皇上这般行事之用意,旨在照拂他们这些未来的孤儿寡母,旨在要让他们家老爷走得安心,杜夫人眼中含泪,面带感激地弯身回道:“皇上大恩,臣妇自是没有任何异议,怕只怕,荷儿他,配不上城阳公主殿下!”

娶个公主媳妇虽然有些难以伺候,但是对他们杜府现在的境况来说,若是荷儿能与城阳公主订下婚约,他们杜家也就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也算是平白多了一层庇佑。别的不说,最起码像是今日孙万德父子的这般举动,当是不会再有发生。

只是,杜夫人有些担心,虽然荷儿今日的表现不差,但是若是他往日的德行不改,日后仍是无所是事,胡作非为,岂不是就误了人公主殿下的终身,也平白辜负了皇上的一厢美意?

“既然嫂夫人没有异议,而且方才克明也已点头同意,”没有在意杜夫人什么般不般配的话语,见其点头,李世民直接开声说道:“那么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了!在场的诸位朝臣都是见证之人,杜荷自此,也就算是朕的半个儿子了!”

“多谢皇上隆恩!”杜夫人再次弯身行礼,而后轻声冲着前面的儿子说道:“荷儿,还不上前与皇上见礼?!”

“呃?”看着两人这一应一和的,三两句的功夫,直接就把自己的个人问题给彻底解决,杜荷不禁觉着有些傻眼儿。

闪婚?还是包办?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儿?自己的身子骨长没长成的且不去说,你就是真个要赐婚嫁女,怎么的也得跟我这个当事人说上一句吧?怎么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问过自己一句,直接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

人权在哪里?杜荷在心中无力地低吼。

第16章 物理降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人的婚约一般都是如此,更何况这一次又是皇上赐婚,杜荷便是再不懂事,便是心中再有不满和不愿,嘴巴里面却也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半点儿。

再说,杜荷朝着里卧的方向瞧看了一眼,想想屋里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爹,心下亦是不由一痛,再说,这是李世民对他们杜府对老爹所施出的最后一点恩惠,也极有可能是老爹最后的遗愿了,便是为了老爹,他也不会出声拒绝。

所以,在听到杜夫人的示意之后,杜荷顺势弯身重新与李世民见礼,用着里屋也能听得到的声音高声说道:“小婿杜荷,见过……父皇!”

“好!好啊!”李世民抬手轻拍了拍杜荷的肩膀,连着说了两个好字,算是真正地确定了他们之间的翁婿关系,不过像是这种原本应该很是喜庆的事情,在今天这种场合,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却都看不到半分的笑意。

“克明方才已经昏睡过去,你们母子三人,这就进去陪同一会儿吧。”冲着杜楚氏还有杜构杜荷三人摆了摆手,李世民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克明这一睡,怕就是再也难以再清醒过来了。

爱臣即将离逝,而他李世民虽贵为天子,却也已是无力回天,只能在此眼睁睁地看着,候着,无奈,无力,不舍与悲伤的情绪不停地在李世民的身上流转,任谁都能看得出,皇上现在的心情,非常的糟糕。

听到李世民的吩咐,杜荷并没有急着动身前往里卧探看,而是面色沉静地扭头向一边的太医署令王子和看去。

“皇上,对于杜大人的病况,微臣还有话说!”几乎在杜荷向他瞧看过来的同时,王子和从后面的人群中挤身出列,弯身向李世民施礼的同时,高声回禀道。

“哦?”李世民的身形一顿,乍然间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紧盯着王子和激声问道:“莫不是王爱卿已经有了医治蔡国公的良方?!”

听李世民这般一说,前脚刚踏进卧房门槛的杜楚氏与杜构也不由同时停下了脚步,一脸殷切地回身抬头向王子和这里看来。

“回皇上话,”扭头与杜荷对视了一眼,见杜荷面色沉静,神色之中沉稳有度,自信满满,王子和这才再次开声向李世民禀道:“方才微臣在于小杜公子医治眼伤之时,听闻杜公子曾偶得一纸良方,可快速降温祛热,微臣以为,若是此方可行的话,或还能为杜大人再争得一线生机。”

“只是,”说完,王子和小心地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言下颇有些犹豫地出声向李世民请示道:“杜公子所言之方,是为‘物理降温’,微臣之前从未曾有过耳闻,现在也不及找人得以验证,不知会不会对杜大人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是以……”

“试!不管是什么方子,只要能为克明争取到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一线的生机,也要尽全力去试用!”明白王子和心中的顾虑,李世民直接坚声说道:“克明的情况王爱卿当是最为清楚,还有什么不良影响会比现在还要来得更为严重?”

“况且,杜荷与克明是为父子,你觉得杜荷会在这种时候,拿出一个没有一点依据的方子来谋害他的亲生父亲吗?”说完,李世民决声向王子和说道:“王爱卿尽管放心大胆地前去试用,纵使最后真的,真的无力回天,也决不会有人去怪罪于尔等!”

“是,皇上!”李世民的这句话,算是给王子和吃了一颗定心丸,躬身与李世民一礼之后,就起身带着药童还有杜荷一起入了里卧。

“有劳王大人了,还请王大人务必、务必救回我们家老爷!”在卧房门口处,杜楚氏弯身与王子和就是一个大礼,一直以来沉寂无神的双目之中也随时泛出了一丝生气。这,应该算是他们家老爷还有他们整个杜府上下,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杜夫人放心,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老夫都会竭尽自己所能!”王子和侧身让过,回头看了杜荷一眼,道:“不过这次,最主要的,还是要看令公子的方子是不是真的能够见效了。”

“荷儿!”杜楚氏闻言又一脸急切地扭头向自己的小儿子看来。

“娘亲放心,”因为曾有过相似的经历,所以杜荷很明白杜夫人现在心中的苦楚与企盼,见她此时满是期待地向自己看来,杜荷温言宽慰道:“孩儿的方子虽然只是个土方,但是在降热退烧方面却是很有奇效,孩儿曾不止一次见人用过,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别的东西杜荷不敢保证,但是对于物理降温这种后世常用的退烧方法,他却是还是有着几分把握的。毕竟在前世,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时半夜忽然高烧,不及去诊所医治,老爹老妈就没少用这种方法为自己短时降温。

“杜川!”又低声劝慰了杜夫人几句之后,知道老爹的病情已是刻不容缓,一秒钟也不能再耽误,杜荷挺直身子,一脸严肃地高声向管家杜川吩咐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去给我找回整个长安城内最烈的酒水十坛!”

“是,少爷!”杜川高应一声,之后转身就快速地向府门外跑去,知道二少爷现在的吩咐事关他们家老爷的生死,杜川身为府中的老人儿,且又曾多得他们家老的恩宠,自是一点也不敢怠慢。

“杜荒!”见杜川领命出去,杜荷又扭头向身边的杜荒吩咐道:“去其他屋里再挪几炉炭火过来,全都围在床榻周围,确保屋内温度均衡。”

“是,少爷!”领命之后,杜荒亦是急匆匆地带着几个下人跑了出去。

“小翠姐!”因为整个杜府的下人之中,杜荷能叫得上名号的,也就只有这么三人,所以,在杜川与杜荒都被指派出去之后,下面的事情,他也就只有招呼这个对他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的丫环小翠了。

“二少爷叫我小翠就好。”小翠有些受宠若惊地站出身来,微弯着身子低声说道。

“劳烦小翠姐去备些干净的布巾过来,”轻冲其点了点头,杜荷轻声吩咐道:“另外,待会杜荒把炭炉带来之后,记得要把卧房的窗子全部打开,一定要确保屋内的空气畅通无阻。”

“是……是二少爷,小翠记下了!”弯身低应了一声,小翠也快步向屋外走去。

“剩下的,就要劳烦王大人了,”见所有人全都神情紧张地盯看着自己,杜荷神色淡然地转身向王子和看来,温声说道:“待会儿待家父身上的高热消退,还要劳烦王署令给开些对症的汤药加以调理,能不能让家父安然地度过今夜,就要仰仗王署令还有各位太医大人了!”

“份内之事,老夫自当会竭力而为!”听到杜荷的郑重嘱托,王子和亦是正色直身,郑重回复,到了现在,王子和已经没有办法再将眼前的这位小公子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来看待了。

因为,没有哪一个小孩子在面对着今日这般紧张的状况时,还能保持着一份清醒的头脑,还能井井有条地向下人安排着种种当为的事务。宠辱不惊,沉着有度,若是易地而处,将自己放在杜荷所处的位置上,王子和自认自己当是不会比杜荷方才所为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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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活了(1)

“这个杜荷,已得其父三分气势!”看着杜荷站在那里神情若定、有条不紊地指挥并引导着府里的下人还有王太医他们去做他想要他们去做的事情,与往日杜如晦在尚书省处理朝政时的神态,已经有了几分神色。

李世民缓步退至长孙皇后的身边,见爱臣后继有人,不由老怀大慰地轻声赞道:“看来方才朕决定将城阳指许给他,倒也不失为一桩妙举!”

本来,将小女儿许给杜荷这样的浪荡纨绔子弟,为了能让爱臣走得安心,为了了全自己与杜如晦之间这十数年的君臣情谊,李世民虽然无悔,但是对于这次赐婚中被牺牲掉一生幸福的城阳,李世民心中总是多有愧疚。

虽然这种愧疚在日后的生活之中可以用其他的一些东西来弥补,比如多些赏赐,比如给杜荷安排一些好的差事,等等等等,但是孩子心里面的那些伤痕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

这方面的事情,李世民已是多有经历,例如妹妹常乐,例如长女襄城,没有一个不是曾心怀怨气的。不过身为大唐的公主,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是由不得她们的。

原本,李世民已经做好了承受城阳长大后对自己心怀怨怼的准备,但是现在,在看到杜荷身上所展现出来的行事气度之后,李世民的心情不由有些好转。

“这个杜荷,倒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嘛?”李世民心中如是想道:“将城阳许配给他,倒也算不得是亏待和辱没,说不得日后,城阳那丫头,还会欢天喜地的回过头来感谢朕今日这个决定呢?”

“这个杜荷今日的表现,确是有些不俗,与别家的那些公子少爷比较起来,倒也堪堪配得上城阳,只是,”长孙皇后轻声附和了一句,之后又有些嗔怪地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道:“只是皇上今日这般举动,臣妾心中却是多有怨念。”

“**里面与杜荷年纪相仿且又面容娇好才艺双全的公主不止一个,可是皇上为何偏偏要将年纪尚幼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还未学全的城阳给指许出去?”长孙皇后说道:“倒不是臣妾心疼自己的骨肉,只是,臣妾怕城阳日后也会如现在的长乐一样,人还未嫁,心里就已经对臣妾这个娘亲,变得有些冷漠和疏远了。”

“宫中年纪合适的公主确是不止一个,”李世民轻拍了拍长孙皇后的小手,重声说道:“但是皇后的嫡亲公主,却只有城阳一个,也只有将城阳嫁至杜府,朕才不会觉着对克明还有什么亏欠!也只有这样,克明在走时,才不会有太多的挂念和遗憾。”

公主虽然都是皇帝的女儿,但是她们亲生母妃在**中的地位,却是也决定着她们在宫里宫外的地位与影响。皇后的嫡亲女儿,能同其他名声不显的嫔妃所出一样吗?

听皇上这般言讲,长孙皇后适时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事实上,皇上的用意这般明显,长孙皇后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她之所以会有之前那番言语,除了是心中真有些许埋怨之外,多也是想要加重皇上此刻在心中对城阳的愧疚,以期日后城阳还有她的夫君能够从皇上这里得到更多的恩惠,日子能够过得更好一些。

虽然现在的杜府已显颓势,但是若想让一个世家兴旺还是惨淡,终归还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情?若是杜荷日后稍有才能,再加上其父还有城阳两人在皇上心中的影响,杜府岂有不再次崛起之理?

所谓母凭子贵,妇凭夫显,待杜荷有了一定的权势与地位,城阳那丫头,想必也会过得更好更开心一些。

身为大唐的公主,身为皇后的女儿,像是长乐与城阳她们,注定不会有自己选择夫婿驸马的权利与机会,所以,身为她们的母后,长孙皇后能做的,也只是想些办法,让他们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罢了。

盼只盼,杜荷那小子能够争气一些,努力一些,便是不能达到其父现在的成就,却是也莫要诸事平平,才华不显,让城阳那丫头日后会跑到宫里抱怨所嫁非人。

“那边好似已然准备齐当,随朕一同过去看看!”不到一刻的时间,行事最费周张的杜川也急匆匆从府外回来,随行的下人每人都怀抱着两坛烈酒,气喘吁吁。至此,所有的东西都已备齐,眼见着杜荷与王子和他们已经开始往外赶撵女眷,李世民与长孙皇后不由同时抬步上前观瞧。

“这是怎么回事儿?”等李世民与长孙皇后赶至门口的时候,卧房的房门已经闭合,看着被杜荷给赶出来的杜楚氏与杜府中的一些丫环,李世民惑声向杜夫人一行问道。

“回皇上,”杜楚氏有些忐忑地微弯着身子轻声回道:“荷儿说为老爷退热时需要赤身而行,不宜有女眷在内,是以才将我等让到门外,也不知,也不知荷儿的方子到底能不能凑效,能不能助老爷度过此劫……”

“姐姐且放宽心,”见杜夫人神色忐忑不安,忧心忡忡,长孙皇后上前轻拉着她的手掌温声宽慰道:“荷儿做事沉稳,这种时候当是不会胡闹,既然他说能成,那就一定会有十成的把握,姐姐只管安心在此候着就是,切莫要急坏了身子。”

“嗯嗯,皇后娘娘说得是,”听到长孙皇后的劝说,杜楚氏好似找到了某种依拖,不停地点着脑袋,嘴中喃声自语道:“荷儿平素虽然顽劣,但是对老爷却是甚为亲近,他绝对不会拿老爷的性命来开玩笑,他一定能够救回老爷,一定会的,一定……”

在知道他们家老爷必死的情况下,忽然又让她看到了一丝活的希望,杜夫人的心境在这般大起大落之间能有如此变化,倒也是可以理解。

长孙皇后不停地在杜夫人的身边安慰劝说,而李世民则是双目紧盯着房门,好似要用目光将房门穿透,好让他时刻都能看到屋内爱臣的境况,好在第一时间就能确认他的右仆射、他的贤臣挚友,已是脱离险境,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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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活了(2)

卧房里面,气流通畅,炉火暖暖,温度在杜荷有意识的控制与调节下,始终都保持在十九到二十二三度左右的温度,即不太冷,又不太热,即使将杜如晦身上的衣物全部褪去,亦不会因此而再次加重病情。

杜如晦现在,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状态,呼吸微弱,进的气少,呼的气多,好似随时都有断掉气息的可能。

事态紧急,不及与王子和多作客套,杜荷直接吩咐杜川还有杜荒两个小心地将老爹身上的衣物除去,之后便低头开始仔细地观瞧起老爹现在具体的身体状况来。

嘴上起满了虚泡,紫青之中泛着白色儿,脸旁还有整个身体的肤色,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晕红之色,胸口一起一伏,很是费力地呼吸着屋内略显清新的空气。

杜荷心疼地伸手在老爹的身上探试,仅是挨着表皮,就已让他有了一种类似被火烧灼的炙热感觉,体温怕是早就已经过了四十度的界限,这么高的温度,别说是肺炎,就是寻常的外伤伤口,怕是也早就已经开始红肿感染起来。

真是难为他之前竟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对家人交待后事,寻常人若是烧到四十度,别说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整夜,就是几十分钟的功夫,怕是就已被烧得头脑迷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差一点的,甚至连昏迷过去的可能都有,更别说思路清晰的与家人,与皇上叙话了。

惊人的意志!

除了这个原因,杜荷再也找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来说明老爹之前为何一直都没有昏睡昏迷过去的原因。

坚强的韧性,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再加上他对家人对杜氏一族日后前程的担忧,这才让他一直坚持到与李世民见过最后一面之后,才放心安然地昏睡过去。

想到这里,杜荷的眼圈儿开始变得有些红润,心里面亦是不自觉地涌出一丝涩涩的暖意。

父爱如山,自十几年前老爹过世之后,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被父亲关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没想到,自己刚到唐朝,现在的老爹就以这样诀别的方式,又一次地让自己有了一种想要放声大哭的感动。

“老爹,我一定要救活你!”抬手将蕴含在眼中的泪水拭去,低头看着已是病得不成人形的老爹,杜荷在心里又一次地郑声向老爹还有他自己保证道。

“把布巾还有倒好的酒水拿来!”挽起衣袖,杜荷伸手将杜荒递来的布巾接过,之后将之全都浸在杜川端递的酒盆之中,浸透,拧至半干,接着在王子和还有杜川他们几人的密切注视下,杜荷开始弯下身去,一点点儿的在老爹的身上拭擦。

脖子、前胸、后背、胳膊、腋下、大腿,还有最后的手心脚心,杜荷擦得很小心,也很仔细,按着顺序,从上到下,尽量保证老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有被酒水擦拭到的机会。

“少爷,”站在杜荷身侧,一直端着酒盆的杜川见他们家二少爷拿着冰冷的酒水直接就开始在他们家老爷的身上擦抹,不由有些担心地小心提醒道:“这些酒水都是方从外面带回,颇为冷冽,您看咱们是不是先将之温热一遍再为老爷擦洗?”

“不需要!”杜荷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直接出声回绝,老爹现在的体温明显已经超过四十度,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用冷些的酒水将他身上过高的温度随着酒水的挥发尽快带走,若是用温酒擦拭,带有温度的湿巾和酒水,只会让老爹身上的温度更高。

不过,面对着这些古人,像是这种再为简单不过的物理常识,杜荷却是很难也没有太多时间去为他们解释明白,索性也就不再多说,一直以为老爹退烧为第一要务。

“哦!”杜川碰了一鼻子灰,不过心中并没有生出任何不满,仍是一脸积极地为他们家二少爷端举着近半坛的酒水。

在杜川的心里,只要能救了他们家老爷,二少爷别说只是不理自己,就是他真个骂自己两句,打自己两下,甚至于拿刀在自己身上捅两个窟窿,杜川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

见杜川在杜荷这里没讨着好话,心中同时也有疑问的王子和还有杜荒他们也都知趣儿地闭上了嘴巴,以为这是杜荷方子中的隐秘,也就不好再张口相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候着,候着杜荷的方法起到成效的那一刻。

见他们如此,杜荷倒也乐得得个清静,仍是专心致志地为老爹擦拭着身子。

擦了大约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终于将杜如晦全身涂抹了个透遍,感受到老爹身上的体温渐降,杜荷终是松了口气,直起身子,换了几块干净布巾,浸透之后又一一在杜如晦的额头、手腕、还有小腿处各放一条叠放整齐的湿冷布巾进行冷敷,做完这些之后,杜荷整个人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才有时间挥袖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

“少爷辛苦了!”杜荒适时地端递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过来,轻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不知道老爷他……?”

“面上的潮红已有渐退之象,”相比于杜荒小心地向他们家少爷的询问,王子和的动作则更为直接一点,见得杜如晦的面色还有肤色经过杜荷这么一会功夫的擦拭,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之态,王子和不免有些激动地上前两步,直接伸手就为杜如晦诊起了脉相。

“脉相缓而有力,呼吸缓而均匀,热毒虽未全褪,但身子气血却已渐趋平稳,这,这,这……”手指方搭于脉上,不到两息的时间,王子和就像见了鬼一样地跳起身来,满脸不敢置信地扭头向杜荷看来。

“杜公子,这,这是真的么?”这也太过神奇了些,一个病危濒死之人,只是用酒水这么随意一番擦弄,不到片刻竟已有起死回生之表现,似这般前后生死两端的脉相,若不是自己亲眼得见,王子和必会以为自己仍在睡梦之中。

“事实摆在眼前,自然是作不得假去,”喝了两口温茶,杜荷起身将方才掀开的裘被为老爹盖上,而后转过身来淡然地向王子和拱手说道:“家父的高热渐消,剩下的就要有劳王大人施以妙手,让家父尽快好转起来了。”

“杜公子且放安心,”王子和正色向杜荷保证道:“最是难缠的高热已被杜公子祛除,若是剩下的这些病患还是不能加以控制,那老夫也就枉为太医,也就再没什么颜面苟存于太医署内了。”

“少爷,王大人,”杜川这时颇有些紧张地在旁插言:“听你们话中的意思,老爷他,是不是又好过来了?!”

“确切地说,”王子和闻言转过身来,接过杜川的话头儿,郑声说道:“是又活过来了!”

第19章 活了(3)

“咳!咳咳!”好像是在验证王子和的论断,随着一连串的咳嗽声起,原本一直昏迷不醒、气息无多的杜如晦终于再一次地清醒过来,迷蒙之中,杜如晦睁开双眼,而后竟奇迹般地手撑床面,直接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老爷,老爷!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身子好了许多?!”管家杜川忙着上前搀扶,神情激动异常,伸出的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虽然老爷大好的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又一次地向他们家老爷求证了一遍。

“是杜川啊,”认出站在床榻旁扶着自己的管家,杜如晦张了张嘴,虚声说道:“渴,老夫口渴得厉害,杜川,快去给老夫端些茶水过来!”

“诶!诶!”听他们家老爷的话语,声音虽虚,可是已经明显感觉有了几分底气,杜川欣喜地连着应了两声,高声向他们家老爷说道:“老爷放心,知道老爷醒来会有口渴之态,所以二少爷吩咐备了三整壶温茶,足够为老爷止渴!”

说着,杜川接过杜荒上的茶碗儿,小心地向他们家老爷嘴边递饮。

被人这般喂着,好似感觉有些麻烦,杜如晦眉头微皱,说了句我自己来后一把夺过杜川手中的茶碗儿,仰脖就是一阵畅饮。

“看来杜仆射身子恢复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见此情景,一直在边上观察着杜如晦恢复情况的王子和与杜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面上都露出了一丝开怀的笑意。

高热消褪,气力归身,而且身子也开始能够感受到饥渴之需,虽然肺上的病根儿未除,但是濒死的症状却已得到十足的缓解,今夜这一道关卡,杜仆射算是安然地度过了。

“原来是王署令!”一碗温茶下肚,口中的干渴暂止,杜如晦这才有暇扭头向榻围观瞧,见除了府上的几个下人之外,只有王子和还有幼子杜荷在侧,又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子轻便,头脑清明,再不复之前昏沉欲死之态,知道定是自己的病情了有好转,欣喜之余,杜如晦很自然地就把所有的功劳全都归结到了屋内最有可能的王子和这位太医署令的身上。

“有劳王署令了!”将茶碗交由杜川,杜如晦诚挚地拱手向王子和说道:“活命之恩,如同再造,克明感激不尽,也必铭记于心!”

“杜大人言重了,医病救人,本就是为医者的本份,当不得杜大人如此!”王子和面色有些臊红地弯身回礼,道:“再者,杜大人之所以会有所好转,由死得活,实是多亏了贵府二公子的一纸良方,为杜大人退了身上的热毒,不然的话,下官亦是无能为力。”

“荷儿?”杜如晦闻言,扭头看了身边的杜荷一眼,不由摇头失笑,道:“王署令说笑了,犬子从未学过歧黄之术,又哪里会有为杜某瞧病之能?”

自己的儿子,杜如晦自是深有了解,吃喝玩乐或还可以,但是若说他有行医诊病之能,而且更是医好了自己身上的病患,使自己得以活命,杜如晦却是万万不信的。

先不说自己的病情有多么严重,便是用濒死或是弥留来形容亦不为过,就说杜荷,一不曾看过医书,二不曾拜过先生,三更是不识得一颗草药,就这样一个与医道毫无关联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治得好自己身上的顽疾?

“老爷,是真的!”杜荒大着胆子在旁插言,为他们家二少爷正名道:“确是二少爷寻了一个退热的方子,这才让老爷这么快醒转过来!”

“真的?”见府里的下人也是如此说讲,杜如晦不由满是犹疑地扭头向杜荷看来,再次向杜荷本人问道:“荷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他们说得那般玄乎,”杜荷再为老爹倒了一杯温茶递上,轻声说道:“孩儿只是碰巧知道一个祛热的土方,除了祛热之外,便是再无其也功用,所以,爹的病情能有所好转,主要还是王署令功劳。”

“小公子过谦了,”王子和接声说道:“祛热的方子虽多,但是能有小公子这般奇效的,老夫却是从未有过耳闻,今次若非有小公子的这个方子在,说句不敬的话,老夫人就是使上浑身解数,到最后,怕也是无力回天,救不会杜仆射的性命。”

说起这个,王子和的面上不由又显出几分愧色,没想到原本就已被他们太医署认定不治的病患又会忽然好转,没想到他们太医署十数个行医几十年的老太医,却还不及小杜公子手中一个祛热的土方。

所以,在为杜如晦身子好转欢喜的同时,王子和的心里又觉着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说,”接过儿子递来的茶水,杜如晦抬头凝视着杜荷,轻声说道:“真是我儿救了老夫?”

“说不上是救,只是不想爹你有事,所以才决定要拼上一拼。”在老爹的面前,自然不能说得犹如死马当作活马医那般直白,杜荷很是委婉简述了一下之前的状况,接声说道:“爹的身子虽然见轻,但是病根仍在,日后仍需慢药调理,所以现在,爹还是快些躺下,多多休息一阵为好。”

“至于其他的一些事情,”说着,杜荷扭头朝着房门方向看了一些,轻声说道:“有孩儿还有大哥在,不劳爹多费心思。”

有老爹在,整个杜府就算是有了主心骨,纵使老爹现在不能下榻,不能主事,但是只要人还在,那就是一种像征,杜府就算不得没落,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敢欺上门来。

“嗯!”看到儿子如今变得这般懂事,杜如晦满怀欣慰地轻点了点头,依言再次平身躺下,心神放松之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再一次地睡入梦中。

“少爷,”见他们家老爷再次安稳睡下,杜川轻身上前,小心地向杜荷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夫人他们全都在外面候着那,您看咱们是不是先出去跟他们知会一声,把老爷好转的消息告知他们,免得他们仍是忧心不已?”

“那是自然。”伸手为老爹掖盖好裘被之后,杜荷轻站起身,抬手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之后,遂与王子和一起,抬步向卧室房门处走去。

第20章 安稳

杜如晦身子大有好转,心里面最为开心的莫过于李世民与杜楚氏。

对于李世民来说,爱臣不死,大唐仍有重臣可依;挚友得活,他这个皇帝也免得会再受那孤家寡人之苦楚,心情愁苦落没之时,亦尚有可说话之人。

对于杜楚氏来讲,夫君在,则天在,夫君亡,则天塌。现在夫君好转,则自己的天仍在,则杜府的依靠不倒。

所以,对于医好杜如晦,保得杜如晦逃过此劫的主要功臣,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杜楚氏,心中都是多有感激。

不过,不管是身为一国之君兼杜荷岳丈的李世民,还是身为杜荷娘亲杜楚氏,都不好对一个小辈施礼道谢,所以这些感激他们都有意识地藏在了心里,隐而不露,在面对杜荷的时候,也只是亲切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或是轻轻抚摸一下他的额头以示激励。

不过有些话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平时的一些行为举止之中却是也能够感受得到,在告知了卧房门外这些人老爹无忧的好消息之后,杜荷明显地感觉到不管是李世民也好,长孙皇后也罢,甚至连自己这个略显陌生的老娘,在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都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

这种目光,杜荷很熟悉,前世的时候,不管是老爹老妈,还是学校的各科老师,都曾这么地注视过自己。所以杜荷明白,这是一种长辈心中对于晚辈关爱和喜欢的隐晦表达,是一种心有感怀却从不言出的外在表现。

看到他们这般亲切地看着自己,杜荷就知道,自己今夜一连番的举动,不管是被打也好,不管是救人也罢,已经彻彻底底地得到了他们的认可,自此,他杜荷也算是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面,初步地站稳了跟脚。

“好了,杜爱卿吉人天相,现下已是安然度过此劫,诸位爱卿也都不必再过担忧,”在进屋亲自探看过杜如晦,确认杜如晦真的已然多有好转之后,李世民再次走出卧房,摆手向在场的所有官员说道:“辛苦候了一夜,想是也都累了,诸位爱卿这就且先回去歇息吧!”

得到皇上的亲口认证,在场的诸位朝臣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不管怎么说,人活过来了,他们全都聚在这里也就没了什么意义,得了皇上的吩咐之后,十数位朝臣全都拱手告辞,离了杜府。

没有这些朝臣大员,没了停在杜府门外的车马车夫,整个杜府内外,也都一时显得清静安稳了不少。

“皇上,您跟皇后娘娘也都跟着熬了一夜,不若也都回宫歇息去吧,”待将所有的朝臣送出府门,杜楚氏躬身向李世民说道:“不能因为我们家老爷一人之事,而误了国家误了朝廷的大事。不然的话,我们家老爷也定会心有不安的。”

“嗯,克明无事,朕的心也就安了。”没有出言拒绝,李世民轻点了点头,温声向杜楚氏说道:“回头朕会让李安然着人送来几株陈年的野参,为克明调理身子,滋补气血,若是府中还有什么难处,嫂夫人都可直接派人到宫里知会一声,只要是对克明的病情有益,无论是朕还是皇后,都不会怠慢!”

“多谢皇上,小妇人记下了!能得皇上这般挂念,实是我们家老爷无上的福运!”杜楚氏心下多有感怀,眼中不由又蕴出了些许泪水。

“行了,娘,皇上他们都已经走远了,”看着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同乘离去,杜荷轻声向杜楚氏劝道:“外间天寒,不宜久候,咱们还是且先回屋吧。”

“嗯,”杜楚氏点头回转,及到后院儿杜如晦所在的院落之前轻声对杜构杜荷说道:“折腾了一夜,你们两个定也都是累了,这就都回各自的屋里歇着吧,你们爹这里,有娘亲在就好了。”

“这,”没等杜荷答言,杜构抢先向杜楚氏回道:“二弟眼上有伤,且方才为了爹的病症又多费精力,还是让二弟先去歇息,至于孩儿,一天下来,几乎都没帮上什么手脚,心下着实不安,所以,娘,这守看爹的事情,还是由孩儿代劳吧。”

“你这孩子,”杜夫人慈爱地看了杜构一眼,轻点了点头,道:“也罢,难得你有此孝心,就且过来陪娘说说话吧,反正这一天一夜下来,咱们府里大起大落的几经波折,想是也都是没了睡意,正好就都过来陪陪你爹吧。”

“至于荷儿,”说完,杜楚氏扭头向杜荷说道:“新伤旧患的都在身上,就不必再辛苦陪同了,这就回屋歇息去吧。”

“如此,那孩儿就且先告退了!”杜荷倒是没有多作推辞,一是自己眼处的伤患确实该去处理一下,二则是老爹的病情已然安稳,有什么事就是明天再做也是一样,没有必要非得全都挤在今晚。

所以,在同杜夫人与杜构别过之后,杜荷就由杜荒领着又回到了他之前醒来时所在的卧房之内。

再次回到初来的地方,杜荷的心境却已是大有不同,尤其是在见到现在的老爹之后,杜荷现在的心境已是变得更是安稳,初知道自己穿越到唐朝时的彷徨与不知所措,随着老爹的出现,随着这一夜府中所发生的种种事端,已经全都消失无踪。

“少爷,谢谢你!”回到卧房,侍候着他们家少爷宽了衣物上了床榻之后,在离去之时,杜荒站在门口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说了一句。

“哦?”杜荷神色一愣,翻过身来,看着门口处身材小小的杜荒,颇为好奇地开声问道:“谢我什么?”

“谢谢少爷你救了老爷!”杜荒理所当然地开声回道:“老爷与小人有大恩,少爷救了老爷,自然也就如同救了小人一样,所以小人自然要多谢谢少爷!”

说完,不待杜荷有什么反应,杜荒便轻轻地将房门关上,远远地跑开。

“这孩子!”杜荷见此,不由摇头轻笑,没想到老爹在这府里的人缘儿,竟是这般地坚挺,甚至连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都对他这般地忠心敬重。

想着,杜荷轻闭上眼睛,今夜,注定会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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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有女若曦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在杜荷入梦还不及两个时辰的时候,就被一阵紧凑的拍门声音吵醒。

“少爷!少爷!”紧接着杜荒稚嫩的声音从外间响起:“少爷,快些起来,出事了,夫人叫您过去呢?”

“出事了?”杜荷一个激灵从榻上爬起身来,边乱七八糟地往身上套着衣物,边急声向门外的杜荒问道:“是不是老爷的身子又出了什么状况?”

物理退烧虽然快速,也能及时地缓解一些高热症状,但是却也存在着一个容易反复的问题,只要内在的炎症不消,虽时都有再次反弹的可能,所以在听到杜荒的叫喊之后,杜荷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是老爹又开始发热了吧?

“不是老爷,老爷昨夜睡得很安稳,直到现在都还未曾醒来,”听他们家少爷问得焦急,杜荒忙着开声解释道:“这次夫人叫少爷过去,是为少爷自己的事情。”

“我?”听到老爹安好,杜荷的心下稍安,不过接着又开有些迷惑起来,自己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事情?莫不成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之前给惹出的什么事端?

“知道是什么事儿吗?”不紧不慢地研究着身边的衣物该如何穿戴,杜荷轻声向外面的杜荒询问道。

“具体什么事端小人也不甚清楚,”听到他们家少爷问起,杜荒老老实实地出声回道:“不过好像是跟一个什么女人有关,小人也是在小翠姐姐那里听了两句,说是今儿一大早儿,就有一个年青貌美的女人跪在府门前,指名道姓地要见二少爷,方才小人过来的时候,夫人已经着人去将人给请进了府里,现在想是已经到了前厅,所以……”

“找上门儿来的女人?!”杜荷好悬没有被杜荒的这些话给憋出内伤来,上下瞅了瞅自己现在的身体,顶多也就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就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小屁孩儿,难道就已经能够在外面做出什么风流韵事来?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大唐的民风,也就显得忒过开放了些吧?想当年,就是某个最为变态的大和民族,也不至于在十一二岁就已经那啥了吧?杜荷很纠结。

第一印象是不信,觉得完全没有这种可能,第二印象则是,纵是‘杜荷’之前真曾有过什么风流逸事,那他也不至于会笨到不在外面吃干抹净,还让一个女人寻到了家里来吧?若是那样的话,那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就不止是做人失败那么简单了。

还有,穿好衣服的空当,杜荷又想到了第三种可能,不会是有人为了昨夜皇上赐婚之事,心有不忿,故意针对自己所设下的一个圈套吧?

“少爷好了吗?”等了半天不见屋里有什么动静,杜荒在外面多少有些着急,不由再次开声向他们家少爷催促道:“夫人还在前面候着,少爷不好去得太晚,不然夫人怕是又要生气了。”

“行了行了,罗嗦!”有些受不了杜荒的小碎嘴,杜荷又稍整了下衣服的前襟,这才跨步走出了房门。

等他们主仆二人一同来到前厅的时候,杜夫人正牵着一个身着一身素孝,且眼圈儿有些红肿的漂亮小姑娘的小手,坐在那里低声细语地轻叙着闲话。

看老夫人面上的神情,和蔼慈善,细语温声,并没有一点生气愤怒的意思,杜荷心下不由又是一阵嘀咕,看样子不像是有人在表演上门寻夫的戏码,难不成之前所有的推测,都想差了?

“娘,”恭身上前见礼,而后杜荷出声向老夫人问道:“不知娘亲唤孩儿过来,所谓何事?”

“喏,小若,这就是你所要找寻之人,”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杜夫人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小手,冲着杜荷这里瞧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自己对他说吧,有老身地,他不敢对你无礼!”

“呃?”杜荷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娘还有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不知她们这是在打的什么哑迷。

“小女子凌若曦,见过杜公子!”怯怯地抬头看了杜荷一眼,小姑娘将小手儿从杜夫人的手中撤出,从椅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弯身与杜荷福了一福。

“若曦再替已经亡故的父母双亲,拜谢杜公子!”刚站起身,凌若曦又一次地俯下身去,这一次却是双膝跪地,眼中含泪地为杜荷磕头道谢:“谢杜公子高义,不但一而再地救若曦于水火,还为若曦冤死于狱中的双亲报了仇怨,谢谢杜公子!”

“那个,”被小姑娘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后退了一步,杜荷侧身让开正首,看着跪在地上已是有些泣不成声的小姑娘,心中多有明悟,轻声问道:“你不会就是被孙立人那头肥猪给抢回府里的小美人儿吧?”

想起昨夜孙立人那小胖子在自己面前的一番炫耀之辞,再加上小姑娘这又是水火又是冤狱的讲述,杜荷很自然地就将他们给对了上号座。没想到这大唐官吏做起事来竟是这般地爽利,昨后半夜才发生的事情,这今儿一大早儿地人就已经全都给放了出来。

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比起杜荷前世那个甚至连手都没牵过的女朋友,好看了不止一个档次,只是可惜,却是一天妒红颜之命,因为天生的美貌,不止自己差点被人污辱,还累得父母双亲都遭了奸人谋害。

“荷儿!”有些听不得‘小美人’这三个略显轻浮的字眼儿,杜夫人不由在一旁重声提醒了一句,示意儿子给老娘规矩点儿,莫要没个正形。

“你这孩子,还不快将小若搀扶起来?!”见儿子神色尴尬地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动作,杜夫人有些看不过眼地白看了儿子一眼,不得不再次出声向其提醒道。

“哦哦,娘亲说得是,”见老娘对这个小姑娘似颇为欢喜,杜荷哪敢怠慢,配合地伸手虚扶,轻声说道:“有什么话凌姑娘还是先起来再说,而且小生也不习惯有人在我的面前跪着说话。”

“若曦有一请求,希望杜公子希望老夫人能够答应,”没有应声起身,凌若曦的身子在地上趴得更低了一些,决声向杜荷还有杜夫人说道:“不然的话,若曦宁愿长跪不起!”

“这,”看到这种情形,杜荷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俗套的英雄救美,俗套的长跪相求,这小姑娘,该不会是想要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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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义女

人跟人的缘份就是这么奇怪,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这才见了一面,就开始打心底里觉着欢喜,就忍不住想要去关心,去关怀,去怜惜,不忍其受上哪怕一丁点儿的苦楚与伤害。

对于这个一大早儿就穿着一身白素跪在自己家门前的凌若曦,杜夫人就是这种感觉,投缘,亲切,打见着她的第一眼,杜夫人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给触动了一般,没来由的觉着欢喜。

所以,老夫人分毫没有觉着这个小姑娘一身丧衣碍眼晦气,反而因为凌若曦的悲惨遭遇而感到越发的怜惜。

而且原本以为是小儿子在外面的一些荒唐事儿被闹到了府里,正觉着有些气愤不平的心气儿,在见着凌若曦这个柔弱可亲的小姑娘之后,竟也很是神奇地恢复并开始变得有些欢愉起来。

所以,在凌若曦提出要入杜府为奴为婢侍候杜荷以报大恩的时候,杜夫人自是有些不忍,竟出所有人意料的做了一个想要收小姑娘为义女的决定。

老夫人发话,有哪个敢去反对?

杜荷自不用说,初来的第一天就有过被老夫人给关进柴房的经历,哪还敢再轻犯老夫人的雌威?再说,只是收个义女儿已,只要老娘要兴,一切都算不得什么问题,更何况这个凌若曦的身世倒也算是清白,且又知恩图报,性子可人,日后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陪着老娘,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至于凌若曦,属初来乍到之人,在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面对着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哪里会有什么异议。

虽然这跟她来时的初衷有些出入,但是只要能进得杜府,只要能时刻守在恩人还有恩人家人的身边,不管自己在府里的身份如何,是老夫人的义女也好,是杜公子身边的丫环下人也罢,只要她自己记住自己的身世与目的,也就够了。

所以,杜夫人与凌若曦她们这种母女关系,也就在杜夫人提议,当事人没有反对的情况下正式确定了下来,至此,杜府在两位少爷之后,又终是添进了一位小小姐。

杜荒,小翠,还有在场的其他杜府下人,全都一脸羡慕地看着凌若曦,没想到他们这些下人盼一辈子都奢望不来的福份,在见到老夫人的第一面,这位小小姐就全都得到了。这,大概就是人们常的,个人的命数与缘法了吧?

“既然是老身的女儿,那日后就在老身的身边呆着吧,一会儿让小翠在老身的院落旁再为你收拾一个房间,”一直都想有个女儿的杜楚氏今日终是如愿得偿,亲近地拉着女儿的小手儿,温声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过几日,待你爹的身子有了好转,你亲生父母的大丧安定,咱们再正式地敬茶摆酒,呼唤亲朋,把你的身份真个确定下来!”

“一切全凭娘亲按排!”感受到杜夫人话语言辞之中的关心与亲切,凌若曦心中一暖,低着脑袋,红着小脸,怯怯地应了一声。

“嗯,乖!”凌若曦的这一声娘亲,叫得杜夫人打心眼儿里觉着舒服,轻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而后抬头向一旁的管家杜川吩咐道:“杜川,若曦家中再没了亲人,稍后若曦父母的丧事就由你出面帮着操办一下,这已经算是咱们自家的事情,记得莫要怠慢了!”

“是,夫人!”明白夫人的意思,杜川高应了一声,道:“夫人小姐且放安心,上等的棺椁,临近的风水宝地,小人定会将已经过逝的二老风光大葬!”

“多谢娘亲!”小丫头的眼圈儿又开始泛红,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再跪,所谓大恩不言谢,杜府于他们凌家的大恩,已不是几句谢谢,几番跪拜所能偿还得清的,凌若曦心中已经有了要用一辈子的侍奉来报偿的打算。

“傻孩子,跟娘哪还用这般客气!”见女儿又有要哭的架势,杜夫人温声说道:“有些事情,既然已成定局,那就莫要再多作他想,怪只怪孙家那对父子太过胡作妄为,根本就怨不得我们若曦,所以,若曦也要想开一些,心里面莫要太过自责。”

“况且孙万德父子已经入了大狱,眼见着也都再活不长久,你爹娘的仇怨也就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心怀宽慰,”杜夫人温声劝道:“所以,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想来便是你爹娘,也希望你日后能够过得安好一些。”

“嗯!”轻点了点头,凌若曦低着脑袋没有多作言语,看得出,这一时半会儿的,小丫头的心思怕是都转不过来了。

“行了,两位老人尚未入土,知道你这丫头也是没有什么心思,”杜夫人冲着杜川使了个眼色,而后轻声向凌若曦说道:“若是不觉疲累的话,这就随杜川一起,且先去将二老的尸骨给收殓了吧。”

“多谢娘亲!”小姑娘站起身形,躬身于老夫人一礼,而后又微弯身向杜川说道:“有劳杜管家!”

“荷儿,觉着你这个小妹的心性如何?”看着两人缓步出了客厅,杜夫人又复安稳坐下,淡声向被晾在一边半天的小儿子问道。

“规矩,有礼,看上去亦像是一心善之人。”听到老娘问起,杜荷在一边规矩回答。

“可惜,你与城阳公主已经有了婚约,不然的话,”杜楚氏抬头看着府门方向,轻声说道:“这个若曦,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呃?”杜荷颇为无语地立在那里,不知该如答言。

“这个女儿,娘是真心认下,心中亦是甚为欢喜,”见杜荷没有答言,杜楚氏抬头看了他一眼,接声说道:“所以,日后对这个妹妹你要上些心思,莫要让她在府中受了什么委屈。”

“是,娘,荷儿记下了。”杜荷轻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思量着,老娘的这句‘上些心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要让自己与之保持好正常的兄妹关系并多加照顾,还是干脆直接把她给纳入房中,让她成为老娘的儿媳?

轻摇了摇头,杜荷心想自己的思想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邪恶了,不会是受了这具身体前主人的影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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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五岁

将凌若曦这个新进的小妹送出府门,杜荷便随着杜楚氏一同前往后院老爹的卧房所在,探看老爹的病况如何。

在前往后院儿的路上,想起方才老娘提到的婚约,提到的城阳公主,杜荷心有所感,不由轻声向一直随在身后的杜荒小声打听起来。

后世不是有哲言一直都很流行么?生活就像那啥,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试着去享受吧。

皇上赐下的婚约,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可供选择的权利,既然如此,倒还不如提前试着去了解一下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未来妻子。

“城阳公主啊?”听他们家少爷问起这个,杜荒颇有些好奇地扭头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之后轻声回道:“少爷应该也有见过,小人记得三年前,老爷大寿的时候,长孙皇后曾抱着小公主殿下来过府里,当时少爷在城阳公主殿下的小脸上又是揉又是捏的,还将公主殿下给逗哭了呢。”

“呃?”杜荷的老脸不由一黑,飞起一脚踹在杜荒的小屁股蛋儿上,没好气地轻声喝道:“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不需要你去提醒,你只要告诉本公子,那个城阳公主长相如何,秉性如何也就是了!”

“哦,知道了,少爷!”轻揉着被他们家少爷踹得有些生疼的屁股,杜荒颇显委屈地轻应了一声,接声说道:“城阳公主是长孙皇后娘娘亲生,相貌自然是没有话说,三年前就已是粉嘟嘟地甚是可爱,想来现在,当是更为出色。”

“至于秉性,”杜荒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轻声说道:“小人也只是在三年前见了公主殿下一面,对于公主殿下的性子,并不甚了解,而且,城阳公主殿下现在年岁尚幼,秉性什么的,当是还未定型,谁也说不清明啊……”

“等等!”方才光顾着生气了,一直没有留意杜荒在提起那位城阳公主时所用的形容词汇,现在稍有反应,杜荷忙着出声将杜荒的话语打断,有些不太确定地轻声向杜荒问道:“方才你说,三年前,城阳公主是被长孙皇后抱着来到府里的?而且长得还粉嘟嘟的甚是可爱?”

“是啊,若是不可爱的话,少爷当年怎么会一个劲地捏公主殿下的脸蛋儿?”杜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听到他们家少爷问起,反而有些奇怪地反声向杜荷问道:“难道少爷对这些,全都已经忘记了吗?”

不会是昨天的疯癫之证又犯了吧?杜荒颇有些担心地抬头打量了他们家少爷一眼,显然,对于昨夜杜荷因为不明就理而胡言乱语的状况,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三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那般清明,”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杜荷又开始问起了他现在最为担心的一个问题:“杜荒,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城阳公主,现在到底有多大年岁?”

“三年前城阳公主殿下随长孙皇后娘娘一同来府里的时候,好像是才刚满两周岁的样子,”杜荒掰着手指直声回道:“现在算来,城阳公主殿下差不多也有五岁了,不过城阳公主殿下自小就非常聪明,两岁的时候就已识得了许多文字,就是连古诗也都背会了数首,现在已经过了三年,想来公主殿下已经变得更为厉害了……”

“五岁?!”杜荒后面絮絮叨叨的话语,杜荷一句也没听进耳里,他已经完全被城阳公主的年龄给打击得有些外焦里嫩。

五岁?幼儿园级别的小朋友?自己未来的媳妇儿、老婆、孩子他妈?

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情来得更离谱一些的吗?杜荷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崩溃,五岁,等到自己十五束发之时,她也不过才八岁而已。

八岁的小女孩儿能够嫁人吗?杜荷以前还真不知道,不过现在,他却已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怎么了,荷儿?”见儿子乍然间停下了脚步,杜楚氏不由也止住脚步,转身回头轻声询问。

“哦,没,没什么!”苦笑了一声,轻摇了摇头,杜荷抬步向前紧赶了两步,及到老娘的近前,有些企及地看着杜夫人轻声问道:“娘,现在爹的病情已有好转,您说昨夜皇上为了让爹安心而特意颁下的那些旨意,有没有可能会有所变动?”

“比如大哥还有我在宫里的那些官职,比如孩儿还有城阳公主之间的所谓婚约,”怕老夫人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杜荷又进一步地将话语挑明,轻声说道:“咱们若是开口回绝了,您说皇上他会不会同意?”

“莫要胡言!”厉斥了杜荷一句,杜楚氏坚声说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出的话,那就是圣旨!况且当时又有诸多朝臣在场为证,不管皇上当时的真实意图为何,此事都已成了定论!”

“所以,”杜夫人扭头看了小儿子一眼,语气稍缓地轻声说道:“诸如反悔之类的事情,无论是皇上还是咱们杜府,都是断无可能,甚至连提都不能提上一句。荷儿你也莫要再作他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学堂,在你爹的跟前多学些本事,免得到时会被公主殿下所看轻!”

“哦,知道了,娘。”仅有的一点念想被老娘掐断,杜荷有些无精打彩地应了一声,低着脑袋在杜夫人的身后缓缓跟随。看来,他这辈子,是注定要走所谓的养成路线了。

“还有,”轻点了点头,杜夫人接声向儿子说道:“皇上所赐下的那些官职,虽说品级不小,但多都只是一些只领俸禄不理实事的虚职,所以,至于走马上任之类的念头也趁早打消掉,还是安心呆在府里,乖乖跟府里的先生读书养气,将来也好正式地在科场上搏取一个功名回来,为你爹还有咱们杜府,争口气。”

“知道了,娘!”杜荷乖乖地轻应了一声,好似又回到了前世老妈还健在的时候,每次放假在家,老妈都会不停地絮叨,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找个好点儿的工作,讨个贤惠懂事的媳妇儿等等等等……

希望自己的孩子争气,能干,过得比自己好,这大概就是全天下父母一样的心思吧。

第24章 心痛

杜楚氏与杜荷走进里卧的时候,杜如晦已经醒来,正在杜构的侍候下,吃着一碗稀粥,见夫人还有幼子进来,杜如晦随手将粥碗推至一旁,面带笑意地向两人迎了过来。

“方才醒来,见夫人不在身边,听得构儿言讲,说是府外来了客人,不知是何人来访?怎么不请到后院来坐?”由杜构搀扶着在床榻上靠坐妥当,杜如晦温声向已经走近的杜楚氏询问。

“也说不上是什么客人,”见他们家老爷的身子明显有了起色,不仅进了粥食,而且说起话来底气亦是十分充足,杜夫人心下欢喜,走近床榻之后,屈膝在榻边坐下,再次端起一边的粥碗,边为他们家老爷喂食,边轻声说道:“说起来,也是荷儿昨夜所做下的一桩善事,不仅为咱们府里免去了一方隐患,竟还顺带地又给妾身给老爷送来了一个可人儿的义女。”

说着,杜楚氏满是欢喜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为夫君讲述了一遍,最后轻声向杜如晦说道:“是以,妾身见那丫头可怜,且又与之甚为投缘,所以就做主将之收在了膝下,晚几天,待若曦父母的丧事料理完毕,就会过来正式拜见老爷,想来老爷见了,也定会心中欢喜。”

“这么说,是孙万德纵子行凶,就在昨夜,就在皇上还有皇后娘娘他们全都在府上探视之时,让其子故意寻了荷儿的晦气,还出手伤了荷儿的眼睛?”很显然,杜如晦并没有把夫人收女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自然而然地把事情的侧重点放在了孙万德父子昨夜的作为之上。

同时,杜如晦亦是扭头向杜荷这里瞧来,待看到杜荷眼眶处尚未全消的青肿之时,眼睛更是猛地一缩,心疼之余,亦是震惊一片。

“是啊,”没有留意到他们家老爷面上的异色神情,杜夫人随声应道:“见到荷儿面上的伤势,皇后娘娘还有房乔大伯当时就有了动作,直接命人将孙万德父子看守在厢房之内,并着人外出彻查,后来皇上出来,更是直接将人给送进了刑部大牢之内,不然的话,若曦那孩子又怎么能这么快地就被人从孙府里救了出来?”

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是出自于夫君授意,所以杜楚氏在叙说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就将昨夜杜荷与孙万德父子之间的冲突详细说讲了一遍。

看得出,孙万德父子能得此下场,杜夫人心中亦是出了一口恶气,显得特别痛快。对于想要欺负他们母子还有他们杜府的恶人,杜夫人素来都不会有太多的同情之心。

“孙万德纵子强抢民女,而且还肆意草菅人命,能得些下场,亦是罪有应得。”显是也看出了夫人言语之中所隐含着的误解与误会,不过杜如晦在朝着杜荷这里看了一眼之后,也只是随声应和了一句,并没有多作解释。

杜荷以前的秉性与做为,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纨绔与浪荡子弟,相信认为昨夜杜荷所为之事多是出自于他杜如晦手笔的,当不止是眼前的夫人一个,长孙皇后,房玄龄,还有昨夜所有在场的诸位朝臣,怕是都有这个想法。

事实上,若不是作为当事人之一,就是他杜如晦也不会相信那一连串的算计会是出自于他这个一向都不太看好的小儿子身上,也定会认为,荷儿的背后定有高人指点云云。

喝过稀粥,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夫人还有长子杜构给打发出去,杜如晦特意将杜荷给留在了房中。

“孙万德这个人,虽然以前并未曾有过太多的交道,不过对其为父倒是也多有了解,”待所有人都退出卧房,杜如晦抬头深看了杜荷一眼,直声说道:“这个人虽然平素才能不显,但是身为宋国公的得意门生,却也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鲁莽之人,断是不会在昨夜那种场合,犯下这般致命之过错。”

“是,昨夜若不是有房伯父还有长孙皇后暗中相助,对孩儿有所偏相,怕是就早已经被孙万德的一张巧嘴给狡辩了过去。”早知道老爹会有如此一说,所以杜荷倒也没有否认,接过老爹的话头,轻声说道:“所以,与其说是孩儿整倒了他们孙氏父子,倒不如说是孩儿借得爹的威势,引动了爹这些年在朝中所苦心经营而来的人脉与人心。”

“不然的话,”杜荷接声说道:“房伯父还有长孙皇后,以及后来从卧房出去的皇上,又怎会明知事有蹊跷,却还是会一味地偏袒,直接断了孙万德的前程?”

“这里面的蹊跷,你倒是看得分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幼子,杜如晦的眼中不由闪现出一丝异彩,能说出这么一番明理透势的话语,看来这个素来都不甚争气的小儿子,也终是有了一些长进。

“过来为父这边安坐!”伸手向杜荷示意一下,待杜荷在榻边坐定,杜如晦多有怜意地朝着儿子面上的伤处看去,轻声说道:“这眼上的伤患,是我儿自己所为吧?”

虽然当时自己并不在场,但是杜如晦却很轻易地就能想象得到当时自己儿子与孙万德幼子对峙时的情景。孙立人自是不可能会主动出手,更不会傻到直接将荷儿的眼睛伤得那般明显。

所以,荷儿脸上的伤势,细想下来,也就只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了。

“当时孙立人欺人太甚,说出的话也有些不堪入耳,”轻点了点头,杜荷故作轻松地轻声说道:“所以,为了给他长点记性,也为了日后能够少些麻烦,所以孩儿就狠下心思,主动出手拉了他一把,至于那个孙万德,也只是顺手捎带而已。”

不想让老爹心里有什么负担,所以杜荷在说话的时候,面上一直都带着些许的笑意。

“十指连心,尚不及一眼之痛,”明白杜荷话中的意思,杜如晦轻抬手臂,轻轻地在儿子的伤处抚摸,心痛、自责,还有一丝没有边尽的恼意:“都怪为父无能,竟让我儿为了守护府中安宁,平白受得这般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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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杜如晦的决定

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恨,父子之间更是如此,哪怕之前对小儿子的所作所为再为失望,眼见着儿子在外面受了旁人的欺负,没有哪个父亲会不为之心疼与愤怒。

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岂能容得他人肆意欺辱?

更何况他们家荷儿现在已经变得这般乖巧懂事,杜如晦宝贝都还不及,哪能忍心儿子受得这般委屈与苦楚?

虽然事情已然过去,虽然罪魁祸首已然伏首,但是,若是下一次再有类似的状况,又该如何?难道还要让儿子再挥拳自残一次?要知道皇上还有房玄龄他们,可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好就在身边的。

身为一家之主,在心痛之余,杜如晦又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之后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自己卧病在床,虽然性命暂时已然无忧,但是据王子和言讲,没有个三五年时间的周细调养,自己肝肺上的病症若想除根,怕也只是妄想。

而且这种病症,最是需要静养,最怕昼夜操劳,所以,若是想要病症除根儿,或者说是若是想要活得长久,至少五年甚至是更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杜如晦怕是都不能在朝为官,帮着皇上处理政务了。

对于已经见惯了生死之事且昨夜已经死过一回的杜如晦来说,死亡不过就是一闭眼的事情,并不足为惧。而最让他感到害怕和放心不下的,是自己过逝之后,自己的家人还有族人该何去何从?若是再有人像是昨夜那般上门挑衅又该如何?

所以,看了一眼儿子眼处红肿的伤患,杜如晦微闭上眼睛,心中思道,或许,也是时候该为自己还有家人考虑一下了。

年初时皇上已经将突厥平定,大唐的局势已稳,所欠缺的也只是时间还有农务商务上的积累而已,能够陪着皇上走到现在,而且在经历了昨夜的生死之后,也算是偿全了皇上的知遇之恩,现在,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请辞回家安心修养的事情了。

“过几日,待为父的身子有了好转,为父想要去皇上那里请辞,带着你娘还有你一同回杜陵老家修养,不知荷儿以为如何?”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这种本应与夫人与挚友等一些同辈子这商议说讲的事情,杜如晦却有了一种想与眼前这个尚未束发的幼子商讨的冲动。

也许,经过昨夜所发生的种种,自己已经不再如往常一般,仍是把荷儿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在问出了上面的那句话语之后,心中感觉有些异样的杜如晦如是对自己说道。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爹早在得病之初就已该有此念,”杜荷轻声附和,比起能不能做官二代在长安城耀武扬威来,他更在意老爹的身子是不是安好。

毕竟那些所谓的官位,权势,金钱,名利,甚至是女人,只要他自己日后多做些努力,也未必就不会如现在这般风光,但是,若是老爹的身体有恙,再如这次这般陷入险境,那么下一次,老爹就未必会有现在这般运气了。

已经有过一次丧父之痛的杜荷,再也不想再去经历一次。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杜如晦轻点了点头,道:“荷儿所说的‘革命’,可是前途、立世之意?”

“嗯,”听到老爹问起,杜荷这才注意到竟顺嘴说出了一个后世才有的名词,见老爹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理解与解释,只得点头敷衍,算是勉强应付了过去。

“身体是立世之基,体魄愈强健,则基础愈稳固,不管所为何事,只有根基稳固,才能走得更为长远,”杜如晦颇为赞同地点头说道:“荷儿这句话用得好,为父就是因为之前过于操忙朝务而忽略了身子的调理,这才有了今日之祸患。”

“好在为父尚过不惑之龄,正值富壮之年,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改过,去调理,”杜如晦直坐起身子,神色颇为振奋地宏声说道:“五年之后,为父也不过才至天命之年,昔日武圣吕公七十方遇文王,更何况为父到时也不过才五十而已,尚大有可为!”

“爹说得极是!”见老爷子雄心不死,杜荷倒也乐得见到老爹有个念想,况且五年后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不管到时老爹的病根能不能完全除去,不管老爷子是不是还能再重振雄风东山再起,重要的是老爹现在肯放下身上的重担,安心回归故里去调养身体。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五年后老爹五十,而他杜荷也才不过十七而已,若是老爷子能够再得李世民重用,自己这个官二代,不也正好能够随着风光一把?杜荷很没有出息地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这几年倒是也不能虚度,”说着,杜如晦将目光再次归到眼前的小儿子身上来,淡声说道:“以前是为父没有时间,不能经常教导你们兄弟二人,以致于你大哥诗才谋略皆是平平,而荷儿你,亦是少有读书,胸无点墨,着实是浪费了大把的光阴。”

“现在,你大哥的性子已经定型,改之晚矣,且不久之后构儿就要远去登州就任,不能久待家中,可谓是时机不待,”颇为惋惜地感叹了一句,杜如晦接声向杜荷说道:“不过好在荷儿你尚年幼,尚有可塑之机,待日后归乡之后,为父将亲自监督并教授你修习课业,进以督促你能早日成材。”

“呃?”杜荷哑然,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行了,老夫有些乏了,荷儿面上有伤,无须多陪,且也下去休息吧。”心中有了决断,身子也是一身轻松,很快就有一股困意袭来,杜如晦欠了欠身子,在榻上平躺盖好,而后轻冲着杜荷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爹!”应了一声,杜荷起身将老爹腿处的被子掖好,见老爹很快就已入睡,这才轻轻地抬脚退出屋外。

“少爷!少爷!”见二少爷出来,已经在卧房门口等了半天的杜荒着急忙慌地上来招呼,急声说道:“宋国公萧瑀萧大人方才前来拜会,现正在前厅跟夫人叙话呢!”

“萧瑀?”杜荷一愣,方才还听得老爹提起,那个已被关入刑部大牢的孙万德,不就是这个萧瑀的门生吗?他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是要为孙万德求情,还是前来兴师问罪?

第26章 萧瑀

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在去往前厅的路上,杜荷特意向杜荒这个碎嘴打听了一下关于萧瑀这个大唐重臣的具体的情况。

结果不打听还好,这一听,还真把杜荷给吓了一跳。

祖父是后梁宣帝,姐姐是前隋皇后,媳妇儿与李渊更是姑舅表兄妹,若真个论起辈份来,就是说他是李世民的表姑父也不为过。

皇室之后,三朝富贵,累经数代的金枝玉叶,便是用脚指头也能想象得到,这个萧瑀还有其背后的世家势力与影响力,已经达到了何种惊人的地步?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朝廷大员那般简单了,三朝数代的积累与沉淀,已经足以让他与当朝的任何一个世家相媲美了,而对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怕是就连皇上,也会多有顾忌。

难怪老爹在提到这个萧瑀时表情会那般地郑重,原来问题的根源就在此处。

“不止如此,”杜荒接声说道:“宋国公早在十几岁时就已是前隋的银青光禄大夫,后来投了高祖,深得高祖器重,不止授其光禄大夫,封宋国公,更是将其拜为当时的民部尚书,”

顿了一下,怕他们家少爷不明白,杜荒又接声解释道:“也就是现在的户部尚书,那可是响当当的正三品的大员,手中掌有整个大唐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等等等等,可以说是掌握着整个大唐命脉的实权重臣,若不是深得高祖皇帝信任,高祖皇帝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由他做?”

“现在呢?现在他还能再承得皇上器重么?”杜荷神色如常,并不为所动,现在毕竟是李世民这位唐太宗的天下,萧瑀在高祖李渊时代便是再为辉煌,却也早已成了过去,杜荷现在最想要知道的,是萧瑀现在在李世民这位千古名君心中的位置。

“这个,”早料到他们家少爷会有此一问,杜荒好整以暇地躬身回道:“贞观初时,这位宋国公直接被皇上拜为尚书左仆射,在尚书省帮助皇上管理日常政务及部分官吏的任免之责,在朝中的权势可谓一时无俩。”

“不过好景不长,”杜荒接声说道:“萧大人在左仆射的位置上呆了不到两年,到了贞观三年,也就是去年年初时,这位宋国公就因一些事情在朝堂上触怒皇上而被废在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官爵。”

“尚书左仆射?”这倒有些意思了,杜荷的眉头一挑,轻声向杜荒问道:“若是本少爷记得不错的话,房伯父还有我爹他们两个现在的职位,就分别是为尚书左仆射与尚书右仆射吧?”

“少爷说得不错,”杜荒接过话头儿,道:“所以,这位宋国公与房大人还有老爷他们一直都有些不太对付,既瞧不上房大人还有老爷他们浅显的出身,又有些看不惯或是说有些妒嫉和不满皇上对老爷他们的宠信与恩赐,所以,这位宋国公与咱们还有房大人之间,几是从来没有过来往。”

“是吗?”杜荷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杜荒一眼,轻声说道:“看不出,你对这位宋国公,倒还是蛮为了解的嘛?”

这小子,不会是某个势力派来杜府的双面间谍吧?想起后世电视中常看到的一些谍战剧情,杜荷心中无不恶毒地胡乱猜想。

“回少爷话,”听他们家少爷问起,杜荒很是自然并且理所当然地接声回道:“这并不奇怪,不止是萧国公,整个长安城内,所有与咱们杜府交好或是交恶的大宅门儿,小人心里都记得万分清明,不然的话,平素随着少爷出门游玩,若是眼力不到,得罪了不当之人,那可不是小事。”

“呃?”一句话,又把杜荷给噎了个哑口无言,看得出,这个杜荒就是老爹老娘派来提点和看护他这个不太成气的小儿子的,至于杜荒脑中所记下的那些资料,多也是出于老爹或是老娘的授意,省得自己在外闯祸时所招非人,弄得最后便是老爹出面也收拾不了局面。

可怜天下父母心,尤其是自己儿子不成气的时候,更是得诸事劳心,甚至连儿子出门后所遇到的种种境况,都得事先有所预防与准备。

说话间,主仆二人就已到了前院儿,在客厅的偏侧一个隐晦的小窗跟前,杜荒抬手指着正在厅里与杜楚氏叙话的一个白须老人,开声向他们家少爷介绍道:“少爷您看,那位老先生,就是宋国公萧瑀萧大人了!”

“废话!”没好气地白看了杜荒一眼,杜荷轻声喝道:“你觉得本少爷是傻子么,客厅中只有三人,除了娘亲与大哥之外,另一个不是萧瑀难道还会是张瑀李瑀么?”

说完,不理会杜荒在后面的诚惶诚恐,杜荷直接跨步,朝着正厅厅门走去。

“娘亲!”进得客厅,上前先与杜楚氏行过一礼之后,杜荷又转身拱手与萧瑀见礼,道:“小子杜荷,见过萧大人!”

“嗯,”萧瑀面无表情地点头回礼,而后低头深看了杜荷一眼,轻声问道:“你就是杜荷?”

“正是小子!”杜荷从容淡定地坦声回言。

“果然是少年老成,一表人才,”萧瑀再次点头,虚声言道:“杜仆射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幼子顽劣,当不得宋国公如此评断。”不管人是不是出自于真心,不过身为人母,杜楚氏却还是要替儿子谦虚客套两句。而后,杜楚氏将目光移至杜荷身上,轻声向其问道:“荷儿不在后院好生养伤,怎么有暇跑到前厅来了?”

老娘的一句养伤之后,杜荷明显感觉到了萧瑀面上神色的尴尬,颇有一些手足无措甚至是老羞成怒之感,显然,对于萧瑀此次的来意,老娘亦是心知肚明,提前说上这么一句,也只不过是想要堵上萧瑀还未出口的话语而已。

“回娘亲的话,”杜荷颇为配合地拱手说道:“孩儿眼上的伤势虽重,但是手脚却是没有大碍,听闻宋国公过来府上,父亲卧病于榻,不便相迎,身为人子,孩儿哪有不过来代为拜会之理?”

“嗯,”杜楚氏轻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难得你现在这般明理,且在一旁坐下叙话吧。”

“是!”应了一声,杜荷又弯身冲老娘还有在座的萧瑀拱手一礼,这才提摆在老大杜构的下首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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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赔礼

要说萧瑀,到底是服侍过三位皇帝的两朝老臣,心性,还有涵养全都在那放着,便是听出眼前这母子两人的出言挤兑,面上的神色依旧如常,仍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对于杜氏母子的这一唱一喝,分毫不予理会。

老狐狸,杜荷与老娘对视一眼,颇有一种出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昨夜之事,老夫亦是略有耳闻,”随意地端起桌面上的茶碗小呷一口,萧瑀略感惋惜地轻声说道:“没想到克明他正值壮年,却身染重恙,得亏令郎身有妙方并及时救治,不然,我大唐岂不又要失去一肱骨之臣?”

这个老不羞,听到萧瑀这般言语,杜楚氏与杜氏兄弟皆是眉头一皱,早知道他来没安什么好心,这一大清早儿就来府里说讲这般晦气之言,这不是在咒他们家老爷早亡么?

做为一个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臣大员,杜楚氏可不认为萧瑀还会如那些毛头小子一样,说话不作思量,没遮没拦。现在老头儿既然说出了这般犯忌之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是在成心如此。

“萧大人且请放心,家父虽有微恙,不过就如萧大人方才所言,家父正值壮年,胜在年富力强,只要稍作调养,必能长寿而安。”在杜楚氏答话之前,杜荷毛头小子一样没有规矩地接声插言,拱手向萧瑀说道:“倒是萧大人您,已经上了岁数,看样子没有耄耋也近古稀了吧?”

“俗语有云,人老百病至,”没有给萧瑀答言的机会,杜荷接声说道:“萧大人这个岁数,最是应当注意,不然若是哪天有个不测,我大唐的肱骨之臣,岂不是又要失去一位?这可不是我大唐之福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杜荷觉得自己已经将姑苏慕容家的这种绝学修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斗嘴,犹如辩论,杜荷前世虽然没事喜欢宅在家中,一副老实本份的模样,但是认识他的人全都知道,若是将他惹毛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雄辩滔滔,什么是口若毒舌。

“放肆!”听了儿子的一番言语,心中颇为通畅的杜楚氏慈目一凝,故作气愤地轻声向杜荷斥道:“你这兔崽子怎么还是这般没有规矩,说起话来没遮没拦?”

“宋国公老当益壮,将来定然能够长命百岁,哪里会有什么不测?”说完,杜楚氏回转过身,轻声向萧瑀赔礼道:“稚子顽劣,不知规矩,胡言乱语之处,还请宋国公莫要放在心上!”

“无妨!无妨!”原以为即使不会当堂暴怒拂袖而去,再不济也会面目阴沉神色不愉的萧瑀,这种时候却出人意料地首次露出了笑意,再一次将注意移到杜荷身上,再一次地出声夸赞道:“赤子之心,难得可贵!”

“有什么话不藏不掖,直来直去,”萧瑀轻捋胡须,扭过头来温声向杜楚氏说道:“这一点,令郎与老夫倒是颇为相似!”

“国公大人过誉了,劣子顽劣,哪能与国公大人相较?”见老头儿笑得坦荡,杜楚氏一时有些搞不明白萧瑀的真实用意,只得随意敷衍一番。

“呵呵,”萧瑀不置可否地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老夫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各式各样的人物也见得太多,所以,有些事情,老夫看得透,而杜夫人却身在局中看不分明。”

“呃?”杜夫人神色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只是觉着,眼前这老头儿,说话也太过直接了些吧?

“也罢!”将手中的茶碗儿放下,萧瑀缓缓站起身来,扭头环视了杜楚氏母子三人一眼,直声说道:“老夫知道,在你们眼中,老夫就是一不速之客,既然克明不便相见,老夫在此多呆亦是无益,这就且先告辞吧!”

“国公大人言重了,若是小妇人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国公大人见谅!”杜楚氏也随之起身,面上略显惶恐地轻声回应。

“有些事情,咱们彼此心知肚明,”低头看了杜楚氏与杜氏兄弟一眼,萧瑀轻声说道:“老夫的来意,你们心中当是也多有猜测,无外乎就是要为那孙万德父子求请而已。”

“可是那个孙万德是什么东西?!”老头骤然发火,高声喝道:“表面上正人君子,内地里却是男盗女娼,恬不知耻!老夫又岂会为这种伤风败俗、目无法纪的东西求情?!他也配?!”

“呃?”杜氏母子齐齐后退一步,哑然地看着萧瑀,这老头儿,不会是被气疯了吧?怎么这般大的火气?

“昨夜贵府之事,今日一早就有学生到老夫的府上通气求情,直接就被老夫给骂了出去!”怒气稍敛,萧瑀的语气稍微松减,扭头看了杜荷一眼,轻声向杜楚氏说道:“虽然事情多有蹊跷,但是终归是孙家父子犯错在先,他们会得此下场,亦是罪有应得,这一点,老夫断是不会包庇求情为其减轻罪责!”

“至于老夫人今日过来府上的目的,”萧瑀缓声说道:“一是为探克明病症,二,则是为老夫那不成气的学生登门赔罪,授徒如教子,徒弟得此心性,实是老夫这个为人师者之过错,理当登门致歉。”

“国公大人言重了,”杜楚氏慌忙接言,道:“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孙万德父子所犯下的过错,又何须国公大人如此?”

“好了,”打断杜夫人的话语,萧瑀直起身形,直声说道:“现在老夫人到心意到,这件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了结,也不会再觉着对克明再有什么亏欠,日后再面对克明还有满朝文武之时,亦不会再觉着理亏和气短,该说的话依然会说,断是不会因此而讲什么情理,告辞了!”

说完,不待杜楚氏三人起身相送,老头儿直接就大跨步穿厅过府,不到片刻便已出了府门。

杜氏母子站在客厅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天,一直没有出声的杜构这才轻声感叹了一句:“早就听爹言讲,说是宋国公性情骨鲠,为人刚忌梗直,说起话来更是不讲一丝情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杜楚氏与杜荷闻言,不由同时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第28章 破障

来,则面上无光;不来,则心中有愧。而他又是一个骄傲和死要面子的人,在选择要问心无愧前来府上道歉赔礼的同时,他又不想太多的失去自己的骄傲与颜面,所以他才会有那般直白生硬的表现。

这是杜如晦在听了杜荷的讲述之后,对于萧瑀在府中反常表现的一种解释。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虽然私下很少与萧瑀打过交道,且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一直都不太融洽,但这并阻碍不了杜如晦对于萧瑀这个人的了解:“说到底,除了有些偏执与顽固之外,这个萧瑀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而且现在大唐有近半的官员都是他的门生,有些事情皇上还离不开他。”

躺在榻上,杜如晦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想来等不了太久,皇上还会再重新重用于他。所以,现在实不宜与之闹得太过僵持,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既然已经决定要请辞退隐一段时间,那么朝堂上的一些恩怨,该放下的时候也就得暂时放下。更何况,他与萧瑀之间并无切实的仇怨,所不同者,也只是门弟观念有些差异而已。

而且,萧瑀的门生众多,在朝中的诸多朝臣之中影响颇巨,且这些年来但凡科举取士,皆是由他来担任主考之职,杜如晦虽然自己没有什么顾虑,但是他却不得不替自己小儿子的将来多作考虑。

荷儿眼见着就要长大,再过几年少不了也要在科场上走上一遭,虽然到时候萧瑀可能早已不再是主考官员,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提前打算,能够做到有备无患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爹说得是,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想起前世做生意时不时会碰到的一些难处,杜荷颇有感触地接声说道:“不管是做什么事情,总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对头多堵墙,像是萧瑀这样明知斗不倒的权势之人,即使是不能成为朋友,却也要尽量避免与之为敌。”

“嗯,”杜如晦满意地看了小儿子一眼,颇为欣慰地轻声说道:“能有如此言论,足见我儿这些时日是动了心思,也确实有了不小的长进。”

这两日来,每与儿子多接触一会儿,杜如晦都能从儿子的身上感觉到儿子以前所没有的一些优点与长处,在倍感欣慰的同时,杜如晦心中亦是不免有些疑惑。

一夜之间,洗心革面,从里到外全然如另外一个人般,这样的变化虽好,但是却也未免变得快了些,快得让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觉着有些诧异。

若不是见杜荷的样子没变,声音没变,还有在与父母接触时所表现出的那种真挚情感仍是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异样,杜如晦怕是早就开始起了疑心。

不过即使如此,杜如晦也在不止一次地在心中猜测,儿子以前是不是在故意装傻藏拙,直到自己病危家族临难之时才开始锋芒毕露,有所展现?又或者是儿子最近得遇了什么高人,有高人在暗中指点教化,所以才能有现在这般改变?

“有一个词叫做幡然醒悟,”看出老爹心中的迷惑与猜疑,知道这种事情若是没有个解释,不只是老爹,怕就是连老娘他们心中也都会有所介怀,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杜荷直接将已经想好的理由道出:“而孩儿正是其中的一个特例!”

“那是一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回想着自己初来唐朝时所经历的那个梦境,杜荷半真半假地述声说道:“就好像一瞬间,有一道光亮乍然在脑中闪现,一时之间,天清地明,混沌消散,心中所有的迷茫与障碍全都随之尽数消融不见。”

“之后,”见老爹正神情专注地注视着自己,杜荷接声向下说道:“孩儿就觉得自己变得神清目明,豁达通透了许多,再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除了记得自己是杜荷,还有在见到爹娘之后还略有印象之外,其他的诸如时节诸如年份之类的事情大半都已记不清明。”

有杜荷那个碎嘴在,相信在自己醒来之后的种种情况,那小家伙早就已然向老爹老娘他们说得分明,所以,这倒也省得杜荷再多作赘述。

“听荷儿这般说讲,”杜如晦闻言,并没有多作怀疑,而是闭目沉凝半日,而后睁开双眼,郑色轻声向杜荷说道:“你之遭遇,倒颇有些像佛语中的‘破障’。”

“佛语有云,魔由心生,障从心起,凡人心中皆有魔障,”杜如晦扭头深看了杜荷一眼,接声说道:“但是,若想破除障碍,得见自我,却是非有大智慧大慧根之人所能做到。”

“破障?”这一次倒轮至杜荷开始迷糊起来,老爹真是太有才了,除了精通四书五经之外,竟然连佛理也研读得这般精透,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他就能从佛经中为自己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转变理由?

“对,破障!”杜如晦定声说道:“破除心障,正知正见,通透自我,所以你才会忘记过去,所以你才会一夜之间改了本性!”

“虽然这种事情鲜有人见闻,但是却也并非完全没有,至少在一些野史上就曾有过类似的记载。”杜如晦无比肯定地开声说道:“所以说,我儿当是一有大智慧之人,将来的成就,亦当是不可限量!”

“唔?”杜荷愣在一边,有些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半真半假的胡言乱语,竟然出人意料地引来了老爹如此惊人论断。

破障,大智慧,大慧根,难道说,自己真的就是一个,天才?

“可是,”杜荷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轻声向老爹说道:“孩儿并不曾读过半句佛经,更是根本不信什么满天神佛之说,又怎么可能会有破障的缘法?”

“众生皆有佛性,众生皆能成佛,”杜如晦轻声说道:“谁告诉你只人信佛之人才有能力才有缘法可以破除魔障?”

“佛语是为‘破障’,道家称之‘顿悟’,说得玄乎,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杜如晦侧翻了翻身,接声说道:“而且世人能够做到这些,跟那些虚无飘渺的所谓神佛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关联,所依靠者,唯有个人的经历与毅力而已。”

所以,杜如晦慈爱地看着杜荷,儿子能够做到现在这般地步,能够悟破心障,一夜之间改掉所有陋习,其间所经历的压力与痛楚,绝非常人所能承受。

压力来自府外,很好理解。而痛楚,除了自己这个为人父者病危濒死之外,杜如晦实在是再找不出其他缘由。

原来,荷儿竟是这般地在乎他这个父亲……

第29章 读书习字

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三天的时间,除了三餐之后会定点去父母的卧室探看一下老爹病情之外,剩下的所有时间,杜荷几乎都是在杜府的书房之中度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这篇被古人列为最基本启蒙读物的《千字文》,就是杜荷这三天以来一直都在研读背诵的唯一一本书册。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杜荷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它们分别写在纸上,而后又根据他们的字型与发音又分别在这些繁体字的下面标注上与之相对应的简体写法,然后,他又根据熟知的简体字再去反过来将相对的繁体死死地记在心中,印在脑上,即便是不能做到心随意动,至少也要先混个脸熟,知道它们的发音与意思,免得日后在老爹还有先生的跟前露了马脚,丢了脸面。

要知道,前面的那个‘杜荷’,虽然放荡、纨绔,整日没有正形,但再怎么说也是出身书香门弟,若是日后出得府门,口不能读,手不能写,怕是会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过,前世学习了二十几年并且已经深入骨髓、习惯成自然的简体字,突然之间要全部屏弃换上古字繁体,对于任何一下已经习惯了简体字的中国人来说,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别扭,繁琐,更让人头疼的是,有些字,根本就不认识。

在这个没有字典没有度娘的时代,碰上不认识的古字,在不好意思和不便向旁人请教的情况下,杜荷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抱着一本许慎的《说文解字》,一知半解地一点一点地去查,去找,去揣摩。

所以,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杜荷才初步地将《千字文》上的一千个古字给标注清明,一千个字虽然不多,但是若能全部记下,当是也能应付一般的小场面了。

当最后一个古字被查清明,杜荷轻松了口气地放下手中的毛笔,低头观看着这份被自己写了十数页的古字,字虽丑了些,但是横平竖直的却也能看得分明,对于很少用毛笔写过字的杜荷来说,能用软笔头将这些字写得这般像字,已是相当巴错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馀成岁,律吕调阳……”当杜荷一字一句,首次通畅顺当地将这篇《千字文》吟读出来的时候,杜荷的心情也随之变得一片顺畅。

既然无力改变自己周遭的环境,那就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去让自己变得适应,而这篇《千字文》,还有这接连三天的不断摸索与努力,就是杜荷开始适应这个朝代,并在这个朝代安身立命的第一步。

前世的一些经历已经把杜荷的性子磨砺得很是坚韧与不屈,所以在前世的时候,杜荷做事的态度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尽一百二十万分的努力。

所以,在校时,他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深得老师喜爱同学敬重,出学校后,他是锲而不舍,永不言弃的商场老板,年纪轻轻,便已是小有身家,事业有成。

现在,到了大唐,虽然身份地位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但是,前世二十几年所养成的性子,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

“这么说,”杜楚氏面上带着些许喜地轻声向杜荒问道:“这些天荷儿一直都在书房用功读书了?”

“回夫人话,确是如此。”杜荒躬身回道:“三日以来,少爷从未出过府门一步,整日都呆在书房之中静心读书、习字,光是纸张跟松墨就用去了许多,都快赶上往日半月的用量了。”

说着,杜荷从怀中掏出几页折叠得甚为整齐的纸张向上递来,嘴中轻声说道:“这些就是少爷这些天来所书写的部份内容,请老爷夫人过目!”

“老爷,老爷你听到了吗?”没顾着去接那些草纸,杜楚氏多有些喜极而泣地意思,一脸欣喜与激动地扭头看着杜如晦,振声说道:“荷儿他,真的已经去尽了陋习,他开始能够安心在书房读书了,这一次,荷儿是真的长进了!”

“嗯,”杜如晦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地轻点了点头,温声向夫人说道:“荷儿能够破除心障,幡然悔悟,自然亦会知耻而后勇,虽然前些年他确是有些顽劣,但是好在他现在年岁尚幼,悔之不晚,若是自现在起开始潜心修学,倒也未必不能成就大器。”

“杜荒,把你们二少爷所写的纸张拿来,让老夫看看荷儿这几日都在读哪些诗书!”撑着身子半倚在榻上,杜如晦伸手将杜荒递来的几页文字接过观瞧。

“字迹还是这般难看,”看到纸上字迹的第一眼,杜如晦不由眉头微皱,不过随后便缓缓舒展开来:“不过比之以前,却是多出了几分厚重与规矩,足见荷儿在书写之时,已是用了心思,不再似以前那般只为应付。”

字不好,可以勤练,但是若是心不正,那就再难有什么作为了。所以这一次,杜如晦倒是难得地没有在杜荷的字迹上多作训斥。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这不是《千字文》么?”方听老爷吟出两句,杜楚氏便已知晓了它的出处:“荷儿怎么又读起《千字文》来,这篇文章他不是早在五岁时就已经熟烂于胸了吗?”

“熟烂于胸,并不等于就已理解得通透彻切,”杜如晦倒是有着不同的见解:“千字文虽只有千字,但是里面却涵盖着古往今来的诸多先贤圣者的心血典故,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人情事故,可谓无所不包囊其中,荷儿能想到从此入手,多有重筑根基从头再来之念,足见其是真心悔过,不愿再重蹈覆辙,仍如先前一般。”

“嗯,老爷说得有理!”杜楚氏点头附言,心中对小儿子的表现,不由又多出了几分欢喜与希翼。

第30章 敲打

“少爷的字,可是一天一个变化,且是越来越有大家的风范了,”小心地为他们家少爷砚着松墨,看着杜荷正在写出的前三个字迹,杜荒有些心虚地拍着他们家少爷的马屁:“若不是小人每日得见,断是不会相信这日前日后纸上的字体竟是一人所为。想来便是老爷见了,也必会对少爷赞不绝口!”

“嗯,”杜荷轻嗯了一声,手下的笔迹不停,待将要写的字体写好,这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低下头来仔细地端瞧着自己方才所书写出来的几个大字。

“赤子忠心!”轻声将四个仍带着墨香的大字朗声读出,杜荷颇为满意地轻点了点头,而后,不着痕迹地轻声向身侧的杜荒问道:“杜荒,怎么说你也随在本少爷的身边读了几年的诗书,可知这几字,是为何意?”

“回少爷话,”砚墨的动作稍顿,杜荒眼中闪现一丝慌乱与怯意,不过仍是出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古语有云‘子生赤色,故言赤子’,意指人如孩童,心无邪念;至于忠心,是为真诚、忠诚之意,意指……意指一心不事二主,不做有违主人或是君上心意之事……”

“少爷现将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想是,”杜荒低下头来,怯声回道:“想是要讲人若赤子,不起二心……”

“很好,这两年的书也算是没有白读,”见杜荒将这两个词讲解得这般透彻,杜荷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实没想到,就杜荒这么一个小小的书童仆从,肚子里倒还真有些实货。

“人若赤子,不起二心,说易行难啊!”轻叹了一声,杜荷直起身形,随手端起桌上方倒不久的新茶,小呷了一口,而后看着桌上所写的四个大字,神色淡然地轻声向杜荒问道:“这些时日,见你似有偷偷收藏本少爷废弃手稿之爱好,这一张,就当是本少爷赠予你的,也且收起来吧,省得稍后再提心吊胆地那般麻烦!”

“少爷恕罪,少爷恕罪!”杜荷的话语方落,杜荒的小脸儿就是一白,唰的一下整个人便都跪倒在地,急声向他们家少爷说道:“少爷明鉴,小人所收那些手稿,皆是因老爷夫人想要观看,又怕冒然过来会打扰到少爷读书习字,是以才让小人时常带出一些过去,小人并没有对少爷不忠,并没有对杜府起过二心,少爷恕罪!少爷明鉴!”

杜荒显然不是什么笨人,从见到他们家少爷写出‘赤子忠心’那四个字时,他心中就已隐约猜出二少爷的心思,二少爷这是在怪自己不经他的允许,就向老爷还有夫人回报了他的近况,这是在敲打警示自己。

“行了,本少爷又没有真个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低头看了杜荒一眼,见小家伙浑身发抖地低着脑袋,显是被吓得不轻,知道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杜荷便弯下身,将其拉起身来。

“若是日后爹娘再想观看,你可直接开口向我讨要,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待杜荒站直了身子,杜荷淡声说道:“没有必要再向之前那般偷偷摸摸地拿些废纸过去,平白污了爹娘他们的眼睛。”

“而且,”说着,杜荷又低头深看了杜荒一眼,接声说道:“我很不喜欢有人背着我,做一些或是说一些我不喜欢或是不愿被旁边人知道的事情。”

“是,少爷,小人记下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杜荒乖乖地点头应声,感觉他们家少爷比之以前,可是聪明厉害了不止一点半点儿。

像是以前,别说是从少爷这里偷偷拿点废纸,便是他背着少爷将少爷在府外的所有举动全都向老爷夫人禀报了一遍,也没见他有过哪怕一次地疑心与察觉,更别说像是今日这般拐弯抹角地借着写字送字来敲打自己了。

也许,正如老爷还有夫人所说,少爷他,是真的长进了,不止是学业,秉性,还有他的聪明才智与处世的手段与技巧,也都有了惊人的进步。

不可小视,不可违逆,看来日后再在这位二少爷的身边做事,一切都得多添些小心谨慎了,若是再遇到像是这般在背地里通风报信儿事情,若是实在拖不过的话,杜荒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二少爷一眼,再不济也要提前向这位爷当面知会一声再去不迟。

虽然在这府里,主事之人是老爷还有夫人,但是作为二少爷的书僮兼贴身仆从,归根结底,他还是二少爷的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终归还掌握在二少爷的手里。对于这一点,杜荒一直都看得很是分明。

以前少爷不懂事,需要自己时刻提点照看,若是在外闯祸或是做了什么错事,自己不得不向老爷还有夫人他们回禀。

但是现在,杜荒心中有了计较,二少爷明显地有了长进,也开始有了想要自立自主的迹象,自然而然地也就会需要有属于自己的空间与不想要外人知道的隐密,所以,做为少爷身边最为亲近的随从,杜荒知道,有些事情,他也需要把牢自己的嘴巴了。

不然的话,下一次,他所要面临的,怕就不是现在这般简单的敲打与隐晦的警示了。

杜荒的年岁虽然不大,但是从小长在府里,整日又陪着少爷在外面转来转去,听得多了也见得多了,对于那些失去主子信任的仆从会有什么下场,杜荒心中一直都很是清明,那种结果,绝对不止是凄惨那么简单,很多时候,怕是连性命都很难保全。

“听爹说明日大哥就要远去登州赴任,”将手中的茶碗再次放回桌面儿,杜荷扭头看了仍在那里惶惶不已的杜荒一眼,轻声向其问道:“依你之见,我该备些什么礼物为大哥饯行?”

“回少爷话,”杜荒闻言,忙着收拾心情,躬身回道:“大少爷周遭什么都不短缺,像是仪程衣物之类的必须之物,夫人必是已经为大少爷收拾妥当,所以,依小人之见,少爷不妨亲自写上一幅诗词送上,既文雅又显得很是亲切,大少爷定会欢喜。”

“写字么?”杜荷轻点了点头,凝神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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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难得糊涂

“荷儿真是这般说讲?”看着手中写着‘赤子忠心’四个大字的净纸,杜如晦倚靠在榻边,半眯着眼睛向杜荒看来,见杜荒低着脑袋,神色拘谨,不由轻声向其问道:“只怕是,这副字也是荷儿嘱咐着让你送过来的吧?”

“老爷明鉴,确是如此!”杜荷低着脑袋,腰身也随之弯得更低了一些:“少爷知道老爷还有夫人对其关爱有佳,所以,决定日后每日都会专门写出一副字来供老爹夫人点评!”

“赤子忠心!”仔细端详了下手中的四个大字,杜如晦好似没有听到杜荒的回言一般,仍是多有惬意地轻声品评起来:“字体端正,字迹浑圆,敦厚之处蕴有锋芒阵阵,平淡之间藏有雄心在内,虽仍不及构儿之笔风,但却胜在已得了几分刚正风骨在内,比起三日前,荷儿的进步,堪称神速!”

这倒不是杜如晦自夸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杜荷的进步着实让人惊诧。

五天,杜荷仅仅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地改变了自己书写的习惯与字迹,原本软趴无力状若蚯蚓且又难以入目的字迹,一下就成了刚正骨直,厚重如山,就像是已然勤练了十数年书艺的名家之作!

就好比一个刚刚坠地的婴孩,还没有吃上两口奶水,唰的一下就已开始挣脱母亲的怀抱,跳在地上健步如飞,且看其姿其态,甚至比一个成人走得还要安稳。

这可能吗?看着手中儿子所书这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杜如晦轻声感叹,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那种无师自通的天才,原来荷儿一旦认真做起某件事来,成效竟会如此显著!

若不是这五日来荷儿每日所书写的字贴这里都有所保存,若不是依稀还能从原来的字贴上看出荷儿每日书法上几是脱胎换骨的变化,杜如晦断是不会相信,这些竟全都是自家幼子在短短的五日之内所为。

五日尚且如此,若是给他一旬,一月,或是一年,十年的时间,他又能走到何种地步?

“至此以后,”轻轻将手中的字贴放下,杜如晦半眯着眼睛轻声向杜荒说道:“事关二少爷之事,若非紧要,就莫要再向老夫还有夫人禀报了。”

“是,老爷!”杜荷心中颇为欢喜地高声应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家老爷这一次竟是这般地好说话,竟像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般,直接免去了自己左右为难的境况。

“行了,老夫乏了,你也且先退下吧。”看到杜荒面上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欢喜,杜如晦心中不禁轻声一叹,看得出,这个小杜荒的心思,确是已经全都偏向在了荷儿的身上,纵是没有自己的那一番吩咐,日后怕是也再难以从他的口中得到半分关于荷儿的确切消息了。

对此,杜如晦并没有任何失望和愤怒的意思,儿子长大了,身边早就该有个知心的心腹之人了。而这个小杜荒,自幼聪明伶俐,做事不一丝不拘,对杜府更是忠心耿耿,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事实上,当初之所以为如此地培养杜荒,所为的,不就是想让荷儿长大之后,身边能有一个能力不俗的可用之人么?

侧身平躺,将身上的裘被盖好,杜如晦轻冲着杜荒微摆了摆手,淡声说道:“记得将老夫的话带给荷儿知晓,想来,这也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是,老爷,小人记下了!”再次躬身一礼后,杜荒缓缓退身了了卧房,而后便急步向他们家二少所在的书房走去。正如老爷方才所说,他们家二少爷,怕是也在等着老爷的这番回复。

“长大了!”听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平躺在榻上的杜如晦又复睁开双眼,嘴里喃声自语道:“想当年,便是老夫,也是在十五束发之后,才起了想要自立的心思,才有了一连串的计策将杜川从父亲的掌控之中彻底收在了身边。”

“没想到荷儿他较之老夫,竟还提前了三载,”想到杜荒方才一脸的情愿与窃喜,杜如晦不禁轻声感叹道:“如此心计,如此手段,同龄之中,当是再无人能出其右。”

“少爷!”回到书房,见他们家少爷正在一副长条的宣纸上用心题着字迹,杜荒轻身一礼,知趣地乖乖站在一边,没有多作言语,深怕自己过多的动作与声音,会影响了少爷题字时的心境。

“嗯,”将手中的毛笔醮足了墨汁,杜荷抬头看了杜荒一眼,轻声向其问道:“爹他怎么说?对我的字,可还算满意?”

“老爷说少爷的字字体端正,字迹浑厚,虽仍不及大少爷所书,但是确也已有了几分风骨在内,很难得。”杜荒恭声回道:“少爷,小人还从来没有听闻过老爷有如此夸赞过谁呢,少爷是第一个!”

“哦?是吗?”杜荷不置可否地轻点了点头,而后低头静思,片刻之后,乍然间提笔挥墨,一蹴而就地再次写下了四个大字。

“难得糊涂!”从上而下,字体圆润,衔接自然,正好将整张宣纸分成四块,偏旁的留白处,杜荷又换只狼毫小笔亲自题跋上了一列小字:“贞观四年三月初旬,别兄长杜构远赴登州所书。”

“还有呢?”低头冲着墨迹轻吹了口气,杜荷接声向杜荒问道。

“还有就是,”将目光从‘难得糊涂’这四个字上移开,杜荒躬身回道:“老爷已经默许了少爷的意思,从今往后,小人只听从少爷一个人的差遣,不经少爷允许,决不会再向旁人透露一句关于少爷的所有事端。”

“嗯,”老爹倒真是开明,杜荷再次轻点了点头,心气儿亦是瞬间变得颇为通畅,抬起头看了杜荒一眼,指着书案上的题字轻声向其吩咐道:“拿去将这幅字装裱一下,明日这就是我送与大哥的饯别之礼。”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小心上前将桌上的宣纸轻轻收起,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家二少爷所题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不过杜荒还是知趣儿地没有开口询问,只是觉得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们家二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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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危机

登州隶属河南道,位于长安偏东的渤海之滨,距离长安约有三千余里,坐着马车,便是日夜不停,至少也要走上三四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还不算上天气、路况以及行程中的其他一些耽搁。

总的来说,杜构这一次,仅是在路上怕是都要走上半年的时间,所以今次这一走,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怕是再难以回返了。而且人在外地,举目无亲,若是遇个什么难处,身边连个可供商讨的亲人心腹都没有,怎么能让家中的二老放心得下?

原本,对大唐地理并不怎么熟识的杜荷,虽数次听老爹还有杜荒他们提及过什么登州莱州,还有什么河南道,还以为就在长安临近的省市,相距不远,若是想回,也就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所以便一直都没有太过在意。

直到昨夜,大哥临行在即,老娘心中忧挂默默垂泪之时,杜荷才意识到事情似有些不妙,特意让杜荒寻来了一幅大唐全图,这才多少有些了解,原来登州,竟远在山东渤海湾处,原来老爹老娘他们口中的河南道,并不是什么河南省,而是黄河以南,东尽海,西距函谷,南滨淮,北临河。

若是按照后世的省市名称,大唐的河南道,不止涵盖了河南、山东两省,甚至连江苏、安徽也都被其占了大半。

而杜构所要前往的登州之地,就在河南道的东尽海处,也就是后世的青岛、烟台一带,从长安到登州,连绵近两千公里,几乎横穿了大半的大唐国域,在这个只有车马还有双腿代步的时代,想要从长安横穿至渤海,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也难怪老娘会心中牵扯,暗中垂泪。

“怎么会这么让大哥去这么远的地方?”手指点着地图上的登州两字,杜荷微皱着眉头,惑声向身边的杜荒询问:“爹不是尚书右仆射吗?而且手中还掌管着选拔官吏之职,怎么会让大哥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任职?”

这很不合常理,老爹不是那般狠心之人,纵是有意让大哥出去历练,混些资历,但是再怎么,也不该会是远在数千里外的什么登州,这其中,定是有着什么隐情。

“少爷想是真的忘了,”杜荒面容一整,低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近两个月来,老爷一直都因病在府中休养,少有再问朝中事务,而皇上,就在十数日之前,都还在北方与颉利交战,根本无暇顾及朝中政事,朝中诸多事务,皆是由房大人还有太子殿下在代为打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没有多作言语,示意杜荒接着说讲。

“而就在一个多月以前,”杜荒接声说道:“登州地方来报,说是登州海域,海匪猖獗,海边的渔民时有被劫被斩,而登州府衙却一直都无有作为,登州的县令更是惧而远遁,不知所踪。所以,尚书省才决定再派一位年富力强且又知根知底的县令过去主持局面,安稳当地局势。”

“这么说,是房大人还有太子让大哥过去的登州?”杜荷的皱头不由又是一凝,觉着有些没有道理,房玄龄与李承乾明显是与老爹一边的阵营,怎么会做出这种背后捅人刀子的事情来?

“是萧瑀的那些门生,还有长安城其他一些世家子弟联合上疏,一致举荐大少爷出任登州县令。”杜荒低声说道:“当时大少爷方获功名,尚无官职及身,再加上那些大臣不断以大义强势施压,太子殿下还有房大人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加以拒绝,是以在同老爷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将此事确定了下来。”

“又是萧瑀?”杜荷的脑中不由又想起前些天来府上那个说话直白强硬的老头儿,难怪当时老娘没有给他什么好的脸色,原来这其中竟还有着这么一个关节。

说到底,还是朝中的那些世家大族,见老爹病重失势,这才借机落井下石,想要绝了他们杜家日后的前程,这一次是大哥的年岁、功名全都赶在了那里,被他们逮着机会给狠狠地将了一军,若是下一次,怕就是要轮到自己了。

一种很是强烈的危机感在杜荷的心中泛起,古语有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人家的大刀都已经高高举起,若是自己再没有一点防备的话,岂不是就要站在那里任人宰割?

还有大哥,让这么一个老实本份的书生前往登州平定海患,手握不得刀兵,身骑不得战马,且又不精水性,不习船战,这与让他直接前去送死有何异处?

“少爷且放安心,”见他们家少爷面色变得很是阴沉,还以为他是在为大少爷的安危担心,杜荒轻声宽慰道:“老爷既然同意让大少爷去登州赴任,其中定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安排,至少,大少爷自身,当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是。”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知道杜荒说得应是不假,虽然在表面上被人将住,不得不将大哥派往登州,但是私底下,做为一国太子,做为尚书右仆射,李承乾和房玄龄自是不会没有一点安排,不然的话,老爹又怎么会因为一点面子上的事情,而同意让自己的长子身赴险地呢?

想到此处,杜荷的心下稍安,虽然他与杜构这位大哥的交集不多,几日下来总共说过的话语也不超过十句,但他终究是自己的至亲兄长,血脉相连,而且对自己这个弟弟又有着明显地关怀照护之意,所以杜荷自然是不希望他会有事。

只是,大哥此去登州,天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回返,而且老爹重病,注定近几年内都不能再入朝堂,失去了这么一棵参天大树的庇护,想来大哥在登州的日子也必会过得相当艰难。

不过,杜荷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减,这件事情对大哥来说,虽有一定的凶险,但是若能操作得当,又未偿不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想着,杜荷直起身形,快步出了书房,竟直向老爹所在的院落走去,所谓一人智短,两人智长,老爹是为大唐名相,智谋自是超绝,说不得心中早就已然了对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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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送别(1)

是夜,长安,房府书房。

没有经从下人的禀报,老二房遗爱竟直迈步走了进来,躬身与房玄龄一礼之后,显得颇为随意地向房玄龄问道:“爹,您叫我过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面上的表现虽然轻松自在,不过房遗爱的心里却一直都在七上八下地不停犯着紧张,老爷子现在叫自己过来,不会是因为自己这几日在外面做过的那些荒唐事被老爷子知道了吧?若是那样的话,那自己这次可就惨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

“哦,是爱儿过来了?”房玄龄闻得声音,轻抬起头,见要等的人已经过来,遂随手将手中的书册放下,轻声向房遗爱说道:“且在一旁坐下说话。”

“是,爹。”房玄龄稍缓的语气,还有略微温和的表情让房遗爱的心下稍安,知道老爷子这时叫自己过来,当不是为了教训自己,不然的话,老爷子的第一句话就不是坐,而是直接跪在地上了。

不过,想想也是,老爷子平素公务繁忙,甚少沾家,便是连娘亲每日想要多见上他几面都不是易事,他又哪里会有那个时间去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便是哪一天,自己真个闯出了什么大祸,老爷子怕是永远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想到此处,房遗爱的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失落,不过随即他便将这种失落给赶到了一边,心说自己是不是犯贱,怎么好端端的竟感叹起这种事情来,没有人管不好么?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无拘无束的有什么不好?又何必非要企及着老爷子能够狠狠地骂自己一番,着实地揍自己一顿?

“怎么了?”见儿子的面色似有些反常,低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之色,在说正事之前,房玄龄不由出声询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房遗爱回过神儿来,面上的神色又恢复至方进来时的轻松随意之态,恭声向老爷子回道:“只是许久未曾这样在爹的跟前聆听教诲,孩儿心中一时有些感慨罢了,爹不用担心。”

“也是为父平素太过繁忙,少有时间在家陪同你们母子,”瞬间便明白了儿子的心思,房玄龄抬手轻拍了拍他们家老二的肩膀,低声感叹道:“不过,谁让为父现在身居要职,身上的责任又太过繁重呢?”

“所谓在其位则谋其政,”房玄龄颇为无奈和多有愧意的轻声说道:“为了不辜负皇上的知遇之恩,为了稳住我大唐这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也只有先冷落你们母子了。”

“爹您多想了,”房遗爱开声劝慰道:“孩儿还有娘亲并没有埋怨爹的意思,娘一直说,爹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哪能都蜷缩在家中,哪能因为这片方寸之地,而放弃整个天下?”

“你娘她,真是这般说的?”房玄龄颇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儿子一眼,见其郑重点头应是,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丝暖意一片柔情,没想到一直在自己耳边唠叨报怨的夫人,心中竟是这般地理解与支持自己?

“不知爹这次叫孩儿过来,是为了何事?”见老爷子面容稍缓,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的房遗爱再一次出声询问。

“哦,”轻应了一声,亦是不想在儿子跟前失态的房玄龄收拾心情,淡声说道:“明日你杜构世兄就要远去登州赴任,此次一去,不知何年还能再次回返,所以为父思量着,明日一早,带着你一同前去杜府为其送别。”

“这么快?”房遗爱神情一愣,有些惊诧地开声问道:“杜叔父仍是卧病不起,这种时候怎么好让杜构远去登州?爹你难道就不能管管吗?难道就是连皇上也忍心想杜构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平定什么海患?”

显然,对于杜构的事情,房遗爱亦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有想到,朝廷竟会这般快地就要将其送去赴任而已。

“为父若是能够阻止的话,又何必非要拖至今日?”房玄龄闻此,亦是一声长叹:“群臣激奋,落井下石,但是他们那边占着大义,占着法理,便是皇上心有不忍,又能如何?”

“登州偏远,且又闹有海患,海匪横行,着实是一险地,但是,旁人的孩子就能去得,为何他杜如晦的儿子就不能前去?”房玄龄道:“这就是那些人的原话,再加上杜构贤侄当时正值候守,正等着被分配官职,这才被他们给抓了空当,将在了那里。”

“旁人的孩子就能去得,为何他杜如晦的儿子就不能前去?仅这一句话,就已将杜构贤侄给逼到了绝地。”房玄龄道:“皇上后来得知,便是心有怒气,可是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去反驳?难道说皇室还有朝中重臣的子嗣,就真的比旁的一些官员高上一截,就真的不能身涉险地?”

“原本,克明病重,皇上还能以此压上一压,”房玄龄接声言道:“但是自五日前克明的病情稍有好转之后,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地上疏进言,万不得已之下,皇上也只好将杜构出行赴任的日子给定了下来。”

“难道,就真的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杜构前去送死?”房遗爱的小脸有些惨白,从杜构现在的境遇,他好似也看到了自己将来可能要遭遇的状况。

“那倒不会,”房玄龄轻声说道:“在他们出了长安,东行抵至蒲州时,会有一支三百人的精壮府军随行护卫,有他们在,当可保得杜构贤侄一路无忧。便是到了登州,那些海匪也莫想伤到杜构贤侄分毫。”

“这是皇上的意思?”房遗爱的心下稍安,疑声向老爷子问道。

“皇上授意,为父亲自发出的指令,”房玄龄轻点了点头,道:“虽然杜构贤侄前往登州的决议不能改变,但是在细节上为其稍添些助力,为父却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房玄龄说得字坚意定,若是连老友的子嗣都不能得以保全的话,那他房乔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大唐的官场上厮混下去了,也就更别提日后还要帮着皇上消减这些世家子弟在朝中的影响了。

“行了,今夜早些歇息,记得明早莫要起得迟了!”天已不早,且话已说完,所以房玄龄便轻冲着二儿子摆了摆手,示意其先行退下,不过在房遗爱退至门口时,房玄龄似有想起什么,最后向儿子叮嘱道:“还有,你杜世叔的幼子杜荷,颇有不俗之处,日后你们之间不妨多多走动走动。”

“是,爹!”应了一声,房遗爱转身退下,不过心中对老爷子最后的嘱咐却是不以为然,就杜荷那小子?房遗爱轻撇了撇嘴,甚至连自己都有些不如,又哪里会有什么不俗之处?老爷子这一次,怕是有些走眼了。

第34章 送别(2)

“知道为父为什么会同意让你大哥去往登州那么偏远的地方赴任为官吗?”半倚在榻上,杜如晦很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幼子。

在知晓了登州的具体状况以及兄长现下所面临的险境之后,能够这般着急忙慌,并第一时间来寻自己商量对策,这说明什么?杜如晦细致地打量了小儿子一眼,这说明他当初并没有看错,荷儿他确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且又很护短顾家的小汉子。

以前,家中一切都相安无事之时,也没见着他们兄弟之间有多么亲密,因为性子不同,甚至连话语都不甚多。但是现在,府中局势危急,兄长又及将身赴险地,荷儿性子中的那种坚韧与不屈,也就随之全都体现了出来。

不害怕,不退缩,甚至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反击,去应对。

前些时孙万德父子是一例,眼前的这件事情又是一例,小儿子这一连番出色用心的表现,直让杜如晦有一种得子如此夫复何求的赞叹与感概,也更加坚定了他要请辞养病,悉心教导幼子的决定与打算。

时间,荷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足够他长大成材并能从容应对世间一切的时间与空间,所以,此次回乡休养,不管自己的病情能不能像是王子和所言能够好转,杜如晦的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纵使病情恶化,纵是百病缠身,便是硬挺,他也要挺上几年,也要亲眼看着幼子能够真正地担当起杜府的家业。

“孩儿不知,还请爹您明示!”被老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杜荷忙着低下脑袋,轻声向老爹请教。

“形势所逼,容不得为父推托固然是原因所在,”收回心神,杜如晦淡声向杜荷说道:“但是,真正让为父下定决心要将构儿送出为官的,还是因为先贤的一句古话。”

“人不博览者,不闻古今,不见事类,不知然否,犹目盲耳聋鼻痈者也。”杜如晦接声说道:“构儿他自幼便博览群书,说句不客气的话,胸中学识当是已成七分,通古今,知对错,唯一所欠缺者,就是仍不知事类,不晓人情,故对胸中所学,亦是不能心随意指,灵活灵用。”

“而这次远去登州,仅是在途中,就有将近半载光景,且到了登州之后,他也要学着独自去面对官场上的种种事端与各样人物,”说到此处,杜如晦轻声叹道:“这对构儿来说,未偿不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听了老爹的解释,杜荷随声接了一句。

“嗯,这句话虽然有失偏颇,不过倒是也有些道理。”杜如晦轻点着头接声说道:“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有些东西,不去亲身经历,不曾亲眼得见,永远都不会真正的理解。”

“话虽如此,”杜荷接过话头儿,颇为忧心地开声说道:“可是就这么让大哥出去单飞,也未免太过残酷与凶险了些。且不说路途偏远,其中不知隐有几多凶险,但就是大哥平安到了登州,就凭大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又该如何去平定匪患?”

“柔弱书生?”大概猜出了杜荷话中所谓‘单飞’的意思,杜如晦微侧了侧身子,轻声向杜荷说道:“你却是有些轻看你的大哥了。”

“莫看你大哥外表显得有些单薄,好似身子极为柔弱,”杜如晦道:“而实则是,君子六艺之中,你大哥尤精骑射,寻常汉子,根本就难近其身。”

“呃?”杜荷神情一愣,之前他还真没看出来,莫不成大哥他还真是一高手?

“而且,这一路,构儿也并非是独自一人前行。”没有理会杜荷面上的惊诧之色,杜如晦接声说道:“除了府上的两个心腹下人与随行的两位衙役护卫外,出了长安城后,你房伯父当是还会另有安排,至少还会有一支百人府军在暗中随同护卫,有这些人在,足可保得你大哥一路的周全。”

“至于到了登州之后,能不能稳住局面,快速地平定海患,”杜如晦微闭上眼睛,淡声说道:“那就要看构儿自身的才能与造化了,成,则定匪有功,既堵了朝中幽幽之口,皇上亦会趁机将其调回重用,日后仕途亦会是坦途一片;败,亦是性命无忧,但是,至少十年之内,都莫要再想着离开登州了。”

该做的都已做完,能争取的也都已为其争取到位,至于长子杜构最终能不能取得相应的成绩,那就不是杜如晦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这,”杜荷张了张嘴,最后只得轻叹了一句:“但愿大哥能够早日平定海患,早些回来长安。”

连老爹都是再没更好的办法,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半调子则是更不用提,正所谓凶险与机遇并存,就看大哥他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行了,”杜如晦轻摆了摆手,道:“有空的话就去多劝劝你娘亲,莫要整日哭哭啼啼地做那小女儿之态,于事无补不说,若是让构儿见了,也是徒惹构儿难过烦心而已。”

“知道了,爹。”先是应了一声,杜荷之后亦是轻声回了一句:“儿行母忧,人之常情,爹也莫要太过责难娘亲。”

“嗯。”杜如晦轻点了点头,夫人心中忧挂儿子,他这个当爹的又何偿不是如此?只是有些事情藏在心中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特意表现出来,惹得儿子便是走也走得不甚安心。

“如此,那荷儿就且先告退了,爹也早点休息!”见老爷似有些乏累,杜荷遂起身行礼离去。

“少爷,这就回去歇息吗?”见他们家少爷出来卧房,一直守在门外的杜荒轻身上前请示。

“可知老夫人现在何处?”轻摇了摇头,杜荷淡声向杜荒询问。

“在大少爷的院子里,”杜荒躬身回道:“大少爷明日就要远行,夫人心中不舍,晚饭后便一直都在大少爷屋里为大少爷收拾东西,多作叮嘱……”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而后抬步移身,轻声向杜荒言道:“咱们也过去看看,过了今夜,日后若是再想与大哥叙话,怕就是有些难了。”

“是,少爷!”好似早有预料他们家少爷会有此一举,所以杜荒面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轻应了一声之后,忙抬着步子紧跟在他们家二少爷身后。

第35章 送别(3)

翌日清晨。

早上七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太子李承乾,房玄龄父子,还有程处默程处亮程家兄弟,全都陆陆续续地赶至杜府。

除了他们之外,也就只人长孙府与翼国公府等寥寥几家有派下人过来送上仪程,算作心意。

官场中的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般,得势,则门前熙攘,巴结奉承且不请自来者良多;失势,则再难有人登门,冷眼旁观且落井下石的小鬼群现。

患难,方见人心,失势,才知冷暖。

坚持着下榻亲送长子出府的杜如晦,就这样稳稳地在厅堂坐着,双目紧盯着周正的府门,过了今日,朝中诸人,何人可以深交,何人只需假结,何人不需理会,何人要心存戒备,已是一目了然,再也没有比现在这种失势之时的状况,还能更加确切地试出人心了。

“爹,时辰差不多了。”门前的冷清局面,杜构不禁是心酸一片,担心老爷子会承受不住,伤了身子,所以见着外间的旭日已经高高升起,借机起身提醒。

“嗯,想来后面也不会再有人来了,”轻点了点头,杜如晦手扶椅柄颤颤地站起身来,淡声说道:“如此,咱们就且一同出城吧!”

“爹的身子方有起色,现下正需卧榻静养,还是莫要再出府了,”杜构忙着上前搀扶,轻声在旁劝道:“有娘亲有二弟,还有房伯父他们去送孩儿,也就够了。”

“不亲眼看着我儿安然离去,老夫心中定会不安,”轻拍了拍杜构的双手,杜如晦温声说道:“所以,这件事情无须再提,出城!”

老爷子作出的决定,没有谁能执拗得过,所以,杜如晦,房玄龄还有李承乾一行数人全都出得府门,登上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缓缓向长安东城方向赶去。

东城门外,驿站边旁,一辆官家的驿车,两位身材壮硕身着官服的带刀衙役,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乍然间见到这么一群位高权重之人驾临,全都低头见礼,乖乖地站在那里不敢多言,先前什么路途遥远,前程凶吉未卜之类的埋怨,这一刻,全都被抛到了九宵云外。

“钱财虽俗,但是出门在外,却最是不能或缺,”在他们家老爷子的示意下,房遗爱拿着早已备好的细软盘资走至杜构身前,轻声说道:“些许心意,还望大兄莫要推迟,一路保重!”

“多谢贤弟!多谢房伯父!”礼之所致,并不是谦虚客套的时候,所以杜构并没有出声推辞,双手将房遗爱递来的盘资接过,随手交于身边的仆从,杜构拱手躬身向房玄龄父子谢礼。

“男儿当杀人!当斩尽一切心怀不轨之贼寇!”程处默一如既往地彪悍,上前狠拍了下杜构的肩膀,而后从腰间取下一支短匕送上,道:“此匕幽泉,可削铁如泥,为兄用之已斩数人,今赠于贤弟,望贤弟能用它斩尽海匪,建功立业!”

“多谢大兄!”双手将短匕接过,杜构的眼圈儿有些泛红。幽泉短匕,一直都是程处默的贴身宝贝,平素便是想要借之一观都是有些不舍,不想今日别离之时,他竟直接将其送出,此间情义,厚重如山。

“杜荒!”见前来送别之人,除了李承乾这位太子殿下之外,其他几位都已上前别过,杜荷不由轻向身边的杜荒叫嚷了一声,杜荒闻言,知道他们家二少的意思,遂直接将一直抱在怀中的字画双手递上。

“知道大哥即将远行,小弟心中甚为不舍,”将字画从杜荒的手中接过,杜荷又双手转递至杜构的手中,沉声道:“前些天,小弟心中颇有些感触,故亲笔写了一副字赠与兄长,望大哥能够早去早回,一路安康!”

“二弟有心了!”接过字画,抬手轻拍了拍杜荷的脑袋,杜构轻声说道:“为兄此去,不知何日才是归期,家中二老,就有劳二弟多尽孝道了。”

“大哥放心!”杜荷重重地点了点脑袋,纵是没有大哥的吩咐,他也绝不会让老爹老娘在家中受了什么委屈。

“嗯!”杜构再次在他们家老二的脑袋上轻拍了拍,微点了点头,知道老二现在已是多有长进,已再不似以前那般胡闹顽劣,所以有他在二老的跟前承欢膝下,他便是走,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把字画交由身边的仆从,杜构别过杜荷,抬步向杜如晦还有杜楚氏二老走来,弯身一礼,轻声说道:“爹,娘,孩儿走了,二老保重!”

“嗯,”没有再多作训导,杜如晦颇为硬气地轻点了点头,别过脸去,而在一边搀扶着他的杜楚氏,则已是再次泣不成声,泪流不止。

“多余的话,孤也就不再多言,”见该说的话都已言尽,杜构也是临行在即,一直没有言语的李承乾从身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一个包裹,上前来轻声向杜构言道:“这里面装着登州令的授印,还有登州、莱州以及青州临近三地的驻守兵符,必要的时候,可凭此符向此三地守军借调部分兵卒用以平荡海患。”

“总之,对于杜大哥来说,”李承乾郑声说道:“此去虽然凶险,但却也是一个难得的建功之机,希望杜大哥能够好好把握,早日还朝!”

“是,太子殿下!”知道这里面装着的全都是他到登州后得以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杜构直接双手接过,坚声向了李承乾说道:“微臣此去,定会竭尽所能,驱逐海匪,安稳地方,不负皇上还有太子殿下之厚望!”

说完,对着李承乾还有在场之人一个全礼之后,杜构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不远处的驿车及两位衙役所在的方位走去。

及到马车跟前,临上车时,一直注视着杜构的众人又见到杜构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身跪倒在地,冲着杜如晦还有杜楚氏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这才起身登上马车,命着车夫还有随行之人,绝尘而去,不消片刻,便在官道上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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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邀请

杜构走了,带着杜如晦与杜楚氏满怀的牵挂与担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安城。

连着三天,杜如晦与杜楚氏的面上都再没露出过笑意,尤其是杜楚氏,一有空闲就会呆坐在院中,神色忧郁地注视着长安城东的方向,一待就是半天的时间,有时甚至连餐食都会忘记。

对此,杜荷虽然心中忧挂,但是却也没有一点切实的办法,像是这种离别之愁,只有足够的时间才能缓缓地将其冲淡,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每日都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伴在老娘的跟前,折腾,使劲儿的折腾,或跳或闹,或说或笑,总之不让老娘有太多的空闲独处,不让她再有时间去多作思量与挂念。

不过,逗人开心,终归不是杜荷的长项,虽然杜楚氏也看出了幼子的心思,心中多有感触与暖意的同时亦在主动地配合,不再在小儿子的跟前流露出任何伤心和忧念的神色。不过类似于这种游子之思,又岂是几番话语几多笑闹就能够抚得平捋得顺的?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杜楚氏仍是会忍不住目视东方,眼中蕴泪。

这些事情,杜楚氏做得隐蔽,原本杜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不过杜荒却是会不时地从小翠那里得来一些杜夫人的近况,所以,连带着杜荷也就随之多少地知道了一些,心生忧虑的同时,也只能是一声长叹,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好在这种略显压抑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大哥杜构走了之后的第四天,老娘前些日子新收的那个义女凌若曦回来了。

治办完双亲的丧事,又在坟前守了七天的灵孝,之后在杜川的帮助下又将家中的财物与房产地产全都整理妥当,这才没了半点牵挂地随着杜川一起返回了府里。

回到府里的第一时间,他们就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大少爷离府的事情,知道老夫人心下定然难受,所以顾不着怎么收拾,凌若曦直接就来到了杜楚氏的身边,整日陪伴、宽慰,便是到了夜里,也都不曾离过半步,还别说,因为她的回归,随着她的精心陪伴与侍候,杜楚氏的神色还真是变得比之以前开怀了许多。

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这是杜如晦在见到凌若曦后在杜荷的面前给出的评价,看得出,对于这个义女,杜如晦亦是满意非常,身边能有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贴心女儿,对于他们一直都想要有个女儿却一直都未能如愿的杜氏两口来说,亦是一桩幸事。

对于杜荷来说,有这么一个漂亮妹妹代自己在父母的跟前承欢膝下,既哄得了老爹老娘的开心,又为自己省下了不少的时间可以安心在书房去完成他现在最为需要的原始积累,心中亦是多有感激,也算是正式地在心里面接受了有这么一个妹妹的存在。

所以,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凌若曦就凭着她的诚心实意,凭着她的温柔可人,凭着她的勤快贴心,彻底地在杜府站稳了脚根。

“少爷,”为他们家少爷砚着墨汁,杜荒轻声在一旁禀报道:“晌午的时候,房二公子又着人过来邀请,说是三日后与其他几位世子少爷去城北渭水河畔游玩踏青,当时老爷正好下得床榻,在院中闲走活络筋骨,知道后便已开口替公子应下了。”

“嗯?”杜荷手中的毛笔一顿,不由扭头向杜荒看来。这倒是奇了,别的父母都巴不得自己的孩子整日呆在房中用心读书,老爹怎么还主动地要将自己推出去玩耍?

“老爷说,无论做什么事情,不管是处理朝政,还是读书习字,劳逸结合,张驰有度,才是正途,不然的话,只是一味地操劳习作,迟早有一日,也会如他一般,耗坏了身子,”杜荒接声说道:“老爷见少爷在家中已经憋闷了半月有余,整日呆在书房之中少有活动,也是该出去放松一下的时候了。”

说出这番话来,杜荒心中也是多有感叹,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出过府门一步,整日呆在书房之内,要么读书,要么临摹书艺,这事若是放在以前,说出去有谁会信?

还有就是老爷对待二少爷的态度,以前巴不得天天将二少爷锁在屋里绑上书前的老爷,现在竟也会主动说出让二少爷出去游玩的话语来,若不是老爷当时说得真切,杜荒几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什么时候起,府里的一些状况,已变得让杜荒有些一时都难以适应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道:“既然爹已经应下,那就且先这么定下吧,时间到了,记得莫要忘了提醒我一句。”

不知不觉,来到大唐已经小有半月,杜荷直起身子,看着桌案上被自己翻看过的一些常用书册,还有已经初具前世钢笔字七成功力的软笔小楷,杜荷觉得,应是已经能够出去见人了。

而且,自到大唐以来,除了前些时大哥远行出去相送时出过一次府门,其他时间一直都宅在家里,也是时候出去领略一下大唐时代的生活百态与风土人情了。

“还有,”见他们家少爷点头应下,杜荒应了一声,接声向杜荷禀道:“方才老爷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顺便问了下那天二少爷赠予大少爷的那幅字画,好似对字画上的内容颇感兴趣。”

“哦?”杜荷再次抬头向杜荒看来,轻声问道:“你说了?”

“回少爷话,”杜荒忙着弯下身来,躬身说道:“小人觉得那并不是什么隐秘,而且又是老爷问起,所以就跟老爷提了一提。”

“爹可有说些什么?”无论是做官还是做人,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杜荷很想知道,老爹这个在史书上都留有名号的大唐辅宰,在听到‘难得糊涂’这四个字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老爷听后,直接就愣在了那里,”见他们家少爷没有怪罪的意思,杜荒稍放下心来,恭声回道:“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小人要侍候好少爷,之后就让小人退下了。”

第37章 拮据

餐桌上,四人就座,两荤一素,三菜一汤,就杜府这样的大家宅院来说,这样的餐食已算得上是相当朴素。

一开始的时候,杜荷还以为是老爹老娘生活简朴,家中的伙食一直都是这般简单,所以也就入乡随俗,跟着把肚子吃饱也就是了,反正在吃食上,杜荷亦是从来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以前日子紧巴的时候,馒头就着咸菜他就曾整整吃过两年,现在能有三菜一汤,其中还有两道荤菜,对杜荷来说,已经算是顶不错的了,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怨言。

不过随着在杜府呆留的时间逾久,杜荷逾是觉着有些不对,老爹的身子现在正是急需调理之时,怎么除了前些时皇上着人送来的那三支野参之外,府里就再没有准备什么兹补的东西?

而且,便是寻常百姓病了,也会在日常的餐食之中不时地宰上一只鸡仔或是煮上一祸荤腥,再不济也会煎上两只鸡蛋,来改善一下病患的伙食,增强营养。

但是在杜府的餐桌上,自老爹可以下榻与家人一同用餐之后,一日三餐,菜式一直都是一成不变,虽说这样的荤素搭配在普通的家户已是不错,但是在杜府里,尤其是府中的支柱老爷重恙在身的时候,菜式仍是一如往常,没有一丝变动,那就显得有些反常与不对了。

想来是府中的经济已经开始拮据,手中没有太多的余钱,不然的话,依着老娘的性子,人参、燕窝,鸡鸭鱼肉之类的东西,怕是早就全都运回了府里,又哪会忍心看着老爹的身子不及调养?

想想那日在柴房见到的那件带有补丁的皮裘大衣,杜荷心中多少有些了然,家大院大开销大,而老爹数月以来一直都病休在家,朝廷的供俸自然不会再如之前那般富裕,再加上老爹为人清正,断收礼,绝贪墨,府里面平素自然不可能会有太多的余钱。

而前几日,大哥远去登州,老爹老娘自然不可能不为大哥多备一些盘缠,这也就更加剧了府中经济上的负担,去多而入少,现在这般局面,当是已经开始有些入不敷出,捉襟见肘了。

不过对于这种府中财务之类的事项,老爹老娘自然不会向他这个小孩子提及,就如同前世的老爹老妈一样,生活中的所有苦难与艰辛,几乎全都是他们两人在默默地承受,从来都不会向自己说上一句。

若不是自己素来对经济钱财上的一些事情比较敏感,若不是不时地都能从杜荒那个碎嘴的口中听到一些府中辞退下人,还有杜川管家置办的一些日常用度越来越少的一些传言,自己怕是会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但是,知道归知道,只是,有什么办法才能让杜府快速地解决财政吃紧的问题呢?杜荷微皱着眉头,在心里面思虑着任何一个可行性的办法。

“荷儿,在想什么那?”见小儿子正有一筷没一筷地往嘴里扒弄着饭菜,心神明显不在餐桌之上,还以为儿子遇到了什么难事,杜楚氏不由温声出言相询。

“没,没什么,”回过神儿来,听到老娘询问,杜荷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借口:“只是在想咱们杜陵老家会是什么样子,娘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我已忘了大半,现在别说老家的样子,便是杜陵在哪个方位都已经全然记不得了。”

“这有什么好想的?”见儿子只是在想这个问题,杜楚氏遂放下心来,轻声说道:“反正再过几日,待你爹辞去官职,咱们就要举府迁回京兆了,到时候你自会见到,只是杜陵不比长安繁华,到时候你莫要失望也就是了。”

“说起来,也有两三年没有再回过杜陵老家了,也不知老二他们在家过得可还如意。”放下手中的碗筷,杜如晦低声轻叹了一句。

这两年,大唐国势初立,政局不稳,外有强敌窥视,内有人祸连连,为了能够帮着皇上稳住局面,他们这些秦王府的一众旧臣,哪一个不是兢兢业业,日夜操劳不已?又有哪一个会有闲暇回乡探视?

“老爷也不必太过忧心,”杜楚氏轻声劝慰道:“咱们杜氏在京兆一带怎么说也是一方望族,有家业,有良田,再加上二叔为人也算勤恳,又岂会遇到什么难处?”

“嗯,但愿如此。”轻点了点头,杜如晦接过女儿若曦盛好的热汤,低头细品,不再多做言语。

“荷儿,”抛开方才有些沉闷的话题,杜楚氏扭头向杜荷看来,轻声说道:“听老爷言讲,后天可是要去城北踏青游玩?”

“确有此事,”看了旁边的老爹一眼,杜荷轻声向杜楚氏回道:“房家世兄相邀,不好推辞,所以就应了下来。”

“嗯,出去转转也好,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再来长安,就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杜楚氏点头附言,而后扭头看了身边的小女儿一眼,轻声向杜荷说道:“去的时候,记得把若曦也给带上,入府这般时日,整日都陪在老身的身边难免会有些苦闷,也是时候出去散散心了。”

“娘亲这是说得哪里话来,”见杜楚氏提到自己,凌若曦接过话茬儿轻声说道:“能够陪在娘的身边,若曦欢喜都还不及,又哪里会觉着烦闷?”

“而且,”说着,凌若曦小心地抬头看了杜荷一眼,怯声说道:“二哥出去是为会友,女儿跟着过去怕也是会有些不便,还是莫要麻烦二哥了,女儿还是在家陪伴爹娘就好。”

“没有什么不便,”见杜荷这边没有什么反应,老太太直接决声将事情定下,道:“说是出去会友,其实也就是几个浪荡公子凑在一起胡闹嬉戏而已,有你在旁看着,为娘也能多安些心思,省得你二哥再在外面惹出什么事端来。”

“呃?”杜荷无语点头,看得出,虽然这段时间自己在府中的表现不差,但是却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改变之前那个‘杜荷’在老娘心中所遗留下来的恶劣印象。有一个杜荒跟着还嫌不够,现在却是连新认的小女儿也给支配了过来。

不过,杜荷扭头看了旁边这个个头儿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儿一眼,倒也没有什么不愉的心思,这些天她在府里确实是多有辛劳,带她出去转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而且,有这么一个小美女在身边相伴,怎么说也不是一桩坏事,不是么?

第38章 赴约

两天的时间,在杜荷读读写写的空当就已悄然流过。

早上起床的时候,遵着夫人的吩咐,杜荒特地取来了一套新净的衣服,亲自侍候着杜荷穿戴整齐。今日少爷出去游玩,同行的除了房家二少爷外,虽不知还会再有谁在,但是不用想也知必不是寻常家户的公子少爷,所以,在他们的跟前,再怎么也不能丢了他们杜府的脸面。

“杜陵老家你以前可曾回去过?”杜荷平举着双臂,任由杜荒在自己身上又是系又是挂地上下整理着,趁着这片刻的空闲,轻声向杜荒唠起了家常。

“回过,”杜荒手上的动作不停,轻声回道:“小人就是在五年前一路乞讨流浪到杜陵时被回乡祭祖的老爷遇到给收养进府里的,说起来小人也算得上是半个杜陵人,对杜陵一带,倒也是颇为熟识。”

“五年前?”杜荷神色一顿,不由扭头向杜荒这里年来,轻声问道:“五年前你不是才不到八岁?”

“回少爷话,小人那时正好七岁半,仅比少爷小了两月,”没有太多的失落之色,杜荒反而一脸幸运地轻声说道:“老爷就是看小人与少爷同岁,这才将小人收在了府里,好陪少爷一起读书,做个玩伴!算起来,小人当初之所以能够留在府中,也全是托了少爷您的福运。”

“看不出,你倒也是一可怜之人。”杜荷倒是真没有想到,杜荒这孩子竟还有这么一段苦难悲惨的过去。难怪他会对老爹那般地忠心,难怪他会对杜府这般地依赖与拥戴,原来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段关节。

“小人不可怜,”感受到他们家少爷目光中传来的那一丝感叹与激励,杜荒接言说道:“比起那些饿死在路边的难民来说,小人能够入得杜府,有吃有穿,而且每月还有例钱可拿,已经算得上是有福之人了。”

“知足,方能常乐!”杜荷轻声赞叹一句,待杜荒将所有的物件全都挂带整齐,这才接声向其问起之前的问题:“既然你在杜陵呆过,那可知咱们杜府在杜陵的家势如何?府内可有什么过活的营生?”

“这些小人倒是不太清楚,”不知道他们家少爷为何会问起这些,杜荒恭声回道:“不过,杜氏一族在整个京兆亦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名门望族,至于过活的营生,大抵也就是祖上留下的一些家宅与田产,足够得整个氏族日常的开销用度。”

“这样啊,”杜荷轻点了点头,心下不免多少有些失望。

杜荒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在长安城内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大户家仆,对于一个家族有没有权势,够不够富足,按理说只要打眼一瞧,从装着,从言吐之上就能瞧出个大概,但是现在,对于京兆杜氏,杜荒并没有直接明言,那就只能说明,老家的氏族,当是过得同样不甚如意。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他们这一家从长安返回杜陵,怕是也不能从其中得到太多的助力。

“少爷,时辰差不多了,”不知他们家少爷在想些什么,眼见着约定的时辰已经临近,杜荒轻声在一旁提醒道:“若是再不动身的话,怕是就会有些迟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出声向杜荒问道:“小姐呢,可是已经准备齐当?”

“方才小人过来的时候,小姐就已在前厅候了多时,”杜荒道:“现下当是正在厅中陪着夫人叙话。”

“既如此,那咱们这就出发吧!”应了一声,杜荷跨步出门。

一刻钟后,匆匆吃了几口早点垫了下肚子,在凌若曦这个漂亮小妹低头羞怯的陪同下,在老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嘱咐与交待下,杜荷终是带着小妹还有杜荒一起,登上了赶往北城的马车。

“这几日在府中住得可还习惯?”这是杜荷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与这位漂亮小妹独处,不过对于心理年龄已经快要奔三的他来说,还不至于会对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犯起什么邪念,所以,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之间,杜荷一直都显得很是随意,淡然。

“还,还好。”小丫头显是有些紧张,低着脑袋,红着小脸儿,怯怯地开声说道:“爹还有娘亲对若曦视如己出,府里的下人也都很是和善,对若曦很好。”

“呵呵,用不着这般拘谨,”杜荷轻笑了笑,温声说道:“咱们现在是为兄妹,在自己的兄长跟前,似你这般拘束小心,可是就显得有些外道,将为兄当作外人来看了。”

“没,没有!”小丫头慌忙摇头摆手,急声解释道:“若曦不敢,其实在心里若曦早就已然将二哥当作了亲生的哥哥来看待!”

“这不就是了?”杜荷温语说道:“难得有空出来一趟,自然是要放开心胸,玩得痛快一些,似你之前那般拘谨,又哪里会有什么乐趣可言?”

“一会儿到了地方,可让杜荒带着你四处转转,若是不觉无趣的话,亦可随在为兄的身边,”杜荷接声说道:“不过,房二这次不知都约了何人过来,若是有人品性不佳,为兄担心小妹会受了什么委屈。”

纨绔子弟,大抵都是一个德行,杜荷自己倒是不会惧怕了谁,但是若是让小妹听到什么污秽之语,受了什么委屈,那可就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事情了,回去之后,怕是老娘也不会轻饶了自己。

“有二哥在身边,若曦不怕!”或是杜荷之前的话语起了作用,又或是小丫头在心中是真的已将杜荷看作亲生哥哥,所以,在听到了杜荷的担忧之后,小丫头颇是亲昵和颇为信任地定声向她的二哥说道:“若曦知道,二哥一定会保护若曦!”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张巧嘴!”杜荷闻言,不禁抬手在小妹的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算是默许了小丫头呆在自己身边的请求。

若是在几个纨绔子弟的跟前连一个小丫头都保护不了,那他日后,又何淡去护卫杜府,去护卫老爹老娘他们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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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垂钓

当杜荷兄妹带着杜荒到达约定的河边凉亭时,房遗爱等一行七八人已经赫然在候,见到杜荷他们过来,不少人面上已露不耐气愤之色。

老爹在朝中失了权势,而他杜荷在这些纨绔子弟的眼中也就好比是掉了毛的凤凰,早已是风光不在,所以他们不给自己什么好的脸色,倒是全在杜荷的意料之中,是以,对待这些势利之人,杜荷也是冷颜相对,不假辞色。

不过,有些出乎杜荷意料的是,这次踏青,竟然把太子李承乾也给引了出来,见其稳如泰山地坐亭中,在一群少年公子的簇拥下,旁若无人地低着头不停地与身边的一个小姑娘说笑逗乐,杜荷忽然有些恍然,这次所谓的踏青郊游,多也是这位太子爷的暗中授意,而所为者,无非就是拉拢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圈子,为自己的以后积蓄些许势力。

往小了说,这是太子关心朝中大臣子嗣,交好游玩;往大了说,那就是结党营私,心怀不轨。

像是这种事情,电视上没少去演,而杜荷也没少去看,虽然说现实中的一些事情跟戏中所演毕竟会有所不同,但是有些东西,比如权势,比如人心,却都是相通的。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皇帝的皇子皇孙,便是皇上也不会太过喜欢与看重。

不过,不管这些皇子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也好,是心怀不轨想要谋夺皇位也罢,终归都是李世民那位千古明君该去头疼的问题,跟他杜荷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莫要浪费了这大好的春光,也莫要浪费了这难得的户外出游。

所以,在带着小妹上前与李承乾见过一礼,礼貌性地打过一声招呼之后,退在一旁的杜荷便神色淡然地旁若无人地开始打量起凉亭周围的翠绿景色来。

阳春三月,春暖而花开,水清而鱼肥,目光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扫视了一眼,想起方才临出门时杜荒放在车马上的那副鱼杆,杜荷心中不由开始有些痒痒,好久都没吃过烤鱼了,今天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二哥!二哥!”感觉到身边有人在轻轻拉拽自己的衣袖,杜荷回过神儿来,或然地向身边的小妹看来。

“二哥,太子殿下在问你话呢。”小丫头低声向杜荷如是说道。

“呃?”杜荷不由抬头向李承乾所在的位置看来,发现李承乾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而他身边的小姑娘却是一脸可爱地鼓着腮帮正气呼呼地怒视着自己。

“多日未曾出门,乍见此处美景,不免有些神游物外,失礼之处还望殿下勿怪!”躬身向李承乾赔了一礼,杜荷神色坦然地向李承乾看来,轻声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神游物外?”倒是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看出杜荷的心思并不在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李承乾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孤方才问你,身边的这位小姐,是为何人?”

“哦,殿下说是若曦啊,”杜荷恍然回应,躬身说道:“若曦是家母亲收义女,是为荷之三妹。”

“原来只是兄妹啊,”李承乾轻点了点头,而后扭头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见其怒气稍平,这才再没了什么言语。

“行了,”环视了下围在周遭的诸位少年,李承乾轻站起身形,淡声说道:“既然是出来游玩,也就没有必要非得聚在此处,大家且都出去走动走动吧。”

“是,殿下!”众人齐应了一声,不过李承乾没有率先移步,却是没有谁敢先出凉亭。李承乾见此,不由再次轻摇了摇头,只得拉着身边的小姑娘一起抬步走出亭子。

“杜荒,去把车上的渔具给本少爷取来!”李承乾走出,杜荷倒是再没了什么顾忌,不顾着旁边诸人的神色,直接向亭外的杜荒吩咐一句,而后便带着小妹竟直走向他方才就已盯好的位置。

而他身后的诸位世家公子,全都不屑地朝着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之后,亦是抬步出亭,接着向李承乾所去的方向走去。

对他们来说,踏青游玩,什么时候没有机会,得闲的时候,一天出来八趟都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能像现在这般,陪着太子殿下一同出来游玩的机会,那却是少之又少,此番难得赶上,又怎能轻易错过?

“那些人全都去陪太子殿下游玩,二哥怎么不去?”乖乖地坐在杜荷的身边,看着杜荷熟练地摆弄着杜荒方才拿来的渔具,凌若曦颇有些好奇地轻声向她的二哥询问。

“怎么?嫌陪着为兄钓鱼觉着无聊,也想到那边去凑凑热闹?”将鱼饵挂上尖钩,杜荷出声向小丫头玩笑道。

“没有!”小丫头不停地摇着脑袋,而后双手抱膝,将下巴放在膝盖处,静看着二哥将鱼钩甩向河面,轻声说道:“以前爹在河塘钓鱼的时候,若曦就喜欢陪在爹的身边,每当有鱼咬钩,若曦都会高兴上好半天呢。”

“喜欢就好,待会有了收获,为兄给你烤鱼来吃。”见小丫头似又开始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不快,杜荷轻声将话题岔开,道:“至于那边的那群人,今后的几年之内跟咱们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去跟着看他们的脸色。”

“而且,”杜荷扭头朝着周围瞧看了一番,接声道:“太子出行,周围自是不可能会没有护卫随行,为兄可不喜欢那种被人在暗中时刻盯看着的感觉,很不自在。”

“嗯。”小丫头轻点了点头,她本身也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能跟在二哥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在河边垂钓,感觉倒也不错。

“二哥!”

“嗯?”

“方才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个小妹妹,好似对二哥很,很在意呢。”想了半天,凌若曦这才在关注、留心还有在意等几个词中,选出了在意这两个字。

“在意?”杜荷闻言,摇头轻笑,道:“那怎么可能,为兄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什么?!”杜荷的话音方落,就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两人的背后响起:“杜荷,怎么以前你曾做过的好事,现在全都忘了不成?!”

第40章 城阳

“好你个杜荷!怎么你以前曾做过的好事,现在全都忘了不成?!”兄妹两人正在河边闲唠之时,一个清脆甜嫩地童声从后面响起,杜荷与凌若曦闻声向后观看,却是方才伴在太子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现正站在上面的岸边,气鼓鼓地瞪看着杜荷,好似杜荷真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杜荒!”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前的小不点儿一眼,杜荷没有多作回应,而是高声向不远处的杜荒呼唤了一声。

“少爷,您叫我?”因为怕搅了他们家少爷还有小姐的兴致,所以杜荒并没有贴身随在旁边侍候,而是在不远处与房府二少的书童一起说笑玩闹,待听到他们家少爷的声音后,一路小跑着就赶了过来。

“这位小姐,你可认得?”杜荒是为杜荷的贴身书童,杜荷认识的人,他十之八九当是都会有所印象,所以,每次在这个朝代遇到像是眼前这种熟悉的陌生人,杜荷都会第一时间将杜荒叫来确认,免得胡乱搭言,最后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这个,”早就察觉到少爷、小姐身旁的这个小姑娘,不过方才因为少爷叫得匆忙,所以也就未曾细细留意,现在听得少爷吩咐,杜荒不由抬头向小姑娘脸上仔细打量起来。

“少爷,”待看清小姑娘的相貌还有穿着打扮之后,杜荒的面色微变,轻上前走了两步,靠近他们家少爷轻声在杜荷的耳边问道:“少爷,这位小姐是不是随太子殿下一同过来的?”

“嗯,”见杜荒像是认出了来人,只是一时仍有些不太确定,杜荷点头应是,道:“方才她确是与太子殿下坐在一起,看样子,还颇为亲昵。”

“呃?”等等,话语刚落,杜荷自己好似也多少有些了然,与太子关系亲昵,且年龄又只有五六岁大小,再加上一上来就苦大仇深地针对着自己,好似自己欠了她八百万没还似的,若是把这所有的情况全都加杂起来,那这个小丫头的身份也就变得有些清明了然了。

“少爷,”杜荒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苦着脸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说道:“方才小人与房忠闲唠之时,听说这次踏青,除了太子殿下来了之外,城阳公主殿下也跟着过来凑了热闹,而眼前的这位小祖宗,十有八九怕就是未来的少主母,城阳公主殿下了!”

果然!

印证了心中所想,杜荷有些哭笑不得地朝着城阳公主打量了一眼,不就是小时候曾被自己捉弄过一次么,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更离谱的是三年前这位城阳公主殿下也就不过才两到三岁的年纪,她怎么可能还能将事情记得那般清楚?

“喂!你们在那边偷偷摸摸说什么那?”见主仆二人一阵地交头接耳,还时不时地偷眼向自己这边观瞧,被冷落在一旁已是不少功夫的小丫头终是耐不住性子,黑着小脸儿接着脆声向杜荷喝问道:“是不是真的不认得本宫了?!”

“原来是城阳公主殿下当面,先前臣下眼拙,未曾认出殿下,失礼怠慢之处,还望殿下恕罪!”人都已经本宫本宫地追到了眼前,想要再佯装不识,怕也是有些来不及了,况且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而已,也没必要去躲去让,所以杜荷稍整了下心绪,直接便神色坦然地躬身迎上。

“看来你是真的已经不记得了,”城阳显然并没有想要这般轻易放过杜荷的打算,气呼呼地冲杜荷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并不算完,虽然父皇母后他们都已不再追究,便是太子哥也在不停地为你说着好话,但是本公主却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哼!”

小丫头昂着脑袋,把脸别过一边,看样子虽然气愤,但是却也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公主殿下这是哪里话来,不知臣下何时得罪过殿下,竟惹得殿下如此埋怨?”杜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的这个未来的小媳妇儿是为何意。

据杜荒言讲,原来的那个‘杜荷’与城阳的最后一次交集已过去三年之久,之后当是再没见过当面,而三年前的事情,虽然‘杜荷’是有些过错,但是杜荷并不认为当时年仅两三岁的城阳公主还会再有什么记忆。

“就知道你会死不承认!”小丫头撅着小嘴儿,抬手将自己额前的细碎流海掀开,轻上前凑了凑,道:“你看你看,这就是你当年做过的好事,若不是你,本宫的额头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疤痕?!”

杜荷闻言,顺势观瞧,别说,在小丫头的前额,贴近发根处的地方,还真有一道浅浅的细长疤痕隐藏在那里,若不是城阳特意将头发拢起,平时还真是不易察觉得到。

“这是,三年前那次留下的?”不是说只是把人给弄哭了吗,怎么还会有疤痕留下?向城问探问了一句之后,杜荷不由扭头向杜荒看来。

“母后亲口所言,岂会有假?”城阳接声说道:“这两年本宫在宫中,因为这道疤痕,可是没少遭人讥笑,这可全都是你这个大坏蛋的过错!”

“少爷,”这时候杜荒也小声地在杜荷的身边说道:“当年好像是真的磕到了脑袋,而且也见了血迹,小人记得因为这件事情,老爹不止用家法重罚了少爷,便是小人也因侍候不力没有看好少爷而跟着受了责罚。”

“呃?”杜荷一下噎在那里,突然有一种想要提脚踹人的冲动,心说杜荒这丫到底是哪头儿的?你说你现在说出这些话来,岂不正好帮着外人坐实了自家少爷的过错?就算是你要讨好未来的少夫人,现在也未免太早了点吧?

“怎么样,现在没话说了吧?”小丫头开始有些小得意,恨恨地看了杜荷一眼,道:“害得本宫一直被人讥笑,还想要让本宫嫁给你,想都不要去想,哼!”

“大坏蛋!”说完,小丫头捏着鼻子,吐了吐口中的小舌头,冲着杜荷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红着小脸儿远远地跑开了。

“呃?”杜荷在后面张了张嘴,不说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么,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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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意

“二哥,”城阳走后,兄妹二人又回到河边接茬儿垂钓,坐在二哥的身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的若曦忽然出声说道:“方才那位小殿下好像很喜欢二哥呢。”

“是吗?”杜荷随口应了一声,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脑子里面却不时会想起城阳走时所留下的那个可爱鬼脸,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嗯!”凌若曦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如果是真的记恨二哥的话,她就不会特意跑来跟二哥说话了,嗯,若是我的话,我就不会!”

“若是再遇上孙立人那个坏蛋,”好似怕杜荷不信,凌若曦举着例子轻声说道:“若曦会头也不回地走开,绝不会跟他说上一句话!”

“呃?”杜荷有些无语,一个是小孩子玩闹不小心伤了额头,一个是纨绔子弟胡作非为伤人害命,这两个性质上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事情能够相提并论吗?不过看到小妹颇为认真的神色,杜荷还是温声出言劝慰道:“孙立人父子已经被皇上钦定了死罪,以后你再也没有可能会再遇见他们了,不用担心。”

“嗯,”轻点了点头,凌若曦继续抱着双膝盯看着表面上看似平静的河面。

见小妹如此,杜荷倒是也没有再多作言语,毕竟,有些创伤并不是几句话几声安慰就能轻易抚平安好的,只是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妹能够将前阵子所发生的种种不幸渐渐淡忘,再不济也不要再像现在这般忧郁悲伤。

“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河面上的浮标终是有了动静,杜荷紧了紧手中的渔杆儿,顿时来了精神。

而一直静坐在一边的凌若曦,此时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喜意,满脸期待地静看着二哥手中的钓杆儿,静候着渔线下方即将出水的鱼儿。

另一边,李承乾终于将一直围在自己边的世家公子全都说服散开,只留下房遗爱一人陪在身边于河道边缘慢走,时不时地说上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太子哥哥!”从杜荷那边小跑回来的城阳公主,额上带着些许汗渍直接向李承乾身边扑来,一把抱住李承乾的胳膊,颇为委屈地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轻拍了拍妹妹的脑袋,李承乾微弯下身来,温笑着轻声询问:“可是你的那位小驸马又欺负我们可爱的小初尧了?”

嘴上虽然这般说讲,不过李承乾心里却不认为杜荷还有那个胆子再如三年前那般对城阳不敬。

“那个大坏蛋竟然连初尧是谁都不记得了!”城阳摇着李承乾的胳膊,娇声说道:“初尧再也不要嫁给他,太子哥哥,你去跟父皇说讲好不好?”

“呃?”李承乾神色一愣,继而又温笑着看了眼前的小不点一眼,没有理会她后面不嫁之类的话事,轻声说道:“这你倒是有些错怪你的那位小驸马了。”

“前阵子杜荷在家受了责罚,不知怎的就得了疯癫之症,失去了许多记忆,”李承乾轻声地为杜荷说着好话:“当时孤也在场,亲眼见得他便是连杜夫人都不再认得,还因为对杜夫人无礼而被老夫人令人给关进了柴房呢。”

“真的?”小丫头颇为狐疑地抬头看着她的太子哥哥,唯恐其又是在说哄自己。

“自然不会有假,”知道小丫头鬼灵精怪,并不好哄骗,李承乾淡笑着接声说道:“当时除了孤之外,太医署的诸位太医也都在侧,不信的话初尧大可以在回宫后去向王署令求证,若是孤有虚言,甘愿受罚!”

“这件事情,臣下倒是也曾听闻家父提起过,”听两位殿下说起杜荷的事情,房遗爱也适时地在旁插言道:“据说杜荷在失忆之后,便是连性子也改变收敛了许多,每日都窝在书房埋头苦读,甚得杜仆射还有杜夫人的欢心呢。”

“嗯,”李承乾接言点头,道:“孤也觉着他确是变得安静了许多,若是搁在以前,类似这种踏青游玩,可是没有谁会比他玩得更为欢实,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河面垂钓?”

“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位好看的小姐姐呢!”城阳公主撅着小嘴儿,不满地轻声嘟囔着。

“不过,杜荷能有如此改变,想来当是与杜府前些时突来的变故有些关联,”没有听到城阳小声的自语,李承乾接声说道:“听父皇言讲,杜仆射似有请辞回乡之心,想来再过不了多少时日,杜荷他们,就要起程返回京兆杜陵了。”

虽然父皇在说起这件事时面上多有惋惜不舍之色,但是李承乾知道,若是杜如晦真个递折请辞的话,父皇当是不会强留。毕竟杜仆射已经为朝廷操劳了这么些年,而且身抱重恙,父皇也不希望他会真个有了什么好歹。

“这么说,”城阳小脸儿一愣,在一边喃声说道:“杜荷,他要走了?”

“少爷,这不好吧?”拿着两条烤制金黄香气浓郁的烤鱼,杜荒一脸苦色地看着他们家少爷,轻声道:“皇家人的规矩多,吃食上更是小心谨慎,小人便是真个送了过去,太子殿下还有少主母他们也不定会吃啊?”

“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满地白看了杜荒一眼,杜荷直声说道:“吃不吃那是他们的事情,但是送不送,却是咱们自己的心意了。别管那般许多,你只需将鱼给本少爷送到也就是了。”

弄伤了人家的额头,而且还被人家一脸委屈地找上门儿来,若是再没有点什么表示,那可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二哥说得不错,”一边的凌若曦也轻声帮着说道:“这到底是咱们的一片心意,说不定两位殿下会很喜欢呢?”

太子殿下会怎么样,凌若曦不敢保证,不过凌若曦的直觉告诉她,方才过来的那位城阳公主殿下,当是定然不会拒绝。

“呃?”杜荒苦着小脸儿看了眼前的两位主子一眼,无奈地轻声道:“既然小姐也这般说讲,那小人就,就跑去一趟!”

第42章 请辞

当城阳公主大口大口地啃着杜荒送去的烤鱼并在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才不会原谅那个大坏蛋的话语时,长安城中她的父皇却在太极殿中候来了杜如晦的求见。

“真的要非走不可吗?”看着爱臣瘦弱而无力的身子,李世民做着最后的挽留:“若仅只是修养的话,留在长安城内岂不更好?太医、名医皆可随叫随到,便是稀有的药材也可随时从太医署支取,更重要的是,朕亦可以时常去探望爱卿。”

“皇上厚爱,微臣惶恐!”杜如晦坐在椅上,拱手回道:“只是微臣已经许久未曾回过乡里,心中也是甚为挂念,若是现在不回,日后还不知会不会再有那个机会,所以,还请皇上能够恩准……”

虽然王子和说过只要静养,也就三五年的功夫就能痊愈,但是杜如晦自己也很清楚,病症这种东西,变故太多,纵是王子和医术精湛,却是也不能保证说可以稳治某个病患。

先前自己只是咳嗽的时候,王子和不是也曾说过并无大碍只需静调么,可是一旦有了什么急症变故,还不是一样束手无策?

这么说并不是有意要怪罪太医署的一干太医,毕竟那些太医也全都尽了全力,尽了本份,杜如晦虽然因此差点丢了性命,但是像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这类的道理,他却还是懂的。

“那,杜荷呢?”见养病的事情说讲不通,李世民只得又将话题移到孩子身上:“荷儿可是朕的女婿,是朕为城阳钦选的驸马,留在长安,岂不比呆在杜陵更容易谋个上好的前程?”

“儿孙自有儿孙福,”杜如晦微弯着身子轻声回道:“荷儿能得皇上看重招为驸马,已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又岂能再不知进退地厚着脸皮靠着城阳公主的关系再谋其他前程?”

靠着裙带关系上位,通常都会为人所耻为人所轻,说白了就是他们老杜家,丢不起那人,他杜如晦宁可儿子是为没有任何官职的布衣,也绝不会让儿子靠着媳妇儿的关系在外面作威作福。

“是以,微臣有意让他以科举入仕,”杜如晦道:“此次回乡,微臣一为养病调理,二便是为了荷儿的前程考虑,长安城虽然繁华,但却也极易让人迷失其中,实不是读书养性的绝佳之所,所以,微臣觉得,还是杜陵老家最为适宜。”

“你呀!”几句话,堵得李世民再也没有话说,看出爱臣已是铁心要离开长安,无奈之下,只得多赏下一些财物,允了他辞官回乡休养的请求。

“李安然,”亲自起身将杜如晦送出殿外,返回之后,李世民却是已再无心批阅什么奏章,心神不定之下不由轻声向身边的内侍总管问道:“你说,杜爱卿此次之所以执意要请辞回乡,是不是因为前些时杜构远去登州赴任之事,朕伤了杜爱卿的心思?”

“回皇上话,”李安然躬着身子轻声回道:“这个小人可是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杜大人为官多年,朝中的情况又是无比清明,自然也会体谅到皇上的难处,所以,小人觉得杜大人当是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埋怨皇上。”

“既非如此,那他又何必非要舍近求远,返回杜陵?”李世民眉头微皱,显是对于杜如晦的离去,显真的不舍,便是事情已然定论,心中还仍是有些耿耿于怀。

“这个,”见皇上对此事是颇为烦恼,李安然大着胆子轻声说道:“小人倒小有一些浅见,就是不知当不当言……”

“但说无妨!”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李世民主政,从来都不特别限制臣下言语。只要你有想法,那就大胆地说讲出来,哪怕是错了,也不会多作追究怪罪。

“小人觉得,杜大人之所以会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长安,”李安然尖声说道:“会不会是与杜府现在所面临的种种状况有所关联……”

“嗯,”李世民闻言,思绪一转,心有所悟,不由轻点头示意李安然接着说讲。

“首先一个,便是钱财生计,”见皇上没有怪罪自己多嘴,李安然索性便放大了胆子接声说道:“这两年咱们大唐连年征战,国库一直以来都不甚充盈,别说朝中大臣的日子不太好过,便是皇上皇后平时不也是时有拮据,有时甚至连件像样的衣物都舍不得添上一件。”

李世民坐在那里默然无语,他知道,李安然说得确是实情,这两年,朝廷的日子,确实是过得有些拮据。

“是以,小人猜想,”李安然道:“杜大人府上的资财,当是已不足以再让他们支撑太久,所以……”

“所以,克明他不愿给朕给朝廷添上太多的麻烦,亦是不愿接受好友同僚的周济,只好想着回乡依靠祖业维持生计……”李世民心中颇为苦涩地接过话茬儿,当皇帝当到连自己的臣子都不能很好的过活,他怕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个了。

“还有就是,”见皇上已然明了,且颇有自责之意,李安然便知趣地不再多提,接声向下说道:“杜大人乍然失了权势,而杜府的两位公子却都还未成材,整个杜府也就算是彻底地失去了依靠,诸如孙万德之辈之前曾与杜大人有过间隙的官员世家,全都在一边虎视眈眈,所以,这当也是杜大人想要匆匆离去的原因所在。”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这么多不怀好意的人在旁边惦记着,纵是有孙万德这个前车之鉴,纵是有皇上明显的恩宠照拂,却是也难保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这些,朕早该想到的,”李世民轻点着头,低声自责道:“自两个月前,杜构被逼着给东迁到登州时,朕就已然该有所察觉,还有前几日克明病危之时,那个孙万德父子当是也并非偶然……”

李世民也是从秦王时一路走过来的,失势时朝中那些官员的嘴脸与刻薄之态自是没少见过,自然也能很快想到杜如晦还有杜府现在所面临的窘况。

只是,想想朝中占有七成的世家出身的官员,李世民颇为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没有多作言语,只是无力地轻声向李安然吩咐了一句,在方才给杜如晦的赏赐中,再多加上一些而已。

第43章 收拾

一直在家候着的杜楚氏,在见到他们家老爷安然回来并得了皇上的应允之后,终算是长松了口气,这几日一直压在胸口上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大半。

年轻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出人头地,能够平步青云,但是等到夫君真的平步青云高人一等,甚至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时,杜楚氏又开始不停地担心挂念,唯恐他们家老爷在外面出了什么事端。

自玄武门事发,秦王登上皇位之后,一直到现在,整整四年的时间,杜楚氏甚至都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不是担心老爷在朝中的步步凶险,就是挂忧老爷日渐瘦弱的身子病症,前几日老爷病危之时,杜楚氏甚至连死的心思都曾有过,只是为了两个孩子,为了他们杜府,她却不得不故作坚强地忍着受着,勉强地维持着杜府的人心不乱,勉强地不失礼数地接待前来探视的朝廷大员。

不攀登不知山险,不临高不知风寒。

年过不惑,许多事情杜楚氏亦是有着一番彻悟,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富贵容华,说到底都还抵不过他们家老爷一个健康安然的身子,抵不过他们一家四口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饭。

之前老爷执拗,不听劝告,为报皇上知遇之恩,为了一展胸中抱负,便是身子不适也不愿停下歇息,为了朝中的那些或大或小的事务,每日忙到夜半三更那是经常之事,似这般日夜操劳,少有停歇,便是身子康健之人也必不能坚持长久,更何他们家老爷还是久病之躯?

不过现在,一番历经生死的大病之后,老爷终是有了醒悟,心思也再一次地回了家里,不但决定辞官回家休养,而且也有了亲自教导荷儿成材的意思,这对杜楚氏来说,无疑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长久以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那片忧郁,也随之一直消散了大半。

虽然返回杜陵老家,日子或是会过得有些艰难,但是在经历了大富大贵大悲大喜之后的杜楚氏,对于这些外在的东西已是不甚在意,她现在最为在意的,就是一家人都能健康平安,如此而已。

若是现在,构儿也在身边,那就更好了。收拾着屋里就要带走的东西,杜楚氏不由又想起了现在当还在路上的长子,也不知构儿这一路上,可还顺当?

“后日方才起程,夫人又何必这般着急收拾?”坐在卧室偏旁的长椅之上,杜如晦静看着自己夫人在屋子里忙来忙去的一刻也不停歇,轻声说道:“就是真个想要提前准备,也大可以让小翠或是杜川他们来做,用不着这般张忙辛苦。”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做,”杜楚氏手不停歇,轻声回言,道:“既然要回杜陵长住,府中数十口的下人,大半都要辞退,像是这种安置遣散之类的事情,妾身都已交由杜川与小翠前去打理。”

“至于咱们现在所居的这座宅院,因是皇上御赐,不好变卖,所以也只好安排下人特别照看打理。”杜楚氏接声说道:“待日后咱们再回长安,或是构儿与荷儿在长安或是为官,或是安家,也都算是有个去处。”

“嗯,夫人所虑极是。”轻点了点头,杜如晦端起桌上的茶碗儿慢饮,神色之间,似乎有些飘乎不定。

自十三年前被皇上召入秦王府后,便一直都少有再离过长安,助皇上登基为帝之后,更是连回乡祭祖的时间都不能抽出,而这一次,自己却是真的清闲了,远离朝政纷争,远离奢靡繁华,在心有解脱倍感轻松的同时,杜如晦心底,亦是有着些许的不舍与放心不下。

十数年的同僚、君臣之谊,十数年的拼搏奋取好不易才初有成效的大好局面,哪是一两句话或是一走了之就能真个放得下的?

不过事到如今,许多事情都已是再由不得自己,正如荷儿之前所言,身体乃万事之基,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便是心思再远,心气儿再足,到时候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徒之奈何。

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织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许这个时候远离朝政,退而休养生息,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若是构儿没去登州,此番能随咱们一同返回京兆杜陵,那该有多好!”夫人的话让杜如晦回过神儿来,稍整了下思绪,接言说道:“一家团圆,固然是不为错,只是构儿毕竟已经成人,而且也正式入了仕途,哪还能再如荷儿一般可以随意奔走?”

“这次就算不是登州,也必会是周遭其他几个县郡,断是再无闲暇随性之举。”杜如晦轻声说道:“况且此次远去登州,其间虽小有风险,但是对构儿来说,亦是一桩天大的机缘,若是把握得当,则日后的前程再无忧矣!”

男儿于世,自当是轰烈勇直,敢闯敢为,岂能有那偏安一偶小富即安之小女儿心态?对于儿子的将来,杜如晦一直都是如此着想,只是这些话,并不宜向夫人说道而已。

“嗯,”轻应了一声,杜楚氏的心绪不免变得有些低落,不过她也知道他们老爷所言确是不假,构儿毕竟已经长大,也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业,不可还会像是小时候那样,永远地围绕在父母的身边。

“此次进宫,皇上赐下了不少的财物,”想起切实的一些事情,杜如晦轻声向夫人说道:“回头记得让帐房去清点盘算一下,全都换算成即用的银钱,几年未曾着家,也不知家中现在状况如何,多备些钱财,总是有备无患。”

“皇上的赏赐能有多少?”杜楚氏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最多也就不过五十金或是十几匹绢帛而已,当是堪堪能够抵消遣散下人还有找人打理宅子的费用,待咱们回到杜陵,手中的钱财怕是也不会太多。”

“呃?”一向不理家中财务的杜如晦不免有些尴尬,不过夫人所言亦是不假,这两年连着与突厥对战,大唐的日子一向吃紧,仅是军需与满朝官员的食俸,就已是让人头疼不已,皇上便是想要多些赏赐,手中怕是也没有太多的余钱可用。

第44章 了结

当杜荷与凌若曦一行从城北游玩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杜川与小翠已经把府里的一切给打理妥当,撵走了许多人,变卖了许多无用的家具器件。

相比于杜荒小脸上那种不能接受和不肯置信的神态,杜荷与凌若曦则显得淡然了许多,杜荷是因为原本就知道老爹要在最近几日有所动作,而凌若曦,则是时常陪伴在老夫人的身边侍候,多少也有些耳闻,所以一见到府里这种冷清荒凉的场面,很快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要离开长安了!

杜荷长松了口气,长安虽然繁华,但是牛鬼蛇神实在太多,没有一定的实力,尤其是在老爹病退之后,若是还继续呆在这里,就好比是一只小棉羊掉到了一个狼群里面,虽然身边有一只好心的老虎看着护着,但是这只老虎真的就能架得住吓得住这些群狼吗?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怂恿着老爹早早的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身体是为革命的本钱,但性命才是一切的根本。

虽然不知道老爹的那些对头里面有没有人会有那般大的胆子想要赶尽杀绝,但是从大哥被迫赴任登州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那是一群便是连皇上都不能明着去扳动去触碰的庞大势力,在这种皇权至上的封建朝代,尤其是在李世民这样的千古明君的管辖之下,这种事情,这样的一群人,难道不可怕吗?

虽然杜荷对李世民有信心,也相信李世民迟早有一天能将朝堂上的这些龌龊捋顺摆平,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但是,这个过程,却需要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而这段时间,皇上等得起,他们杜府却是很难在其中平安度过。

若是老爹在前些时的那场急症之中真个去了性命,那些人或是还会因此而罢手,毕竟对他们来说,老爹才是最大的威胁,而大哥还有自己,他们怕是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至于大哥被调登州之事,想来也只不过是他们顺手捎带着使点绊子想要气气老爹加重病情而已。

所以,只要老爹还活着,只要老爹还留在长安城,老爹的那些政敌当是就不会轻易罢手,而他们杜府的安全,也就依然存在着未知隐患。

离开长安,看似脱离了皇上的庇佑,但是同时也是彻底地离开了祸源,避开了这个因为权力因为政见而形成的漩涡中心,相较而言,这才是最为妥贴的一个办法。

“少爷,”见他们家二少爷回来,杜川忙着出来迎上,命人将马上还有车上的一些用具收拾齐当之后,杜川躬身向他们家二少禀道:“老爹之前有过吩咐,说是若二少爷回来,让您直接去卧房找他。”

“嗯,知道了,”轻点了点头,杜荷很是随意地冲着杜川微微一笑,道:“杜管家辛苦了!”

“少爷言重了,”显是没想到杜荷会这般说讲,杜川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弯身回道:“为了老爷少爷,为了咱们杜府,小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当不得‘辛苦’二字。”

面对着杜川这般万金油似的答言,杜荷不禁摇头一笑,不再多言,直接跨步向后院儿老爹所在的卧房方向走去。

“少爷,您看到了吗?”待几人穿过前厅,再也看不到杜川身影的时候,杜荒一扫方才老实恭敬的神色,颇为夸张且极为崇拜地看着他们家少爷说道:“方才杜管家竟然,竟然对你那般地恭敬,除了在老爷还有夫人跟前,小人可是从来都没见过他再对谁有过这般恭顺之态。”

少爷真了不起!

这倒不是在恭维他们家少爷,算得上是杜荒最切实的心声,以前他们家二少不争气的时候,别说是杜大管家,便是府中多数的丫环下人都不曾用正眼看过自己,哪像是现在,随在他们少爷身边,再没有哪一个敢再小视自己,就在方才,少爷跟大管家说话的空当,杜荒还看到客厅里有两个小丫环还在不停地瞧看自己呢。

“莫要胡言!”杜荷轻摇了摇头,轻声向杜荒喝斥了一句,道:“杜管家在府里前后操劳了几十年,可谓是劳苦功高,且又是从小看着我与大哥长大,亦算得上是我与大哥的长辈,无论他之前如何,日后都不许再妄评一句!”

“哦,知道了,少爷!”杜荒怯怯地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便乖乖地呆在一边不再多作言语。不过,见到他们家少爷竟会如此礼遇曾与他无礼的大管家,杜荒的心下不由也随之泛起了一丝异样与暖意。

首先少爷并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下人,其次,杜管家的现在,很有可能就是他杜荒不久以后的将来,他不可能永远都呆在少爷的身边陪少爷读书侍候,等少爷长大成人,立了家业,依着这些大家院儿里的习俗,最有可能会成为少爷新府管家的,也就只有他杜荒了,所以,看到二少爷对大管家如此,杜荒心中才会多有些感触。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小院儿跟前,知道父亲找二哥有事商淡不便打扰,所以凌若曦告罪一声之后便转身去寻娘亲,杜荒则乖乖地守在门外,随时听从里面老爷还有少爷的吩咐。

屋里的一些陈设已被撤去大半,只留有一些简单的桌椅茶壶之类的常用器具,杜荷迈步走进,见老爹正一个人倚靠在榻前拿着一册书薄在专注观看,杜荷紧上前两步,躬身道:“爹,您叫我?”

“哦,是荷儿回来了,坐!”随手将手中的书册放于一旁,杜如晦抬手示意儿子在不远处的椅上坐下,温声相询:“出去一整日,玩得可还尽兴?”

“垂钓、烧烤,自娱自乐,倒也十分自在。”杜荷安坐下来,轻声应对,而后抬头环视四下略显空旷的卧室,不由出声向老爹问道:“见府中少了许多下人,而且之前的一些摆设也都被撤下,可是皇上已经允了爹的请辞?”

“嗯,皇上已经应允,行程就定在后日,”杜如晦轻点头说道:“这两日若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就尽快去做个了结,该补偿的补偿,该道歉的道歉,毕竟此次离了长安,三五年内,怕是都不会再轻易回来了,老夫可不想在走了之后还会有人在背后戳咱们杜府脊梁骨!”

“别用失忆或是不记得做为借口,”不给杜荷说话的机会,老爷子厉声说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所造成的后果亦不会因为你的失忆或不记得而变得不存在或是没有一点影响,既然你现在已经痛改前非,那以前做过的错事,也该去有个了结了。”

“若实在想不起自己都做过什么荒唐事,”想起儿子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杜如晦的语气稍缓,接声说道:“可以去问杜荒,或是,直接交由杜荒代你处理也是一样,反正,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杜荒也大半都在旁边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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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长安四害

虽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有一句话老爹却是说得不错,虽然杜荷已经改过自新,虽然此杜荷已非彼杜荷,但是这具身体之前所做过的事情,所遗留下来的隐患,却是实实在在的在那放着,并不会因为你失忆或是穿越而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既然已经成为了杜荷,既然已经在这个朝代扎下了根脚,那么在接受了‘杜荷’家人还有社会关系的同时,却是也不得不去面对他之前所惹下的一些祸事。

杜荷可不想在几年之后,等自己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公主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当街蹦出,冲着自己大喊一声‘爹,我可找到你了!’,若是那样的话,那自己可是就真的悲催了。

虽然这样想可能会显得有些多虑,但是理论上来讲,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特别是在古代这种大户人家出身的孩子,应该是已经有了这种可能。

从老爹的卧房出来,等杜荷一脸忧忡地向杜荒这个碎嘴询问起相关的事由时,杜荒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们家少爷,过了好半天,等见他们家少爷开始板起了脸面,这才轻声向杜荷回道:“少爷且放安心,之前少爷虽然胡闹,但是这男女之事,却是从来都不曾经过。”

“真的?”颇有些意外的同时,杜荷亦是不由长松了口气,没想到之前那个‘杜荷’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却也挺知道洁身自爱的嘛?最起码在作风问题上,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祸患与麻烦。

“嗯!”杜荷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又小心地加上了一句,道:“至少,就小人所知,确是如此。”

“既然没有,那就莫要再提,”直接忽略了杜荒话中隐含着的意思,杜荷接声向杜荒问道:“你那再说说,这些年,本少爷在长安都惹过什么祸事?”

“真的要说?”以为自己听错了,杜荒有些不确定地再一次向他们家少爷问道。

“说!”杜荷板着脸斥看了杜荒一眼,觉着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肆了。

“是,少爷。”见他们家少爷似真的生气了,杜荒忙着收起面上颇为古怪的表情,正声正色地向杜荷说道:“那小人就从少爷七岁的时候开始说起,至于七岁之前的一些事情,因为当时小人还尚未入府,所以并不清明,少爷若是想要知道,可以去向杜川管家或是小翠姐打听……”

“呃?”见杜荒碎嘴的毛病又开始患起,杜荷额前不由冒起数道黑线,直接打断小家伙接下来的话语,厉声道:“挑重点!”

“重点?”杜荒惑然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他们家少爷之前所做过的事情里面到底有哪些才算得上是重点,所以在偷瞄了杜荷一眼之后,杜荒小心地张口探问道:“少爷,不知道你同程家少爷一起偷看临街张寡妇洗澡的事情算不算是重点?”

“唔?”再次被杜荒给生噎了一下,杜荷老脸一红,环顾了一下四围,见没有人在侧,这才低声向杜荒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都有谁知道?”

“这是少爷七岁半的时候,”杜荒没有一丝犹豫地开声回道:“除了小人,少爷,还有程少爷与程少爷身边的程前知道外,便是那个张寡妇自己都不曾察觉。”

“太久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只说这两年所生的一些大事就好。”无语的看了杜荒一眼,若不是知道杜荒对杜府忠心耿耿,不可能会出卖背叛自己,杜荷还真会怀疑,这小子方才的那番话是不是在威胁自己。

难怪老爹会让自己过来询问杜荒,想想看,连偷看寡妇洗澡这种最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杜荷之前所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杜荷算是看出来了,难怪这些大宅门儿里的那些书童有大半最终都会成为新家主的管家与心腹,闹了半天,原来问题的根结就出在这里。

“近两年的话,”杜荒稍作思虑,接声回道:“去年二月初旬,少爷为了替一个小娘子出头,曾与程二少一起胖揍兵部尚书候大人的侄子,二月下旬,在‘得月楼’因看其掌柜不顺眼而接连带着一群世家公子在酒楼里吃了数天的霸王餐,吃得‘得月楼’不得不歇业几日以避其祸……”

“三月中的时候,因为醉酒,对吴王无礼,想要打人的时候反被吴王身边的护卫给胖揍了一顿,回到府里也没少了老爷的责骂,最终还是老爷亲自带着少爷去吴王府上赔了罪过才算有了了结,四月时因为被老爷囚禁在家,所以倒是没什么大事,至于五月……六月……”

连着半个时辰,杜荒的小嘴没有一刻停歇,从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再从今年一月一直说到现在,‘杜荷’的活动轨迹几乎是遍布了整个长城,没有哪一个月算是真正地消停过,吃喝玩乐,坑蒙拐骗,几乎就没有他没做过的事儿。

汗,瀑布一样的大汗在杜荷的心里叭叭直流,原来,‘自己’以前的生活经历,竟会是如此地彪悍!

难怪在自己醒来之后,只是稍微正常一点的表现,就能让老爹老娘那般地激动莫名,欣慰欢喜不已,原来,杜荷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做得太好,而是实在是之前的那个‘自己’做得实在是太让人意外。

难道这种事情,就没有人出来管管或是稍微的制止一下?

“老爷公务繁忙,夫人又少出府门,而那些官衙里面的差役,一见少爷还有程二公子一行,也全都是绕道而行,只要少爷们做的事情不是太过火,没有捅出什么太大的篓子,他们自是不可能会出来管制。”杜荒接下来的这一番话,算是彻底解开了杜荷心中的迷惑。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背后的权势,只要不是做了杀人放火或是十恶不赦的重罪,便是长安城的差官,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任由他们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

“所以,长安城内的大半的商户与居民,还有一些小户家的公子少爷,每每见了少爷与程二公子一行,都会远远地避开,”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杜荒接声说道:“甚至还有人在私下里称呼二少爷与程家少爷为长安四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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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绝户计

说到四害,杜荷的第一反应就是苍蝇、蚊子、老鼠和蟑螂。既惹人生厌,又危害无穷,任谁见了,都有一种想要抬脚踩死的冲动。

不过,唐朝的时候显然还没有形成所谓‘四害’的说法,而杜荒口中所讲的长安四害显然也跟这些恶心的虫子没有太多的关联。

“长孙大人家的二公子长孙涣,尉迟将军家的二公子尉迟宝庆,”知道他们家少爷定是忘了四害之中都有何人,杜荒直接出声说道:“还有就是少爷您及程老将军家的二公子程处亮了。”

这么巧,竟全都是四个大唐重臣的第二个子嗣?杜荷的眉头微皱,直觉的觉着这其中似有些不对不妥之处。

长孙无忌,尉迟恭,程知节还有老爹杜如晦,这些可全都是跟着李世民一起打下大唐江山的后进之臣,长安城内有那般多的纨绔子弟,比杜荷他们胡作妄为者比比皆是,可是为何就偏偏只有他们四人会在长安落下这般恶劣的名声?

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有意促成这种结果,造成这种影响。

细想一想,四年前,确切的说是三年半之前,李世民经玄武门之变顺利登上皇位之后,自己,程处亮,还有长孙与尉迟两家的次子顶多也就才八、九岁的样子,正是贪玩而且容易受到外物影响的年纪,若是有人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在暗中不停地引导,以致于四人或是更多一些新进官员的子嗣,全都变成如‘杜荷’他们之前那般,那,事情就变得有些可怕了。

压制长子,诱导次子,若是下面仍有三子四子,怕是仍会如此作为,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与那挖人祖坟,断人子孙的绝户计还有什么两样?

想想‘自己’,想想程处亮,还有‘四害’之外房家的老二房遗爱,几乎全都是一个德行,好吃懒做,胆大妄为,一个是纨绔,两个是纨绔,三个四个甚至是五个六个亦全都如此,这,怕是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巧合来形容来解释了吧?

或许,杜荷心中泛起一丝寒意,心中思道,或许,这就是一个用来对付他们这些新进权势家族的绝户计!

富贵不过三代,当老爹他们这一辈的风光过后,下面的第二代、第三代,便也就再没了能力去维持去继续,不出三代,整个氏族当是就会泯然于众,风光不在。

不用想,杜荷的脑子里面浮现出萧瑀那个白胡老头儿的形象,整个长安城,或是说整个大唐境内,最乐意也是最希望见到如此局面的,当也就是似萧瑀他们这般传承了数百年的门阀世家了,也只有他们,才能想出类似于这种温水煮青娃之类的绝户之策。

只是,程知节与尉迟恭两个武夫粗人也就罢了,可是老爹还有房玄龄与长孙无忌,那可都是大唐一等一的谋士,论起耍心眼儿玩诡计来,当是少有人能再出其右,难道就连他们,也都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妥吗?

“不过从去岁开始,不知为何,长孙公子忽然被长孙大人给送往老家洛州求学,而尉迟二爷也被尉迟将军给早早地送进了军营,”杜荒接声说道:“这一次待少爷再返回杜陵老家,那四害之中也就只有程二少爷一人留在长安了。”

“不过,据程二少爷身边的程忠言讲,”杜荒道:“程老将军似也起了要将程二少爷送进军中历练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会切实执行。”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方才设想得不错,而且,老爹他们也已经有了察觉并作出了相应的对策,只是,两个远走归乡,两个提早入伍,这样的对策,这样的结果,也未免太过凄凉与无奈了些。

世家门阀的力量,终是不能小窥啊!

杜荷在心中轻声感叹了一句,纵使发现了他们的险恶用心,纵使老爹他们现在位高权重,却也一样只得选择退避一方。

杜荷自己还好一点儿,有父母家人相陪,一同返乡长住。而长孙涣与程处亮他们就是显得有些可怜了,一个独自在外求学,另外两个却不得不提早几年前往军中受苦。

还有,看得出老爹这次之所以会决定辞官回乡,除了是因为身子确是需要调养之外,却也未偿不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个小儿子,免得自己再受那些世家贵族的险恶迫害。

“别的废话都不必再提,”感觉到颇有压力的杜荷顿时有些兴趣缺缺,再没有心思去听‘自己’以前的丰功伟绩,直接轻声向杜荒说道:“既然所有的事情你有于心在心,那明日你就代我出去奔走一趟,凡是恩怨未结,或是对人尚有所亏欠者,该赔礼的赔礼,该赔钱的赔钱,回头我跟杜管家知会一声,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杜管家那里支取也就是了。”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接声说道:“少爷且放安心,大的恩怨老爷在之后就已亲自出面摆平,现在所欠缺者,都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场面而已,根本就用不着少爷费心,只管交给小人也就是了,只需一日,包管全都办得妥贴,让他们于不会对少爷您多有怨言。”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况且少爷之前所作的事情虽然恶劣,但是却胜在从未给那些商户还有附近的居民造成过太大的伤害,便是不给他们一文钱的补偿,他们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更何况现在还有钱拿?

杜荒心中清明,纵是老爷现在失了权势,杜府再没了往日的风光,但是在那些平头百姓的眼里,杜府终究还是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庞然大物,断是不会自找麻烦。

“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轻点了点头,杜荷冲杜荒摆手道:“行了,在外跑了一天,也该是累了,这就退下歇息去吧。”

“是,少爷!”听到他们少爷的吩咐,躬身一礼之后,杜荒遂转身缓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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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厚赐

翌日。

杜荒从管家杜川那里讨来了数十贯银钱之后,早早地就出了府门,挨街窜巷地为他们家少爷擦着屁股,散着钱财。

虽然每户都给得不多,最多也就不过三两贯而已,但是它却架不住他们家少爷当初惹下的祸事实在太多,几十贯银钱,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已去了大半。

低声下气地给人家说几句软和的客气话也就算了,反正平日里杜荒也没少去说,倒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眼见着手中的银钱渐少,杜荒亦是不免开始有些心疼起来。

要知道,做为二少爷的贴身书僮,他一个月的例钱也就才不过五百余文而已,五年下来,除了平素的零用,再加上老爷夫人不时的赏赐,总共也就才攒下了近二十贯而已。五年的积蓄,却还不及今儿一上午散出的一半,杜荒的心中自然是会有些不舍。

况且,早上去杜川管家那里支取银钱的时候,老远的就见老头儿有些面色不善,好像自己要的不是钱,而是在抽他的血一般。后来又听大管家隐讳地提了下府中现在的大致状况,杜荒这才知道,原来府里面,也已是没有太多的余粮了。

变卖了部分的家具虽然得了一些钱财,但是在遣散府中那些家丁下人之时,就已用了个干尽,若是再加上回乡的车马盘缠,老爷瞧病所需要的珍贵药材,府中账房所剩下的那点银钱,怕是根本就遮盖不住。

虽然夫人说皇上还有一些赏赐未到,但是具体会有多少,能不能让他们府里的日子过得宽裕一些,能不能够支撑他们回到杜陵老家,还都是未知。

所以,本来杜川就在为府中银财短缺的事情发愁忧虑,不想杜荒这小子却还要在这种时候在他的心头割肉,试想他又怎么会给杜荒什么好看的脸色?

不过老爷的吩咐却是没人敢去违背,虽然这些钱不管是杜川还是杜荒看来,出得都有些不太值当,属于那种可花不可花都可的情况,但是老爷还有少爷的吩咐下来,便是心有不舍,却还是得乖乖地将手中的银钱散发到别人的口袋里面。

杜荒在外面心疼不舍地散着银钱,而府里这个时候却来了一位贵客。

内侍总管李安然,说是贵客,倒不是因为李安然本身有多么尊贵,虽然做为整个宫里的宦官头脑,李安然多少也顶着一个三品的职位,但是,若是没有皇上在上前面罩着,满朝的文武里面,当是少有人会愿意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上一句闲话。

而杜川,之所以会认为李安然是为贵客,在将其引到客厅落座之后,还巴巴地跑到后院儿向他们家老爷禀报,那是因为杜川知道,李安然这是在为皇上办差,而且,也为他们府里带来了他期盼以久的赏赐,有了这些御赐的钱财,他们府里怎么也能宽松一些,他这个杜府总管,在为老爷夫人办事的时候也能多上一些底气。

说到底,这几日被缺钱给逼得有些头白的杜川,也只是看重了李安然所带来的那些银钱而已。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老爷从来都不过问内府事务,而夫人则是十分信任地将府中的财务交给他这个大总管来安排打理,府中有事需要用度,老爷夫人也是只管派人直接过来支取。

至于府中的具体用度,除了夫人会不定时的过来查看一下账面,而老爷,则是压根就不知道府中每月进多放,出多少,还有帐上到底还有多少余钱,整个就是一甩手的掌柜,而且甩得还相当的彻底。

是以,整个杜府几乎大半的事务全都压在了杜川这个管家的身上,也由不得他不去为钱财上的事情操心发愁。

“李安然?”正在后院儿悠闲地晒着太阳的杜如晦在听到杜川的禀报之后神色不由一愣,轻声自语道:“只是一些寻常的赏赐而已,皇上怎么把他也给支过来了?”

“老爷,”杜川闻言,颇为欣喜地小声地在他们家老爷身边说道:“李总管还带了十个内侍过来,每个内侍怀中都抱着不少的东西,看样子,这次皇上的赏赐当是不薄儿。”

“你呀,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见一提到钱财,杜川面上就显现出欢喜不已的样子,杜如晦不由轻摇了摇头,道:“不过只是一些身外之物而已,多之无益,反而会深受其累!”

“是,老爷说得极是!”杜川恭顺地弯身应了一声,不过随后又小声地向他们家老爷说道:“不过这段时日,府中的日子确是有些拮据,先是大少爷出任登州令带走了不少的盘缠,后又要遣散府中的一些下人,再加上老爹每日都要用药、进补,府中的余钱真的已是不多。”

“嗯。”轻点了点头,杜如晦便不再多言,这两日夫人也没少在他的跟前提及钱财的事情,回家在即,若是手中没有一些财资备用,确是一个问题。

杜如晦虽然一向不甚看重钱财,但是钱财的作用,他却还是知道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年翼国公秦老爷子,不就是因为手中短缺了一点盘缠,而差点被病死在异地他乡吗?钱无须多,但是怎么也得足够日常的用度才好。

“走,随老夫到前厅看看!”轻起身从椅上站起,在杜川的搀扶下,杜如晦缓缓移步向前院走动。

既然李然安这个内侍总管都被皇上给打发了过来,想来这次的赏赐当是价值不菲,或是真能如杜川所言,能让杜府度过此次难关也不一定。

“李总管辛苦了!”进了厅里,杜如晦轻冲着李安然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客气的言语。

“蔡国公言重了,”李安然起身见礼,尖声说道:“知道蔡国公的身子欠佳,本不想多作打扰,不过此次皇上的赏赐着实是有些厚重,为了稳妥一些,这才不得不请蔡国公出来一趟,还望蔡国公莫要怪罪!”

“哦?”杜如晦扭头朝着厅外站立着的几位小内侍瞧看了一眼,见几人全都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的东西被黄色的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高高鼓起,好似真的有着不少的东西。

第48章 不能动

长安,宋国公府,萧宅。

三位朝廷大员方下得朝堂,便齐齐来到萧瑀的府前聚集,请求拜会。

“老夫现在已经不闻世事,专心在家休养,你们几个还来做什么?”客厅里,萧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三人,语气一点也不客气,若不是与这三人背后的世家皆是世代积累下来的交情,说不得萧瑀便是见都不会与之一见。

“谁不知道萧伯父仍是我大唐的柱国之臣,暂时在家中休养,也不过只是一时之势罢了,”为首的卢睿起身拱手,随声奉承了一句,道:“当初若不是有国公大人主事,皇上他怕是连朝堂的建制都搭建不齐,说到底,萧伯父是我大唐的功臣,皇上他离不开您,召您回朝那只是迟早之事。”

“达之兄说得不错,”礼部侍郎崔颜也随着起身接道:“大唐的朝事,少不了萧伯父,想来过不了许久,皇上就会过来着请伯父出山。”

“行了,”见后面的郑义也要起身接话,萧瑀直接摆手将之打住,低头环视了三人一礼,道:“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经得多也见得多,什么好听的话语没有听人说过,用不着你们三个在这里给老夫添油加醋,有什么事,直说吧!”

“这,”三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最为年长的卢睿站出身来,躬身一礼,道:“此番我等过来,只有一事想要告知伯父,顺便也想从伯父这里讨个妥贴的主意。”

“就知道你们来没安什么好心,”抬手示意三人坐下,萧瑀端起桌边的茶水轻呷了一口,而后淡声说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让你们三人同时过来?”

“不知萧伯父有没有过听闻,”卢睿微弯着身子,轻声说道:“就在昨日,杜如晦已经正式向皇上递了折子,准备辞官回乡养病,而且皇上也已经亲口允了。”

“哦?”萧瑀一愣,不过很快便又恢复自然,淡声说道:“这倒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情,杜克明身子消薄,早在数月之前不是就已再不能处理政务,现下辞官回乡,亦是预料之中。”

“况且,”说完,萧瑀抬头看了眼前的三人一眼,道:“杜克明辞去尚书右仆射之职,离开尚书省,离开长安城,对你们几个来说,当是一件快事,少了一块绊脚石,前路又是顺坦了不少,但是你们为何对此还心有戚戚地过来老夫的府上探询?”

“萧伯父说得极是,杜如晦走了,我等心中确是快意,不过,”一直没有开口的郑义接声回道:“就在方才,我等瞧见皇上竟派着李安然带着一些赏赐去了杜府,找相关的人稍一打听,您猜怎么着?”

“自大唐贞观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厚赐恩典,”见萧瑀向自己看来,郑义直声说道:“金一百,帛五十,双骑步辇两驾,金银玉器若干,您听听,自皇上登基以来,可曾对哪个臣子有过这般厚重的赏赐?”

“两辆马车,及一些金石玉器而已,算得上很多吗?”萧瑀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显是并没有将之放在心。

“东西倒是不多,且我等也都未曾看在眼里,”崔颜接口道:“但是就皇家府库中所有的那点财物来说,皇上仅这一次,就算是赐出了大半,足以见得杜如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等担心,杜如晦日后会不会再次东山再起,再次挡在我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前面。”

“那你们,想要如何?”多少有点猜出几人的心思,萧瑀面色稍冷,淡声向其问道。

“自然是……”崔颜有些性急地接声就要说讲,不过却被身边的卢睿给出声打断。

“就是因为不知该如何是好,”打断崔颜的言语,卢睿赔着笑意拱手向萧瑀说道:“这不,这才特意来向伯父您求个主意,看看怎么才能一劳永逸,再不用为杜如晦之事忧心。”

“哼!”冷哼一声,萧瑀冷眼瞧看了三人一眼,道:“别以为老夫常不在朝堂走动,就不知你们三人安的什么心思,一句话,杜如晦你们不能动!”

“为什么啊?”崔颜急声道:“杜如晦辞官回乡,远离长安,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啊,若是错过,怕是就再没下次了!”

“原因方才你已说过,”扫了崔颜一眼,萧瑀淡声说道:“皇上宁可自己手中无钱可用,也不惜对其赐下重赏,足可见得皇上对他的重视,若是杜克明在回乡的路上遇了什么不测,你们以为皇上他会如何?”

“不要以为自家府中养了一些死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知收敛,”萧瑀道:“要知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许多你自以为做得很隐秘的事情,说不得早就已被旁人看在眼里,只等着你自己去露出马脚!”

“之前你们利用偏室子弟去蚕食那几户家人的幼子,虽然见了一些成效,但是结果如何?”再次环视了三人一眼,萧瑀道:“还不是一样被人察觉,甚至被人玩弄于掌股之间都尚不自知?”

“呃?”三人一愣,最后卢睿轻声询道:“不知伯父此言,是为何意?”

“别的孩子如何且不去说,杜克明家的幼子你们可都知晓?”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萧瑀缓声说道。

“那是自然,”崔颜颇有些得意地接声道:“长安四害之首,杜荷的恶名早已是遍传长安。”

“四害之首?”看着眼前这三人面上深以为然的表情,萧瑀忽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冷声说道:“沉着,冷静,城府,有礼,傲气内敛,傲骨中生,若是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长安四害,那咱们这些世家子弟中的世子,岂不是也都该恶名昭著、一文不值了?”

“怎么?”卢睿等人一愣,不解地向萧瑀问道:“难不成那杜荷还能与咱们府中的那些世子相提并论?”

这不可能,三人齐摇着脑袋,杜荷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曾见过,虽然每次都是远远地观瞧,但绝不会看错。吃喝玩赌,打架斗殴,几乎样样都有沾边儿,若非如此,纵使他们有心在暗中推波助澜,却是也未必能让杜荷在长安城闯出这般大的名头。

“老夫亲眼所见,甚至还稍有交锋,自是不会有假!”见几人直到现在仍是执迷不悟,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便是萧瑀也不由心中一凛,能够骗过这么多人,那个杜荷胸中的城府,确是有些惊人。

一个杜府家的幼子尚且如此,那长孙家还有房乔与程知节他们几家的幼子又是如何?是不是也同杜荷一般,这四年以来所有的恶俗表现,全都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第49章 杜如晦的遗憾

昨日出门游玩的时候,杜荷曾特意在街边的小摊贩跟前询问了一些日常用品的物价,比如米粮,比如肉食,再比如一些常见的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而后,又根据后世这些东西的价格稍作对比,略加换算,对于大唐初期一文钱的购买力也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一文钱差不多也就能买一块钱的东西而已,只不过唐代没有纸票,所有的货币单位几乎都是以文、贯为准,只有钱财实在太多不便安放之时,人们才会到金银店或是柜房将一贯贯的银钱兑换成方便携带或贮存的黄金或是丝帛而已。

而李世民这次所赐下的东西,就是这种可以直接兑换成铜钱使用的金、帛,一金当于十贯,一帛等于五贯,所以仅是实用的钱财就有差不多一千两百五十余贯,若是换算成人民币的话,那也就相当于是一百二十五万的钱财!

若是再加上那两辆马车与顺带的玉器,差不多也能凑个一百五十万的整数了。

一百五十万很多吗?看着老爹坐在那里激动莫名,一副受之有愧之色,杜荷多少有些纳闷儿,一百五十万对于一些普通的家户来说,或是真的不少,省些花的话,甚至都够一家几口一辈子的花销了。

但是对于皇上,对于一国之君,尤其是对于这种集天下大权甚至是财富于一身的封建帝王来说,一百五十万,怕也只是九牛之一毛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这么感怀么?

不过,别的东西且不去提,就是这一百块儿金砖摆放在眼前,满满一桌子的金光闪闪,看上去还真是有些让人眼馋,若是放在后世,在那种黄金要论克来计算的年代,这一百块儿近一百斤的金砖,怎么也能卖个千八百万了吧?

可惜,这里终究是唐朝,后世价值千八百万的黄金,在这里最多也就能买个百八十万的东西,可惜了了。

而相对于杜荷的叹惜可惜,一边的杜楚氏则是心中大安,没想到皇上这次倒真大手笔,记忆中这当是他们家老爷所得到的最多的一次赏赐,记得几年之前,皇上初称帝时也就不过是赏下了五十余金外带一些丝帛而已,断是没有现在这般阔绰。

不过,说实话,钱财的多少杜楚氏其实并不甚在意,在她的心里,只要能解了他们杜府的燃眉之急,不管是五十金也好,一百金也罢,她都不会抱怨一句,这一点,她的性子倒是跟他们家老爷甚为相似。

“自皇上继位以来,”看着厅中桌上堆放着的金帛,坐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的杜如晦突然有些哽咽地开声言道:“从未有哪个臣子能得皇上这般厚待,可是今日,皇上竟然为了一个辞官回乡的老朽这般破费,实在是……”

老爷子有些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稍整了下思绪,这才接声说道:“老夫在朝为官,官拜尚书令兼尚书右仆射,代皇上掌典百官,朝中事务,可以说是事无巨细,皆都有所了解,国库之中空虚无物,皇家府库之内亦是少有钱财,便是皇上皇后平素所食,也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几道荤素而已。”

“还有**中的那些妃嫔娘娘及小公主小皇子殿下,更是已有两年没有再添置过新的衣物,而宫内的一些宫殿,更是沿用先皇所留,没有进行过一次修缮,有些房间甚至在雨天之时都有渗漏之象。”

“这些状况,是皇上不想吃好、穿好、住好吗?”杜如晦眼中蕴泪,轻摇了摇头,波为凄凉地涩声说道:“概只是因为手中没有余钱而已!”

“堂堂的一国之君,手中竟然无财可用,说出去别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只是,”说着,杜如晦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严厉:“堂堂的一个大唐帝国,治下数千万甚至更多的百姓子民,怎么可能会连皇上的衣食住行都供应不起?那些本应属于皇上属于大唐国库的钱财,都去了哪里?还不是全都进了某些黑心之人的口袋?!”

打仗和天灾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在杜如晦的眼中,那些趁机聚敛国难之财,不停地吸食着百姓还有朝廷气血的人祸,才是大唐现在不得不去根除的毒瘤。

“爹想要说的,”好似听明白了老爹的话语,杜荷在一边轻声探问道:“可是那些门阀世家?”

“除了他们,还有谁能有那般大的本事,能一举劫取一国之财而不受半点牵连?”杜如晦重重地轻叹了口气:“可惜,老夫本有意助得皇上除此恶痈,奈何身体不支,不得不退离长安,实在是有愧于皇上这般厚爱!”

“唔?”杜荷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倒是难怪了,难怪萧瑀还有他们那些世家会处处针对老爹,甚至不惜用绝户计这般狠毒的计策来对付他们这些后进官员的子嗣,以图绝了后患,原来究其根本,还是老爹他们在朝中的所为,触及到了这些世家子弟的切身利益了。

“世家存世,已有千年之久,虽历经更替,但是根本却一直未变,历朝历代都会有几个甚至是十几个这样的士族大家,”杜夫人在一边轻劝道:“就是本朝,开始的时候不是也曾以士取官,也需要那些世家的扶持与协调吗?”

“世家之害,固然会危及朝廷根本,但是要想一朝将之除去,却也不是易事,”杜楚氏道:“老爷之前不是也曾说过么,在没有找到能够替代世家在朝廷中的作用与影响之前,除之无益,亦会伤及大唐根本,这本就不是三年两年就能做得到的事情。”

“所以,老爷也无需太过自责,没了老爷,不是还有长孙大人与房大人他们在么?”杜楚氏道:“只要皇上的决心不改,三年五年好好,十年八年也罢,终有能将世家的影响与势力消去的一天。”

“唉!”再次轻叹一声,杜如晦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也只有如此去想了。”

“让杜川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毕竟是皇上的恩赐,不能轻弗,”指着桌上的财物,杜如晦轻声吩咐了一句,道:“今天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齐当,明日一早,咱们就赶早出城,老夫实在是无颜再给皇上,再给朝中的那些老友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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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杜府二少’到此完结,下一卷‘名显京兆’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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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离长安

府中一下多了千余贯银钱的财物,最高兴的就莫过于大管家杜川了。

守着那堆财物,从昨夜一直到次日清晨,嘴巴笑得一直都没合拢过,跟着他们家老爷几十年,府里面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阔绰过,没想到他们家老爷辞了官所得的银钱竟比他在任时总共所得的俸禄还要多上数倍,这买卖做得真是划算。

在杜川的心思里,他才不管皇上手中是不是拮据,只要钱进了他们杜府,那就是他们杜府的,就是要由着他这个大管家去管理去支配,除了他们家老爷夫人还有两位小少爷,谁也别想再妄动分毫!

所以,除了少数几块金砖被他拿去换成了可以即用的现钱之外,其余金帛,全都被他分别给装进了几只木箱里,准备明日起程时装上马车,全都带回杜陵老家去,省得到时候他们家老爷少爷再要用钱时,他这个管家却抠抠吧吧地拿不出一文钱来。

因为老爷有了吩咐,早上要早些出城,所以在凌晨寅时末,也就是天刚蒙蒙亮时,一夜未曾合眼的杜川便又精神百倍地开始起身张罗着搬放行李,着人去侍候他们家老爷夫人还有二少爷起床。

等所有的一切全都准备齐当,一家老小还有需要随行的丫环下人全都登上马车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到底是皇上御赐的马车,坐在上面还真是舒服,”同他们家少爷一起坐在皇上赐下的第二辆马车上面,杜荒坐在车厢的边座上,摸着座面上缝着的不知名动物的皮毛,屁股一扭一扭,神情亦是极为陶醉。

“有方桌,有炭火,还有茶水糕点,”说完,好像是又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杜荒指着车厢上方,兴奋地高声嚷道:“少爷你看,车厢的四角处竟还挂着香炉,好香,比咱们府里最好的檀香还要好闻!”

见杜荒如此,杜荷不由摇头轻笑,不过却也没有出言训斥。

皇家的马车,确是与众不同,富贵,大气,更重要的是,坐在上面分毫没有那种普通车上所有的颠簸之感。正如杜荒方才的言语,到底是皇家的东西,便是手中再过拮据,日子再怎么紧张,像是这种日用的器具却还是那般的讲究与不同凡俗。

“少爷,”过了好一会儿,新鲜感终是过去的杜荒又一次开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现在天都还未大亮,咱们怎么就要急着出城?偷偷摸摸的好像是做贼一般……”

“多嘴!”杜荷闻言,没好气地瞪看了杜荒一眼,随声轻斥了一句,继而出声说道:“这些都是爹的意思,想来是为不劳烦房伯父还有其他一些同僚叔伯相送,这才想着要早些出城。”

“哦,”见他们家少爷有些生气,知道自己方才定是说错了言语,所以杜荒乖乖地点了点头,便老实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五辆马车,缓缓地从杜府一路向南城驶去,及到城门处时,南城门也就才刚打开不到半个时辰而已,守城的官差好似已经提前有了招呼,见杜府的车队过来,只是稍一打量,便轻易放行,并没有似其他一些车马那般,还要停下详细查看。

“前方可是克明贤弟的车驾?!”马车方出得城门,南行不过二三里处,在路边的一处凉亭旁边,有人高声呼喊,并拦住了车队的前路。

“像是房大人在前面拦路。”听到声音,杜荒又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从车窗处探出脑袋,而后轻声向他们家少他回禀了一句,道:“大约五六人的样子,当是房大人他们来送老爷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心中颇是有些感触,看现在的天色,也就不过才早上六、七点的光景而已,而看凉亭外那几匹马在路边悠闲啃草的样子,显然房玄龄他们已经在此候了多时,极有可能是在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已出了城门在此守候。

虽然不知道房玄龄为何不直接到杜府上去道别相送,但是能在不知杜府具体行程的情况下,天不亮就及早在路边守候,只为与君一别,这样的情义,在杜荷看来,已是千金难得。

“咱们也下去看看吧。”杜荷轻叹了一句,弯身站起,轻声说道:“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既然房伯父他们到了,自是没有不见之理。”

主仆二人从马车上下来并赶到头前的时候,杜如晦已与房玄龄几人见过礼数,正在低声叙言。

“小侄见过房伯父,见过长孙叔父及两位世兄!”从杜荒的嘴里得知了房玄龄身边所立之人的身份之后,杜荷便没有一点怯生地竟直上前,弯身拱手与房玄龄,长孙无忌还有房遗爱及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见礼搭言,之后便如房遗爱与长孙冲一般,规矩地退立在一旁,不打扰老爹他们这些长辈叙谈。

这是杜荷在到唐朝之后,第一次见到长孙无忌本人,年纪与李世民相仿,三十几岁近有四十的样子,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儿,身子削瘦,脸旁狭长,长得不甚帅气,但却胜在精神饱满,站在那里,沉稳如山。

见在自己暗中打量这位大佬儿的同时,长孙无忌亦是在不时地向自己这里观瞧,四目相接之后,杜荷微微弯身颔首,之后便鼻眼观心,不再四处观看,而长孙无忌这时,面上却稍露出了一丝笑意。

“知道兄长今日归期,又知兄长平素最怕麻烦,再加上兄长身子有恙,不便连夜赶路,是以便料定兄长必会在今日凌晨起程,”长孙无忌拱手说道:“所以,我等便不请自来,还望兄长莫怪!”

“知道贤弟不想麻烦诸友,所以此番只有我与辅二人过来相送,因为不知具体时辰,只得早早过来相候,所幸并未与贤弟错过。”接过长孙无忌的话头儿,房玄龄轻声说道。

说完,房玄龄从身后的下人手中接过一只包裹递上,郑声说道:“虽不及皇上厚赐,但也是我等一片心意,望贤弟莫要推迟,早去早回!”

“望兄长能够早些养好身子,”长孙无忌道:“及早与我等再于朝堂相聚!”

“嗯!”一向沉稳冷静的杜如晦,此刻已是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站在那里,看着两位挚友,只是一个劲儿的点着脑袋。

第02章 杜伤

京兆尹,说白了就是包括国都在内一个郡级的建制,若是拿后世的首都北京作为比较,那长安城就如后世的北京,而所谓的京兆尹,就是北京城四围的整个河北省,只不过北京在后世是为直辖市,与省同级,而长安城,虽然具体行政与北京相同,但在名义上却仍归京兆尹管制。

而杜陵,就是京兆尹辖下的一个县域,位于长安城南,不足三十公里的地界儿,坐着四平八稳的马车,一日便可一个来回,若是骑有快马的话,甚至还不需半日。

开始的时候,杜荷还以为杜陵老家会有多远,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要在马车上呆上个十天半月的准备,不想,这才过了一个上午,就听得大管家杜川在外面禀报,说是已经见了杜陵的界碑,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当就能赶回老宅,若是可能的话,甚至还能在家中用食午饭。

“这么快就要到了?”杜荷颇为诧异地轻声向身边的杜荒询问,怎么感觉就像是从市里走到了郊区,就这么一点的距离,用得着之前那般生离死别好似一去再难回来的样子么?这也太太太夸张了些,想想昨日老爹老娘,还有杜川杜荒他们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浓浓的离别之愁,杜荷一时之间像是有些难以接受。

还不到一天的路程,放在后世,驱车而行,甚至还用不到一个小时,至于么?

“是不太远,”好似明白他们家少爷话中的意思,杜荒接声回道:“不过在长安城生活几年,老爷夫人他们甚至是十几年,一下子要搬走离开,终归是有些不舍。”

“少爷没出过远门,自然不太清楚路途上的艰辛与难处,”杜荒道:“而且一旦在杜棱老家定居安稳,少爷还好,将来肯定要出行游历,可以四处转转,但是老爷还有夫人,还有府里几是所有的丫环下人,在老爷病情好转以前,怕是都再难有机会出得杜陵了。”

“杜陵与长安之间,虽然只有几十里的间隔,但是一旦离开,那就意味着再难回去,”杜荒道:“而以前在长安时所交好的那些朋友与亲人,自也是再少有再见之期。”

“还有就是,杜陵老家,毕竟已有数年未归,除了大管家与小翠姐外,其他的几个下人甚至连回都没回过一趟,生人生地,一切都要重新适应,心中有些忐忑也是难免。”杜荒小声说道:“更何况与长安相较,杜陵毕竟只是一个小县而已,逢年过节闲暇之时,也必不如长安来得热闹。”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开始有些明白杜荒言语中的意思,也开始有些明白,为何在确定了要离开长安之后,老爷老娘他们在心中松减的同时却还会忧虑不舍的原因所在。

人心思定,不管是老爹老娘还是府里的那些下人,全都图着一个安稳,已经习惯了一个地方的生活,若非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或是不可抗拒的变故,实是不愿轻易挪动。

就好比人们常说的故土难离,虽然长安并非故土,但再怎么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便是小猫小狗的也都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而且,古人似乎都不太爱出远门,来到唐朝这般许久,除了送大哥赶去登州赴任那次,杜荷几是都没见老娘再出过府门一步,而府里的那些丫环仆从,除了少数几个需要时常出去置办日常所需,其余的几是整日都呆在府中侍候,很少有机会可以出去杜府。

整个杜府就好像是一个小世界,直接将他们与外面的长安城给隔绝了开来。

还有老爹,病重的时候下不得床榻也就算了,可是在病情大有好转,可以下榻散步慢走之后,也从未见他哪天出去过一趟,每日呆在府中或是看书,或是练字,或是品茶,或是小寐,不着急,不上火,修身养性,悠闲自在,简直比后世的那些宅男还要宅上一些。

正如杜荒所言,杜陵距长安虽只有几十里的间隔,但是若是按着老爹老娘他们这般生活习性,在老爹养病的这几年,他们怕是都难以再离开杜陵一步。

正在思量之间,杜府的车队已经缓缓地开始驶入杜陵的府城,外面也开始有了喧闹的人声,有叫卖,有谈唱,听起来倒也十分的热闹。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响,闲闷了一路的杜荒撩起窗帘儿,满脸兴致地看着车厢外的人来人往,杜荷见此不由摇头轻笑,到底是小孩心性,前一刻还因为提到搬离长安而心有抑郁,不想这才片刻的功夫,就又开始探着脑袋瞧起了车外的热闹。

五辆马车接踵而至,其中还有两辆是皇亲国戚专用的双骑步辇,自然会引来一些人的注意,所以,杜府的车马甫一进城,就惹来了不少人的顿足观看,之前走在前面的行人或是其他车驾,亦是开始纷纷向旁边避让。

“咦?!”正趴在窗边瞧着热闹,享受着别人瞩目的杜荒,突然轻咦了一声,之后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车外的一个方向,轻声向杜荷禀道:“少爷你看,那边那个正被人围困起来公子,怎么像是二爷家的大少爷?”

“哦?”杜荷闻言起身,顺着杜荒所指的方向瞧看,看到街边的一处闲空之处,还真是有一个青年小子正被几个壮汉围困,青年人正在那里拱手求饶,而四围一些围观的人群亦是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地看着热闹,没有一点帮忙或是报官的意思。

眼见着青年人正在被人肆意羞辱,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拳脚临身,杜荷不由轻声向杜荒问道:“确定那就是二叔家的大堂兄么?”

“按理说应不会,咱们杜府的人何时会被人家这般当街欺辱?”杜荒口中一顿,又看了看车外的那个青年人,接声说道:“只是,这个人跟杜伤少爷长得好像,虽然已有四年没有再见过当面,但是,真的好像……”

“停车!”

杜荷出声将车马叫停,杜荒的年岁虽然不大,但是他的记忆力杜荷却是早已领教,既然他说很像,那十有八九,被围的这个人,就是他的大堂兄杜伤了。

看到杜伤现在这般状况,杜荷心中不免有些戚戚之感,也许,杜氏家族在杜陵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如爹娘所想的那般如意。

第03章 打

“杜伤,别说本少爷不顾同门之谊,不给你机会,”王晟面带讥笑之意,看了下周围不少的人群,稍微地将双腿一岔,低头看着对面的杜伤,道:“今天你不还钱也成,只要你能从本少爷的胯下钻过,不但是今天,就是明天、后天,都不会有人再找你或是你们杜府提要欠款的事情。”

“想想看,三天的时间,”王晟昂着头,怜悯地低眼看着杜伤,道:“没有本少爷还有赵、钱两家的步步紧逼,说不定你们杜府还真能将家中的田产卖个好价钱,一举将钱财凑够度过此劫,怎么样?钻还是不钻?”

“王晟,”听了王晟的这番言语,一直弯着身子低声下气肯求通容的杜伤,一改方才的卑躬屈膝之态,挺直身形,定定地看着王晟,道:“我们杜府为何会欠下你们王、赵、钱三家那些些银钱,大家都心知肚明,怪就怪当初我爹还有在下瞎了眼,看错了人,该还的钱,我们就是变卖了祖宅,也不会少你们一文!”

“但是,凡事都莫要做得太绝!”杜伤双手一背,看着王晟狠声道:“不然的话,日后我杜家但有翻身之日,咱们杜、王两家,必是不死不休之局!”

“哟!还挺硬气?!”王晟的面色逐渐变冷,死盯着杜伤厉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少爷么?”

“你信不信,”身子稍微向前弯倾,王晟低头看着杜伤,冷声道:“仅凭你们杜府现在所欠下的那些债务,本少爷就可以轻易地将你们置于死地,永世不得翻身!”

“别以为你在长安有个做仆射的大伯就很了不起,我太原王家可是从来也都没惧过谁!”王晟道:“这段时间你们杜府一直都忙着如何赚钱筹钱,可能你还没听说吧,就在半个月前,杜如晦身患急症,差点就死在了长安,现在别说是右仆射,怕是连能不能活得过今年,都是个问题。”

“现在,连你们杜府唯一的靠山都已经倒下,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本少爷的面前炫耀,还威胁本少爷?很好!”说完,王晟双腿再次分开,而后冲着旁边的几个家仆吩咐道:“既然杜少爷不好意思,抹不开这个脸面,你们几个就帮帮他!”

羞辱,不止是眼前的杜伤,还有其背后的整个杜氏一族的脸面,王晟面上带着冰冷的笑着,看着家仆摁着杜伤的脑袋,一点点的弯下身子,他就是想要让杜府的颜面扫地,再也无颜在整个京兆呆留下去。

“少爷,”正当王晟面露狰狞之色,站等着杜伤在所有人的面前钻过自己胯下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下人看着正街处过来的马车,轻声向王晟禀道:“那边有人过来了,好似就是冲咱们这边来的。”

“嗯?”王晟闻言,抬手止住几个下人的动作,转身向街中观望,正好看到杜荷从双骑步辇上跳下,正带着几个下人竟直向他们这边走来。

“皇家的步辇,”一眼就出了那两辆停在路边的步辇,王晟的双眼猛地就是一阵紧缩,看着正带着一副嚣张架式,昂首挺胸一拽一拽地向他们这里走来的杜荷,轻声自语道:“这小屁孩儿谁呀,这么嚣张,莫不是从京畿过来的哪位小皇子不成?”

“少爷,还真是杜伤少爷,”离得近了,杜荒也就越发肯定,看着被人架在一边的杜伤,杜荒小声向他们家少爷禀道:“虽然个头长高了不少,但面上的轮廓却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有,他的腰上还挂着咱们杜氏的紫狮玉牌,绝不会有错!”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紫狮玉牌他的腰间也有一块,是为他们杜氏嫡系子嗣特有,除了玉质优良、做工精美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日光之下,玉狮的内部还能隐现持有者之名姓,属家族秘制之物,旁人很难仿制。

看来,这个正在被人当街欺辱的年轻人,当真就是他的堂兄杜伤了。

“不知这位小少爷是?”见一行人确是冲自己这边而来,王晟不得不拱手上前,出言请教。

“把人放开!”看都没看上来拱手见礼的王晟,杜荷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地淡声向几个押扭着杜伤的壮汉斥喝了一句。

“这,少爷?”见来人似颇有些来历,甚至连他们家少爷都不甩上一眼,几个下人一时间没了主见,不由同时向他们家少爷看去。

“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从哪里来,”见杜荷这般无礼,王晟反而越发不敢放肆起来,再次小心地出声向杜荷问道:“为何会对一个欠债不还的小人这般上心,可别被一些多嘴的路人给蒙蔽了心思。”

“多嘴!”一看他们家少爷方才摆出的架式,杜荒就知道二少爷估计是以前纨绔的毛病又犯了起来,不过在现在的这种场合,少爷的这种表现倒也是很合时宜,所以杜荒就也极为配合地出声向王晟训斥道:“我们家小公子的事情,也是你这种人能够过问的?”

“让你们放就赶紧把人给我放开!”跟着他们家少爷在长安城惹了几年的祸事,什么阵仗没有见过,所以面对着这种小场面,杜荒倒也是没有一丝的怯意,边说边上前向已经失去了主见的几个下人斥道:“我们家少爷说话,可是从来没有二遍,现在你们若是不放,呆会可就不止是让你们放开那么简单了!”

“呃?”几人的手下稍松,不由再次扭头向他们家少爷瞧看。

“放开放开放开!”见两位少爷都没有说话,杜荒浑不在意地上前抬手将几个汉子的大手在杜伤的身上打开,之后又旁若无人地扶着杜伤来到他们家二少爷的身后。

“既然人已放开,”虽然被人扫了颜面,但是王晟的态度依然显得很是谦恭,见杜伤已经被来人救下,王晟再次拱手向杜荷请道:“还请这位公子能够赐下名号。”

“本少爷的身份,你很快就会知道,不过现在嘛,”杜荷第一次正色看了王晟一眼,对着他轻笑了笑,而后带着杜伤与杜荒稍向后退了两步,直接抬手向身后的家丁吩咐了一句,道:“给本少爷打,每人断一条腿!”

既然注定不能成为朋友,那就不妨得罪得更为彻底一些。

而且,看之前这些人对付杜伤的架势,明显已与杜府是势成水火之势,不管双方恶交的原因是什么,不管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拽的大家少爷是什么人,有着什么样的背景,总之,先揍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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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送官

看到方才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几个人此刻却双手抱头倦缩在地上任人拳打脚踢毫无反抗之力,杜伤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回不过神儿来,他没想到后来的这位小公子行事竟是这般地果断,没有一点征兆,说打就打,完全不给对方半点反应时间。

不按常理,不依规矩,且行事还有些鲁莽霸道,不过能看到王晟几人这么快就有了现世之报,杜伤的心里亦是漾起一股说不出的痛快来,恶人自有恶人磨,该!

“多谢这位公子援手之德,还未请教……嗯?”拱手道谢的同时,杜伤无意间瞥到杜荷腰间所挂着那块紫狮,神色不由一顿,继而抬起头来细致地在杜荷的脸上打量,有些不太确定地轻声向杜荷探问道:“敢问可是杜荷贤弟当面?”

三四年的时间未见,杜荷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容都有了极大的改变,若不是看其腰间挂有他们杜氏特有的紫狮,还有其五官面容之中隐隐的熟悉边角,杜伤还真是有些不敢相认。

“小弟杜荷,见过杜伤堂兄!”杜荷拱手一礼,算是回答了杜伤的问话,之后杜荷直起身来,指着已趴在地上再无力反抗的王晟他们几个,轻声向杜伤说道:“堂兄出门,怎么身边连个家仆都未跟随,不然,何至于会让几个地痞给拦住了去路?”

“说来惭愧,稍后为兄再与贤弟详细交待。”知道杜荷此言是为保全自己的脸面,以除自己之前的窘态,杜伤心生感激,轻应了一声,接声向杜荷问道:“不知贤弟为何突然回了杜陵,事先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这次大伯是否也……”

一提到大伯杜如晦,杜伤的声间不由便缓缓变弱了下来,事实上,早在数日之前,发觉自家跳到了由王、钱、赵三家联合所设的陷阱里之后,家主杜楚客就已经着派府里的管家去过长安一趟,希望能从大哥这里讨个主意,帮衬一下。

结果,却不想杜如晦在长安的日子也不甚好过,重恙在身,在家休养已有数月,前几日甚至还差点因病故去,得知了此事的大管家因怕杜陵的事务会增添他们家大老爷的病症,所以连长安大老爷的府坻都不曾进去,就直接又返回了杜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杜楚客还有杜伤他们才恍然明白过来,难道王家钱家还有赵家他们这次竟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他们杜氏,而且还是一副要赶尽杀绝的姿态,难怪自己察觉到事有不妥之后,亲自到府衙说项,那个张继初县令却一改往日亲和之态,对自己不理不问一直晾在那里,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在这里!

担心大哥的病情,有心前去长安探视,可是一想到府里现在所面临的窘境,杜楚客又实在是无颜前去面见大哥,再加上王赵钱三家的步步紧逼,府里的境况越发艰难,所以事情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所以,现在乍然见到大伯的幼子,而且还让其看到了自己的窘态,杜伤心中自是觉着有些羞愧不已。

“父亲已经辞了长安的官职,”明白杜伤的意思,杜荷轻声回道:“此番回来准备在家中长住休养身体,待此番事了,小弟就带堂兄过去见礼,想来父亲见到堂兄,心中也必是欢喜不已。”

“这么说,伯父他也已到了杜陵?”杜伤的面色稍微一变,而后朝着杜荷他们过来的方向瞧看了一眼,见五辆马车全都停在街中,不由轻声向杜荷问道:“不知伯父他的身子现在可已大好?”

既然大伯已然回来,那府中的事情想瞒怕是已再难瞒住,现在杜伤唯一希望的就是,希望大伯的身子已无大碍,千万别被家中的事务给气得再伤了身子。

“虽未大好,不过却也已小有恢复,堂兄不必过于担忧。”杜荷轻轻一笑,继而抬手指着地上的几个人轻声向杜伤问道:“倒是这几个地痞无赖,堂兄想要如何处置?”

“这,”看了地上的王晟一眼,杜伤多少有些犹豫,轻声向杜荷说道:“这个王晟,是太原王家之人,虽是旁门,但其势却不容小窥,贤弟初从长安归来,还是莫要得罪太狠的好。”

“呃?”杜荷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前的这个堂兄一眼,怎么,难道他觉得现在他们与这个什么王晟之间,还有可以调和缓转的余地不成?

实在是太老实了,杜荷多少有些无语,该硬的时候硬不起来,也难怪方才他会被这个王晟那般羞辱。

“既然堂兄这般说了,那就依堂兄的意思,”说着,杜荷的声音乍然提高了一些,冲着那些正在挥舞着拳头揍人的下人吩咐道:“腿就不用断了,一会完事之后,直接抬着他们到杜陵府衙,就说,嗯,就说是捉了几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劫人钱财的地痞无赖,请县令大人禀公处理,还我杜陵百姓一片安宁!”

“唔?”听到杜荷的吩咐,一旁的杜伤有些傻眼儿,堂弟的一个‘抬’字,想想都让人觉着有点心寒,而且还要以抢劫的罪名将人给送到县衙,虽然到最后这个罪名肯定不会成立,但是这一路下来,也亦是将王家的脸面给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死不休之局,怕是已成定论。

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小堂弟,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做起事来,却会是这般在果决狠辣,不给对方也不给自己留一丝可以缓转的余地。

“二少爷,杜伤少爷!”这个时候,管家杜川从车队入走了过来,躬身与杜荷杜伤见了礼之后,轻声说道:“老爷方才吩咐,说是时间已是不早,他还想早些回去与二爷团聚,让两位少爷动作快些。”

显然,杜如晦也已知晓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而且已经等得有些不耐,这是让杜川过来催促他们来了。

“呃?”杜伤闻言,不由又是一愣,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什么叫动作快些?难道大伯他都不出来制止一下,就这么任由堂弟这般行事么?

“川叔,”杜伤忍不住凑到杜川的跟前,轻声问道:“大伯他,就没有再说点别的什么?”

“伤少爷有礼了,”知道杜伤具体想问的是什么事情,杜川躬身回道:“老爷说这是你们小辈之间的恩怨,他不便过问,便由两位少爷自行做主处理也就是了。”

“这?”杜伤被大伯的态度整得有些迷糊,堂弟年幼,行事多有莽撞不顾后果也就算了,可是大伯为何也要这般行事?难道就连大伯也认为堂弟这般行事并无不妥吗?

第05章 到家

不管杜伤心中怎么想,在杜荷的坚持与杜如晦的默许之下,王晟他们主仆五人的下场已是有了定论,不但会被人胖揍一顿,最终还会被人抬着在街头游上一圈儿,直至送至府衙交由官差。

不管事后这件事情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收尾,总之有一件事情杜伤很是确定,那就是太原王家分派在杜陵的这一个分支,算是被他们杜府给得罪死了,日后再见,当就已是死敌,再无半点可以缓和的余地。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出这个结论并看到王晟他们主仆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之后,杜伤反而觉得浑身上下一身的轻松,甚至还有一种想要亲自上去在王晟的嘴脸上踹上两脚的冲动。

之前同老爹一起,一直担心会跟人撕破脸面,一直在顾忌着王家背后世家大族的势力,唯恐自己稍有不慎,就会将他们整个杜氏一族引入险地,所以在面对着这些人的逼迫与陷害时,一直都在不停地隐忍,哪怕被人欺负上门,哪怕被人当街羞辱,也都在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忍下心中的恶气,怎么凑齐欠下的银钱度过此劫。

现在,大伯从长安归来,堂弟杜荷又很是强势地直接将王家的独子给暴揍了一顿,彻底地将他们杜府给推到了王、钱、赵三个本地家族的对立面上,不知为何,杜伤但觉得之前心中所有的担心与忧虑,所有的顾忌与不敢,在王晟还有其手下仆从的惨叫声中,全都被抛到了九宵云外,整个身心都变得极为舒爽。

忽然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把人打了又如何,彻底地把脸皮撕破又能怎样?之前自己一味忍让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过哪怕半点的收敛。既然打与不打,都免不了他们将杜氏赶尽杀绝的念头,还不如趁现在得势之时,先揍上一顿过过手瘾!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说得不错,但是也得看分什么时候,就眼前的这几只小虾米,也值得咱们兄弟去忍气吞声?”眼见着杜伤的精气神儿有了明显的变化,知道这位堂兄定是已经将之前束缚在身上的那些忧虑顾虑全都抛开,一些本属于年青人的热血本性开始回复,杜荷适时地在旁怂恿道:“堂兄,要不要也上去踹上两脚,出一出方才胸中的恶气?”

“少爷!”见在他们二少爷的蛊惑之下,杜伤少爷还真是有些意动,一旁的杜川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不由在一旁出声提醒道:“老爷夫人还在前面候着,不好太多耽搁,这里的事情交由杜荒去处理也就是了。”

“嗯,”有些扫兴地看了杜川一眼,杜荷颇为可惜地轻应了一声,之后便带着杜伤堂兄一起,随着杜川管家向大道中央的头辆马车走去。

至于杜荒,则留在原地,一如往常地为他们家少爷擦着屁股,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是极为地心甘情愿。

在马车的近前,杜伤拱手弯身与杜如晦见礼,杜如晦只是不置可否地轻点了点头,对于老家现在的状况,并没有出言询问半句,只是吩咐着让杜伤与杜荷同乘,一起返回家里,有什么话,到家之后再作详谈。

就这样,在官道中央停了近一刻的杜府车队,又开始缓缓向前驶动,从城北一直绕到城东老宅,前后一共才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而已。

杜府祖宅的门前,接到讯息的杜楚客已带着妻儿在府门外候了多时,见到大哥的车队缓缓向府门靠近,杜楚客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慈味儿。大哥回来,他自然是心中欢喜,但是为何偏偏会是在这种时候?

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心而遭人惑骗,不但欠下巨额外债,而且眼见着家中的这片祖宅与数代积累下来的田产都即将不保,杜楚客实在没有颜面再见大哥当面。

“爹,大伯回来了,那些坏人是不是就不敢再来咱们府上吵闹了?”杜楚客的身后,二子杜昆一脸稚气地脆声向老爹询问。

“应该会吧。”杜楚客心中酸涩,不置可否地轻应了一声,大哥虽然本事,但是毕竟已经失了权势,就像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想要镇住王、赵、钱他们三家,怕是不易,这一次,怕是也要累着大哥他们一家跟着受苦了。

父子两个正说话间,第一辆马车已在几人的跟前停下,待车马停稳,车帘儿被人从里面掀开,却是杜如晦第一个从车厢走下。

“大哥!”杜楚客一脸羞愧地躬身迎上,在杜如晦的跟前欲言又止,轻叫了一声大哥之后,便不知再说什么是好,只是低着脑袋站在那里。

“这两个就是昆儿与潆儿了吧,”没有理会杜楚客,杜如晦的目光向后越过,最后停留在了杜楚客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的身上,面带着笑意,轻走至近旁,抬手轻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道:“四年前老夫离开杜陵的时候,都还是个小不点,不想现在,都已长高了这般许多!”

“伯父安好!”两个小家伙亦是齐齐弯身见礼,逗得杜如晦站在那里哈哈大笑,开怀不已。

“大伯有礼!”杜楚客的夫人也趁机过来见礼。

“嗯,弟媳有礼!”杜如晦轻轻点头还礼,而后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后面与杜楚氏还有杜荷见礼招呼的杜楚客说道:“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般虚礼客套,有什么话,咱们到府里再说不迟!”

“是是,大可说得是,咱们进府说话,进府说话!”见兄长跟自己搭言,杜楚客忙着点头应声,招呼着兄长一家进了府门。

“行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进了大厅,几人以长幼落座,杜如晦轻瞥了眼坐在身侧下首的老二,沉声问道:“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银钱,竟会被人欺辱至此等地步?”

辞官之前,杜如晦就曾有预料,知道自己一旦辞官,在朝中失了权势,杜陵老家必会受些影响,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不利影响竟会来得如此之快,来得如此猛烈,竟一下就触及到了他们杜氏在杜陵的立身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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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缘由

几个长辈在堂前谈论正事,杜荷与杜伤则在堂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不时地逗弄一下身旁两个可爱的堂弟堂妹,不过两个人的耳朵却一直都放在堂前,细心地聆听着几个长辈的叙话,一个是想听一听事件事情的经过,一个则是想看他们家伯父会有什么反应。

“开始,”杜楚客一脸苦涩地开声说道:“是王家的家主王政一来府上拜访,说是皇上平了突厥,天下大定,日后必会有不少的商贾文人来朝都生意或是游玩,杜陵临近长安,且四周风景秀丽,又是西汉皇室的陵地所在,亦是必有不少外客过来。”

“所以,王政一有心趁现在百废待兴,不管是城中的地皮还是店面都极为便宜的空当,一举将杜陵城内所有的客栈酒家全都购置掌控在手中,以图日后能有长久丰厚的回报。”杜楚客道:“之后王政一又言,杜陵城虽然不大,但是若想要将所有的酒家客栈全都盘下,却远非他王家一府所能为,所以有意让我们杜府也参上一脚。”

“当时,小弟虽然心动,但是考虑到家中的钱财本就不多,而且是为商贾的名声也不甚好听,所以也就婉言回绝了。”

杜如晦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知道事情没完,便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杜楚客接着往下说讲。

“见我拒绝,王政一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在府上呆了片刻便起身离开,”杜楚客道:“之后两日,也就再没听闻过什么消息,直到第三日,钱、赵两家的家主突然一同来访,同样是提起了这件事情,说是王政一也去找了他们,他们虽然心动,但是却有些信不过王家家主,毕竟那是一笔不小的财物,谁也不敢轻动,所以他们便过来向小弟讨个主意,希望我能为他们在中间作个见证。”

“说是我杜府数代在此定居,在杜陵的名声一向不错,所以他们也都信得过我,愿意将三家的财物全都暂放于杜府,”杜楚客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道:“之后再由我亲自出面,用他们三家汇集起来的这些财物,代他们将杜陵城内所有的酒家全都购下。”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给我一点好处,”杜楚客道:“事成之后,三家愿意将城东临近咱们杜府的那处酒楼作为劳资谢礼赠予杜府。”

“所以,你就同意了?”闻到此处,杜如晦不由出声询问。

“是,”杜楚客道:“事后三家协商一致,第二日近两千贯的银钱就全都送了过来,准备一举将全城二十余家酒肆客栈全都盘点下来。”

“见他们言辞意切,且一箱又一箱切实的银钱又在咱们府里,”杜楚客道:“我寻思着这些事情当是不假,所以也就应了下来,只用了不到五天的功夫,就以每家近百贯的高价,将所有的酒楼客栈全都盘买了过来,现在,这些酒家的地契都还全在咱们府里。”

“是不是事成之后,”杜如晦似有所悟地轻声问道:“他们三家全都翻脸不认,只是说那些钱全都是你所借,还一个劲儿的逼着你去还钱?”

“大致就是如此,”杜楚客轻声叹道:“小弟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们绕这么多道道,甚至不惜拿出近两千贯的巨资,就是为了陷害咱们杜府。”

“因为当初他们将钱财送来之时,我都曾为他们写过一份收据,”杜楚客道:“所以,凭着这份收据,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过来府上闹事,酒楼客栈全都不要,就是非要逼着我拿出现钱来还与他们。”

“不说这些酒楼客栈在短时间内能不能脱手,就是有人肯要,价钱上面也断不会是之前那般高价,其中至少也会有三四百贯甚至是四五百贯的亏损,”杜楚客道:“而这四五百贯的银钱,我又如何能拿得出来?便是将祖宅还有田产全部变卖,也不定能够凑齐啊!”

“这些天,除了王、钱、赵三家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家族或是外来的商贾过来低价收购你所盘下的那些商铺?”杜如晦的这句话,倒是问到了杜荷的心眼儿里,杜荷坐在一边,多少也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后续之事,只是坐在下首,一直不便插言罢了,现在听到老爹问起,杜荷不由又将耳朵支了起来。

“有,”杜楚客道:“先是七十贯,后是六十,五十,更离谱的是昨天还有人只给出了四十五贯一间的价格,直接被我给轰出了门去!”

“若是现在,”杜如晦了然地轻声向他们家老二探问:“那个最先出到七十贯的商贾再次回来收购,你会如何?”

“这个……”听到大哥问起,这个时候杜楚客才稍微有了反应,道:“大哥的意思,难道这些商贾,也都是那三家故意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想要让小弟以七十贯的贱价将这些商铺全卖出去?”

“先是这些商铺,再就是咱们杜府的老宅田产,再之后,怕就是要将咱们杜氏一族全都赶出杜陵了!”杜如晦紧握了握拳头,沉声说道:“一石二鸟,借鸡生蛋,三人成虎,赶尽杀绝,没想到为了对付咱们杜氏,他们竟费了这般大的心思,倒真是难为他们了。”

“事到如今,除了被他们牵着往下走,还能再有什么办法?”杜楚客轻叹了口气,道:“这几日三家越逼越紧,而且县衙也已开始介入,若是再过三日,杜府还不能将银钱还上的话,官差就会强行将那些店铺还有杜氏的所有产业管制收回,尽数抵给王、赵、钱三家,到时我杜氏还不是一样不能在杜陵立足?”

这几日,杜楚客被逼得几乎都快疯掉,就连府里的下人也都偷偷摸摸地跑了大半。

“行了,老夫有些累了,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心神,”杜如晦微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下首的小儿子一眼,轻声说道:“既然方才在街上已经与他们有了交道,这件事情就还交由荷儿去处理吧,完事之后,着人过来跟老夫说一声也就是了。”

说完,杜如晦轻站起身来,在夫人还有义女的搀扶下,缓缓移步去了后院儿歇息,只留下厅中的杜楚客几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老爷子竟会局外人一样的半途退走,直接将事情交给了毛都还没长齐的幼子去处理。

第07章 大便宜

对于老爹的决定,杜荷自己也是十分意外,不知道老爹这么做是因为看重自己,所以才特意用这件事情作为考验,还是,老爹真个想要利用这个小儿子之前在长安蛮不讲理的胡闹纨绔本性来以毒攻毒,给那些想要欺负他们杜氏族人的世家一些教训?

不过,这对杜荷来说倒算不得是什么难事,而且原本的他就不想让老爹在这种事情上过于操劳,不就是一桩简单的而且还做得不甚彻底的商业诈骗么?跟后世那些空手套白狼,不花费一分本钱就骗得你家财两空的骗术相比起来,这些也都只是业余而已,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至于二叔为何会这般容易地就着了别人的套儿,除了是因为对于其余三家太过信任而且还有一点小贪财外,更重要还是因为没做过生意,对商场上的一些规则并不熟悉,不然的话,一张简单的委托文书或是资财说明,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了。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谁,有心算无心之下,寻常人也不会想上太多,就是杜荷自己,在前世时不也是在上当了数次之后,这才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这才逐渐地在商场上站稳了脚跟么?

经验、教训,才是正儿八经让人变得稳重和成熟的最强催化剂,只不过杜楚客这次的教训来得太过惨重了点,差一点就已万劫不复。

想想杜荷都觉着有些后怕,若是他们再从长安晚回来两天,二叔怕是早就已将手中的什么店契、田契低价处理了出去,若是那样的话,那他们怕就是真的再无力回天,只能哑巴吃黄莲,将所有的苦楚全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不过现在嘛,看着二叔拿出来的那二十二张店铺的房契,杜荷的嘴角儿勾起一丝笑意,全城所有的餐饮场所,平均每处甚至还不到一百贯的价钱,简直就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大便宜。

一百贯是多少?放在后世,充其量也就才不过十万人民币而已,拿十万块,就能买到类似于北京郊区的一处商铺,怕是多少人连做梦都梦不来的美事儿。

更重要的是,这还是一次性一个行业的垄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商铺会这般地便宜,且所有商铺的主人又为何会愿意脱手卖出,但是杜荷倒是很赞同那个什么王家家主王政一的观点,紧挨着长安城,且这里的地理与人文环境又都是不错,迟早有一天,那是要大火起来的!

看着眼前的这二十二张房契,杜荷就像是看到了一整座金山堆在那里,二叔这次虽然上了别人的圈套,且险些被人弄得家业离散再不能立足于杜陵城内,但是只要能将这些房契尽数留在自家人的手里,那就是又给他们杜氏一门找了数只可以下金蛋的金鸡,也算是一桩不小的功劳。

“荷儿,你别不说话呀,再晚一会儿,那些人怕是又要过来催债了,”看着杜荷自顾自地坐在椅上看着桌面上的二十几张房契一个劲儿的傻笑,杜楚客越发觉得这个贤侄儿有些不太靠谱,很是不放心地轻声在一边说道:“不行的话,你再去里面问问你爹,怎么也得讨个章程度过这段儿啊?”

“二叔不必着急,”见杜楚客一脸忧虑焦灼的样子,杜荷回神轻笑,指着桌上的房契淡声说道:“有这么一堆金山银山在咱们手里攥着,该着急的应该是他们才是!”

“这,”杜楚客一愣,道:“贤侄这是何意?”

“这些房契买回来之后,二叔一直都没去店里清算盘点,将店里原先的店主全都赶出店铺吧?”想起来前街上一些酒楼里的热闹景象,杜荷嘴角露着笑意,轻声向杜楚客询问。

“收齐店面的当天,王政一他们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一个劲地逼着为叔还他们银钱,”杜楚客道:“为叔这几日头疼都还不及,又哪有闲功夫去管那些店面的事情?”

“那,二叔当初在收取这些店铺的时候,可有遇到过什么阻碍,”杜荷面上的笑意更甚,接声向杜楚客问道:“比如有人想要加价,有人却压根就不想卖什么的?这全城二十二家酒楼客栈,总不至于全都想要脱手卖掉吧?”

“呃?这个好像还真没有,”被侄子问起这些,杜楚客的老脸不由一红,道:“当初净想着怎么才能尽快收齐所有的店铺,还真没留意到这些个反常,为叔当时,只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将全部的店铺全都给买了下来,其中的过程,可谓是顺当无比,有些店家甚至连价都没还,直接就将房契拿了出来。现在想想,还真是……”

“二叔莫要自责,这倒并非全是坏事,”杜荷轻声劝慰了一句,道:“若是小侄猜得不错,二叔当初之所以会收得这般顺当,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这二十二家店铺的东家与王政一他们事前就有勾结,目的就是为了诱使二叔上套,尽快地将那些钱财用出。”杜荷道:“而另一个,则就是这些店铺怕早就已经记在了王政一他们三家的名下,这一次,只不过是用他们自己的钱,买他们自己的店铺而已,二叔买店用去的那些钱财,怕是早就已经又回到了他们的口袋。”

“这怎么可能,”杜楚客讶声道:“难道他们就不怕我用这些房契去封了他们的店铺,坏了他们的生意,断了他们的财路吗?”

“怕,怎么可能会不怕,”杜荷接声说道:“但是问题是,他们怎么可能会给二叔那个机会?这几日他们紧逼不舍,甚至连堂兄出门都会有人在半道阻截,所为的,不就是想要扰乱二叔你们的心思,让你们没有闲暇去理会店铺的事情么?”

“这……”杜楚客面色微变,默然不语,显是已经认同了杜荷的言辞。

“至于这些房契,”杜荷道:“只要二叔没有功夫或是没有心思去实打实地开门经营,驱赶原来的那些店主,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来低价收购,最终还是会再回到他们的手里。这一来一回之间,虽然看着有些麻烦,但是所带来的好处却是不言而喻,最起码,咱们杜府数代的积累,就会被他们一举给握在手里。”

“这其中,唯一让小侄觉得万分庆幸的就是,”说着,杜荷抬头看了杜楚客一眼,轻拍了拍桌面上的房契,道:“可能是为了怕二叔起疑,这些房契他们并没有作假,不然的话,咱们杜府这次,可就是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第08章 煸动

“贤侄说得不错,只是,手中没有足够的银钱,这些房契早晚还是会落到他们的手里,为叔实在看不出这里面还有什么值得庆幸之处。”

听了杜荷的一翻分析言语之后,杜楚客心中对这个小侄子已是再没半点轻视之意,说话的语气也相对地显得客气了许多,毕竟,能够一眼瞧出王政一他们计策中的破绽之处,就已经比他这个二叔强了太多。

虽然杜荷所说的一切,都是在知道了王政一他们阴谋之后所做出的猜测,但仅就这些就已能显出这个小侄子的不凡之处了,至少,他杜楚客还有长子杜伤,在上当受骗了近半个月之后,却还是没有真个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一个劲地报怨王、赵、钱三家背信弃义,不守诺言而已,何曾想过,就连城中的这二十二家商铺,竟也是他们设计陷害自己的一个部分?

杜楚客为人耿直,便却从来都不是什么笨人,之前只是身在局中一时没有看破,现在经由杜荷这么稍一点拨,自是能够判断得出小侄子所言缘由的可能与否,这本就是一个专门针对他们杜氏一族的连环之计,可笑的是自己却直到现在,才看透了其中所有的关节。

只是,现在看破了又能如何?县衙留给他们杜府的时间总共也就剩下不过三日而已,三日之后,若是不能凑齐欠下王政一他们三家的那一千八百余贯银钱,那些房契,还有家中的祖宅田产,还不是一样会落到那些小人的手中?

对于府中所有积蓄还不足两百贯的杜府来说,一千八百余贯,简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只用三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能够凑得出来?

所以,在杜楚客看来,他们杜氏现在所面临的,几乎就已经是一个破无可破的必死之局,他想不通,为何不但大哥不为此着急,就连他的小侄子杜荷也都是一直在淡然而处,甚至还时不时地会面现一丝笑意?

杜楚客不是没有想过大哥一家从长安带回钱财的可能,但是大哥的性子他一直都最为了解,不可能做出那种贪墨之事,至于朝中的俸禄,有时甚至连家中的下人都不能养活,四年前大哥去长安为官的时候,甚至还要从家中带上数十贯的银钱才能勉强维持。

这两年,朝廷一直都在同突厥打仗,光是在杜陵就已是强征了三次粮草,足以见得朝廷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杜楚客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兄长手中还能积攒得下多少钱财,所以,自然也就不再作此念想。

“一千八百贯钱而已,”杜荷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若是真的要凑,却也未必不能凑得出来,只是这些人本来就没安了什么好心,便是有钱,也不能就这么痛快地还上,依小侄的意思,还是让他们先等个一年半载的再还也是不迟。”

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欠钱的从来都是大爷,何曾会被债主这般欺辱过?

至于县衙的态度,杜荷更是不会担心,虽然老爹已经失了权势,但是自己却被皇上给实打实地封了一个什么尚乘奉御,虽然是个闲职,但再怎么也是一个官儿,虽然这个官职在长安城并不显眼,甚至连垫底儿都够不上级别,但是到了地方,却也是一个能与当地县令、县丞平级的职位,那个杜陵县令怕是还管不着自己。

“欠债不还,说出去名声总是有亏,而且,便是那个县令张继初也不会放过咱们,”一听到杜荷似有办法筹到银钱,杜楚客顿时来了精神,轻声在一旁劝道:“所以说,若是贤侄真能将银钱凑齐的话,不如……”

“二叔,”杜荷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郑声向杜楚客说道:“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就必须要付出足够多的代价,若是这次那个三家是真心实意地借钱与咱们府里,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就是砸锅卖钱,咱们杜家也不会少了他们一文钱。”

“但是,他们那是借吗?居心叵测,整个就是一专门针对咱们杜府的精心骗局,对待这样的人,还有必要再跟他们讲什么君子德义吗?”杜荷接声说道:“与人为善,不存恶意,说得不错,但是那也要有一个事前不被人欺的前提才是,知道方才在大街上,当着几乎满街人的面儿,他们是怎么对待杜伤堂兄的么?”

“他们竟然要强按着堂兄,让堂兄从他的胯下钻过!”杜荷面现怒容,高声喝道:“胯下之辱,江河难祛!别跟我提什么韩信,钻人家的裤裆都钻到史书上去了,难道真的会有那般光彩吗?!”

“行了,贤弟,别说了!”见堂弟在此这般为自己讲话,杜伤坐在那里,身子一个劲儿地抖动不已,眼泪好悬没有滴落下来。

胯下之辱,有谁会真个毫不在意?今日若不是杜荷堂弟及时赶到,杜伤真不知道自己之后还会不会再有颜面在杜陵城内呆立下去。

韩信,毕竟只有一个,再说,若不是没实在没有办法,难道他韩信,就真的那么愿意去钻别人的裤裆?

“伤儿,”杜楚客面带惊愕,有些不敢置信地扭头向长子看来,轻声问道:“荷儿所言,可是真的?”

“爹,事情都已过去,况且也没出什么大事,您就别再问了。”好不易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下来,杜伤轻声向老爹回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看到儿子这般委屈的样子,杜楚客多少已经猜到一些,实没想到那些人竟能做出这等过份之事,若是真的让他们得逞,日后他们杜氏哪还有颜面在杜陵立足,他们家伤儿的所有前程,也必会因此而尽数断送。

“噬心之举!”老爷子气得手臂不停地拍打着桌子,面色潮红,双目怒睁,一副想要择人而噬的样子,看得出,在得知了儿子在外面所受到的诸般委屈之后,杜楚客是真的怒了。

“二叔放心,”见老爷子也有了点热血沸腾的样子,杜荷颇为满意地轻点了点头,道:“他们之前所施加在咱们杜氏身上羞辱,小侄都会十倍百倍地返还给他们,绝对能让二叔,能让堂兄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不事先将杜楚客与杜伤他们这一对为人耿直,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正人君子给煽动起来,那之后若是自己用了一些不太正当或者说是不太光明的手段,去对付王、钱、赵三家甚至还有那个什么张继初的县令时,他们又怎么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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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乱

当杜荷叔侄几人在厅中闲唠,打定主意要欠钱不还当大爷的时候,杜陵县的衙门口儿已经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首先,被杜荒他们几人给打得鼻青脸肿已经不成人形的王晟几人被扔到了衙门前,且被杜荒一口咬定拦路抢劫,要求县令大人依法严办。

而后,王家家主王政一闻讯而来,看到儿子被人揍成了这般惨样,好悬没有心疼得直接晕厥过去,直言要告对面几个年轻人故意伤人,栽赃陷害,看着杜荒还有杜荒身后的三两个杜府下人,恨不得上去咬上两口。

而县令张继祖则坐在堂前,看着眼前这两波各说各话,各讲各理,恨不得当堂就想打起来的老老少少,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本来,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派人随便去调查一下,询问两句,自然也就能判个清明,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涉及到杜、王两家的恩怨,这已经不再是一桩简单的抢劫或是伤人的案子了。

王家,根在太原,势在长安,朝中亦是有着不少的宗族官员当职,远非是他这个小县令所能得罪。

而杜家,原本,并不需要太过在意,真正能够摆得上台面儿的杜氏两兄弟,一个赋闲在家,一个已经重病辞去了一身官职,按理来说,对他张继初当是已经再构不成什么威胁,自然也不需要过于顾忌。

事实上,早在几日前,张继初就已经因此落过了杜氏家主的面子,因为一些钱财上的纷争,不但没为杜府主持公道,甚至还帮着王政一他们落井下石了一把,眼见着再有几日,杜楚客就会被逼上绝路,离开杜陵。

不想,在这种最为关键的时候,一直在长安休养的前右仆射杜如晦,竟然突然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让人当街狠揍了王家的少主一顿,最后还让人给特意送到府衙来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在杜陵当了十几年县令的张继初自然是能够看得明白,人这是在借机敲打自己,在怪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些过了。

虽然不知道杜如晦现在还有什么依仗,但是张继初知道,能够做官做到仆射的人,没有一个会是省油的灯,他既然敢这么做,那他就一定会有能担得下责任安然度过此事的办法,所以张继初现在并不敢妄下评判,甚至这位县令爷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头脑一热的就对杜府做了那样的事情?

在长安城当了几年仆射的人,就是人品再不济,最起码也会有一个两个交好的朋友与同僚吧?而能跟当朝右仆射平起平坐,相交莫逆的朋友,又有哪一个会是身份平平之辈?若是自己在杜陵把人给得罪得狠了,说不得人家一封信笺,自己就会前途茫茫,甚至连现在的这个小县令都要易位。

换句话说就是,张继初现在已是心中生了怯意,在没有弄明白杜如晦的虚实与用意之前,他断是不会轻易地就将案子了结。别看两边的人吵得那般厉害,恨不得都上去掐死对方,但是只要他这个县太爷打定主意要拖,他们谁也没有办法。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钱府之中,管家钱方神色慌忙地跟来向他们家老爷禀报,道:“杜家的人拿着房契,开始在城里一家一家的撵人封店,现在咱们府里的那五处店铺,已经全都被他们给封起来了!”

“什么?”钱万忠猛地站起身来,怒声喝道:“都是真的?”

“没想到还是被杜楚客发现了,”钱万忠的对面,正在钱府做客准备同钱万忠一起去杜府催债的赵三阳不以为意地轻笑着说道:“不过发现了又能如何?咱们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三天的店钱而已,与他们老杜府的祖业与田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所以,钱兄,稍安勿燥,莫要心急!”

“赵兄所言极是,”经赵三阳这般一提,钱万忠再次缓缓坐定,道:“三天时间,一千八余贯银钱,谅他们也筹不出来,就且让他们闹去!”

“也不能就让他们这么痛快了,”赵三阳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轻站起身来,淡声说道:“咱们这就去找王政一,再去杜府给杜楚客添点堵,也好让他好好的清醒清醒,这人啊,该认命的时候他就得认命!”

“嗯,赵兄说得不错,确实得好好的敲打敲打,”钱万忠也随之起身,高声道:“别以为抓到了一点小把柄就能再翻过天来,没有钱,没有时间,一切都是妄谈!”

“老爷,”一旁的管家钱方见他们家老爷似要去往王府,遂轻声在一边小声提醒道:“王老爷现在当是不在府中,方才听下人回报,说是王晟少爷在当街被人打了,现在已被人抬着去了县衙,想来王老爷当是也跟了过去。”

“王晟?”钱万忠与赵三阳同时一愣,在杜陵城里,还有人敢揍这个王家大少?

“知道是谁做的吗?”连想到方才杜府对城内店铺的一些举动,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的赵三阳,首先有些迫不及待地急声向钱方询问。

“这个倒不太清楚,”钱方回道:“说是从长安那边过来的,好像还挺有些身份,至于具体是谁,小人方才已经派人前去打听,这当口,当也快该回来了。”

钱方的话音方落,还不及一息的时间,就有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小跑进来禀报。

“老,老爷,不好了,是杜府的大老爷从长安回来了!”小厮高声禀道:“让人打了王家少爷的,就是杜如晦的小儿子,现在他们都已回到了杜府里!”

“什么?!”这一次,就是连一向镇定的赵三阳也开始变得有些迟疑不定起来,看了来报的小厮一眼,道:“那,王政一呢?他现在什么地方?”

“王老爷去了县衙,”小厮回道:“听说王家少爷被打得已经不成人形,而且还被人污告成了抢劫恶徒,王老爷正在县令老爷跟前同杜府的那些打人的下人理论呢!”

“这,”一旁的钱万忠顿时便没了主意,不由扭头向赵三阳看来,道:“三阳兄,平素你的主意最多,依你之见,咱们眼下可该如何是好?”

“多说无益,”赵三阳收拾心绪,沉声道:“咱们且去县衙与王政一会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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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等

“少爷!”从衙门口儿回来,杜荒竟直回到府里向他们家少爷见礼。

“嗯,回来了?”杜荷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那个杜陵县令可有难为你们?”

问完这些话,想想之前让杜荒所做的事情,杜荷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一点纨绔子弟的潜质,欺软怕硬,避大欺小。

若是在长安城里,遇到像是今日这种事情,把人给揍一顿也就算了,杜荷却是没有胆子再将人给直接送到衙门里,毕竟长安城的水太深,并不是他一个已经过了气的纨绔子弟就能轻易玩得转的,一个弄不好,反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安外围的一个小县城而已,在这里看着堂兄被人欺负,看着他们杜氏被人看轻,杜荷就是要有意地去恶心那些人一下,这一次之所以会将人给送去县衙,除了是想要警告一下那个什么王氏家族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试探一下杜陵县令对这件事的态度。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而现在的这个张继初,即是县官又是现管,杜陵县内的所有状况,几乎都与他的态度有着不小的关联,如果没有太大冲突的话,杜荷也不想太过得罪于他。

所以,对于打人这件事情,张继初不管不问的和稀泥那是最好,若是他真个有所偏向,杜荷却不介意用他这个小京官儿的身份去压一压,反正自己现在还是小孩子一个,就是真个不讲理的耍起了无赖,谅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回少爷话,”杜荒躬身回道:“在衙门前闲扯了半天,到最后也是没有一个结果,县令老爷只是命人将王晟几人暂且看押,说是要等集齐了证据之后再作判决。”

“哦?”杜荷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这个张继初还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先前见他们杜氏失势,甚至不惜以官势来逼迫二叔还钱,不讲一点情面;现在,见老爹回来,见他们杜氏一开始的态度就这般强硬,这厮又开始心有所忌,选择两不相帮地观望起来。

“那王政一呢?”杜荷道:“他是什么态度?”

“回少爷,”杜荒回道:“王家家主见县令老爷既不放人,又不宣判,所以在县衙里与小人争论了片刻之后,便同后来赶至县衙的钱、赵两家的家主一起,出了府衙,看样子似乎是想要再来咱们府上找寻麻烦。”

“找麻烦?”杜荷不屑地轻笑了一声,道:“就怕他们不来!”

“行了,”说完,杜荷轻冲着杜荒摆了摆手,道:“忙了一个上午,这就下去歇息吧,后灶给你们留有餐食,吃饱喝足养好精神,下午还有事情交由你们去做。”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躬身退出。

“爹,这就是最后一家了!”杜陵城内,杜伤正一脸兴奋地同老爹一起封着城中所有的酒楼客栈,不管是营业还是没有营业的,一律都是一个封字,没有半点情面好讲。对于这些极有可能就是王、钱、赵三家店面的商铺,杜伤与杜楚客已是再没有半点好看的脸色。

“嗯,”杜楚客也有一种胸中怨气顿出的感觉,站在最后一家店面之中,轻声说道:“日后,这些就都是咱们杜家的产业了!”

“爹,你说杜荷堂弟的计策到底能不能行得通?”站在老爹的身边,杜伤轻声向杜楚客询问:“赖帐不还,孩儿总是觉着有些不太妥贴,虽然像是王、赵他们三家确实不用跟他们讲什么道理,但是白纸黑字的,咱们总是占不住理字,而且还有张继初那个势利小人的逼迫,孩儿怕堂弟到时会撑不住场面。”

“撑不住场面?”杜楚客摇头轻笑,道:“若是一般的孩子,或是真会如此,但是从他初到杜陵时的表现来看,你这位堂弟的心机,已远非常人所能及,应付这样的场面,他当是比咱们父子二人都有经验。”

虽然已有四年没有互为来往,但是自己这个小侄子在长安时的所有作为,杜楚客在杜陵却还是会偶有所闻,打架斗殴,欺男霸女,什么样的恶事他没做过?别说只是赖帐不还,就是他真个死不承认,硬是说从没见过什么银钱,也不是什么怪事。

以前,只以为杜荷只不过是一个被兄长还有嫂嫂宠惯坏了的纨绔,除了脸皮够厚,除了惹是生非之外,当是再没其他作为,所以,在听到大哥要将事情的处置之权交由杜荷打理的时候,杜楚客才会觉着很是意外,心中甚至还生出了一丝的不满。

不过,再通过了中午的那一番交谈,还有听过儿子所讲当街所发生的事情之后,杜楚客心中的疙瘩与意外已是尽数除去,他知道,这种时候,他们杜氏,确是需要这么一位能够耍得起无赖且又心机深沉的厚脸皮之人出来镇下场面。

恶人需用恶人磨,这估计也就是大哥选用杜荷的主要原因之一吧。

“是不是还想不明白,为何荷儿不担将人打了,而且还坚持着要着人将王晟他们给送到县衙里面?这样不是在自投罗网,授人以柄么?”见儿子仍是不太明白,杜楚客反声向杜伤问道:“你觉得,荷儿那样做,真的只是因为一时气愤而作出的鲁莽之举?”

“他那是在敲山震虎!”不待杜伤回答,杜楚客直声说道:“在警告王政一他们三家的同时,亦是在试探张继初并向其传递一个讯息,一个咱们杜氏仍有依仗,不是任谁都能随意欺凌的讯息!”

“呃?有吗?”杜伤弱弱地问了一句,想想当时堂弟嚣张霸道蛮不讲理的样子,并不是作伪,倒是像极了本性流露,还真瞧看不出那其中竟还隐藏着那般多的想法与心机,老爹这般说讲,是不是把杜荷堂弟给拔得太高了些?

“而且,”好似没有听到儿子的疑问,杜楚客自顾自地接声说道:“他现在是为官身,且又是未来城阳公主殿下的驸马,谅张继初他一个小小的杜陵县也不敢对荷儿如何。”

“嗯,爹所言极是!”杜伤轻点头附和,感觉老爹说了这么一大堆,也就只有这句话,才算得上是最为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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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上门

离开衙门之后,王政一、钱万忠与赵三阳三人并没有直接赶往杜府催债,而是等杜家的那些下人也都离了县衙之后,又重新折返回了衙门,私下里与县令张继初会面拜访,拿着当初杜楚客亲笔写下的那三份收据,想要求着张继初同他们一起再到老杜家说道说道,杜如晦回来了又能怎样?难道之前欠下的银钱就可以不还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王政一他们三人看来,只有这三张收据在手,便是从长安归来的杜如晦,也必定玩不出什么花花儿来。

而张继初呢,因为今日杜荒在衙门前闹的这一出打人抢劫事故,心上一直犹疑不定,也正想着找个机会过去杜府探听一下虚实,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拒绝王政一他们三人的提议,如果杜如晦连眼前的这桩小事都不能摆平,那他也就没有必要让自己这般顾忌了。

所以,各怀心思的四个人一拍即合,全齐齐起身,乘车向杜府老宅赶去。

出乎张继初意料的是,等他们到了杜府之后,接待他们的不是杜楚客,不是杜如晦,甚至连老杜家的长子杜伤都不是,只见得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儿正大刀阔马地坐在大厅里看着他们一步步地进了厅中。

“这位想必就是张继初,张县令了,幸会!”听到杜荒在身后的一番讲解介绍,杜荷客厅正中的位置站起身来,拱手与张继初见礼,自我介绍道:“鄙人杜荷,家父杜如晦!”

“原来是杜二公子,幸会幸会!”张继初客气了地拱手还礼,而后抬眼向着厅后看了一眼,道:“不知杜大人现在可在府中?张某对杜仆射可是一直都仰慕得紧,不知可有那个荣幸能与杜仆射一见?”

“张县令言重了,家父早在三日前就已辞去一身官职,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白身而已,当不得张县令如此。”杜荷随声客气道:“况且,家父身染重恙,今日又赶了一天的行程,心神有些不支,已经在后院歇下,实是不便见客,还望张大人见谅!”

“那杜楚客呢?!”从始至终,连看都没被人看上一眼的王政一这时颇为愤慨地在旁插言质问,道:“杜如晦闭门不见,总不至于连杜楚客也不能出来吧?让一个小孩子出来接人待物,挡拦事端,总是有些说不过去吧?”

“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被晾了半天的钱、赵二人也在一旁搭腔:“杜氏在杜陵立门百年,总不至于会赖账不还,做那小人行径吧?”

“张大人,”没有理会王政一他们三的话语,杜荷只是面带不悦之色,略为不满地向张继初问道:“张大人的手下,端是有些不懂规矩,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多言的地方?带这样的下属出来,怕是会有损张大人的官威吧?”

“唔?”张继初的面色乍然间得有些怪异,眼前的这位小少爷,应该是故意的吧?但就看王政一他们三人那一身的绫罗绸缎,甚至比他这个县令的官服还要好上太多,怎么可能会是他的下属?

太坏了,这是张继初对杜荷的处一印象,就是恶心人也没有这般恶心的,光是看看王政一三人已经变得猪肝一样的脸色,张继初就知道,眼前的这位杜二公子,已经成功地挑起了王、钱、赵三氏家族的怒火。

“杜公子误会了,”在三位家主没有发火叫嚣之前,张继初一本正经地向杜荷介绍道:“这三位乃是本地乡申,今日过来府上另有其事,并非衙门中人,更不是本官的什么下属。”

“少爷,”这时,杜荒也小声在杜荷的背后适时提醒道:“今日咱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地痞无赖,好像就是眼前这个王老爷的犬子,方才在衙堂前还曾与小人当面对峙过呢。”

“哦?”杜荷颇为诧异地扭头向王政一看来,道:“就是那个想要抢劫堂兄钱财,不遂之后竟还想要打人的那个无赖?可有按我的吩咐好好的修理一番?”

“遵着少爷的吩咐,”明白他们家少爷的意思,杜荒稍提了一些声音回道:“一视同人,那几个地痞全都是被下人们给抬着送至府衙前的。”

“好!”杜荷轻拍了一下手掌,高声喝道:“本少爷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要想不劳而获、时刻惦记着他人囊中钱财的无耻之徒,若不是慑于我大唐律法,像是这种人,依我看就是打死也不足虑!”

“张大人以为如何?”说完,杜荷还不忘向张继初询问一句。

“这?”张继初的额前不由冒起一丝冷汗,没想到这位杜二公子说起话来竟是如此地不讲情面,非担当着人家的面骂人子嗣,甚至还要含沙射影的将他们这些人全都给痛骂了一遍。

“哼!”一边早已是怒火中烧的王政一冷哼一声,道:“犬子是否抢劫尚无定论,不劳杜公子费心,现在我等有事来寻杜家主事,让杜楚客出来说话!”

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杜荷计较,等逼得杜氏没了祖业与田产之后,到时想怎么收拾还不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想想长子被人打得那副惨样,甚至连起身都有些困难,王政一心中不禁就是一阵发狠,心想着待事成之后,定要将眼前这个可恶的小子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

“想见我二叔?”杜荷蛮不在乎地轻摇了摇头,道:“还真是不巧,前几日府里刚收了几家店铺,二叔还有堂兄全都出去打理张罗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都难以回来。”

“不过这话又说了回来,”杜荷面上笑眯眯地向张继初几人拱手道:“过几日待将那些店面收拾齐整,我杜氏的酒楼还有客栈开张之时,还望张大人还有诸位能去捧个场,到时小子做东,保管让几位吃得痛快!”

见杜荷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眨巴眼的功夫就已经将自家的店铺看成了他们杜府的东西,钱万忠三人的眼角儿不由就是一阵抽搐。

“你们杜府的酒楼客栈什么时候开张,我等没有兴趣,”赵三阳出声说道:“我等所关心的是,你杜府欠下的那一千八百六十五贯银钱,什么时候能够还上?”

“什么什么,一千八百六十五贯?我没听错吧?”杜荷伸出小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回头向杜荒问道:“杜荒,咱们家有向外人借过银钱吗?”

“没有吧?”杜荒躬身回道:“小人可是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咱们杜府一向都是家大业大,从来都只有人向咱们借钱,何曾有过向外借别人钱的时候?”

第1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爷!”杜府后院儿,杜楚氏正陪着杜如晦在院中的长椅上晒暖儿闲唠,看他们家老爷没事儿人一般地躺在那里悠然自得,杜楚氏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地轻声在一边说道:“方才听下人过来禀报,说是杜陵县令还有那些想要找咱们杜氏麻烦的世家家主已经找上门儿来,你看,咱们是不是也要出去照应一下?”

“荷儿的年纪终归太小,再加上平素又喜爱胡闹,没有规矩,”杜楚氏道:“妾身怕他一个人会应付不来,反而把事情给弄得更僵更难化解了。”

“夫人不必担心,”杜如晦半眯着眼睛,面朝着太阳,有一句没一句地淡声说道:“荷儿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荷儿了,这些事情,他能处理得好。”

“再说,就算是处理不好也没关系,”杜如晦道:“这种事情,僵不僵的都是一样,本来就是没有必要去化解,他们三家既然想要将咱们杜氏赶出杜陵,你以为咱们出去说上两句好话,或是如实将欠下的那些钱款还上,他们就不会再有其他心思了?”

“催债,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种手段而已,他们的最终目的,说到底还是咱们杜氏的祖宅与田产,”杜如晦道:“夫人信不信,若是咱们现在一口气将带回的那些银钱全都还上,那些人得到钱后,怕是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对咱们杜氏更加忌恨。”

“没想到,在长安时处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听了他们家老爷的话语,杜楚氏不由默然低声一叹,道:“不想回了杜陵,却还是勾心斗角不断,让人不得安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名利争端,又有哪里能真个避得开?”对于这种事情,自从介入官场的那一刻,杜如晦就早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可是事情总得有个了解,”杜楚氏道:“总不能真就由着荷儿在前面胡闹,老爷也得拿出个具体的章程出来才是。”

“这事儿不急,且就由着荷儿在前面闹去,”杜如晦的语气一如继往的平淡没有波澜:“说不定,这事儿还真能让荷儿给顺当的糊弄过去。”

“方才杜川不是也说了吗?”见媳妇儿仍是放心不下,杜如晦接声说道:“荷儿不但一眼就瞧出了那些人的破绽之处,而且已经让老二还有杜伤他们开始有所举动,说明荷儿心中当是已经有了打算,就连这些人的到来,不也是都在荷儿的预料之中么?”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荷儿将事情办砸了,将人给得罪死了,那又如何?”杜如晦轻撇了下嘴,道:“别忘了,荷儿现在可也是官身,皇上亲封的尚乘奉御,官阶与县、丞同级,在这个小小的杜陵县里,没有人敢把他如何,就是那个县令,也不行。”

虽然这并不是杜如晦唯一的依仗,但是就目前来讲,就小儿子的这个官职,在杜陵来说,已是足用,这也是之前,杜如晦之所以会由着杜荷肆意妄为纵仆行凶的原因所在。

“没有吧?”杜荒躬身回道:“小人可是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咱们杜府一向都是家大业大,从来都只有人向咱们借钱,何曾有过向外借别人钱的时候?”

如果说杜荒的一番话是其心可诛,在怂恿着他们家少爷抵赖死不承认欠帐的话,那杜荷接下的这番话,却是直接就让王政一等人给气了个半死。

“嗯,本少爷也是这么想的。”杜荷深以为然地轻点了点头,一脸正色地轻声说道:“想我杜氏一族,在杜陵立家已过百年,区区的一千八百余贯,还需要向别人去借吗?这位赵姓家主,不会是记错了吧?”

“哼,不可理喻!”见杜荷在这里给他们装疯卖傻,赵三阳索性也就不再理会,直接转身向县令张继初看来,拱手道:“张大人,既然杜氏有意要赖帐不还,还请张大人能为我等主持公道!”

“这,”不得已,张继初再次出声向杜荷言道:“杜公子方从长安回来,有些事情可能还不大清楚,半个月前,杜家主确是从王、钱、赵三家借取过一批钱财,且当时还都开具了字据,铁证如山,就是本官也徇私不得,有心想要帮衬一二,却也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有吗?”杜荷惑然道:“竟然还有二叔亲写的借据?我可是从来都未曾听闻二叔提起过,张大人不会是看杜某年幼,故意在蒙骗杜某吧?”

“不敢不敢,杜公子若是不信,本官手中尚有实物为证,杜公子尽可一观!”见杜荷态度嚣张霸道,始终都是一副有持无恐之态,这让张继初越发相信自己之前的猜想,料想杜氏必有所持,所以在举止言行之间,张继初也就显得越发的客气起来。

“今从仁兄王政一处,得钱七百二十五贯整,以此为证,贞观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杜楚客立!”

“今从贤弟钱万忠处,得钱六百二十五贯整,以此为证,贞观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杜楚客立!”

“今从贤弟赵三阳处,得钱五百一十五贯整,以此为证,贞观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杜楚客立!”

照着三张纸上所写的字句,杜荷朗声将之读出,而后,面带着讥笑之意地看了张继初与王政一四人一眼,摇着手上他们所谓的罪证,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可以证明我二叔借钱的证据?”

“张大人,小子才疏学浅,还真是有些看不明白,倒是真要向您请教一二了,”指着纸上所书的那个‘得’字,杜荷拱手向张继初请教道:“敢问张大人,这‘得’字,可能与‘借’字相提并论?为何在这张所谓的‘借’据上,小了却没看到哪怕是一丁点儿借钱的意思呢?”

“在小子看来,”没等张继初答言,杜荷又自顾自地接声说道:“这倒是更像是一张收据,而它的作用,也仅只能证明,我二叔曾从王政一、赵三阳还有这个什么钱万忠的手中收取过一些银钱而已。”

“至于我二叔为何会写下这张收据,”杜荷挺直了身子,淡声说道:“可能是他们有事相求,甘心相送,我二叔不忍拒绝;也可能他们之前于我杜氏曾有欠贷,这次只不过是正常的欠债还钱而已;同时,还有可能是有人心怀不轨,事先将二叔灌醉,强逼着二叔写下此据,其间甚至连一文钱都不曾见过……”

“既然种种可能都有可能,”杜荷看了张继初一眼,道:“小子实在是很想知道,为何张大人就偏偏认定,这一定就是我二叔借了他们的银钱,而不是他们在借了我杜府的银钱之后正常的还债呢?莫不是觉得我杜氏柔弱可欺,可以肆意污蔑不成?”

第13章 小木墩儿

见杜荷几句话就把他们老杜家收钱欠钱的事情给推得一干二净,且县令几人口中的证据也被他给评得一文不值,张继初心中不免有些窝火,杜荷这般说讲,与当面扇打他这个县老爷的脸面有何异处?

况且,这件事情,前次来的时候杜楚客都还没有怎么辩驳,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难道就凭着他是杜如晦的儿子?

虽然对杜如晦还仍有所顾忌,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张继初就活该低声下气地听着一个小孩子的训斥、质疑,正准备端出几分官架子来打压教训一下杜荷的张继初,突然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杜二少的手中竟然多了一块金色的小牌牌,不停地晃来晃去,来回把玩。

“尚乘?”待看清金色令牌上所刻印着的‘尚乘’两字时,张继初不由又将到口的话语给憋回了肚子里,尚乘局奉御,负责掌控皇上出行乘骑所需,官阶与令、丞同级,但是与外放的县令与县丞相比起来,尚乘奉御与皇上的关系与距离可都要近得多。

眼见着这样一个与自己授印同阶的牌牌就这样被杜荷拿在手中随意把玩,张继初便是脑袋再不灵光,现在也能多少猜到,眼前的这个小少爷,当就是这块‘尚乘’牌子的主人,也就是皇上身边的尚乘奉御。

不管年龄的大小如何,至少在官职上,人与自己确是同阶,连这么一个没有取得任何功名的小家伙都被皇上给封成了尚乘奉御,足可见得皇上对杜如晦对他们杜氏的恩宠如何,所以,张继初不得不再一次地将自己心中的火气给强压下来,小心地与之应对。

“杜公子说笑了,”张继初强笑了一声,道:“前些时杜家主已经亲口承认了这些银钱的来处与用处,虽然有些事情确是有些出入,他用了这些钱那却是确有其事,现在王、赵、钱他们三位家主一致要求归还欠款,本官无奈之下也只好依律而行,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决没有故意针对贵府的意思。”

“是吗?”杜荷把玩着手中的令牌,抬头看了张继初还有其身后的王政一三人,道:“张大人就那么肯定,不会是有些小人贪念我杜氏祖产,这才合起伙来想要讹诈我二叔?”

“这个,本官倒是不甚清楚,”张继初忙着撇清自己的关系,跨步与王、钱、赵三人分开一些距离,轻声道:“不过,这三位都是我杜陵有头有脸的大户家主,想来不会行那般龌龊之举,不然的话,本官亦是不会容情!”

“我就说嘛,张大人一看就是青天一样的父母官,又怎么可能会与旁人勾结一块来陷害我们杜氏?”杜荷面上现出笑意,颇为热情的招呼着张继初在厅中落座,站在那里说了半天,也该让人坐下歇息一会儿了。

不过,今日杜府的客厅相当的干净,除了正堂的一桌两椅之外,其它再是空无一物,杜荷请着张继初在正首仅有两张方椅上坐定之后,王政一、钱万忠与赵三阳等人,就是想要厚着脸皮自己找座儿,却是也再没了机会,只得气急败坏地站在厅中,对着杜荷怒目而视。

眼前的这个小个子,从一开始就在不停地扫着他们三家的面子,嚣张跋扈,不可一世,非但想要将杜楚客当初收下的银钱全部赖下,现在便是连一个座位一杯茶水都是懒得准备,就这样任由他们三人傻傻的在厅中站着,看着他与张继初二人坐在那里相变甚欢,实在是,实在是无耻至极!

“今日倒真是开了眼界,”王政一还算是有些城俯,虽然心中早已是怒不可支,但是脸上的表情倒还相对冷静,斜眼看了杜荷一眼,轻声冷讽道:“没想到一向以书香门弟自居的杜府,竟还有这般待客的道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原来三位还在啊?”正低着头与张继初闲唠的杜荷闻言扭过头来,颇为诧异地看了王政一三人一眼,忙着起身拱手报歉道:“失礼,真是失礼,还以为三位已经离去,不想竟都还在。”

“杜荒,你个小崽子有点眼色行不行?”杜荷回头故作气愤地向杜荒喝斥道:“没见着还有客人没座儿吗?还不快去旁边的屋里搬些凳子过来?”

“是,少爷!”杜荒明了的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去了厅后的厢房,那里面,有他们家少爷早就为王政一他们三位家主准备好的座椅板凳。

“这两日府内整修,大半家具都要重新置换,所以桌椅一时有些短缺,真是对不住几位了,”将杜荒打发下去,杜荷拱手向几人客套道:“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哼!”见杜荷像是服了软,王政一与赵三阳等人皆是一声冷哼,毫不领情。

“少爷,家中能坐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不知?”不一会儿的功夫,杜荒便抱着三只不过膝盖的小木墩儿从里厢返回,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请示。

“废什么话,没见三位老爷都站累了吗?”一屁股坐在正首的方椅之上,杜荷一本正经地开声吩咐道:“还不快侍候三位贵客坐下?不然的话,人还真以为咱们杜府不有礼数,吝啬得连坐的地方都不给呢?”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抱着木墩儿走至三人身边,缓将矮小的木墩儿放在地上,轻声向王、钱、赵三人说道:“三位老爷,请吧?!”

“欺人太甚!”一脚将地上的木墩儿踢至一边,王政一终是不堪忍受杜荷的如此羞辱,直接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高声向杜荷说道:“待杜楚客回来,老夫必会再来拜访,想要赖帐不还,门儿都没有!哼!”

见王政一如此,赵三阳与钱万忠亦是有样学样,气呼呼地出了杜府,不告而别。

“行了,走了更好,省得在这里碍本少爷的眼。”不以为意地端起茶碗儿小呷一口,杜荷满带着笑意地抬头看了对面的张继初一眼,道:“正好,有一些事情,小子也想单独向张大人请教。”

第14章 私塾

除了杜荒这个杜荷身边最为亲近的贴身心腹外,再没有人知道杜荷与张继初在杜府那个只有一桌两椅三个半截儿木墩儿的破客厅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负责留在杜府门外监视杜府状况的王、钱、赵三家的下人,只看到在他们各自的主家气急败坏地从杜府里走出之后,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见得县老爷张继初像是掉进了蜜罐里一样一脸喜意地与杜家二少爷勾着肩搭着背地也出了杜府。

看两人关系的亲密程度,活像是一对失散了多年的兄弟,看着这么一个年近半百的县令老爷,这般亲近地搂着一个个头甚至还不到他腋下的小屁孩子称兄道弟,着实是让人觉着有些怪异。

这位杜家二少不是刚从长安回来吗?什么时候竟也与县老爷厮混得这般亲近娴熟起来?要知道就是连他们家老爷都还未曾有过被县老爷这般勾肩搭背的待遇,这位杜二少是如何做到的?这两人之前应该是从未见过的啊?

心中的疑问渐起,不过这些都且不去管他,见到县令老爷现在与杜氏这般交好,便是傻子也能想到,他们家老爷的算计,怕是就要落空,现在的当务之急,应是尽快将这件事情报于他们家老爷知晓才是。

是以,当杜荷一脸热情地将张继初送出府门,乘车远去之后,那些守在暗地里的三家仆从也都开始急急地返回各自的主家,如实地将所见所闻汇报上去。

“少爷,这么做是不是太便宜这个狗县令了,”看着张继初乘车远去,杜荒站在他们家少爷身后,颇有些不舍轻声报怨道:“之前他对咱们杜府,可是也没存着什么好的心思。”

“再说,少爷是尚乘奉御,且又是未来的大唐驸马,无论是身份地位,都稳稳地压他一头,”杜荒道:“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一声也就是了,谅他一个小县令也不敢有所违背,何必非要再给他那般多的好处?”

“以权相压,远不及以利相诱来得妥贴,”回身向府内走动,杜荷淡声说道:“你没见他方才那一脸的殷切欢喜的样子么?对待他这样的墙头草,除了要以势相逼之外,必要的利诱也是必不可少,只要他收了咱们的钱,那就是一只被咱们给穿上绳子的蚂蚱,日后便是再有争端,只可能会倒向咱们杜氏这边。”

杜荒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书僮,是属心腹之人,日后少不了会重用于他,许多事也需要他去为自己打理规置,所以,杜荷倒不在意多给他一些点拨和引导。就好比前世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助理一般,必要的时候,也能帮得上大忙。

“而且,”杜荷接声说道:“这杜陵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有他这个县令在一旁用心帮衬着,别的不说,至少咱们杜氏那些酒楼客栈的生意,断是不会有人敢去捣乱或是白食,只要生意能够兴旺,钱财,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不必去太过在意。”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杜荷不认为他们杜氏现在还是什么强龙,但是张继初却绝对杜陵地面儿实打实的最为强大的一条地头蛇,只要能将他给拉拢过来,日后在杜陵地面儿上,不管是做什么事儿,也都会顺当方便许多。

“知道了,少爷!”知道他们家少爷说得在理,所以纵是心有不舍,杜荒也不敢在多有怨言,只是一些银钱而已,与王政一他们三家这次的损失相比起来,这些钱不过就是一丝毛毛雨而已,根本就不值一提。

说话间,主仆两人就来到了后院儿大老爷所在的院落,此时,日已西斜,晒了一下午太阳的老爷子早已回屋歇息,将杜荒留在门外,杜荷敲门而入。

“爹!”轻叫了一声,杜荷缓上前提起桌上的茶壶将老爹身前的空碗儿给续上茶水,之后乖乖地立在一旁,显得规矩无比,之前在前厅与张继初等人面对时所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之态,此刻全都消散无踪。

“嗯,坐吧。”将手中的书册放下,看了眼碗中被续满的茶水,杜如晦伸手示意儿子在旁边坐下,端起茶碗儿小饮一口,平声问道:“前面的事,可了了?”

“了了。”面对老爹的询问,杜荷同样平静地定声回道:“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当是再不会有人来咱们府上催债了。”

“那个杜陵县,已经被你给拉拢过来了?”杜如晦接声询问,虽然并没有掺与到厅前杜荷与张继初的会谈,但是杜如晦却好似亲眼所见一般,直接就猜出了小儿子所施展出来的手段。

“谈不上拉拢,只是找到了一点儿共同的爱好,许给了他一点儿不是太多也不是太少的好处罢了。”对于老爹的预料,杜荷倒是不怎么奇怪,若是连这点儿事情都料想不到,那老爹这几年的尚书右仆射也就算是白瞎了。

“呵呵,”听杜荷这般说讲,看着小儿子,杜如晦突然颇为开怀地轻声畅笑起来。

“既然烦心的事情已经解决,那日后家中的事务仍交由你二叔主持打理,你就莫要再掺杂其中了。”不想在之前的问题上多作讨论,杜如晦笑声平定之后,轻声向杜荷说道:“这两天,为父会着人去请几位先生过来授你课业,多放些心思在学业上,来年乡试,为父希望你能夺个三甲回来。”

“唔?”没想到老爹这么快就起了这种为自己着请先生的心思,心中稍泛起一丝苦意,杜荷忙着接声说道:“爹,哪用得着这般麻烦,咱们杜陵不是也有私塾授课么,何必非要将先生请到府里来,孩儿到私塾去聆听先生教诲不也是一样?”

“私塾?”杜如晦的眉头微皱,杜陵不比长安,乡下的私塾哪里会有专门着请的名士更为优异?

不过,想起杜陵县最为有名的那家书院,杜如晦心下不免有些松动,若是荷儿能够通过考核,在那里读书学业,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去处。

只是,杜如晦抬头看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那家书院虽好,甚至从长安都有人专门过来求学,只是,这家书院招收学员是出了名的苛正严明,从来没有人情好讲,就荷儿之前放荡少学、胸无点墨的样子,能够顺利通过考核被人收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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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实实读书,安安静静码字……我飘……

第15章 寒山书院

寒山书院,这就是杜如晦在听到杜荷想要去私塾读书的请求后所想到的唯一家名誉京兆的杜陵本地私塾。

是杜陵韦氏所设,办院已有百年,大唐立国之前曾名‘寒山私塾’、‘寒山别苑’,在整个长安地界儿,早已是赞誉有佳,闻名遐迩,培养出来的才子文臣在朝者亦是不少,当年杜如晦就曾拜读于此,所以对这家书院亦是了解至深。

之前之所以没有向杜荷提起,不是杜如晦没有想起,事实上自有心归乡休养之后,杜如晦就已兴起过送幼子至寒山书院读书之事,只是想起书院招收学员的规矩与限制,再想想自家孩子自身的条件,只得将此念作罢。

原想着先请几位当地名士调教个一年半载,再加上自己的从旁指导,等杜荷腹中有了些点墨,性子尽数收敛懂了规矩之后,再将其送至书院结交同窗,开阔眼界,好生精学历练两年。

不想,杜荷现在竟自己提出了想要直接去私塾读书的意愿,对于儿子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杜如晦自是心知肚明,无外乎就是嫌在家中憋闷无趣,不比在私塾内,学问之时,尚有诸多同龄之人说话嬉闹。

“想要去私塾读书也不是不可,”杜如晦吟声说道:“咱们杜陵的寒山书院,在正个京兆府都是小有名气,院主韦隘,更是当世少有之名士,若是你能入得寒山书院,为父自是没有异议。”

“怎么,爹,”听老爹的话意似有所隐,杜荷接声说道:“难道要进这个所谓的寒山书院读书,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不成?”

私塾,也就是古代的学校,在杜荷的想像中,所谓私塾,无外乎就是一间茅草屋,三两老夫子,再加上一群或大或小或贫或富的酸书生一同所组成的一个画面,断是没有前世那种小学、中学、高中、大学那般地阶级分明。

上个学,读个书而已,有钱的坐等先生上门,没钱的出去私塾读书,所以在杜荷的念想里,只要有钱交学费,向来都只有学生挑私塾,断是没有私塾拒收学生的道理。再说,纵是有些私塾的门槛高点,但是老爹再怎么说也是当朝的前右仆射,再不济也是当世的名士之流,怎么可能会有书院会不给老爹面子,拒收自己?

“三不收,”没有跟杜荷废话,杜如晦直接伸出三根手指,道:“品行不端,不学无术者,不收;岁过弱冠者,不收;愚笨不聪,不过院试者,不收。”

“就这些?”杜荷一愣,很正常的一些条件,并没有什么不妥啊?不知道老爹之前为何会说得那般慎重,好似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一点信心一般?

“前两条,都不是问题,”见杜荷并不以为然,杜如晦轻摇了摇头,道:“最重要的还是第三条,每位学生入院之前,书院都会组织一次院试,分上、中、下三等,任其挑选,上等者,十过其三为底线,中等者,十过其五,下等者,十者皆过,不及者,则会被拒之门外。”

“嗯,”杜荷不以为意地轻点了点头,入学考试,后世的那些学校几乎都有,倒也算不得奇怪,只是,杜荷抬头看了老爹一眼,道:“爹是担心孩儿会通不过他们的入门测试?”

“你以为呢?”杜如晦很不客气地反问一句,道:“之前在长安时就未曾见你用功读过诗书,胸中的才学更是泛泛。虽说这半个月来你有了些长进,但是距离通过书院的测试,当是还有千里之遥,不然的话,为父又何必要舍近而求远,再为你去着请一些名士过来府中教授?”

“呃?”杜荷被问得有些哑口无言,若是按着常理,杜荷在长安城里浪荡多年,一概的不学无术,少有读书,杜如晦会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算奇怪,只是现在,此杜荷早已非彼杜荷,到底能不能通过书院的测试,尚在两可之间。

“不试怎就知定不能通过?”在这个没有电脑没有娱乐的朝代,实在是不想整日被憋闷宅在家中的杜荷,起身拱手,坚声向杜如晦说道:“孩儿愿意一试,请爹成全!”

“试试也好,省得你不能安心。”抬头盯看了杜荷一阵,杜如晦轻轻点头应下,淡声道:“回头我会修书一封,你带着它随你堂兄一起去书院找陶俨先生,他会为你引荐。”

“另外,”杜如晦道:“你杜伤堂兄早在去岁就已入了寒山书院,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请他指点一二。”

“知道了,爹。”杜荷低声应下。

“这事儿不算完!”王政一一个功儿的拍打着桌面儿,桌面上的茶碗儿茶壶一个劲儿的乱蹦乱跳,里面的茶水溢出,顺着桌面直洒了一地。

方从衙门回来,想起张继初方才那副公事公办,对自己冷言冷语,对杜氏百般维护的嘴脸,王政一胸中的怒气就难以自抑。

诸般算计,千贯钱财,就这么一朝尽毁,就这么拱手让于杜氏,王政一的心中不甘。

“谁也没想到张县令他,竟这么快地就被杜氏给拢到了一边,”钱万忠在一旁唉声叹气,道:“现在,没有张县令的帮衬,咱们手中的那些收据,就如杜家的那个小孩儿所言,那就是一张废纸,这一次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担搭上了数百贯的银钱,便是手中的那几铺子,也都改名易姓,成了别人家的产业。”

“行了!”赵三阳神色不愉地瞥了钱万忠一眼,对这个遇上一点事端就慌里慌张没有一点主张的暴发户着实是有些瞧不上,冷哼了一声,道:“多说无益,既然现在张继初已经偏向了杜氏,那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是向长安求援。”

“我还就不信了,”说着,赵三阳抬头看了王政一一眼,道:“就凭着王世兄在长安城的关系,还会连一个小小的杜陵县都收拾不了?”

“对呀,咱们还有王老大人啊?”钱万忠眼前一亮,亦是一脸希冀地扭头向王政一看来,道:“王兄,要不,你就给王老大人修书一封?毕竟这已经不只是几百贯钱的事情了,晟贤侄这次,可是也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啊!”

“两位贤弟且放安心,属于咱们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王政一拱手看了两人一眼,道:“为兄这就动笔,让二叔想些办法,好好地敲打敲打那个张继初,实在不行,就是将之调离或是罢免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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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院,想闲唠两句,很多童鞋一看到书院这两个字,就直觉得以为这是宋、明、清时的叫法,所以我想特别纠正一下。

书院这个词,最早见于唐朝,史书上有记载的官办书院是在唐开元年间,而民间书院的叫法则更早,所以,贞观时有间民办书院,当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16章 入院准备

“王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晚餐过后,杜楚客在杜如晦的跟前忧声说道:“一千八百余贯银钱,外加城内的二十二家店铺,当是已经快要掏空了他们三家的家底,他们岂会这般轻易舍弃?”

虽然对王、赵、钱三家有此下场,先前被他们给逼得几乎已经无路可走的杜楚客,心中自然是无比的舒畅,不过手中突然多出的这么些财物,仍是让他觉着有些烫手,不甚踏实。

“大哥当还记得,”杜楚客低声说道:“王家还有一个仍在长安任职的长辈,这种时候,那个王政一怕是会忍不住向长安求助,以此来逼迫我等。”

“王耿王逸臣?”杜如晦不以为意的抬头看了处家二弟一眼,淡声说道:“刑部侍郎,在刑部主管刑狱之责,若是他的话,二弟就莫要将之放在心上了,他没那个胆子过来干预杜陵之事。”

“是,大哥!”杜楚客颇为意外地抬头看了兄长一眼,不是说已经辞去官职再无权势了么,怎么感觉大哥身上的威势却比之前还要强盛几分,评论起在职的当朝官员来,仍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杜如晦轻声提点道:“既然他们已经将獠牙咬到了咱们杜氏的身上,想要一击毙命,那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给他们留有什么情面,直接一棒打死也就是了,没有必要觉着心有愧欠。”

“至于手中的那些店铺,”杜如晦道:“若是实在不想亲自打理的话,就去寻几个信得过的掌柜,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桩不错的产业,莫要荒废了。”

“知道了,大哥,”杜楚客应了一声,之后面现难色地轻声说道:“不过,无论是酒楼还是客栈,想要重新开张,都需要一笔不小的本钱,不瞒大哥知晓,咱们府里现在所有的余钱加起来甚至还不足百贯,若是一下全都打理出去,府中的日子就不免……”

“需要多少钱,直接去杜川那里提取,”杜如晦直接出声将老二的话语打断,道:“这次回来,皇上亦是赐下了不少的财物,足够你在其中上下打理。”

“还有,”想起杜荷似乎对这种事情特别上心,杜如晦不由出声向杜楚客提醒道:“这种事情莫要让伤儿还有荷儿他们过多参与,他们这个年纪,正是读书学业的上好时机,切莫要让他们在这种小道上浪费时间。”

“大哥放心,这些我都省得,断是不会让他们沾染太多。”杜楚客点头回应,像是这种连他自己都不甚喜欢的商贾之事,他又怎会让自己的子侄去过多碰触?

“说起荷儿的学业,”杜楚客轻声询道:“大哥可是有意让荷儿去寒山书院读书?”

“有这个念想,不过到底能不能进,还要看荷儿自己的造化。”杜如晦轻摇了摇头,道:“二弟或是不知,这两年在长安,这个臭小子书没读多少,祸事却是惹了一箩筐,就他胸中的那丁点才学,想要入寒山书院,难。”

同寻常的父母一样,平素再过严肃的一个人,只要一提到自己的孩子,这话语自然也就随之多了起来,而且在自己的二弟面前,杜如晦也没有必要再摆什么架子,所以说起话来也就随意了许多。

“不会啊?”杜楚客一愣,道:“之前确是也有一些耳闻,可是今次回来,见荷儿为人机敏,行事有度,并没有旁人所传那般不堪。”

“二弟有所不知……”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觉之间,多年未见所产生的那一丝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两人的关系,也显得更为亲近了一些。

在两位长辈闲淡叙旧的空当,杜荷也趁着夜色偷偷地钻到了堂兄杜伤的房间里,为了自己今后两年甚至更久的逍遥自在,开始细心地向这位堂兄兼学长讨教起寒山书院的事情来。

“所谓下等,”见堂弟对这些事情比较感兴趣,杜伤遂耐心地开始为其讲解:“皆为基础,比如《论语》、《诗经》之类字句的解释或承接,题有十道,全对着算为通过。”

“哦,”轻点了点头,杜荷心中直接便将这个所谓下等测试给PASS掉,十道题虽然不多,但是《诗经》《论语》之类的书册却是不薄,从里面随便抽出十句话让你解释或衔接,而且还不能有一句出错,短时间内,断是没有可能。

“至于中等,”杜伤道:“考得则是个人的应变与腹中的才学,负责测试的先生多会随便以一物为题,让你即兴赋诗一首,或是写上一篇文章也行。试后会有先生为之点评,分甲、乙、丙、丁四等,过乙等者视为通过。”

“那上等呢?”显然,这个所谓的中等测试也被杜荷给甩到了一边,赋诗,或是写一篇古文,不确定因素太多,若是题目自己以前学过倒还好说,到时直接从以前所背诵的诗词当中默写下来一首也就是了,但是,若是完全是一个生僻的题目,比如桌子、板凳、苍蝇、蚊子之类,又当如何?

“上等嘛,”杜伤轻摇了摇头,道:“很少有人会选,为兄也只是偶有听闻而已。”

“听之前考上等未过,却不得不以下等入院的同窗言讲,”稍顿了一下,杜伤轻声说道:“上等院试所出之题,已经完全脱离了书中所学,除了几道较为复杂的术算之题尚还有迹可寻外,其余一些时政之类的题目,根本就是无从答起,只能胡乱地写上三言两语。”

“哦?”一听到术算几个字,杜荷顿时便来了精神,切声向杜伤问道:“怎么这院试之中,竟还有术算之类的题目?”

“这个,贤弟就有所不知了,”看了杜荷一眼,杜伤淡笑着出声说道:“算经之道虽然生僻,但是凡精通术算之人,皆是一些心思聪敏之辈,再加上院主韦隘,对于算经一道亦是颇为痴迷,所以,题目中会有一些术算之题,倒也算不得奇怪。”

“那这术算题目,可有超过三成?”

“五五之数,”明白杜荷的意思,杜伤伸出三根手指道:“只要能无误答出其中三道题目,自然也就能够通过院试,只是,历年来,从未听闻有哪个学子能连做三道术算之题的,所以,贤弟若想通过院试,依为兄之见,还是选择中、下为上。”

妥了!就它了!

没有在意杜伤一旁的劝说之言,杜荷心中已是有了定论,对他来说,还有什么会比做几道算术题来得更简单一些?

第17章 无功而返

翌日,午时。

刚刚从刑部回到府中的王耿直接就听到府中管家的禀报,杜陵老家他的那个大侄子王政一,到了。

并没有急着去见,王耿先回后院换上了在家休息时的便装之后,这才命人将王政一给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贤侄突然来,事前也没打个招呼,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端?”叔侄二人分长幼在书房落座之后,王耿将房内所有下人屏退,轻声向王政一询问。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原本只是一封书信的事情,”王政一躬身说道:“只是后来实在是有些气不过,这才特意过来长安,向二叔讨个章程。”

“哦?”王耿端起茶碗儿,不以为意地看了王政一眼,淡声道:“说说看。”

“还不就是想要将杜氏赶出杜陵之事,”想起自己在杜陵时所受到的屈辱,王政一愤愤说道:“原本,一切都很顺当,眼见着杜楚客就会变卖了所有的祖宅与田产,滚出杜陵,但是谁想就在昨日,一直都在长安的杜如晦竟然突然返回了杜陵。”

“您的侄孙被杜如晦的二子给打得直到现在都还不能下地,更可气的是,那个张继初也不知被人给灌了什么迷魂药,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态度大变,根杜氏交好得好像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兄弟,”王政一道:“之前共同对付杜氏的约定概不理会不说,甚至还帮着杜氏一举墨下了我王、钱、赵三家近两千贯银钱及二十二家店铺,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这样做,分明是不把二叔你给放在眼里,不把咱们太原王氏给放在眼里!”王政一道:“是以,小侄想请二叔想些办法,好好地敲打敲打这个杜陵县,再不济也要让他将铺子给咱们从杜氏那里夺回来,不是小侄贪财,实在是那些店铺着实是一处天大的聚宝盆,亦是咱们杜陵王氏岂今为止最好的一处产业,绝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杜氏一族!”

“那个张继初,”王政一一大嘟噜的话语好似都没放在心上,王耿手捧着茶碗儿,轻声向王政一询道:“若是老夫记得不错,当是在武德七年时,经由宋国公举荐才坐上杜陵县这个位置的吧?”

“二叔好记性,”不知老爷子为何会忽然问起了这个,王政一躬身回道:“他确是在武德七年时到的杜陵,距今已有六载。”

“那就难怪了,”王耿轻声说道:“小家族出来的人,背后没有大的依靠,难免就会有点见风使舵的油滑,不然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能在杜陵呆得这般许久。”

“二叔,您这是?”王政一面带惑色,怎么听老爷子的意思,倒更像是在夸赞张继初?就张继初那种小人嘴脸,竟还值得二叔这般赞叹?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王耿轻叹了口气,道:“就在前日,也就是杜如晦辞官离开长安的前一天,皇上对杜如晦大加赏赐,不但赐下两驾步辇,金、帛之物更是皆过百数,这可是自皇上登基以来,从未有过的巨赏厚赐,杜如晦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般。”

“当然,这还不算,”王耿接声说道:“数日之前,杜如晦病危之时,为安其心,皇上直接将杜如晦的两个儿子封为尚舍奉御与尚乘奉御,其中二子杜荷,就是你口中那个打了晟儿的不学无术之辈,更是被皇上当着群臣之面,召为驸马,将长孙皇后娘娘膝下的城阳公主许配于他。”

“啊?!”王政一听得心中一阵抽搐,人杜如晦的皇恩正隆,小儿子甚至都已被皇上召为驸马,而他们却还密谋着想要夺了人在杜陵的产业,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麻烦玩么?

“既如此,那二叔你怎么不事先……”王政一张了张嘴,多少有些埋怨他二叔的意思。

“这是两码事儿,”知道王政一想说的是什么,王耿直声道:“杜如晦毕竟已辞去了官职,他在长安虽无人敢去招惹,但是他们杜氏在杜陵的基业,却是不在其中,也入不了皇上的眼界,若是你们能无声无息地将之夺去,杜如晦纵是事后知晓,也是毫无办法。”

“只是,”王耿道:“唯一让人没有预料到的就是,谁也没想到他杜如晦竟打定了要回老家休养的心思,更没想到在正式辞去官职的第二天,他就带着家人匆匆回了杜陵。”

“杜如晦忽然回乡,你们的计划必然会跟着受阻,”王耿道:“只是老夫没有想到你会来得这般快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王耿亦是埋怨,王政一在杜陵经营了那么久,怎么会连一天都支撑不住地就被人给逼到了长安来。

“这,小侄惭愧!”王政一低着脑袋,心中憋屈异常,不过面对着王耿,他却是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来。

“说起来,这倒也怨不得你,”王耿缓声宽慰,道:“不说杜如晦在朝中所隐藏着的能量,就是杜荷那个纨绔子弟,一旦耍起无赖、斗起狠来,也不是你们还有那个杜陵县所能应付得了的。”

“尚乘奉御虽然只是个闲职,但名义上却也与令、丞同阶,在杜陵也是一个能横着走的存在,更何况他还是皇上指定的未来驸马,正宗的皇亲国戚,虽无实权,但却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招惹的。”王耿道:“张继初之所以会突然变脸,倒向杜氏一边,倒也算不上奇怪,只能说,他比较识实务而已。”

“难道就这样由着他们?”想起儿子那一身的伤势,想起杜荷那一而再再而三的耻笑与羞辱,再想想张继初的小人嘴脸及他们三家所损失的大笔财物,王政一心有不舍、心有不服地轻声说道:“小侄在杜陵人言轻微,没有办法,但是二叔贵为刑部郎中,官居正五品,纵使管不着杜氏父子,可是难道连那个张继初也没有办法吗?”

“正五品,很大么?”王耿自嘲地轻笑了笑,道:“知道老夫的顶头上司是谁吗?尚书左丞戴胄,杜如晦的忘年之交,他的这个尚书左丞的位置,就是由杜如晦亲自举荐。贤侄你说,若是这个时候老夫对杜陵稍有什么动作,这位左丞大人会有什么反应?”

“这?”见二叔都把话说讲到了这个份儿上,王政一知趣地闭上了嘴巴,知道他这一次的长安之行,怕是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第18章 入院考核(1)

听了老爹还有堂兄的建议,杜荷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呆了三日,将所有可能会涉及到的书册全都梳理研读一遍,纵使时间不及,也总比没有一点准备得好。

在他们看来,杜荷唯一的机会也就在于下等,若是连下等测试都不能通过,那中等、上等也就更不用去想,也就只有在家里安心潜读两年,等根基扎实之后再进书院了。

没有人想到,杜荷从一开始就有了要考上等的打算,下等虽然简单,但却非短时间内就能有所成效;而中等,说白了,考的是命题作文,若是前世,那自是不在话下,分分钟就能搞定,但是若用古文,落笔成诗,对他来说,难了点儿。

所以,寒山书院中的三种入院考试当中,也就只有那个所谓最难的上等,还会有一丝的机会,杜荷不信,这些古人所出的算术题,会有他在前世所学的那些高数、微积分还要来得困难。况且五道题中只要做对三道,就能顺利通过考核,杜荷不认为自己会把握不住这五分之三的机会。

是以,这三日所谓的温习,也就是他在书房习字的同时,在脑中稍稍地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数学知识而已。

至于杜楚客与杜伤二人,见事情真如杜荷所言,连着三日都再无恶客上门逼债,父子俩的心思不由开始放定,杜伤又开始了每日书院学堂的课业,杜楚客则在忙着筛选合适的人手去替他管理他们杜氏新得的那二十二间店铺。

就此,杜府的日子又开始归于平淡。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等到第四日的上午,一大早儿的,杜荷就带着老爹亲笔所书的信笺,带着他的贴身小书僮杜荒,随着杜伤一起奔向传说中杜陵乃至整个京兆都闻名遐迩、好评如潮的寒山书院。

寒山书院座落于东城门外不远处的一处空旷之地,背倚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左右两侧树木葱郁,有近半的树木都高达数丈,离着好远就能看到,看其树干的茁壮程度,三两个人怕是根本就抱之不住。

从城门到寒山书院之间,官道的右侧,有一条专门用青石铺设的平整小道,长约二三里,便是步行也用不了一刻的时间就能赶到。恰好,杜氏的祖宅就座落在东城,所以,杜荷他们一行并没有显摆地乘车而去,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缓向寒山书院的方向走去。

“杜伤少爷,那些人怎么也全都下了马车?”见凡是要去书院的书生,只要一离官道,就会自动下得马车,步行向书院走动,杜荒便好奇宝宝地轻声向熟悉情况的杜伤问道:“难不成这里不许车马通行?”

“那倒不是,”杜伤摇头轻笑,道:“因为历代院主都不喜书院门前有车马喧闹,所以为了以示对院主还有书院的敬重,从很久以前就少再有书院学子在此纵马而行了。”

“所以,久而久之的,”杜伤接声说道:“这也就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约定,纵使无人看管,大家也会自觉遵守,少有人会……”

杜伤的话音未落,三人就觉身侧一道劲风驶过,却是一辆马车在小道上横冲直撞,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路的尽头,惊得路边的学子一阵喝斥。

“呃?”见杜荷与杜荒全都奇怪地看着自己,杜伤的小脸儿一红,感觉像是被人在当面给扇了一个嘴巴一般,刚说过不会有人乘马肆虐,不想话音未落就见车马从身边驶过,这不是在明着打脸么?

“或许是有急事,”杜荷出声为堂兄打着圆场,道:“不然这马车也不会行得如此快捷。”

“这是咱们杜陵县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杜伤苦笑一声,道:“宋礼宋青山,也就是为兄方才所说,少数不守约定中的一个,每日皆以此为乐,面皮甚厚,不知羞耻为何物。”

“送礼送青山?”杜荷巴咂了两下嘴,喃声自语道:“这个名字好,很强大!”

而杜荒,在听到杜伤对这个什么宋青山的评价之后,则是不由自主地瞅了瞅他们家少爷,不知道这位杜陵县的小纨绔,跟他们家少爷比较起来,到底谁的脸皮会更厚一些呢?

“一个整日只知胡闹的纨绔而已,若不是有着几分小聪明能讨得院中先生欢心,怕是早就已被赶出了书院,贤弟不必去多作理会。”显然,对这样有些离经叛道之人,杜伤一向都是敬而远之,并没有与之有过太多的交集。

“堂兄所言极是,”随声咐和了一句,杜荷道:“日后小弟定会对这种不知尊师敬道之人,敬而远之!”

“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杜伤信以为真,满怀欢喜地轻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在杜荷说起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之时,他身后的小书僮杜荒,正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们家少爷。

“前面就是陶俨先生的居所,贤弟且随为兄过来。”进了书院,在杜荷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书院内部的面貌时,杜伤轻拉了拉堂弟的衣袖,示意其跟着自己,莫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迷了路途。

“这家书院,也忒小了点吧?”杜荷在杜伤的身后轻声感叹,前后三个院落,方圆不足十亩,若是刨开里面先生的住所,还有一些必要的凉亭景致,学堂当是不过十座,还不及前世一座小学装得人多。

“小?”杜伤轻摇了摇头,道:“贤弟说的是与长安的官学相较吧?与官学相比,这里确实不大,不过据为兄所知,就整个京兆尹而言,民间私塾之中,这座寒山书院的规模已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

“或许是吧。”杜荷轻应了一声,眼见着堂兄领着自己来到了一处幽静独院之中。

“陶俨先生可在?”在院中止步,杜伤拱手向里同的房门向高声礼道:“学生杜伤,携弟杜荷,特来拜会先生!”

“杜伤?杜荷?”一个淡淡地声音从房间里飘出:“可是城东杜氏子弟?”

“先生明鉴!”虽未曾见着当面,杜伤仍是躬身恭敬回言。

“嗯,”里面的人轻应了一声,之后开门之声想起,一个身形颇为富态的中年儒生从里出来,低头朝着院中站立着的三人打量了一眼,直接声出问道:“哪个是杜克明的儿子?”

第19章 入院考核(2)

陶俨是个妙人儿,为人豁达,言语谐趣,比起杜荷想像中的那些呆板固执的老夫子来,陶俨更像是一个身边的同龄朋友,没有一点夫子当有的架子与距离感,很容易与自己的学生打成一片。

这是一个怪人,四十好几,却还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杜荷在与陶俨有过几句交谈之后在心中所给出的评价。

若是放在后世,放在思想比较开放的二十一世纪,陶俨的这种性子与与学生相处的方式,自然是会多获赞誉与大加提倡,也确实能够教好学生,获取学生的拥戴。

但是现在,这是唐朝,重尊卑之礼,行君臣之道,天地君亲师,绝不能乱了纲常,一个夫子,没有一点正形地与学生谈天说地,嬉笑颜开,不免就会有一点离经叛道的嫌疑。

不过,看眼前的情况,这样的一个性子活泛的夫子,不担没有受到学院的排挤,看样子日子过得还挺滋润,那就不得不让杜荷有些浮想了,要么是陶俨的背景深厚,无人可以憾动,要么就是眼前的这个寒山书院,学风真的是相当地开放,有海纳百川的容人之量,只要你有真本事,哪怕是你的身体或是性格上有着什么缺陷,学院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看陶俨的装着谈吐,加上他与老爹的同窗关系,以及他已经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子职业,很显然,他当不属于前者,毕竟豪门大户或是正经的书香门弟,陶冶不出似他这般活脱的性子。

既然没有深厚的背景,且还能在寒山书院过活得这般滋润,那原因也就只有可能是后者了,眼前的这个陶俨,身上必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值得寒山书院这般地去包容于他。

“就你?还想过上等院试?”抬头看了杜荷一眼,陶俨一点不给面子地轻撇了撇嘴,道:“小二啊,不是伯伯我瞧不起你,上等院试,有大半都是院主以前亲自出的题目,别说是你,就是咱们整座寒山书院,能够十对其三者,也不过一二人而已,你呀,没戏!”

“唔?”杜荷满脑袋的黑线冒起,不是因为陶俨的出言打击,而他对自己的那个特别称呼,自从知道这自己在家排行老二之后,陶俨这个自来熟的长辈便开始了要么‘二’要么‘小二’的叫来叫去,每听一次,杜荷心中的别扭都会增加几分。

“怎么?还不服气?”见杜荷正一脸怨气地看着自己,陶俨直声说道:“十道题目,时局问答也就算了,谅你一个小孩子也答不出什么好的见解来,现在伯伯我就考考你的术算之能,若是你能过关,下面的测试老夫亲自去为你争取,如何?”

“君子一言!”杜荷的眼前一亮,直接拿话将之将住,道:“请伯父出题!”

“好,听着!”陶俨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而后提笔醮墨,边书边言道:“一日,学生问夫子年岁几何,夫子答曰:吾若尔时,尔方三岁;尔若吾时,吾已三十有九。问,学生年岁几何,夫子年岁几何?”

“夫子也是,不就是问他多大岁数么,至于绕这么多弯吗?不想说也不能这么整人玩呀?”在杜伤与杜荷思量的空当,一边的杜荒但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被搅成了一团浆糊,不由得小声在一边报怨了一句。

“这智慧!智慧你懂吗?!”被一个小家伙这般说道,陶俨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狠瞪了杜荒一眼,道:“算不出来就别在那里唧唧歪歪,让老夫听着心烦!若是嫌这屋里呆着憋闷,就给老夫出去一边儿玩儿去!”

“是是是,陶先生说得对,是小人愚钝,一时失言,小人这就闭嘴。”在一间屋子里面呆了半天,杜荒多少也摸到了一点儿这位陶老夫子的脾气,所以见其发怒,杜荒倒也并不着急,只是稍微道了一个歉意之后,仍是厚着脸皮赖在屋里。

“哼!”轻哼了一声,便将杜荒甩在一边不再理会,陶俨扭头向他的两个大侄子看来,轻声问道:“怎么样,你们两个可有了结果?”

“学生愚钝,”杜伤率先低头拱手回言:“尚未想到破题之法。”

“小二,你呢?”陶俨轻点了点头,又接声向杜荷看来,道:“心中可是已经有了答案?”

“若是小侄算得不错,”自动将陶俨嘴中的小二给忽略过去,杜荷神情自若地轻声回道:“夫子已是二十有七,而学生则刚至束发之龄,可对?”

题目虽然多绕了几个弯角,但是杜荷却至少有三种方法将之解出,所以,这才不过片刻的功夫,杜荷就在心中将最终的结果给推算了出来。

“这个?”原本想要借机调笑并训导杜荷几句,让其不要好高骛远的陶俨,在听到杜荷所报出的答案之后,整个面部表情一瞬间就那样地定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

陶俨的第一直觉就是不信,连他自己想要算出正确答案都需要近半个时辰推导,演算,光是草纸都需要数十张,而眼前的这个小杜荷,只用了不到一刻的功夫,只是用想的就直接得出了正确答案,这也太…太扯了点吧?

“你以前见过这道题目?”陶俨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毕竟这道题目他也是从院主那里得来,说不定之前杜荷也从哪里见过。

“这道题目小侄倒是第一次见,”杜荷轻摇了摇头,一想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有些招摇,光看陶俨现在面上的表情,就不难猜出这道题在他们这里当是有些难度,所以又接声说道:“不过类似的题目,以前却是见过不少,所以换算起来,倒也不觉得太难。若是伯父再换一道其他类别的题目,小侄怕就是不会这般轻松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得到了一个符合心意的答案,陶俨长松了口气,道:“不过这种题目演算起来也是比较麻烦,你能这么快,而且不用一纸一笔地就能心算得出正确答案,也算是顶不错了,难怪你会有意选择上等测试。”

“走!”说完,陶俨忽然站起身来,火烧火燎地拉拽着杜荷的胳膊,边走边高声说道:“二啊,伯伯这就带你去后院儿寻负责院试的高老夫子,看看你在上等院试中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第20章 入院考核(3)

陶俨口中的高老夫子,全名高仁,字全义,是寒山书院一个元老级别的夫子,为人严肃、刻板,在书院里充当着教导主任之类的角色,平素里只要这高老夫子一板起脸,不仅院中的学生害怕,会远远绕道避走,就是已经身为人师的陶俨,也多少有着几分惧意。

“说起来,高老夫子也曾是伯伯我和你爹之前的先生,待人严厉,秉公执礼,”在快到高夫子院子的时候,陶俨又一次地郑重向杜荷几人交待道:“一会儿你们几个给老夫都注意着些,若是言行举止有什么越礼之处,少不了你们的苦头!”

“陶伯父放心!”杜荷杜荒点头应是,看向陶俨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怎么看上去,这位陶老夫子的神情,竟比他们这几个初来学生还要紧张几分?

及到一个古朴小院儿,几人并没有急着进去,只见得陶俨站在门口,上下左右地仔细地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着装,不顺的地方将之捋顺,不平的衣角将之压平,除此之外,还有头上的发髻,眼角的眼屎,下巴上的胡须,以及脖颈处的衣襟,都整个正正经经仔仔细细地上下梳理了一遍,待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之后,陶俨这才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杆,神情恭敬地上前叫门。

“堂兄,”见到陶俨的这一番作派,杜荷多少有些好奇地小声向杜伤问道:“这个高老夫子什么来头,怎么看上去,陶伯父对其是颇有惧意?”

“贤弟有所不知,”杜伤倒是没有多少奇怪的意思,听杜荷问起,便小声答道:“高老夫子为人严厉,行事只凭礼法而不拘人情,全院师生没有人敢对他不礼不敬,纵是韦隘院主,对这位高老夫子也是客气有佳。”

“而陶先生,”抬头看了眼正在前面叫门的陶俨,杜伤轻声说道:“因为平素举止多为随性,不拘礼法,已不止一次被高老夫子训斥,是以,才会有之前这般举止。”

“嗯?”察觉到身后两个小家伙在交头接耳,陶俨一脸不善地回头怒视了一眼,没看到老夫正在小心谨慎在等待夫子接见么,怎么没有一点眼色?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唔?”看到陶俨无声的警告,还以为他听到了两人言语中关于他的评论,杜伤与杜荷齐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陶俨?”片刻之后,一个头须皆已半白的老者从屋里开门出来,抬头看了一眼陶俨,而后又朝着后面的三个小家伙也打量了一遍,肃声问道:“何事?”

“夫子容禀,”陶俨一本正经地躬身回道:“有一学子,心慕书院,想要过入院试,肯请夫子通容。”

“院试时间已过,让他明年再来!”说完,没有一点犹豫地,高仁又将房门关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让几人进屋一坐的意思,由此可见,带头的陶俨有多么地不遭这位夫子的待见。

“是杜克明的幼子!”好似早有预料,陶俨没有一点气馁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高声追加了一句。

“克明的幼子?”房门被再次打开,高仁的目光跳过陶俨,直接看向杜伤杜荷三个小辈,道:“是哪一个?”

“学生杜荷,见过先生!”知道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所以迎着高仁的目光,杜荷没有一丝犹豫地坦然站出身来,躬身与高仁见礼。

“嗯,倒是还有几分克明的气度,就是不知学识如何。”盯看了杜荷一会儿,高仁面上的神色稍缓,轻点了点头道:“去前面甲子学堂等候,老夫稍后就至。”

“夫子,”躬身道谢之后,陶俨小声插言,轻声询道:“杜荷有意参加上等院试,不知……?”

“上等?”原本已经转身的高仁又一次回过身来,再次上下打量了杜荷一番之后,遂扭头向陶俨看来,淡声询道:“过来之前,可有做过考较?”

“回夫子话,”陶俨如小学生一般,老实回道:“学生亲自测试,其确有通过上等院试之可能,所以……”

“行了,”出声将陶俨的话语打断,高仁直声说道:“机会只有一次,选择哪类院试,老夫不会多加干涉,你这就带他们过去吧,老夫随后就到。”

说完,不等陶俨答话,高仁再一次将房门关上,将几人留在院中,不予理会。

“高夫子说话向来如此,你们以后,嗯,习惯了就好了。”干笑了两声,陶俨便带着三人快速地出了院门。

“二啊,”前脚刚出院门儿,陶俨就撕去了方才高老夫子面前的一身伪装,再次回复之前的随性放荡之态,肥胖的大手轻拍了拍杜荷的肩膀,道:“夫子既然已经同意,伯伯我也就算是尽足了心力,下面的院试能不能过,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有劳伯父了。”再次将陶俨口中的称呼忽略,杜荷对其躬身一礼。

“行了,在老夫的面前不必如此俗礼,”抬手将杜荷扶起,回头看了高老夫子的院子一眼,陶俨道:“回去莫要忘记跟你爹提上一句,就说高夫子还未曾忘记他这个得意门生,让他有闲暇的时候,也记得过来看看。”

“小侄记下了!”明白陶俨话中的意思,杜荷替他老爹轻应了一声。

“嗯!”轻点了点头,眼见着学堂即将开课,将杜伤打发回自己的学堂上课之后,陶俨这才带着杜荷竟直向书院的甲子学堂走去。

寒山书院的建制,根据学生的年龄,分为甲、乙、丙三个学段,每个学段又根据每位学子的成绩与潜力,又分为甲子、甲丑、甲寅、甲卯、甲辰等五个学堂,换算下来,整个书院,总共也就十五个学堂而已。

现在,陶俨带杜荷过去的,就是寒山书院最为顶尖的一处学堂,是院主韦隘亲自授课之处,若是韦隘不在,则这处学堂便会一直空着,不允学生随便进入。

而现在,高仁直接将杜荷给支配到这里参加院试,很显然,院主韦隘现在当是并不在书院之内。

第21章 入院考核(4)

高仁老夫子做起事来,跟他说话时的态度一样,简单,直接,不拐弯抹角。

陶俨与杜荷前脚方到甲子学堂不久,甚至连屁股都还未曾坐热,高老夫子便手捧着几张书卷后脚跟了过来。

再一次确认了杜荷的选择之后,没有一点废话,直接从三份书卷中抽出一份由交杜荷,并亲自监看着杜荷在学堂里答起了题目。

至于陶俨,纵是不遭老夫子待见,却也没有被高仁给撵出学堂,毕竟院规在那放着,院试之时,不管考生多寡,都必须要有两名或以上的夫子在旁监看,以防有徇私或舞弊之举发生。

而陶俨,显然也知道这个规矩,所以压根也就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在殷勤地为老夫子搬了一张座椅之后,他自己在在杜荷的侧旁坐下,眼巴巴地看着杜荷审视试卷上的题目,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小子到底能够做出几题。

“农为国本,农富则国强,论如何富农,如何强国?”好大的题目,看到第一道题,杜荷便使劲儿地巴咂了两下嘴,只是一个小小的入学考试而已,有必要整得这般上纲上线么?如何富农,如何强国?这应该是皇上还有负责农事的那些朝廷官员该去操心的事情好不好?

再看下个:“如何治贪,如何防贿?”

再看下下一个:“突厥败后,大唐下一个对手会是哪个?”

第四个:“科举利弊,最可能祸乱朝纲者,世家门阀还是寒门子弟?”

第五个:“……”

杜荷觉得自己有点蛋疼,第五题甚至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不愧是上等入院测试,每道题目几乎都是让人那么地,无从也不敢轻易下手。

就这样的题目,动不动就关系着国家大事,别说是他们这些只有十几岁的小年轻,纵使老爹他们那样的肱骨老臣,怕是也不能或是不敢尽数答出,稍有不甚,那就有可能会落一个妄议朝政、不尊主上的罪名。

虽然不知道这家书院的院主有多么地神通广大,能够直接以这种题目示人,但是他杜荷,却是万万不敢轻易下笔作答的,即使有些问题他也确是能说上两句。

安全第一,还是老老实实地做几道数学题,糊弄过去也就算了,所以,心中有了计较之后,杜荷直便将前面的五题忽略不计,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下面的五道算术题上。

“说夫子不知井深,以绳测井,绳折三测,井外余绳三尺;绳折四测,井外余绳一尺,问井深及绳长?”

“今有出门望九堤,堤有九木,木有九枝,枝有九巢,巢有九禽,禽有九毛,毛有九叉,问各几何?”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既然三题就能通过,所以对于试卷上的五道数学题,杜荷也只认真瞧看了三前道,毕竟只为入学而已,多做无益,又何必非要出那个风头?

看了第一题,杜荷想都不想,直接在旁边的草纸上列出一个一元一次的方程式来,三下五除二地将结果算出,郑重填上:“井深五尺,绳长二十四尺。”

写完之后,在两位老夫子的注视下,杜荷又快速醮墨,将草纸上所列方程以墨涂黑,直至一片模糊再看不出一点痕迹为止。消灭证据,免得之后被人问起,解释起来会有太多的麻烦。

见杜荷此举,高仁的眉头微皱,不过却也没有多言,而另一边的陶俨,则是一脸地着急可惜,原还想着多看一会,企及着能从那几个奇怪的字符中找出杜荷这么快算出答案的原因所在,不想这个小二实在是太过狡猾,在自己还没有将其中的字符全部记下的时候,就已经高举笔墨来了个彻底的毁尸灭迹。

若不是慑于一旁高老夫子在侧,陶俨说不准早就已经开始破声喝斥并出手将那张草纸给抢夺过来了。

至于第二题,无非就是几个九相乘而已,杜荷甚至都没有在纸上演算,直接就提起笔来,边心算边在卷上答道:“有木八十一,枝七百二十九,巢六千五百六十一,禽有五万九千零四十九,毛有五十三万一千一百四十一,叉有四百七十八万两千九百六十九。”

“嗯?”高仁与陶俨全都瞪大了双眼,见杜荷甚至连想都不想一下地直接在试卷上写出最终答案,且每一个亦都是正确无误,与他们手中所掌握着的答案没有一丝偏差,两位夫子不由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不小的惊异。

若是说第一题杜荷还算得稍有痕迹可寻的话,那这一题可就不免有些天马行空,让人觉着惊诧了。

倒不是说这一题会比前一题难,事实上这第二题当算得上是这五道术算题中最没有悬念最为简单的一道,但是若是想要将其正确算出,却远非一时半会儿之事,不说旁人,就说他们院主韦隘,在初次算出这道题目时,也用了将近一刻的时间,远没有眼前这个杜荷算得这般轻松自在。

难道这小子真的是个天才?高仁又一次地仔细打量了杜荷一眼,心想这个天才是不是太小了点儿?

等到杜荷开始做第三题时,高仁与陶俨已经基本上接受了杜荷是为术算天才的事实,所以对他再一次快速写出答案的举动,也开始变得有些麻木起来。

不过这一次,与前面两题稍有些不同,在杜荷一笔写出正确答案之后,随后又在题目后面的空白处,似又即兴提了一首诗句。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树梅花甘一枝,

七子团圆正半月,

除百零五便得知。”

看上去像是解题的方法,但是却怎么也瞧不出其中所蕴藏着的奥妙来,看着这首几乎都是数字组成的诗句,高仁与陶俨不由再一次地凝起了眉头。

这个倒不是杜荷故弄玄虚卖弄诗词,事实上这个类型的题目,杜荷前世高中的时候曾经见过,而最佳的解题方法,据说就是从明朝时一个名叫程大位的大数学家所写的这首诗中得来,所以,在随手写出答案的同时,杜荷也就将这首诗给顺带地写了下来,省得事后会有夫子挑理,说他杜某人做起题来连个过程都没写明白。

至于这首术算诗唐朝的这些夫子能不能看得明白,那就不在杜荷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对他来说,只要能够顺利通过此次院试,那也就万事OK了。

第22章 入院乙辰

“就不再考虑一下了?三道题中,若是有一道出了纰漏,那你这入院试,可就是要等到明年了?”

见杜荷做完三题之后便搁笔停墨,低头将卷上的字墨吹干之后,双手恭敬地将试卷拿起递至自己的面前,高仁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不由出声提醒,明明还有余力,为何不一气完成?

“多谢夫子提醒,”杜荷躬身回道:“不过学生愚钝,能做出三题已是极限,后两题实是有心无力,再无办法。”

“嗯!”轻点了点头,伸手将试卷接过,高仁再看向杜荷的眼神开始变得多少有些不善。

恃才傲物,小富即安,行事不尽全力,小小年纪却没有半点锋芒,同旁边的陶俨一样,都是一个懒惫散慢没有半点上进之心的顽劣之人,不足以教。

不愧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夫子,第一次接触,几番言行之间,就已彻底地看透了杜荷的本质,看出他来书院,混日子的可能居多,与他老爹当年在学院勤奋争先锋芒毕露之势,实不可同日而语。

“夫子,”见高老夫子将试卷收起,却没有一点想要出声将杜荷收下的意思,深知老夫子秉性的陶俨不由得在一边出声为杜荷说起了好话:“杜荷虽只做出三道题目,但却是在三题皆中,已经算是不可多得之才,依学生之见,便是将之归入甲等也不为过,不知夫子意下如何?”

“甲等?”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陶俨的话语,高仁直接低头向杜荷看来,淡声道:“十过其三,院试已算通过,至今日始,你便可在我寒山书院修习课业。”

“见你正值舞勺之年,依院规当在乙院就读,”高仁道:“至于是在乙子、乙丑、乙寅、乙卯还是乙辰,仅凭你方才所做几道试题,尚不能定论,老夫还要再作一番考较,不知你意下如何?”

“请先生赐教!”既然入院已成定论,所以对于高老夫子下面的测试,杜荷表示毫无压力,大不了也就是被分进未等班级,只要不被赶出书院也就是了。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见杜荷没有拒绝,高仁直接吟出几句看似顺口溜儿的诗句来,看着杜荷,淡声问道:“可知这两句出于何处?是为何意?未尽之处,可能续接?”

“唔?”杜荷觉得自己有些头大,相鼠是什么玩艺儿?老鼠吗?怎么听上去像是老夫子在拐着弯地嘲讽自己?

“学生不知!”既然想不出来,杜荷便索性厚着脸皮直接承认。

“那,”高老夫子微不可察地轻摇了摇头,接声再次问道:“何为仁?如何为仁?”

“学生不知!”

“静言庸违,象恭滔天。是为何意?”

“学生不知!”

一问一答之间,高仁的眉头越皱越紧,而陶俨则在一旁急得汗流浃背,先《诗经》,后《论语》,再《尚书》,问一个不知,问一个不知,这孩子不是在故意拿老夫子逗乐的吧?杜克明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连这些基本的学识都不清明?

“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是为何意?”不知不觉之间,高仁已是被磨的没有太多耐性,开始捡一些最为简单的东西考较,他也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会无知到哪种地步?

“这个,学生知晓,”可能是觉着有点不好意思,等高老夫子问到《孟子》中的这句话时,杜荷终是开始有了一点反应,道:“人在其位,各司其职,有才有德之人,当居于高位。”

“何为中庸?”

“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其后当如何?”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嗯,”到此,高仁已是再无心思继续,对杜荷胸中的那点学识,已是摸了个七七八八,除经算一道外,其它皆是一无是处,若非其年龄界限,高仁真想直接将其分到丙等学堂,让其跟着那些垂髫童子再固基础。

“乙辰学堂尚有余位,日后你就暂在乙辰修习学业!”说完这些,没再理会屋中两人的反应,高仁便直接拿起试卷,出了甲子学堂。

“谢老夫子!”杜荷神情不变地躬身目送高仁出得教室,而后,不紧不慢没事儿人似地将书桌上方剩下的草纸一点点地撕碎,以防陶俨他们会从那些浓墨中再看出点什么来。

“你这个臭小子,很好玩儿是吧?”见高老夫子真切走远,一直在一喧拘束着性子的陶俨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拍着杜荷的脑门儿道:“现在满意了吧?乙辰学堂,乙等书院之中,最差的一个学堂,里面的学生没有一个能让夫子省心,老夫真想替你爹狠揍你一顿!”

“这又不能全怪小侄,”杜荷侧身躲开,一脸委屈道:“谁能想到通过测试之后,高夫子竟还有一番考较?能够答出后面几个问题,就已是不幸中之万幸了!方才小侄心中还在担忧,若是一题也不能答上,到最后该如何收场呢?”

“答出后面三题,你觉得很有光彩是不是?”陶俨忍不住抬手又一个巴掌,道:“那是老夫子为了顾及你的颜面,才故意问了三道连小孩子都能答出的问题,若是连这些你都不能答出,那你也就别想再进寒山书院了!”

“呃?”方才还因答出了几道古题而有些洋洋自得的杜荷,开始变得有些脸红。

“这么说,你方才不是在故意藏拙敷衍,而是你真的就不知夫子所言为何物?”见杜荷神情不似作伪,这回倒是轮到陶俨有些意外了:“你爹平时是如何管教的?怎么会连最基本的一些学识都不曾教导于你?”

“家父平素朝事繁忙,而小侄又天生一副顽劣秉性,所以在长安时,也就显得贪玩了些……”

“长安多纨绔,倒也不算奇怪,不过杜荷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么耳熟?”随声叨念了两句,似想到了什么,陶俨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一脸夸张与不可置信地看着杜荷,高声道:“二啊,你小子,不会就是名满长安的‘长安四害’之一吧?”

“呃……”见陶俨防贼一样地看着自己,杜荷的脑袋上面瞬间爬满了黑线。

第23章 入院乙辰(2)

院试通过,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许多,尽管高仁老夫子对杜荷这个偏科偏得相当彻底的学生没有半点好感,但是却还是一丝不拘地依着院规提前为杜荷疏通了入院所需的所有关节。

在陶俨这个本地夫子的带领下,什么交学费,领学牌,入学堂之类的事情几乎都是一蹴而就,只用了极短的时间,杜荷就来到了乙辰学堂陈则陈先生的跟前,聆听着这个类似于班主任陈老师的安排与教导。

听了陶俨的介绍,负责乙辰学堂的夫子陈则不免有些怪异地打量了看上去老实本份的杜荷一眼。

过上等院试,却被分到他们乙辰学堂,这怕是寒山书院这十几年来最让人意外的一件事情了吧?是这个杜荷得罪了高老夫子,还是他本身就有什么问题,不然的话,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他们乙辰学堂?

要知道,自大唐立国以来,这短短的十几年中,虽然通过上等院试的学子极少,但是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已经出得院门走向仕途或是其他行当的且不去提,就说两年前的那个上官云鹰,入院时年方十一,比眼前的这个杜荷还要小上两岁。

一样的上等院试,一样的顺利通过,若是陈则记得不错,当时那个上官云鹰,好似直接就被院主看重,破例将之列入甲院甲子学堂之内,直到现在,在学院里面都还是风光无限,同龄之中,少有学子能够掠其锋芒。

陈则实在是很好奇,为什么同样的上等院试,同样的少而有学之类的天才人物,人上官云鹰就像是宝贝疙瘩一样地被人给供进了甲子学堂,而眼前的这个杜荷,却像是后娘养的一样,直接被扔到了他们乙辰学堂来?

乙辰学堂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会比陈则更为清明,倒不是说里面的学子皆是愚笨少学之人,事实上,能够通过院试进入寒山书院的学子,少有愚钝闭窍之人,但是与子、丑、寅、卯其他四个学堂相较,乙辰学堂所收录的学子,却绝对是整个乙院之中最为顽劣难教、懒散不堪之人。

只是,乙辰学堂所收录的学子,一般都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详细考量,数名夫子的同时提名,这才从前面的子、丑、寅、卯四个学堂之中逐一刷减而出,像是杜荷这样,一入院就被录入的学子,还真是少见。

很显然,定是陶俨夫子在为自己介绍时故意略去了其他一些事端,不过,陈则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刨根问底,是狐狸,总有露出自己尾巴的那一天,反正已经是自己学堂上的学子,日后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既然是高老夫子的安排,小弟自是没有什么异议,”陈则低头打量了杜荷一眼,开声向旁边的陶俨说道:“只是乙辰的学子性子如何,陶兄当也知晓,俱是一些大家门户的纨绔子弟,身上的毛病多如牛毛,少有让人省心之辈,就怕这位杜荷贤侄会受其影响而不能安心学业。”

“这些都是无妨,就当是对他的另外一番考验,相信这小子都能应付。”陶俨憋着笑意随声敷衍,若是让陈则知晓,眼前这个貌似老实本份的学生,就是长安城内鼎鼎有名的‘长安四害’之一,不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担心他乙辰学堂的那帮学子?

毕竟,与杜荷之前在长安的那些作为相较起来,乙辰的那些孩子,已经都能够称得上是乖巧听话的典范与楷模了。

“如此,老夫这就去为杜贤侄按排座次,”说着,陈则站起身来,看了杜荷一眼,朗声说道:“至此以后,贤侄就在咱们乙辰安心学业吧!”

“有劳先生!”杜荷躬身应对,之后便随着陈则一起,向乙辰学堂走去。

“初来乍到,记得安份一些!”陶俨在后面小声交待:“虽然学院轻易不会赶学子出门,但是却也不是从来没有,记得莫要丢了你爹丢了你杜氏的脸面!”

“伯父且放安心,”见陶俨并没有嫌恶自己以前在长安的那些恶劣名声,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细心交待关心着自己,对这个身形微胖的伯父,杜荷不免泛起不少的好感,敬声回道:“长安的杜荷已死,小侄现在,只是遵父心意,安心学业的普通学子而已,断是不会主动去招惹事端。”

“嗯,希望贤侄真能如此。”轻点了点头,陶俨的心下稍安,因为下面的事情归为陈则接管,陶俨不好再接着跟随,所以交待了杜荷两句,又与陈则拱了拱手之后,陶俨便转身离开。

至于杜荒,自他们家少爷过了院试之后,便一直贴身跟随,满是崇拜地看着他们家少爷,虽然乙辰学堂的名声不好,但是再怎么那也是寒山书院的学堂。

在杜荒看来,就凭少爷胸中的那点学识,这次能够顺利进入这个在整个京兆都极有名望的寒山书院,本身就已是一件极了不得的壮举了,相信老爷夫人知道后,也定会心中欢喜。

作为少爷身边的伴读,能够有机会同少爷一起在寒山书院听授书院先生授业,对杜荒本人来说,也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倒不是说书院的先生就一定会比老爷请回府上的那些名士更为高明,而是就杜荒这样的书僮身份来说,到了书院,先生授课时不允学生走动,少了那些端茶递水,研墨扇风之类的侍候,杜荒也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聆听,去记诵。

早在临来书院之前,杜荒就已从杜伤少爷的口中得知,虽然书院并不限制学子身边有仆从或是书僮跟随,但是每个仆从或是书僮入院,都必须交上与学子入院所需等额的学资方可。

纵使寒山书院的学资不多,可是每年所需,再怎么却也要比他杜荒在府中每年所领的例钱要高上许多,杜伤少爷之前,不就是因为这每年十余贯的学资,才不得不将身边的书僮给留在府中的么?

所以,与其说是过来侍候陪同少爷读书,倒不如说是少爷给了自己一个可以自主学业的机会,所以,对他们家二少爷之前连想都不想地就直接为自己交了足额学资的举动,杜荒心中亦是多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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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同窗

一间教室,除了后面一个半隔间里的少数的几个小书僮,前面宽敞明亮足可摆下数十张桌椅的学堂里面,包括新来的杜荷,总共也就只有十四个年龄在十到十五岁之间的半大孩子在无精打彩地听着讲堂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子在摇头晃脑地讲着课业。

杜荷坐在最后,听着上面夫子颇有韵调的朗诵声,免不了的也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夫子半眯着双眼,一乎陶醉之态,接声道:“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听上去好熟悉,”杜荷费力地抬起眼皮朝着上面的夫子瞧看了一眼,见老夫子已经完全陶醉在他所读诵的《论语》里面,杜荷再也忍之不住地,将手中的书册直接往自己头上一埋,就这样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果然是孺子不可教也!”见杜荷在上课的第一天就开始无视师长,直接在课堂上肆意睡眠,特意过来查看其秉性的高仁夫子不由就是一声冷哼,对自己之前将杜荷录入乙辰的决定,再没有任何觉得不妥之处。

根基不稳,可以勤来补拙,总有能够赶上的一天,可是瞧瞧眼前的杜荷,还有乙辰学堂中的大半学子,有哪一个是在认真听从夫子讲解?所不同的就是他们没有像杜荷那般,直接趴在桌上大睡而已。

对于这种不尊师重道,没有半点儿上进奋进之心的懒散学生,哪怕是有再高的天份与才能,高仁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的脸色。

不过为了顾存学堂中正在授课夫子的颜面,高仁并没有直接破门而入,对着杜荷还有其他几位学子耳提面命大加训导,高仁只是将这些事,这几人记在心里之后,便轻甩了下衣袖,竟直离开乙辰学堂所在的院落。

随着高仁夫子的离开,方才还在鼻耳观心,装作一本正经正在细心聆听夫子讲学的几个学生,几乎同时长呼了口气,接着,亦是全身没了骨头一般,直接趴倒在面前的桌面之上,提笔乱画者有,聊天打屁者有,补充睡眠者有,观看杂书甚至春宫者,亦有。

少数几个精神不错的小家伙也开始贼头贼脑地左顾右盼,相互之间扔着纸条玩闹,其中坐在杜荷前面的一位,对后面这位新来的同窗似颇为好奇,甚至不止一次地扔来纸条试探,奈何杜荷以书掩头,且又睡得深沉,并没有予以回应。

“怀远,这小子什么来头?”回头瞄了睡得正香的杜荷一眼,许佑山抬手碰了碰旁边好友,轻声道:“刚过来就把高仁这个老小了给引了过来,没有一点防备之心,竟还敢在高仁的眼皮底下睡觉,看来日后他在书院的日子怕就有些难过了。”

“管他那般许多,”姚怀远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一些,嘴里面颇为含糊地淡声说道:“能到乙辰来的,又有哪个有好日子过了?关心他,倒还不如想想两个月后的学院大考该如何通过呢?”

“我们家老爷子可说了,”姚怀远没精打彩地开声说道:“若是两个月后,本公子还是不能摆脱这个所谓的乙辰学堂,他就打断本公子的狗腿,啧啧啧,你听听,这像是亲爹该说的话么?”

“这倒也可以理解,”许佑山有些幸灾乐祸,道:“谁让你们家老爷子是咱们杜陵县的县丞,那都是要脸面的人,对你这个独子,自然是要要求得严格一些。”

“相比之下,我们家老爷子可就宽松得多了,”许佑山自嘲道:“知道他是怎么对我说的吗?”

“老子不求你成绩多好,只要你在书院里给老子多结识几个权贵子弟,将来能够在生意上多帮衬老子一把就成。”许佑山也无力地趴在桌上,道:“听听,觉得这也像是亲爹该说的话么?”

“我们兄弟三人,大哥二哥全都被他派往外地经商,成了某个酒楼或是客栈的掌柜,至于我,”许佑山道:“若不是为了巴结像你小子这样的权贵,怕是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在这书院之内躲几年的清闲。既然日后免不了要去经商,又何必再去费心劳神的去读什么诗书?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么?”

“算了,这种事情,多说无益,”轻摇了摇头,许佑山回头瞅了瞅仍在梦中的杜荷一眼,道:“还是说说这个杜荷吧,若是本少爷记得不错,甲院、乙院中能带得起书僮的公子少爷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可是这个杜荷却面生得紧,你说,他不会是新近入院的吧?”

虽然很是反感他们家老爷子送自己进书院读书的目的,但是许佑山却还是没有真个违了老爷子的吩咐,这两年在书院之中,真正的权贵少爷虽然没有结交上太多,但是却也全都混了个脸熟,不管是甲院还是乙院,凡是家中稍有些背景的学生,许佑山几乎全都认识,所以,乍然间见到杜荷这种能带得起书僮读书的陌生公子,不免有些奇怪。

“杜荷?”听到许佑山提起这个名字,姚怀远神色一愣,突然直起身来,一扫方才的懒散之态,定定地看着许佑山道:“你说新来的那个姓杜?”

“是啊,”许佑山有些受不了地看了姚怀远一眼,道:“方才陈则带他过来时,不是有过介绍么,怎么,你没听到?”

“昨夜老爷子还跟本公子提起,”没有理会许佑山的调侃,姚怀远低声说道:“说是前右仆射杜如晦辞官归乡,身边跟了一个年岁与本公子相仿的幼子,极有可能会入寒山书院,还特别让本公子留意一下,免得到时会起了什么冲突,惹了什么祸事。”

“若是本公子没有记错的话,”稍顿了一下,姚怀远回头瞧看了杜荷一眼,道:“杜如晦的那个幼子,好像就是什么杜荷。”

“真的?!”许佑山张了张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一个纸团从前面落到他们二人的书桌上面。

看了看纸团飞来的方向,许佑山不由得微缩了缩脖子,伸手将纸团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给老子闭嘴,莫扰了老子清静!”

“宋青山?”两人对视一眼,见宋礼正安稳地趴在前面的桌上大睡,不由得齐齐将嘴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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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同窗(2)

“少爷!少爷!”隐隐地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杜荷缓缓地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迷蒙之中见杜荒站在自己的身边,正在不停地轻声唤着,杜荷轻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看了下四周,除了自己与杜荒外已是空无一人,不由轻声问道:“下课了?”

“嗯,”杜荒点头回道:“时近午时,夫子还有少爷的那些同窗,都已走了多时。”

“怎么样,”杜荷站起身来,任由杜荒弯身为自己收拾着桌上的书册笔墨,伸着懒腰向杜荒问道:“在学堂里憋了近一个时辰,听着老夫子在讲堂上阴阳顿挫地讲着课业,感觉可还习惯?”

“回少爷话,”麻利地将东西收拾齐整,杜荒恭声回道:“对小人来说,再没有什么差事会比陪少爷读书还要轻松自在了,多谢少爷肯给小人这个机会。”

“敏而好学,再加上你天生一副好记性,确是一块读书的料子。”示意杜荒将书册收好带上,杜荷抬步出门,轻声说道:“本少爷的身边不要无能之辈,给你两年的时间,如果两年后你没有学出一个什么名堂的话,我不介意再重新挑一个更机灵的人过来身边侍候。”

“是,少爷,小人记下了。”并没有觉得他们家少爷是在玩笑,所以杜荒很是郑重地弯身轻应了一声:“小人定不负少爷一番苦心栽培。”

“嗯,如此那是最好。”轻点了点头,杜荷特意回头看了杜荒一眼,道:“你现在是本少爷的人,将来可能一辈子都要随在本少爷身边,我可不希望我的心腹之人,是一个胸无点墨,只知道耍一些小聪明的草包。”

说完,不待杜荒反应,杜荷便大跨步出了乙辰学堂的院门,杜荒随后急步赶上。

现在时近正午,艳阳高照,书院里除了少数一些外地过来需要留宿的学子没有回家之外,其余的已有大半都不见了踪影,整个乙院并排的五处院落,看上去空荡一片。

“让你打听的事可都打听清楚了?”走了两步,想起进入乙辰学堂之前对杜荒的吩咐,杜荷不由轻声问起。

“回少爷话,”听到杜荷问话,杜荒争赶两步,随上他们家少爷的步伐,轻声回道:“乙辰学堂的情况,小已经摸了个大概。”

“因为辰字学堂之中的所有学子,都是从子、丑、寅、卯四个学堂刷洗出来,要么是资质不足,要么是顽劣不堪,皆是一些桀骜不训之辈,所以负责辰字学堂的授业夫子,平素不管是授业还是问答,也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子行事不太逾越,一般也都能得过且过。”

“就好比今日,”说着,杜荒小心地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道:“夫子在上面讲着课业,少爷还有其他几位同窗要么呼呼大睡,要么低声私语,而夫子,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仍是自顾自地在上面讲着他该讲的课业,直至课时完结。”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事实上在知道寒山书院的学生分配规则之后,对于乙辰学堂的大至状况,杜荷就已有所预料,就知道这个乙辰学堂定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所在,所以在知道自己被分到这种班级的时候,杜荷甚至还有几分庆幸。

“还有,”杜荒接声说道:“夫子授课时,高老夫子似有过来的痕迹,那一刻,整个学堂的学子,除了少爷已经熟睡没有察觉之外,其余同窗都难得地老实了一会儿。”

“嗯。”杜荷不以为意地轻应了一声,低头示意杜荒接着言讲。

“至于少爷的那十几个同窗,”杜荒道:“除了宋礼、许佑山还有姚怀远他们三人外,其余都是寻常家户,最多也就是家中稍有些闲钱而已,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宋礼,许佑山,姚怀远?”杜荷一个一个地念叨了一遍,随意向杜荒问道:“后面隔间里的另外三个书僮,就是他们三个所带吧?”

“回少爷话,”杜荒回道:“是。”

“嗯,”微点着头,杜荷的神色不变,边向前走,边向杜荒说道:“说说他们三人都是什么来头?”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正色开声回道:“许佑山,为人活络、机敏,善与人结交,是杜陵巨贾许德财之子,祖传酿酒秘术,家中所产‘醉三乡’在整个京兆尹都小有名气。”

“姚怀远,”见他们家少爷并没有太多的表示,杜荒接声说起下一个:“是杜陵县县丞姚成林之子,为人懒散,不喜读书,因为一直通不过每年乙院的晋升大考,已在乙辰学堂呆了两年。”

“至于那个宋礼宋青山,”杜荒耷拉着脑袋,道:“除了知道他暂住在杜陵城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小厮好似对此都颇为避讳,无论小人怎么打听,他们都不愿说讲半句,好似对这个宋青山,极为惧怕。”

“宋礼宋青山?”再次听到这个很有喜感的名字,杜荷神色稍顿:“就是那个在书院前纵马狂奔的那个纨绔公子?”

“回少爷话,”杜荒道:“就是他。”

“这倒真是巧了,”杜荷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能够嚣张到让旁人连提都不敢提一下他的出身过往,这个宋青山倒是真有点意思,看来日后自己在乙辰学堂的日子,当是不会过得太过无聊。

“少爷,”眼看着就要出了院门,杜荒跟在他们家少爷的后面喏喏地轻叫了一声,一副有话要讲又不敢讲的样子。

“讲!”淡淡地瞥了杜荒一眼,杜荷很是干脆地吐出一个字来。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荒大着胆子向他们家少爷说道:“小人觉得,这次能够入得寒山书院,机会难得,且老爷夫人对少爷又寄以厚望,所以,小人觉得,少爷或是也该收收性子,专心学业了……”

“罗嗦!学业的事情,本少爷自有分寸!”明白了杜荒话中的意思,杜荷直接出声将其打断,道:“你现只要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就是了,无须为我操心!”

第26章 杜伤的不解

“杜荒,你确定堂弟他没有搞错?既然通过了上等院试,怎么可能会是乙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杜伤仍是有些不太相信,看着堂弟悠悠然没受一点影响地进了家门,杜伤不由再一次地拉住杜荒轻声询问。

以往能够通过上等院试的那些学子,虽说不全都是天资绝艳之辈,但是也都会被书院重点关照培养,最不济的也会将之录入甲丑、甲寅学堂,像是杜荷这样,直接就被发配到乙辰的,估计怎么也算得上是自书院开办以来的头一遭了吧?

所以,杜伤实在是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堂弟得罪了高仁夫子,还是压根就没过院试,能入乙辰也只是高仁与陶俨两位夫子看在大伯的面儿上私自做出的决定?

不过,让杜伤纠结的是,这一路下来,每光他向杜荷询问此之时,杜荷都是淡然一笑,并不多言,所以他也只好将目标转向一直跟随在杜荷身边的小杜荒身上。

“回堂少爷话,”杜荒躬身回道:“这件事情小人是真不清楚,少爷院试之时,小人早早地就被两位老夫子给撵出了学堂,一直都在学堂门前候着,直到院试结束,小人也没能进得学堂一步。所以,小人对里面的情形实是不知。”

“时辰,堂弟在学堂院试了多少时辰你总知道吧?”杜伤仍不死心,接声向杜荒问道。

“时辰嘛,”杜荒稍稍回想了下,道:“好像只有一柱香的时间少爷他们就从里面出来,小人记得当时高老夫子很生气,而陶先生却是一脸地震惊与不可思议,至于少爷,始终都是一个神态,小人也看不出什么,只知道最后,由陶先生带着,就入了乙辰学堂。”

高夫子生气,陶先生震惊,而堂弟却是一脸地不咸不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听了杜荒对三人神色的详细描述,杜伤的脑子里反而变得更加迷糊起来,不知道他的这个小堂弟到底是通过还是没有通过。

若是通过的话,高老夫子为何会生气?若是没有通过的话,陶先生又为何会震惊?还有那一柱香的时间,着实是忒短了些,若是堂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过书院的上等院试,那可就不止是天才那般简单了,要知道,就是书院中最为瞩目的少年天才上官云鹰,在通过上等院试时,也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一个有可能会比上官云鹰还要天才的少年天才,在入院之初就被高夫子给贬进了乙辰学堂,这难道不是一件怪事么?

书院的决定确实很让人费解,不过更让杜伤感到奇怪和意外的是,大伯杜如晦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态度。

原本以为因为堂弟进了乙辰而要大发雷霆,甚至可能要以家法严惩的大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上所流露出来的神情竟然是意外与欣慰。

不止是大伯,甚至连旁边的伯母,还有在侧旁侍候的杜川管家,几乎同时都露出了相似的神态。

没错,就是欣慰,这种神态杜伤很熟悉,每当他在书院大考取得不错的成绩时,老爹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很舒服,很温暖。

只是,让杜伤感到万分不解的是,为何堂弟入了乙辰学堂,入了这个整个乙院最差的学堂,大伯还有伯母他们,却会流露出这样一种欣慰与欣喜的开怀之色?

若是这件事情换作自己,杜伤不由得将自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试想着,若是换作自己,从现在的甲寅一下被刷落至甲辰学堂,怕是老爹早就已经怒火高涨,皮鞭加身了。

所以杜伤很不解,为什么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一发生在自己的这个小堂弟身上,事情的本身就会显得那般的怪异?

前几天王、钱、赵三家逼债的事情,还有上午书院的院试且不去提,就说说眼前伯父伯母在听到堂弟进入乙辰学堂后的态度,难道是伯父伯母他们就一点儿也不盼着堂弟变得更好一些吗?

显然这并不可能,大伯与伯母对这个小儿子的疼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且,这个世上又哪有盼着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

将这个可笑的念头抛开,杜伤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还是说,堂弟之前在长安时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恶劣,现在乍然听闻他考进了寒山书院这种名气不俗的私塾之中,哪怕是进了最差的学堂,也都让大伯他们觉着欢喜与欣慰?

只是,若是如此的话,那堂弟之前得有多么顽劣,得让大伯还有伯母对之多么失望与无奈,才能造成现在这种最最简单不过的满足与欣喜?

杜伤扭头看了眼正在大伯与伯母眼前轻声言笑的杜荷,直觉得这似乎也不大可能,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并没有从杜荷的身上看到什么不好的习惯与秉性,在杜伤的眼中,这个小堂弟一直都是一个乖巧懂事读书上进的好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让伯父伯母失望甚至是近乎心死的举动来?

不知道为什么,杜伤在想到杜荷的为人与秉性时,竟会自动地将杜荷初来杜陵时所表现出的那种嚣张霸道不可一世,甚至还直接让人痛揍了王晟以致王晟直到现在都还不能到书院正常读书学业的事情给遗忘在了一边。

“曾在寒山书院呆了五年,对于寒山书院的规矩老夫自是非常了解,”颇有欣慰地看了杜荷一眼,杜如晦道:“乙辰学堂虽然不佳,但对我儿来说,那却是一个不错的起点,高老夫子将你录入乙辰,想来也是多有磨砺之意,记得莫要存有记恨之心。”

“爹且放心,孩儿不会。”杜荷乖巧地点着脑袋。

“还有,”杜如晦接声交待道:“寒山书院在整个京兆都颇有名气,生源选取亦不止杜陵一地,是以,免不了会有一些从长安过来的学子,若是遇到之前的旧识,为父希望你能把握一下分寸,莫要再像长安时那般胡闹。”

“至于课业,”说着,杜如晦抬头看了下站身身边的杜伤,接声道:“你们兄弟二人若是有什么不解之处,可直接来寻老夫,反正老夫现在赋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有的是时间去教导你们。”

“是,爹(伯父)!”杜荷与杜伤齐应了一声,杜荷仍是一副从容淡漠,而杜伤则是一脸地欣喜与激动。

第27章 宋二公子

下午两三点钟,当杜荷带着杜荒带次进入寒山书院之时,乍然间竟有了一种被人围观窥视的感觉。

所有人,只要一看到他们主仆二人,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瞪大双眼上下打量,夫子,学生,甚至连书院大门处的几个小护院也都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一脸地惊奇与探究。

“杜荒!”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杜荷黑着脸厉声向杜荒问道:“上午让你打听消息时,你都说了些什么?”

整个寒山书院,知道杜荷通过上等院试并被打入乙辰学堂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高仁夫子生性冷冽,当是不会故意泄露,而陶俨与陈则也都已应下了自己不肆意宣泄的请求,还有堂兄杜伤,现在还在家中没有出来,更是没有可能。

细算下来,也就只有杜荒这个碎嘴了,是以,想也没想地,杜荷就直接出声向杜荒质问起来。

“这个,少爷,其实小人可以解释……”没有想到事情会传得这般迅速的杜荒,怯怯地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低头虚声虚气地向他们家少爷解释起来。

“小人奉命去向那几个小厮去打听熟悉书院还有乙辰学堂的大致状况,谁想那三个臭小子也都鬼精灵一样,想要从小人这里掏出一些东西出来。”小心地抬头看了杜荷一眼,杜荒讨好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所以,小人就稍微地跟他们交换了一下,不然的话,小人又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打听到了那么多的事情?”

“所以,你就把本少爷给卖了是不是?!”杜荷突然有一种想要将眼前这个碎嘴一脚踹死的冲动,虽然这并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但是就这么被一个小屁孩给卖了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郁闷,更何况现在还被人像是看猴一样地指点围观。

“小人不敢,小人这不是在为少爷您涨脸吗?”杜荒一脸冤枉,道:“听那三个小厮吹虚他们家公子少爷如何如何,好像天生就比少爷要高上一截似的,那小人心中哪能服气,所以就直接将少爷参加上等院试的事情给拿了出来,一下就将他们给镇住了。”

“除了这些,其他的诸如少爷您的身世过往,小人可是一直都守口如瓶,绝对没有透露半点儿,少爷明鉴!”知道他们家少爷担心的是什么,所以,杜荒尽挑一些他们家少爷现在最想听的话语言讲。

“你确定?”杜荷有些好笑地看了杜荒一眼,道:“你信不信,现在随意在书院中拉一个人过来询问,他都能说得出本少爷姓什名谁,家在住哪里,风评如何?说不准连‘长安四害’的名头,也都已经随之带了过来,本少爷在这书院中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嘴上虽然这般说,不过杜荷心里却是毫无压力,臭就臭吧,反正自接管了这具身体之后,身上的名声就从来都没有好过,倒也不缺这么一次。

“少爷,小人知错,请少爷责罚!”见四下围观之人看向他们家少爷时眼中多显鄙夷,杜荒就知道他们家少爷说得不错,自己这次确是又做了一次傻事,遂羞红着脸面低头认错。

“算了!”见杜荒正耷拉着脑袋,一脸地悔意,杜荷不由轻摇了摇头,道:“说起来便是没有你透出的那点迅息,这些事情也早晚会被人发现,毕竟这杜陵与长安,终不是太远,有心人只要稍一打听,并不难知晓。”

“以后注意些也就是了。”说完,杜荷昂起胸堂,迎着四围投来的那种观摩目光,坦然向乙院走去。

“知道了,少爷!”见少爷似并未真个怪罪,杜荒心头稍松,高应了一声之后,也飞快地起步赶上。

“宋兄,那个杜荷,像是已经到了。”乙辰学堂,许佑山看着院门处大步走进的杜荷主仆,一脸谄媚之色地轻声向宋青山说道:“不过看其神态,一如往常,好似并没有受到外面那些人的影响,不愧是从长安那边儿过来的高门子弟,仅是这脸皮,就非常人所能及。”

“若是连这点小场面都撑不下来,那他也就枉为‘长安四害’了。”颇为赞赏地抬起眼皮朝着院门瞧看了一眼,宋礼像是来了兴致,直接站起身来,看了身边的许佑山与姚怀远二人一眼,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走,随本少爷一起去会会咱们的这位新同窗。”

“呃?”见这位宋少爷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许佑山与姚怀远多少有些意外地对视了一眼,搞了这么些花花道道儿,这位宋少爷难道不是为了想要整治一下那位杜家二少么?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想要与人结交,变得有些热乎起来了?

虽然有些琢磨不透宋青山的心思,不过许、姚二人却还是依言起身随之跟了出去。

“杜荷,杜二少,幸会!”宋青山拱着手,一脸笑意地向杜荷迎上,走到近前,一点儿不客气地轻声说道:“没想到,便是连杜二少这样的草包,也能入得这寒山书院,真是好大的运道,恭喜!”

“宋礼,宋青山!”杜荷同样带着满面的笑意拱手回敬:“跟宋二公子这样的无赖比较起来,杜某人还差得远,惭愧,惭愧!”

“你认得本少爷?”并没有因为杜荷口中所说什么无赖而起半点气愤不满的意思,宋礼颇有些意外地向杜荷反声回问,要知道整个杜陵县认识他宋青山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叫得出宋二公子这个名号的,却是少之又少,便是他身边的许、姚二人也不甚清明。

“那是自然,”杜荷笑眯眯地看着宋礼,道:“若是连谁泄了本少爷的底,想要给本少爷难堪都不知晓,那我这个杜府二少,岂不就真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了?况且宋二公子在这寒山书院的风头如此强盛,本少爷就是想不认识,却也是有些难度,不是么?”

“杜二少慧眼如炬,看来之前长安的那些传言,并不足信。”宋礼的神情不变,神色坦然地与杜荷对视,道:“之前听到杜二少通过上等院试的消息,本少爷还不相信,以为又是什么人在鼓吹造势,或是哪个失德的夫子被钱财所诱。”

“不过现在,见了杜二少当面,”宋礼正色说道:“本少爷信了。”

“彼此,彼此!”杜荷毫不客气地拱手应和,昂着脑袋与宋礼对视一眼,在旁边几人不明所以的状况下,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28章 隐秘

“少爷,方才那个宋二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值得少爷这般看重?”进了学堂,待他们家少爷与宋青山一行分开坐回自己的座位之后,杜荒小声向他们家少爷打听道。

以前就是面对着长安城的那些王公世子,也没见少爷这般客气过,所以杜荒很好奇,眼前的这个宋青山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他们家二少爷如此重视?

难道这位爷也是从长安过来的?可以以前在长安时,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宋姓公子啊?

将长安城内所有那些有头有脸的大家少爷在脑中回想过虑一遍,杜荒排除了他们家二少以前就与宋青山旧识的可能,可是,既然以前不相识,这位宋二公子又不似长安大户家的公子,少爷怎么还会自放身价地刻意与之交好?甚至连宋二之前故意泄露陷害都不再计较?

一见钟情的还好解释,可问题是两个小老爷们儿怎么可能才见了两面,叙了一回话语就会如此惺惺相惜,彼此都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一副想要结成至交之姿态?

宋青山知晓他们家少爷的身份,想要巴结靠拢的话还好理解,可是他们家少爷为何也会如此?所以,杜荒便在心中猜想,这位宋二少爷的背后,当是也有着一股让他们家少爷甚为看重的势力,而且其大小当也是不会比老爷在职时他们杜氏的影响要小上多少。

“这是一段隐秘,整个京兆尹知道的人怕是都不会超过十个,而这十个人中,除了本少爷我,其余几人无一不是王候将相,”抬头看了杜荒一眼,杜荷轻声问道:“现在,你还想再知道那位宋公子是什么来头吗?”

“唔?”杜荒的小脸瞬间下得惨白,慌忙地摇头摆手,方才还有些抓挠的好奇心思,瞬间被连根拔除,不敢再有分毫想法。

怪不得上午打听这位宋公子情况的时候,那三个小厮一再地三咸其口,任死都不肯吐出半个字来,显然他们也都在这上面受过某些警示或是为此吃过不少的苦楚。

“不问了?”见小家伙被自己吓得不轻,白着小脸儿不停地摇着脑袋,杜荷嘴角带笑地轻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后面的隔间,道:“不打听了就去后面老实呆着,别忘了晌午跟你说的话语。”

“是,少爷!少爷放心,小人定会用心学业,绝不会丢了少爷丢了咱杜府的脸面!”杜荒如释重负,冲着他们家少爷弯身一礼,之后小跑着就去了后面的隔间学堂。

“这小子,还欠些火候啊。”见杜荒逃一样地离开学堂,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之后便不再多想,直接趴倒在桌面,再次眯起双眼神游而去。

另一边,一直关注着杜荷这里的许佑山与姚怀远,见杜荷没事儿人一样地又睡起觉来,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没心没肺,还是城府太深?不但与设计他的宋青山言辞愉快,而且在全院学子、夫子的窥视、探究与鄙视的眼神下,竟还能大摇大摆,竟还能酣然而睡?

“这小子,确是有些意思。”姚怀远颇为叹服地看了杜荷一眼,道:“本少爷一直都以为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平常撒个小谎,编个瞎话,有事没事地再调戏一下身边的漂亮丫环,连脸都不带红的,但是今日与眼前的这位杜少爷相比,简直是一在天一在地,不可同日而语啊!”

“易地而处的话,”许佑山接过话茬儿,道:“本少爷也绝做不到他这般坦然淡定,‘长安四害’,确是名不虚传,实乃我辈之楷模啊。”

“你有没有发现,”瞧了眼前面同样趴在桌面小寐的宋青山,姚怀远一只手搭着许佑山的肩膀,小声向其说道:“这位杜二少的秉性,同宋哥似多有相似之处,总有那么一点让人看不透的莫测之感。”

“大家户的少爷,都是这个德行,有什么好奇怪的,”许佑山不以为意,道:“若是你们家老爷子哪天也能在长安谋个一席之地,你八九也会如他们一般。”

“你说,宋哥之前不是挺反感这位杜二少的么?”直接将许佑山的废话略过,姚怀远还想着之前的那个问题:“可是为何方才只看了一眼,就有了要与之交好的决定?这也忒奇怪了点吧?以前宋哥想要整什么人的时候,可是从来都未曾心软过?”

“那有什么,”许佑山不以为许道:“除了是有些忌惮杜府的权势外,还能再有什么?要知那杜如晦虽辞了官职,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谁也不敢小觑。宋哥虽然家大势大,当是也不好做得太过。”

“他们这些大家户少爷的心思,你不懂。”轻摇了摇头,姚怀远道:“小辈间的事情,只要不至伤残,不出人命,他们上面的那些长辈,少有人会去插手干涉,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子嗣在外面吃了亏受了欺负而为之出头,所以,不管杜如晦现在是否仍有权势,宋哥都不会有什么太多的顾忌,更不会因此而对杜荷手下留情。”

“还有,”到底是官宦家的子弟,对官二代之间的纠葛总是比许佑山了解得要透彻一些,姚怀远接声说道:“方才杜二少对宋哥的称呼,有没有觉着有些奇怪?”

“咱们都知道,宋家明明只有宋哥这么一棵独苗儿,上无兄、姊,下无弟、妹,可是杜荷却为何会称宋哥为宋二公子?”姚怀远道:“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宋哥他还真就认下了,并没有半点反驳之言,你难道不觉着这里面有些怪异吗?”

“真当本公子是草包么?”许佑山不满地翻了翻白眼儿,翻手搂住姚怀远的肩头,压低了声音道:“亏你还是官宦子弟,像是这种事关血脉传承的隐秘,别人避都还避之不及,你竟还敢这般肆意宣扬评论,没瞧见杜荷在提及宋二公子这个称呼的时候,宋哥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善么?”

“有吗?”姚怀远有些愣神儿,方才他还真没注意。

“若是没有的话,”许佑山道:“依着宋哥的性子,好不易有了想要结交之人,又岂会这般快地与杜荷分开?”

第29章 旧识

“少爷,您听说了吗,那个杜荷也来寒山书院了?”甲丑学堂之中,一个面皮白净,长相精致的小书僮站在他们家公子身后,多少有些八卦地轻声提起道:“听说还过了上等院试,结果却被高老夫子给贬进了乙辰学堂。”

“嗯?”正在提笔练字的上官云鹰身形一顿,不由停下笔来,回身看了小书僮一眼,道:“你确定他通过的不是下等或中等,而是上等院试?”

杜荷会来寒山书院,上官云鹰并不奇怪,而且也早有预料,毕竟杜仆射已经回乡,而杜陵附近最有名气的私塾也就只有寒山书院一处,以前在官学呆惯了的杜荷必不会甘愿在家中闷着,来寒山书院几是必然之事。

只是,他怎么可能会通得过上等院试?并不是上官云鹰瞧不起杜荷,而是杜荷这几年在长安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这样一个整日游玩,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怕是连《论语》《诗经》都不能尽数背下,又怎么可能会通得过寒山书院最难的入院之试?

“知道少爷定有兴趣,所以之前小人就已特别去向高老夫子求证了一番,”上官弘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们家少爷,道:“上等院试那位杜二少确有通过,不过不知为何,却也将高老夫子给气得不轻,方才在老夫子的面前提到杜荷时,老夫子还一个劲地说着什么‘孺子不可教’之类的话语呢?”

“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吗?”上官云鹰的嘴角微微勾起,对于这种情况好似并不意外,杜荷那家伙从来都没有个正形,若是能讨得高老夫子那种古板正礼之人欢心,那才是一件稀罕事。

“小人倒是想问,不过一看到高老夫子寒着的那张脸,小人就没敢问出声来。”见他们家少爷不满地向自己看来,上官弘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来,急声说道:“不过,小人却从老夫子那里讨来了这个!”

“是什么?”将纸张接过,上官云鹰边轻声询问,边不急不缓地将纸张展开。

“是杜二少所做那张试卷,嗯,上面的三道考题。”上官弘一脸讨好地向他们家少爷说道:“小人可是在老夫子的跟前讨了好久,好不易才让夫子同意抄写了一份儿。”

“只有三题?”打眼扫了一下纸张上的笔墨,上官云鹰惑声问道。

“嗯,高老夫子说,杜二少爷只做了三题,而且三题全是正解,所以才会将之留在学院。”上官弘道:“至于为什么会将其分到乙辰学堂,小人估计,肯定是老夫子也知晓了杜二少之前在长安的那些作为,心有所愤,所以才会将之录入乙辰,以观后效。”

“多嘴!”白了上官弘一眼,上官云鹰遂低头细看起纸张上所写的题目与答案来,显然对于上官弘的一番猜测,亦是多有赞同。

毕竟,院规之中就有行为不端、不学无术者不收这一规定,就依着杜荷在长安的名声,高老夫子没有直接将其赶出书院,就已是格外开恩,估计也是看在杜仆射的面上才特开的恩惠。

“嗯?”细看着纸上的每一道题,上官云鹰不由微皱起了眉头,倒不是题目有什么问题,而是题目下面的答案,是不是太过简洁了些,怎么全都只有答案,而没有半点解题的过程?

“小弘,这些题你是不是没有抄全,有所遗漏?”上官云鹰不由扭头向上官弘看来,想要知道是不是这个粗心的小子为了省事而少抄了一些东西。

“哪有?”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们家少爷,上官弘嘟囔着小嘴儿,道:“知道少爷定会想看,小人抄的时候可是一个字也没敢落下。”

“这么说,杜公子所做的那张试卷上面,亦是只填了这么几个数字,还有后面这首似是而非的诗词,就再无其他?”见上官弘不停地点着脑袋,上官云鹰亦是轻点了点头。

想起之前自己心中所想,以为些答案都是杜荷随手所书的可能,上官云鹰不由又是一阵摇头轻笑,不经笔墨运算便随手写出答案,这怎么可能?想来便是专研了一辈子明经术算的院主也不能轻易做到。

杜荷的这种答题方式,或许只是他在解答术算题时的一种习惯吧。很快将心中的这个有些不合实际不能常理的念头放到一边,上官云鹰将目光移向杜荷所写的那首术算诗上来。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树梅花甘一枝,

七子团圆正半月,

除百零五便得知。”

“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上官云鹰将诗句轻吟了一遍,而后似有所悟,将手中的书纸放于桌面,而手提笔在另一张空白的纸册上根据诗中所书,分别写下了几个数字。

“三人同行七十稀,”轻声吟念一句,上官云鹰落笔写了‘三’与‘十五’两个数字。而后又根据‘五树梅花甘一枝’,写下了‘五’与‘二十一’两个数字,再之后,又依次写出了‘七’与‘十五’,以及最后一句所提到的‘一百零五’。

“这几个数字,同这道题目到底有什么关联?为何杜荷为写这么一首数字诗放于旁边?”瞧了半天,仍是没看出什么关节,上官云鹰不由轻摇了摇头,道:“可惜院主现在不在书院,若是在的话,或是他能看得明白,也能为我解惑。”

“不过这个杜公子倒是真个让人意外,院试只做三题,显是对自己信心颇足,知道定能通过,”上官云鹰轻声自语道:“真不知这些东西,杜二公子到底是从何处学来?以前可是从来都未曾听过,他竟还通术算之道?”

“就是少爷也看不明白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上官弘异声说道:“这怎么可能,连那位纨绔少爷都懂的东西,怎么可能能难得住少爷?”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别人懂的东西我就一定也得明白吗?”没好气地白看了小家伙一眼,上官云鹰郑声向上官弘道:“还有,杜公子现在已经比之以前收敛了许多,日后若是再见,记得莫要失了礼数。”

“知道了,少爷!”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上官弘接声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道:“少爷你说,若是再与杜二少爷相见,他还能再认得出咱们吗?”

“这谁又能说得清楚,”上官云鹰神情一愣,道:“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且两年前也只是匆匆一面而已,说不得人早就已经不再记得了。”

第30章 小麻烦

不知是慑于杜荷杜二公子以前在长安时的威名,还是心中对其甚不为屑,整个书院之中,除了宋青山一行三人外,凡是见到杜荷主仆之人,要么是远远避走,要么是窃窃私语暗中指点,甚至于授课的夫子,也都不屑于与之对话,见其在学堂酣睡,亦是置若罔闻,不管不顾。

对此,杜荷仍是一副怡然自得之态,没人来扰,他正好乐得清静,每天与宋青山不咸不淡地闲聊几句之后,便依然我行我素地要么提笔练字,要么梦游他乡。

以前杜荷还真没发现,原来练字竟也能练出瘾来。

每次只要他一握起毛笔,心中就会涌起一股想要一直写下去的冲动,之前练字,只是为了熟悉繁体字形,为了熟悉软笔的用法与习作习惯,可是后来,随着练习的时间逾久,随着自己笔下的字型越来越有了神气,杜荷的心神也不由开始为之深陷,每日不练上一会儿,不写几个大字,竟会有一种手痒心挠的瘾头,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握起毛笔,泼墨而书。

书法,亦为国粹,难怪后世会有那么多人为之痴迷,原来这东西竟跟陈年老酒一样,存得愈久,愈是香醇,练得愈久,愈是难以割舍。

“啧啧啧,没想到贤弟竟是如此地热衷于书艺之道,”不知什么时候,夫子已然休堂,宋青山走至杜荷的身后,见其正心神投入地运笔泼墨,不由轻声在一旁赞道:“看其字形,贤弟当是书从王右军一脉,而且已得其中几分神形,难得,难得!”

“随手涂鸦而已,宋兄过誉了。”最后一个字迹完成,杜荷将于轻放于砚,扭头看向宋青山,道:“看得出,宋兄对此道亦是多有浸淫,不知可否在此赐下墨宝,让小弟也开开眼界?”

“贤弟说笑了,”没有一点被人揭短的尴尬,宋青山淡笑着摇头回绝,道:“贤弟若是让为兄骑马射箭,或是耍刀练拳,为兄或是还能有一较之力,但是这提笔泼墨嘛,就不用再拿出来献丑了。”

“不信的话你问问他们两个,”说着,宋青山随手指了下身边的许佑山与姚怀远二人,道:“入院两年,除了每逢书院大考,可曾见为兄握过笔杆一次?”

“唔?”杜荷不些不敢置信,在学校里,有从来都不摸笔的学生存在么?不过见许、姚二人很以为然地点头默认,却又由不得杜荷不信,看来这个宋青山,确是一个极品。

“粗人就是粗人,武枪弄棒还行,但是若说到这读书习字,”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宋青山接声说道:“便是在这书院呆上一辈子,也还是学不会你们这种书香门弟所养成的那种儒雅之态。”

“儒雅?”杜荷颇觉好笑地原地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抬头看向宋青山,道:“宋兄,你确定不是在骂小弟附庸风雅?”

“哈哈哈……”宋青山高笑着猛拍了两下杜荷的肩膀,道:“贤弟果然不是那种虚假于面的酸儒之人,难怪你能与程处亮还有尉迟宝庆他们成为至交。”

“那是自然,”杜荷深看了宋青山一眼,道:“若是当年宋兄没有离开长安的话,说不得长安城内,必然会再添一害,而你我,也必早已是为兄弟。”

“算了,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宋青山的眼中一黯,轻摆了摆手,借机将话茬儿移向一边,道:“有件事情虽然不大,但是却还是有必要提醒贤弟一下。”

“宋兄请直言!”

“王晟的伤势已然好了大半,且今日也来了书院。”宋青山道:“你们之间有仇,而王晟在寒山书院亦不是什么善人,贤弟这几日进出学院之时,还是小心一些为上。”

“当然,”说完,宋青山特别抬头看了杜荷一眼,道:“若是需要的话,为兄亦可出面替贤弟摆平此事,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一只跳梁小丑而已,怎敢劳得宋兄大驾?”看出宋青山似有意在试探自己,或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杜荷不以为意地摇头轻笑,道:“小弟能揍他一次,就能再揍他两次、三次、四次,总有能将他治服的一天。”

“如此,那为兄就拭目以待了。”淡笑着轻点了点头,宋青山转身离去。许佑山与姚怀远拱手向杜荷一礼,也随之转身跟上。

“许兄且留步,”眼见着几人即将离去,杜荷冲着后面的许佑山轻唤了一声,客气道:“有一桩私事想与许兄详谈,不知许兄可能行个方便?”

许佑山闻言,一脸惑然地转身而回,而宋青山与姚怀远两人,因为杜荷的一句‘私事’而直接远走,并没有掺合进来。

“不知杜二少有什么吩咐?”回过身来,拱手与杜荷一礼,许佑山直声而问。

“听闻许兄府上是以酿酒为生,且已传承数代,在整个京兆尹都有着不小的名气,甚至连长安城内的那座‘得月楼’亦是许兄府上的产业之一,可对?”没有回答许佑山的问话,杜荷缓坐下身,示意许佑山也在旁边坐下,并轻声向其问道。

“这并算不得是什么隐秘,不知二少问此,是为何意?”没有否认,许佑山再次轻声询问,不知道杜荷安的什么心思。

“我这里有一酿酒的方子,”说着,杜荷从方才所书之中抽出一张纸来,递向许佑山,没有再绕什么弯子,直声说道:“有劳许兄拿于令尊观瞧,就说杜某人有意用此方换取贵府在长安城的一处产业,看看令尊以为值不值得?”

“你想要‘得月楼’?”见杜荷点头,许佑山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冷然道:“这不可能!‘得月楼’是我许氏在长安的主要产业,家父定不会同意二少此议!”

“稍安勿躁,”轻笑着冲许佑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杜荷轻声道:“令尊会不会同意,还是等令尊看过杜某的这张方子再言不迟,若是到时,令尊真个不愿,杜某也绝不会勉强。”

“生意不成仁意在,”杜荷淡声说道:“再怎么说咱们现在也是同窗,且又有青山兄在旁边看着,若是杜某用强,夺了许兄府上的产业,不说衙门如何,就是青山兄也不会愿意不是?”

“这……”知道杜荷说得有理,且又不想太过得罪杜氏,所以许佑山稍作思量,这才伸手将方子接过,道:“若是家父看后,以为不值,还望二少能够信守承诺,不予追究!”

第31章 巨额药费

“宋哥,这次您一定得帮小弟一把,不然回去之后,我们家老爷子还不得把小弟给打死啊?救命啊宋哥!”

从杜荷那里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思后想一番之后,终是有些信不过杜荷保证的许佑山死皮赖脸地抱着宋青山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方才杜荷跟他说的事情整个叙述了一遍,希望能从宋青山这里讨个靠谱的主意。

“别在这恶心老子,一边去!”一把将许佑山扒拉到一边,宋青山沉声问道:“这么说,杜荷是看重你们家的那座‘得月楼’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不过也确就是那个意思,”许佑山晃了晃手中的那张方子,道:“虽然我不懂酿酒,也看不明白这方子的独特之处,但是再怎么,它也不可能抵得上那座‘得月楼’啊?”

“宋哥您也知道,”许佑山接声道:“‘得月楼’在长安城虽说不是首屈一指,但怎么也是数三数四排得上名号的一处老店,我们家老爷子一直把那当命根子来看待,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兑换出去?”

“所以,你就认为他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敲诈或是讹诈你们许家了?”宋青山的面色没有太多变化,只是有些迷惑地喃声自语道:“这小子到底想要搞什么?皇上的厚赐,加上杜陵所有的酒楼客栈的归属,他们杜氏应是已经不缺银钱了啊,怎么现在又搞了这么一出?”

“谁说不是啊,您说他怎么一下就盯上了我们许家,”接过话茬儿,许佑山一脸苦色地低声报怨,道:“要说我们许氏以前也没得罪过他啊?”

“这件事情,你就别跟着掺合了,”抬头看了许佑山一眼,宋礼道:“你们许家的‘得月楼’能在长安城开办这么些年,背后不可能会没有一点实力,回去后将这张方子交由你爹,若是他认为值的话,那就好商好量,若是他认为不值的话,想来他也不会轻易妥协,用不着你在这里瞎操心。”

“可是,”话赶到了这里,许佑山终于说出了他心中最想要说的一句话:“若是老爷子也没有办法,又能如何?”

“杜荷不是已经说了吗?”见这小子跟自己耍心眼儿,宋青山提起就是一脚,将其踹回自己的座位,道:“若是你爹也没办法的话,本少爷自是会出面为你们两方调解,决不会让你们许氏吃亏也就是了。”

“多谢宋哥!宋哥高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证,许佑山一扫方才的脸面愁容,嬉皮笑脸地开始拱手道谢。

“少爷,”另一边,杜荒这个碎嘴也开始好奇地向他们家少爷打听起来:“咱们现在都离了长安,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要那‘得月楼’做什么?”

杜荒有点想不通,少爷不好好地在书院读书,争取入秋时能在乡试中得个好成绩,怎么又将心思放到人家的酒楼上去了?现在府里又不缺银钱,甚至还多了二十几家酒楼客栈的产业,足以保得他们杜氏近几年内都是衣食无忧,真不知少爷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这件事情被老爷知晓,老爷少不得又要大发雷霆,杜荒有些担心,现在的老爷,可是再禁不得怒气了。

“怎么?”回头看了杜荒一眼,杜荷轻声问道:“就是连你也觉得咱们杜府现在很有钱了是不是?皇上前所未有的厚赐,二十二家价值近两千贯的店铺产业,觉得这样咱们杜府就能高枕无忧,不必再为钱财之事忧虑了,是不是?”

杜荒是自己的心腹,一天之中有过半的时间都同自己在一起,所以有些事情杜荷并不想瞒着他,而且很多时候也需要他去为自己做些事情或是打些掩护,所以,说起话来,杜荷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

“知道百年份的野山参多少贯一株吗?知道稍好一点儿的鹿茸、川贝、阿胶还有燕窝多少贯一两吗?知道这些药材还有补品,老爷每次用药,每日所食,都需要多少剂量吗?知道一年下来,不算府里的日常开销,仅是老爷的用药,共需多少银钱吗?”

杜荷掰着手指头,一点一点地给杜荒盘算着,直到杜荒听得小脸有些煞白的时候这才停下话头儿,看着杜荒道:“皇上的那些赏赐虽然不薄,二十二间店面虽然不少,但是能够撑上多少时日?怕是一年之后就已是再无钱购置,到时候老爷怎么办,咱们杜府怎么办?”

“真的需要这么多吗?”杜荒听得有些心惊胆战,原来上千贯的银钱竟还不足以让老爷支撑上半年的药量,原来老爷以前在长安时所吃的那些药济竟是那般地名贵:“怎么以前,从来都没听大管家提起过?”

“以前的药方是太医署的太医开具,药材也是直接从太医署的药房支取,并不无需咱们府中支付银钱,这是皇上特许的恩德,”杜荷道:“所以,便是杜川管家也并不太清楚那些药材的名贵程度,自然也就无从提起。”

“不过现在,爹他辞官归了杜陵,自是不好再去太医署白拿药材,所以购药的这些钱财自是需要咱们府里自己承担。”杜荷接声道:“而王太医所列出的那张药方上面,又无一不是精贵名药,想要将之置办齐全,并能让爹坚持吃上五年甚至更久,一千两千贯的银钱,也仅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这件事情,老爷还有夫人他们知晓吗?”这个消息让杜荒乍然有了一种刚出苦海又入火海的感觉,原以为老爷的病情有了好转,府中又突然多了那般多的财物,本应无忧了才是,不想,竟还有这么一个大坑在后面等着,等着他们去有无尽的银钱去填补。

“这种事情,自是不能让爹娘他们知晓,”杜荷抬手轻揉了揉眉头,道:“现在整个府里,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杜川管家之外,也就只有你我二人了,记得管好你的嘴巴,在本少爷没有想到妥善的办法或是赚到足够多的银钱之前,最好将这件事情给我烂在心里。”

不怪杜荷小心谨慎,而是依着老爹的秉性,若是让他知道为了给他瞧病,光是药材与补品都需要花费数万贯甚至是数十万贯的银钱时,老爷子定会直接断药,绝不会因为他自己而拖累整个杜氏一族。

“少爷放心,事关老爷的身体安危,小人知道轻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杜荒郑声郑气地接声保证道:“便是有人拿刀捅着小人,小人也绝不会透露半句!”

做出保证的同时,杜荒亦是一脸感怀地看着他们家二少爷,没想到这些天表面上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玩笑浪荡的二少爷,心中竟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对他们杜氏来说可谓惊天的大秘密。

没有告诉老爷夫人,没有告诉二老爷还有堂少爷他们,是少爷他想要独自将这件事情给承担下来吗?少爷他,能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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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挑唆

上午的课业结束,当杜荷与杜荒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府歇息的时候,甲院的杜伤匆匆跑来报信儿,说是王晟已经返院,现正带着几个同窗在乙院的大院门处守候,似有报复之嫌。

“多谢堂兄特意过来知会,不过这件事情早在课前小弟就已知晓,”杜荷不以为意地点头轻笑,看着杜荷,道:“先前还有些担心,怕王晟会率先找寻兄长麻烦,现见兄长无恙,荷也就放心了。”

“书院之中他自然是不敢如何,”见堂弟竟先关心起了自己,杜伤心中一暖,接声说道:“不过出了书院,可就难说了,王晟平素在书院的表现虽然低调和善,一副正人君子模样,但是其心却是毒若蛇蝎,咱们一会儿出去,还是小心为上。”

看得出,之前王晟对杜伤的一连番设计陷害,仍是让杜伤心有余悸,已是对王晟其人有了一种来自心底的惧怕与退避之意。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杜荷的眉头微皱,没想到前阵子刚让这位堂兄激奋起来的热血,竟这么快地就冷却了下来。

他们杜氏这一代的男丁不多,至亲之中,除了自己还有远在登州的大哥杜构之外,也就只有二叔家的杜伤与杜昆两人,杜昆不足十岁,尚不堪大用,而杜伤虽已过了束发之龄,可是性子却是太过中庸,遇事时缺少些许胆气,属于那种得过且过,习惯退让之人,若不是让人给逼到绝处,绝不会奋起反抗。

这样的人,不生事,不惹事,不闹事,若为寻常百姓,倒也能偏安一世,但是就他们杜氏现在的处境来看,退缩,就意味着败亡,就意味着会被人欺压至死。

杜氏需要与人为善,但是不需要与任何人为善,杜氏可以忍让,但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忍让,堂兄现在的这个性子,尚不足以独当一面,日后不管是为官还是主持家业,怕是也不能走得太远,还需要再彻底地刺激打磨一番啊。

“堂兄以前,是不是很少与人殴斗?”东西收拾整齐,杜荷扭头向杜伤问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力欺人,为兄所不耻也。”杜伤点头回道:“所以,除了上次在街边贤弟看到的那次,为兄从来都未曾与人动过手脚。”

“君子与人争,应以理服人,这话亦是不错,”出得院门,见乙院院门处已是聚拢了满满一堆的学生,杜荷淡笑着向杜伤说道:“但是,若是对方不是君子,非要与你动武的话,又当如何?”

“这里毕竟是书院,王晟他不敢如何吧?”看到王晟带着几人立在院中,四围又有数十学子在热闹围观,杜伤面上不由露出了些许怯意,不过他仍是坚持着向前走了一些,将杜荷给护在了身后。

“敢又如何?不敢又如何?最多也就是头破血流,与之一战而已。”见杜伤防护自己的动作,杜荷对这个堂兄不由又是高看了一眼,虽然怕,却仍有坚持,还有救。

“堂兄,”见杜伤正紧张地向前迈着步子,杜荷随意地轻唤了一声,平声说道:“知道杜荒这小子第一次随小弟出去与那些长安世子打架时,是什么表现吗?”

“呃?”杜伤一愣神儿,不知杜荷现在说起这些是为何意,眼前的这种情形,似乎并不是闲唠家常的好时机啊?

“人都还没打到他的身上,他就已然被吓得尿了裤子。”杜荷直声说道:“为了这事儿,当时只要一出门儿,就会有很多人对着杜荒还有我这个少爷主子指指点点,嘲笑了近有两个月的时间。”

“少爷!”听他们家少爷提起这事儿,杜荒羞得小脸儿通红,心中亦是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跟少爷提起这事儿了,好不易人都把以前的事情全都给忘了,偏偏自己嘴贱,当初帮助少爷回忆从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把这件事情给忽略过去呢?

“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做的吗?”装作没有听到杜荒的埋怨之声,杜荷轻声向杜伤询问。

“怎么做的?”杜伤看了杜荒一眼,看杜荒羞愧不已的表情就知道堂弟并不是瞎编,遂颇有些好奇地轻声问道。

“当时是三九天,杜荒身上穿的是厚裤棉裙,他尿出来的那些东西,一滴都没浪费,全都被下身的衣物给吸浸全完,”杜荷道:“当时我很生气,打架嘛,本来就有输有赢,输了也就输了,不丢人,可是你却因为害怕而尿了满身,以后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才是怪事。”

“所以,我就命他不许将湿衣脱下,既然敢尿,那就得再把它给本少爷暖干才行!而且,再没有将那个把他吓得尿了裤子的原凶给打趴下之前,这辈子都别想再将那身衣物脱下!本少爷丢不起那人!”

“这,会不是有些过了?”杜伤不由又回头看了杜荒一眼,不难想象杜荒当时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主子的责罚,一身尿骚味儿的衣物,还有旁人的指点与嘲笑,真不知他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过吗?或许吧。”杜荷不以为意地轻点了点头,道:“不过,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既不会致命,又不会致残,最多也就是流一点鼻血或是落下一些疼痛而已,若是连这些他都承受不了,甚至还被吓得尿了裤子,那日后,若是有人欺上门来,找寻咱们杜府的麻烦,就他那个样子,行吗?”

“这……?”杜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来,话说到此,他似乎已经有些明白堂弟为何会同他说讲这些事端了。

“所谓知耻而后勇,”杜荷接声说道:“从那之后,我每天都会带着杜荒出去溜达,时常地也会为他创造一些与人殴斗的机会,锤炼他的脸皮还有他那不大的胆魄。”

“结果不出两月,杜荒就已经有了几分样子,”杜荷道:“两个月后,杜荒不止将那个把他吓得尿了裤子的小厮打得哭爹喊娘、求饶不已,还一举将他那条两个月没有脱下,已经满是骚臭味的裤子直接套在了那人的头上,至此,再没人敢再拿那件事情嘲笑杜荒。”

“而杜荒,也因为这件事情而练就了一身的胆气,事后少有什么事情能再吓得到他。”杜荷道:“所以,我才会将杜荒一直留在身边,便是进了这寒山书院,也没将他落下。”

“这……”杜伤回头看了看虽然害羞但却没有一点怯意的杜荒,又看了看从始至终面色都一直淡然坦然的堂弟,再想想方才自己在见到王晟他们一行人时心中惧怕和手脚颤抖的拙劣表现,面色不由一红。

自己怎么能连杜荒这个年岁不大的小书僮都多有不如?

堂弟方才说得不错,最多也就是头破血流,与之一战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不觉之间,杜伤挺直了身子,面对着前面的王晟一伙,已经能够坦然相对。

第33章 围观

“少爷,你说那个杜二少跟杜伤都说了些什么呀,”眼见着方才还有点畏缩露怯的杜伤一下就变得有些大义凛然起来,呆在一边瞧看热闹的上官弘小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怎么那个胆小鬼杜伤好像一下就,一下就胆子大了起来?”

杜伤平素在甲院里面一直都是老实本份,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却也能经常碰到,一直以来上官弘都以为杜伤是个胆小鬼,遇到不公或是同窗欺凌,一直都是忍气吞声,甚至连大声叫斥都没敢喊过一句,像是今日这般气慨无畏的一面,还真是从来都没见过。

所以,上官弘实在是很很很很好奇,杜荷杜二少到底说了什么咒语,竟能让一个胆小鬼,一下就变成了无畏无惧的汉子?

“首先,杜伤公子是为大度,不与人争,不是胆小鬼,记得日后莫要再提这些,”白看了上官弘一眼,上官云鹰接声道:“其次,至于杜伤公子为何会一下变得这般反常,估计多也是杜二少说了一些什么激励或是挑唆之类的话语,他以前在长安时,不就是最擅长这个吗?”

“少爷的意思是,”上官弘两眼放光,颇为精神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杜二少有意让杜伤去同王晟争斗,想要教杜伤那个胆小鬼怎么打架?”

“什么胆小鬼!”一巴掌拍在小家伙的脑袋上,上官云鹰道:“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三个字,小心以后本少爷就不再带你来书院了!”

“知道了,少爷!”捂着脑袋,上官弘小声地嘟囔了两句,道:“小人不说了,是杜伤公子,杜伤公子。”

“嗯,可能是杜二少觉得杜伤公子身上缺少一些血性与气魄,”见小家伙服软,上官云鹰这才又将目光移向杜荷三人,轻声说道:“这才刻意地想要培养塑造出一些吧,毕竟,就杜伤公子现在的秉性,还远不足以能独当一面,确是需要一些必要的历练。”

“我就说嘛,那个胆……不是,那个杜伤公子,就是有些软绵绵的,不经风霜,确实是该好好的……”见他们家少爷又扭头向自己瞪来,上官弘这才又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再次故作全神贯注地看着从乙院走出来的杜荷一行。

“那个,少爷,”眼见着两拨人越来越近,上官弘搓着两小手儿,终是有些忍不住地再次开口向他们家少爷问道:“呆会万一他们真打起来,你说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总不能就这么看着杜二少挨打被揍吧?”

“他们打不起来,”没有半点思量,上官云鹰不以为意地直接开声说道:“这里是寒山书院,纵是王晟不想在此就读,也绝没有那个胆子在这里惹事生非,殴打寒山书院的学子,他不敢。”

“那咱们还在这看什么?反正又打不起来?”上官弘多少有些失望,很显然,这小子也是一唯恐天下不乱的暴乱份子,直盼着眼前的人真能打将起来,那样的话,他多少也能随之伸展一下手脚。

“没什么,就是两年不见了,想看看他。”目光没有从杜荷的身上移开,上官云鹰淡声说道。

“再有,”又过了一会儿,上官云鹰再次开声说道:“书院里王晟不敢如何,但是书院外就不好说了。咱们留在这里,稍后若是有了什么意外,多少也能有个接应,两年前受了他的大恩,现在再见,能帮的,自然是不能袖手一旁。”

“这么说,”小家伙顿时又变得兴奋起来,兴冲冲地看着他们家少爷,道:“待会儿,很有可能会打起来?”

“那个王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在杜陵城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可能会这般轻易放弃,”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道:“所以,待会儿出了院门,你给本少爷多注意着点儿,若是真个打了起来,别让他们伤了杜二少爷。”

“知道了,少爷放心!”颇为痛快地应了一声,上官弘道:“有小人在,决不会让任何人伤了杜二少爷一根寒毛!”

“嗯,”轻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似又想起了什么,上官云鹰再次慎重向小家伙交待道:“稍后若是动手,记得下手轻些,胳膊腿儿的断了无所谓,但是切记,莫要伤了人的性命!”

“少爷放心!”上官弘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宋哥,”另一侧,宋青山三人亦在围观之中,看着缓缓走来的杜荷三人,姚怀远有些不忍地开声向宋青山问道:“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真要动起手来,杜荷他们,怕是不是对手。”

“不用,”宋青山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越靠越近的两拨人,淡声回道:“没见杜二少从始至终连眼都没眨一下吗?说明他已是胸有成竹,根本没将眼前的那个王晟给放在眼里,无须担忧。”

“况且,”宋青山道:“在这寒山书院之中,他们也打不起来,本少爷现在只是有些好奇,杜二少是怎么让他的那位窝囊堂兄瞬间变得这般神武无惧的?”

“这个确是有些奇怪,你说平时那么与世无争那么胆小的一人,”一边的许佑山随声附和,道:“怎么这才几息的功夫,他就一下变得神勇了起来呢?你看他现在的那个架势,好似真敢上去与王晟他们拼命一般!这个杜二少,还真是有点儿邪门儿!”

“杜伤这个人我知道,”姚怀远接过话头儿,道:“虽然不素有些习惯忍让、避让,不与人争,但是却也并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不堪,真要发起狠来,并不会比咱们哪个差上许多。”

“我更好奇的是,”说完,姚怀远看了一眼王晟还有他身后的几个同窗,淡声说道:“这个王晟,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明知在书院内打不起来,却为何还偏偏要将杜荷他们堵在这里?”

“威胁,恐吓,宣泄,都有可能,”许佑山道:“毕竟之前,他可没少在杜荷的手中吃过苦头,听说不仅被人送官,且在送官之前还被人揍得连站都不能站起,后来光是在榻上,就躺了足有三天的时间。”

“这倒是很符合杜二少一贯的行事风格,”宋青山嘴角微微勾起,淡声说道:“揍人的时候,永远都不留余地,只要不死不残,伤势自然是越重越好。”

“唔?”许、姚二人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禁齐齐打了个寒战。

第34章 打脸

眼前的境况,对于杜荷,对于宋青山,对于上官云鹰他们来说,或许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但是对于杜伤这个从来没有主动与人生过事端,从来没有正经与人打过一架的正人君子来说,却是一道很难过去的沟坎儿。

虽然胸中的惧意全消,心境也恢复了平静,但是多年来所养成的那种保守性格,还是让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冲上前去,走到距离王晟三四米远的位置时,杜伤停下脚步,静看着王晟道:“王晟,你要如何?”

王晟有些意外地看了杜伤一眼,与杜伤同窗三年,交好三年,对杜伤的为人与秉性他自是多有了解,除了上次自己想要让杜伤钻过自己胯下时见他反抗过一次之外,今天这是第二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平素行事懦弱可欺、耿直好骗的杜伤少爷,在面对着自己的对头时,竟也能这般坦然无畏了?

不觉之间,王晟将目光移向杜伤身后那个个头不大的杜二少身上,很显然,杜伤有此改变的主要原因就出在这个小不点儿的身上。

王晟怎么也不会忘记,上一次就是他为杜伤出头,就是他命人狠揍了自己一顿,就是他让自己在杜陵府衙受尽屈辱,就是他让自己接连三天都不能下得床榻,就是他让自己在返回学堂后会被无数同窗指点耻笑。

王晟紧握了握拳头,不过很快就又松散开来,仿若变脸一般,方才还阴沉愤恨的那张脸面,瞬间就变得犹如一朵娇花绽放,很是灿烂地轻笑起来,拱手与杜伤杜荷兄弟一礼,口中满是和善地开声道:“先前是小弟一时糊涂,有些事情做得确是有些失了体统,多有得罪,今日正好贵昆仲皆在,小弟在此给二位兄台赔礼了!”

说完,王晟深深地一揖到地,倒是将已经做好打仗准备的杜伤给吓了一跳,有些失了分寸地后退了一步。

所谓举手不打笑脸人,人现在诚肯过来道歉,跟自己之前所想寻兹生事完全是两个概念,这么大的反差,杜伤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应对,只得再回头向比他还要小上两岁的堂弟看来。

“杜荒,”杜荷没事儿人一样地瞥了王晟一眼,轻声向杜荒叫嚷吩咐了一句,道:“堂少爷被眼前这个小人给恶心到了,没心情说话,你出去替堂少爷说两句,别让堂少爷与这种人浪费口舌,伤了心神与胃口。”

“是,少爷!”杜荒应声出列,先是恭敬地与杜伤一礼,将杜伤请到他们家二少的身边,之后杜荒挺直了腰杆儿,正视着仍弯身未起的王晟,忽然双腿一岔,扎起了一个马步,趾高气扬地高声冲着王晟说道:“我们家堂少爷素来宽宏大量,不管你今日这般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你从本书僮的胯下钻过,过往的事情也就一笔勾销了!来吧!”

“呃?哈哈哈……!”听到杜荒这句比较有建设性的打脸话语,一边的宋青山率先忍之不住,在人群之中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杜荷身边的贴身小书僮,平时看上去挺老实本份的一个孩子,没想到做起事说起话来,竟也是这般地蛮不讲理,嚣张霸道,我喜欢!

“宋坚,看到没?”高声畅笑地同时,宋青山还忘教导身后的书僮,道:“欺负人打人脸的时候,就得像杜荒这样,给本少好好学着点,等哪天你也能使出这般气势,也能说出这种话时,本少爷重重有赏!”

“是,少爷,”宋坚正经应了一声,像是真有要向杜荒学习的意思。

“这?”许佑山与姚怀远再次对视一眼,不由相对苦笑,怎么像是他们这些大家户出来的孩子,全都是这般无法无天,就没有一个稍微正常一点儿的么?

“这个杜荷,还是同以前一样,睚眦必报,不肯原谅任何一个曾经得罪过他的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上官云鹰也多少有些担忧,像是杜荷这样,难免会树敌太多,终不是什么好事。

“有仇就报,有什么不好?”听到他们家少爷的言语,上官弘小声地在一边嘟囔着:“小人倒是觉着杜二少这样做挺好,直来直去的够坦荡,虽然杜荒的表现有些无耻了些,但是对待自己的对头,无耻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上官云鹰无语地看了身边的小书僮一眼,很显然,才这么一会儿,这小家伙就已被杜二少还有他身边的书僮给感染了,带坏了。

“杜伤,杜荷,”听到周围的笑声,王晟被羞得满面通红,强忍着胸中的怒气,开声向杜伤兄弟质问道:“王某诚心过来道歉,就是想要化解咱们双方之前的一些仇怨,你们就是不愿,也没有必要用一个下人来羞辱王某吧?这可不是君子当为!”

“贤弟,”杜伤多少有些不忍地看了杜荷一眼,低声道:“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了?”

“过吗?”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轻声向杜伤问道:“堂兄以为,若是咱们对他客气些,他会不会就能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心中没有一点仇隙,咱们杜、王两家还能合好如初,堂兄与他之间,也能再如之前那样,亲若兄弟?”

“这……”杜伤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不能,咱们又何必对他客气?”杜荷冷声道:“对于这种口蜜腹剑之人,若是心存仁念,早晚会吃大亏。堂兄若是仍觉着心有不忍的话,大可以想想他之前是如何对待堂兄的,在欺辱堂兄之时,他可有过不忍之心?”

杜伤闻言,轻点了点头,站在一边不再多言。

“别在那里唧唧歪歪了,我家少爷没那般多时间与你在此磨蹭,”见身后的两位少爷并没有搭言,杜荒便明白了他们家少爷的意思,再次昂头向王晟喝道:“两条路供你自选,要么钻,要么滚,别在这里耽误了我们家少爷回府用餐!”

“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都莫要做得太过了,小心日后会遭天报!告辞!”没有理会眼前的小书僮,王晟目光阴沉地看着杜伤与杜荷,撂下一句耍狠的话语之后,决然转身离去。

第35章 埋伏

随着王晟的离开,围观的人群也尽数散去,心中预想的激烈冲突没有发生,杜伤不禁长松了口气。

“贤弟,既然事情已了,咱们这就回去吧,晚了,大伯还有伯母他们免不了就会担心挂念。”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杜伤轻声向堂弟杜荷说道。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并没有离开的宋青山等人,轻声说道:“书院内的事情是了了,不过书院外,就不一定了。”

“怎么,王晟他竟还敢在书院外埋伏咱们不成?”杜伤的心又是一提,惑声向杜荷问道:“见王晟方才致歉时的神态,并不是作伪,虽然咱们扫了他的颜面,但是当也不至于如此吧?”

“不至于吗?”杜荷轻摇了摇头,知道他的这位堂兄终还是没有经过太多的历练,还没有认识到人心的险恶之处,也没有因此而养成的那种防人之心和万事警惕的习性,抬步缓向宋青山他们一行走去,杜荷淡声向杜伤说道:“有一件事情,不知堂兄有没有想过……”

“何事?”紧走两步赶上,杜伤接声询问。

“如果堂兄做了错事,比如打了人或是偷了东西,需要向别人赔礼道歉之时,”杜荷轻声问道:“不知堂兄是愿意选择在少有人迹的空旷之处呢,还是愿意选择在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闹市之中呢?”

“赔礼道歉嘛,自然会有些不好意思,若是为兄,自是会选择人少而安静的……”话到一半儿,杜伤不由轻闭上了嘴巴,是啊,赔礼道歉,本就有些羞于见人,王晟他有必要将事情弄得这般热闹,这般人尽皆知吗?

“还有,”见杜伤似有所悟,杜荷接着说道:“方才王晟那厮在这里等候咱们过来时,堂兄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身边少了一个人?”

“贤弟说的是他的书僮王三儿?”杜伤的眉头稍稍提起,这才想起,在课前还与王晟形影不离的那个小书僮,方才确是不在这里,他去了何处?

“贤弟的意思是,”杜伤的拳头微微握起,沉声道:“方才王晟在此拦下咱们,道歉是假,拖住咱们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而那个王三儿,就是趁着王晟与咱们交淡的空当,出去通风报信,招集人手?”

“大致就是如此,”杜荷点头道:“方才小弟之所以会让杜荒上前去扫了他的面子,当众打了他的脸面,一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本就不想搭理,二就是看出其包藏祸心,之所以当众道歉,除了拖延时间之外,也不外乎是他想要在事后洗脱自己嫌疑的一种手段而已,所以,对于这种小人,根本就不用再给他什么脸面。”

“若不是身在书院,不宜动手,”杜荷冷声道:“否则,搁着小弟以前的脾气,管他安的什么心思,方才就直接上去使劲儿地胖揍一顿,擒贼先擒王,好好地给他长长记性!”

“唔?”杜伤无语地看了杜荷一眼,对于堂弟的这种暴力倾向,一时也不知该去如何评断。

“些许闲杂之事,让三位兄台见笑了!”走至宋青山三人跟前,杜荷轻拱了拱手,略作寒暄。

“难得的一出好戏,”宋青山看了杜荷三人一眼,淡笑着惜声说道:“可惜的是王晟那厮太怂,不战而走,真是让人好生失望!”

“呵呵,”杜荷随声轻笑,淡看着宋礼道:“宋兄此言,小弟是不是可以当作是对小弟的一番褒奖之言?”

“那是自然,”宋青山直视着杜荷,道:“否则的话,曲终人散之际,为兄又为何会在此等候?”

“贵昆促让宋某瞧看了一出好戏,作为回敬,青山作东,姚、许两位贤弟作陪,着请贵昆仲去城东‘悠然阁’吃些酒水,”宋青山看了杜伤杜荷兄弟二人一眼,直声问道:“不知二位能否赏个脸面?”

这个宋青山,不是也看出了些什么吧?

听到宋礼这般说辞,似有意在帮衬他们兄弟二人,杜伤的心下不由一动,不知道这个杜陵县内有名的纨绔子弟,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不过,若是有他出面的话,王晟当是也不敢再有什么举动,由他做挡箭牌,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宋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杜荷轻摇了摇头,静看着宋青山直接回绝道:“宋兄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有些事情,虽然宋兄并不介意,但是小弟却很不习惯,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该解决的谁也代替不了,所以,宋兄若是喜欢看戏的话,就且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就是了。”

“该面对的迟早都要去面对,该解决的谁也代替不了,”听到这句话时,杜伤的身形不由一震,脑子里刚冒起的那种想要借助宋礼力量度过此劫的念头顿时散去,人,不能总想着去依赖别人。

现在只是寻常的小打小闹就不敢去单独面对,还要想着去依赖别人,借助别人的力量,若是日后,当自己遇到了事关生死性命攸关的大事时,又当如何?到时还会有人愿意再对你伸出援手吗?

“堂弟说得不错,”想通此节,杜伤从旁插言道:“若是连这种小场面都不能独自应对,那日后,也就别想再有其他大的作为了,所以,宋公子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待过了些节,我兄弟二人再请三位共醉!”

“呃?”谁也没有想到杜伤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止是宋礼,许佑山还有姚怀远,便是杜伤身边的杜荷,也没想到堂兄竟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开窍儿,意外之中亦是不乏惊喜。

“既如此,那宋某也就不便再多作勉强,两位请便!”没有半点被人拒绝后的尴尬与不悦,宋青山带着姚、许二人侧身让开,目视着杜伤杜荷还有杜荒他们三人向书院院门处走去。

“何苦呢?”许佑山在后面不解地摇头叹惜。

“何必呢?”姚怀远不失时宜地接过话头儿。

“这就是你们,不如他们的地方。”低头轻扫了两人一眼,宋青山轻摇了摇头,而后抬脚缓步跟在杜荷他们后面不远,等待着出门后的一场好戏。

第36章 事后

当杜荷、杜伤还有杜荒他们三个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回到府里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竟然都出奇的愉快,哪怕是受到杜如晦与杜楚客两位大佬象征性地处罚,屁股挨着板子的时候,面上也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行完家法,三个人同趴在一张榻上,杜伤微眯着眼睛,淡声说道:“挨了打,流了血,全身上下都痛得厉害,但是为兄这心里,却是感觉特别的畅快,从小到大,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一种轻松通畅之感!”

想想方才,在那帮小混混追着赶着拳打脚踢自己的时候,自己仍是不管不顾地在人群中将看热闹的王晟拉出来摁下去一阵地胖揍,杜伤的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与解气,现在的那个王晟,旧伤加上新患,当是不会比他们好上多少,这一仗打的,也算是值了!

“堂兄知道为何我会那般迂腐,宁愿挨打受罪也不愿接受宋青山他们援手帮助的原因吗?”杜荷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轻声说道:“不是因为你兄弟的脸皮薄儿不想承宋青山的人情,今天这只是一件小事,就是没有宋青山,只要我想,至少会有三种方法可以完全将王晟找来的那些混混避过。”

“亦不是因为想要去充什么好汉,明知不敌还傻啦吧叽地要冲上去与人死斗。”杜荷强忍着肩颈处的疼痛缓扭过头来,看了眼身边同样鼻青脸肿的堂兄,道:“堂兄觉得小弟会有那么傻那般想不开么?”

“呃,那,堂弟今日故意这般作为,到底是为何故?”杜伤忽然想起了在出书院之前,杜荷对宋青山所说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什么该面对的迟早要去面对,什么该解决的谁也代替不了,听得自己也是一阵地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就冲出去与人血拼一场。

但是现在,怎么听着堂弟话中的意思,这些话怎么越听越觉着像是一个玩笑?杜伤的心中不免有种上当受骗被人忽悠的感觉。

“那是因为,”一看杜伤一脸犹疑受伤的表情,杜荷就知道这位堂兄现在心中所想,遂不紧不慢地开声向其解释道:“我料定王晟那厮不敢下狠手,咱们出去,最多也就是像现在这样受些轻伤,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自己再怎么说也是一皇亲国戚,公主未来的老公,大唐未来的驸马,王晟那小子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真个将自己如何,最多也就是如寻常世家子弟间的争斗一样,打上几拳,踢上几脚,揍一顿出口恶气而已。

也只有这样,家中的长辈还有明面儿上的官衙,才不会过多追究,这件事情才不会被人给捅到长安捅到皇上的跟前,不然的话,不管是王晟、王政一,还是他们在长安的那个长辈,怎么也撇不干净,挣脱不了干系,他们没那个胆子。

“另外一个原因,”说着,杜荷抬起眼皮看了杜伤一眼,道:“堂兄现在当是已有感觉,经此一役,不管是心理还是外在的行止表现,堂兄的变化显而易见,而堂兄的这种转变,就是小弟今日此为的另外一个目的。”

张扬,无惧,身有担当,这才是他们杜氏嫡系现在最需的一种度量。

“嗯。”杜伤默然地轻点了点头,自己身上的变化,他自然是心知肚明,从他挥出拳头无惧无畏地与那些人厮斗在一起的那一刻,杜伤就知道,他已经脱胎换骨,变得自信,变得无畏,变成了一个可以顶天立地可以承担一切的汉子,只是他没想到,这些竟然也全都在杜荷堂弟的算计之中。

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堂弟这般指点、引导,杜伤心中多少有点儿不是滋味。可是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与转变,又一直都是自己心底最可望而不可及,并且在书院里学了两年都未曾学到一点儿的东西,从这方面来说,对于这个堂弟,杜伤又是多有感激。

“当然,这也不全是为了堂兄,”见杜伤的心绪已然平缓,杜荷接声说道:“除了方才所说的那些,其实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让我不得不如此作为。”

“那就是,”见杜伤与杜荒全都好奇地扭头向自己看来,杜荷微眯着眼睛,道:“我希望在别人的眼中,杜荷仍是以前那个不知所畏,不可一世,行事嚣张霸道,蛮不讲理的‘长安四害’之一。”

“怎么,老爷这次好像并不生气?”杜如晦的卧房之内,原本想要过来替儿子求情的杜楚氏,见夫君竟还有闲情逸致在那里静心习字,不禁有些意外地出声相询。

以前在长安时,每次荷儿在外与人殴斗,无论对错,他们家老爷都会暴跳如雷,胖揍一顿不说,至少还要再关上三天的禁闭,不许饮食,不许见人,不许出得房门一步,每次都闹得杜楚氏忧心心疼不已。

所以,这一次,眼见着儿子又在外面犯了过错,在担心老爷身子的同时,亦怕老爷对荷儿再加严惩,所以,杜楚氏这才会早早地过来向他们家老爷劝说求情,毕竟一个是夫君,一个是儿子,杜夫人自是不希望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生气?”杜如晦手下的笔势不停,淡声反问了一句:“老夫为何要气?”

“如果一架能为我杜氏打出一个足以顶天立地的子侄来,”杜如晦停笔蘸墨,抬头看了夫人一眼,道:“老夫巴不得他们天天出去打上一场!”

“呃?”杜夫人一愣,不过很快就又缓过神来,轻声向杜如晦问道:“老爷说的是伤儿?”

“说起来,”见老爷没有否认,杜楚氏接声说道:“伤儿这孩子这一次倒是颇有些出人意料,不改往日谨小慎微之态,不止陪着荷儿一起打人了、挨了打,且看他的样子,似还颇为振奋,大有一副意犹未尽之意。”

“伤儿之前就是因为太过谨小慎微,以致于遇事畏缩不前,少有魄力,”杜如晦道:“这样的人,将来不管是为官,还是主掌咱们杜氏,都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怕是连守成都很难做到。”

“原本为夫还想抽个空当对其加以引导,”杜如晦接声道:“不想,今日这小孩子间的一场胡闹,竟直接让他开了窍,平添了许多胆魄,此乃我杜氏之福啊!”

“既然如此,那老爷为何还要责罚他们?”杜楚氏有些心疼地说道:“原本孩子身上就有伤患,老爷却还忍心对他们杖责!”

“那是要给他们长些记性!”杜如晦肃声言道:“与人殴斗生事,不管错在谁人,终非君子所为,若是不加责罚,他们日后岂不是会更加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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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跟他换!

“杜荷?”听完儿子的叙述,许茂财眉头微皱,道:“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在代其父询问?”

许茂财心下猜疑不定,若是杜荷自己的心思倒还罢了,拒了也就拒了,没有所谓,但是若是这其中掺杂了前右仆射杜如晦的意思的话,那就有些麻烦了。

‘得月楼’怎么说也是他们许家三代祖传下的产业,从前隋时就已开业,直到现在都还是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可谓是他们许氏现在主要的产业之一,岂能随便地就让予他人?

“应该是杜荷临时起的心思,就连这张方子都是他在学堂练字时随手所书,”知道他们家老爷在担心些什么,许佑山直接开声说道:“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杜荷并未提起过什么家中的长辈,只说是他自己想与咱们许氏做成这么一笔交易。”

“成与不成,关键在于爹的意思,爹若同意,那自是皆大欢喜,爹若拒绝,他也再三保证,亦是绝不会勉强。”许佑山道:“这件事情宋家的独子也已知晓,并愿意从中作保,有宋青山的保证,杜荷当是不会过于为难咱们。”

“这么说,这确是杜荷自己的心思了?”许茂财长松了口气,抬头看了小儿子一眼,道:“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回头去账房领取一贯银钱,算是爹对你的奖赏。日后在书院内,但有所需,尽管去帐房支取,只要能与宋、杜他们这样的人搭上关系,花多少钱爹都不在乎!”

“知道了,爹!”猜着老爷子就会来这一套,许佑山有些兴趣缺缺地轻点了点头,看着手中杜荷给他的那方酿酒方子,玩笑道:“不过这张方子爹要不要看看?当时看杜荷说得那般信誓旦旦,好似爹一定不会拒绝一般,说不定这还真是什么稀世奇方,足以抵换咱家的那座‘得月楼’呢?”

“一张酒方就想换咱们的‘得月楼’?这位杜二少怕是想钱想疯了,”随手将儿子手中的方子接来,许茂财撇嘴说道:“酿酒的方子老夫见得多了,有哪一个能及得上咱祖上所传下来的方法?他们杜氏是书香门弟,官宦世家,喝酒的话或还凑合,但是这酿酒之术,又怎么可能会……呃?”

话说到一半,目光落到杜荷亲笔所书的那张方子上,许茂财的声间嘎然而止,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掐住了喉咙一般,惊诧不可思议地指着手中的纸张,道:“这……”

“怎么了,爹?”见老爹有些失态,脸红脖子粗地呆看着杜荷的方子,好像魔障了一般,许佑山不由轻声问询了一句。

“这个方子,有些古怪,”缓过神儿来,许茂财盯看着纸上的字迹还有几幅简易图形,怔怔地开声说道:“若是真能行得通的话,没准还真是一条财路,你先别忙着向杜二少回话,老夫得先试试才好,若是真行,倒是不妨多给他些钱财将之买下。”

“晚两天倒是无所谓,反正杜家的两位少爷今日没少遭罪,这两日怕是都不会去学堂读书。”想起因逞强而被王晟一伙揍得不轻的杜伤杜荷两兄弟,许佑山轻点了点头,接声说道:“不过,爹若想要收购杜二少的这个方子,怕是会难点儿,杜荷有言在先,好似除了咱们在长安的‘得月楼’外,其他的,人并不在乎。”

“呵呵,你这孩子,终归还是嫩点儿,”许茂财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生意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你来我往,有价有还,哪能全由着别人的意思?到时候只要咱们给出的价钱合适,杜荷他也定不会拒绝。”

“可是这个杜荷与旁人不同,”许佑山道:“年岁不大,却很有主见,怕是不易被人说动……”

“行了,”许茂财开声将儿子的话语打断,道:“这件事情为父自有论断,你就无须太过操心了,这两日老夫会找人试下他的这张方子,若是真的可行,咱们再找杜荷商谈亦是不迟!”

“是,爹!”见老爷子还是如此武断,许佑山无力地轻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方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下午学堂,一如许佑山先前所料,杜荷主仆果然没有出现,乙辰学堂的课业继续,许佑山趴在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时不时地同旁边的姚怀远逗上两句嘴,时间就在这种轻松又无聊的空当一点点儿的溜走。

等到下午放学,许佑山回到府里,前脚刚踏进院门儿,就见老爹火烧火燎一脸激动潮红地向自己奔来。

“山儿,快,代为父去一趟杜府,务必要将杜荷约出来与为父一见!”攥着许佑山的胳膊,许茂财激动紧张又兴奋不已地如是说道。

“怎么了,爹?”许佑山惑然地看着有失常态的老爹,道:“晌午时不是说了吗?杜二少上午受了伤患,下午连学堂都没去,又怎么可能会出来与爹见面?”

“再说,”想到老爹之所以会这般着急去见杜荷的最可能原因,许佑山道:“若是为了酿酒方子的事情,爹大可以直接去上门商谈,又何必非要将我也牵扯进去?您不是不许我现在就掺合这生意场上的事情么?”

“此一时,彼一时,那张方子的奇异之处,实仍为父凭生所仅见,说是价值千金一点也不为过,你与他既是同窗,由你出面,自然是好说话些。”许茂财道:“至于为父为何不亲自登门拜访,实是因为为父有点摸不透这个杜二少的心思,不知这件事情杜如晦是不是真不知晓,不便冒然登门。”

若是这是杜荷自己的意思,自己登门,必然会被杜如晦知晓,先不说这件事情杜荷有没有想要保密的意思,若是被杜如晦撞破,少不了就是一番阻挠,生意难成。

若是这是杜如晦的意思,他既然选择要通过孩子过来搭线,那自是不想将这种商贾之事摆到明面儿上来,至少是不想将事情牵扯到他杜如晦的身上去,若是自己冒然前去,岂不就是弗了杜如晦的心思,生意必不能成。

所以,出于种种考虑,尽管心下着急,许茂财还是强忍着亲自登门的冲动,一直等着许佑山从学堂回来。现在这种境况,也就只有让儿子借作同窗之名上门探视最为合适。

“如果,”没有拒绝老爷子的意思,临出门前,许佑山回头向老爷子问道:“如果,杜荷铁了心地就是想要咱们的‘得月楼’,又当如何?”

“跟他换!”许茂财咬牙切齿,一改之前对‘得月楼’的不舍之态,决声说道。

第38章 韦隘院主

在杜荷与王晟他们发生冲突的第二日,寒山书院一直没露面儿的院主韦隘忽然从长安返回。

一如往常,韦隘并没有知会书院的夫子学生,只是在悄然返回书院自己的住处之后,这才着人去将负责书院管理的高仁夫子给着请了过来,以便询问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书院内的各项事宜。

“院主此去长安,”在韦隘开口之前,高仁反而有些迫不及待地率先开声向老院主问道:“不知今年省试,咱们寒山书院,有几人入闱?”

“省试虽过,不过距离放榜之期,却是还有一段时日,现在尚不能定论。”韦隘面带笑意,温声说道:“不过今年的题目不难,且现在朝廷又是正值用人之际,入闱底线也会适当放宽,是以,今年能够通过省试的学子当中,咱们书院,当有不下十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高仁闻言,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十人入闱,听起来好似不多,但是与往年每次只有三五人入闱的情况相较,已经算得上是他们书院这十余年来最好的一次成绩了,经此一试,他们寒山书院的名气,必会更盛于往惜。

“现在欢喜,为时尚早,”见老夫子乐得门牙都露了出来,韦隘亦是轻笑劝道:“还是等榜单下来,再贺不迟!”

“院主莫要诓我,”高仁摇头道:“若是没有确切把握,院主又岂会随意说来?”

显然,对于韦隘这个院主在长安的关系与门路,高老夫子深信不疑,知道韦隘能说出不下十人这样的话语,必是提前已经得了什么消息。

“就是不知,今年春闱,咱们书院能有几人能考得进士?”话音方落,高仁老夫子又开始憧憬起另外一个问题来。

“进士?”韦隘轻摇了摇头,道:“进士重赋,非才思过人之辈不能通过,整个大唐国境,每年能够进士及第的也就不过十数人而已,其中不是出自官学世家,就是已经三五十岁,老夫子还是别想了,能有十位明经,就已是不可多得了。”

“院主说得是,是老夫有些贪心了。”高仁轻点了点头,将方才那种不太实际的想法给收了起来。

“这段时日老夫不在院中,”提壶为高仁斟倒一杯茶水,韦隘轻声说道:“书院内的诸多事务,全都仰仗夫子操心打理,夫子辛苦了!”

“院主客气!”知道韦隘这是想要询问院中近况,高仁接过茶水,轻声说道:“其实老夫也没做什么,书院内一如往常,并无太多事端。”

“哦,有一件事,院主可能会有些兴趣,”想起几日前杜荷所做的那张试卷,高仁道:“前几日,有一个小家伙通过了书院的上等院试,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接连做对三道术算题目。”

“哦?”韦隘顿时来的精神,道:“叫什么名字?可知是谁家的子嗣?”

“杜荷,是为杜克明之子。”知道韦隘必有此一问,高仁不紧不慢地轻声回答。

“杜如晦?”韦隘不由扭头向高仁看来,道:“那可是老夫子当年的得意门生啊,不过,老夫记得他好似并不通明算,怎么其子却有如此才能?”

“克明有子如此,老夫也是甚为婉惜,”高仁摇头说道:“且不说明算一科现在少有人考,就算考得头名又能如何?除了类似于各府账房的写写算算,难得为朝廷重用,杜荷小子精通此道,实非幸事。”

“莫不成,除了术算之外,此子其余各科并不尽如人意?”听得高仁如此说辞,韦隘亦是不好反驳,只得轻声从旁探问。

“不通《论语》,不知《诗经》,便是《孟子》、《春秋》亦是一塌糊涂,”高仁痛惜道:“若不是他年岁已大,不宜放到丙院,老夫定会让他同那些童子一起,重读一遍!”

“呃?”没想到对于这个杜荷,老夫子竟会有这般大的怨念,韦隘在一边轻声问道:“不知现在,夫子将其分在了何处?”

“乙辰学堂。”高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开声回道。

“唔?”韦隘轻张了张嘴,通过上等院试,却被分入了乙辰学堂,这当是他们寒山书院近年来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吧?

并没有责怪与埋怨高仁的意思,虽然韦隘自己酷热于术算一道,但是他也知道,仅靠着术算,并不能让一个学子真正地出人头地,搏取一个较好的前程,当初之所以会以上等院试中加上五道术算题,除了是韦隘这个院主个人的性趣之外,也是想要给那些参加上待院试学子一个可以入院的机会。

毕竟,便是朝廷在以科举取士之时,也不全是以文章来定名次,来评优劣,除了明经与进士之外,尚还有明法,明算,明字等途供天下学子选择,所以书院院试之时,除了下、中这两种类似于明经、进士的考较方式之外,韦隘还特意在上等院试中加了一点明算的名头在里面。

“乙辰就乙辰吧,根基不稳,终不是什么益事。”对于高仁的安排,没有多作评判,韦隘小呷了一口茶水,轻声向高仁问道:“他所书的那张试卷可有带来?”

“请院主过目!”知道院主必有此问,所以没有多作犹豫,高仁便伸手将一直放于内袖中的试卷掏出递上。

“一柱香内,连做三题,且三题皆对?”将试卷接过,韦隘打眼观瞧,轻声说道:“这么说,他是仍有余力,但却不愿再做下面两题了?”

“确是如此,”高仁回声道:“做事遮掩,不尽全力,这也是老夫将他分入乙辰的原因之一。”

“嗯,小小年纪,却是这般懒惫,没有分毫上进之心,确不可取。”韦隘附和地轻点了点头,目光顺着试卷一直向下,等他看到杜荷所题的那道数字诗时,神情不由一顿,紧接着便彻底地陷入其中。

“这首诗也是那个杜荷所题?”许久之后,韦隘长舒了口气,两眼放光地抬头向高仁问道,见高仁点头,随之又急声向高仁问道:“那个杜荷现在可在院中?老夫想要与他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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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童鞋好像对书里面出现的‘宋’与‘上官’这两个姓氏有很大的怨念。

在这里,老柳想特别解释一下,宋姓源于春秋战国,并不是宋朝之后才有。而上官这个姓氏,虽然不知具体源于哪个时代,但是唐朝时肯定就有了,比如贞观时的上官仪,比如武则天时的上官婉儿……

第39章 得月楼

“少爷,您叫小人?”日上三杆,杜川看着刚从榻上睡醒并没有想要起来意思的二少爷,恭声询问。

“是川叔过来了,”杜荷趴在榻上抬了下眼皮,脖子后背还有屁股上的疼痛让他懒得动一下身子,见杜川从外面进来,开声招呼道:“身有伤患,荷不便起身叙谈,还请川叔近前安坐。”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川躬身上前两步,拉过床榻不远处的座椅,虚身而坐。

“昨日夜时,荷有一同窗过来探视,川叔当还记得吧?”稍动了下脑袋,杜荷轻咧着嘴向杜川问道。

“记得,”杜川恭声回道:“当时您与堂少爷还有杜荒身有伤患,是小人亲自带他过来的。”

“知道他是谁吗?”

“许佑山,”杜川回道:“杜陵巨贾许茂财之子,世代以酿酒为生,整个京兆尹的各个城县,几乎都有他们许氏的产业在侧。”

“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吗?”知道方才的问题难不住他,所以杜荷又接着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难道不是为了探望少爷还有堂少爷,以借此与咱们杜氏攀上关系?”杜川不解地轻声反问了一句。

“给你这个!”因为事前已将屋内侍候的下人屏退出去,所以杜荷说起话来倒也再没了什么顾忌,直接就向杜川说起了紧要之事,忍着胳膊处的疼痛将一张契约递于杜川,道:“除了这张房契,过两日许茂财还会着人送来一张字据,到时有劳川叔直接收起就是。如无必要,尽量不要让爹娘还有二叔他们知晓。”

“这是?”见二少爷说得郑重,杜川双手将契约接过,低头一看不由惊声呼道:“长安‘得月楼’的房契?!”

“少爷,这这……”杜川一会看看手上的切实契约,一会看看躺上榻上少有动弹的二少爷,不敢置信地开声说道:“这张房契少爷是怎么得来的?那个许茂财他怎么能舍得?”

杜川虽对杜陵许氏了解得不多,但是却也知道这‘得月楼’既是许氏的祖产,又是难得的一座生财工具,可谓是许氏在长安城内最主要的产业之一,那个许茂财他怎么可能会舍得将之送予他们家二少爷?

“怎么得来的,就不劳川叔挂记了,反正是不偷不抢不逼迫,这是许茂财心甘情愿让其子给送过来的。”杜荷轻摇了摇头,淡笑着向杜川说道:“从今往后,这就是咱们杜府的产业了,还望川叔能够尽快找些人手,将之接手过来。”

“是,少爷!”正在为老爷日后药钱的事情发愁的杜川,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喜色,看着手中‘得月楼’的房契,轻声向杜荷请示道:“少爷您看,这件事情,要不要事先向老爷夫人他们禀报一声?”

“不是说了吗?如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让爹娘他们知晓,”杜荷轻翻了翻白眼,怎么这个杜川同杜荷那小子样,一见到这座‘得月楼’的房契,就兴奋得有些昏头昏脑了?自己刚说过的话他就给忘到了一边。

“对对对对,是小人一时糊涂了,”杜川轻拍着自己的脑袋,道:“这种事情确实不宜让老爷夫人他们知晓,那样的话老爷不免就会看出些许端倪,若是让老爷知晓少爷谋来‘得月楼’的最终目的,怕是会对老爷的病情不利。”

“所以,不止是咱们这边要严守此密,”杜荷轻点了点头,道:“就是许氏那边,我之前也已经有过交待,他们并不会将‘得月楼’易主的事情大肆宣扬,更不会将咱们杜氏掌控‘得月楼’的事情泄露出去。”

“稍后,川叔挑选接管‘得月楼’人手的时候,”杜荷轻声交待道:“最好不要从咱们府里挑选,尽量挑一些老实可靠,又与咱们杜氏没有太多关联的外人、生人,总之是一定要尽量做得隐密一些。”

“少爷放心,这些小人都省得。”杜川点头附言,道:“不过,若是想要在长安城站稳脚根,除了招牌与名气之外,总得要有个过硬的靠山相依才是,不知少爷……”

“找靠山的话,还有谁会比程知节程叔父更为合适?”杜荷对此似早有预料,淡声说道:“回头只要川叔过去与程叔父知会一声,想来程叔父不会袖手不理,不顾一点情面。”

有程咬金这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在长安城罩着,杜荷还真就不信会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去找麻烦、捞便宜。要知道,在长安城里,程咬金可是出了名的霸道,护短与不讲道理,一旦有人惹了他,老头儿耍起横来,有时候便是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在有了想要与许氏兑换酒楼的念头之后,杜荷直接就想到他的这个程叔父。

“当然,人情归人情,却是也不能让程叔父白忙活,”杜荷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说服程叔父收下‘得月楼’每月十分之一的盈利,不然的话,宁愿不做。”

“这,怕是会有些难度,”杜川有些犹豫地轻声说道:“程将军并非贪财之人,若是少爷想要以利相诱的话,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这个好办,”杜荷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程叔父不是一直与尉迟将军不太对付么?若是他不愿接受的话,你就告诉他,你会去找尉迟将军,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小人之前倒是没有想到,”杜川闻言,忙着点头不已,挑拨,激将,将原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一下就变成了可能,他们家这个二少爷,可是越来越像老爷年青的时候了,聪明,而且诡计多端。

唯一不同的是,老爷在少爷这般年岁的时候,仍是无忧无虑地顽皮捣蛋,断是没有二少爷现在所遇到的诸般难处与担当。

“还有,”说完,杜荷又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叠十几页的小册,递于杜川,道:“这是我前两日得闲时写下的酒楼经营策略,待‘得月楼’交接完全,就暂依此策经营开张。”

“是,少爷!”

第40章 上官云莺

“院主爷爷!”中午休堂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的上官云鹰带着小书僮上官弘,偷偷摸摸地来到院主韦隘所在的小院之中。

“是你们两个小家伙呀,进来坐吧。”韦隘倒是没有什么架子,开门将两人让进屋中,温声道:“可是方才学堂所讲有什么不解之处?来,咱们坐下说讲。”

“谢谢院主爷爷!”上官云鹰规矩地躬身一礼,而后曲膝在韦隘的侧旁坐下,轻声道:“这几日院主爷爷都不在书院,云鹰还真是有些着想爷爷呢。”

“呵呵,你这小丫头,就是嘴甜!”韦隘老怀宽慰,轻抚着胡须轻声叹道:“可惜你爷爷还有你爹他们走得太早,不然的话,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漂亮孙女儿,上官老友必会欢心不已。”

“院主爷爷过奖了,”上官云鹰的神色一黯,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变得清脆甜嫩,成了标准的女声:“爷爷还有父亲他们遇难的时候,莺儿还未出生,平时若不是大哥时常会提及一些以前府中的事情,怕是早就已经没了半点印象……”

“是我老头子思虑不周,说错话了,”见小丫头神色黯然,韦隘轻摇了摇头,道:“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管怎么说,前隋已亡,宇文化及一众也已尽数被灭,你们上官家的仇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不用再想太多。”

“看到你们兄妹现在平安无恙,想来上官老友他们也能含笑九泉了。”抬手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韦隘轻声劝说。

“嗯,”轻点了点头,上官云莺(鹰)轻声说道:“这两年莺儿能在留在书院,全赖院主爷爷帮忙照顾,谢谢院主爷爷!”

“你这丫头,说这话可就外道了,”韦隘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老夫与你爷爷是为至交,当年不能亲自为他报仇就已是心有愧疚,若是现在连你这个小丫头都不能照拂,那待老夫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见上官老友?”

“不过,”低头看了上官云莺一眼,韦隘道:“你终归是一女子,前两年年岁小些倒没什么,但是眼见着你一天天的长大,就这么一直呆在书院,终非什么长久之计,而且时间久了,也难免会露出什么马脚,若是让别人知道你是女儿之身,那可就是有些不妙了。”

“院主爷爷说得是,”上官云莺接声道:“原本哥哥已在长安站稳了根脚,曾来书信想要将莺儿接回长安,不过是莺儿有些不舍,不舍院主爷爷,不舍这么好的读书机会,所以也就一直拖着没有回复。”

“这么说,”韦隘面色一愣,道:“你现在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

“嗯,前段时间莺儿的身上有了一些变化,且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越发清脆难以控制,若是再在书院长呆,难免会被人瞧看出来,所以就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上官云莺道:“原本想等院主爷爷回来后就向爷爷辞行的,可是不想,几日前却有一位以前的恩人也考进了书院,所以……”

“你说的是,杜荷?”想起昨夜高仁提到的那个杜家小子,韦隘不由出声问道:“莫不成他就是那个在长安时曾经接济过你们兄妹的少年公子?”

见小丫头点头承认,韦隘这才恍然道:“我说怎么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就觉着有些耳熟呢,原来是听你们兄妹以前提过。”

“不过,即便是要报恩,也没有必要非留在书院啊?你大哥现在长安的官职虽然不大,但是却也不是没有一点能力,多少也是能够帮上一些的。”韦隘不解问道:“倒不是说爷爷想要赶你出去,而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你一个小丫头确是不宜在书院久呆,不然的话,这么聪明伶俐的乖孙女儿,爷爷又怎么舍得往外赶呢?”

“莺儿知道院主爷爷是为了莺儿着想,”上官云莺道:“不过杜府现在没落无势,而杜荷公子自入院之初就开始藏拙隐锋,装作一副玩世不恭之态,就如昨日,明知外面有险,却还是要装作一副莽撞之态出去与人殴斗。”

“莺儿看得出,他的心中很苦,他一直都在防备着些什么人,或者是他的身边本就有着很大的危险,让他不得不这样装疯卖傻,”上官云莺道:“所以,莺儿想要留下,莺儿想要帮他度过这次难关。”

有吗?那家伙过得有小姐说得那么惨么?听了他们家小姐的话,一直站在上官云莺后面的上官红(弘)一脸疑惑地看了他们家小姐一眼,心说我怎么觉着杜二少这两天在学堂过得挺滋润的?不是睡就是玩,而且还没有夫子过去管教,这些都是他装出来的吗?

还有还有,昨天打架的时候,我怎么看杜二少他们打得挺痛快的,哪有一点像是装出来的样子?小姐她,不是为了想要继续留在书院,故意说些瞎话来骗韦老院主的吧?

“杜如晦辞官回乡,杜氏现在的局面确是有些微妙,要说是暗中凶机倒也不为过,”韦隘并没有出声反驳,杜如晦辞官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隐秘,他自然能推断得出杜氏现在所面临的一些状况。

“不过,你留在这里又能帮上些什么?”韦隘轻摇了摇头,道:“说到底,你这丫头,也终归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若是有人真想对杜氏不利,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帮不上什么手脚。”

“可是,莺儿至少能够保护好杜荷公子的周全,”上官云莺坚声道:“有我和红儿在,没有人能够真正伤到杜荷公子!”

“嗯!”上官红在他们家小姐的身后配合地昂起了小脑袋,一副我是绝世高手之姿态。

“呵,”韦隘被两个小丫头逗得面色稍缓,轻声道:“老夫倒是忘了,你们上官家一直都是以武起家,虽然现在你们兄妹都读了诗书,你兄长甚至还做了文职官员,但是这家传的武艺当是都不曾撂下。”

“只是,”韦隘看着两个小丫头,道:“你们现在刚过豆蔻之龄,气力都还没有完全,身手又能好到哪里去?还是听爷爷的话,暂且返回长安,报恩的事情,日后再议也是不迟。而且这书院之中,有爷爷在旁边看着,也不会有人敢对杜荷不利,你们放心就是。”

“多谢院主爷爷好意,”上官云莺道:“不过莺儿已经下定了决心,而且大哥也已经同意,还请院主爷爷能够成全!”

“你们怎么……?”韦隘有些激动地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小丫头,见小丫头面色坚定,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最后高举的手臂只得又无力放下,低声叹道:“罢了,到底是上官家的子嗣,跟你们爷爷当年一样,有情有义,有恩必报,明知凶险却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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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空手套白狼

“这就是用‘得月楼’从杜荷手中换来的那个方子?”是夜,被老爹拉着去了后院的酿酒房,看着酿酒师傅正在用着一种很奇怪的方法烧烤酒水,许佑山一脸惑然地看着他们家老爷子,道:“酒水是咱们自家的酒水,就这么用火一烧,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竹管儿一捂,就值得一整座的‘得月楼’外加十年的免费酒量供应?”

老爷子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许佑山狐疑地看着老爹,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的一些东西,也值得让老爹去拿整座‘得月楼’去换?那可是每年都能给他们许氏带来数千贯盈利的祖产,这么做,划算么?

“很简单是吧?”看出儿子的疑惑,许茂财没有多作解释,直接走到竹管儿的后端,在最后的冷却滴漏处随手拿起一只木瓢,舀了一瓢递给许佑山,道:“你先尝尝看,看看是不是老子犯了糊涂,拿了一座金山,却换了一坨狗屎回来?”

“试就试,”许佑山不服气地接过木瓢,他还真就不信,这些酒水经这么一烧,还能变出什么花花来。

“噗~!”酒水刚进嘴里,还没来得及下咽,许佑山就一个忍不住直接将之喷了出来,而后活见鬼一样地指着手中的酒水,道:“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怎么……?”

“是不是感觉这酒变得更烈了?”看到儿子吃惊出糗的样子,一边的许茂财不由哈哈大笑,不愧是自己的种,就连喷酒的姿势还有吃惊震惊的样子都同老子一般无二。

“嗯嗯,”许佑山不停地点着脑袋,他们家的‘醉三乡’断是没有这般猛烈,怎么经由这般简单的一烧,就全完变了一个味道呢?

“现在,还觉得用‘得月楼’换来此方不值吗?”许茂财颇为得意,若不是自己有先见之名,且有一掷千金的魄力,说不得杜荷的这张方子现在就已落到了其他几个对头的手中,若是那样的话,他们许氏所损失的,可就远远不是一座‘得月楼’所能换得回来的。

“这简直就是神迹!”许佑山接着不停点头,道:“别说是一座‘得月楼’,便是拿出一半的产业来,也是有赚无赔!”

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这么烈的酒水,怕是在整个大唐都是独一份,这可要比他们家产的‘醉三乡’强了不止一倍,若是操作得当,那他们许氏所酿出的酒水,必会闻名于世,而顺带所带来的钱财,他绝非一个小小的‘得月楼’所能比拟。

所以,在想起这种烈酒所能带来的巨额利润,以及昨日杜荷不会再将此方泄露给旁人的永久承诺,许佑山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住地往外蹦跳,那就是: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还有,”理解儿子兴奋激动的原因,许茂财大笑着接声说道:“除了咱们府里的‘醉三乡’外,老夫还令人分别试了一下其他几种价格不一的清酒,结果你猜怎么着?”

“通通适用!”许茂财亦是满面通红地高声说道:“不分贵贱,所有的清酒经此一灼,全都变得更辣更烈,就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没有给许佑山答话的机会,许茂财激声说道:“咱们许氏就好比是掌握了一种类似于点金术的奇术神术,不管是多差多劣的酒水,经咱们家的这些器具稍一烘烤,品质立即就能上提数倍甚至十数倍,转手一卖,那可就不止是一倍两倍的利润了。”

还有什么会比这种生意更好赚?所以,在知晓了这种方法的实用性能与广阔‘钱’景之后,许茂财一直都处在一种类似于癫狂的亢奋状态,估计这两天怕是都不能再安然入睡了。

“确实不错,”许佑山看了正处在兴奋状态之中的老爹一眼,忍不住给其浇了一瓢冷水,道:“如果这个方法直如爹之前所说那般实用,那杜荷为何还会以一座‘得月楼’这般廉价的价格卖给咱们许氏?难道他自己或是他们杜氏不会利用吗?”

“这个问题,为父自然也曾想过,”见儿子并没有被眼前的这些巨额利益给冲昏头脑,反而在一边冷静地分析起了其中的利弊之处,许茂财止住笑声,颇为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不过所能想到的也就不外乎两种可能。”

“一是杜荷没有酿酒售酒的经验与渠道,就如其他那些没落的酒师一样,空有酒方而无力酿制出售,就算手有余钱,没有两三年的精心经营,怕是也很难在整个大唐打出声名,赚取大把的银钱。”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就直接找上了像是咱们许氏这种轻车熟路精通各种渠道的百年老店作为合作对象。”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许茂财轻声说道:“同第一个差不多,那就是杜荷有心亲自经营或是让杜楚客接手经营,毕竟这终是一条稳赚不赔的门路,只要有时间,发财只是早晚之事。”

“爹的意思是,”许佑山接过话头儿,抬头看了老爹一眼,道:“杜荷之所以会将这个方子廉价让与咱们许氏,不是他不想经营,而是他近期内急需银钱,是因为他等不起那个打开各方渠道将酒水售往大唐各处的时间?”

“这个可能性最大。”许茂财轻点了点头,道:“至于你说的廉价,在老夫看来,倒不至于。”

“杜荷的这个方子虽好,但是却也不是不需要一点成本,”许茂财指着眼前这个制酒器具,道:“知道想要制出一坛品质上等的‘醉三乡’,需要用去多少普通‘醉三乡’吗?”

“三坛!”许茂财伸出三根手指,道:“其他的酒水亦是一样,基本上都是三换其一,劣质酒水甚至需要更多,虽然其中的差价依然不低,但是若想大量酿制,所需的成本亦不是一笔小数。”

“而他们杜氏现有的那些酒店客栈,还有长安的‘得月楼’,每日只要在店中坐着不动,就能白白地坐享其成,等着咱们将制好的定量烈酒送上门去,而且一送还是接连十年。”许茂财道:“与这十年份额的免费烈酒相比,‘得月楼’只不过是个小头儿而已。”

“当然,这还不包括那个每年百分之十的纯利分取,”许茂财道:“若是将这些要求全都算上,相比于一文钱不出的杜荷来说,其实咱们许氏并不会赚取太多,嗯,最起码前几年确会如此。”

第42章 所谓贵宾

“空手套白狼?”听到杜川在看到许府送来的那份字据上所书的内容之后的评论,杜荷不屑地轻撇了撇嘴,道:“本少爷那是技术入股好不好?川叔以为做了一辈子生意的许茂财是傻子不成?如果真是空手套白狼的话,他会这么热乎地先送房契后送保证,乖乖地把银钱送到咱们杜府来?”

“呃?呵呵,少爷恕罪,少爷恕罪,”杜川紧攥着手上的转让字据,虽不知少爷口中的所谓‘技术入股’是为何物,但是脸上仍是笑出了一朵花来,道:“小人这不是一时高兴,说错话了嘛,少爷您大量,就别再跟小人计较了!”

虽然表面上是挨了他们家二少爷的训斥,但是杜川心里却巴不得这种事情再多发生个十次八次,府里一文钱不出,仅是一张不知名的酿酒方子,就直接换来了一座‘得月楼’,十年二十三家酒楼客栈的酒水供应,外加每年十分之一的纯利分红,这样的好事,便是提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二少爷真是本事了,杜川心中如是想到,原本在从王署令那里得了药方,知道他们家老爷日常所需的那些巨额药费后,杜川这个大管家当时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对府中日常开销所需的钱财也管理得更加抠门了许多,有时就是二老爷因为客栈的事情过来支钱,他的心里也会心疼得直打哆嗦。

虽然二少爷事前有过担保,说是在要这两年内为老爷赚取到足够多的银钱,但是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又能上哪里去筹钱去赚钱?

所以杜川对这个小少爷的担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他自己这段时日会时不时地去寻摸一下,看看有没有那种能够在短期内赚取大把银钱的行当,但是寻摸的结果却是让杜川一阵地心灰意冷。

因为他所找到的那些自称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赚取大量银钱的行当,不是骗局,就是圈套,其中有一伙人甚至还想窜唆着想让自己同他们一起去做什么无本的买卖,弄得杜川那次差点就有去无回,着实被吓了一跳。

但是现在,自己苦寻数日无果的大买卖,就因为他们家二少爷的一纸酒方,就有人急巴巴地亲自给送上了门儿来。

‘得月楼’啊,长安城内少有的几座豪华酒楼之一,当年就是他们老爷也没舍得去过几次,但是现在,因为二少爷,它就这么轻易地变成了他们杜府的产业,想想都觉着有点不可思议,难道赚钱真的就有那么容易?

显然,相对于那什么免费的酒水与分红,杜川还是更看重这种眼前就能拿在手里的‘得月楼’,位处长安,名显京兆,且规模与样式亦都不俗,若是转手卖掉的话,怎么也能换来他们家老爷一年甚至于是两年所需的药材与补品。

“行了,”知道杜川方才不是有心,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道:“这两日川叔就抽个时间去一趟长安吧,先同程叔父提前知会一声,而后再找一些合适的人选开始打理,先将‘得月楼’正常运转起来才好,毕竟,早一日开张,就能早一日地赚取些银钱。”

“是,少爷。”应了一声,杜川小心地将手中的字据放回怀里,而后又从袖筒中掏出那日杜荷给他的那册所谓酒楼经营策化,指着其中所写的一条向他们家二少问道:“少爷,这里所提的那个什么贵宾凭证,您看是不是可以用其他东西代替?”

“比如一张名帖,不然的话就是铜牌,玉牌也成啊,”见他们家少爷面色变得不善,杜川忙着接声说道:“再不成那就换成银牌,若是全都用黄金铸造,实在是太过浪费了一些,只是一个凭证而已,该打折的咱们一样都不会少,又何必非……”

“贵宾,知道不知道什么是贵宾?”见杜川这种守财奴的样子,杜荷实在是有些无语,道:“贵宾就是那种身份尊贵,一掷千金,根本就不会在乎一顿饭会吃多少钱的那种人,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稀罕你给他打了几贯甚至是几百几十贯的折扣么?”

“不会!”杜荷宏声道:“他们更看重的是能不能吃得开心,能不能得到别人的敬重与礼遇,你想想,如果只用几两黄金,就能让那些宾客颜面有光,就能帮你拴住一个每顿饭都能吃上数百甚至数千贯的大金主儿,你还会觉得亏么?”

“还有,”杜荷指着那份策划书道:“里面写得很清楚,想要成为‘得月楼’的贵宾,除了身份地位不俗之外,还必须要有上千贯的消费记录才可,难不成你觉得别人在你这里花了上千贯的银钱吃饭喝酒,却还不值得你送上一片几两黄金铸造的小牌?”

“是,少爷说得是,是小人有些鼠目寸光了。”杜川羞红着脸低下了脑袋,这两天他是抱着钱想钱,只要一想到未来几个月手里所撑控的那些御赐财物全都会被消耗一空,杜川就愁得不行,恨不得一文钱能掰成两半来花,所以一见到他们二少爷竟还想要用黄金做什么牌牌,这位大管家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也不怪你,”杜荷轻摆了摆手,道:“以前没做过生意,不明白其中关节倒也在情理之中。”

“呃?”杜川闻言,心中更是羞愧不已,跟同样没做过生意的二少爷相较起来,他这个大管家前半辈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少爷连写都写了出来,可是自己却还小里小气地不敢放手去施为。

“商场如战场,做生意就好比是在打仗,”杜荷轻声道:“想要打胜仗,除了正确的谋略之外,必要的时候还要懂得去舍掉一部分的兵力或粮草做诱饵。”

“少爷说得是,小人明白了!”杜川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计划书中的东西,除了这种会员贵宾套路不能变更外,”杜荷轻声吩咐道:“其他的那些东西,你可以找个信得过的掌柜一起商讨,酌情增减,不合时宜的东西该去就去,也没有必要非得照本宣科,毕竟我写这些东西,大半也都只是纸上淡兵而已,做不得准。”

“是,少爷!”杜川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对于他们二少爷的任何吩咐,他已是再无异议。

第43章 功夫

翌日,也就是杜氏兄弟在家休息养伤的第三天,因为请假的时间已到,三个伤患不得不下得床榻,再次回到寒山书院就读学业。

经过三天的休养,三个小家伙身上本就不重的伤势早已好了大半,除了脸上还有些许没有消散的部分淤青外,从外面看基本上已找不到三日前他们被揍之后的那般惨样了。

到了书院,与杜伤堂兄分别之后,杜荷并没有直接去乙辰学堂所在的院落,而是稍微一拐,带着杜荒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少爷,”强忍着小腿上的疼痛,一心想要尽快赶到学堂休息的杜荒咧着嘴角儿紧赶了两步,轻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啊?”

“来的时候爹有交待,”没有朝杜荒看上一眼,杜荷目不斜视地踮着脚步竟直向前走动,道:“让我在到学堂之后,务必与陶俨夫子见上一面,现在距夫子授课还有一段时间,咱们不妨过去看看。”

“哦,”杜荒乖乖地轻点了点头,既然是老爷的吩咐,他自然没有胆子去报怨什么,反正天塌下来有他们家少爷在前面顶着,他这个小小的书僮只要忠心地跟着过去也就是了。

前行不到百步,主仆二人便到了陶俨所在的院子。

“来了?”打开房门,好笑地看着两个脸上都挂了彩的小家伙,陶俨让过身形,将两人让进小厅。

“打扰陶伯父了!”见过礼后,杜荷在陶俨的示意下坐于一旁,而杜荒则规矩地立在他们家少爷身后。

“二啊!”陶俨颇为顺溜儿地开口叫了一声,看着杜荷道:“知道你爹为何会让你来寻老夫么?”

“小侄不知,”杜荷微弯身回道:“还请陶伯父明示!”

“前两天你们在书院外的遭遇老夫也有亲眼看见,”没有回答杜荷的问题,陶俨淡声说道:“老实说,你这个小二儿,可比你爹当年强了许多,当年克明那小子要是也如你现在这般活泼好动,现在他的身子骨也就不会落到现如今这般地步了。”

“伯父当时也在场?”

“在,”陶俨怡然自得地轻声说道:“当时老夫嘴馋,正好去城中买了些酒菜回来,不想还没进院门,就看到了你们在书院外上演的那出好戏,嗯,很过瘾。”

“唔?”杜荷的额头一道隐藏的黑线缓缓爬起,为什么每次与这位陶老夫子在一起,他心中都会冒起一种想要提脚踹人的冲动?什么叫很过瘾?看到自家书院的学生被人欺负,做为夫子,做为授业老师,有像他这样蹲在一边看笑话的吗?

幸灾乐祸,绝对的幸灾乐祸!不止是杜荷,就是连杜荒也听着有点别扭,站在他们家少爷背后不停地冲着陶俨翻着白眼儿。

“昨天你爹着人给老夫送来一封书信,”没有在意杜荷与杜荒那种有点想要择人而噬的眼神,陶俨终于抛开杜荷他们打人与被人打的事情,说起了正事儿:“说是你们两个小子平素最喜惹事生非,为了确保你们以后不会被人打伤打残,甚至是因此而丢了性命,想要托着老夫教导给你们一些挨打的功夫。”

“功夫?”杜荷闻言,不由上下打量了陶俨这个小胖老头儿一眼,忍不住轻撇了撇嘴,道:“就你?”

“怎么?瞧不上老夫?!”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人质疑,陶俨一巴掌拍在杜荷的脑门儿,一脸不悦地轻声哼道:“实话告诉你,也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儿上,不然,若是换作旁人,老夫都还不稀得教他!”

说完,见杜荷主仆仍是一脸地猜疑与不信,老头儿有点挂不住脸,一狠心,一把将握在杜荷手中的茶碗儿接过,平举起来使劲儿地那么一握,就听得‘咔嚓’一声,好好的一只茶碗儿就么四分五裂,更神奇的是,碎裂的瓷器碎片,竟然没有伤到陶俨的手掌分毫。

不像是打把式卖艺的,刚用那个碎碗喝过茶水的杜荷猛地就坐直了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陶俨肥胖的身躯,心中思道,难道这个陶老夫子,真的是身怀绝艺?

“怎么样,现在可信了?”将手中的碎屑放于一旁的桌上,陶俨边清理着手中的残渣,边向两个小家伙显摆道:“十几年来,老夫可是头一次在人前显露,当年若是你爹也能随老夫一起修习,他的身子骨又何至于会柔弱到现在这般地步?”

“敢问伯父,”被陶俨的一番手掌碎茶碗儿给勾起了些许武侠梦,杜荷多有兴趣地恭声向陶俨采访道:“伯父现在可能飞檐走壁?”

陶俨一愣,不禁轻摇了摇头。

“那摘叶伤人呢?”

陶俨接着摇头。

“以一敌百?”

再摇头。

“那以一敌十总行了吧?”杜荷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直接将要求降至了最低。

“这个,应该可以吧,”被杜荷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陶俨讪笑着说道:“你也知道,伯父我呢,是书院的夫子,在书院里教了近三十年的诗书,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怎么也是洁身自律之人,又怎么可能会仗着身上的一点本事就去肆意欺凌旁人呢?所以,这与人殴斗之事嘛,还真是有点说不清楚……”

“明白了!”杜荷无语地轻点了点头,合着这位爷练了三十几年的武艺,却从来都没有人动过手脚,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以一敌几。

“那您总知道修习这种功夫具体都有哪些好处吧?”杜荷又接着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那是自然,”陶俨道:“当年师傅教导的时候就有提及,这种养气功夫练得久了,内气自生,有强身健体,清肝明目,宜气养神之功效,你没见老夫现在已经五十有一,却还每日精神饱满,气力十足吗?”

“内气?”杜荷闻言,不由瞪大双眼,陶俨所说的所谓内气,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吧?

“对,就是内气,”陶俨道:“有气才有力,有力才有神,只要能够找到隐藏在体内的内气,这种功夫也就算是成了一半,记得当年你爹就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师傅所说的气感,以为是师傅在诓骗我们,所以练了不久也就不再练了,否则的话他现在又怎么……”

“不知伯父口中所提师傅,是何人,现在可还健在?”听老头儿又提起老爹不习武艺这茬儿,杜荷连忙出声打断,并奇声向其问道。

“师傅他老人家的名讳,老夫直到现在也都没有打听得到,”听杜荷问起这个,陶俨轻声说道:“只知道他老人家是一游方道士,当年饿晕在路边的时候被我和你爹路过救起,为了报恩,师傅他就传下了这种名叫《抱朴子》的养气功夫,所以……”

第44章 新同窗

接过陶俨递来的那本破烂且粘满油污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的所谓武功秘籍,再想想陶俨口中所说的那个吃了他们几顿酒饭最后裹着十几贯银钱跑路的不靠谱师傅,杜荷多少有些理解老爹当年为何没有像陶俨那样坚持修练下去的原因所在。

一直找不到气感是一方面,但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老爹压根就没有真正相信过那个游方道士,肯定是将那个不靠谱的师傅给当成了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来看待。

没想到就是连睿智如斯的老爹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这种事情就是放在杜荷自己身上,估计杜荷多也会如老爹一般选择,甚至连试着修练都不会练上一下,直接就将那个老道士给归结到骗子的行列。

陶俨之所以能修有所成,偷偷摸摸地练了几十年,还真让他给练出了些成效,这估计也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杜荷颇有怨念地在心中不停地非议着这个一直叫他‘二’的肥胖老头儿。

一个从来都没打过架的绝世高手还是绝世高手吗?出了陶俨的院儿门,随手将那本名叫《抱朴子》的破书仍给杜荒收好,杜荷一直背着手,低着脑袋,边走边在不停地思索着这个颇有喜感和深度的问题。

“少爷,”捏着鼻子,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本脏兮兮的秘籍揣进怀里,杜荒苦着一张小脸儿看着他们家少爷,道:“难道以后咱们真的要随着陶先生练这本破书上的东西?每天可是要早来一个时辰啊,若是再加上梳洗赶路的时间,最少也得提前一个半时辰起床,那时候天都还没亮呢,这不是折磨人吗?”

“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犹豫地,杜荷在前面淡声回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本《抱朴子》,嗯,虽然卖相上确实是差了点,但是陶俨夫子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内气威力你当也是见到了,寻常人能一把将一只结实的瓷碗儿捏碎吗?”

“想想看,他连瓷碗都能捏碎,若是换作旁人的手臂或是脖子又会如何?”杜荷接声诱导道:“若是你身上也有这么一手功夫,日后再与人争斗时,还有谁能挡得住你的一个巴掌?还有谁能再伤着咱们?”

“话是这么说,”杜荒又是向往又是犹疑不定地虚声说道:“可是,小人怎么老是觉着这件事情有些不太靠谱呢?再说,每天至少都要提前一个半时辰起床,少爷你到时能起得来吗?”

“起不来也要起!”杜荷紧握着拳头,一脸地坚定不移,现在虽不是乱世,可是在这种以拳脚刀兵为主要武力的古代,有机会能习得一身勇武,总算得上是有备无患,说不得哪天就能真个用上。

再说,就真的没有用武之地,至少也能像陶俨夫子那样,强身健体,无病无灾,总的来说,对自己的现在和将来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知道了,少爷!”杜荒用力地点着脑袋,既然连少爷这样的懒虫都有这般决心,身为少爷的贴身书僮,他又怎么可能会拖后腿?

而且,若是日后自己真个学有所成,文武双全,也必会更得他们家少爷的器重,到时候少爷与城阳公主成亲立府,驸马府的管家之职,铁定跑不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眼见着乙辰学堂已到近前,便不再多言,迈步走了进去。

学堂里,大半的学子已经就坐,杜荷拱手与宋青山及姚、许二人见过礼后,便在几人有些奇怪与异样的眼神中走向自己所在的座位。

“嗯?”目光扫向最后一排,及到自己所坐的桌椅处时,杜荷的神色不由一愣,神马情况?怎么旁边多了一个生人?

难道是自己不在的这两日,又有人考进了书院,或是乙院的前面几个学堂又有新的学生被刷了出来?

想到种种可能情况,杜荷不由轻笑着微摇了摇头,多个学生而已,有什么在惊小怪的,反正跟自己又没有任何关联,无须在意。

所以,在抬头扫了那个坐在自己座位旁边的俊秀书生一眼之后,杜荷便不以为意地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等杜荒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齐整之后,便身子一软,趴在了桌上,没有一点与新同窗打招呼的意思。

这倒不是杜荷孤傲,而是在进入乙辰学堂的这几天里,因为开始时宋青山的卖力宣传,杜荷几乎已经成为全院学子害怕和唾弃的最佳对象,方才进来书院的时候,许多学生见到他们,甚至大老远的就开始躲在一边,好像是躲得稍慢一点就会遭殃一般。

所以,在寒山书院之中,在乙辰学堂之内,除了少数几个认识并不怕自己的人外,杜荷也就再没了搭理旁人的欲望,每个人见了自己都躲在一边,挺好,至少还能落个清静。

“这位仁兄就是杜荷杜二少了吧?”见杜荷没有搭理自己,旁边的这位学子倒是率先主动地与杜荷搭起了话茬儿:“自我介绍一下,小弟复姓上官,名云鹰,久仰杜兄大名,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俗,幸会!”

“上官云鹰?”杜荷抬了下眼皮,看了眼面前这个帅得有点掉渣的小正太,头一歪,接着又将眼睛闭上,嘴里面含糊说道:“没听说过。”

“呵呵,”相比于后面气得小脸通红的上官弘,上官云鹰的神色则显得淡定了许多,不以为意地轻笑着坦声回道:“小弟才疏学浅,少有声名,自是不能与杜兄相提并论,让杜兄见笑了。”

“嗯?”杜荷再次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上官云鹰一番,见其面无蕴色,一脸地和气,像是真的没有一点气愤的意思,感觉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意思,最起码,他并不惧怕自己。

“少爷,少爷!”听到上官云鹰这个名字,杜荒在后面轻拽了拽他们家少爷的衣袖,低声向他们二少提醒道:“这个上官云鹰好像是上一个通过上等院士的甲院学子,是院主韦隘的得意门生。”

“哦?”这次杜荷倒是来了些精神,看了上官云鹰一眼,直声问道:“上官兄是从甲院过来的?”

“为什么?”见上官云鹰坦然点头,杜荷接声问道。一个甲院的学生,依理而言,便是再怎么刷也不可能会被刷到他们乙辰来,所以杜荷心下也多少有些奇怪。

“因为杜兄你。”上官云鹰开门见山,直声说道:“小弟看过杜兄入院时的卷册,知道杜兄必是掌握了某种术算方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算出各种复杂的术算题目,所以便向院主请示,特来乙辰学堂就读,以便随时能向杜兄讨教学习。”

“还望杜兄能够不吝赐教!”说着,上官云鹰从椅上站起身来,正色拱手躬身,郑重地向杜荷深施了一礼。

第45章 考较

当初在通过上等院试的时候,杜荷故意在第三道题目上留下一首数字诗词故作玄虚,所图的就是为了想要引起院主韦隘的注意,希望能从韦隘这个在整个京兆甚至是整个大唐都有着不小声名的名士身上得到一些应有的好处与关注。

要知道在这种没有报纸没有网络,甚至通讯还要以车马来代步的古代,像是韦隘这种当代名士,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那就是当地的一种舆论相导,杜荷日后若想为官,或是想有一些大的作为,少不了要与这类人打着交道,而韦隘,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杜荷自然是不能轻易错过。

只是让杜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之前所留的那个玄机确是起了一定的效果,也确是引起了韦隘院主的一些关注,不过让他有点纠结的是,这老的没有等来,却引来了一个细颇嫩肉的小鬼过来捣乱。

“这么说,”杜荷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鬼一眼,道:“那首诗的意思你看懂了?”

“说来惭愧,”被杜荷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上官云鹰的小脸一红,惭声说道:“小弟是在韦院主的提点之下才看透了其中玄机,所以对杜兄的才学亦是更加钦佩,这才起了过来向杜兄请教的心思。”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之后坐直身子,提笔蘸墨,唰唰几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了一道题目,而后示意上官云鹰在旁边坐下,道:“做做看?”

“多谢杜兄!”上官云鹰面色一喜,知道这是杜荷在给自己机会,只要能将题目做出,多半也就能遂了自己的心意。

“韩信点兵,三人一排余两人,五人一排余三人,七人一排余四人,问:韩信手下最少有兵几何?”

看了一眼题目,上官云鹰就知道杜荷这是在考较自己对那首诗词的理解程度,或者说是杜荷想要通过自己,试看院主韦隘是不是真的弄懂了那首诗中所隐藏的解题方法。

“做完之后叫我一声,做不出或是做错的话,以后就别再来烦我!”说完,不待上官云鹰有什么反应,杜荷直接又倒头趴在桌上,一副不理不采之态。

“你~!”见杜荷这般对待他们家小姐,上官红多少有些看不过眼,紧握着小拳头,在后面冲着杜荷摆出了一个做势欲打的姿势。

“弘儿!”上官云鹰回身瞪眼制止,厉声斥责了一句,道:“夫子马上就要到了,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到后面准备一下?”

“知道了,少爷!”气鼓鼓地应了一声,又瞪了趴在桌上稳如泰山的杜荷,还有在一边同自己挤眉弄眼的杜荒一眼,上官弘轻哼了一声,快步去了后面的隔间。

敢对他们家二少无礼,这个小厮有点意思,杜荒在后面看了气呼呼去了隔间的上官弘,轻向他们家少爷行了一礼之后,也快步从后面儿跟了过去。

“本少爷可是越来越佩服这位杜二少了,”一直都在关注着上官云鹰与杜荷这边情形的姚怀远叹声说道:“连上官云鹰这样的高高在上的清高学子,院主夫子眼中的天才门生,竟然也能因为杜二少而甘愿屈身降价来到咱们乙辰。”

“方才有没有看到,”姚怀远羡声说道:“上官云鹰竟一扫之前孤傲的架子,弯身行礼向杜二少求教,若不是亲见得见,这种事情你能信么?”

“我寒山书院近年来最有望能进士及第的才子,竟然会向一个号称是‘长安四害’的纨绔子弟求教?”姚怀远道:“更离谱的是,这位纨绔少爷对人竟还是一副爱理不理之势,真是让人钦佩啊!”

“这有什么?”许佑山不以为意地轻撇了撇嘴,道:“相比于能通过书院上等院试的‘长安四害’,上官云鹰现在的表现,只是小场面而已,杜二少身上发生的事情,岂能用常理度之?”

自杜荷用一纸酒方换取了他们许氏的‘得月楼’及其他的那些大便宜之后,许佑山对这位杜二少就已经开始有了一点打心眼儿里崇拜佩服的念头。

要知道,从小到大,这位杜二少是唯一一个在老爷子手中占了大便宜却还能让老爷心甘情愿并欢喜满怀的主儿,若是杜二少已经成年或是有着不俗的阅历,许佑山或是还不会觉着意外,但是偏偏这位杜二少的年纪与自己相信,甚至还比自己要小上一两岁,这就不得不让许佑山觉着意外与钦佩了。

所以,自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对于杜荷许佑山已是有了充分的认识,所以对于上官云鹰面对杜荷时的态度,他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上官云鹰能够如此,那只能说明上官云鹰是慧眼识才,看到了这位杜二少的不俗之处,并不值得自己大惊小怪。

“是吗?”姚怀远狐疑地看了身边的兄弟一眼,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杜荷这般了解了?以前你不是挺不待见他的么?”

“呃?有吗?”许佑山厚着脸皮抵赖:“我怎么不记得了?”

“老实讲,”一把将许佑山搂近,姚怀远轻声质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见这位杜二少有些本事,所以才想过去再抱一条大腿?有没有?”

知道许佑山之所以会呆在寒山书院的原因,所以见到许佑山对杜荷这般热心,姚怀远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许佑山可能的目的,拉拢,交好,套近乎,书院里的那些大家子弟,可是没少被他这样给攀上关系。

“本少爷倒是想,”许佑山无奈地轻耸了耸肩,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人根本就不给本少爷机会,甚至连宋哥不也是屡次示好都被人给晾到了一边?”

“小声点,找死啊?!”轻在许佑山的脑袋上拍打了一下,姚怀远小心地看了眼前面的宋青山,见宋青山已经熟睡,似并未听到他们两人的言论,不由长出了口气。

“话说,”回过头来,姚怀远轻声向许佑山问道:“前两天杜二少不是拿了一个方子要与你们许氏做点生意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家老爷子会不加把握?”

“一张酿酒的方子,就想换取我们家的‘得月楼’,你觉得我们家老爷子会为了巴结上他们杜氏而舍得送出这么一份大礼么?”

见姚怀远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许佑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声说道:“所以,为了绝了杜氏的念想,且又不想太过得罪他们,早在杜二少给本少爷方子的当天,老爷子就以高价将‘得月楼’卖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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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往事

不到一刻钟,当老夫子神情陶醉地在讲堂上自顾自地讲着他的课业时,杜荷被一旁的上官云鹰拍醒,而后将他做好的题目给杜荷递了过去。

一排排横竖不一,看上去有些杂乱的数字之后,一个显眼的五十三赫然被写在最下方的一个位置。

杜荷轻点了点头,虽然计算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结果确是不错,而且从那些杂乱的汉字算式中,杜荷也找到了七十,二十一,一百零五等几个关键的数字,看得出,眼前的这个上官云鹰,确是明白了那首诗中的意思,并能熟练地运用诗中所隐的公式快速解出类似的题目。

还不算太笨,这是杜荷在看完题目之后对上官云鹰所给出的一个自认为很是忠恳的评价。

而后,杜荷冲着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再而后,一句话不说,又一次地软身趴倒,继续神游他处。

对于杜荷这种爱理不理的漠然之态,上官云鹰丝毫不恼,一直以微笑面对,看得出,这位杜二少确是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想想也是,两年前的那次恩惠,说起来也只是这位杜二少随手而为,恐怕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脑子里面就已再没了那两个落魄兄妹的印象。

况且,当时他们兄妹衣着破旧,长期的衣食不足,身子面容也是消瘦削薄得厉害,看上去同一般的难民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远不及现在这般光鲜亮丽,杜二少认不出来,倒也不算奇怪。

想到此处,上官云莺不由又回想起两年前她随大哥一起来到长安赶考时的情形。

孤苦无依,身无长物,当攒了几年的银钱在一家小客栈内住了几日被用光净之后,当他们兄妹被店家无情地赶出客栈,当大哥有心想要将红儿卖出以解燃眉结果却与一个大家少爷争吵起来并一拳将人打伤,当他们被那少爷所带的下人围困,当自己呆在一边有些害怕地眼泪汪汪不知所措之时,杜荷出现了。

当时的他,比现在还要神气得多,带着杜荒那小伙家还有几个身高马大的家丁,横冲直撞地就赶了过来,到了现场,二话不说,对着那个满头是血的富家公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嘴里还边哼哼着:“让你嚣张!让你给老子耍横!让你嚣张!让你给老子耍横……”

那时候上官云莺就知道,这位姓杜的少爷并不是在为他们兄妹出头,更不是因为路见不平而起了善心,而是那位富家公子不开眼,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杜家少爷,所以才会遭此横祸,而他们兄妹,只是恰逢其会,碰巧给赶上了罢了。

不过让上官云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杜二少在将人揍了之后,好似还不满足,又命着杜荒上去将那位富家少爷及其仆从向上全都搜了个遍,得来的数十贯银钱眉头都没揍一下地直接就扔给了大哥。

上官云莺至今都还记得杜二少对大哥所说的那些话语:“你方才替本少爷打了那厮一顿,那就算是本少爷的兄弟了,这些就算是本少爷给兄弟你的谢礼!以后在长安若是再遇到什么难处,就提本少爷的名讳,走了!”

说完,杜荷又朝着地上的那位富家少爷吐了一口吐沫,这才又大摇大摆地带着杜荒他们离了集市。

那些钱,大哥并没有拒绝,只是拿着那些银钱,冲着杜荷离去的方向拱手施了一礼,之后见不远处有官差赶来,就才急匆匆地拉着自己还有红儿离开了现场,也就是因为如此,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红儿才能才以留下。

“这位杜二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胜在有一颗侠心,不管他当初帮助咱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帮就是帮了,替咱们免去了一场麻烦,且还接济下了许多银钱让咱们能在长安得以站稳根脚,那就是咱们上官家的恩人。”

这是大哥在事后对自己所说的原话,也就是从那时候上官云莺才知道,原来大哥所打的那个富家公子竟也是当朝某位官员的子嗣,当时若不是杜二少及时出现并从中插了一脚,大哥事后怕是非担不能参加科举,说不得还会再有一场牢狱之灾,那样的话,大哥这辈子的前程也就算是毁了,他们上官家怕是也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对于这种可以算得上是活命之恩的恩惠,不止是大哥一直记在心里,就是上官云莺与上官红也一直都没敢忘记。

之前,杜氏高高在上,杜二少也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无灾无难,他们兄妹除了在暗中祝福祈祷之外,也帮不上什么手脚,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地去与杜氏有过太多的交集。

但是现在,杜仆射染恙辞官,杜氏的权势一落千丈,就连一向嚣张霸道的杜二少,也再没了之前那种嚣张横行不可一世的张狂气焰,不得不夹着尾巴龟缩在杜陵城外的寒山书院。

现在既然有幸能够碰上,而且又逢恩人蒙难,上官云莺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在与大哥通信能得到大哥的同意与支持之后,她也就不顾着院主爷爷的反对,不顾着满院夫子学子的不解与异样眼光,直接调到了杜荷所在的乙辰学堂,希望能够时刻守护在恩人的身边,直至其摆脱目前的困境。

虽然现在自己还没有被杜荷所接受,甚至她还能感觉得到杜二少心中对自己的突然到来而泛起的那么一点防备之心,但是上官云莺相信,时间久了,自然能让杜荷感受到自己的诚心与善意,自然也能像程处亮他们一样,与杜荷成为兄弟。

至于红儿那丫头,虽然表面上对杜荷还有杜荒他们主仆表现得有些厌恶,但是上官云莺心里明白,其实他们主仆三人之中,对杜荷、杜荒他们感激最深的,怕也是非红儿莫属。

毕竟,当初若不是杜荷主仆的突然出现,若不是杜荷在替他们摆平麻烦的同时,还大方地给了他们十几贯的生活用度,让他们得以熬过最艰难的那几个月,红儿这丫头,说不得早就已经被大哥给卖给了旁人。

所以,对于杜二少他们主仆,红儿心中的感激与感恩之心,并不比他们兄妹少上多少,所以,上官云莺并不担心红儿会真个做出什么对杜荷与杜荒他们主仆无礼或是不敬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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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娈童

中午休堂之后,待所有人都出了学堂,杜荒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的隔间出来,见他们家少爷还趴在桌上睡觉,不禁有些担心地轻叫两声。

“少爷,你没事儿吧?”见杜荷眼开眼睛,坐起身子,慵懒自在地伸着懒腰,杜荒担心地围着他们家少爷转了两圈儿,道:“那个上官云鹰没有对少爷怎么样吧?”

“呃?”杜荷不解地扭头向杜荷看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一个小…小的书生而已,本少爷不难为他也就罢了,他还能对本少爷如何?”

“一点事儿都没有?”见他们家少爷安然无恙,精神饱满,好得不能再好的样子,杜荒有些失神地自语言道:“没道理啊?难道是又被那小子给骗了?”

“怎么,”听到杜荒的话语,杜荷一脸地不善:“难道你很希望本少爷有事不成?”

“没没,小人不敢,”见二少似有不满,杜荒苦着小脸将自己右臂的衣袖搂起,指着手腕还有手肘处的淤青道:“少爷你看,这就是那个叫做上官弘的小厮给小人留下的,他只是随手那么一掐,小人就浑身都不能动弹,只能呆坐在那里任其欺凌。”

“哦。”杜荷低头瞧看了一眼,轻哦了一声,之后没事儿人一样地起身向学堂外走去。

“诶?少爷,你都不问一下这是为什么?”见他们家少爷对自己身上的伤势视而不见,不以为意,杜荒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哦,那是为什么呢?”杜荷身形稍顿,回过身来很是配合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而后继续转身向门外走动。

“还不是因为少爷之前得罪了人家公子,”杜荒倒是很容易满足,听他们家少爷这么一问,直接就接过话头儿轻声埋怨道:“那小厮不敢将气撒在少爷您的身上,也就只有拿我这个小书僮来出气了!亏得我在他的面前说了那么些好话,那小兔崽子下起手来却是一点也没有留情,少爷你看,小人的手臂现在都抬不起了。”

“连一个没你年岁大的小书僮都摆不定,你可以去死了。”没有回头,杜荷轻声打摆了杜荒一句。

“可是那个上官弘明显是练过武的,”杜荒不服气地开声反驳道:“力气没人大,身手没人灵活,再说又是在学堂之中伸展不开手脚,小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还有,”见他们家少爷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并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杜荒紧走两步赶上,道:“据上官弘说讲,他们家公子好像比他还要厉害,少爷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儿,别再像上午那样对人家爱理不理,小心哪天把人惹急了,少不了也是一顿胖揍……”

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好像以前在长安时,他们家少爷从来都不主动招惹那些将军家的孩子一样,那些都是自幼习武的暴力份子,寻常的三两个人过去也都只是送菜的份儿。

记得以前,若是实在有哪个将军府的孩子看不顺眼,或是曾经欺负过他们家少爷,想要去揍的时候,二少爷也都会事先将程二少与尉迟二少给叫到身边,来个以毒攻毒,反正程二少还有尉迟二少他们身后都有一个不太讲理的老爹,就是真有什么麻烦,也有那两位老爷子跳出来撑着担着,绝对没有后患。

但是现在,在这杜陵城内,在这寒山书院之中,他们家少爷又能再上哪里去找两个臭味相投且精通武艺的帮手去?若是真将那个上官云鹰给惹毛了,怕是也就只有挨揍的份了,习武之人的战斗力,杜荒可是早在许多年前就在程二少还有尉迟二少他们身上切实地体验过了,一般人对上他们,那就是白给。

当年若不是见程少爷还有尉迟少爷他们习武时太过遭罪,一个动作稍有不对,老爷将军那可就是一皮鞭一皮鞭地直接抽打,看着都让人觉着心寒。再加上老爷又是文臣出身,自是不许少爷们专修武艺,所以也就断了他们主仆两想要学武欺负人的心思。

“是吗?”杜荷不以为意地反问一句,道:“他不敢对本少爷如何。”

那个上官云鹰或是真的有些身手,但是经过这一上午的少许接触,杜荷很笃定,这个上官对自己没有敌意,而且不管他的真实目的为何,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有求于自己,当是不会对自己怎样。

“是吗?”杜荒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心想,难道他们家少爷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杀手锏?

“如果你怕的话,就尽早将那本《抱朴子》给本少爷记熟了,早些练出个样子来。”轻瞥了杜荒一眼,杜荷适时说道:“到时候就算打不过那个上官弘,却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被人制住不能动弹。”

“知道了,少爷!”想起怀中的那本乌漆麻黑的武功秘籍,杜荒一脸苦色,无奈地轻应了一声。

“少爷,”无声地向前走了两步,像似想起了些什么,杜荒跟在他们家少爷屁股后面小声问道:“您有没有觉得上官云鹰他们主仆有些怪异?”

“哦?”杜荷身形一顿,特意回过身来深看了杜荒一眼,饶有兴致地开声问道:“哪里怪了,?”

“具体小人也说不上来,不过,”杜荒道:“不过每次只要一与那个小厮离得近了些,小人总是觉着有些不太得劲儿,别的不说,就说上官弘那小子的肤色,怎么看怎么觉着有点别扭,那也忒白了些。”

“那个上官云鹰一看就像是大家户的少爷,长得白嫩些倒没有什么,就同少爷您一样,平时养尊处优的,自然会变得白细一些,”杜荒道:“可是那个上官弘是什么人,是同小人一样,一个鞍前马后伺候人的书僮,那小手,那脸面,还有那脖子,也都白得忒反常了点儿,就好像,就好像也是一位大家少爷一样。”

“所以呢?”杜荷轻点了点头,轻声向杜荒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少爷你也知道,”杜荒面色变得有点古怪地轻声向杜荷说道:“长安的那些大老爷或是富家少爷们,都喜欢养上一个两个的所谓娈童,每一个都养得似这般细皮嫩肉的,少爷你说,那个上官弘不会就是上官云鹰所养的一个娈童吧?”

“知不知道上官云鹰是几岁时进的书院?”杜荷很是无语地看着杜荒,道:“考入书院的时候,上官弘是不是也随在他的身边?”

“十岁啊,这个书院里的学子几乎人尽皆知,”杜荒道:“至于上官弘,好像也是一起随着进来的吧,没听说过上官云鹰中间换过书僮。”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可以去死了!”杜荷轻翻了翻眼皮,竟直抬步向不远处杜荷所在的位置走去,再没有心思与杜荒闲扯。

“又怎么了?”杜荒一脸无辜,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十岁怎么了,十岁就不能养娈童了?”

眼见着他们家少爷走远,已经与杜伤少爷会合在了一处,杜荒这才闭上嘴巴,乖乖地小跑跟了上去。

“怎么了?”同样是在下学回到住处的路上,注意到一直喜欢蹦跳玩闹的上官红这会儿却一脸抑郁地跟在自己后面,握着小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上官云莺不由有些奇怪地出声向其询问。

“还不是杜二少他们两个,”见他们家小姐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上官红撅着小嘴儿轻声埋怨道:“一个对小姐你不理不采,一个却对奴婢动手动脚,都不是什么好人,哼!”

“怎么?”上官云莺的面色一变,急声向上官红问道:“那个杜荒,发现你是女儿身了?”

“那倒是没有,”上官红的小脸儿一红,道:“可是他喜欢与人勾肩搭背的说话,两个人的脑袋离得那么近,嘴巴好臭,恶心死了,所以奴婢就忍不住教训了他一下。”

“没伤到他吧?”听到身份没有暴露,上官云莺顿时放下心来,之后又不以为意地随声询问了下杜荒那小子的伤势。

“就是点了他一条胳膊,死不了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搂本姑娘的肩膀,哼!”小丫头心中似乎还有怨气,说话的时候又使劲儿地咬了咬牙。

“呵呵,”上官云莺轻在一边笑道:“男人之间,勾肩搭背的并算不得什么,那只说明他想与你亲近,想要从你这里套取些有用的讯息,在书院里呆了这般许久,你不会连这些都不知晓吧?”

“可是别的书僮也没有像是杜荒那小子一般,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上来就搂,好像谁跟他很熟一样?”上官红据理力争,红着脸道:“在书院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什么人敢这么搂着人家的肩膀呢……”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举,”对此,上官云莺倒不以为意,道:“那个杜荒从小随着他们家少爷,脸皮厚一些,动作粗鲁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你也莫要太过在意,不然若是引起他的疑心,那就点得不偿失了。”

“嗯,知道了小姐,红儿以后会注意的。”想起她们留在书院,接近杜荷主仆的目的,再想想两年前杜荷主仆对她还有他们上官家的恩德与帮助,上官红轻点了点头,不再多作报怨。

20,看到这六个棍儿,感觉到很纠结,祝所有的光棍儿们,光棍儿节快乐……

第48章 传功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就开始有些单调了。

,回家,回家,上学,两点一线,日复一日。

每日清晨四五点钟起床,而后带着杜荒跑步赶向书院后面的小河边,事先与胖老头儿陶俨所约定好的地方,在河边的小亭里枯坐一个时辰,名曰打坐练气,找寻气感。

对此,杜荷感到无比的郁闷与无可奈何,连着找了十天,结果除了坐得有点大便不畅之外,竟再无其他收获。

反观杜荒这个小书僮,大是一副喧宾夺主之势,在河边打坐的第二天就很是顺当地进入了陶俨所说的入定状态,不但顺利地找到了气感,还一举练出了一丝丝所谓的内家真气,与这小子相比,杜荷感觉自己整个就是一废材。

不过,唯一让杜荷感到好受点儿的就是,在他正打坐练气的第十一天,在陶俨以自身气机为引导的帮助下,杜荷也终于第一次地找到了那种颇为玄妙的空灵感觉,这才切实地感觉到,原来内功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原来人的身体里面,竟真的可以修练得出并容纳得下那种被称为‘气机’的东西。

这样的进步与发现,让杜荷对这种打坐的兴趣大增,修练时也越发地卖力起来,不过这种内气修练的进境之缓慢,还是让杜荷大为纠结,尤其是当他拿着自己的修练成果与杜荒那小子作为对比的时候,杜荷更是被杜荒这个小厮的妖孽天赋给打击得有些体无完肤。

打个比方,当杜荷觉得自己体内的内气线犹如一根头发时,人杜荒的已经是早已是一根筷子,等杜荷好不易也涨到了犹如一根筷子的进度时,人杜荒的已经变成了一整棵粗壮的竹杆儿,拍马不及,完全没有一点儿可比性。

所以,每当听到陶老头儿在河边大肆夸赞杜荒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练奇才时,杜荷则不得不夹着尾巴,倦在一边独自伤神不已。

好在,杜荒这小子一直都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一直不敢在他们家二少爷面前臭显摆,更没有因为自己在内气的修练上面有了些许成就而变得自得自大,仍是一如既往鞍前马后的侍候着,这让杜荷的心下顿时感觉好受不少。

天才就天才吧,反正都是自己的心腹下属,杜荷心中如是想道,杜荒越本事,日后对自己对他们杜氏的助力也就会越大,没有必要去在意太多。就好比是一家饭店的老板一样,只要店里的生意红火,他自己有必要同自家店里的厨子比试谁的厨艺更高一些么?

想通了此节,杜荷的心境也就变得更好更开阔了些,巴不得杜荒这小子一日之间就能变成那种可以千里之外摘取敌人首级的绝顶高手呢。

至于学堂里的那些同窗,熟识下来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多少有了一些改善,与宋青山、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出去喝过两回酒,游过两次河,彼此之间称兄道弟,虽还未到那种可以肝胆相照的地步,但是却也比之一般的朋友关系亲近了许多。

再说为了向杜荷求教术算之道而特别从甲子学堂退到乙辰的上官云鹰,十几天来对杜荷一直都是不远不近,既不过于交好亲密,亦不是形同陌路般生疏无语,如果非要在两人之间加个什么名目以示关联的话,一般的同窗关系那是再为适合不过。

每天他都会向杜荷询问一些问题,而杜荷为了图个清静,每天课前亦是会主动给他出些算术题让他自生自灭,免得他在半道儿扰了自己的好梦。

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个上官云鹰在数学方面的天赋还真是非同一般,杜荷给他所出的那些题目,不管难易如何,他竟然都能用那种土之又土的方法推算出最终答案。

虽然对于那种笨办法杜荷一直都是嗤之以鼻,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方程与四则运算都还不算明朗与规范的唐代,能够做到这一步,年仅十二岁的上官云鹰已算得上是顶不错了。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看着杜二少今日所出的这道题目,上官云鹰不由摇头轻笑,先不说这道题目的难易如何,但就杜二少的这种出题方式,看着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嗯?”就在上官云鹰准备提笔演算,推导这道题目的最终答案时,忽然看到在杜荷的胳膊下面压着一去黑黝黝薄皮书册。

“《抱朴子》?”看着正好露在外面的书册名目,以及书册被杜荷所安放的位置,抬头看了看已经进入梦香的杜荷杜二少,上官云鹰心中多有所悟,知道这当是杜荷有意所为,只是不知他这般作为,是想要自己翻看这本书册,还是在故意试探自己?

官云鹰不信杜荷真的已经睡着,虽然不知杜荷为何每日学堂都会摆出这么一副大梦未觉的姿态,但是上官云鹰知道,杜荷如此,绝对不是只为睡觉。

所以,今日见到杜荷这般多少有些反常的举动,上官云鹰一时开始有些犹疑不定。

“诶,姓杜的,”两只眼睛死盯着前面他们家小姐状况的上官红见前面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对,一把抓住旁边明显想要躲着自己的杜荒,沉声逼问道:“你们家杜二少在搞什么鬼?不是想要捉弄我家公子吧?”

“怎么可能,”自从心里确定了上官弘是为娈童的身份之后,杜荒这几日对这个白嫩小厮一直都是敬而远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等小爷日后神功大成,定要一巴掌将这小子赶得远远的,省得老在自己跟前晃悠,看着让人闹心。

而上官红,对于杜荒这般规矩的变化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倒也是十分地乐见其成,毕竟被人躲着总比被人搂着要好得多,所以这些天两个小家伙在后面的隔间里倒也是一直都相安无事。

“我们家少爷一直都在睡觉,能搞什么鬼?”边为他们家少爷申辩,杜荒边用力地挣脱着上官弘的魔爪,可惜力不如人,最后只得无奈放弃。

“是吗?”上官红不信地扭头看了杜荒一眼,而后指着前面那本颇为显眼的黑皮书册道:“那,那本看起来脏兮兮的书册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杜二少故意放在那里,想要引诱我家公子翻看的么?”

“《抱朴子》?!”经上官弘这么一提,杜荒这才注意到前面学堂最后一排,他们少爷与上官云鹰之间所摆放着的那本武功秘籍,不由低声惊叫了一声。

少爷也太大意了,这种书册也能随意拿给外人观看吗?若是让上官云鹰他们主仆给偷学了去,那他岂不就更不会是身边这个小娈童的对手了吗?

有心想要上前制止,不过想到这是在学堂之上不好过去,又想到这又极可能是少爷故意而为,自己作为下人亦是不好上前阻挠破坏,违了他们家少爷的意思,所以杜荒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安坐了下来。

“《抱朴子》?做什么用的?”见杜荒一眼将那本书册认出,并且神色有异,上官弘不由进一步逼问道。

“道家典籍,是我们家少爷的宝贝,”杜荒心有不甘地轻哼了一声,道:“让你们家公子观看,真是便宜他了,也不知少爷他为何要这般去做?”

“真的吗?”看杜荒的神情,好似颇为紧张那本书册,上官弘又犹疑地看了眼前面,难道那本黑膝膝地书册,真的是个宝贝?不会是杜荒为了阻止自己上前提醒小姐而故意诓骗自己的吧?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

在上官弘逼问杜荒并有些犹疑不定的时候,前面的上官云鹰已经下定了决心,将《抱朴心地从杜荷的胳膊下面抽出,并找开细心地研读起来。

好像是一篇引气总纲,读了几句之后,上官云鹰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这是一本内家心法,而且是一本很高明的内家引气、养气、练气于一体的心法法门,虽然不知修练起来具体的行效如何,但是就前面这几句的描述,就绝对要比他们上官家家传的养气术要强上许多。

这本书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快速地将书册合上,上官云鹰不禁扭头向仍趴在那里的杜荷瞄看了一眼,越发不明白他将这本堪称宝贵的秘籍摆在这里是为何意,是想要传给自己,还是想要用什么东西做为交换?

很显然,因为红儿对杜荒有过冲突的关系,杜荷当是早就已然知道他们主仆身怀武力之事,而这一次,杜荷直接拿出这么一本堪称上等甚至于是绝等的内气法门放在自己的面前,难道是想要收买自己为其效力?

胡思乱想之间,上官云莺又将《抱朴子》给轻轻放回了原处,有什么问题,还是等这位杜二少愿意清醒时再向其打听不迟。

第49章 贼船

“杜川还没回来吗?”杜府后院儿,杜楚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女儿闲聊,忽然想起像是已有半月没见着管家杜川的当面,不由出声向凌若曦询问:“说是有点私事要去一趟长安城,怎么这一走,就是这么久?该不会是在长安遇到什么难处了吧?”

“娘亲莫要担心,”凌若曦站在杜夫人的后面,边为其揉捏着肩膀,边轻声开导劝慰道:“川叔走的时候就说可能会晚些回来,虽然不知川叔此去是为了何事,但是川叔做事一向稳重,想来当是不会有什么意外,说不得过两天就安然回来了。”

“嗯,想想也是,”杜楚氏轻点了点头,道:“杜川为人素来老成持重,做事稳妥,且长安又不是什么生地,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些天没有见着他,许多事情没有人去安排打理,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娘亲说得是。”轻应了一声,凌若曦细心地为老夫人捶打起了脖梗处的些许僵硬。

“行了,行了,”杜楚氏轻转过身,温声向凌若曦道:“过来坐在为娘的旁边,陪娘亲说会子话,这种侍候人的事情,交给小翠来做也就是了。”

“有什么话娘亲只管说就是,曦儿听得见,”没有挪动地方,凌若曦坚持着为杜楚氏按摩揉捏,轻声道:“当初曦儿进府,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小姐来的,曦儿愿意这么侍候娘亲,娘亲就莫要再推辞了。”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执拗,认准的事情谁也说不通透。”轻声埋怨了乖女儿两句,见小丫头依然如故,杜楚氏只得轻叹一句,道:“也罢,既然你愿意如此,那就全由着你,不过若是累了,记得停下歇息一下,千万莫要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娘亲放心,曦儿知道轻重,断是不会拿自己的身子来玩笑。”感激地看了娘亲一眼,凌若曦接声问道:“不知娘亲方才想要说些什么,曦儿听着呢。”

“嗯,”杜楚氏轻轻仰靠在院中的长椅上,享受着乖女儿的细心按摩,轻声开言说道:“还不是你爹还有你二哥他们,这几日全都神神秘秘的,除了用餐时能够见上一面之外,其他时间也不知都跑到了哪里,想同他们说说话都是难得。”

“想是都有要紧事吧,”凌若曦接声说道:“娘要是觉得在家呆着烦闷,曦儿可以陪娘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杜楚氏轻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杜陵不比长安,一少亲朋,二无好友,便是出去也没有个准地儿,还不如呆在府里悠闲自在,至少这府里还有你,还有你二婶儿他们几个可以说说话做个伴儿。”

“嗯,娘亲说得是。”凌若曦轻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不停,捏得杜楚氏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你爹初回故里,加上身子又有些轻减,出去走动走动,拜会一下以前的旧友故交倒也罢了,”微眯着眼睛,杜楚氏接声说道:“但是荷儿这段时日的表现却是有些异常,每日起那么早不说,便是晚上也没见他睡上多少,真不知道他又在搞些什么鬼。”

“二哥的事情曦儿倒是听杜荒说讲了一些,”听娘亲提起这些事情,凌若曦轻声接言,道:“听说二哥他们这段时日,正在随着书院里的一个夫子学习骑射之类的武艺,而且已经取得了些许的成效。”

“学习武艺?”杜楚氏轻点了点头,道:“以前倒是听老爷提起过,艺多不压身,荷儿能够早起学些本事,这是好事。”

“嗯,”凌若曦道:“二哥这段时间确实很刻苦,白天要去书院习武读书不说,便是在夜里也是时常埋头苦读,有好几次,曦儿夜起,都已是子时末了,都还能隐见二哥院里的书房中有灯光亮起。”

“还有这种事端?”杜楚氏有些不信地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凌若曦一脸地肯定,老夫人不由老怀宽慰了许多,看来他们家二小子,确实是有了许多的长进。

“还有,”凌若曦接声说道:“娘亲这些天一直没有出府,可能还未曾听说,就在昨日,咱们杜氏在杜陵的那些酒楼,竟然有人给免费送来了许多的烈酒。”

“说是二哥帮了许氏酒家一个大忙,人许氏会免费给咱们的酒楼客栈提供十年的供酒呢。”凌若曦道:“听二叔言讲,若是将许氏送来的那些酒水全部卖出,最少能有上万贯的收成呢。”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杜楚氏轻声问道:“怎么从没听他们提起过?”

“回娘亲话,”凌若曦轻声回道:“昨天曦儿与小翠姐一起出去置办咱们后院儿的日常用度,正好碰到二叔在外打理生意,这些都是听二叔无意间提起的,好像是二哥用了一张酿酒的方子,从许氏那里换来的好处,也算是给咱们的那些酒家节省了不小的本钱。”

“这个臭小子,”杜楚氏闻言不由摇头轻笑了一句,道:“老爷曾严令他不得接触商贾之事,不想他还是搞出了这么一出,也难怪叔叔他没在家中提起过,这件事情,怕就是连你爹也都还不曾知晓的吧?”

“好像还真是。”凌若曦轻点着脑袋,心下多少开始有些后悔,早知就不提这件事了,若是二哥因此而受了爹娘他们的责罚,那可就全都是因为她多嘴的过错了。

“既然如此,那就还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杜楚氏轻摆了摆手,道:“老爷的身子方有些起色,最是受不得气,既然不知道,那就一直瞒着好了。”

“是,娘亲。”见娘亲没有责怪二哥的意思,凌若曦不禁长松了口气,心想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可就得注意着些了,免得因为一时口快而坏了二哥的事情。

一觉醒来,擦了擦残留在嘴角处的些许口水,杜荷睁开眼来,意外地发现旁边的上官云鹰正着魔一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桌面上的那本《抱朴子》,杜荷伸手将那拿起,来回晃了晃,看着上官云鹰直接出声向其问道:“想看?”

“嗯,”上官云鹰轻点着脑袋,道:“如果杜兄不介意的话。”

“一而已,矫情!”说完,像扔破烂儿一样地,杜荷直接将《抱朴子》扔进了上官云鹰的怀里,道:“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别客气!”

“呃?”颇为心疼地将杜荷抓得有点儿褶皱的地方小心按平,上官云鹰很是诧异地开声向杜荷问道:“难道杜兄不知这为何用?”

虽然只看了开头几句,但是越想越是觉得玄奥精妙,整得上官云鹰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在思量着这本书里所写的东西,都在思量着待杜二少醒来后该如何开口将这本书借来一观。

可是让上官云鹰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自己开口,人就直接将这本自己视若珍宝的秘籍像是破烂一样地给扔了过来,嘴里还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嚷嚷着想看多久看多久。

所以,上官云鹰很纳闷儿,不知道是这种内气秘籍不值钱了,还是这位杜二少压根就少根筋,不知这本书的价值和用途?

“一本养气的道家典籍而已,”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撇了撇嘴,感觉又有一股困意袭来,没心思再与上官云鹰墨迹,再次趴倒在桌面儿,嘴里含糊其辞道:“想看就拿走,不想看就放下,没事儿别来烦我,困。”

“唔?”这算怎么回事儿?上官云鹰被杜荷的态度搞得有点迷糊,既然知道这本书册的作用与价值,为什么杜二少却还是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子,难道一本高明的养气练气秘籍,甚至还不及他睡觉来得重要么?

败家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上官云莺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抱朴子》,边在心里不停地腹议着杜荷的这般作为,连带的,她自己对《抱朴子》这本紧要的内气功法也都不再那么看重,反而将主要的心思挪到了非议杜荷这个败家子的思绪上来。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明珠暗投了吧?

瞥了眼又入梦乡的杜荷,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这本道家典籍,上官云莺独自思量着,像是这种在那些以武立家的将军与游侠的眼中万金难求的东西,人杜二少却弃之如敝屣般不屑一顾。

他真的不知或是不甚在意这本书的切实价值与用处吗?

官云莺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算是这位杜二少真的不知或是根本不在乎,难道传给他这本书的那个人也会不知不在乎这本书里的东西外传么?要知道他们上官家的家传武艺,以前可是一直都是传男不传女,更别说是对其他的那些外姓之人。

所以,这位杜二少今日显得这般大方,不会是又憋着什么坏呢吧?一时之间,上官云莺又开始有些犹疑不定起来。

不过现在,书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就不多的东西也已全都记在了自己的心中,就好比是已经上了贼船一般,后悔怕也已是有些晚矣。

第50章 书信

第50章

书信

下学之后,没理会仍趴在那里入梦的杜荷,上官云鹰将杜荷的那本《抱朴子》小心地揣进怀里,谁也没理地竟直出了学堂,上官弘小跑着跟在其后。

“少爷?”

“嗯。”

“您怎么了?”

“没事儿。”

看出他们家小姐似有心事,上官弘小声地在后面问着,而上官云鹰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走在前面心不在焉地随声敷衍。

“真的没事儿?”上官弘不死心,明明就是有事嘛,小姐分明就是在拿话语搪塞、敷衍自己。

“真的没事儿。”轻摸了摸胸口处的那本书册,上官云鹰轻应了一声,之后再次闷头向前走动,走了好一段路程,忽然又再次开声向上官弘说道:“回去之后教你一点儿新的东西,这两天没事儿的话你就留在住处,先试着修练一下。”

“《抱朴子》?”上官弘立马就想到了上课时杜荒那小子所说的那本乌漆麻黑的道家典籍,遂接声向他们家小姐问道:“是不是杜荷公子交给小姐的那本书册?”

“嗯。”轻点了点头,知道该知道的事情上官弘当是已从杜荒那小子的嘴里知道了个完全,所以上官云鹰也就没有多作解释,直声说道:“比咱们之前练的那些,还要精妙许多,若能练成的话,当是比大哥还要厉害一些。”

“真的?能比大少爷还要厉害?”一听到这些,小丫头的两只眼睛开始变得通亮,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一些过往的学子,小丫头怕是早就已经欢快地蹦了起来。毕竟,能够打败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少爷,可一直都是上官弘最大的梦想。

所以,一听到《抱朴子》竟可以帮着她完成这个梦想,小丫头兴奋地甚至连她最初想向他们家小姐询问的事端都给忘到了一边,只是一个劲儿地巴望着她们能赶快回到住处,巴望着他们小姐能赶快教她新的修练方法,并已开始在脑子里面幻想着等自己修练有成之后将他们家大少爷打趴下时的情形。

“自然不会有假,”知道上官红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见小丫头急不可待的样子,上官云莺不禁摇头轻笑,暂将杜荷的事情给放在一边,道:“大哥已过弱冠之龄,身上的经脉已然定型,不宜再改练其他法门,所以,若是你用些心思,说不得三五年后,就已然能够超越大哥,一出他当年想要将你卖掉的怨气。”

“哪有什么怨气,小姐你可莫要胡说”被小姐叫破心思,上官红小脸一红,犟着脖子向他们家小姐说道:“红儿并没有责怪大少爷的意思,毕竟当时大少爷也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而且奴婢当时也是自愿,如果卖掉红儿能让大少爷还有小姐能够好过一些,红儿并无怨言……”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云莺回过身来,深看了上官红一眼,柔声说道:“你只是舍不得大哥还有我,舍不得离开咱们上官家而已。”

所以,上官云鹰有些心酸地在心里说道,所以这两年来你才会拼了命地练武,拼了命地读书识字,一心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些,深怕日后府里再遇到什么难处,大哥或是我这个小姐,会再起了将你卖掉的心思。

因为是在书院,而且也知道红儿这丫头最是倔强,所以有些话上官云莺并没有直接说出声来,所以轻声劝慰了小丫头两句之后,上官云莺又带着她继续向她们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诶,少爷少爷”走了一段路,上官弘终于又想起他最初想要打听的问题来,忙着小跑追上他们家少爷,脆声问道:“您还没说那个杜荷为什么会给咱们《抱朴子》呢?总不会是杜二少善心大发,想要接济咱们一下吧?”

“是啊,他为什么会拿出这本《抱朴子》呢?”上官云鹰也随着自己问了一句。

“不过,”想了半天想不通透,上官云鹰也就索性不再去想,道:“反正咱们呆在这里也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帮他,不管杜荷公子此为是何居心,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咱们都接着也就是了。”

“更何况,”上官云鹰稍顿了一下,接声说道:“仅就是这本《抱朴子》的价值,就已足已让大多数游侠儿为杜公子卖命了,咱们能这么轻易地就得了这个机会,而且还能自己修练,怎么也不算是亏了。”

“嗯。”听他们家少爷说得再理,上官弘乖乖地点了点头,反正都是为了报恩,便是没有这本《抱朴子》,他们主仆也会尽职地守在杜荷身边,所以,正如少爷所言,不管杜二少此为的目的为何,对他们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这也应该算是他们报恩时所得到的一项额外收获吧?这么一转换角度地去着想,上官弘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愉快起来,两条小眉毛翘了又翘。

“少爷,堂少爷安好”回到府里,已经在府门处候了多时的杜川躬身与两位少爷见礼。

“川叔回来了?”见到杜川回来,杜荷轻声点头问候,道:“川叔在长安的那些麻烦,都解决了?”

“托二少爷鸿福,都办妥了。”杜川多少有些激动地低声回道:“回来的时候,程二少托小人给少爷带了一封书信,小人方才已经着人放进了少爷的书房,不知少爷是现在观看还是等用过饭后?”

“程处亮那小子的信笺自然是要先睹为快了”知道这定是杜川所编造出来的一套说辞,杜荷很是配合地显出一副急不可奈之态,轻声向旁边的杜伤堂兄告罪了一声之后,就快步赶向后院自己的书房所在,而管家杜川,则也规矩地随在他们家二少身后,一起进了书房。

“行了,这里只有咱们主仆三人在侧,无须再有什么顾忌,”书房之内,杜荷安然地坐在书桌后面,杜川与杜荒躬身立在桌前,抬头看了杜川一眼,杜荷直接开声说道:“说说看吧,川叔此去长安,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少爷放心,”杜川躬身回道:“许氏那边倒是很守规矩,小人赶至长安的当天下午就已顺当地将‘得月楼’给接管到了手里,小人之所以会在长安呆了那么长时间,主要都是在张罗着‘得月楼’里的人手。”

“因为小人不能出面,”杜川道:“所以只能托着以前的旧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两个可靠可信的掌柜帮忙打理张罗,好在的是许氏并没有将‘得月楼’中原有的厨子也一并撤走,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不然的话,便是再有半月,小人怕是也不能抽出身来。”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道:“程叔父那边怎么说?”

“提到分红的事情,程将军死活都是不愿,”说着,杜川颇为钦佩地抬头看了他们家二少爷一眼,道:“结果,小人将少爷所交待的那些话语一讲,程将军立即就变了态度,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说是怎么也不能让尉迟将军拔了头筹,他老人家丢不起那人。”

“呃?呵呵,”杜荷不由摇头轻笑,道:“程叔父素来直率,这般说讲倒也在情理之中。”

“少爷说得是。”随声应和一句,杜川接声回道:“有了程将军的支持,现在‘得月楼’已经顺利开张。”

“依着少爷的吩咐,”杜川道:“请得几位在长安城内小有名气的画师连写带画地制出了数十份儿精美的菜单供客人选菜,又找到一家老字号的金银店专门制成了普通、高等及至尊级别的贵宾卡,适时宣传发放。”

“因为这些东西听起来新颖,看起来也极为别致,属于‘得月楼’所独有,所以,这些天‘得月楼’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生意还算不错。”

“这是‘得月楼’的房契,还有这些天招人,置办各种食材的各项用度,以及‘得月楼’每日的收支帐目,”说着,杜川从怀里掏出一册帐薄及那天杜荷交给也的那张房契,恭敬上递言道:“请少爷过目。”

“不用了,”朝着那些东西上看了一眼,杜荷轻摇了摇头,并没有伸手去接,抬头看着杜川,郑声说道:“这些东西由川叔代我打理也就够了,我没有时间,也不想去费那个心思,所以,就要再劳川叔受累了。”

“是,少爷。”知道他们家二少说得是为实情,所以杜川也就没再推迟,将帐册收回重新揣在怀里,而后看着手上的那份房契,躬身向杜荷说道:“帐目上的事情小人可代少爷去管理督察,毕竟小人在府里也算得上是半个帐房,这是本份,所以小人不推迟,也感谢少爷对小人的信任。”

“但是这张‘得月楼’的房契,价值上万贯的银钱,小人实在不敢私自收藏,还请少爷能够收回。”说完,不待杜荷回话,杜川便直接将房契交给了一边的杜荒,令其先暂代少爷收取。

“嗯。”不愧是在府里厮混了几十年且又深得爹娘他们信任的老管家,这为人奴仆的进退之道,倒是把握得很是到位,知道什么事该做,知道什么话该说,所以在杜荒有些不知所措向自己看来的时候,杜荷不由轻点了点头,示意杜荒将房契接过。

“还有,少爷,”将房契交上,主要的事情处理完全,杜川又从袖筒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笺躬身递上,道:“方才说程二少爷托小人捎回的信笺,倒不是小人信口胡说,而是确有其事,请少爷过目。”

...

第51章 书信(2)

第51章

书信(2)

“杜荷贤弟,见字安好。”

杜荷不慌不心地将信笺打开,入眼的是程处亮那一手素来都比较抽象的豪放字体。

“弟走之后,为兄甚念,自长孙涣与尉迟宝庆那厮离了长安之后,不想贤弟也步了后尘。现长安四贤,四去其三,为兄心中甚为孤寂,时常寤寐思服,久不能寐,每日只得以闷酒度日,现在已经形如考妣,其状如柴。”

歪七八扭不成字形的行书,酸不溜啾颤人肝胆的正派文风,让杜荷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这还是程处亮那个整日喊打喊杀,虎头虎脑莽里莽撞的‘长安四害’么?这位爷的风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风雅’了?

还有,什么叫寤寐思服,久不能寐?什么叫形如考妣,其状如柴?

饶是杜荷这个才读了几个月古书的现在代人都知道,寤寐思服是《诗经》中对姑娘思念相思的字句,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说是思念还靠点谱,但是这相思,是不是就有点过了?

还有那个考妣,什么是考妣?考为父,妣为母,那是古人对死去父母的一种称呼,能用来形容自己的身材么?如果让程叔父还有程叔母他们看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些享受不了程处亮这种酸文的杜荷不得不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端起旁边桌上杜荒续起的新茶,长饮了一口押了下心神,等心里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后,这才又勉强再将目光放到接下来的那些字句之上。

“算了,还是说点白的吧,你们那些文人小白脸儿的东西,文绉绉的摆弄起来太麻烦,写的多了反倒让你小子笑话老子。”

看到这句话,杜荷顿时觉得顺眼无比,这才符合程老2的风格嘛,不过这小子倒也挺有自知之明,杜荷摇头轻笑,接着低头向下看去。

“本来老爷子也想学着尉迟老头儿的样子,直接将哥哥我也给扔到外面的军队里使劲地操练,就像尉迟宝庆那厮一样,每次回来都会瘦上几圈儿,看着都让人觉着心寒。”

“结果,老子运气好,正好赶上宫里招收侍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后宫立政殿的一个副统领,嘿嘿,每天三班一倒,好酒好菜,悠然自得,美。”

“上面有大统领顶着,下面有数十位侍卫带着,哥哥我基本上就属于那种可有可无、可去可不去之人,所以,时不时的倒也能偷溜出去喝点花酒逗逗乐子。”

“每个月三贯钱的俸禄,老爷子也没好意思收去充公,现在全由老子支配,所以,小三儿啊,哥哥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以后再来长安,哥哥请你,省得你以后再说老子小气”

一个月才三贯钱就乐得这么没边儿没沿儿了,这斯也忒没出息了些。杜荷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轻撇了撇嘴,要知道,搁在前世,像是程处亮这种悠闲且有钱拿的公务员生活,可是杜荷最为向往的一种职业。

十三岁,就混进了宫,当上了宫里的一个侍卫副统领,程处亮这样,多少也算得上是少年得意了。

只是,信里所写的这个‘小三儿’怎么看着那么别扭,难道在他们四人当中年龄行三,就非得用小三儿来称呼么?

老三,三弟,贤弟,不是都挺好么,这厮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来称呼?杜荷的心中多少有些纠结。

“唯一让老子有点不爽的就是,你的那个小媳妇儿城阳公主,实在是太过烦人。”

“知道老子与你小子关系交好,所以就写了一封信笺托哥哥我给你送去,结果每隔两天都会过来向老子询问,问信笺有没有送出,问你小子是不是有了回信,整得老子已经有好几天没敢再偷溜出来逗乐了,以后你得赔给老子”

“这次正好川叔回来,所以哥哥我也就即应给你写了一封,为了让小三儿与你媳妇儿能互通信笺,哥哥我可是吃尽了苦头,回头你若是没有一点表示,定会让你小子好看”

“另,若想给城阳公主回信,直接寄至程府即可,到时老子会替你转交。”

“这个程老2,倒是真会给本少爷找麻烦。”看到最后这几句,杜荷不由感觉有些头疼,跟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有什么好交流的?小丫头怕是连字都还没认全,跟她写信她能看得懂么?

就算是她能看得懂,但是这信就能随便写了吗?若是让皇上或是皇后知道,这与后宫之人私通信件,怕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吧?纵使那是自己的未来的小媳妇儿,可是说出去它也不好听啊。

程处亮这小子,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这种事情的后果,就不怕会受到牵扯丢了他刚得来的那份职务吗?

“怎么了,少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见他们家少爷皱起眉头,杜川在一旁轻声探问。

“哦,没什么,是程二少胡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应了一声,杜荷抬头看了杜川一眼,道:“川叔刚从长安回来,路途劳顿,这就且先下去歇息吧,回头若是再有什么事端,我会让杜荒再去找寻川叔。”

“是,少爷,如此,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杜川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书房。

“还有你,”待杜川出得房门,杜荷又扭头向一边的杜荒看来,道:“将手中的房契收拾妥贴,也先出去用饭吧,少爷我还有点私事要做,用不着你在旁边侍候。”

“是,少爷”杜荒也乖乖地应了一声,将房契贴身收好,拱手向他们家少爷一礼之后,这才转身退去。

“城阳公主。”书房之内再无他人,杜荷轻喃了一句,想起临离长安之前,在渭水河畔大骂自己坏蛋的那个可爱小姑娘,遂缓缓探手将程处亮信封里面的另外一封信笺掏出。

“杜荷亲启。”

信封的正面,工工整整地写着这么四个娟秀小字。仅看字形就不难看出,小丫头之前当是没少练过字迹,不然的话,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断是不可能将字写得这般好看,能与程处亮那厮写得差不多也就算是不错了。

如果说看程处亮所写的信笺纯粹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的话,那看城阳公主所写的这封信笺,则无疑就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娟秀,整洁,字体的大小如一,行间的间隔适宜,一看就知道,小丫头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写得很认真。

“大坏蛋,见字如人。”

看到这几个字,杜荷的面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好似看到一个骄傲的小丫头正双手叉腰,噘着小嘴儿,一脸怒气地盯看着自己。

“母后说,三年前那件事情你不是故意,所以,看在你请本宫吃的那条烤鱼的份儿上,本宫就暂且原谅你了。”

“还有,你烤的鱼很好吃,本宫还想再吃。”

“嗯,没了。”

“呃?”将信笺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的再看一遍,发现真如最后那句所言,没了,杜荷不禁哑然失笑,感觉这位小公主殿下,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

没想到自己的那条烤鱼,竟会有这般大的功效,杜荷的脑袋里面不由浮现出一个抱着烤鱼满嘴油腻不停啃食的小姑娘的形象,胸中涌出一片暖意。

因为信笺是从宫里传来,且字里行间又是母后又是本宫的充盈其中,实是不宜存放,所以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不过杜荷还是一把火将城阳公主所写的信纸给烧了个干净,只留下那张没有落款,只写了‘杜荷亲启’四个字的信封被杜荷给特地保留了下来。

至于程处亮那厮所写的那两张比较抽象的信笺,因为亦有提到城阳公主还有往来信件儿的事情,则也被杜荷没有一点犹豫地给烧了起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现在的杜氏,可是再也经不得任何一点意外与波澜了。所以,对于回信的事情,杜荷压根就没去想,只是打算着下次杜川再去长安时,当面同程处亮那小子知会一声也就是了。

将一切收拾妥当,时间已近正午,当杜荷起身赶至后厅准备用饭之时,老爹老娘还有小妹他们已是赫然在座。

“正想着让人去叫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出来?”示意儿子在旁边坐下,杜楚氏轻声抱怨询问了一句。

“让爹娘久候了”杜荷依言在娘亲的下首坐下,轻声回道:“川叔回来时从长安给孩儿带回了一封信笺,是程二所书,所以孩儿就在书房多呆了一会儿。”

“嗯,”为儿子夹了口菜,杜楚氏轻点了点头,道:“难得处亮那孩子还惦记着你,快吃吧。”

“嗯,谢谢娘”杜荷应了一声,低头闭嘴,开始规规矩矩地吃起饭来。

“一会儿用过饭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杜如晦扭头看了儿子一眼,低声道:“到为父的书房来一趟,有些事情,为父想要同你淡淡。”

“是,爹。”杜荷点头应是,心里思量着老爹会有什么事端。

“嗯,”杜如晦拿着筷子轻点了点头,淡声道:“好了,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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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个月票,可以有了……

第52章 生财门路

第52章

生财门路

杜如晦同杜荷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一直在书房外面候着的杜川与杜荒,只知道在老爷少爷进入书房的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家二少爷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更是内敛沉稳了许多,言行举止之间再没了以往故意露泄于外的那种懒散之态,自信满满。

“少爷,咱们这是去哪啊?”出了府门,眼见着头顶的太阳已经开始向西偏颇,上课的时间马上就要临近,杜荒有些焦急地看着仍在街里乱转的少爷,这都转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儿想要赶去学堂的意思?

“嗯,差不多了。”没有理会杜荒的问话,杜荷自顾自地在街头的各家店面小摊上寻找排摸,待有大半的东西都被他找到并寻问出这个朝代的叫法之后,认真地将之记在随身携带的一本空白书册之上。

为了在街头书写方便,所以杜荷特意让杜荒去找了几支鹅毛,并用一只瓷瓶将事先砚好的墨汁装灌起来,特别制成了这种简易的鹅毛小笔作为书写工具。

“墨水”又看到了一种新的东西,杜荷高声向杜荒叫了一声。

“来了,少爷。”无精打彩地将怀中的瓷瓶掏出,走至他们家少爷身边,杜荒不由再次提醒道:“少爷,时辰已经有点过了,咱们再不走的话,高仁夫子怕是又要找麻烦了。”

关键时刻,杜荒不得不将高老夫子给抬出来威吓一下他们家少爷,虽然不见得就一定能吓得到,但是整个寒山书院之中,除了那个平常甚少露面的院主之外,也就只有高仁这位老爷子敢对他们家少爷大呼小叫,不讲一点儿情面了。

“高老夫子?”杜荷的眉头稍皱一下,之后又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由他去吧。”

说完,蘸好墨汁之后,杜荷再次低头书写摘录,写完后又迈着步子走向了另外一这店面,而后又是接着观看、打听、询问,就这样接连着又走了十余家,等杜荷将所需的东西全部找出并计下之后,已是又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主仆也算是彻底地错过了下午的学堂。

“少爷,”见少爷又要用墨,杜荒高举着瓷瓶小声地在一边劝说道:“咱们好不易才进了寒山书院,您可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又是整日逃学,不入学堂,不然的话,老爷还有夫人他们怕是会……”

看他们家少爷现在这般作派,怎么看自不像是正经事,好好的学堂不去,偏偏要在大街上搞这些歪门邪道,杜荒觉着他们家少爷可是又越来越向以前在长安时的那般纨绔模样了。

“放心,”杜荷低头将最后一个材料记下,不以为意地向杜荒说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本少爷心中自有分寸,只是缺几堂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到了学堂也只是打瞌睡的空当,与其在那里虚度时间,倒还不如将这些时间空出来做些更有益的事情。

“做任何事情都要分清主次,知道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然后再根据主次之分逐一地去解决去处理。”该找的东西已然找全,杜荷将书册合上收进怀里,将鹅毛笔扔给杜荒收好,走在街上,颇有兴致地向杜荒问道:“知道咱们杜府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当然是医好老爷的病症,东山再起了”虽然不知道什么矛盾不矛盾的,但是对于他们家少爷最后的一个问题,杜荒心里还是知道的。

“对头”杜荷高声称赞了一句,而后接声又向杜荷问道:“那医治老爷病症的最要紧事情又是什么?”

“钱”杜荒直接吐出了一个字,而后又很是敏感地看着他们家少爷,道:“难道少爷方才所为,就是为了赚钱?”

“自然”见这小子终于开了窍儿,杜荷轻声言道:“银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它却绝对是最主要的,很多时候,有了钱,你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可是,咱们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得月楼’了吗?”杜荒有点儿不解地轻声问道:“听大管家说讲,‘得月楼’每日都能有数十贯的收入,一年下来,怎么也能赚个万贯有余,难道这些钱都还不够给老爷治病的?”

万贯家财,对杜荒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天文数字了,虽然不知他们家老爷的病到底要花多少银钱,但是一万贯,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如果每年真能确保万贯的话,勉强还算可以,”杜荷轻摇了摇头,道:“但是生意场上的事情,素来都是风云变幻不定,谁能保证‘得月楼’每年的生意都会如此?且每年都能稳赚万贯?若是有哪一天,‘得月楼’忽然没落了,到时咱们又该如何?”

“这……”杜荒被他们家少爷问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所以,凡事都要有两手、三手甚至是更多手的准备,永远都不要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说着,杜荷拍了拍胸前的那本书册,道:“而现在,本少爷就是在做着第二手的准备。没有人会嫌钱多,无论如何,先将钱赚到手里,不管眼前是不是就能用上,总之放在那里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少爷说得是。”说不过他们家少爷,杜荒只得乖乖地点着脑袋,看杜荷在前面行走的方向,不由轻声问道:“少爷,咱们现在这是,去找二老爷?”

“嗯,”杜荷点头道:“咱们现在年岁太小,有些事情不便去做也不能去做,还是找二叔更为稳妥一些。”

“不然,若是本少爷每天逃学出来生意,”杜荷道:“不等高老夫子出言训斥,爹娘他们怕也是会皮鞭加身,所以,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咱们日后还是要呆在学堂的时间更多一些。”

“嗯嗯,少爷说得在理。”听他们家少爷还知道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学业,杜荒连忙不停地点着脑袋,随声附和。

说话间,主仆两人就来到了杜陵城内最大的一处酒楼‘望天阁’的店门外,负责在门外迎客的小二一见着杜荷,忙着面带笑意地迎了过来。

“二少爷安好”躬身行了一礼,小二轻声招呼道:“不知二少爷此来是为用餐,还是来寻东家叙事?”

“二叔在吗?”杜荷抬步跨进酒楼,看着酒楼内吃酒吵闹的食客,轻声向小二询问。

“在在,东家正在后阁歇息,二少爷您请自便”因为都不是外人,所以小二也就没有特别招呼,将二人让进酒楼之后,便又出去开始招揽别的客人。

这里杜荷不是第一次来,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所以穿过前面的大厅,不一会儿的功夫,杜荷主仆就来到了杜楚客常呆的那间内厢房的跟前。

房门虚掩,杜荷在外面轻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二叔应声之后就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杜楚客并没有像小二说的那样正在歇息,而一手按着帐册,一手拨弄着一个有点像是算盘的东西正是认真地对着帐面儿,听到有人进来,并没有抬头,而是直接出声问道:“不是说没事儿不要来打扰我吗,怎么……”

“二叔,”杜荷轻叫了一声将之打断,而后淡笑着出声调侃道:“您现在可是越越像一个大掌柜的了。”

“荷儿?”杜楚客闻言抬头,看到眼前的这两个小家伙神色不由一愣,停下手中的活计,轻声问道:“这个时辰你们不在学堂读书,怎么跑到为叔这里来了?”

“连着两日都没见着二叔,小侄这不是有些想您了吗?”杜荷甜着小嘴上前与杜楚客见礼,道:“说起来,二叔也该去找个掌柜过来代替了,这没日没夜的,早出晚归,甚至连饭菜都难得在家中吃上一口,二婶儿可是都有意见了。”

“嗯,为叔也确有这个心思,”杜楚客深以为然地轻点了点头,道:“商贾之事,终不是我辈读书人该做的事情,掌柜的已经有了人选,就这两日也就准备将这‘望天阁’交由他来打理了。”

“早就应当如此,”杜荷接声说道:“为将者,理当善将其兵,没有必要非得事必躬亲。”

“好了,别说那般多的废话,”轻笑着将杜荷让到一边坐定,杜楚客直接开声说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快了,说完了,就赶紧给为叔回到学堂里去,不然的话,你爹若是责怪起来,你可别指望为叔能够帮你。”

“二叔圣明,就知道瞒不过您。”小拍了杜楚客一记马屁,杜荷也不再与之客套,直接将怀中的那本书册掏出递上,道:“这是小侄方才在城里所找到的一些材料,希望二叔能找人帮着购买一些送回家里,每种材料的购量上面也都有记载。”

“还有,”杜荷特别提了一句,道:“第一页所画的那个器具,也要找家铁匠铺现铸现制,因为晚上就要用到,而且事关机密,所以,还望二叔能够用些心思,最好能找一家信得过的店铺打造。”

“大茴、三奈、桂皮、小茴、草果,怎么听上去像是草药?”随手翻看了两页杜荷递来的书册,杜楚客不由抬头向杜荷看来:“这又是铁锅又是草药的,贤侄不会是想要在家里熬制什么丹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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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咏怀

当杜荷与杜荒从

“望天阁,出来并赶至寒山书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书院的大门处,一个晒着太阳,品着茶水的老朽在那候着。.

“高仁夫子!。”杜荒远远地看着那个白胡老头儿,吓得一个哆嗦,怯声向仍在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的杜荷说道:“少爷,高仁夫子在前面儿,好像,好像是专门在等咱们,您看咱们是不是避一避,再不行,咱们从旁边翻墙过去也行………,…”。

“翻墙?…”杜待轻撇了撇嘴,道:“有一句话叫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听说过没?还有一句话叫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听说过没?”。

“那…”小心地朝着前面偷看了一眼,杜荒有点心虚地向他们家少爷说道:“难道咱们就这般径直走过去?能过得了关么,听宋坚姚顺他们言讲,这可是咱们这书院中最难过的一道鬼门关,他们家少爷可是都在这里吃过苦头儿?。”

“走吧。”轻拍了下杜荒的肩膀,杜荷大跨步向院门处走去,边走边朗声向杜荒说道:“今天本少爷兴致好,就是高仁夫子不来堵咱们,本少爷也想过去与这位老爷子沟通沟通,你现在能在边儿上看着,也算是有眼福了。…”

“呃?”少爷这是在发哪门子疯?好端端的怎么偏要往那枪口上去撞?杜荒小跑地跟在后面,对他们家少爷今天的反常表现很是费解。

老爷到底跟少爷说什么了,少爷往常不这样啊?主仆二人走近之后,高仁仍在那里手揍着温茶,斜依着长椅,半眯着眼睛,面上的神情淡然如故,并没有因为杜特二人的到来而有哪怕一点儿的变化。

杜荷上前躬身于高仁一礼而后规矩地转身走至一旁旁边一张方桌,桌上一壶,一砚,一笔,还有数张规置整齐的白纸,白纸最上方的那页已有三五人下笔留字。

“少爷,小人为您砚墨!”见他们家少爷似真的要以规矩题诗闯关,杜荒忙着上前添水砚墨,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心,从来都没写过什么词句的二少爷,不会是在成心与这位高老夫子逗气吧?

“咏怀?。”看了眼纸面上所标明的那个题目,杜荷沉吟回忆片刻,直接提笔蘸墨,在下面的留白处竟直写道:“俊鸟还投高处栖,腾身戛戛下云梯。.有时透露凌空去无事随风入草迷。迅疾月边捎玉兔,迟回日里拂金鸡。不缘毛羽遭零落,焉肯雄心向尔低!”从提笔到落笔,前后不过数息,轻轻将纸上的墨迹吹干,杜荷将上面的这张纸卷拿起,再次走至高仁身边,躬身递上,道:“拙作已成请夫子指正……”

“如果老夫没有记错…”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杜荷手中的那张纸卷,高仁抬眼看了杜特一眼,道:“这当是你入院后的第一次晚来,可对?”。

“夫子好记性……”杜待递卷的姿势不变,轻声应了一句。

“你没有选择逃避或是干脆折返老夫很欣慰。…”轻点了点头,高仁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茶碗放于一边抬头看着杜椅接声说道:“知道老夫当初为何非要一意孤行将你分入乙辰么?…”

“知道。”杜荷恭声回道:“因为学生懒惫,不思进取,明有余力却不肯尽显。”。

“哦?…”高仁颇为意外地看了杜荷一眼,道:“这些是克明告诉你的?…”

“回夫子话…”杜荷道:“家父并未曾提及,是学生从一开始就多有留意,事实上,当初学生之所以会惹得夫子不喜,也是学生故意而为。因为学生知道先生的秉性高洁,眼中容不得一丝污渍,必会将学生分入最差的一座学堂之中。这一点,相信夫子当时也看出来了。”。

“嗯,你倒是够坦诚。…”听出杜荷言语之中多有几分拍马屁的嫌疑,不过高仁还是不以为意地轻点了点头。

“年轻人就当有年轻人的锋芒,老夫之所以不喜欢你…”高仁直声说道:“除了是因为你自身的根基确是不稳之外,更重要的是,老夫觉得你的心机太多,有着一份你这今年纪所不该拥有的过深城府。”。

“夫子教训得是……”杜荷乖乖点头应是,没有心思在这里听老夫子絮叨,所以再次弯身将诗作递上,道:“不过现在似并非闲叙之时,学生拙作,请夫子过目、指教。”。

“你的诗作,不看也罢。”高仁再次靠身半坐,眯起了眼睛,淡声道:“念你这次只是初犯,回去之后将《论语》的前十篇抄写十遍也就是了,记得明日课前交予老夫,不得找旁人代写。”。

“呃?。”这老头儿,就这么瞧不起人么?

“记住。”不等杜荷再有什么言语,高仁接声向其警告道:“不管你在长安时的秉性如何,在这寒山书院你就得遵从书院内的规矩,迟到罚,旷课赶,绝无任何情面可讲,以后你们好自为之。行了,将手中的纸张回原处,进去吧。”。

“少爷,快走吧。”听到高仁放行的话语,杜荒如蒙大赦,慌忙拽着他们家少爷的衣袖,准备先进去再说口

“不知夫子可有听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杜特脚下犹如生根,没有一点想要挪步的意思,昂头看着高仁,道:“且夫子也有立下规矩,以诗赋评优劣,诗作优良者可免任何责罚,怎么,难道夫子今日是要食言而肥么?”。

这就是寒山书院同其他私熟或是官学不一样的地方,凡事都留有一线生机,只要你有本事,哪怕你在书院触犯了再多的院规,书院也都可以给你一个可以挽回改过的机会。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你能通过院主或是眼前这位高老夫子的考验,几乎可以无视一切院规,哪怕是你每日都不来上课都是无妨。

这就好比后世的一些大学,只要你能通过考试,修齐学分,谁会管你是不是每堂课都能按时到位?

这里是唐朝,书院里的学子一切都是为了通过科举,取得官职,只要你有本事能够通过科举,谁还会管你迟到过几回,旷课过几次?

所以,寒山书院的这个规定,怕的就是会因为一些死理,而失去某个或是某此极有可能能够通过科举的优秀学子而设,是在给学生一个可以重返书院机会的同时,也在为书院挽回某种可能的损失。

毕竟凡事都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而这个规定,无疑就是书院拿来堵那些犯了错却还不服气学子的嘴的。

而现在,杜荷想要借助的,就是这个规定。不止是因为这次碰巧的迟到,日后在杜陵杜荷难免会有其他一些想要做的事情,也难免会出现一些接连几日甚至数日都不能来上课的状况,与其每次腆着脸去向夫子请假,倒不如以书院的这条规矩为依据,来个一劳永逸。

“这么说倒是有了几分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对于杜待的不顺从,高仁倒是显得相当宽容,没有一点气意地抬头看着杜荷,道:“你确定不接受老夫的责罚,而非要闯一闯老夫这里的关卡?”。

“老夫子之前说得不错,年轻人就当有年轻人当有的锋芒…”杜荷坦然与之对视,道:“且家父也曾有言,我们杜氏的子孙,从来都没有当缩头鸟龟的习惯,该坚挺的时候,就一定得坚挺得起来!”。

“呵呵。”看到杜荷这般愤青的一面,高仁难得地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向杜荷言道:“拿来吧,让老夫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值得老夫刮目相待。”。

“请夫子指正!。”杜荷第三次将诗词递上。

“俊鸟还投高处栖,腾身戛戛下云梯。有时透露凌空去,无事随风入草迷。迅疾月边梢玉兔,迟回日里拂金鸡。不缘毛羽遭零落,焉肯雄心向尔低!…”将纸卷接过,高仁颇为随意地坐在那里低头观看轻吟,读着读着,神色之间变得越发郑重,等他读到最后一句

“不缘毛羽遭零落,焉肯雄心向尔低!”的时候,老头儿猛地站起身来,看了看手中的诗作,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不及自己肩高的小人儿,不由出声问道:“这首诗,确是出自你的手笔?”。

“如假包换!。”杜椅泰然处之地站在那里,淡然以对:“不知高老夫子以为这首诗作如何?”

“佳作,上等。…”盯看着杜荷,好像是想要从他的神色之中找出些许缘由与破绽,高仁道:“若真是出自你手,老夫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你确有让老夫刮目相待的本事。…”

“多谢夫子夸奖!…”对于高仁的话语,杜荷并没有觉着任何意外,直丁丁地站在那里,坦然接受。

“先别忙着道谢,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摆手止住杜特的话语,高仁接声说道:“若是想让老夫相信这首诗确你所作,而不是事先准备抄录于他人,除非你现在就能再作一首类似格局的诗作,你能吗?”。

本来想换个题目再作考较,不过后来一想,佳作难得,若这首诗真是杜荷从旁处得来,似这般同一题目,能得一首已是难得,若然再作,除非本人亲至,少有人能再作二首,便是作出,诗风用词也必有所差异,所以,在高仁看来,也只有这个题目,才最能鉴出杜荷的真假来。

I未完待续。

第54章 诗而已

老而不死谓之贼,这话说得果然不错,就好比跟前的这个老夫子,狡狡猾猾的。

.不过要是让这位高老夫子知道自己曾被迫死记硬背过唐诗宋词三百首的话,估计这老头儿也就不会再出这种看上去像是很难,其实只要稍一回忆就能随便显摆出来的东西来难为自己了。

所以,从头到尾,杜荷一直都很淡定,稳稳地站在那里,开始了他来到唐朝之后第一次堪称猖撅的疯狂盗版。

脑袋里面不停地活跃着李白、杜甫、白居易、贾岛、王安石,王渤,苏试等等等等可以说是先贤也可以说是后辈的名诗名句。

“少爷!”见杜荷愣在了那里,还以为是他们家少爷真个被高仁给难住,或是那首诗作根本就是少爷从老爷那里抄来的,现在被人给抓了个现形,所以,杜荒就在一边为他们家少爷找着台阶,道:“高老夫子正等着您给回话呢,不行的话,咱们就服个软儿,直接去抄《论语》算了,不就是十遍吗,最多熬个夜也就得了。”作诗这种事情,在杜荒的眼里,那从来就是只有他们家老爷那样的人才能做得来的事情,就他们家少爷,连读起诗来怕是都有些费劲,就更别提什么作诗了,所以,对于他们家少爷这般执拗的举动,杜荒表示很不理解。

作不出来也没有什么丢人的,整个寒山书院,能够达到高仁夫子要求,可以顺利通过鬼门关的学子加起来都不足一个巴掌多,他们家少爷就是作不出来,也没人会在一边笑话,所以杜荒真的很不解,为何明知不行,却还偏偏要死乞白赖地上去碰那个钉子?

“嗯,这个小家伙说得不错,人贵有自知之明。”高仁的耳朵倒是好使,杜荒那么小的声音都听了个真真儿,老夫子接过话头儿,道:“如果实在作不出来那就不要勉强,老夫更是不会在意,最多也就是给你再加一个欺骗师长的责罚,再多抄十遍《论语》的前十篇而已。””多谢夫子好心。”杜荷回过神儿束,没有理会一边的杜荒,直接拱手向高仁说道:‘【不过小子方才没人回话,并不是胸中无物,无从所出。

而是,名词佳句太多,一直有些混乱,不知该用哪一首而已。

“要说这人那,就是不能太有才。.”杜荷颇为自恋地轻声说道:“就好比学生,胸中的墨水儿多的止住地想往外涌,到现在学生才知道,原来才华太多,选择太多,也是一种苦恼,一下子十数首诗词全都蹦跳出来,实在是不知该选哪个好啊!”完了,杜荒无语地看着他们家少爷,心中思道,少爷又开始吹牛了。

“那就全写出来好了,正好也让老夫瞻仰瞻仰。”高仁倒是老实不客气,指着旁边桌上的纸墨,一句话将杜荷给堵在了那里。

“这个,倒是不急。”知道两人并不相信自己,以为自己是在瞎侃胡诌,不过杜荷倒也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轻摇了摇脑袋,所谓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只要待会儿他们别被自己的,诗词,给砸晕了才好。

“学生听说,只要诗赋这一项能够得到院主还有高老夫子两位的认可,就可以自由在书院内外出入,不知是也不是?”见杜荒与高仁全都扭头向自己看来,杜荷这才真正地露出了尾巴,说出了他这次过来书院最主要的一个目的。

“确有此项。”高仁轻点了点头,而后有些诧异地看着杜荷,道:“不过二十几年没有学子能够做到了,便是你爹当年那般地惊才绝艳也都不行,你不会是想要试试吧?”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杜荷随口甩出了这么一句,看着高仁道:“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家父还有其他一些前辈做不到舟事情,并不代表小子也一定不行。””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高仁随着轻吟了一句,轻声品评道:“虽然有些粗浅,不过倒也对仗顺口,有些道理。”

“不过。”高仁语气一转,看着杜荷道:“院主事忙,并不是谁说想见就能见的,若是你不能先过了老夫这关,那就莫要再在此多说废话了。”说完,高仁点了点桌子,是进是退,是写是罚,让杜荷自己看着办。”就依夫子之言!”杜荷点头应允,所谓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而眼前的这个高仁夫子,无疑就是想要挡着自己去路的小鬼儿,若是不能先将他摆平,怕是还真难见到韦隘。”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运笔如飞,字露锋芒,寥寥数笔之后,杜荷直身停笔,将新写好的诗词递上,道:“希望夫子能够尽依前言,代学生去寻院主,不然的话,学生便不再劳烦夫子,自己前去向院主请教。



“竟真的写出来了?”而且还写得这般快捷,甚至连想都没想,高仁有些不敢置信地将诗作接过,轻吟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虽然有些离题,但是气魄却是十足,并不弱于上一首,亦算得上是一篇佳作。”高仁很是中肯地给出评价,之后再看向杜荷的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炙热,就好像是一个守财奴,乍然看到了什么让他心动的宝贝一样。

接连两首,乘,别说是甲院里的那帮孩子,便是书院内的绝大多数夫子怕是也都难以做到,但是现在,却被眼前这个小不点轻松完成,除了说是天才之外,高仁实在是不该怎么去评价。

精通术算之道,且又有着惊人的诗词天赋,现在,高仁开始有点相信,也许眼前的这杜荷,还真能闯破寒山书院十数年来都无人能够通过的那道考验。

“不知夫子现在,可能带学生去拜会韦隘院主了?”听到高仁的评价,杜荷并不觉着意外,同一个诗人所写出的两首诗作,若是没有相似之处那才是怪事。

“老夫说出的话,自然不会食言”,面对着书院未来的小天才,高仁顿时就变得和颜忧色了许多,一直严肃刻板的老脸上挂着一丝让杜荷有些胆寒的笑意,温声细语地开声说道:“不过现在呢,院主正在甲子学堂讲授课业,没有时间见你,你若真想拜会院主,依老夫看还是等明天吧。”

“明日上午辰时初,老夫会同韦院主一起在甲子学堂等你,给你一个可以通过书院内最高院试的机会。”不等杜荷回答,高仁直接就将时间定下,而后轻轻让开身子,淡声向杜荷说道:“行了,这一次迟到之事算你通过,之前所说的责罚一律免去,且先进去吧。”说完,高仁又复回到方才的长椅之上,半绮在了那里,眯着眼睛,对杜荷主仆不再理会。

“多谢夫子!”杜荷躬身一礼,之后带着杜荒不紧不慢地绕过方桌进了书院之内,并没有因为晚了一天的时间与韦隘院主见面而气恼,在杜荷的心里,只要高仁将事情应承下来,晚个一天两天的,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只是,可惜了贾岛先生的那两首诗词,杜荷在心里轻声叹息道,自己肚子里的存货总共也就那么点儿,属于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今天本来一首就能解决的事情,却一下浪费了两首,可惜了了,日后若再有这种状况,一定得省着点儿用了。

“少

“少爷,那两首诗真的是你写出来的吗?”迷迷糊糊地就跟着他们家少爷进了书院,待走得距离院门高仁所在的位置有了足够远时,杜荒这才稍有些清醒,这才敢大着胆子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那是自然”,杜荷昂首挺胸地迈着步子,有点儿恬不知耻地说道:“难道以前你就没有发现,其实本少爷除了术算不错之外,还是一个写诗的天才。两并诗而已,对我而言,根本就不在话下。”

“是吗?”对这些话杜荒表示怀疑,狐疑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二少爷,低声说道:“怎么以前从来都没见少爷写过一首?小人记得,以前在长安时,每次老爷还有官学里的先生让少爷写诗的时候,少爷还是抄的小人的呢?”

“吗?”杜荷的额角冒起数道黑线:“本少爷那叫深藏不露!深藏不露!懂吗?!”

“”见他们家少爷有想要发飙的迹象,杜荒忙着点头回道:“小人知道,那是少爷在给小人表现机会,少爷不是写不出,只是不想写而已。”

“不过”,见他们家少爷面色稍有好转,杜荒碎嘴的毛病再次犯起:“方才那两首诗真不是少爷你从别处抄的?最高院试俟,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院主,高仁夫子都在,若是到时少爷写不出像样的东西出来,可说…”

“你个臭小子!”杜荷终是没有忍住,飞起一脚踢在杜荒的小屁股蛋儿上,怒声喝道:“给老子滚一边儿去,别让本少爷再见到你!”看,露馅儿了吧?

看着他们家少爷气急败坏的样子,杜荒一脸我了解的恍然,而后在他们家少爷下一脚来临之前,迅速遁走,片方功夫就钻进了乙辰学堂的后隔间之内。

‘未完待续。

第55章 内秀

到从后窗偷偷跳进的学堂的杜荷,正在讲堂上讲着课业的夫子睁只眼闭只眼,直接选择了无视,乙辰学堂的学子散慢惯了,管之无用,又何必再费那个心力,况且眼前的这个杜荷,又是其中最为出名的一个,一个不好,反而会遭到陷害报复,得不偿失。

.所以,几乎有所在乙辰学堂担任受课夫子的老师,对待学堂里的都一个态度,不管,不顾,不喝,不斥,只要他们能在课堂上保持安静,夫子们也都会睁只眼闭只眼自顾自地讲着自己该讲的课业,并不会太过在意下面的不是有认真听讲,是否睡觉,是否交头结耳。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杜荷才会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学生的天堂,才会在这里安生地厮混下去。

“嗨!”回到自己的座位,杜特一改常态地抬手与旁边的上官云鹰打了声招呼,之后开始正而八经地坐在那里整理桌上的东西。

“哦,杜兄有礼!…”被杜荷这般反常的热情整得有点失态,上官云鹰稍一愣神儿,遂拱手还礼,而后从怀里将那本《抱朴子》掏出递上,道:“小弟在此候了杜兄多时,这本《抱朴弟已然阅过,多谢杜兄慷慨。…”

“看完了?…”接过书册,随手将之扔放到桌上,在上官云鹰有些心疼的眼神下,杜荷轻声问道:“不知成效如何?可还能入得了上官贤弟的法眼?”。

果然,听杜待如此一问,上官云鹰心中更加确定,这位杜二少早就知道这本典籍的价值,也知道自己身怀武艺这一次只不过是在试探自己罢了。

“养气之法,属上上之选,乃小弟之前修练所不及也。”。上官云鹰道:“不知这份典籍,杜兄是从何处得来?”。

“乃一游方道士所赠,先前还以为是遇到了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不想竟是真的……”杜荷半真半假地随口胡诌:“改天得暇,本少爷也要试着练练说不准哪天还就真成了什么绝世高手。”。

“有功无式,最多也就只能用于养生健休而已。”接过杜荷的话头儿,上官云鹰轻摇了摇头,道:“所以若是没有适合的招式配合,杜兄便是练得再好,了不起也就是一有些气力的勇夫而已想要成为绝世高手,难。…”若是只练内气就能成为绝世高手,那这所谓的绝世高手也就忒廉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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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竟还有这么一说?…”见上官云鹰这般上道,杜荷接着出声引诱道:“那依贤弟所言,为兄当如何去做,才能找到那所谓的适合招式呢?”。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同样,练功不练武,也是一样,最切实的例子就是陶俨那个胖子,练了几十年的内气真正与人打起来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一个比较耐打的鸟龟而已,出手不能伤人,反而会被别人给一点一点的磨死。

杜荷自然不想像陶俨那样所以自然就得想点儿办法去学习一些技击的手段,而眼前的这个上官云鹰,无疑就是最好的学习对象虽然不知道上官云鹰的真实身份,但是从他的随从上官弘的日常表现以及上官云鹰自己平素之中一些不经意的举动之中,杜荷就知道这小子当是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

身轻如燕,落地无声,气息悠长,身手灵活,很多地方与自小习武的程处亮相比起来,甚至还要强上数倍不止,更重要的是,自第一次与上官云鹰见面之后,杜荷从来都没有从这小子身上感受到过一丝的敌意与恶意,所以才会起了与他交换武艺的心思。

“外功招式,小弟倒是知晓一此。”好似根本没有看出杜荷的真实用心,上官云鹰极是配合地顺着杜荷的话茬儿接声说道:“只是修练起来会吃不少的苦头,而且没有一年两年的功夫亦是难有什么成就,怕杜兄会承受不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杜荷老实不客气地接过话头儿,道:“些许苦楚而已,对本少爷来说根本就不再话下,还望上官贤弟能够不吝赐教!”

“只要杜兄愿学,便是没有这本《抱朴子》,小弟也自是会责无旁贷…”正好上官云鹰也想趁此机会与杜荷更近一步,顺手教他一些武功把式,倒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就直接点头应承了下来。

“如此,为兄就在此多谢贤弟了!。”趁热打铁,杜荷直接拱手道谢,并出声将时间定下,道:“日后每日清晨辰时许,为兄会在书院后的那座凉亭等候贤弟大驾!”。

“嗯,就依杜兄所言!…”上官云鹰轻点头应下,想起方才杜待所说的那阙诗句,继而轻声向杜二少问道:“方才听杜兄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好似一首诗中的半阙,不知是哪位名家所作?

可还有另外半阙?…”

“呃?。”听到这个问题,杜荷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向上官云鹰问道:“这句话,贤弟以前没有听过?”

“从来没有。”上官云鹰很确定地开声回道:“怎么,这难道是哪位先贤所留?不过像是这般发人深省的诗句,若是出自于过往先贤,不应该会鲜有人知啊?。”

“咳咳!贤弟别再瞎想了,其实这些只是为兄前阵子无聊时偶尔编写出来的一此顺口溜儿罢了…”见上官云鹰似真的没有听过,杜荷不禁放下心来,开始有些不要脸地自吹自擂起来:“只是这些天一直都在推敲琢磨,所以方才一顺嘴就给说讲出来了。”。

“哦?。”上官云鹰狐疑地看了杜荷一眼,道:“没想到杜兄倒是真有些才学,不知除了这句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之外,杜兄可还有其他佳句问世?

。”

“这个刁”杜待稍微沉吟片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上官云鹰说道:“词句倒是还有不少,只是都是随手而为,难免有些粗制滥造,上官贤弟若是真有兴趣,为兄这就写来供贤弟一观。”。

说完,杜荷提起桌上的狼毫小笔,在上官云鹰的注视下,直接在桌上的空白纸张上面奋笔直书,片刻功夫之后,包括方才

“宝剑锋从磨砺出,那句,一共五句对仗的词句跃然于纸上:“有田不耕仓禀虚,有书不读子孙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经过才知难。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

这些都是后世那此脍炙人口的俗语良言,虽然不知具体都源自于哪个朝代,但是只要不是自出于贞观以前的,杜待倒是不介意,全都给搬了出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经过才知难。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上官云鹰随声轻吟了两句,道:“确是不像诗句,不过每一阙的上下之间倒是也对仗得工整得休,且词句之中亦给人一种警示之感,亦属不可多得之佳句。”

“不过,这些词句真是杜兄所作吗?…”上官云鹰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如果说这些词句是出自杜仆射或是院主爷爷之手,并不会让人觉着奇怪,因为凭着他们学识与阅历,能够写出这样的警世之言,并算不得是什么怪事。

但是,要说这些词句全是杜荷这个纨绔子弟所作,那就不免会让人觉着有点不可思议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很多时候甚至连是非对错都不能分得清楚,又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通透的警世之言?

这些,该不会是杜二少从杜仆射那里偷偷抄录而来的吧?

“也难怪贤弟会这般询问,那是贤弟并不了解为兄”1面对着上官云鹰的质疑,杜荷颇为风骚轻声感叹道:“唉,说起来这也怪为兄,谁让为兄之前一直都是内秀,不忍将自己胸中的才学翻出来露上一露呢?…”

“唔?。”内秀?才学?看到杜椅这般恬不知耻地自说自话,饶是知道杜荷一惯的厚脸皮,上官云鹰还是忍不住会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恨不得拿起一打厚袜子,直接将这厮的碎嘴堵上。

“事实上,除了在术算之道上有所进益之外,杜某人还有一些不错的诗词天赋。”杜荷道:“当然,这此东西一天两天的你可能还感受不到,以后跟为兄在一起呆的日子长了,你就会知道,哥其实是个天才!”。

“嗯,看出来了,杜兄确是有此异于常人!。”上官云鹰轻抚着胸口,面色有此怪异地随声敷衍了一句。

到了现在,上官云鹰已是再没了追究那些词句是不是真个出自杜荷之手的心思,他现在只是希望,眼前的这个杜二少,能够快些地闭上嘴巴。

他已经开始有些怀念以前那个每天都会安静地趴在桌上神游的那个杜待了。

不对!被杜荷这般没羞没臊自夸自话的厚脸皮作风给忽悠得有点儿头晕的上官云鹰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入寒山书院之前,可是也从来都没听人说过这位杜二少有什么术算方面的才能。

如果不是为了考进寒山书院,说不定直到现在也都不会有人知道,原来在这位杜二纨绔的脑袋里面,竟还会隐藏有那么多天才一般地术算方法。

如果,上官云鹰有些不太确定地假设着,如果杜待方才所言全都为真,那么他的那个所谓诗词天赋,会不会也如那些术算方法一样,在之前也一直都被他给故意隐藏了起来?

I未完待续。

第56章 最科学的学习方法

在上官云鹰猜测杜荷是真的内秀深藏不露,还是只是在开玩笑的时候,杜二少已经扭过身去,正而八经地坐在那里认真写起字来。

.神态专注,身形挺直,再没有住日趴倒在桌上的那种软骨松散之态。

今天这是怎么了?上官云鹰偷偷地打量着少有这般正经写字学习的杜荷,觉着有些不可思议,从什么时候开始

“长安四害,中的老三,杜二公子竟也开始改邪归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学堂里认真读起书来?杜荷身上的术算天赋,经过这半个月以来的近距离接触,上官云鹰已经有了一个很是深刻的了解,就计算速度与计算方法方面来讲,整个寒山书院之中,少有人能够与之比肩,就是院主爷爷也稍逊一些。用院主爷爷的话语来说,那就是杜荒这小子的术算水平,可以用惊才绝艳来形容,已经足以横扫整个明算一科,如果让他参加明年的明算科举,头甲第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明算一科在科举考试之中一直都是微末之流,纵使能够考得头名,其将来的前程也远不及一般的明经与进士,所以院主爷爷也曾不止一次地为杜荷感到可惜,可惜他那么聪明的一个脑袋,竟然没有好好地去用来修习经贴、墨义与诗赋,不然的话,两三年后,书院之中,必会有一进士名额。对于院主爷爷的这番评价,上官云鹰一直都是深以为然,素来精通术算之人,大都是一些聪明绝顶之辈,当然,这并不是上官云鹰自夸,而是无数先辈长辈的切深经历所得出的结论,可信。所以,对于像是杜荷这样一个头脑聪明,但去从不用心去修习学业整日懒散胡闹、无所是事的学生,不管是院主韦隘还是上官云鹰,都觉着有些可惜与无奈。杜二少自己不去配合,韦隘与上官云鹰就是急得火烧眉毛也是无用,毕竟对于杜荷这样脸皮厚如城墙且又有点无耻的纨绔少年来说,仅是强逼,是没用的。原本,不想看着恩公就这么因为自我颓废耽误了自己前程的上官云鹰还在想着该如何让这位牟振作起来,不想,在上官云鹰还没想到好而有效的办法之前,这位二少爷竟开一反常态地自己就开始专心学习起来。.所以,上官云鹰很费解,尤其是在知道了杜荷除了术算之外,还有可能会是一个诗赋方面的天才时,更是不解。若这些都是真的,那就说明他以前的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时间都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天赋与才能,十几年的时间都忍了,怎么现在,在整个杜氏都显得有些落魄的时候,反而全都显现了出来?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上官云鹰偷偷将目光瞄向杜荷笔下,见其正在那里笔走龙蛇没有一丝停顿地写着。

“古书诗文,想要通透、唯记而已。而记忆,又分为识记、保持、再认、回忆与遗忘五个阶段””

“如何记忆,首先,专心,能够,两耳不闻窗外事,那是最好,实在不行,也可试行‘头悬梁、锥刺股,之法加以刺激!导,“”

“记忆亦有法可询,于普通学子而言,可分有意记忆、理解记忆、联想记忆、多通道记忆以及精选记忆四法……”,“读书要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不看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漫浪诵读,决不能记,记亦不能久也。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岂不到乎,“”越往平看,上官云鹰的眼睛瞪得越大,杜荷正是书写的是什么?

虽然有些地方因为杜二少写的太快而翻了过去,但是上官云鹰还是看了个大概。

读书精要,速记法门,且每个看上去都那么有理可循,有方可依,若是这些记忆方法真的能付之于实效,那杜荷今日所书的这几张书册,绝对会成为整个大唐学子鱼跃龙门的必要法宝。

上官云鹰本就善于记忆,在记诵书文经义之时更是优于旁人,对于记忆,他自然也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方法,但是那些方法多是他在死读了上千册书卷之后才自然形成,自己用时倒是顺流通转,但是若是让他说讲出来,却是多少有些笼统,怎么也讲不透彻。

但是现在,在看了杜荷所写的这些关于记忆的方法之后,尤其是在看到了与自己的方法方式都极为吻和的那一小部分之后,上官云鹰这才通透,恍然。

原来记忆就是这样,原来自己以为宝贵和难得的记忆经验,在杜二少这里竟会变得如此简单。

上官云鹰就这么静静地在一边看着,没敢妄动,没敢出声,唯恐自己有什么不当的举动而打断了杜荷的书写。

这些,应该就是他对自己这些年来读书经验的一些总结与归纳吧?上官云鹰如是想道,没想到‘长安四害,中的老三,长安城中最有名气的一个纨绔子弟,胸中竟有如此才学,这,当就是他方才自夸的那句‘内秀,吧?

有才而不露,确是可称得上是,内有锦秀”

“忌死读,记忆最忌死记,凡事皆有法可依,有方可循,既有捷径可走,何必再去行那羊肠小道儿?书写至此,望能与诸君共勉,望数年之后,可以与诸君共事朝堂之上。杜荷,书于贞观四年春。

“在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杜荷这才长舒了口气,将手中的狼毫放于一旁,满意地看着自己花了近半个小时所写出来的东西。最为科学的学习方法,这就是杜荷当年为什么能顺利通过高考,并能在大学期间年年拿到奖学金的制胜法宝。任何知识的学习,都与记忆脱不了关系,数学要记公式定理,英语要记语法单词,语有不小的古文诗词需要背诵,至于其他的诸如生物、化学、物理之类的东西,亦是少不了相关的记忆。所以,当初为了应付这些东西,杜荷可是没少花费功夫,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才初步地掌握了这些记忆方法,并能将之熟练地运用到各个科目的学习之中,最后又经过大学四年的锤炼,久而久之地,也就习惯成自然,每次接触到新的东西,他都会试着找出最适易的方法,并迅速地将之记在脑中。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六年磨刀,终生受益,而且在穿越到这个朝代之后,杜荷身上所具有的这种能力或是说习惯也没有随之消散,所以,在杜荷试着去读那些古文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将以前的习惯与方法带了进去。再读书时,虽说不能做到过目不忘,但是只要是能够记在他脑子里的赤西,或是诗词,或是古文,又或是某个故事,某个人名,都很难会再忘忆,最起码在临近的一两个月甚至于一两年内都不会忘记。总之,杜荷知道,他所掌握的这种学习方法,虽不是什么神器,但是确很强大,更重要的是,它绝对能适宜于大部分人,任何一个普通的学生,只要静心去学,依言所动,必然会有相应的收获。当然,若是没有毅力,没有恒心,没有个一年半载甚至于更久的耐心坚持,再有用的学习方法,也都只会是浮云而已。不然的话,当年的那帮同学当中,也就不会只有杜荷还有其他两位司学能够考进名牌院校了。

“不知杜兄所书,是为何用?”知道杜荷定有留意自己在一边偷看的事情,所以上官云鹰也没有多作遮掩,见杜荷已经完成,便直声向其询问:“可否借小弟一观?”

“杜荒那近一直在本少爷的面前报怨古文绕口,不好记诵,听得本少爷心烦”,没有多作犹豫,杜荷直接将写好的那十几页文书推至上官云鹰的跟前,道:“所以,难得今日得闲,就写了点儿东西好让他能有些长进,免得日后出去丢人。”

“多谢杜兄!”见杜荷这般爽快地就将这种犹如武功秘籍一样不易外传的宝贝拿给自己观瞧,没有一点避讳不舍的意思,一如之前那本《抱朴子》一般,占官云鹰的心中不免多少有些感动。

“贤弟客气。”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道:“若是贤弟无事,不妨替为兄多抄写几份,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一些朋友,该帮的还是要帮上一帮的。”说着,杜荷朝前面正在聊天打屁的许佑山与姚怀远,还有一如往常正在神游的宋青山瞄看了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杜晃高义!”上官云鹰颇为钦佩地看了杜荷一眼,双手将书稿接过,郑声说道:“只要杜兄不嫌小弟字拙,小弟自当效力!”说完,见杜荷含笑点头,上官云鹰也不再虚套,当即砚墨提笔,低头开始誊写抄录。

“还有”,上官云鹰方写了几字,旁边又传来杜荷略带张扬的声音:“本少爷也不是什么善人,若是看谁顺眼,千金赠之无悔,若是看谁碍眼,一文都觉可惜。所以,这些东西,希望贤弟莫要轻传。”

“杜兄放心,小弟知道轻重。”上官云鹰理所当然地点头应允,并不觉得杜荷这般行事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只有这样,杜荷才像是杜荷嘛。

‘未完待续。

第57章 机会

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既然与宋青山几人臭味相投,既然已经决定要站立起来锋芒毕露,身边岂能没有几个可以守望相助的兄弟相陪?

而且,在杜荷的打算里,如果寒山书院同时出现了三个四个甚至是更多个学习方面的天才,那他自己在这些天才里面,也就不会显得那般孤立那般显眼了。

尤其是像宋礼,许仿山及姚怀远他们这些乙辰学堂混了数年的

“渣滓,都能在短时间内取得优异成绩并脱颖而出的话,那他杜荷突然之间的这些变化,也就好有说辞,最少在外人看来,并不会有太多的疑惑。所以,待下午休堂之后,杜待带着杜荒,拿着上官云鹰抄写好的那几份卷册,直接将宋礼、许佑山、姚怀远还有堂兄杜伤给约到了书院最后的一处凉亭之内,神色淡然地看着四人,开门见山地出声说道:“眼前有一个可以让咱们兄弟几个出人头地,甚至是可以超越父辈的机会,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兴趣?”。

“出人头地?超越老爷子?。”稍愣了片刻之后,宋青山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颇为好笑地看着杜荷,轻声调侃道:“贤弟这话语之中,也包括你我二人么?”。

许佑山的老爹,只一商贾而已,想要超越,不难。姚怀远的老爹,是一方县丞,日后怀远若是用些心思,亦是不难。

至于杜伤,现在就在甲寅学堂,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怎么也能中个明经,同样能够超越他们家老爷子。

但是杜荷还有他宋青山”该如何去超越?自己就不说,虽然对老爷子恨得直咬牙,但是宋青山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亲爹,他怕是终其一生都难再超越。

而杜荷,杜如晦可曾是大唐的尚书右仆射,整个朝堂之中”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不过,就杜荷现在的这般德行,可能吗?

“那是自然……”知道宋青山为何会有如此一问,杜荷神色如常地淡声说道:“人可以无雄心”但绝不可以无雄胆,如果你连想都敢去想,连去挑战老爷子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别扯这些没用的,胆子本少爷从来都不缺,你既然知道本少爷的身世,自然当也听说过本少爷之前的一些作为。.”宋青山身形未动”定定地看着杜荷,道:“你觉得本少爷会是一少胆之人?”

“三年以来,十战十伤,宋兄的勇气,小弟也是着实钦佩…。”杜荷淡然与宋青山对视,道:“不然的话,就凭着宋兄初始时对小弟的那般作为,小弟也绝不会那般容易善罢甘休”宋兄当也知道,小弟可从也不是什么怕事的主儿,也从来都没吃过什么亏去。

…”

“既然知道,你那还觉得我有超越那厮的可能?…”一向沉静无波的宋礼”眼睛不觉开始变得有点通红。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堂堂正正地打败那个家伙一次”让那个人后悔,后悔他当年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只是,随着自己年岁的增长,随着自己武艺的精进与同那人切磋打斗次数的增多,宋青山越来越心灰意冷,因为他知道,除非是那人老得再也动不了,否则他这辈子,怕是再难亲手将之打败。

“万事皆有可能!。”杜椅定声说道:“相信宋兄当初之所以会进入这寒山书院,心中当是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些年过去,宋兄却还是甘心呆在乙辰,并开始变得有些自甘坠落?”。

“你不懂。”宋青山猛捶了一个座下的石椅,愤声呼道:“弃武从文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想要在科举上有所成就,更是千难万难!”

“寒山书院在整个京兆伊算不错了吧?每年科举得中之人甚至比其他许多官学还要多上一些。”宋青山道:“但是你知道就是这样的书院,每年能有几人通过明经,几人进士及第吗?”。

“明经不过双手之数。”宋青山有些预废地举着双手,道:“而进士及第之人,更是一个没有!”。

“若是连进士都没有考得,将来又如何去同那人相比?既然明知不能比过,这书还读之何用?!…”也不怪宋青山会如此沮丧,历年来凡是能够进士及第之人,三十岁以下的少之又少,有的考生甚至考到胡子发白也都未偿一中。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是宋青山在入了寒山书院之后常听到的一句话,明经好考,进士难得,若是真要等到五十岁才能得中进士,那时候那个人怕是早就已经全身入土,考来进士还有何用?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是遇事就知难而退,这与那些逃兵懦夫又有何分别?”没有理会宋青山的那一番牢骚,杜荷直声说道:“进士及第虽然不易,但是却也不是就没有一丝可能。不管旁人如何去想,但是小弟知道,如果天下都像宋兄这样,刚学两年就开始自暴自弃,没有分毫进取之心,那这个世上就再也不可能会有进士及第之人了。”

“更何况”杜荷扭头环视了在座的几人,轻声说道:“若是小弟没有记错的话,包括堂兄与宋兄在内,几位仁兄当是连本县的童子试都还不曾通过,不是举人,那就是说诸位连参加长安科举的机会都没有,那就更别提什么进士及第了。”

“唔?”被杜荷这般一说,在座的几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小脸羞得通红。

尤其是这之中年龄最大的杜伤,三次童子皆未及第,更是有些难以自持。

“所以说,现在就去想那些进士、明经,都还早了些”杜待道:“眼下摆在咱们跟前的最大沟坎儿,是两个月后的童子乡、县、院三试,只有通过了这些,取得了举人称号,才有资格去考去想明经与进士。”

“这些我们都省得”许佑山看着杜荷接声说道:“只是,不知二少方才所说的机会,是什么?可是与这眼前的童子试有关?”

“如果你们都能用心的话,半年后的郡试亦不是没有可能,甚至来年的科举也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说着,杜荷向身后的杜荒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将怀抱着的那些卷册分发给几人。

“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那个机会。”待卷册发到几人的手中,杜荷指着那些卷册,轻声道:“至于诸位仁兄最后到底能不能将其把握,那就要看几位有没有那份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超越父辈,想要搏取一个大好前程的雄心与毅力了。”

“机会已经给你们了”杜荷轻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家伙,轻声激道:“是想要轰轰烈烈地骑在别人头上撤尿,还是畏畏缩缩等着被别人来骑,那就要看哥儿几个自己的选择了。”老爷子纵是再强,也都有老去或是失意的一天,就如以前的杜荷的一样,若是自己没有本事,不能趋居,便是成为驸马,也永远都只有被别人欺负和利用的份儿。

想来这些道理,在场的这几位当都懂得。

“堂兄,杜荒”说完,杜荷轻向杜伤及杜荒知会一声,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先走。”

“宋哥”眼看着杜荷一行已经走远,许佑山最先忍不住向宋礼问道:“杜老二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凭着这几张纸,他就能让咱们通过乡、县、院三试,并来年进士及第不成?”纵是院主韦隘,也不敢有这般张狂地口气,他杜荷又有何德何能,竟敢说出这样大气的话来?

许佑山有此不太服气,虽然,就是他自己也被杜荷方才的话语说得有点儿蠢蠢欲动,不能自己。

“本少爷也觉着有点不靠谱”姚怀远接声说道:“不过杜二少倒也是出于一番好意,若是不把咱们几个当朋友的话,依着他的性子,他怎么也不会耐着性子跟咱们说上这么半天废话。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宋青山看着手中大标题为

“读书精要,的册子,轻声说道:“且回去看看再说,若是这真的是一个可以让咱们上进科举的机会,倒也不妨陪着这位杜二少一起闯荡闯荡!”

“嗯,宋哥说得是。”许佑山与姚怀远闻言,彼此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附和。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向对什么事情都是一副蛮不在乎之态的宋哥,今天竟也会说话这样一番类似于服软的话语来。

不过,想想方才杜荷与宋哥之间的对话,他们多少又有一些了然。相识三年,若不是今日杜荷提起,他们都还不知,原来宋哥心中还有这般苦楚,原来当年宋哥之所以为进入寒山书院,竟只是为了想要报复并超越某个他一直都战胜不了的长辈。

虽然对那个长辈的身份多少有些疑惑,但是事涉宋哥,许仿山与姚怀远也都知趣儿地没敢出声询问。

“行了,没事儿的话就都散了吧。”宋青山轻站起身,低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今天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外传,最好能将它烂在肚子里。”(未完待续。

第58章 十年磨一剑

第58章

十年磨一剑

“院主爷爷,您觉着这篇‘读书精要’写得如何?”韦隘的书房之内,上官云莺恭声向韦隘询问。

“这确是杜荷所写?”前前后后将这十几面的书卷看完,韦隘微闭上眼睛细细回味片刻,待听到上官云莺的问话,直声向其反问了一句。

“莺儿亲眼所见,确是出自于杜荷公子之手,”上官云莺轻声回道:“不过院主爷爷手上这份,是莺儿后来所抄写。”

“院主爷爷以为如何?”回答完韦隘的问题,上官云莺再一次出声向韦隘问道。

“你以为呢?”没有直接回答,韦隘低头看了上官云莺一眼,他想知道上官云莺这小丫头的看法。

“院主爷爷”上官云莺不依地娇声说道:“是莺儿先问的您耶,您先说”

“哦,呵呵,好好好,那就爷爷先说。”难得见到小丫头这般娇羞可爱的一面,韦隘不禁呵呵笑道:“这篇文章很精辟,其中一些读书还有记忆的方法,就是老夫看了也是深受启迪,很实用。”

“不过具体的功效如何,是不是真能提高学子们读书经义时的记忆速度,却还是要找人试行一下才能最终确定。”韦隘道:“毕竟,有些东西,知难行易,看上去是蛮有道理,但是真个去切实去做,却是又有千难万难,不一而终。”

“怎么,院主爷爷想要将这上面所书写的方法在书院内试用?”上官云莺的面色微变,轻声向韦隘问道。

“是有那个想法,不过这终是杜荷自己的一些想法,不管能不能行,在这之前,老夫都会先与杜荷知会一声,征询一下他的意思。”见小丫头面色有异,韦隘轻笑着温声说道:“不然的话,似这般不告而取,岂不就成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院主爷爷说得是。”上官云莺长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杜荷心中起芥,把她与杜荷之间好不易才积攒起来的一些人情全都破坏殆尽。

“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晓,”见小丫头有点紧张兮兮的样子,韦隘轻摇头说道:“今日下午,杜荷已与高仁夫子约定下了最高院试的考试时间,到时候他会在甲子学堂接受老夫还有高仁夫子共同的测试。”

“最高院试?”上官云莺一愣,很是意外与不可置信地看着韦隘道:“而且,高仁夫子竟也同意了?他不会是又犯了什么过错了吧?”

若是上官云莺没有记错的话,想要参加最高院试的可能只有两个,一是学子触犯了某些不得不被赶出学院的院规时,学院会在施行院规之前会主动再给这位学这么一个可以挽回的最后机会。

而另一个则是,某些学子可以自行挑战,只要能初步通过院主或是副院主的先头考验,就可以正式参加学院的最高院试,进而主动搏取这个类似于院规豁免的资格,从而可以无视书院内多数院规。

而杜荷,现在既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在上官云鹰的念想里,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这厮不会是又闯了什么大祸,以致于将高老夫子给气得直接就动用最高院试了吧?

“过错?没有。”韦隘轻摇了摇头,道:“他是借着今日的一次迟到而特意向高仁夫子提出,并且也通过了高仁夫子的初步考验,他确实有那个资格挑战书院的最高院试。”

“虽然通过最高院试难度颇大,而且通过之后书院内也必会增加一个可以无视大半院规,可以胡作非为的捣蛋鬼,”韦隘满是希冀地叹声说道:“但是老夫还是希望他能通过,毕竟,自这种院试设立以来,凡是能够通过的学子,十有八九都能进士及第,而咱们寒山书院,已经有数年,没有一个学子能得中进士了。”

“院主爷爷会不会有点太…太看重杜荷公子了。”上官云莺小声地在一边提醒道:“最高院试那可是依照进士科的考试流程所设,就是学院中的大半夫子也都不定能过,杜荷公子才不过十三而已,怎么可能通过得了?”

“那倒不一定。”韦隘轻摇了摇头,道:“进士一科所考之处,无外乎就是诗词歌赋而已,而这个杜荷,就好似极为擅长此道。”

说着,韦隘从旁边的书案上拿起两张纸卷,轻递至上官云莺的跟前,道:“你看看这上面的两首诗作,就是下午杜荷在高仁夫子的当面所书,不到一刻的时间内,连作两首,而且更难得的是这两首诗作皆都大气磅礴,令人心生惊叹,实属难得一见之上上佳作。”

“是吗?”听到韦隘院主这般夸赞,上官云莺觉着有点不可思议地轻声反问了一句,而后接过书卷,低头观瞧。

“俊鸟还投高处栖,腾身戛戛下云梯。

有时透露凌空去,无事随风入草迷。

迅疾月边捎玉兔,迟回日里拂金鸡。

不缘毛羽遭零落,焉肯雄心向尔低”

“有时透露凌空去,无事随风入草迷。”看到这句,上官云莺不由轻声吟读了出来,有时透露凌空去,无事随风入草迷,这不就是杜荷公子这段时间的真实写照么?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读到第二首时,上官云莺更是深有感处,想到方才学堂之上,杜荷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想到,十年磨一剑,现在终于想要亮剑而出了么?

先前听他说起他有诗词天赋,亦是一作诗的天才时,上官云莺还觉得他只是在说笑玩闹,没想到,他说的,竟全都是真的。

看着眼前的这两首诗,上官云莺多少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对杜荷的满腹诗才也越感觉钦佩起来,原来,他真的是一个天才。

不过,上官云莺也知道,这个所谓天才的背后,杜荷也一定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与艰辛,就如他诗中所书,‘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磨剑十年,方有一试之机,其中艰辛,可想而之。

“如何,是不是也被惊到了?”见小丫头神色之间变幻不定,韦隘在一旁高声笑道:“说实话,便是老夫初看到时,也觉着十分意外,谁能想到,一个长安城内人见人厌的纨绔少爷,竟也能写出这般让人惊绝不已的诗作来。”

“十年磨一剑,随风入草迷。”韦隘道:“装了十余年的纨绔少爷,隐忍、顽劣,现在终于开始还原本性,真是让人期待啊。”

“院主爷爷,您说杜荷公子这么做,会不会引来旁人的仇视与记恨?会不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凶险?”经韦隘这么一提,上官云莺顿时醒悟过来,很快就将注意力瞄到了杜荷的安危上来。

隐忍数载,就这般仓忙暴露,会不会有危险临身?

“招人嫉恨,那自是避免不了,不过要说危险嘛,倒还不至于。”韦隘轻摇了摇头,道:“他们既然选择了要在这种时候亮剑而出,自然在事前就定已多有计较,杜如晦毕竟是前尚书右仆射,断是不会将自己的儿子暴于凶险之中。”

“而且,”韦隘抚须轻道:“除了不俗的势力与过人的武力之外,很多时候,个人的名气,也亦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只要杜荷能在短时间内在整个京兆搏取到一定的声名,让更多的名士,更多的读书人知晓杜荷这个人的存在,知晓杜荷这个人的诗才,”韦隘道:“日后便是有什么人想要动他,却是也要多些顾忌,不敢轻易发难。”

对于名气声望的好处,本就是为一方名士的韦隘自然是理解颇深,所以,他也多少能够猜出杜如晦这个时候让儿子显露而出的打算。

“院主爷爷说得是。”上官云莺轻松了口气,不过她也知道名声这东西虽然管用,但却也并非处处都可保万全,所以日后还得更为小心一些才是,千万不能让恩公在自己的身边受了什么伤害。

“院主爷爷,”上官云莺娇声向韦隘说道:“明日最高院试,机会难得,莺儿也想过去观摩一番,长长见识,不知院主爷爷……”

“明日上午,辰时初,在甲子学堂,如果有兴趣就过去看看。”好似早知上官云莺会有如此一问,所以没有一点意外,不待上官云莺话语说完,韦隘就直接点头应允,道:“除了你之外,甲子学堂中的其他几个学子也会过去观摩,参考。”

“这几个平常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小家伙,”韦隘道:“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些刺激,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连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都能做出这等惊才绝艳的诗词来,看他们几个会情何以堪?日后还敢不敢再有所懈怠?”

“唔?”上官云莺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韦隘一眼,没想到院主爷爷竟还安有这样一番心思,看来甲子学堂的柳大哥他们几个,要倒霉了,嘻嘻,想到明日院试之时,柳大哥他们几个可能会受到的惊吓,上官云莺不由在心中幸灾乐祸,窃喜并期待不已。

...

第59章 庖厨

“贤弟,这里面的东西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回家的路上,杜伤紧攥着手中的那十几页卷册,既不太相信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这个小堂弟,希望能从他的这里得到最为确切的答案。

“谈不上神奇,只是一些读书技巧上的经验总结而已。”杜待轻摇了摇头,道:“就如小弟方才所言,这只是一个辅助,一个可以让人出人头地,可以冲级科举的机会而已,至于能不能把握得住,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个人的选择。…”

“堂兄读书,一向中规中距,也算刻苦,所以小弟并不担心,就是没有这卷书册,堂兄中举明经也是迟早之事。”…杜荷道:“当然,若是堂兄能够依卷所述,并从中找出一套属于自己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通过明经一科的时间,至少能够缩短一半有余。”

进士重诗赋,明经重经贴,重墨义。

诗赋这种东西,需要积累,需要沉淀,同时还需要那么一点点不俗的天赋,所以,进士一科才会那么难考,所以才会有“五十少进士,这么一说。

至于明经一科中的经贴与墨义,说白了就是一些填空与名词名句的注释理解,不需要你有多么出重的才能,只要你有一个好脑子,能够将所读的经传与注释全都记在脑子里,想要通过明经一科,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杜荷所写的这册读书精要,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记忆一项,只要用心依言去做,背上几而已,根本就不在话下。

“所以小弟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宋青山他们三人。”杜荷接声说道:“他们在乙辰学堂混了太久,养成了一身懒散懒做的臭毛病,我担心他们,怕是提不起那个心气儿,去用心去坚持。”。

“他们三个,本就是书院内出了名的懒惫纨绔子弟贤弟又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这般心机?。”杜伤不解地出声询问,虽然上次与王晨冲突时宋青山他们曾表露过几分善意,但是这并不妨碍杜伤对这三人平素作为的唾弃之态。

“浪费么?小弟却不这么认为。”杜荷轻摇了摇头,道:“堂兄你只看到了他们胡闹顽劣的一面却不知他们三人的身上也有着寻常之人所没有的优点与异处……”

“许佑山,善钻营,善结交而且脸皮足够厚,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想认识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境况,他都能死皮赖脸地去磨去泡,直至目标达成。.”杜荷道:“这样的人若混官场,必是八面玲珑,前程远大,若是只想着去做一些商贾,可惜了。”。

“姚怀远看上去像是三人当中最为老实敦厚的一个,平常笑嬉嬉的老好人一个,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小弟发现这厮绝对是一个腹黑达人,装了一肚子的坏水儿,若论起阴谋诡计来,许佑山还有宋礼他们两个加起来怕是都比不过他。…”

“还有宋礼宋青山。”杜荷道:“先不说他的为人如何本身有没有足够的才干与优点,但就是他背后的那些势力,就足以让人眼馋,现在既然有幸与之同处一堂,自是不能轻易错过。”。

“呃?。”杜伤有些呆傻地看着这个小堂弟,那三个在书院中人见人恶的无赖,怎么一到堂弟的嘴里,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们真的有那么好吗?在杜伤看来,宋青山他们三人加在一起,怕是也没有他的这个小堂弟的一张嘴来得厉害。

“那个宋青山,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背后的势力很大么?”想起方才书院凉亭堂弟与宋青山之间的对话以及前面堂弟对宋青山的评价,杜伤满是疑惑地开声问道:“据为兄所知,他们宋家不就是一个前朝的贵族么?现在除了有些钱外,朝中军中好似都没有什么亲戚,堂弟怎么会说他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呢?…”

“关于宋青山的身世,小弟也是偶然从我爹那里听来,因为事关隐秘,所以小弟实是不便多言,还望堂兄见谅……”听到杜伤问起这件事情,杜荷轻声推脱道:“堂兄只要知道,这个宋青山,并不是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也就是了。…”

“嗯。”杜伤轻点了点头,既然是大伯的交待,他自然也就不好再往细里打听,毕竟那些大家户里的隐秘,知道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三人就已进了城里,回到了祖宅院中。

杜楚客正在前厅与杜川一起闲唠,见三个小家伙从外面回来,不由起身从里面迎了出来,看着杜伤与杜待兄弟三人,杜楚客呵笑道:“知道你们约是这个时候回来,老夫可是已在此候了你们好半天了。”。

“爹!…”杜伤上前见礼,而后乖乖地立在一旁。

“二叔!”杜待也随之弯身拱手,而后轻声向杜楚客问道:“中午小侄托二叔买的那些东西,可是已置办齐当?…”“那是自然,全都让人给撤到了后厨之中,就等你小子回来处置了……”杜楚客看着眼前的小有点儿,粗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为叔,你那又是锅又是药的,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的了吧?…”

“二叔莫要心急…”杜待不慌不忙地轻声说道:“现在距天黑尚早,待晚一会儿,入夜之用餐之时,小侄保管二叔会大吃一惊。”。

“用餐之时?…”杜楚客一愣,道:“你小子不会是想要用那些东西做菜来吃吧?…”

“先不说你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君子远庖厨,你不会不知道吧?…”杜楚客道:“当心被你爹知道,看他不打断你的腿,到时候你可别指望为叔会为你说上一句好话。”

“二叔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小侄心中自有分寸。”杜荷不以为意地轻点了点头,道:“二叔只管等着享用晚餐也就是了。…”

说完,杜待轻向杜楚客告罪了一声,之后竟直带着杜川还有杜荒一起去了东厢后厨所在的院落。

“川叔。”快到后厨之时,杜荷道:“之前让你备的那些东西,可都已备好?”。

“回少爷话…”杜川躬身回道:“牛肉、羊肉、牛骨、猪骨、鸡、鸭、鱼都已备好,只是牛肉并不太多,只有五斤而已,少爷你也知道,朝廷禁止宰杀耕牛,所以除了个别因病或是意外而不得不宰杀的耕牛外,市面儿上很少有牛肉贩卖,就是这五斤牛肉,也是小人跑了许多地方好不易才找到的一些。…。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牛肉确是个问题,倒不是说他有多贵重,而是根本就没人敢宰,摊上这么一个以耕牛为主要劳力的年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老爷子管教得严,不许家人徇私枉法,不能像是其他一些权贵子弟那般,巧立名目,管它是耕牛还是军马,只管宰了去吃呢。

“少爷…”

“嗯?”见杜川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话语要讲,杜荷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川叔尽可直言。

“方才二老爷说得不错。”稍犹豫了下,杜I最后还是开声说道:“君子远庖厨,灶房这种地方,只要小人们过来也就是了,少爷实是不宜常来,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会再气出个好歹来,对老爷的身子不利……”

“少爷您要是嘴馋,想吃点儿什么,尽管跟下人们说讲吩咐也就是了。”杜川道:“只要少爷着想,便是跑遍整个杜陵甚至整个京兆,小人也能给少爷买来带回,少爷又何必非要亲自下灶,这般糟践自己呢?”

“川叔的心意,待心明了…”杜荷轻声说道:“不过,若是此番作为,真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口腹之欲,倒是怎么也不会搞得这般麻烦,川叔当是知晓,对于吃食,荷可是从来都没有那般讲究,只要食能果腹,倒也不会特别去计较吃的是青菜还是山珍。”。

杜川轻点了点头,以前的事情他们家少爷既然忘了那就不再去提,现在的二少爷,确是如他所言,在吃饭的问题上,还真是从来都没见他有过挑肥拣瘦的毛病。

“那少爷今天这是?”杜川更是不解地出声询问。

“这些天川叔也没少陪着二叔在城里的酒楼跑动照应,二十二家酒楼客栈中的生意如何,川叔心中当是也有了一番计较……”没有直接回答杜川的问题,杜荷边走边向杜川问道:“不知川叔以为,咱们杜氏在杜陵的这此店铺的生意,如何?…”

“这个?…”杜川的面色有些低沉地轻声回道:“除了“望天阁,每日还有点儿热闹之外,其余二十几家,难得有客人登门,二十几家店铺每日的盈利加起来,甚至都还不及“得月楼,的一个零头,可以说是每天都在赔钱倒贴。”。

“这次咱们从长安带回的那些银钱,已有不少都花费在了这些店铺的日常打理之中。”杜川苦着脸道:“可是现在却一直都是只赔不赚,着实让人忧心,二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整日焦头烂额地在外面忙活,少有回来。…”

“现在边境战事方平,京兆各地初稳,百姓手中尚无太多余钱花销,酒楼的生意如此,倒也在情理之中……”杜待轻点了点头,道:“待熬过这段时间,等来年春闱开始,各地的生都会齐聚长安,咱们杜陵也少不了会有人来,到时候生意自然就会有所好转。”。

“当然,从现在到明年春闹,尚有近一年的时间,这段空当咱们也不能做什么亏本的买卖不是?。”说着,杜荷指着院中摆放着的那些调料肉骨,道:“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或是可以摆脱现在因局的方法。”。

I未完待续。

第60章 暖锅

杜荷虽然不是厨师,但是身为四家餐饮业的小老板,创业之初,也没少同店里的那些大厨师傅打成一片,所以听多见多,再加上他的记忆力本就不错,所以两年之内,倒是也知晓了不少的做菜制汤的方法。.

而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东西,就是后世他最为拿手并曾一致得到过那些大厨师傅称赞的底料高汤,是一些小店制作羊汤、牛汤还有火锅底汤的必备高汤。

“少爷,这,就是火锅儿?”杜荒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套在一张中间有个破洞的餐桌上的一个类似于盆的东西,全铁打制,形如铜盆,若不是中间有一铁板阻隔让它看上去有些不同,平常人绝不会认出这竟会是一只铁锅。

“少爷,你确定这不是那个铁匠铺偷工减料,所以才将那个什么“火锅,给做成了这个样子?”见他们家少爷没有回话,杜荒接着在一边嘟噜道:“这分明就是一铁盆儿嘛?而且还是中间有一块碍事铁片儿的废盆儿,就这,也能用来煮东西?”

“不懂的话就不要胡乱说讲”看着灶台上那口大锅中猪骨牛骨都已被煮得烂熟,且原本清沏的汤水也开始变白泛起了香气,杜绮的嘴角儿微微勾起,命着下人将已经煮好的鲜汤分别盛出一些倒入桌上的火锅之中,同时轻声向杜荒说道:“至于怎么煮怎么吃的问题,呆会儿你就能知晓。

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见过还有亲口吃过火锅的人来说,什么解释都显得有点儿多余,都远不及让他亲自去涮一下,去吃一口来得实在、透彻。

所以,杜待也没想与杜荒这个碎嘴废话”直接命人将先前就已炒好的底料倒入锅中,两页鸳鸯,一白一红,看上去煞是好看。

命人将已经燃起的小火炉放于桌下,正对中间的火锅底座,不一会儿的功夫,火锅里面的汤水就开始咕嘟沸腾起来。

“少爷,小人想起来了”当杜待命人将一些已经切好淘净的配菜端上桌并开始在火锅里面涮食的时候,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杜川突然在一旁轻声说道:“少爷做的这个火锅,小人之前似在房大人的府上见过类似的吃法。”

“同样都是自煮自食,只不过房大人家当时用的是一只铜斗”上下一休,上煮汤食,下填炭火”吃食起来,好似比少爷这个火锅还要来得便捷。.”杜川道:“只是房大人府上那个,上不得席面,只能三两好友对锅而食,不似少爷这个看上去规置整洁。”

“哦?”杜荷一愣,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火锅这种东西,本就源远流长,据说最早是源于三国,唐朝的时候有人这般吃过倒也算不得奇怪。

不过有一点杜待可以肯定,他们的那种吃法”应该只是最简单的一种煮食而已,其花样儿,断是不会有自己这种火锅儿新鲜齐全,毕竟”前后一两千年的间隔,古人的那种吃法,又如何能与两千年后的相提并论?

“那个铜斗,咱们府上有吗?”杜荷实在是有些好奇”一千多年以前的火锅到底是怎么一个造型?

“回少爷话”杜川轻声回道:“暖锅的吃法并不常见”一般只有那些高门大家才会偶尔吃上一次,再加上那个铜斗本身造价不俗,且暖锅中汤料的做法也是少有人会,所以,对于这种不太实用且又有些奢侈的器物,老爷当初并没有置办。”

“暖锅?”杜待轻点了点头,注意到杜川对于火锅的另一种叫法,不由轻声问道:“这就是现在这种吃法的名称吗?”

“小人也是听老爷与房大人他们偶尔提起”杜川道:“因为这种吃法多在冬季寒冷时节,所以便有了暖锅之说,与少爷这种“火锅”的叫法,倒也多有相似之处。”

“嗯”杜荷轻点着脑袋,心里思道,何止是相似,说不得“火锅,这个叫法,就是脱胎于现在的这个“暖锅”

“没想到少爷的这个火锅竟还有这般大的来头”杜荒流着口水看着锅中已经涮了好一会儿的食材,轻声说道:“只有像是老爷还有房老爷他们那样的大人物才能吃得上的东西,川叔以前也从来都没吃过吧?”

“那是自然”白看了杜荒一眼,杜川轻声说道:“老夫这辈子就是见,也只不过就见老爷他们吃过一次而已,又何德何能,去与老爷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少爷做的这些,好似也没有花费多少银钱嘛”杜荒轻撇了下嘴,道:“一个奇怪的铁锅,一炉燃烧的炭火,除了牛肉有些难得之外,其他的也都是寻常之物嘛,哪有川叔说得那般煞有介事?”

“你这臭小子。”杜川老实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杜荒的小脑袋瓜上,轻声斥道:“你这么说,就是以为老夫是在故意胡言,欺蒙少爷了?…”

“呵呵,川叔莫要生气,这小子就是长了一张碎嘴而已,不必与之计较……”杜荷轻笑着在一边劝说,道:“暖锅这种吃法,虽然看似简单,但是真个做起来,却又有眷不少的麻烦,寻常百姓家中自是不太可能自制煮食,我相信川叔没有一句虚言。…”

,“不然的话…”杜椅扭头看了杜荒一眼,接声道:“杜荒这小子也不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了。…”

“少爷不也是一样。”杜荒在一边不服地反驳说道:“方才听川叔言讲之时,少爷不也是有些意外?少爷以前肯定也不知道这种暖锅的存在,真不知道少爷的这个火锅是怎么弄出来的?”。

“暖锅本少爷确是没有听说过…”杜待不以为意地摇头轻笑,道:“不过,这种涮煮的吃法,可是本少爷在一些古籍上学来,而这个火锅造型的制作,亦是参照古时“五熟釜,的制法特制而成,所以不知暖锅,并不影响本少爷对这种吃法的了解。”。

为了给火锅的出现找到一个合适且不会引起旁人猜疑的理由,杜荷可是没少去费心思,甚至连三国时的五熟釜都给微了出来,现在听到杜川关于暖锅的说法,更让杜荷的理由变得简单可信起来,这可是杜待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好了。”眼见着锅中的羊肉已经几滚,杜椅率先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轻声向杜川杜荒两人示意道:“食材不易在锅内长煮,你们也都尝尝味道如何?”。

“嗯嗯!…”早就有点儿忍不住的杜荒,听到他们家少爷的吩咐,不停地点着脑袋,同时提筷向锅内探去。

“慢着!…”一旁的杜川一把将杜荒的胳膊拽住,而后轻声向杜荷说道:“少爷,这样不太好吧?老爷夫人他们都还没用过,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好在此先用?…”

“无妨…”将涮好的薄羊肉片儿放进嘴里,感受着肉片上传来的滚烫,杜荷哈哈着嘴,轻声向两人说道:“第一锅只是试吃而已,若是不好吃,或是一合口味的话,待会儿又怎么好端出去让爹娘二叔他们食用?”。

“所以,你们两个也赶快尝尝…”杜荷又夹了一筷,向两人示意道:“试试看味道如何,咸淡可还适宜,辣味可还适中,尤其是川叔,对于爹的口味当是最为了解,爹现在不能吃辣,所以对于白色这边的锅料还得您来亲自试试方可。…”

“多谢少爷。”听他们家少爷这般说起,杜川这才松开杜荒的胳膊,轻声说道:“为老爷夫人试菜,那是小人的荣幸,如此,那小人就答越了!…”

“矫情!…”杜荒小声地在一边嘟嘻了一句,不过很快就被眼前的美食给迷了心神,开始一个劲儿地拿着筷子在锅里锅外奋斗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嘴小脸都被辣得通红,出了一身的透汗。

相比于杜荒这小子的无拘无束,年岁大些的杜川则就显得稳重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将桌上的食材全都细细品尝了一遍之后,便强忍着再吃下去的冲动,规矩地放下筷箸,出声向杜荷回话。

“虽然这不是小人吃过的最好吃的美味佳肴,但这绝对是小人吃得最痛快也最淋漓尽致的一次餐食。…”杜川微弯着身子向杜待禀道:“相信老爷夫人他们也定会喜欢。”。

“如果。”对于这点,杜荷并不觉着意外,所以点头之后杜待继而开声向杜川问道:“如果在咱们现在所有的那二十二家店铺之中全都备上这么一道特色餐食,川叔以为,可能扭转现在店中亏损的局面?”。

“这个…”到了这种时候,若是还不明白他们家少爷的用意,杜川也就枉为杜氏的大管家了。

“口味上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相信吃过一次的客人都会再难忘记…”杜川轻声回道:“只是这价钱却是一个难题,在杜陵这种小县城中,如果定价太高的话,怕是很难有人享用得起。”。

再好的东西,如果价格高出受众的承受能力,最终也只能会沦为一个摆设,一个悲剧。

“知道咱们方才吃的这么一锅儿,价值几何吗?。”知道杜川在担心些什么,杜荷指着桌上的火锅与满桌的食材,轻声向两人说道:“不过百文而已。”

“真的?!。”杜川闻言,有点儿不敢置信地猛地从椅上站起身来。

(未完待续。

第61章 试探

一百文是什么概念?

就依杜荒为例,这小子每月的例钱是为五百余文,除去一些日常的吃穿用度,这小子每月所余最少还能吃上三次暖锅。

若以一次百文为限,三人搭配,每个月至少都能吃上九次,这些还只是像是杜荒这样的小厮,杜陵城内,特别富有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比之杜荒有钱的人却是数不胜数,若是连杜荒这小子都有能力每月带着亲朋吃上三两次,那旁人就更不用去说。

好吃,实惠,更重要的是,还很便宜。

平素无事,约上三五好友,吃着暖锅儿,喝着小酒儿,大家吃得痛快,且又花费不多,最是适宜杜陵县这种不太富裕的小县。

一桌百文,赚得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总比没有任何出入要好得多得多,而且只要客人吃得痛快了,难免会再加些食材,要此酒水,这可也都是钱啊。

越想越觉着兴奋,川叔有些按耐不住地开声向杜荷说道:“少爷,小人这就去找二老爷商议,尽快将这种火锅搬到店里,趁着现在天尚未大暖,还能多赚回一些本钱来。”

“这事不急!”杜椅轻摆了摆手,指着桌上还未吃尽的食材,轻声向川叔说道:“东西不能浪费,川叔还是快此吃了才好,不然可就都便宜了杜荒的一张馋嘴了。”

“至于二叔那里”见川叔没有再吃,还是有些心急地看着自己,杜荷轻笑着开声说道:“光说是没用的,得让他自己先吃上一餐,感觉一下才好。所以这件事情,待晚餐过后,再去述说也是不迟。”

“说不定到时候,不待川叔开口,二叔自己也会提起。”品尝着久违的麻辣鲜香,杜荷不紧不慢,没有一点儿着急的意思。

“嗯就依少爷之言!”听他们家少爷说得在理,杜J在一边点头应是,所谓耳听为虚,口吃为实,如果自己就这么鲁莽过去找二老爷说项无凭无据的,怕是自己倒尽口水,也不及二老爷在暖锅上的一口。

“这件事情莫要让爹娘他们知晓”知道老爹一直都是那种官不经商,读书为上的老顽因,若是让他自己不但插手了杜陵店铺生意,而且还特别为此近了庖厨,研究出了一个火锅出来,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阵的麻烦。

所以杜荷不得不事先打个预防,轻声向川叔还有在灶房里忙活的下人交待道:“若是老爷夫人问起,就说是川叔得了一个古方,故才有此一试,知道了吗?”

“是少爷,小人记下了!”灶房之内,所有人都乖乖地点头应是。知道他们家少爷这也是为了杜氏着想,而且老爷的病情亦是忌气忌怒所以便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少爷放心,“川叔接声说道:“后厨的这些伙计都是入了贱籍的奴仆,从老老爷时就世代呆在府中个个忠心耿耿,断是不会有人多嘴。”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各个家族,不管大小,在吃穿用度这方面的用人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非知根知底的心腹之人不用,不然的话,随便的一包药或是一壶酒水,就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杜荷才会这般轻松地进入后灶,因为他知道,凡是能在后灶管供一府上下伙食的人,都是可靠能信,对他们杜氏忠心耿耿之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多作顾忌。

“行了,吃饱喝足之后,就将这里收拾一下”知道若是自己不走,在场的人中除了杜荒这个没心没肺跟自己随便惯了的碎嘴不会有什么拘束外,其余人皆都会放不开手脚,所以杜荷起接起身,看了川叔还有一直在锅台边上站着不肯入座的下人一眼,轻声吩咐道:“稍后饭点儿,将这一套餐具洗抹干净之后就搬抬到后院儿,今夜府中的主餐,就是这火锅儿了。

“是,少爷!”川叔起身应了一声,恭敬地将杜荷送出东厢。而杜荒这小子,竟也难得地放下了筷子,小跑着跟了出来。

“你怎么也跟出来了?”见杜荒并没有再回去接着吃食,杜待回头看了小家伙一眼,道:“饱了?”

“小人是少爷的贴身书撞,少爷在哪里,小人就当跟到哪里,哪有撇下少爷不管自己去海吃海喝的道理?”杜荒将嘴上的油渍擦抹干净,一本正经地在他们家少爷的跟前表着忠心,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呵”杜荷抬手轻拍了下杜荒的小脑袋,道:“虽然有点强辞夺油嘴滑舌,不过亦总算是有着一份赤子忠心,也不枉本少爷这段时间对你的一番裁培。”

“能跟着少爷,那是小人的福份”杜荒腆着脸接声说道:“若不是少爷大度,小人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寒山书院,又怎么可能吃得到暖锅这种只有那些贵族老爷才能享用的美食,这些都是小人沾了少爷您的光。”。

“知道就好……”杜椅倒也不会跟他客气,直接将杜荒所拍的这些马屁一一应下,而后轻声向其询道:“那本《抱朴子》你练得如何了?这两天可有什么进展?”。

“回少爷话…”杜荒接声回道:“具体进度小人也不知晓,不过感觉这些天身上的力气涨了不少,百斤多的米袋小人两只手就能平举起来,而吃得也越来越多了,方才在后灶吃了那么些,却也只是吃了个半饱,直到现在都还有点饿得慌呢。”。

“嗯,还算不错……”杜荷面色平静地轻声夸赞,心里面却是组丧不已,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不喜欢天才这种东西,同样是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同样是《抱朴子》的引气法门,为什么在相同的时间内,杜荒这个碎嘴才就能有如此显著的变化,而他这个二少爷却还是连一丁点儿的感觉都还没有?

“还有。”杜待有点无神地轻声交待道:“明日再练内气之时,会有人过来教授咱们一些技击之道,记得到时多用些心思,多从他们那里套出一些实用的技法来。”。

“少爷说的是,上官云鹰还有上官弘他们两个刁”见他们家少爷点头确定,杜荒的小脸儿一苦,乞声向他们家少爷求道:“少爷,能不能不要跟他们学习?那个上官弘根本就是一个冷血屠夫,这些天小人在学堂里面可是没少受他欺压,若是让小人跟他学习打架的技巧,那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再打得过他了?小人还想报仇雪恨狠揍他一顿呢?”。

“那依你之意,咱们当向何人求教呢?…”感觉到杜荒心中的怨念冲天,杜特忽然觉得心中特别地舒爽,所以倒也不借意让这小子的怨念再多一些。

“少爷不是说宋青山的武艺也是不错吗?”见他们家少爷有了反应,杜荒忙声说道:“咱们可以向他求教啊,实在不行,以后回长安向尉迟少爷还有程二少爷请教也是一样,何必非要止官他们?…”

“而且这两个人的来历不明,且又有一定的身手,天知道他们故意接近少爷安的是什么心思…”杜荒不折不扣地地奋力说着上官云鹰主仆的坏话,道:“所以,少爷,小人觉得,咱们还是应当小心为上,不要轻易相信不知根底的外人。…”

“说了半天,也就只有最后这句还算是有些道理。”杜荷轻点头道:“不过正是因为不知根底,所以本少爷才故意要与之亲近,说到底,所谓的求教、武技,都只不过是一个最为方便的借口由头儿罢了。…”

“若是能从他们身上学点东西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是无谓。”杜荷淡声说道:“本少爷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上官云鹰到底会有多大的本事,还有,他刻意接近并与本少爷交好的真正目的到底为何。…”

对于上官云鹰的突然出现,杜荷心中一直都怀有疑虑。

倒不官云鹰存了什么恶毒的心思,或是长安哪个世家大族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要知道上官云鹰可是早在两年之前就已入了寒山书院,而且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那般抢眼,十岁之龄通过上等院试,直接被院主韦隘破格提入甲子学堂亲自教授。

如果是眼线是暗子,绝不可能这般地明目张胆,将自己暴露于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而且,如果说他是专门在等自己入圈上套,那杜荷就不得不佩服他背后之人的谋略与算计了,不但早在两年前就已算到老爹会在两年后病入膏盲,且还能算到自己会回杜陵并考入寒山书院,这,可能么?

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哪怕是杜荷这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例外,也不能确定记忆中的历史会一成不变地顺着原来的轨迹前行。

所以,与阴谋圈套论相比,杜特更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只是,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上官云鹰一直向自己示好、结交,而且自己也能从他的言举之中感受到那股切实的真诚与善意,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以前就认识,那他为何一直不肯言明?如果以前就是陌路,那他的那些善意是从何而来?

杜荷有时候虽然会有一点点自恋,但是他一直都自认为自己还没有修练到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所以,他很好奇,这个上官云鹰,到底是为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62章 可交之人

一顿丰盛而又奇怪的晚餐,在杜如晦,杜楚氏的赞叹下,在杜伤兄妹三人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中,在杜荷与杜楚客的推波助澜与各怀鬼胎的眉来眼去中,完美落下帷幕。本章节由万书B,及到凉亭边缘处,两人猛然停住身子,齐齐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坐入亭中的一个肥大身影,一脸地戒备。

这人是什么时候进入亭子的?怎么方才都没有一点察觉?

习武经年,自谕耳力眼力过人,虽说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是却怎么也不至于有人靠近自己身边却仍毫无知觉。

但是现在,本来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确已切实发生在自己眼前,这让上官云鹰二人不得不心生警兆,小心不已。

“怎么,你们两个小子连老夫都不识得了?”亭中的身影笑呵呵地转过身来,抬头扫了上官云鹰主仆一眼,温声说道:“还是说,杜荷那臭小子根本就没在你们面前提过老夫?”

“陶俨夫子?!”认出来人,上官云鹰忙着收起防备的姿态,躬身上前见礼,道:“学生上官云鹰,见过陶先生,先前不知陶先生驾前,失礼这处,还望陶先生莫要怪罪。”

“行了行了,这里不是书院,用不着这般客套,进来坐吧。”有些受不了这种太过正经的礼节,陶俨轻摆了摆手,直接将两人叫进亭中,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两个耍得不错,难不成这就是杜荷那小子所说的技击武艺?”

“花拳绣腿,让陶先生见笑了!”上官云鹰的小脸儿有些微红,感觉在陶俨这种深藏不露舟高人跟前,自己方才所耍的那些,简直与班门弄斧无疑,直觉得以为陶俨这般询问,是在笑话他们。

“花拳绣腿?”陶俨神色一愣,正毛道:“没有啊?有板有眼,干脆利落,老夫看着还不错啊?”

“吗?”上官弘的小脸一黑,心说这老夫子不是故意在笑话他们吧?能够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而不被察觉,这样的高手居然也会看得上他们随意耍出的一个热身套路?谁信啊?

“夫子说笑了。”上官云鹰的面色不变,接声说道:“跟夫人这样的隐世高人相比,学生所耍的那些,怕是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若是学生猜得不错。”上官云鹰拱手轻声向陶俨探问道:“陶先生当就是传给杜荷公子《抱朴子》的那位前辈高人吧?”

“嗯,高人谈不上。”被上官云鹰这个‘前辈高人,一叫,陶俨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昂着脑袋,捋着胡须,一脸得意地谦虚说道:“不过杜荷与杜荒那两个臭小芋所学的那本《抱朴子》,确是老夫所授。”

“既然如此。”听到陶俨承认,上官云鹰不免有一种被人捉弄的感觉,面色不由变得有些不喜,轻声说道:“既然杜荷公子已经有了授业师傅,却为何还要再将我约来此处,难道是觉得我上官云鹰柔弱可欺不成?”

好心好意过来教授杜荷武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人早就已有师承,而且师傅还是一位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厉害上数倍的前辈高人,杜荷这是什么意思?在逗本少爷玩乐吗?

“呃?”感觉到上官云鹰胸中的怒意,陶俨不由收起方才那种飘然的感觉,出声向杜荷辩解道:“你这小娃却是误会杜荷了,老夫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练了些许养气功夫的教书先生而已,教他们可气练气或还可以,但若说什么技击搏击之术,却远非老夫所能及。”

“前阵子就曾听杜荷提过。”陶俨道:“说是你这小娃身上有些功夫,且人品亦是不错,是个可交可信之人,所以就从老夫这里讨了《抱朴子》过去与你交换,断是没有想要捉弄你的意思。”

“人品不错,是可交可信之人?”听到这句话,上官云鹰神色一怔,不由出声向陶俨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这个,老夫应是没有听错。”原以为人会如杜荷那小子样,诧异于自己内气高明却不懂任何武技的陶俨听到上官云鹰的问话,心中不免觉着一阵怪异。

重点,重点是老夫练了一身不俗的内气却不通武技好不好?老夫才是主角儿,你这娃儿怎么可以在听了杜小子的一句评价之后就走神儿跑题了呢?杜荷那臭小子的一句评价真的就有那么重要么?有么?!

(未完待续。

第63章 旧怨

天近拂晓,细雾蒙蒙。

寒山书院后面不远的砚河河畔,隐见几道人影在不停舞动,时而还会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哈打骂之声。

“脚抬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再再高一点儿!还有你那胳膊是做什么用的?平举,平举知道吗?”。

一个稚嫩清脆的童声一口老气横秋地对着一个同样个头不大的小子指指点点,一个看不过眼,就一棍子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000:“你个瓜娃子,你是傻儿吗?这点儿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好?再做一遍!…”

上官弘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口韵味十足的四川话,骂起人来,听着都是那般地舒坦,最起码杜荷在一边看着,就是有些心旷神怡之感,杜荒这小子,早就该有人这么管教管教了。

杜待在一边看着舒心,听着悦耳,不过正在被上官弘调教着的杜荒可就没那般好的心境了,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全身上下却都已挨了不下百次的敲打,没有一处不痛,没有一处能让上官弘这厮满意。

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杜荒敢怒不敢言地在心中咆哮,不就是前几日说了一句妾童之类的话语么,至于一直这么揪着不放,处处为难于我么?

更可气的是,负责教授少爷的那位上官云鹰,一直都是风平浪静,和声细语,半个时辰以来,竟没见他罚过他们家少爷一下,这让杜荒的心里极度地不甚平衡,好歹您也打上一下骂上一句呀,有难同当的话,心里或是还能好受一此。

这是为什么?连着数十天皆是如此的待遇之后”终于在不久后的一天,终于忍受不住被这般迫害的杜荒在学堂的隔间里拽着上官弘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屈声向上官弘质问,结果,人上官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杜荒偃旗息鼓,逆来顺受,此后再没半点儿怨言。

因为他是少爷,因为你是随从。

少爷们练武可以只是为了好玩可以是为了强健自身”但是身为随从,身为少爷们的心腹之人,习练武艺那只能是为了保护少爷的安危,为了在危险来临之时可以挡在少爷的前面,可以有着一拼之力。

练武的目的不同,受到的对待自然也就会有所差异。

虽然知道这是上官弘那个小妾童的借口要多一些,但是杜荒却是认了,为了他们家少爷”一些苦楚而已,值。

虽然平素跟他们家少爷之间打闹嬉骂没有一个正形,但是在心底里,杜荒的忠心却是一直都没变过。

早上七点钟左右,也就是古时被称为辰时初的时候,天已大亮”前面书院之中已有此许嘈杂人声传来,直到这时,几人这才停住身形,结束了这第一天的晨练。

“君子六艺之中,虽有骑射一道”但是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武技这东西,用来健身即可,不必过于专修”当知道,文采学识,科举及第才是正道!…”在回书院的路上,陶俨摆出一副师长的面容”慎声向杜荷几人交待,惟恐四个小家伙会本末倒置”因武而误了读书,废了前程。

“陶伯父且放安心…”杜荷郑声回道:“一日也就清晨这一个时辰而已,轻重缓急,小侄倒是还能把握得住,绝对不会因武废文,误了正事。”

“嗯,你们知道就好。”陶俨轻点了点头,道:“现在你们的内气修练已算是摸到了门径,老夫也该功成身退,日后就不再去河边打扰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若是再有什么不懂不通之处,可再来寻老夫解惑。”。

“多谢伯父!。”知道陶俨说的仍是实情,对于已经内气入门的他们来说,陶俨在于不在,已经没有什么不同,再说就是真有遇到什么问题,也大可以再去求教,反正都在一个书院,又不是此后再无往来。

所以在听到陶俨的决定之后,杜荷亦是没有多作挽留,毕竟因为他们主仆的练功事宜,已经累得这个性子一向懒惫的陶俨夫子连着牺牲了十数天的清晨好梦,杜荷心中亦是有些过意不去,现在既然一切都踏上了正规,又何必非要再拖着人家?

“行了,知道你小子一会儿还要去参加书院内的最高院试,老夫就不耽误你们了,这就去吧……”轻冲着几人摆了摆手,陶俨温笑着转身离去。

“在书院读书两载,虽然时常都能与陶夫子相遇…”看着陶俨远去的背影,上官云鹰轻声感叹道:“可是却从来都不曾想过,原来陶夫子竟还是一内气高手,他真的是不会一点武技么?”

“会与不会这很重要么?…”杜荷轻摇着脑袋,转身直接走向甲子学堂所在的方向,淡声说道:“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书院夫子而已,希望咱们的出现,不会给他平静的生活带来什么麻烦。…”

“杜兄放心。”知道杜荷这是才提醒自己,怕自己嘴巴不劳,泄露了陶俨夫子的秘密,上官云鹰毫不着恼地轻声回道:“小弟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是成人之美与守口如瓶这种事情,却还是做得到的。”。

“呵呵,云鹰贤弟多心了,小弟可是没有不信贤弟的意思。…”听到上官云鹰这般保证,杜椅忽然又换成了一张笑脸儿,轻拍了下上官云鹰的肩膀,颇为熟络地笑声说道:“若是不信贤弟的话,今日也就不会将贤弟引荐给陶夫子认识了不是?”。

“哼,恬不知耻!”听到前面杜荷跟他们家小姐的对话,而且其间还有动手动脚之嫌,一直随在后面的上官弘颇为不满地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嗯嗯,确是如此!。”杜荒亦在一边深以为然地轻声应和,好似在报复他们家少爷之前在砚河边看他笑话时的怨气。

“卖主求荣,更是没脸没皮,哼!。”白看了杜荒这个小马屁精一眼,上官弘冷哼一声,似极为不齿与杜荒这样的败类同行,遂快走两步跟上他们家公子。

“呃?。”有些受不了上官弘这样如抽风一样的脾气,杜荒也在后面翻着白眼儿,嘴里小声地嘟囔着:“你谁呀你,管得着么?”。

“马上就要参加最高院试,杜兄好似一点儿都不紧张?”不着痕迹地避开杜荷拍来的手掌,不想在信与不信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的上官云鹰轻声将话题转向一边,淡声向杜荷问道:“莫不是杜兄已有了必过的把握?”

“诗赋而已…”眼见已到甲院拱门,杜荷昂首阔步,竟直跨步进入,淡声向上官云鹰道:“对为兄来说,手到即可拈来,亦算不得什么大事。”。

“是吗?…”杜荷的话音刚落,一边就有一声冷哼传来,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从一旁穿出,一脸不屑地看着杜荷,道:“那柳某人倒要好好见识见识,看看当年那个在长安城内叱咤风云的四害之一,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

“三吾兄!…”见到来人,上官云鹰正神躬身见礼,显是对眼前这人并不陌生。

“云鹰贤弟,这谁啊,这么嚣张?。”不满地扫视了来人一眼,杜绮淡声向上官云鹰询问。

“柳三吾…”不待上官云鹰答话,柳三吾再次上前一步,站在上官云鹰侧旁,直视着杜待冷声说道:“长安柳三吾,咱们之前见过,杜二少不会是已经忘记了吧?”。

“有吗?。”杜荷上下打量了这个好像跟自己有过多大仇怨,一见到自己就一脸仇大苦深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柳三吾一眼,杜待轻向杜荒招了招手,待杜荒走近,遂淡声向杜荒问道:“杜荒,咱们在长安时,可曾见过此人?”

“回少爷话。”没有多作考虑,杜荒就直接开声向他们家少爷回道:“柳公子是左司员外郎柳辅成柳大人第三子,与少爷确称得上是日识。…”

“以前在长安官学的时候…”杜荒语声稍顿,微弯着身子小声在他们家少爷耳边轻声说道:“少爷与程二少一起曾揍过此人,而且直接把他给逼出了长安官学,没想到竟能在此地碰到,现下是仇人见面,少爷您可得小心着此。

“原来是三吾兄…”听了杜荒的小声介绍,杜待面上表情不显地拱手与柳三吾见礼,而后淡声向柳三吾问道:“不知三吾兄在此拦下小弟,可是有何见教?…”

“别兄兄弟弟地叫得那般亲热,柳某当不起。…”没给杜荷什么好脸色,柳三吾冷声说道:“柳某之所以在此,只是看不惯有些人口出狂言,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在甲院有辱视听,所以才特来阻止一二,不知这个理由,杜二少可还满意?”。

“三吾兄还请慎言!…”见柳三吾明显就是在针对杜荷,一边的上官云鹰面色不由也变得有些不善,在杜待开口反击之前,淡声向柳三吾道:“杜兄方才所言虽有夸大,但他确是老师还有高仁夫子所邀,过来甲院参加院试,希望柳兄言语之间能够注意一些,莫要失了和气。…”

“就他?…”柳三吾一改往日温文之气,抬手指着杜荷的鼻子,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定是老师还有高仁夫子受了蒙蔽,不然,若是连他这样的草包纨绔都能通过最高院试,那我柳三吾也就没有必要再芶活于世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杜荷活动了下手腕儿,冷眼抬头看了柳三吾一眼,上前逼近一步,冷声向柳三吾说道:“庆幸本少爷最近已经养成了以德服人的好习惯,不然,你今天一定会变成猪头,我保证!…”(未完待续。

第64章 助人为快乐之本

“以德服人?哈哈哈…””柳三吾闻言,就好似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眼泪好悬没有被笑出来。本书由万书B【

“借口谁不会找?柳某倒是希望你杜二少还能像上次在官学中一样,将本少爷打成猪头,但是,你还敢么”笑声过后,柳三吾低头逼视着杜荷,道:“失去了你爹的庇佑,仅靠着你一个准驸马以及尚乘奉御这个虚职名头,你杜荷杜二少,还有那个胆子么?”

“少爷,让小人来!”有点看不过去的杜荒冲上前来,想要给柳三吾一个教“不过却被杜荷给一把拉住拦了下来。

“你想激怒我?”轻拍了拍杜荒的肩膀,示意其稍安勿躁,杜荷冷静地看着柳三吾,淡声向其说道:“你想让本少爷揍你一顿,然后再借助书院的院规,将本少爷驱逐出寒止书院,以报当年本少爷将你赶出官学让你丢尽颜面的仇怨,对不对?”

“是又如何?有胆子你就打啊?”没想到这个一向以鲁莽冲动闻个长安城的长安四害之一,不仅没有冲动起来,(beng大好人)而且还一本正经慢条斯理地在这里同自己分析什么动机心理,柳三吾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地高声叫嚣道:“本少爷绝对不会还手,你打啊?窝囊废!看你还敢再伤本少爷一要寒毛?”

“够了!”没等杜荷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一边的上官云鹰最先看不过眼,高声打断柳三吾的叫骂,沉声向柳三吾说道:“柳兄请自重,这里毕竟是书院,而你毕竟是老师的首席弟子,莫要让小弟看轻了你,也莫要丢了老师的颜面!”

上官云鹰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敬重的柳大哥今日竟会这般地失态反常,对待杜荷竟会如此地仇视。

但是无论如何,这里毕竟是寒山书院,杜荷毕竟是自己还有他们上官家的恩人,上官云鹰绝不许有人在自己的跟前污辱或是挑拨自己的恩人,哪怕是自己一向敬重的师兄也不行。

“是啊,三吾兄,上官兄弟说得不错”,一边与柳三吾一起过来的另外两个学生也忙在一旁插言,道:“现在已至辰时,老师很快便会过来,三吾兄如此,若是让老师见到,怕是也会多有微词,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先将此事揭过如何?”

“你们谁也不用劝我!”柳三吾毫不退让,似铁了心地想要找寻杜荷的麻烦,一把甩开几人的拉扯劝说,死瞪着还在那里笑吟吟看着自己的杜荷,喝声说道:“老师若是到了更好,正好让老师也看看,看看这位杜二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嘴脸!”

“少爷,要不还是小人上吧?”见他们家少爷一直都面带着微笑,不过眼神之中却已露出了几分冰冷的寒意,知道少爷怕是已有点按耐不住,杜荒忙着上前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说道:“这里毕竟是书院,少爷若是真个将他揍了,岂不正中他的下怀?”

“还是让小人去吧?”杜荒冷色看了柳三吾一眼,低声道:“若是小人上去,最多也就是被赶出书院,不能再陪少爷一起进来而已,小人承担得起。【

“一边玩儿去!”一把将杜荒的小身板儿给扒拉到一边,杜荷笑吟吟地轻声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只在一边看着也就是了,不许插手,否则便是出了书院,你也别再跟着本少爷了。”

“可是,少爷!”杜荒张嘴还待再说,不过看到他们家少爷不满地扫来一眼,只得泄气地低下脑袋,轻声应道:“知道了,少爷!”

“窝囊!懦夫!在长安时你不是挺嚣张么?不是谁都敢打么?怎么,现在没人再给你撑腰,就怂了不是?”

见杜荷站在那里与身边的小厮扯皮,却没有半点儿想要上来的意思,柳三吾便认定杜荷定是心中有怯,不敢真个将自己如何如何,所以叫嚣的声音也就更大了一些:“来啊!有本不你就再揍我啊!揍啊!”

“啊!!”

前半秒儿还在那里叫嚣着让人打他的柳三吾,后半秒就高声惊叫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而后一直站在那里显得人畜无害和里和气的杜二少则紧跟着就贴了上去,一屁股蹲坐在柳三吾的脖子上,挥拳便打。

“让你嚣张!”

“让你怂!”

“让你找揍!”

“……。”

杜荷就这样坐在柳三吾的身上,一拳拳地打着,一句句地说着,直到真个将柳三吾的脑袋打得变成了猪头也都没有停下。

至于围在旁边的上官云鹰几人,全都看傻了眼,他们没有想到,在明知道是个陷阱的情况下,这位杜二少竟还有胆子在书院揍人,而且揍得还是院主韦隘的首席弟子,这个人是傻儿吗?还是说他真的不想再在寒山书院呆下去了?

“打得好!”上官弘在后面幸灾乐祸,想想柳三吾方才找揍的那个嘴脸,小家伙恨不得自己上去将那厮狠揍一顿,让他及早闭嘴。所以,见得杜二少这般爷们儿地将事儿办了,小家伙不免显得有些激动与快意。

“杜荒。”三五息后,待见到柳三吾竟真的没有反抗,可是说压根儿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躺在那思挨打的状况之后,上官弘轻捅了捅杜荒的胳膊,道:“话说,你小子怎么也不上去拉一下你们家少爷啊?难道你真想院主将他给赶出书院去?”

“拉?”杜荒飞速地摇着脑袋,道:“我可不想找揍,反正打一上是违反院规,打两下亦是一样,若是我现在上去拦住少爷,你猜事过之后,明显没有揍痛快的少爷会怎么对付我?”

“嗯,还不算笨。”上官弘轻点了点头,之后又饶有兴趣地在一边观看起来。

“你说。”见他们家少爷明显占了上锋,根本不必自己上前帮忙,闲下来的杜荒也抬手轻捅了捅了上官弘的胳膊,轻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上官云鹰与另外两个甲院学子,低声道:“我不上去阻拦是怕我们家少爷秋后算帐,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你们家公子还有其他人也都不上前劝阻?他们同那个柳小三儿不是同窗好友么?”

若是不认识,比如路过的其他一些甲院学生会选择在一边看热闹倒还好了解,可是为什么上官云鹰他们三个明明全都认识柳三吾,而且看上去关系还都不错,可是为什么就是他们也都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窗朋友被揍而不上前帮忙劝说?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上官弘轻翻了翻白眼儿,道:“我们家公子那是不便出手,而另外那两位张、李公子是不敢也不想出手。”

“想想方才他们上前劝说时柳三吾是怎么对他们的?”上官弘道:“说到底,还是柳三吾自做自受,找打而已。”

“杜兄,凡事都当适可而止,再打下去,怕就是要出人命了。”过了好一会儿,见柳三吾终是再没了叫嚷叫骂的力气与胆量,直接躺在那里装死挺尸,上官云鹰这才适时上前劝说,道:“而且,韦院主与高老夫子已经过来,杜兄还是快些收手为好。”

“既然云鹰贤弟开言,那为兄就给贤弟一个面子。”又在柳三吾猪头一样的脸上‘轻拂,了一下之后,杜荷这才不情不愿地从柳三吾的身上起来,叹声说道:“好久没有人这般要求让我揍他了,没想到杜某人的心肠还是那么软,还是忍不住会助人为乐一番。”

“助人为快乐之本,古人诚不欺我!”

今天的这种情形,不由让杜荷想起了周星星那部,白面包青天,里的讼师方塘镜,柳三吾方才找揍找打的样子,跟那个方塘镜是何其地相像?

“人杜兄是打痛快了。”朝着已经快到近前的韦隘与高仁看了一眼,上官云鹰多少有些担忧地轻声向杜荷说道:“但是下面好事情,却不知杜荷该如何应对?”

原以为他从长安回来,已经有了不少的长进,精计算,通诗文,而且又善于学习记忆,不想,他的脾气竟还是一如常往地那般冲动鲁莽,做事不计后果。上官云鹰颇有些失落地看了杜荷一眼,明知柳三吾是在激将于你,又何必非要如此呢?

“怎么回事?你们全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人还未到,高老夫子严厉高昂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惊得方才还在这里瞧看热闹的学了全都作鸟兽散,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老师,老师,高夫子,救命啊!”一直躺在那里挺尸的柳三吾一听到高仁夫子的声音,知道是救星到了,乍然间又有了精神,挺着他的猪头脑袋,手脚并用一点点儿地向前爬动,同时声音极为凄惨地高声向韦隘两人呼救。

“你是,柳三吾?”初见到柳三吾的模样两个老头儿着实是被吓了一跳,好不易才从地上这个类人生物的眉角之间认出了柳三吾的身份,韦隘的老脸一沉,厉声问道:“这是谁干的好事?竟敢在书院,殴打老夫的学生?!”

说着,韦隘院主目光冷冽地扭头向在场未走的六人看来,杜荒与上官弘这两个小厮直接被他略过,上官云鹰与另外两个学子同柳三吾一样亦都是他甲子学堂的学生,同时与柳三吾的关系亦是不错,也被他同样略过。

最后,这个有些面生,但脸上却一直都带着笑意显得人畜无害的杜荷,被他给看在了眼里。

“杜荷!是杜荷枉顾院规,一言不合就对学生拳脚相向,差点儿就要了学生的性命!”好不易爬到韦隘二人的身边,柳三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高声呼道:“还望老师给学生做主,还学生一个公道!”(未完待续。

第65章 受罚

第65章

受罚

“你就是杜荷?”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神情淡定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的青年人身上,韦隘喝声询问。

“学生杜荷,见过韦院主”听到韦隘院主问起,杜荷规矩地弯身上前见礼,这是杜荷在进入寒山书院之后,第一次正式与这位神秘院主会面,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现下这般情形。

一个脑袋肿成了猪头且趴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的首席弟子,一个打了人却还神情自在悠然自得没有一点悔过表现的问题学生,韦隘一时之间感觉有些头疼,所以在见到杜荷上前来规矩见礼时,并没有给出什么好看的脸色,低头撇看了杜荷一眼,厉声质问道:“眼前的这种局面,你当作何解释?”

“学生知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杜荷并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狡辩,装成了一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朴素模样,低头躬身向韦隘院主认错道:“虽然是三吾兄挑衅求打在先,但是无论如何,打人就是不对,全都是学生的过错,请院主责罚”

“呃?”这么简单就认错了?韦隘不由扭头看了眼身侧的高仁夫子,不是说这小子是那种嚣张霸道无理搅三分的角色么,怎么现在看上去,完全不像嘛?

“老师明鉴”这时候,上官云鹰适时站出,躬身向韦隘一礼之后,轻声拱手向韦隘禀道:“学生可以为杜荷公子做证,今日之事,确是柳三吾挑衅在先,是杜荷公子不耐柳三吾无礼叫骂,所以才出手伤人。”

“打人虽然有错,”上官云鹰正声说道:“但是事出有因,亦算是情有可原,望老师,望高夫子明鉴”

“上官云鹰”听到上官云鹰的话语,一边的柳三吾强忍着脑袋上的疼痛,愤声喝道:“同窗两载,柳某自认平素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在此处,不顾往日同窗之谊,当着老师还有高老夫子的当面污蔑于我?”

“老师明鉴,上官云鹰方才全都是在为杜荷推脱,冤枉学生,简直是一派胡言”柳三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肿着一张脸躬身向韦隘禀道:“方才被杜荷无情殴打之时,学生谨记老师教诲,谨记书院院规,方才被殴之时,虽有余力,却一直都未曾还手,不然的话,学生年长体高,又何至于会被一个稚童给伤成如此模样?老师明鉴”

“嗯。”韦隘轻点了点头,对于柳三吾的言语很是赞同,不过在心底里却也不免闪现出一丝不屑与鄙夷,身有余力,却还任人百般欺凌,没有骨气,没有傲骨,日后又如何能够成事?

还有,今日种种,上官云鹰所言当是并无虚假,这一切都应当是柳三吾故意为之,只是,韦隘在心中轻叹,自己的这个弟子着实是太嫩了些,这般明显的栽赃陷害,甚至是不惜牺牲自己的脸面,宁愿被人胖揍所形成的局势,人家怕是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被人看穿的苦肉计,还是苦肉计吗?看着眼前这个猪头三儿一样的首席弟子,韦隘不由摇头轻叹,似他现在这般样子,苦肉倒是十足,但是这计,却是十有八九都会落空,平白地让人给胖揍了一顿。

“无论是非对错,”见院主向自己眼色,高仁在一边适时插言,冷着一张老脸,厉声说道:“在书院内打闹生事,就是有违院规,就当以院规严惩”

“据院规第二章第二十一小节,凡在书院内打架兹事者,无论情节严重与否,一经发现,一律赶出书院,永不再录”说完,高仁郑声向杜荷问道:“杜荷,对此决议,你可有何话讲?”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棵树木不成林,”扭头看了柳三吾一眼,杜荷朗声说道:“打架兹事,本就是学生与柳三吾两人之事,所以,学生肯求,夫子能够一视同仁,在将学生赶出书院的同时,也莫要再留柳三吾,不然,学生不服”

“这个……”没想到杜荷会有此一说,高仁不由扭头向韦隘看来,怎么说柳三吾也是院主的首席弟子,高仁也不好轻作决断。

“老师明鉴学生并未还手啊”没想到杜荷竟会在这种时候反咬一口,原本还在一旁乐呵地看着杜荷笑话的柳三吾心中一紧,连忙出声向韦隘说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棵树木不成林。”没有理会柳三吾的话语,韦隘深看了杜荷一眼,轻声说道:“这句话说得亦是不错,打架生事,本就非一人所能为,如果本院重罚你而宽恕他,怕是其他学子也会心有异议,怪本院不公。”

“所以,”在下结论之前,韦隘故意拖延了数秒,分别将目光投向柳三吾与杜荷二人。

柳三吾原本红肿的面容顿时变得苍白,浑身紧颤,好似随时都会软身跌倒一般。而杜荷,神情如故,仍是一副淡然无畏之态,就那样稳稳地站在那里,眼中带笑地静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这个院主最终的判决。

瞬息之间,优劣高低自现,韦隘不禁轻摇了摇头,心中对自己这个首席弟子的表现,亦是万分失望。无傲气,无傲骨,甚至连最基本的胆识都是欠缺,这样的人,便是文采再过出众,又有何用?

“所以,”韦隘最终下定决心,淡声向两人说道:“本院决定给你们两个一个等同的,可以留在书院内的机会。”

“正好,杜荷今日过来甲院,就是为了参加最高院试,所以,也就不必再去刻意准备,本院与高仁夫子都已备好了院试的考题,”说着,韦隘扭头看了柳三吾一眼,道:“三吾只是头部受了些许打击,手眼皆是无事,也就一齐参加吧。”

“依据书院院规,只要你们能够通过最高院试,可就免去你们在书院内的所有过错,继续留在书院读书,”说完,韦隘再次低头向柳三吾看来,道:“三吾,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不然的话,便是为师,也留不下你。”

“是,老师。”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柳三吾耷拉着脑袋,虚声应道:“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嗯,既如此,”看到弟子这般有气无力毫无斗志的样子,轻叹一声,已经彻底死心的韦隘转身向甲子学堂去去,同时,淡声向身后的杜荷、柳三吾、上官云鹰等人说道:“那你们就随老夫来吧,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一会儿老夫还有课业要课。”

“是,院主”众人齐应一声,之后缓慢随在韦隘身后。

“白痴”路过柳三吾身边时,杜荷撇嘴轻笑,斜着眼睛看了柳三吾一眼,嗤声说道:“知道本少爷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吗?不管有没有你的这番挑衅,本少爷都会参加最高院试,你的这番胡闹,只会更加坚定本少爷通过最高院试的决心而已。”

“所以说,”杜荷颇为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儿,轻声向柳三吾说道:“今**这顿打,怎么都算是白挨,跟本少爷玩苦肉计,你,还欠些火候儿”

“大话谁不会说讲,”柳三吾这时也沉下心来,面对着杜荷的挑衅与讥讽,冷声说道:“等你真个过了院试再说不迟,柳某拭目以待”

“呵呵,不见棺材不掉泪,”杜荷不以为意地摇头轻笑,道:“只是一会儿通不过院试被赶出书院,你不要哭出来才好。”

“如果连你这样的渣滓都能通过,”柳三吾不甘示弱,道:“那我柳三吾又有何理由不能通过?武力上本少爷或是会有所不及,但是若论诗赋,你十个杜荷也赶不上我一个柳三吾”

“是吗?那本少爷候着,希望三吾兄真能顺利通过。”杜荷再次摇头轻笑,而后竟直走去,已再没了与柳三吾说话的兴致。

“柳大哥,”杜荷过去之后,听到柳三吾的叫嚣之言,上官云鹰也好心上前提醒道:“虽然不知你与杜荷之前有过什么样的仇怨,但是这次,你实在是不该挑衅于他,因为他确是有通过最高院试的可能。”

换句话说就是柳三吾的这顿打,还真就算是白挨了。

“哼”柳三吾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屑再与上官云鹰搭言,方才上官云鹰在院主面前的那番言语,足以让柳三吾将之划入不可交之人的行列之中。

“既如此,那柳兄你好自为之”见柳三吾不愿搭理自己,上官云鹰自也是不会在此自讨没趣儿,再次向其拱了拱手,上官云鹰抬步与之错身而过。

“好心当作驴肝肺,白痴”上官弘撇了柳三吾一眼,快速追上他们家少爷。

“两年前你是如此,不想两年后你还是不长一点记性,白痴”一句毒舌之后,杜荒也是随风而过,快步上前赶上他们家少爷。

“三吾兄”最后的张、李两人也走上前来,不过不等他们再说些什么,柳三吾直接将身子一转,竟自抬步向前走去。

“这个柳三吾,真是不可理喻”张、李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同时轻摇了摇头,也随后跟了上去。

第66章 一诗一赋

第66章

一诗一赋

甲子学堂。

堂上,除了院主韦隘与高仁夫子之外,杜荷所在学堂的负责人陈则夫子,以及杜荷入院的引荐人陶俨也都被特别请了过来。

堂下,除了杜荷与半道儿穿插进来的柳三吾外,还有上官云鹰、张允先与李上进三位甲子学堂的学子在座观摩、见证。

至于杜荒与上官弘,因为只是书僮小厮,像是今日这般场合,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所以两个小家伙只能乖乖地守在学堂门口,干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学堂内的结果。

“你说,杜荷少爷能够通过里面的考核么?”随意地靠在学堂门旁的木墙上面,上官弘多少有些忧心地向杜荒询问,如果杜荷此次考核失败,那她与他们家小姐也势必会随之搬出书院,在寒山书院生活了这般许久,上官弘还真有些舍不得。

“如果是在老爷生病以前,少爷他一定不能通过,一个连《诗经》都不能读得通畅的二少爷,打架或还可以,又哪里有什么本事去作什么诗赋?”学着上官弘的样子,杜荒也懒散地靠在墙边,轻摇着头,道:“但是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通不过的话,是在情理之中,通过的话,我也不会觉着意外。”杜荒淡声说道:“这阵子有太多的奇迹发生在我们家少爷的身上,所以,不管一会儿里面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够接受,哪怕是少爷在里面又揍了那个柳三吾一顿,我也相信。”

从开始的陷害孙立人父子,救活老爷于危亡之间,到最近的考入寒山书院,为他们杜氏谋来‘得月楼’,为杜陵的酒楼客栈找出暖锅火锅的配方与做法,还有眼前的这次最高院试,已经太多的意外和不可能切实地发生在他们家少爷的身上,所以,对于发生在他们家少爷身上的怪事与意外,杜荒早已经开始适应并见怪不怪了。

“嗯,”上官弘深以为然地轻点了点头,道:“与两年前相比,杜荷少爷确是变了许多,不过,却还是那般地崇尚暴力。”

“听你这话中的意思,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从上官弘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门道,想起他们家少爷曾交待过探查上官主仆底细的事情,杜荒顺着上官弘的话头儿,不经意地出声向其询问。

“见自然是见过,”知道杜荒这是在故意刺探自己,上官弘没有否认,直声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们家公子闲着没事儿,会特意跑到乙辰去吗?如果说只是为了学习什么术算之道,有韦隘院主这个名士在侧,又何必非要舍近而求远,去寻你们家少爷?”

“那,我们之间,以前是不是有仇?”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几年随着他们家少爷在长安城内的诸般作为,杜荒还真想不起他们家少爷曾与哪位姓上官的人有过什么交集。

“为什么会这般询问?”没有回答杜荒的问题,上官弘反声问道:“难道跟你们认识的人,全都是你们的仇人不成?”

“不是,”杜荒摇头否定,道:“只是你这小子一向不给哥哥我什么好脸色,所以,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以前是不是曾经得罪过你,所以你现在才会这般地针对报复于我?”

“哼”没想到杜荒会提起这个,上官弘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

“得,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见上官弘又开始抽风,杜荒习以为常地轻耸了耸了肩,也不再去自找没趣儿,开始竖着耳朵听起了学堂内的动静。

“最高院试,已有三年无人敢再应试,已有十一年无人再有通过,而今日,一下多出两人前来挑战,说实话,老夫的心中甚慰,希望两位小辈能够打破这个十一年都无人通过的僵局,给咱们书院增添一些生气。”

学堂里面,韦隘先是客套鼓励了几句,而后又宣读了一下最高院试的规则,无非就是一些不得抄录,不得提示,不得接耳之类的要求与规范。

而后,韦隘扭头冲高仁示意,把具体的考试事宜全都交给了高仁夫子上前打理。

“半个时辰,”高仁面带严肃地立在讲堂之上,低头静看了杜荷与柳三吾两人一眼,郑声说道:“一诗一赋,能够按时完成并得到在场夫子的一致赞同者,视为通过。”

“一诗一赋的题目为,”高仁朗声说道:“以天地山川为诗,以花鸟鱼虫为赋,好了,现在就开始吧,记住,以半个时辰为限,注意把握好时辰。”

“是,夫子”杜荷与柳三吾齐应一声,之后,杜荷开始悠哉游哉地兑水砚墨,而柳三吾则在那里凝眉静思。

天、地、山、川,花、鸟、鱼、虫,看上去都是简单至极的题材,而且以前也都曾写过,但是要想真个写出神髓,写出新意,写到能够让在场的夫子,尤其是院主韦隘这样的名士满意赞叹,那就有些难度了。

虽然柳三吾是韦隘的首席弟子,且已追随韦隘学业两年,但是对于韦隘的品位与爱好,柳三吾却还是没能摸得通透。

而且这行诗作赋,讲究的是创意,是一字一句之间的衔接、隐义与韵律,远非寻常的那些经贴墨义所能比拟,亦并非柳三吾所擅长。

以前老师布置这种题目时,柳三吾也多是应付乱套者居多,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小年轻的学子来说,用于进士科考的诗赋还是太过遥远,远没有明经一道来得实在,所以,包括柳三吾在内,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将学业的重点放在了经贴、墨义之上,至于诗赋,则很少有人会去费神揣摩。

先过明经,再冲进士,这几乎已经成为惯例,所以,纵便院主韦隘的首徒,也没有摆脱其中,仍是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经贴墨义的记诵之上。

但是现在,却是要写出两篇不俗的诗、赋,柳三吾一直有些无从下手。

苦思凝眉之间,柳三吾不禁扭头朝旁边的对头杜荷瞧看了一眼,见杜荷仍在那里悠然自得的摆弄着砚墨,柳三吾的心头不由一松。

我柳某人好歹也已读了十数年的诗书,虽然不擅行诗作赋,但是靠着肚子里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那些才学,就是硬堆也能堆出一篇两篇的佳作来,怎么也不会比杜荷这个纨绔子弟差。

想一想,想一想,忘却了脸上的红肿头痛,柳三吾半眯着眼睛,很快就进入了那种类似于忘我的状态之中,天地山川之中,老师当是最喜山岳,不妨就以山岳为题作诗;花鸟鱼虫之中,老师最喜梅兰竹菊,老师所居的院落之中,亦有梅树相依,不妨就以梅花为题,投其所好。

老师的喜好,自己作为首席弟子都尚未琢磨通透,想来杜荷这个外来的小子当是更没有把握,只要自己将这两首诗赋写得合了老师的心意,其他几位夫子自也是不会提有什么异议,到时自然也就能够安然通过院试,继续留在书院之中。

至于杜荷那厮,想着,柳三吾又扭头瞄看了还在那里砚墨的杜荷一眼,嘴角儿挂着冷笑,到时候看这厮还能如何?还不照样得乖乖地滚出寒山书院?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将题目定好之后,柳三吾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快速砚墨提笔,开始一字一字地在面前的白纸上写起了他脑中的诗作。

至于杜荷这边,完全没有一点学子应试时该有的那种紧张焦灼之态,当他花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去将他面前的墨汁砚细调好之后,杜荷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就那样傻呆呆地坐那里,双手支着下巴,闻着桌上淡淡的墨香,看着讲堂上那支计时用的半粗木香,眼睛一眨一眨。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是在静思腹稿,还是已经准备破罐破摔,放弃院试?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当木香燃至一半,柳三吾仍在那里抠抠摸摸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弄诗词的时候,杜荷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之态。

就在上官云鹰在下面有些忍不住想要提醒杜荷注意一下时间的时候,杜荷好像有些不耐地忽然直起身形,随意地抓起手边的毛笔,蘸墨直书。

没有人看得到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写得很快,第一首诗,四句诗词,甚至不到一息的功夫他就已然完成。

而第二首赋,也没见他再有什么犹豫,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在白纸上奋笔疾书,满张白纸,数百字迹,几是一气呵成。

这小子,不会是明知不能通过,且又耐不住性子在此多呆,这才故意胡写一通,以求解脱的吧?

在场人中,除了见过杜荷诗词的韦隘、高仁与上官云鹰之外,其余众人,皆有此念。

毕竟,杜荷写得实在是太快了,从落笔到诗作完成收笔,前后甚至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中间更是连丝毫的停顿与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点儿,这完全不合常理嘛。

没有人相信,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杜荷就只靠发呆就能在脑子里面完成甚至是精确到一字一句的一诗一赋的创作。在他们看来,行诗作赋,只有像是柳三吾这样,一字一字地推敲琢磨,好半天才能抠出一句话的状态,才称得上是正常。

所以,相比于杜荷这样自暴自弃的敷衍了事,在场的其他几位夫子与学子,则更期待柳三吾最后所作出的诗赋。

第67章 一诗一赋(2)

为了避嫌,两分钟就能完成的事情,杜荷硬是死死地拖了半个小时。www.65txt.com

不过即使这样,当杜荷感觉良好地将已经在心中憋了大半天的诗赋写出来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堂上堂下夫的惊异与不信。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半个时辰,一诗一赋,根本就超出了在场之人对常理的认知,如果说是院主韦隘这化老八十且读了一辈子诗书的名士有此作为,倒还好理解,但是杜荷这个半大小子,却是没有人信,直觉得以为杜荷那只是在故弄玄虚,鬼画符一般地应付了事。

凡事都怕有个对比,相比于杜荷这般轻率地草草了事,另一边的柳三吾则显得谨慎正常了许多,半个时辰才抠抠完成了一首诗作,现在正在咬着笔头儿,一个字一个字地思虑着下面那篇关于花鸟鱼虫的赋文。

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半个时辰能得一篇诗作,在夫子们看来,已经算是难得,再说,柳三吾是为院主首席弟子,在整个甲子学堂之中亦是甚为出众,柳三吾今日能有些表现,虽然难得,但却也算得上是正常与不出所料。

所以,与柳三吾这个正常人的正常表现相比,杜待的连番作为,自然会不被人所看好,自然会被划出异常与不可信的行列。

陶俨、陈则两夫子,还有堂下的张允先与李上进两位高材,几乎都已看到了杜荷稍后被赶出书院的惨境,看着还在那里蛮不在意傻笑的杜椅摇头不已。

“院主大人,学生已经作好,请院主及几位夫子过目!”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感觉已经做足功夫的杜荷直接放下毛笔”待纸上诗赋的墨迹稍干,便从椅上站起身来,高声向堂上的韦隘高仁等人通禀。

“云鹰贤弟”见到杜荷这么快地就想要自寻死路,一边的张允先不由轻声向身旁的上官云鹰说道:“到了现在,贤弟是否还认为这位杜待公子有通过今日这场院试的可能?”

“半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都不到…”没等上官云鹰开口回应,趁着几位夫子接取杜待诗作的空当,李上进也有些按耐不住,撇着嘴轻声评判道:“断是没有那个可能,你以为行诗作赋像是喝白水那般简单”随便一想,就能手到擒来?”

“说得也是”张允先颇为失落地轻点了点头”道:“若是诗贼这般容易,咱们书院也就不会连着有十年都无人进士及第了。35zww.com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这位杜荷公子能够改变这一状况,再怎么说,他也是咱们寒山书院的学子,是咱们的同窗不是?”

“若是他能通过此次院试”将来科举,进士及第,必是垂手可得。身为他的同窗,向外人提起时,也面上有光不是?”说着张允先轻声叹道:“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不太可能了,倒是三吾兄或还有一此机会。”

“结果未出,两位兄长此时就下定论,怕是有些言时过早了。”感觉到两人对杜待似并没有什么恶意”上官云鹰亦是和声细语地轻声向两人说道:“说不得这位杜荷公子,确有诗赋方面的天赋呢?”

“天赋?”李上进轻摇了摇头,道:“天赋即为资质,同样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打磨”去积累,就好比云鹰贤弟你”在术算之上,算得上是天赋惊人了吧?但是与老师这个并不甚精通术算之道但是却已自修术算数十年的老夫子相比,能比得上吗?”

“小弟才疏学浅,自是不能与老师相提并论,但是………”上官云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上进给出言打断。

“没有但是”李上进道:“为兄知道,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超越老师那是迟早之事,但是为兄说的是现在,就同现在的杜特一样,豆蔻之龄,便是天赋再为出众,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沉淀,也只能说是比同龄之人强上一些而已。”

“上进兄说得在理”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接声说道:“不过,这位杜荷公子却是不能以常理待之,他的诗赋文采如何,云鹰亦是不太清明,但是他在术算之学上的造诣,云鹰却是深有休会,有此解题之法,便是院主见了,也是时常会自叹弗如。”

“由此可见”上官云鹰轻声道:“天才这种东西,确是不能以常理度之,小弟现在不及老师,积累不足是一方面,但同时也说明小弟的天赋亦是不足。”

没有最天才,只有更天才,天才这种东西,到了极致,那就是妖孽,又有谁能说得准?

“肃静!”好似听到下面有人嘀咕,高仁夫子面色一冷,目光向堂下的几人扫来,同时轻声喝斥。“唔?”上官云鹰三人同时默契地脑袋一低,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既然杜荷已经完成,咱们倒也不必拘于形式,这就且先评阅吧。”轻拍了拍桌上杜荷递来的纸卷,韦隘淡声出言征询其他几位夫子的意见。

“一切依院主之意!”陶俨等人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这里毕竟不是科场,没有必要再讲究什么统一评阅,而且他们也有些好奇,想要看看杜荷这小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底写了一些什么出来。

“如此,那老夫就先行试阅了。”见几人没有意见,韦隘轻点了点头,而后微弯着身子,低头朝着桌案上杜荷的第一首诗作看去。

“天如罗帐地如毡,日月星辰陪我眠。

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

“这………”读完整首诗作,韦隘的面色就是猛地一变,身子也不由自主地从椅上站起身来,同时从诗词上移开的目光也不禁朝着杜荷这里看来。

见杜荷还是那副老实本份悠然自得的样子,韦隘不禁抬手轻揉了下自己的老眼,这是他这个小毛孩子就能写出来的诗词么?

以天地为床,以星辰为伴,好像天下间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陪衬而已,“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好大的口气,好磅礴的气势,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小孩子所应有的胸襟、气魄?

若论文采,诗中字词粗俗,言语直白,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倒是很符合杜荷现在的年纪,但是这两阙诗词,二十八个单字组合起来所表现出来的如虹气魄,却是很难让人想象,他竟是出自于一个孩童之手。

先前听高仁夫子说起,说杜荷此子,虽然顽劣,但诗赋惊人,若是稍加调教,日后必能进士及第,让寒山书院的名声更上一层。

开始的时候,韦隘还是半信半疑,哪怕是见到杜荷所书那两首“咏怀”诗作,心中亦是有所疑虑,不太相信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能有如此才学。

但是现在,在见到这首简单又不简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化腐朽为神奇的诗作之后,韦隘信了,原来这个世上,竟真的有天生的诗才,而眼前近个杜荷,恰好就是其中的一个。

“院主,院主?”见韦隘院主在看完最上面的那首诗作之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好像魔障了一样死呆呆地盯着杜荷瞧看,显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边的高仁连忙在一边轻声呼唤,好一会儿的功夫,见院主终是有了反应,高仁这才轻声问道:“院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杜椅的诗作有什么问题?”

“天生诗才,实乃老夫凭生所仅见!”说完,韦隘长叹一声,随手将第一页诗作递于高仁观瞧,而他自己,在长吸了几口气后,再次平稳心境,继续坐下观看起了杜荷所书的第二首词赋。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见到老师韦隘的反常举动,有此按耐不住地李上进再次出声说道:“老师都被气到了,都瞪着杜荷看了半天,看来这次,这位杜二少怕是会凶多吉少了。”

“有吗?”张允先轻摇着脑袋道:“我怎么看老师怎么像是被杜荷的诗词给惊到了,所以才会有此失态表现?可惜,听不到老师对高老夫子说了此什么,不然的话,就能知道结果如何了。”

“想要知道杜荷的诗作如何,很简单”上官云鹰平声淡气地轻声说道:“只要看看高仁夫子还有陈则、陶俨夫子他们一会儿看过诗作后的表情如何也就是了。

“高仁夫子好像也被惊到了”上官云鹰的话音一落,一直盯看着高仁表情的张允先率先说道:“你看他看杜待时的眼神,怎么好像是见到了什么鬼怪一般?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还有陈则夫子”在张允先思虑苦恼的空当,李上进接声说道:“看到诗作之后,好似也是极为意外,一脸地震惊与不可置信之态,他们到底在吃惊意外此什么?杜待在那张纸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怎么会让几位夫子都是这般表情?”

到了现在,李上进认为杜荷只是胡闹的想法也开始变得有此动摇不稳,如果杜荷只是胡写应付的话,几位夫子最多也就是气愤或是一笑了之,怎么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表现得都是那般一致的,怪异。

“或许,是杜荷公子真的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诗作。”上官云鹰在一旁淡声插言,神情之间,亦是颇为期待。(未完待续。

第68章 一诗一赋(3)

“天如罗帐地如毡,日月星辰陪我眠。三五中文网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

“好!。”陶俨最后一个看到杜待所作诗句,一口气读吟下来,但觉一口浩然之气直接在胸中炸开,一个好字不禁脱口而出。

这才是男人当有的胸怀!这才是汉子当有的气魄!

比起那些期期艾艾扭扭捏捏酸腐不已的让人看着都牙酸的诗文,还是杜荷这种大开大合内外都透着爽利与气势的诗句更合陶俨的口味。

“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每当读到这句,陶俨都会有一种站在巨人身边的感觉,小心翼翼,不敢乱动,惟恐巨人一个翻身,就将自己给压倒在地。没想到这么一句看似吹牛的话语,经杜荷这么随意一编排,竟还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与意境。

老夫子以前常说,诗由心发,无论是叙情还是言志,都能与诗者自身相印证,现在杜荷既然能够写出这般大气的诗作,那是不是就说明,这小子亦有一片宽若天地的大胸怀?

“陶俨夫子!…”虽然理解陶俨现在意外吃惊的心情,但是听到陶俨这般失态地高叫,一边的高仁还是肃声向陶俨喝道:“管住自己的言行,莫要搅了其他考生的思绪!”。

“唔?。”见老夫子发飙,陶俨低头看了眼还在那里抠模着写赋的柳三吾,不由乖乖闭上嘴巴。

一柱香的时间已经快要过去,看柳三吾头上已经急出了一头的细汗,看得出,杜荷的提前交卷,而且诗作亦是得到四位夫子的一致赞同,已经明显对他的心境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小子能不能完成最后这篇赋文,怕都有些难说了。

该死的杜待,为什么他一个纨绔子弟,一个被称作“长安四害,的家伙,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诗赋,而自己这个在整个寒山书院都排得上名号且明年春闹最有可能会得中明经的才子都落在了他的后面?

还有陶俨那个匹夫,柳三吾心中泛起了一怨念,便是杜待的诗文作得再好,你也没有必要这般大呼小叫吧?不止打乱了本少爷的思路,而且,也坏了本少爷一直淡然无虑的心境”着实可恶!

如果这次本少爷不能通过最高院试,陶俨当是罪不可赦,不可原谅!

眼见着堂上的木香已经燃至底处,柳三吾抬手擦了下前额的汗水,狠瞪了杜荷还有上边的陶俨一眼之后,继续低头苦思,企盼着能在木香燃尽之前,将手下的这篇赋文完成。三五中文网

“完了…”看到柳三吾在场中擦汗的动作,李上进在堂下不由出声一叹,道:“三吾兄的心境已乱,再加上他脸上的肿胀疼痛,他最后的这篇赋文,便是勉强能够完成,怕是也难过四位夫子的法眼,这一次,三吾兄有难了。”。

“自讨苦吃而已!…”张允先毫不客气地在一边轻撇了撇嘴,道:“早就劝说莫要插手”便是要找杜待的麻烦,也大可以等杜待考过最高院试之后,再视院试的结果而定,可是他,却偏偏急不可耐地想要把人给逼到绝处,结果”一番苦肉计下来,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话也不能这般说讲…”李上进多少有些不悦地轻声说道:“三吾兄毕竟是你我同窗,两年的交情在那放着,咱们总不好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赶出书院。…”

“两年同窗,他可曾与咱们推心置腹?君子相交,交心而已,不以真心示人,别说是两年,便是五年十年,亦是面和心离!…”张允先冷声说道:“我等以知己待他,可是他何时拿我们当过知己?仗着自己家中在长安有些权势,他何偿真个看得起过你我二人?”

“远的不说,就说方才,见他受挫,咱们兄弟好心上前劝说,结果换来了什么?…”张允先道:“?声冷哼一个白眼而已,自己受挫,却随意迁怒他人,这岂是君子当为?如果这事换作是你,你可也会如此?…”

“这……,…?。”李上进微张了张嘴,看到张允先神情激奋的样子,最后又无力合上,允先说得不错,相交两载,柳三吾确是一直都不曾与他们交心,允先现在如此,也怪不得他。

只是,眼见着柳三吾就要失去这次可以继续留在书院读书的机会,李上进的心中仍是有些不是滋味,毕竟,那是两年的同窗好友,轻易谁能害舍得下?

“再说…”轻拍了拍李上进的肩膀,张允先接声说道:“现在香已近底,事情已经定论,咱们就是想帮,却也是无从下手,在老师还有其他三位夫子的眼前,你便是想要偷粮换柱,也不可能会有机会。…”

“嗯,是小弟想得有些想当然了。…”李上进颇为失落地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抬头深看了还在那里没有放弃的柳三吾一眼,再次低下脑袋不再观瞧。

“如果。”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好友的心绪有些低落,一时有些不忍的张允先再次出声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杜荷的第二篇赋文不能通过的话,柳三吾可能还会再有一丝机会。…”

“嗯?。”本来已经死心的李上进不由抬起头来,一脸不解地向张允先看来:“张兄此话,何解?…”

“很简单…”一直没有说话的上官云鹰忽然开口插言:“柳三吾毕竟是院主首席弟子,是来年书院最有可能通过明经科的考生,如果杜荷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能,得到院主还有高仁夫子他们的青睐的话,书院不可能会为了一个?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而放弃一个能为书院争光荣誉的学子。”。

“换句话说就是。”上官云鹰看着场中的杜、柳两人,淡声说道:“此役不管柳三吾所作的诗赋如何,他的去留,最终还是由杜荷在院试中的表现所决定。”。

“当然。”上官云鹰最后又加上一句:“如果柳三吾也能作出让老师还有三位夫子惊艳的诗赋,则不在其中。只是,他有那个本事吗?”。

“是啊,他有那个本事吗?。”张、李两人不禁同时摇头,同窗两载,他们对彼此的才学都是甚为了解,柳三吾并不善诗赋,就是他能按时写出夫子所要求的诗赋,也不大可能会通得过最高院试。

原来从始至终,柳三吾的去留一直都把握在他的对头杜荷手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就是不知道杜荷最后所写的那篇赋文如何,如果又如第一首诗作,能让四位夫子一致赞叹,那柳三吾怕是不走都不行了。

想到此处,三人同时将目光瞄向了正在评阅杜待第二篇赋文的老师韦隘身上。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南北朝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翟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宣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好!。”通篇读完,韦隘也忍不住猛拍了下桌子,赞声叫出了一个好字。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好一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韦隘再一次地站起身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卷面上的字迹,一副陶醉痴迷之态。

“完了!…”这一次算是彻底没了希望,听得老师这般叫好,李上进再次无力地低下脑袋,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杜荷,不担揍起人为甚为凶猛,就是作起诗赋来,也是这般地出人意料,能够连着两次让老师失态的诗赋,整个书院之中,怕是都难有人能够做到。

与李上进的心绪低落不同,张允先与上官云鹰则很是好奇地抬起头来,迫切地想要知道杜荷到底又写出了什么佳作,竟能让院主再次失态高呼。

“出淤泥而不染,翟清涟而不妖?…”听到院主口中吟念出这句话语,高仁神色一愣,亦是有些急不可待地扭头向院主韦隘看来,并伸手向其讨要杜待的第二篇赋文,好似完全忘记了他负责维持考场纪律的职责。

还没有从杜荷第一首诗中回味过来的陈则陶俨两人,听到院主的叫好之声,知道定是杜荷又写了什么佳作,亦是齐齐起身向院主这里凑来。

至于仍在场中专心写赋的柳三吾,则好似完全被人遗忘了一般,仍是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抠摸着他的赋作。

我不会输,我一定不会输,柳三吾不停地这么鼓励着自己,连杜荷那个渣滓都能通过,我柳三吾没有道理会通不过,我一定能行,一定行!

柳三吾就这样低头勾背,一点点儿地写着,就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分毫没有注意到堂上几位夫子争相竟阅一份赋文的情形,也分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香炉中的那支木香已然尽数燃烬……,…(未完待续。

第69章 麻烦

结果已出,局势已定,当杜荷迈着四方步悠哉游哉地从甲子学堂走出来的时候,柳三吾已经面若死灰地瘫软在原位,呆看着桌面上那篇他怎么也不能完成的残赋,不知所以。三五中文网

“少爷,怎么样?可是过了?。”见他们家少爷出来,杜荒忙着起身迎上,急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一边的上官弘也支着耳朵,探身倾听。

“本少爷出马,焉有不过之理?。”杜荷昂首挺胸,一派风骚气度,轻冲着杜荒摆了摆手,道:“走,随本少爷去乙辰学堂上课!…”

“是,少爷!…”杜荒一脸笑意,边走边向他们家少爷拍着马屁,道:“少爷英明神武,小人就知道,区区一个最高院试而已,怎么可能拦得下少爷的虎步?想当年少爷在长安时………,……”

“马屁精!。”见到主仆二人这般不要脸的姿态,上官弘不屑地在后面轻撇着嘴道:“不就是最高院试么,有什么了起,哼!…”

说完,小丫头转身进了甲子学堂,去寻他们家小姐,同时也有些想要知道方才学堂里所发生的事情,想要知道那个骚包杜荷,到底是怎么通过书院这个已有十多年没人能通过的最高院试的。

不过,一进学堂之内,上官弘就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场面,夫子们在抢一卷长赋观摩,少爷还有其他两位公子亦在争阅一首短诗,而在考场的中央位置,原本神气嚣张不可一世的柳三吾,就像一棵没长好的豆根菜一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地倦缩在椅上,孤零零的没人理会。

夫子们这边一会儿一句“出淤泥而不染”少爷他们三个堂下一会儿一句“惟恐蹬倒太行山”亦是听得上官弘一阵莫名其妙,难道少爷还有夫子他们,这全都是在吟咏杜荷那个骚包所写的诗赋?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夸张了些?就算是杜荷公子诗才出众,但是他终归也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而已,写出的诗赋来,怎么也不会引得院主、少爷他们这般失态与痴狂吧?

“少爷”杜荷公子他真的通过了?”走近上官云鹰身边,上官弘小声地向他们家少爷打听道。

“那是自然!”听到有人这般询问,原本对杜荷还有此敌意的李上进直接接口插言:“若是连杜荷公子的诗赋都不能通过,那还有何人敢再来参加最高院试?。”

“铁血真男人,汉子啊!没想到他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儿下”竟还隐藏着如此惊天磅礴的大气概!。www.65txt.com”张允先接声说道:“小生已经决定,自今日起,这位杜荷公子就是小生在寒山书院的唯一猎模!日后谁要是敢对杜荷公子不敬”那就是对我张某人不敬,绝对不可饶恕!”。

“唔?。”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上官弘小心地将他们家少爷拉躲到一边,小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少爷,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现在都开始说起了糊话?”。

甲子学堂中,上官弘陪着他们家少爷呆了两年,对于学堂中本就不多的几个学子,尤其是张允先与李上进他们两个,自是有些了解,平素里总是一副温文尔雅”沉稳淡漠之态,怎么今日里,全都变得这般反常?竟都开始为杜荷说起了好话?

“是啊,我也有些搞不明白…””上官云鹰轻摇了摇头,道:“杜荷公子的诗作确是大气非凡,读之另人心旷神怡,但是却怎么也不至于会让他们变得这般狂热吧?男人的心态”真是很难让人理解。…”

“哦,对了,杜荷公子是不是已经回去了?…”轻声感叹了一句之后,上官云鹰收拾心绪,正色向上官弘询问。

“嗯,带着杜荒已经回了乙辰,现在当是已经到了。…”上官弘随声回复,同时目光不停地在张允先、李上进,还有讲堂上韦隘院主、高仁夫子他们身上打量,发现这些人好像都进入了某种旁若无人的痴迷状态,心下多有不解,难道杜特少爷的诗赋,真的就有那般大的魅力么刁

只是几个字而已,不能吃又不能喝的,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真是搞不懂他们这些文人的心思。

“行了,时辰不早,咱们也回乙辰吧。…”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有心向几位夫子辞行,不过见他们正在痴心品评着杜荷的那首长赋,不由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直接带着上官弘出了甲子学堂。

“少爷,杜荷少爷写的那些诗赋真的很好么?。”出了学堂,穿过甲院,上官弘随在他们家少爷的身后,再次开声向他们家少爷打听道。

“看院主爷爷还有高仁夫子他们的表现就知道了,杜荷公子写的确是不错。…”上官云鹰轻声说道:“至少,在这寒山书院,除却少数几位精擅诗赋的夫子之外,当是已无人能再出其右。…”

“哦,上官弘轻点了点头,原来,那个杜荷那家伙竟是真有那般厉害。

“只是可惜了柳兄。”想起柳三吾方才坐在场中的无人问津的惨样儿,上官云鹰轻声叹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日后当是再也不能留在书院了。”。

“他那是自讨苦吃,有什么好可惜的……”上官弘有些幸灾乐祸地轻撇了撇嘴,道:“没有那个本事,却还想着要将杜荷少爷桥出书院,哼,不自量力!”

“不过…”说着,小丫头又微皱起了眉头,道:“甲辰学堂的那个杨善却是个不小的麻烦,少爷你说,杨善不会不为了柳三吾而去寻杜荷少爷的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官云鹰淡声说道:“有咱们两个在侧,杨善他,伤不到杜荷公子!…”

“嗯!…”上官弘用力地点着脑袋。

“柳三吾算什么,被我们家少爷打得鼻青脸肿不说,最后还不是一样得被赶出寒山书院?。”乙辰学堂之中,杜荒一脸骄傲,添油加醋地向宋青山几人宣扬着他们家少爷方才在甲院的丰功伟绩,绘声会色地高声说道:“而我们家少爷,通过了最高院试,屁事儿没有,照样在种们乙辰逍遥自在!”

“杜荒。”杜荷得意地在一边听了一会儿,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故意轻声向杜荒斥责道:“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只是通过了一次院试,揍了一个甲子首席而已,又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得瑟,赤果果地得瑟!

听得杜荷这般虚伪的言辞,宋青山、姚怀远三人齐齐翻了翻白眼儿,心说,你还能再虚伪一点儿么?

“少爷说得是…”杜荒极为配合地接声说道:“这些与少爷当年在长安时的表现,确实是不算什么,多嘴了,多嘴了。”。

“唔?…”宋青山忽然有一种想要抬脚踹人的冲动,心说杜荒你拍马屁还能再拍得更恶心一点儿吗?好像这里有谁不知道你们家少爷在长安时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一般?亏你还有脸说得出来?

“行了,杜荒…”杜荷听着也觉着有点腻歪,老有一种想要往外呕吐的冲动,心道自己的面皮还是有待磨练,忙着出声将杜荒的言语止住,道:“我同宋公子他们有话要说,你就别在一边瞎掺和了。”

“是,少爷!”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应了一声,杜荒便乖乖地退回后面学堂隔间。

“行了。”待杜荒离去,杜荷坐直了身子,正色看了面前的三人一眼,道:“该做的表率小弟方才已在甲子学堂做了个十足,如果你们不信,稍后到甲院去打听一下就可确定是否为实。”。

“能够帮助三位仁兄崛起的东西昨日已经交到了你们的手中,现在我想知道,经过了一夜的思虑之后,三位各自都有什么打算?”杜荷淡声问道:“是想同兄弟携手一起笑傲朝堂,还是就这么一直浑浑噩噩地厮混下去?”

“这么说。”没有直接回答杜荷的问话,宋青山反是颇有兴趣地向杜荷询问起了方才杜荒所叙的事情:“方才杜荒所言都是真的了?二少不止顺利地通过了书院的最高院试,而且还趁机胖揍了甲子首席柳三吾一顿,并赶尽杀绝地将其赶出了寒山书院?…”

“赶尽杀绝这个词不好,杀气太重,不适合本少爷这般纯良之人。”杜荷轻摇了摇头,道:“只能说是柳三吾太过无能,没能通过最高院试,他的去留,关键还在他自己,小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那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了?。”见杜荷没有否认,宋青山的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深看了杜荷一眼,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二少日后可就是有些麻烦了。”。

“麻烦?。”杜荷不以为意地淡声笑道:“难道宋兄以为,小弟会是一个害怕麻烦之人么?…”

“呵呵,也好!…”见杜荷似并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意思,宋青山也懒得再过多解释,直接向杜荷伸出了一只手掌,爽声说道:“就冲着二少的那份“读书精要”为兄就承你这份人情,日后咱们就是兄弟,可以有福同享,可以有难同当,可以守望相助的兄弟!”。

“还有我!”“还有我!。”一边的姚怀远与许佑山也没作犹豫地同时伸出手掌,紧握在宋青山的手背之上。

“少爷,他们这是在干嘛?”刚从外面回来的上官主仆,正好看到四个小子这样神情激荡的手掌相撂,上官弘不由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结义吧,可能……”上官云鹰有些不太确定地轻声回道。(未完待续。

第70章 麻烦(2)

第70章

麻烦(2)

杨善,是前朝遗臣杨成洲之子,前隋的时候,家世或还可以,但是奈何老杨家是前隋皇帝杨广的死忠,后来归降后,老爷子亦是报着一臣不侍二主的心思,坚不出仕,就是其子杨成洲也被其给归拢在家,不得在朝堂任职。

所以,现在的杨家,只能算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势的贵族而已,并不足惧。

但是,这个杨善却是不同,其父杨成洲虽然无所是事,名声不显,但是他老娘却是前隋春阳公主,虽然春阳公主早已故去,但是这份皇家的血脉却流传到了杨善的身上。

老杨家也就算了,从春阳公主这里算来,杨善与娶了隋炀帝长女的宇文士及,以及娶了隋炀帝次女的当今天子李世民,都有着一些扯不断撇不开的亲戚关系。

真若较起真儿来,他便是称呼当今天子为姨父也是应当,虽然他与李承乾、李泰他们不甚熟络,但是与蜀王李恪之间,那可是切切实实的姨表关系,再加上两人的年岁相仿,以及杨成洲对蜀王一脉的刻意交好,所以,十几年相交下来,杨善与蜀王李恪的关系那自是亲密无比。

所以,得罪了杨善,那就是等于间接地得罪了蜀王殿下。

而蜀王殿下李恪,自幼能文能武,深得太宗皇帝的喜爱,一般人若是得罪了他,哪还能再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你们所说的麻烦就是这个杨善了?”听完宋青山几人的讲解,杜荷多少有些恍然,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寒山书院里面,竟还隐藏着这么一条大鱼。

“柳三吾与杨善相交莫逆,此次贤弟害得柳三吾受辱离院,依着杨善的秉性,他必会来寻贤弟的晦气,为柳三吾出头。”宋青山淡声说道:“所以,咱们这些天还是稍加注意一些的好,一个杨善虽不足惧,但是若无必要,还是不要与之交恶太深,毕竟,他的身后,还有一个蜀王李恪。”

“我很好奇,”不以为意地轻摇着脑袋,不过听到宋青山话中的那个‘咱们’,杜荷的心中舒心不已,淡笑着轻声向宋青山问道:“杨善既然家在长安,且又有些门头儿,他不在长安官学混个前程,怎么大老远地绕到杜陵来了?”

寒山书院是有一些名气,但那也只限于私塾民办,与长安的那些官学相较,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所以杜荷实在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皇三子李恪的亲表兄有更好的官学不去,却偏偏跑到这杜陵的寒山书院?

“这个倒不难理解,”宋青山道:“说到底他终是前朝遗脉,且祖父又是前朝死忠,自归唐以来,族中两代亦是无一人肯入仕归心,所以在长安的诸多动作,难免会多受限制,便是为了避嫌,老杨家也不会让他进入官学之中。”

“而整个京兆尹中,民事私塾又只有咱们寒山书院最为显耀,”宋青山接声说道:“所以,他会来此,倒也不算奇怪。”

“嗯,”杜荷了然地轻点了点头,原来又是一个当了*子却还想再立牌坊的家户,既然已经归顺了大唐,却还死拧着对前朝皇帝愚忠不改,这样的人若是不会引来皇帝的不喜与猜疑,那可就是真没天理了。

“听到这些,不知贤弟现在又是作何感想?”宋青山道:“可是会觉着有些麻烦?”

“那杨善的为人如何?”杜荷不置可否地轻笑了笑,接着向宋青山打探。

“这个你就要问佑山贤弟了,”宋青山轻耸了耸肩,扭头瞧看了旁边的许佑山一眼,淡声向杜荷说道:“整个寒山书院内,凡是稍有些身份背景之人,还少有佑山贤弟不了解之人。”

“呃,嘿嘿,”见宋礼提到自己,许佑山厚着脸皮嘿笑着接声拱手道:“父命难违,让宋哥还有二少见笑了,见笑了”

“至于这个杨善,”见两人全都正色看着自己,许佑山面色一整,郑声说道:“文不成,武不就,说白了就是一个流里流气没有正形的痞子,自幼入寒山书院读书,迄今已有十载,一直都呆在辰字学堂,很不遭院主待见,但是不知为何,十年来杨善违反院规无数,但是却从来没见院主将其赶出。”

“还有这种事情?”杜荷有些不信地抬头向许佑山看来,寒山书院创立百年,之所以能够创下现在这般大的名头,本身就与历任院主的治院严谨脱不开干系,若是书院内出现了杨善这样既没有通过最高院试,又可以在书院内胡作非为的学生,那院主韦隘又有何面目立足于书院之中?

“别听他们胡说,”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听到许佑山在此胡言,上官云鹰忍不住出声替她的院主爷爷说话道:“杨善以前确是违反过不少院规,但是每次都会有人自行出来为其承担过失,韦隘院主就是有心惩戒,却也是没有足够的借口,所以每次都只能将其暂时留在书院之中。”

“切”许佑山轻撇了撇嘴,嗤声反驳道:“说到底还不是院主慑于其背后所隐藏着的权势,凡事睁只眼闭只眼,不然的话,又岂会给杨善找人替自己顶罪的机会?”

“嗯,”姚怀远接声附言,道:“这种事情,在官场上亦是常见,替罪羊而已,若是不怕麻烦,硬要彻查的话,倒也不难查出。只是可惜,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那些为官者,要么是害怕麻烦,将错就错,匆匆结案;要么是与人勾结,故意而为,少有能坚持彻查之人。”

“哼反正韦隘院主为人刚正不阿,绝不会是你们所说的那种人”上官云鹰难得地发起了脾气,对着连说院主爷爷坏话的姚怀远与许佑山怒目而视。

“你曾是院主的学生,自然是会帮着院主说话,”姚怀远亦是轻撇着嘴向上官云鹰说道:“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并不是任谁的一句两句好话或是坏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看得出,姚怀远与许佑山二人,似对上官云鹰这个从甲子学堂空降而来的尖子生颇有抵触,言语之间处处都是不服与挑衅的意味。

“行了,都少说一句”杜荷出声将几人的争吵打断,定声说道:“只是一个杨善而已,并不足惧,没有必要为了他而坏了咱们同窗之间的情谊。”

“哼”三人同时一声轻哼,将脑袋转向一边。

“两月之后,就是县试之期,”低头看了三人一眼,杜荷淡声说道:“既然诸位已然下定决心,有意仕途,那么,就希望诸位能将心思全都放在眼前的学业上来,两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也不算太短,用些心思的话,通过县试,当是不在话下。”

“唔?”一听到要读书学业,包括宋青山在内的姚、许三人,全都开始耷拉着脑袋,一脸戚戚无神之态,齐向杜荷拱了拱手之后,便纷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就他们这个样子,还想通过两个月后的县试?”上官云鹰好似还未气消,狠瞪了几人一眼之后,不愤地轻声向杜荷说道:“杜兄怕是太过抬举他们了。”

“或许吧,”杜荷不置可否地轻声应道:“不过,若是他们肯下决心的话,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算了,不提他们了。杜兄今日一诗一赋震惊甲子学堂,通过最高院试,小弟还没向杜兄道喜呢。”说完,上官云鹰收拾心情,面带笑意拱手向杜荷说道:“恭喜杜兄”

“嗯嗯,”杜荷的心情也瞬时变得通畅无比,装作不以为意,故作谦虚地冲着上官云鹰摆手说道:“云鹰贤弟客气了,只是小事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此刻,甲子学堂。

一众夫子已从杜荷的诗赋中回过神儿来,忽然想起今日还有另外一个考生,不由纷纷向场中的柳三吾看来,见柳三吾就那样无神地呆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高仁夫子不由走下讲堂,向柳三吾走近。

“诗作完成,赋尚不及,此次考核未过。”看到桌面上柳三吾所写的东西,高仁不由失望地轻摇着脑袋,高声宣判出结果。

每次最高院试的举行,基本上都注定着会有一个甚至是数个学子的离开,所以,已经经历过数十次这般场面的高仁,心肠已被磨得十分坚硬,当场就冷声宣布了将柳三吾驱出书院的决定,并没有因为柳三吾曾是院主的首席弟子而多留一分情面。

而柳三吾,在听到高仁的这个决断之后,在看到院主还有其他几位夫子先后无声离席并出了学堂之后,柳三吾在顿然失落的同时,又好像是忽然间又得到了解脱,倦缩的身子开始放松,佝偻的腰板儿开始挺直,抬手将面前自己写出的诗赋揉搓撕碎之后,毅然起身,冷脸出了甲子学堂。

“杜荷,你等着,这事儿还不算完”没有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柳三吾竟直走向甲辰学堂的方向,去向他在书院中最好的兄弟道别。

第71章 李世民的惊诧

第71章

李世民的惊诧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之间,杜荷通过书院最高院试已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之中,杜荷在寒山书院内的声望一涨再涨,什么绝世天才,什么后起之秀,反正因为他那几首诗赋的传出,杜荷几乎成为了书院中所有学子的楷模与偶像。

与之同时,杜荷之前的那种纨绔、无赖、烂泥扶不上墙的负面形象也是一正再正,所谓一俊遮百丑,现在的杜荷,简直俊得不得了,就连一向严肃冷冽的高仁夫子,每次见到杜二少时也会难得地露出一个笑脸儿。

对待这样一个可以说是科举利器的天才学生,没有哪个夫子会不喜欢。

院主韦隘亦是不止一次地提出想要将杜荷从乙辰调到甲子学堂,但是却次次都被杜荷给婉言谢绝,说是他要做一株出淤泥而不染莲花,借以感化和教化乙辰学堂中的众位同窗,带着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抛弃不放弃共赴来年科场,听得韦隘与高仁夫子连声大赞,而宋青山与姚怀远等人则是连着吐了几天。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杜荷这厮已经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虽然他确是有一些才学。

大家都是读书人,虽然在书院的时间不少,虽然真正学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但是大环境在,耳濡目染之间,见的多了,听得多了,真正好的诗赋他们还是能够读得懂品得出味道来的。

所以,在杜荷通过最高院试的当天,当宋青山三人初次听到杜荷在院试中所写作出来的诗赋后,三个人也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杜荷以前在长安时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他们三个都是心知肚明,毕竟杜荷开始进入书院时被散波出去的那些恶名就是出自于他们的手笔,所以对于杜荷,他们也算是颇为了解。

那就是一不学无术,无是生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小恶棍,他怎么可能会写得出什么诗赋,通得过书院的最高院试?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可是,当原本只是以为杜荷主仆吹牛中所说的事情成为事实摆在眼前,当他们从甲院那里打听并抄来杜荷在最高院试所写作出来的诗赋之后,几个人全都被惊住了。

没想到,原本跟他们在同一水平,甚至比他们还要低上一筹两筹的杜二少爷,眨眼之间就成了院主夫子心中的天才,成了甲、乙、丙三院学子心中的楷模与偶象,说是不受刺激,那纯粹是在蒙傻小子,三个人谁当时没有眼红,没有生出一丝嫉妒不服的心思?

所以,他们很快就想到了杜荷前一天给他们的那份‘读书精要’,所以,他们很快就成为了乙辰学堂之中最为勤奋好学最为夫子所喜的好学生。

同时,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之前有没有想到,他们也很快就成为了韦隘院主与高仁夫子眼中,最先受到杜荷影响与感化的第一批学子,因为他们的这番表现,也让韦隘与高仁夫子对杜荷更是器重了许多。

至于柳三吾,在最高院试结束的当天就已无声地离开了寒山书院。

而上官云鹰与宋青山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麻烦杨善,却是一直都没有动静,没在校外堵人,也没直接寻来乙辰学堂生事,一切都显得那般平静,好像这件事情已经随着柳三吾的离开而彻底结束,也好像是从来都没有那么一回事儿一般,从始至终,杜荷甚至连杨善的面容都没见过一面。

对此,杜荷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别说他只是蜀王李恪的一个小表兄,就是蜀王亲来,杜荷也不见得会怕他几分,杨善是他的表兄,本少爷还是他的妹夫呢,大家都是皇亲,谁也不比谁多长一颗脑袋,谁怕谁啊?

所以,这半个月来,杜荷每天除了正常的晨练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他用来记诵积累这个时代的古书**。

既然已经决定要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既然已经不可必免地要参加科举进入仕途,那么要想出人头地,要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腹中没有足够的墨水,是无论如何也行不通的。

而且,想要参加科举,必须要先过县、府两试获得举人资格,而县、府两试所考,却大多都是经义与时务,远不是随意抄写两首诗赋来得那般简单,所以,对于学堂上夫子所讲的那些基础,却是也不能马虎。

毕竟,杜荷现在所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些在别的学子看来最为简单不过的基础。

时近正午,长安皇城,太极宫内。

内侍总管李安然惦着小步似缓实速地推门进入,见皇上正倚在一张长椅上静心翻看奏折,遂轻身上前,微躬着身子,低声向李世民禀道:“皇上,负责守护杜仆射一府周全的王统领方才传了消息回来。”

“哦?王毅的折子?”李世民闻言,不禁直坐起身来,将手上的折子放在一边,伸手向李安然说道:“这可是自克明回到杜陵之后,近两个月来,王毅的首次密奏,也不知是否克明那里出了什么事端,快拿来朕看”

“皇上且放安心”双手将折子交至皇上的手中,李安然轻声回道:“杜仆射的身子并无大碍,而且已多见好转,王统领这次所说,皆是一些喜事。”

“嗯。”李世民神色稍缓,轻点了点头,目光也随着折子的打开而开始变得专注。

这个时候,李安然则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不再多说一句言语。身为宫中的内待总管,且在皇上的身边已呆了数年的光景,李安然知道什么话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所以他才能搏得皇上的信任,才能在皇上的身边呆得长久。

“杜荷这小子,”看到杜荷初至杜陵时的一连番霸道表现,李世民不由轻声笑道:“倒是生了一身虎胆,才一回去,就露了本性。”

“只是,”说着,李世民的眉头不由皱起,低声自语道:“杜氏在杜陵的处境,真的已是那般艰难了么?竟然连克明的子侄,都已有人敢在当街随意欺辱了?”

“回皇上话,”李安然适时插言道:“墙倒众人推,这是古理儿,杜仆射既然已经辞官,而他们杜氏一脉之中又没有人能挑起大梁,下面的那些乡申就是这样,绵上添花的事情他们不见得乐意去做,但是落井下石这种勾当,当他们却是一定会去凑个热闹。”

“混帐至极”李世民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克明是我大唐的国公,是我大唐的开国功臣,就是官位不在,却依然爵位临身,朕倒要看看,有谁敢对朕的蔡国公无礼”

“皇上息怒,”见皇上似动了真气,李安然忙着在一旁劝说道:“杜氏受辱之时,蔡国公他们不是还没返乡么?杜仆射回到杜陵之后,一切都已变得风平浪静,皇上不必挂心。”

“再说,”李安然道:“有王统领他们在暗中照看守护,国公大人定不会在杜陵受了什么屈辱。”

“嗯,”李世民轻点了点头,其实李世民自己也很清楚,国公这个名号,听上去似很威风,但多也只是一个虚名,没有切实的封邑,没有相应的职权,有的,仅只是一个比那些官员都要高上一些且比较体面一些的爵位而已。

刑不加身,官不施礼,每月有特定的俸例,死后可以爵传子孙,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失势的氏族来说,国公这个爵位,多也只是名头上好听一些而已,并不会为太多人所重视。

若是高一些的爵位真的管用的话,当初李世民也就不会特意派出王毅带人在暗中相随守护了。

“嗯?”轻声叹了口气,李世民接茬儿往下瞧看,待看到杜荷在寒山书院的连番表现后,不由轻声惊异了一声,而后随声将折中的诗句轻吟而出:“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这是杜荷那小子写的?不会是王毅给弄错了吧?这是李世民在看到杜荷所写诗词后的第一反应。

“俊鸟还投高处栖,腾身戛戛下云梯。有时透露凌空去,无事随风入草迷。迅疾月边捎玉兔,迟回日里拂金鸡。不缘毛羽遭零落,焉肯雄心向尔低”

“天如罗帐地如毡,日月星辰陪我眠。一夜不敢伸足睡,惟恐蹬倒太行山。”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予谓菊……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随着这一首首诗赋的读出,李世民的面色一变再变,王毅性子沉稳,没有确切依据之前他断是不会也不敢这般禀奏,既然这份奏报现在切实地摆在了自己的前眼,那就是说这些诗赋当是确是出自杜荷之手。

只是,杜荷那小子,真的会有此文采吗?怎么以前从来都没见他表露过分毫?

还有这三诗一赋,无一不是言志咏怀之调,尤其是那首‘十年磨一剑’,更是让李世民感怀莫明,难道以前在长安之时,杜荷对外纨绔种种,皆是故意为之?

到了现在,李世民已经多少有些明白了王毅来此奏报的用意何在,他是想要通过些事情告诉朕,杜氏又出了一个可堪大用的辅国之才,杜氏崛起的日子亦是不会太远,他这是想让朕安心。

第72章 去杜陵

立政殿中,长孙皇后正在抱着幼子稚奴玩乐,忽然见得太子李承乾不经通报便兴冲冲地从殿外走来,手中拿着几张白色纸卷,看得出,他现在正处在一种很是兴奋的状态之中。www.65txt.com

“儿臣见过母后!”及到长孙皇后近前,李承乾收敛思绪,规规矩矩地躬身见礼。

“嗯,过来坐吧。”换手将怀中的稚奴乖乖地坐在自己的腿上,长孙皇后轻声向李承乾招呼道:“你不在太极殿帮着你父皇处理政务,怎么有暇跑到母后这里来了?”

“太子哥哥,抱抱!”不待李承乾回话,长孙皇后怀中那个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小稚奴倒是率先说出声来,伸出双臂,一脸渴望地看着李承乾,稚声求抱。

“好好好,太子哥哥抱抱!将手中的卷策放于桌上,李承乾再次起身,一脸疼爱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九弟,伸手将其从母后的怀中接过。

“莫要太宠着他。”见李承乾不停地在那逗弄着稚奴,长孙皇后在一边慈声说道:“身为长兄,日后对于稚奴,你得多教着一些才是,(benge大好人)不要太过宠溺,不然的话,日后如何能够成器,如何能够帮着你还有你父皇打理这大唐的天下?”

“知道了,母后,儿臣省得。”嘴里轻声应着,不过李承乾却仍是一脸笑意地哄着自己的小弟,欢喜宠爱之情,溢于言表,也难怪稚奴会喜欢同这个太子哥哥呆在一起。

“行了。”长孙皇后温声说道:“方才被稚奴一搅,乾儿还没说此次过来,是为何事呢?”

“哦,对了,母后若是不提,儿臣还真是就给忘了。三五中文网”说着,李承乾将稚奴骑在自己一条腿上,一手帮扶,一手拿起桌上的纸卷递于长别皇后,道:“这是儿臣方才在弘文馆中发现的几首诗词,请母后过目!”

“诗词?”长剁皇后一愣,伸手将纸卷接过,惑声道:“没事儿你给母后找来些诗词作甚?有这般功夫,你还不如多读些诗书,多经一些政事,自己多长一些本事。”

“,母后所言极是。”李承乾随声应和,开声说道:“不过这一次,却是有些不同,这些诗词,可都是孤的那个妹婿所作,母后看了,也定会惊喜!””妹婿?”长孙皇后接声关道:“乾儿说的是冲儿,还是荷儿?”

长孙皇后膝下只有两女,一为长乐,二为城阳,长乐早已许给了大哥家的长子长剁冲,而城阳也在两个月前被皇上给指给了蔡国公家的二子杜荷,所以,听到李承乾提起妹婿,长别皇后不由便起了长孙冲与杜荷这两个小家伙来。

“哦,看看,本宫倒是糊涂了。”不待李承乾答话,长孙皇后又自顾自地惑然说道:“既然这些诗词是皇儿从弘文馆内得到,自然是已经得到了馆内学士的嘉许,冲儿素有诗才,且现又在弘文馆从事,自然是他的可能最大。”

“至于杜荷。”稍顿了下,长孙皇后轻声说道:“却是自幼便多有顽劣,少读诗书,当是不能写出能入得弘夹馆学士眼界的诗词来。”

说着,长孙皇后已是看过了第一首‘咏怀,中的《剑客》一诗,不由点头赞许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寥寥数句,豪爽之气便溢于字行之间,不想一向沉稳内敛的冲儿,竟也有如此豪气!”

“这一农母后却是错了。”长孙皇后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李承乾的意料,李承乾适时开声说道:“这几首诗赋,并不是出自于表兄长孙冲之手,母后猜错了。”

“哦?意不是冲儿所作?”长孙皇后一愣,不由扭头向李承乾看来,除了冲儿,还能有谁,难道乾儿口中的妹婿,会是其他几个公主的驸马?

“是杜荷。”李承乾定声说道:“虽然有些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可能觉着只是一个笑话,但是它确是杜荷所作,是前些天过来长安打探科举榜单的寒山书院院主韦隘亲口所传,绝对不会有假。”

“现在这几首诗赋在长安城几乎已经被传了个通遍。”李承乾淡声说道:“除了是因为这些诗赋写得确是不错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它们是杜荷所作,很多人都想看看,两三个月前还是,长安四害,之一的杜荷杜二少爷,怎么会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才子佳人。

“真是杜荷?”长孙皇后神色颇为诧异地淡声说道:“可能吗?””开始时,儿臣也觉着不大可能。”明白母后现在的心情,李承乾接声说道:“儿臣与杜荷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得是。”李承乾随声附和。

“皇儿今日所带这些诗赋,对本宫来说,确是一桩不小的惊喜,也算是解了本宫这段时日一直憋闷在心的一块心病。”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长孙皇后温声说道:“原本,对于你父皇将初尧许给杜荷之事,母后心中还是多有埋怨,毕竟杜荷的品行,素来不佳,本宫怕初尧日后跟了他,会多受委屈。”

“但是现在。”长孙皇后话语一转,淡声说道:“看他这段时日的表现,倒也算是一个可托之人,将来城阳便是跟了他,本宫多少也能放下心来。”

“母后说得是。”李承乾再次随声附和:“杜荷近来确实有了不少的长进,尤其是污四首诗赋之后,他在长安城的恶名必会十去其九,倒也能配的上初尧妹妹了。”

“嗯。”长孙皇后接声说道:“无论如何,他日后都是城阳的驸马,都是皇儿你的妹婿,你这个做兄长的,也当时常去关心问候一下,(benge大好人)毕竟这杜陵距离长安,也就只有半日路程而已,也耽误不了皇儿太多的功夫。””母后说得是。”李承乾接过话茬儿,道:“儿臣也正有这个意思,只是最近儿臣亦是课业繁多,不好向父皇请示,是以…。”

“是以。”长孙皇后淡笑着接声问道:“你就特来寻找母后,希望母后在你父皇面前巷你说项,是也不是?””母后慧眼!”知道自己的这种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母后,所以李承乾他也懒得再去辩解,索性直接承认。

“去弄弄也好。”长孙皇后轻点了点头,郑声道:“虽然你们之前的关系不错,但是却也不能疏忽大意,被人撬了墙角,被你的其他几个皇弟给抢了先手。”

“就明日吧!”长剁皇后直接拍板定音,对李承乾说道:“你现在就回去准备,明日就准备起程赶往杜陵,至于你父皇那边你就莫要再管,到时母后自会去为你说项。”

“多谢母后!”李承乾面现喜色,将稚奴往怀中一揽,忙着躬身拱手向母后道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和谐)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3章 劝说

第73章

劝说

自在杜陵的客家酒楼客栈当中推出了火锅这种在寻常百姓看来都极为新鲜的吃法之后,杜氏在杜陵城的餐饮生意一度火爆异常,连着半个月来,每个店面几乎每天都会涌去大量的食客,尝鲜者有,上瘾者有,总之,杜氏在这十几天内,不仅尽数收回了前阵子生意冷清时所赔去的本钱,而且钱柜里面亦是多有盈余。

看到这种火爆的场面,最高兴的也就莫过于杜楚客这个名誉上的大掌柜了,等着所有的生意全都踏上了正轨,杜楚客也就开始撂下了肩上的挑子,将所有的生意全都交给杜川还有新请的那些掌柜去打理,而他则在一边躲起了清闲,又开始过起了他以往那般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每天浇浇花,逗逗鸟,没事儿也会时常去后宅找杜如晦下会儿棋,品品茶水,反正每日都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流进他们杜氏的口袋,再也不用为了生计,为了短缺银钱烦愁,杜楚客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二弟正值壮年,”白棋落子,杜如晦轻声向杜楚客说道:“且又有一身才学,难道就想这样一直窝在杜陵了了一生?”

“怎么,”杜楚客抬头看了大哥一眼,手中的黑子旁落,淡声道:“大哥想要劝我入仕?还是算了吧,入仕为官,哪有小弟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杜如晦道:“咱们读书一世,所为的,无外乎就是功名利禄,一展所学,一图报负而已。记得当年,二弟亦是意气风发,想要在乱世之中搏得一席之地,怎么现在,却变得这般颓废、懒散?”

“时不待我,能奈若何?”杜楚客轻摇了摇头,落子之后,缓端起旁边石桌上的茶碗,低头小饮。

“我知道,”抬头盯看着杜楚客,杜如晦紧捏着手中的棋子,定声说道:“你还在为当年之事,怨怪为兄。”

“大哥多想了,”杜楚客轻声回道:“一门兄弟,我又怎会怨怪大哥,要说当年之事,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再说,杜淹叔父最后不还是承蒙大哥庇佑,这才得以保全了性命么?”

“无事提他作甚?”杜如晦的面色转阴,愤声说道:“当年若不是他,兄长岂会……”

“是小弟多嘴,大哥莫气,”没想到事情都过了这么些年,大哥的心结竟还未解开,杜楚客轻声在一边劝道:“所谓人死恩怨消,不管是兄长,还是杜淹叔父,现在都俱已故去,大哥就莫要再去多想了。”

“嗯。”长吸了口气,杜如晦缓缓将心绪控制平稳,揭过方才的不快,换言向杜楚客说道:“现在为兄报恙,此生能否痊愈,尚未得知,前次病患,若非荷儿偶得良方,咱们兄弟怕就已是阴阳两隔。”

“大哥……”

“生死之间,知道为兄心中所思最多者为何吗?”抬手止住杜楚客想要劝说的话语,杜如晦淡声说道:“除了忧挂可凝他们母子还有咱们杜氏一族的将来之外,为兄想得最多的,还是想要与你见上一面,劝你重返仕途。”

“构儿少才,伤儿荷儿还有昆儿都尚年幼,细数咱们杜氏一门,”杜如晦沉声说道:“除了二弟之外,竟是再无依靠,难道二弟真就想看着咱们杜氏一脉就此没落么?”

“大哥尚在,而且身子渐好,有大哥在,咱们杜氏就断是不会没落。”杜楚客正色说道:“而且大哥之后还有荷儿,荷儿比小弟想象的还要出色,有胆略,有才识,如果悉心培养的话,将来倒也未必不能重振咱们杜氏一门。”

“荷儿确是不错,”杜如晦的面色稍缓,静声说道:“就是连我这个做爹的都没有想到,荷儿竟会有这般出色,以前在长安时,从来都没见他表露过诗赋方面的天赋,如果不是前些时我跟他说咱们杜氏现在需要一个天才,而我也很希望他能成为那么一个天才,恐怕直到现在他都不会露出半点儿来。”

说到此处,杜如晦的声音稍顿,之后语气一转,抬头向杜楚客问道:“知道前些天,为兄拖着带病的身子还在四处奔走,是为了什么吗?”

“不是寻访故友么?”想起大哥前阵子确是有一段时间老是早出晚归,杜楚客想当然地轻声回道。

“寻访故友,确是不错,”杜如晦轻点了点头,道:“不过,为兄前去,不但只是为了访友,更重要的是,是去求诗求赋。”

“呃?”杜楚客一愣,不过瞬间便恍然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紧盯着杜如晦,道:“大哥是想要将荷儿伪造成天才?这么说,荷儿在寒山书院所写的那几首诗赋,也全都是大哥事前的安排,并不是荷儿自己所作?”

“起先,为兄确是有这个打算。”杜如晦并没有急着否认,而是淡声细语地轻声说道:“先将荷儿的名声打出,将他以前在长安时所闯下的那些恶名扭转过来,而后为兄再对其悉心教导,争取在三五年内将其培养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少年才俊,以应之前的诗赋声名。”

“荷儿很聪明,三五年内涨些诗才,并算不得什么难事。”杜如晦道:“为此,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我访遍了临近杜陵的十几个至交好友,为荷儿求来了数十首各类诗赋,足以让他应付书院内外的各种场面,也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他成就出一番少年诗才的好名声。”

“这……”杜楚客失声叹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想要趁自己还活着,”杜如晦淡声道:“尽量多地为荷儿开辟出一条足以让他一步登天的坦途来,为咱们杜氏未来数十年的兴旺,再加一把大火。”

“大哥,我……”杜楚客轻张了张嘴,最终又颇觉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不过,让为兄赶到意外、惊喜,甚至是有些担心惧怕的是,”没有理会杜楚客的羞愧,杜如晦接声说道:“在为兄还没有将这些四处求来的诗赋交给荷儿之前,荷儿就已经提前利用他自己的才学,在书院里得来了一个若大的名头。”

“三诗一赋,无一不是上上之作,便是老夫求来的那数十首诗赋,也是少有能及。”杜如晦道:“所以,对于荷儿能有如此天赋,为兄既是惊喜,又是担惊受怕,这段时日,心绪亦是一直不能安定。”

“荷儿能有如此成就,这不正是大哥遂了大哥之前甚至不惜造假也要将他塑造成才的心愿么?”杜楚客惑声问道:“为何现在好事成真,大哥却还是会如此不安?难道大哥不希望荷儿有此才能?”

“荷儿有此才学,为兄自是欣喜不已,”杜如晦道:“只是再过天才的人物,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去积累,我怕我的时间不够,我更怕荷儿会在功成名就之前就受了什么人的谋害。”

“官场上的事情你也明白,”杜如晦接声说道:“勾心斗角,阴谋横行,如果没有一个明白人在旁边加以看护引导,再惊才绝艳之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毕竟,在官场里厮混,并不只是会写几首诗赋就能成的。”

“所以,”终于明白了大哥话中的意思,杜楚客轻声向杜如晦问道:“大哥是想让我去为荷儿保驾护航?助其功成名就?”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杜如晦没有否认,接声向杜楚客道:“为兄更希望二弟你也能够功成名就,为咱们杜氏撑起一片天来。”

“不需要太长,哪怕只有十年,甚至五年,”杜如晦道:“等到构儿、伤儿、还有荷儿他们都长大成人,身上有了一定的担挡之后,二弟再回来杜陵种花养鸟,也是不迟。”

小一辈都还年幼,尚不足以担起中兴杜氏的重担,但是老一辈之中,现在也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人可堪大任,若不是自己身子骨弱,长时间内不能再返朝堂,杜如晦也不会强迫自己的兄弟去做他不愿做之事。

但是,他们杜氏就缺这几年的中转时间,如果杜楚客不出来为小辈们遮当一些风霜,助他们熬过这几年的话,那他们杜陵杜氏一脉,可就真的危急了。

“真的就没有一点儿可以缓转的余地了?”杜楚客有点儿不死心地向杜如晦问道。

“除非是为兄现在就能病愈,并重返朝堂之上。”杜如晦道:“否则的话,也就只有劳烦二弟了。”

“可是,”杜楚客有些犹豫地轻声说道:“小弟已经久不在朝堂,诸事生疏,怕是会负了大哥的期望。”

“这里有一封引荐书信,”见杜楚客似已被说动,杜如晦适时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于杜楚客,道:“为兄亲自向皇上举荐,荐二弟为给事中,任职于门下省,分判门下日常事务,拥有实权,相信二弟定能胜任。”

“既如此,”伸手将信笺接过,杜楚客无奈地接声说道:“那小弟就过去试试。”

“二弟大义,”见杜楚客切实应下,杜如晦不由长松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放下,高抬手臂冲着杜楚客拱了拱手,直接将事情做实,道:“为兄在此先行谢过了”

第74章 条件

下午,经过一次小考之后,杜荷被院主韦隘给请到了自己的住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示意杜荷在下首坐定之后,韦隘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水从桌上推递至杜荷的跟前,脸上满带着笑意地温声向杜荷问道。

“学生不知,还请院主示下!”杜荷双手接过茶碗儿,神色恭顺地弯身回复。

“呵呵,老夫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言举之间无须这般拘谨。”没有直接答言,韦隘反而是温笑着跟杜荷套起了近乎:“你同陶俨夫子他们一起闲聊之时,不就一直都挺自在的么,在老夫的跟前,也大可以如此,那样显得亲近。”

“院主抬爱,小子惶恐!”话是这般说讲,不过老早都觉着有点别扭与不自在的杜荷还是不自觉地放松了身子,整个人也都显得活脱了一些,毕竟,装拘谨,装老实,那也是一个技术活,累。

“这样就对了!”见杜荷终于有了一点放松亲近的意思,(benge大好人)韦隘不禁老怀大慰,轻捋着下巴上的白花胡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到了正题:“前两天科考放榜,老夫便抽空去了一趟长安,在打探书院学子中榜情况的同时,也顺便将你前阵子所作的那些诗赋带了过去给老夫的那些个老友品评了一番。”

“哦?”杜荷的眼前一亮,猛地抬起头来,道:“不知那些前辈可有什么指教?”

韦隘是为京兆名士,他认识的那些可以称得上是老友的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们的评价如何,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在长安声名渐起的另外一个开端,能不能借此扭己以前在长安时所遗留下来的那些恶名,那可就要看赖着这些名流名士所给出的评价了,由不得杜荷不去关心看重。

“除了不停地赞叹惊奇之外,他们还能再有什么指教?”韦隘颇为得意地接声说道:“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时任中书侍郎及太子左庶子的弘文馆学士于志宁,见到诗作之后在多有感叹的同时,还特意从老夫这里抄写了一份,说是要带入弘文馆同馆中诸僚共同参详。”

“你自幼在长安长大,且你爹杜克明亦曾是弘文馆内的士之一,弘文馆这种地方你当是并不陌生吧?”韦隘满意地看了杜荷一眼,道:“那可是连皇上都会经常过去读书经义的地方,说不定现在皇上都已经见到了你的诗赋。三五中文网””多谢院主!”没有多说什么,杜荷直接躬身与韦隘行了一礼,为这老院主的热心,以及顺带给自己所带来的帮助。

虽然老爹那里也有不止一条途径能将自己的诗赋散布开来也能一点点儿地将自己的名声摆正,摆成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浪子回头形像,但是其中必定会带着一点自己老爹的痕迹在里面,到最后,亦是难免会遭人质疑。

所以它的效果远不及院主这样刚正不阿,且又与自己无亲无故的当地名士所说出的话语来得真切,来得刚硬,所以韦隘院主这次,亦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呵呵…”见杜荷这一礼行得真切老爷子不禁开怀大笑,道:“这是你自己争气,老夫也只是顺水推舟借你的诗作,给咱们寒山书院涨涨脸罢了说起来,还是老夫沾了你的光。””韦院主言重了,几首拙作,能得院主看重,那是学生的福分。”杜荷虚声应和道:“不知院主此次叫学生过来,除了这些,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你这孩子,倒是懂事。”再次满意地看了杜荷一眼,韦隘面色一正,郑声向杜荷说道:“那咱们现在就言归正传,说一说这次书院小考之事,知道你们乙辰学堂这次的成绩如何吗?”

‘、学生不知。”杜荷老实回道。

“你舟成绩就不说了,虽然跟老夫预想有些差距,但就你这今年岁来说,亦算是不错。”韦隘直接开声说道:“老夫真正想要说的是宋礼、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三人的考核结果。”

“他考得都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没有理会杜荷故意流露出来的惑然目光,韦隘接声说道:“入院三年,这一次的小考,当是他们三年来所考得的最好成绩,说实话,在感到意外的司时,老夫心中亦是甚为欣慰。””这是好事啊。”杜荷仍是装着糊涂地惑声向老院主问道:“不过,这种事情好似与学生并无太大关联,院主想要夸赞的话,也当是去寻他们说讲才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见杜荷开始在自己的面前装起了糊涂,韦隘收起了面上的笑意,正色轻声向杜荷说道:“老夫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为了寒山书院,为了咱们杜陵每年近千的寒门学子,老夫便是舍下一张老脸,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韦院主言重了。”杜荷轻耸了耸肩,显是并没有被韦隘的这个大帽子给吓到分毫,仍是一脸迷糊地开声向韦隘说道:“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就是,只要是学生能做的,绝对不会推迟。”

“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再绕圈子了。”见杜荷直到现在都还装着糊涂,韦隘就知道,想要让这小子主动提出怕是有点儿不太可能了,暗骂了一句小狐狸之后,自动将杜荷言语中的推迟之意略过,韦隘开门见止,地说道:“老夫对你给宋礼他们三人的那份‘读书精要,很感兴趣,想要在整个书院试行一番,不知杜二公子意下如何?”

“院主客气了,在您老的面前,小子可当不得什么公子,您直接叫小子杜二或是杜荷也就得了。”没有直接回答韦隘的问题,杜荷轻声细语地给韦隘打着擦边球。

韦隘会找自己,杜荷心中早就已有预料,事实上韦隘能够隐忍这么多天,直到现在才借着小考的机会找自己来提起此事,就已经让杜荷觉得有些意外。

没想到在知道了一种可以大幅度提高书院学子成绩,提高书院科举得中率的学习方法之后,韦隘竟还能一直憋着,忍着,直到宋青止,他们真的考出了一些成绩之后,才开始过来与自己接触。

老谋深算,但是却也多少有点儿保守,属于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行了,别跟老夫打马虎眼儿。”没有理会杜荷的一连串废话,韦隘亦是不想再这么同这个小狐狸绕下去,有点儿认命地直接抬头正视着杜荷,道:“老夫知道你怕是已经等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要求这就痛快了提吧,老夫总不能白用你的东西不是?”

“院主这话说的,好似学生是做那无本买卖的强盗一般。”杜荷无辜地抬头看着韦隘,道:“难道院主觉得学生很像是那种喜欢空手套白狼的人么?”

“吗?”韦隘院主的老脸上难得的泛起了一丝潮红,满眼愠色地盯看着杜荷,嘲讽,这小兔崽子绝对是在嘲讽他老人家想要白用他的东西。

“你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以前不知道,不过现在却是多少了解了一些。”片刻功夫,韦隘放下了他方才所端起的院主架子,一脸慈意地看着杜荷,道:“挑明了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别再拿什么无关紧要的话语来敷衍老夫。”(benge大好人)在杜荷回话之前,韦隘又紧接着接声说道:“老夫虽然看重这几十年来所积攒下来的名声,但是为了书院,为了书院中的干百学子,有时候老夫却是也会不介意去做一些不要面皮的事情去的。”

“呃?”杜荷一愣,没想到老院主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到底不是生意人,没有那种讨价还价死颇赖脸的性子,不过老院主最后这句,倒是有点力道,勉强算得上是一个有些力度的威胁。

“看您说的,好像是学生逼着您去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杜荷弯身陪笑,道:“不就是一份‘读书精要,么,您想要,只管拿去就是。”

见杜荷真的松了口,韦隘的面色稍缓,不过他断是不会相信杜荷所说的,只管拿去,这种话语,直接出声问道:“怎么说那也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老夫断是不会白用,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明说就是。”

“咳娶,既然院主这般诚意,那学生就不再客气了。”见老爷子心中似有埋怨,杜荷也就不敢再多兜圈子,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老抬头,小心哪天把院主惹毛了,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润笔费呀什么的,学生也就不提了,俗。”杜荷的第一句话就让韦隘的老脸又黑了几分,不过杜荷并没有在意,直接开声说道:“就咱们书院里的这些学子,对学生来说,大部分既是同窗,又是同乡,本就是一船共渡之人,学生也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银钱。”

“所以,只要院主答应。”杜荷道:“在教授或是分发学生的这份‘读书精要,的同时,一定要注明这是学生所书所赠,我要让他们全都记得学生的好处。”

“嗯?”听到这话,韦隘猛地坐直了身子,抬头直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不点,两只老眼中,精光直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和谐)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75章 条件(2)

第75章

条件(2)

‘读书精要’若是真的有用,真的能够帮着书院的诸多学子取得优异成绩,帮着他们顺利通过乡、县、府三试取得举人功名,顺利通过科举入榜明经甚至是进士一科,那杜荷也就是等同于同时跟书院所有得以入榜的学子未来的大唐官员提前结了一个大大的善缘。

这些善缘放在眼前或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但是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之后,当这些学子入了仕途,有了官职,不管大小高低,这可都是一个随时可以提用的人情和拉拢的借口,这些东西,可是许多混了一辈子官场的官员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所以,在听了杜荷的要求之后,韦隘确是真的非常诧异,不知道杜荷才这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小脑袋瓜儿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现在就能想到收拢人心,搭建关系,为他自己的未来铺路?

还有宋青山与姚怀远他们,杜荷之所以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去帮助他们,让他们一天天的进步,一天天的接近科考,图的是什么?

如果说是什么兄弟情义,同窗情谊什么的,之前韦隘或是还会相信,但是现在,老爷子却是又有了新的想法。

用宋青山他们几个乙辰学堂有名差生的飞速进步来吸引自己的眼光,多一些与自己这个院主谈判的筹码是一方面,而另外一方面,就是韦隘现在也有些不敢确定,那就是,杜荷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要在自己入仕之前就在书院的众多的考生之中培养出几个或是一批能与他共同进退的官员班底吧?

如果这件事情之前,韦隘肯定不会相信,更不会这么去想,但是在杜荷特意提出要在‘读书精要’后面缀上并说明这是杜荷编纂并赠送给全院学子的要求之后,韦隘就知道,杜荷这小子,所图非小。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出自于其父杜如晦的谋划,但是在韦隘的眼中,眼前的这个杜荷,却是再也不能以看小孩子的心思去对待量度了。

“你的要求并不过分,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让他们知道这是受了你的恩惠也是应该。”韦隘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杜荷的意思,怎么说这也是他们寒山书院的学生,只要他有那个心思,有那个报负,作为院主,韦隘只有高兴支持的份儿,断是不会因为他有私心,或是野心而故意阻挠。

在韦隘心里,老爷子可是巴不得杜荷能带着全院上千口儿的学子全都一起入驻朝堂,为他们寒山书院争光争气呢。

“如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杜荷淡笑着拱手向韦隘说道:“那小子就在此多谢院主成全了”

“你能够舍得将自己的读书感悟与经验同全院学子共享,这本就是你应得,”韦隘轻点了点头,像是这种可以让书生书速熟记诗书经义的方法,无疑于那些游侠儿所热衷的武功秘籍,像是杜荷这种不怕被别人超过,并甘愿将这些东西公布出来的大心胸之人,少。

就是韦隘自己,如果不是站在书院院主的位置上,他也自问不能做到,所以,对于杜荷的要求,韦隘虽然有些惊诧,但是却并不反感,也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对于韦隘的评价,杜荷只是故作深沉与谦虚地轻笑了笑,并没有多作解释,像是这种所谓的读书学习方法,放在后世,几乎随便的一个书店里面都能见到,并算得是什么稀罕东西,所以,将它们公布出来,杜荷并不是十分的在意。

毕竟,后世时像是这种学习方法,几乎每个在校生都能知道一个两个甚至是更多,但是真正能够认真去做并将之切实到自己学习当中的学子却是少之又少,所以,杜荷对此并不怎么看重,他所看重的,仅只是那些最后能够靠着这份‘读书精要’学出来并考出来的那一小部分人的感激,如此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杜荷之所以会这般去做,其实也就是一个大面撒网,重点捕鱼的过程而已,所为的,也仅只是最后的那几条大鱼中鱼小鱼而已。

“方才听你言讲,”过了一会儿,见杜荷没有言语,韦隘低头瞧看了一眼,接声说道:“除了寒山书院之外,你似乎还有要在院外其他学子出售这种‘读书精要’?”

“嘿嘿,”现在才反应过来么?杜荷腆着脸看上去颇为憨厚地点头轻笑了起来,道:“院主慧眼,学生确是有这个意思,在帮助兄弟学院及其他在家功读学子的同时,再顺便赚取一些小钱,让院主见笑了。”

“对于商贾之事,老夫倒是看得开明,毕竟一国之发展,除了农耕之外,商贾之事也是必不可少,”对于杜荷的这个想法,韦隘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如果杜荷对外公布这些‘读书精要’也是分文不取话,那他在书院中所赠送出的那些,也就自然会显得不是那么难得那么可贵了。

所以,从杜荷之前所提到的那个免费赠送之上,韦隘就已经猜想到了杜荷想要林肆贩卖‘读书精要’的可能,而且价钱应该也不会太低。

“就是不知,”稍微停顿了一下,韦隘看着杜荷接声问道:“在寒山书院之外,你会定价几何?”

“单人买的话,一本百文。”杜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直接将几张纸的价格提到了一百块钱的高度,道:“若是官学或是其他书院、私塾集体定制的话,每本可少三十文。”

若是将这些东西放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很多人可能连看都懒得去看一眼,更别说是要花上七十或是一百元去买回一本了。

但是现在唐朝,在这个读书背读都还只是死记硬背笨方法横行的时代,一套可以明显增加书生在科举中成绩的书册,其价值,说是难以估量也不奇怪,所以,杜荷并不担心自己要得价高而没有生意。

“七十文?”听到这个价格,韦隘的眉头微皱。

“怎么?”见到韦隘这个表情,杜荷不由轻声问道:“莫不是学生的定价太高了,便是院主也觉着太贵了些?”

“不不不,”韦隘轻摇了摇头,道:“老夫只是觉得,这个价格着实是太低廉了些,若是能够提到七百或是七贯那就再好不过了。”

“呃?院主说笑了。”杜荷轻翻了翻白眼儿,心说这小老头儿不是在说反话恶心老子吧?七百或是七千一本书,就是老子敢卖,有人敢买么?

“不过,”杜荷轻笑着低声说道:“学生却是知晓院主的心思,如果院主肯再帮学生一个小忙的话,学生却是愿意将这件事情延后一年甚至两年,好让寒山书院的学生能够在这段时间里登得更高,走得更远,将包括官学在内的其他学院,全都远远地抛在后面。不知院主以为如何?”

“说说看”没有一点儿被人看穿私心后的尴尬与不好意思,韦隘直接接口搭言。

事关他们寒山书院以后的发展,作为院主,由不得韦隘不去关心在意,要知道,带领寒山书院打败官学还有大唐所有书院,可一直都是寒山书院历代院主的心愿与目标,作为杜陵韦氏的当代家主,寒山书院的现任院主,韦隘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就这么被杜荷这个小狐狸卡着限着,老爷子实在是有些不太甘心,生怕杜荷这小子会狮子大开口,所以尽管心中有着这个意思,韦隘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淡声与之周旋。

“院主且放宽心,”杜荷轻声一笑,道:“小子到底也是寒山书院的学生,自然也希望寒山书院变得更好,声名更盛,所,小子断是不会太过为难院主。”

“别扯这些没用的,”有着之前杜荷打哑迷闲扯皮的经验教训,韦隘直接出声开言:“直接告诉老夫你又有什么要求也就是了。”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要求,说起来这对于小子、对于院主、对于咱们寒山书院都是一件互利互惠好事。”见老头儿有些着急,杜荷也不再打什么哑迷,直接开声说道:“那就是,学生想借用先生的人脉一用。”

说着,杜荷笑眯眯地抬头看着韦隘,道:“不管是官学还是其他私塾学院,院主认识的人多,脚下的路广,如果有院主帮着在其他书院说项推销‘读书精要’的话,定会比学生还有其他一些外道之人顺当方便许多。”

“所以,”听到这些话,韦隘的老脸一黑,哼声道:“你是想要让老夫替你出头去卖书了?”

“不是卖,是推荐,”杜荷忙声接口回道:“买卖这种俗事,怎能劳得院主大驾?学生的意思是,只要院主在其他学院的院主或是老朋友跟前稍稍地推荐一下就足够了。”

“上嘴唇碰下下嘴唇而已,并算不得什么难事,”杜荷道:“而且事成之后,学生还会根据书册的实际销量,将其中百分之十的利润捐赠给寒山书院,算作是学生对书院对院主的一片心意,不知院主以为如何?”

“真的只是稍微地推荐一下?”想起他们那些老朋友聚在一起时也会时常聊起的话题,韦隘轻声回问了句,见杜荷在对面巴巴点头,老爷子也轻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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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出殡,今天卸孝,明天‘头七’当‘五七’,都要回去,所以这两天只能晚上回来码一章,大家见谅,过完这两天,老柳会加紧更新,争取将这几天的章节补上,谢谢……

第76章 风潮

第76章

风潮

当杜荷志得意满地从院主韦隘的住处返回乙辰学堂的时候,学堂内宋礼、姚怀远、许佑山以及其他乙辰学子俱都是一脸地惊诧与不可置信地彼此对视,尤其是宋礼三人,简直可以说是正在被人围观,待见到杜荷从外间回来,不用什么招呼,学堂内的所有学子,全都齐齐扭头向杜荷这里看来。

书院小试,乙辰学堂之中,竟有五人出线,其中两人位比乙子,其中三人亦是与乙寅学堂前三甲相差无几,这可是他们乙辰学堂数年甚至是十数年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巨大的反超,由不得乙辰学堂中的众多学子不去惊诧不去渴望。

尤其是能够反超乙寅学堂的宋礼姚怀远及许佑山三人,更是直接勾起了乙辰学堂其他学子的好学之心,给了他们一种可以东山再起可以枯木逢春的希望。

乙寅学堂在整个乙院只能说是中等,上面还有乙子、乙丑两堂,在外人看来,能够考得乙寅前三甲的成绩或是并算不得什么值得炫耀之事。

但是若是这种成绩是出自于乙院中最为垫底的乙辰学堂之中,那就有些让人意外与不可思议了,尤其是,考得这些成绩的学子还是在整个寒山书院都挂得上号的顽劣纨绔公子,那就更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学院的夫子们且不去说,但就是与宋礼姚怀远他们朝夕相处的乙辰学堂众学子都觉着有些难以接受,初看到陈则夫子张贴出的那个榜单时,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觉得以为这是夫子一时搞错。

上官云鹰能够位居榜首,并做对小考中的全部题目也就算了,毕竟人是从甲子学堂空降而来,而且在寒山书院亦是早有才名,他能够考得如此成绩,并没有人会觉着意外。

还有杜荷,十对其九,成绩亦是直逼乙子学堂,对此,乙辰学堂众学子亦是不觉意外,在他们看来,杜荷虽然纨绔,虽然素有恶名,但是能够写出像是‘不缘毛羽遭零落,焉肯雄心向尔低’这种诗句的奇人,成绩好一点儿,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

但是下面的宋礼、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三人,却是为何也能考得如此好的成绩?

平日课堂不是睡觉就是闲聊打屁的混混学生,平素小考便是乙辰之中亦是垫底不堪比他们都要差上许多的纨绔子弟,既无诗才,又无文采,且又没见他们用心读过诗书,为什么或是凭什么也能考得如此好的成绩?

要知道,两年前他们初到乙辰时,可都是从乙寅、乙卯学堂刷落至此,为什么眼看着他们在乙辰学堂晃荡坠落了两年,这一次却一下就又反超过了乙寅学堂?

当然,这种猜疑与不信,知道宋礼脾气的乙辰学子自然是不敢直接表露出来,不过,当陈则夫子将批阅好的考卷发下并在口头上对宋礼几人稍赞誉并离开之后,整个乙辰学堂顿时就像是炸了锅一般,宋礼、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三人,直接就这么地开始被人围观。

开始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考得如此成绩和被人这般重视吹捧过的宋礼三人感觉都还挺是不错,一个个颇为得意地昂着脑袋,享受着周围十几个同窗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与围观。

但是,当有第一个同窗开始软声细语好商好量地向他们讨教起具体的学习方法时,三个人便开始感受到了那么一点被人煎熬的意思。

他们三人现在之所以能够取得这般好的成绩,说白了,除了是他们这阵子确是下了不少的功夫之外,亦是全赖着杜荷前些天给他们的那几份‘读书精要’,在没有得到杜荷的允许之前,三个人谁也不想或是不愿将之拿出示众。

所以,在听到有人向他们讨教学习方法的时候,姚怀远与许佑山全都闭口不言,俱是扭头向他们宋哥宋青山看来。

若是换作以前,遇到有人死皮赖脸地缠着逼着自己去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宋青山早就挥胳膊撸腿儿将人给撂倒在了一边,但是现在,面对着这种虚心向自己求教,且又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同窗,宋青山还真是有些下不去手。

所以,最后被人问得急了,宋青山直接就将所有的问题全都抛给了不在学堂中的杜荷,一句‘我们都是杜荷的学生’的话语,直接将杜荷在乙辰学堂,甚至是整个寒山书院的声名,又推向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原来,除了诗才非凡之外,杜二少在教书育人方面,竟也有着不俗的造诣。

从杜荷三月底入院开始,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竟能一举将宋礼、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这样在整个书院都臭名昭著的垫底学子教导得直逼乙寅,这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吗?怕就是他们书院的韦隘院主也不定能够做到。

所以,当这些人看到杜荷从外间回来时,几乎全都无比狂热地看着杜荷,期望着自己也能像是宋礼他们三个一般,能够得到杜荷杜二少的青睐与指点,毕竟,没有谁天生就想垫底,没有谁天生就想在乙辰厮混毫无作为,而现在的杜荷,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让他们有望科举得中的契机。

“少爷”见他们家少爷回来,一直在后面隔间的杜荒急忙过来侍候,并小声地将方才学堂内的状况向他们家少爷详细禀告了一番。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之后一脸淡然地看着学堂内的十余位同窗,轻声笑道:“诸位的心意,杜某已然知晓,事实上早在之前荷心中就已有了这个想法,知道方才杜某去了什么地方吗?”

“院主那里。”见所有人全都希翼地看着自己,杜荷直声自问自答道:“杜某方从韦隘院主那里回来,而且也已亲口向韦隘院主承诺,愿意将我之前所编纂的那册‘读书精要’免费赠予全院学子,不日诸位就能见到。”

“如果诸位同窗能够依书而行,持之以恒,却也未必不能像是青山兄他们这般,反超乙寅、乙丑甚至于乙子学堂。”杜荷诚声说道:“能与诸位同窗共同进步,能与诸位兄弟共赴科场,同入仕途,一直都是荷之心愿,希望诸位在得到‘读书精要’之后,能与杜某共同进退”

“杜兄高义”“杜兄高义”

闻得此言,众人皆心满意足并满怀期待地向杜荷拱手道谢,手握密器,却不敝帚自珍,这才是实实在在的高义之人。

所以,在听到了杜荷的一番深情表白之后,除了上官云鹰与宋礼他们四人之外,乙辰学堂的其余十一位学子心中几是全都泛起了同一个心思,日后若是再让老子听到有人诽谤杜二少是什么‘长安四害’,是什么害群之马,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谦虚客套了一番之后,杜荷这才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见到上官云鹰与宋青山、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四个全都怔怔地看着自己,杜荷不由厚着脸皮轻笑着说道:“我知道自己长得很帅,可是你们也没有必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吧?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帅就是英俊吧?”许佑山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三人,惑声问道:“你们说,二少什么时候英俊过?本公子怎么不知道?”

“方才那句‘共赴科场,同入仕途’,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捏?”姚怀远故意伸出右手小指,使劲儿地掏着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本少爷方才耳误,听错了?好像是在半个月前,就有人曾这么慷慨激昂地忽悠过本少爷……”

“够虚伪,够无耻,我喜欢”宋青山更是直接,一句话点出了杜荷为人的本质,听得杜荷的小脸儿,难得地红了那么一下。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儿。”上官云鹰昧着良心为杜荷说着好话:“不管杜兄安的什么心思,那份‘读书精要’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杜兄分文不取,只是想要用它敛取一些人心,也在情理之中。”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云鹰兄也”听了这话,杜荷一把抓住上官云鹰的小手,高声呼道,大有得遇知己之感。

“本少爷辛辛苦苦熬了几个通宵,好不易才写出了一份‘读书精要’,我容易么我?”说着,不顾着上官云鹰想要挣脱的小手儿,杜荷死死地攥着,扭头向宋礼三人说道:“你们三个白眼儿狼,平白得了好处,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在这里挤兑打趣本少爷,你们的良心何在?道义何在?”

“我收回方才那句话,”蛮力没有比过杜荷,上官云鹰直接以指轻点杜荷手肘,迫使他松开手掌,红着小脸儿愤声说道:“青山兄说得不错,你果然是够虚伪,够无耻,哼”

“呃?”轻揉着自己被上官云鹰给点得生疼的手肘,看着气呼呼地坐在一边的上官云鹰,杜荷有些不知所以,怎么好好的,这就生气了?

“嗯,上官兄说得不错,本少爷附议”

“附议”

“本少爷还是那个意思,够虚伪,够无耻,我喜欢”

看到杜荷吃瘪,许佑山、姚怀远与宋青山三人亦是借机在一旁嘻嘻哈哈地出声起哄。

第77章 阳谋

.net追书网第二日,在院主韦隘的默许之中,在杜荷的推波助澜肆意宣扬之下,乙辰学堂宋青山、姚怀远、许佑山三人的成绩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仅是一个上午的功夫就飘到了整个书院凡是全部学子的耳朵里面。35zww.com(疯狂打)

所有人都知道宋青山他们几个从杜荷那里得来了一个可以快速提高学识的书册至宝,而对此书册,杜荷亦是不藏不掖,准备对全院学子坦诚公布,所以,所有人在感激杜荷大义高义的同时,亦是希翼着能够早些见到那种书册。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思量,若是连宋青山姚怀远他们这样的人垫底渣滓都能咸鱼翻身,那像是他们这种在学识上比宋青山他们强上数倍或是十数倍的学子,若是也能得到同样的书册,掌握到了同样的学习方法,岂不是能够跳得更远?

进士不敢去想,可是若能够早上一年两年的时间通过明经,那对他们日后的仕途前程也是有着不小的作用。

所以,在耐心等待书院发放那本‘读书精要’的书册之时,大多数学子对杜荷的印象也都开始在一步步地改观,(benge大好人)从先前的四害之一,到后来的少年诗才,现在,在少年诗才后起之秀之上,杜荷又多了一个大义的名头。

‘读书精要,他们虽然还未曾目睹,但是能够得到韦隘院主的认可,且又经过宋青山等人的切实验证,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对‘读书精要,的作用再有不信不服之态。

一个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提高学习成绩的至宝,对任何一个在校或是不在校的学生都会有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强大吸了力。换作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定会有如杜荷这般大的魄力,直接拿出来与全院学子共享。

私心稍重一点儿的,自然是自己独吞,先利自己,至于其他人,跟自己有毛的关系?

私心轻一点儿的,最多也就是在自己取得了一定成绩,认为‘读书精要,对自己的帮助不大,以及旁人在得到之后也不可能会超越自己之后,这才可能会考虑用他帮助一些身边的亲人、朋友或是同窗,断是不会犹如杜荷现在这般,没有一点儿私心地全部拿出。

“这样的人称不上大义,称不上高风亮节,还有什么样的人能够称得上?”不管是在甲院、乙院还是再院之内,每一个学堂之中,几乎都有那么一个两个的学子在这般高声论调,不惜一切地为杜荷扬名,向其他学子宣扬杜荷的高风亮节,宣扬杜荷对他们的巨大恩惠。***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如果我能凭此‘读书精要”一举通过院试,通过明经,那就是让我称杜荷二少为恩师我也心甘情愿!”在一些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许多混在寅、卯、辰这种没有太多希望学堂中的众多学子,几乎都有过这样的言论。

如果杜荷的这份,读书精要”能够带着他们这些本就没有什么希望的学子,一举通过来年或是第年的科举考试,那杜荷就是他们切实的恩人、恩师,他们必会对杜荷杜二少感恩一生。

“这些,都是你的杰作吧?”一路行来,每每都能听到类似的话语,而且很多话语的内容都有着惊人的巧合,这就不由得上官云鹰会心生疑念并出声向杜荷询问了。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杜荷装着糊涂,同时淡笑着摆手与向自己躬身或是拱手见礼的学子还礼。

“倒是云鹰贤弟你。”杜荷扭头打岔道:“今天怎么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对为兄又打又踢的那般严厉?为兄可是不记得什么时候曾得罪过你呀?”

“哼!”想起昨天杜荷的无礼,上官云鹰的小手儿紧了紧,冷哼一声,将头转过一边。

“少牟,火药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见上官云鹰没有理会他们家少爷,跟在后面的杜荒忙着接言打场,随声询问。

“火药鼻,你们都没听说过吗?就是那种其状若粉,其色乌灰,点之即燃并伴有白烟升腾的东西?”杜荷惑声询问,火药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隋唐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有了啊,怎么杜荒他们好似都不曾听过?

“道家炼丹用的‘伏火,而已,还火药?有这种叫法吗?本公子怎么不知道?”上官云鹰昂着脑袋,对杜荷的胡乱叫法嗤之以鼻。

“伏火?”杜荷轻点了点头,一提到炼丹,杜荷就知道上官云鹰说得当是不错,毕竟最初的火药,就是那些炼丹术士在炼制丹药时偶然得来,想来这个,伏火”就是火药最先的叫法了。

“没想到云鹰贤弟不仅武艺超群、文采不俗,就是连这炼丹外道也都有涉猎,为兄佩服!”杜荷紧赶两步往上官云鹰的身边凑了凑,道:“不知贤弟所言的这个‘伏火’,在何处能够弄到?”

手枪机枪之类的东西杜荷不会制造,但是诸如土枪火铳土雷之类威力不大但也不小的东西他却还是能够琢磨得出来的,如果能够弄到足够多的火药,作为秘密武器,无论是用来防身还是用来退敌,都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杜荷没有理由会轻易错过。

“我又不信长生,不问丹道,你来问我作甚?”被杜荷说得有点脸红,上官云鹰轻向旁边撤了撤,最后见杜荷还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遂轻声回道:“你若想要‘伏火’,随便寻了道观,即可寻到。””多谢贤弟指点。”冲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杜荷接声向旁边的杜荒吩咐道:“杜荒,给本少爷记着,回去之后着人去多寻些‘伏火’回来,我有用处。””是,少爷,小人记下了。”杜荒弯身回应。

“听闻伯父身子不适,杜兄寻找‘伏火”莫不是也想要学那些炼丹道士,为伯父炼制丹药?”见杜荷并不似随口说说,上官云鹰不由在一旁答言,道:“若是如此的话,还望杜兄能够听小弟一句,丹药之道,非是正途,过多食用,怕只是有害无宜,望杜兄慎用。”

“呵呵,贤弟有心了。”杜荷正声回道:“家父的病症,自有宫中御医开用良方,像是道观的那些丹药,虽也有些许奇异之处,但是为兄却是不信的,为兄寻找‘伏火”是有其他用处,贤弟可放安心。”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上官云鹰轻声点头,不再多言。

“我算是看出来了。”乙辰学堂,许佑山看着学掌内个个都在发奋图强的十余位同窗一眼,道:“杜二少这次,怕是所图非小。”

“知道书院内其他几个学堂之中的学子现在都在做什么吗?”许佑山直起身子,开声向宋青山及姚怀远说道:“企都在抱着这本‘读书精要,对杜荷杜二少感恩戴德,赞不绝口,直接都把杜二少给当成了恩人来看待。”

“现在书册方发,除了咱们三个,其余众人还都未见成效就已是如此。”许佑山道:“若是再过个三月半载的,等‘读书精要,起了作用,他们的成绩都有了大幅提升,你们觉得他们对待二少的态度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

“如果你能在半个月的时间就让本少爷从乙辰一下升到乙寅的高度。”宋青山不以为意地轻撇了撇嘴,道:“本少爷也会对你感恩戴德,将你高高捧起,这很奇怪吗?”

“宋哥说得不错,不过佑山说得也有道理。”姚怀远接声说道:“小弟也觉得二少此举当是故意为之,其中所图,也无外乎人心,无外乎想要培养起自己未来官场中的人情网而已。”

“这在官场里面并不少见。”姚怀远道:“只是杜荷这一次搞得太过庞大了一些而已,以整个寒山书院的尚未入仕的近千学子为根基,择优而取,不出三五年的功夫,他杜荷必会成为整个朝堂之内,所有后进年轻官员的首脑。若是操作得当,日后也未必就不能与朝中那些重臣一较高下。

“是么?”宋礼扭头看了两人一眼,轻声笑道:“你以为就你们两个能够看得出来?包括院主在内的书院夫子,以及书院内十之五六的学子,怕是都有看出杜荷的目的为何,但是那又怎样?”

“本少爷还是那句话。”宋青山朗声说道:“若是你也能写出像是‘读书精要,这般的书册,并愿意无偿将之献出,本少爷也会在对你感恩戴德的同时,还思量着日后要如何报答,但是你们能成吗?”

“这,就是兵书上所谓的阳谋。”宋青山道:“就是让你明知道那是别人别有用心特意为你安排布置的一个陷阱或是圈套,(benge大好人)但是你却还是得心甘情愿地抬脚去迈进去。这,就是本事,你们做不到,本少爷做不到,但是他杜荷却做到了,所以,本少爷服他。”

“二少的心大,胃口也是不小,更重要的是,他有让咱们通过科举考入仕途,且在仕途上走得更远的本事。”姚怀远接声说道:“本少爷也服他。”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见两人说完话后,全都一本正经地扭头向自己看来,许佑山忙着开声说道:“本少爷方才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其实在心里面,本少爷亦是没有什么二心。”

“再说。”许佑山道:“杜二少一看就知道是一条大腿,而且还是那种正在不断增粗增肥的大腿,这样一条好腿,本少爷岂能不抱?”(未完待续。

第78章 杀人

下学回家,甫一进城,杜荷主仆就被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给拦住了去路,小丫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可怜相地向杜荷伸着双手,开口讨要东西。三五中文网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我们家少爷出门儿从来都不带钱!”杜荒很是本份地充当着他狗腿子的角色,冷着一张小脸儿,直接上前将想要靠近他们家少爷的小姑娘给拉扯到一边。

战事初休,民间生活不易,像是眼前这种出门讨饭的小孩老人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这本是常见之事,并不足为奇,以前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杜荒亦是如此,直接出言将人赶走。

而杜荷,因为之前见过太多像是这种讨饭的骗局,所以每次见到也都不甚在意,给不给东西,亦当时的心情如何,心情好时,哪怕被骗他也乐意。

而是这一次,本就心情不错的杜荷,在看到小丫头那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后,顿时就止住了脚步,并出声向杜荒吩咐道:“杜荒,将她带过来,本少爷有话要说。”。

“是,少爷!…”见他们家少爷开口,杜荒的小脸儿一下就又变得很是温顺起来,松开抓着小丫头肩膀的小手,并顺势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温声向小姑娘说道:“我们家少爷今天心情好,便宜你了!跟我来吧!…”

“哥哥,哥哥,我好饿,给点儿吃的吧!”“?丫头再次怯生生地看着杜荷”再一次可怜巴巴地向杜待伸出了小手儿。

“呵呵。”杜待轻轻蹲下身来,指着旁边的杜荒,看着小姑娘道:“方才他说得不错,本少爷出门,身上从来都不带一文钱,干粮点心什么的更是没有半点儿”你来向我讨吃的,却是真的找错人了。…”

“不过…”看着小丫头的神色暗淡下去,杜待的心下一揪,指着杜荒接声说道:“不过他的身上却是从来都没短缺过银钱”如果你能回答哥哥一个问题的话,哥哥倒是不介意让他多给你一些银钱,让你去填饱肚子。…”

“嗯嗯!”一听这话”小丫头的两只大眼睛又乍然变得明亮了起来,一脸希翼地看着杜待,等着杜荷问出他想要问的问题。www.65txt.com

“我想要知道…”眼见着前面有一群醉汉正晃晃结伴向东城门这里走来,杜待拉着小丫头侧向一旁,接声向小姑娘问道:“在城门处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中”身着华贵且神色从容之人不乏其数,但是为什么,你不去找别人,却偏偏就一眼认定并竟直来寻本少爷讨要呢?…”

从一进城门的时候,杜将就感觉这个小丫头有些不太对劲”双眼一直紧盯着自己,在看到自己之后,甚至直接撇开正要掏钱的一个文士,直接向自己跑来。讨饭故然是讨”可是却也没有必要直接抛开他人就竟直拣着自己一个人过来讨要吧?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给我一百文吗?…”眼见着被人看出破绽并直接询问,小丫头咬着嘴唇儿,一脸怯意地看着杜荷,稚声说道:“我需要一百文钱给我爷爷看病,我爷爷都病了好久了”再不看的话,他会死掉的……”

“好,我答应你。”杜荷一脸温和的笑意,温声向小姑娘说道:“如果你都如实告诉我,我一次给你五百文,那样的话,你不但可以为你爷爷看病,还能多吃几顿饱饭,你看如何?”。

“好!。”见一次能够多赚四百文,小丫头很是欢快地轻点了点头,之后回转过身,看着已经逼近他们的那群醉汉中的一个,抬手指出并稚声说道:“就是这位大叔让我过来找你,他说你很有钱,可以给我一百文甚至更多呢!他果然没有骗小冉,哥哥你真的愿意给小冉更多呢,……,…呃?!”

“危险!。”看到已经走到他们近前的那几个醉汉,杜待心中一凛,忽然神色惊变地高呼一声,之后在一片寒光之中,一把将前面讨饭的小丫头给紧拽回了怀里。

“疼!好疼,……,……”正待将小丫头放下去寻那些醉汉的麻烦,杜荷忽然听得怀中小丫头虚弱的呼痛之声,低头一看,一只短匕正稳稳地插放在小丫头的胸肺之间,匕身直没,只有半截木柄留在外间,温热的鲜血正在一点点的顺着短匕所留下的伤口缝隙嘀嗒直流,没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胸前的衣物就已被染红了一片。

“杀人啦!!…”

就在这种时候,不知是谁这么高声扯了一嗓子,之后过往的人群开始变得混乱,守城的兵士也开始快速地向事发的地点赶来,而方才还在那里推推攘攘走路东倒西歪的醉汉,则是在这片刻之间,全都不见了踪影。

“少爷!少爷!你没事儿吧?。”被慌乱的人群给冲散在一边的杜荒好不易才返身回到他们家少爷的身边,待看到他们家少爷怀中那个小不点身上的短匕与血迹之后,急忙忧声询问。

“一会儿就不疼了,哥哥还没给你钱呢,还有你还没告诉哥哥你爷爷在哪呢?你爷爷可是还等着你回去给他看病呢?。”没有理会杜荒的问话,杜荷就那样稳稳地抱着怀中的小姑娘,温声细语地轻声说道。

“嗯,我还要给爷爷看病呢,爷爷一个人在小河边儿会怕的,小冉要去找爷爷,……,…找爷爷……。”随着血液的过多流出,小丫头的小脸儿很快就变得有些惨白,断断续续地轻声说道:“哥哥……………小冉不疼了,可是小冉好冷,……小冉好饿,爷爷也饿…………五百文钱…,……,…好多呢,………”。

“是啊,五百文钱,好多呢。”杜荷轻声接言,看着怀中的小不点儿,怜声说道:“可以给你爷爷看病,可以给你添上两身新衣,更重要的是还能买上好多馒头,能让你和爷爷吃上好久………,…”。

“少爷!少爷!。”看到他们家少爷就那样屈膝蹲在那里,抱着怀中的小女孩儿喃声自语,杜荒忙在一边轻声提醒道:“她已经死了,城卫兵也都快要赶了过来,咱们快走吧,像是这种人命官司,万一被缠上,那就麻烦了!…”

“是啊,确实会很麻烦。”再次低头看了眼怀中已经渐凉的小尸休,杜荷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地淡然说道:“这本就是针对我杜某人的一个陷阱,一个以一个无辜小生命为代价也要将我拖入这场人命官司的陷阱。”

“若不是方才我有好奇之心,特意将她叫来问话,她或许就不会遭此横祸……”缓缓地将小冉的尸休平放到地上,杜荷淡声叙道:“如果不是有人想要找寻我杜某人的麻烦,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一个外人,也是断不会有此一劫。…”

“所以…”杜荷站起身来,静看着从东急行而来的城卫军,轻声说道:“从根儿上来讲,小冉的死,终归是跟我有些关系,所以,我不走,我要站在这里看着,看看到底是谁想要陷害我杜特,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草管人命!”

“可是,少爷。”杜荒急声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如果这是有人想要存心陷害,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后招?少爷若是现在不走,等一会儿被带到衙门,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里是杜陵!。”杜待不为所动,淡声说道:“而本少爷又是皇上御赐的尚乘奉御,别说本少爷没有杀人,就是本少爷直的失手将人杀了,张继初他也不敢拿我如何!”。

“我要将背后那个想要陷害本少爷的黑手给揪出来,我要为这条无辜的小生命讨还一个公道!。”杜荷定定地站在那里,轻声向杜荒吩咐道:“这里有我一人足矣,你且先回去府里,将这里的事情如实禀报给老爷还有二老爷他们知晓,有他们在,便是有人想要陷害于我,却也不是那般容易。”。

“还有。”低头看眼地上的小冉,想起她口中那个病重年迈的爷爷,杜待接声向杜荒吩咐道:“回府之后,记得派人去城外砚河边找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一位生病的老人,如果找到的话,好好安置一下。…”

“是,少爷!少爷保重!。”知道他们家少爷已是下定了心不走,杜荒只得轻应一声,率先抬步快速返回东城杜府。

既然这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家少爷,且又不惜搭上一条人命,那他们后面必是还有安排,说不准就连张继初那个墙头草现在也已被人收拢,所以,他们家少爷现在的境况可谓是危险重重,必须得早些让老爷知晓此事才行。

在杜荒的心里,他们家老爷那就是无所不能,只要他们家老爷在,他们家少爷就必不会有什么事端。

听到身后城卫兵的高声吆喝,眼见着他们已经将他们家少爷还有地上的小尸休给团团围困了起来,杜荒的脚程更紧,跑得也更快了一此。(未完待续。

第79章 借力

何晨决定去劫狱,那这监狱又是由谁把守?又是哪个“国家机器”设置的监狱呢?在此,有必要了解一下三界的背景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当年那石猴修仙,终极的目标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见三界五行,那是一个框,框住了大批修士,什么境界混什么地方,龙蛇各有道,泾渭分明。

游戏三界非指天界、人界、鬼界,也非是佛家所说的欲界、色界、无色界。此三界,分为时轮界、空序界、罗天界。

时轮界,就是何晨现在呆的世界,此界乃三界之基础,众仙之根本,一切因缘的源头,虽然是最底层,却是最重要的。若脱离此界,诸天神佛,都将成为无本之木而灰飞烟灭。这就是像拿一道光射向宇宙,光可去到远方,但若光源无存,那光也就湮灭于宇宙深处了。(关于此一点,后面会有详尽叙述,若有疑问,且待后文分解了)

但此界众生,却会受时间之束缚,如不修仙拜佛,成就长生之身,便会经受生老病死之苦,因果循环,反复轮回,不得而终。

往上就是空序界,玩家在元神修炼境界达到之后,便可飞升进入空序界(理论上为100级,何晨上世修炼只到90来级,因此并无机会一窥究竟)。

此界乃是修士飞升成仙后所居住之所,此界介乎两界之中,跟上下两界有区别,也有交合。也就是说,此界之仙,可以通过继续修炼上升到罗天界,也可以因为定性不够或者触犯天条而被贬下凡,下到时轮界回炉重造。空序界是仙人居住之所,此界众生,不受时间约束,日行千里,长生久视。所谓“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但即使是仙人,虽然可以上天入地,云游九天,但依然受空间法则所限制,亦非完全自由之地。

至于罗天界,那是绝对自由之地,弹指间可度千百劫,一枕梦可游万千世,俄而可凝住电光火石,渺渺能造无数尘缘。那境界,说起来妙不可言,应该是创世大神才能呆的地方。

回过头来说时轮界,何晨所在世界,有中土神州,外加海外十洲,是时轮界众多世界之一,好比恒河沙数之一粒。

何晨所在年代,因为皇权沦丧,天下大乱,并无统一纪元,如从万化之劫算起,那应该是万化1037年。万化之劫的起因是天魔入侵,那天魔侵入,一指破天,一脚裂地,江山沦陷,社稷崩殂,从此神州无有统一的集权国家,陷入连绵的混战之中。

而神州原本修士门派林立,佛道两家,加上海外散修,数以百计,但在万化之劫之后,幸存下来的,神州之内,唯有东皇、峨眉、昆仑、奇门、五毒、蜀山这六大门派。当然在海外十洲中,也有一些幸存的、实力日渐势微的门派,据说如果玩家有足够的人品,能在海外有奇遇,甚至都可以实现门派双修的美梦。

而神州六大门派,彼此之间是不能双修的。

此乃三界的一些大背景,何晨目前所在的杨曦镇,隶属诸侯小国——左。所辖区域不过千里,30级以上城镇,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三五中文网

万化之后,神州虽然没有大的帝国,没有统一的皇权,但诸侯小国却是有很多的,好像繁星点点,分散在每个角落里,任何旮旯都不会错过。

所以何晨要想劫狱,少不得还要跟这些地方武装拼一仗的。左国虽小,但能够存于乱世,自然有极强的生命力,因此这些地方武装的武力不仅不弱,反而是相当强,后面的领土战,帮会首先要征服的就是这些地方武装。

何晨知道就靠拼自己的力量,大白天地强行劫狱,成功几率微乎其微,因此只有在月黑风高之时才可能有那么一丁点胜算。

此时游戏中的时间是下午6点多,要到晚上12点后,用现实的时间来看,还得三个多小时呢。

何晨翻了翻包裹,想起了那牛头的那犄角来,决定先去找物品鉴定师来看看东西。

那鉴定师留着山羊胡须,慈眉善目,身着灰色长袍,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何晨将那犄角递交过去,老头子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先是漫不经心,后来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再后来,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反复看了三遍,突然吐了一口长气,说:“小哥,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何晨可没心思跟他多啰嗦:“需要多少铜板才能鉴定?”

在三界,鉴定的费用,是跟所鉴定的物品有关的。越是高等级的物品,鉴定费用越高,所以要如果要出一个题目,在三界中,玩家花什么钱花得越多越高兴,那答案就是鉴定费用了。甚至在后期都有商贩叫卖:“物品一件,鉴定费都20两银子,识货的出得起价的来,黑人爬”。

但这一次,何晨却听到了一个意外不到的答案——

“多少铜板都鉴定不了。”老鉴定师喟然长叹,“请恕老朽老眼昏花,竟然看不出这东西的来历,不过如果小哥能告诉我此物的出处,或许老朽可以给你一点建议,放心,给建议是不收任何费用的。”

何晨突然醒悟过来了,这东西乃是100级BOSS掉落的物品,他一个10级小镇的鉴定师,怎么可能鉴定得了呢?

想到这一层,他将东西收了起来,说:“如果鉴定不了,那我另找他人好了。”

“小哥,不是我多嘴,这件东西,在杨曦镇,既然老朽看不了,恐怕就无人能识了……”

“……”这老小子倒是没说假话,但何晨没搭理,他向监狱方向走去,不管如何,先是观察一下地形,踩踩点,晚上再行动就多一份把握了。

那老鉴定师却不依不饶,冲着何晨大声道:“小哥,自飞鹤镇往北60里,有一名叫天乙的隐士,或许他可以帮你解惑。”

“咦?有门。”何晨没想到这老鉴定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搞不好,这个犄角还能**一段不一样的任务来,毕竟,这犄角可是100级的东西,对于20级的玩家而言,拥有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了,那么因此而获得一个不一样的任务,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何晨回头,看了看那老鉴定师,老鉴定师白色的胡须在微风中飘拂,一脸的和善,看来不像是那种会打逛语欺骗他的人,于是何晨拱手作揖:“谢谢了,家门先生。”

何晨之所以如此说,那是因为那老鉴定师名叫何冲。这名字有些力量,跟这羲和的老鉴定师气质有些不符。

“飞鹤镇北边60里,嗯,在记事本上记录一下,到时候去走一遭。”何晨做这决定,自然也是正确的,不然这东西要鉴定,可能得等到100级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同时何晨也在心中暗想:“下次再入黑石城,可不能入宝山而空手回了,就算是一块石头,捡出来都有可能是宝贝的。嗯,我先去买根绳子来,再找二毛打一个鹰爪,这东西,一会行动有用的。”

曦镇镇北。监狱大牢。

何晨走过去,却发现在大牢的门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人都有好奇之心,围观国人的特质之一。何晨也不例外,于是便走了过去,那一群足有三十六人,算起来是6个满组的队伍。从D来看,乱七八糟的,显然不是同一个家族,而是临时凑在一起的。

这也是何晨会过去看热闹的原因,如果人家是同一家族的,搞不好是在议事,你伸头过去,岂不是招白眼。

不过这些家伙即使不是同一家族的,但何晨一过去,同样遭到了抢白:“你贼头贼脑的看什么看?哪边快哪边去!”

说话的是一名叫做长生不老好泡妞的法师,他身着15级道秘长袍,一脸酷哥的表情,一副随时会动武的模样。

在世界,仗势欺人从来就不是偶然现象。何晨一个落单的奇门,还敢鬼鬼祟祟去窥人**,不被人呵斥才奇怪了。

何晨真的只是去看个热闹而已,没想到这些家伙似乎在打着什么谋财害命的坏主意,见人就学狗吠也是正常的事情。

“还看,咋这么贱?再看老子大耳刮子抽你!”说这话的是另外一名东皇的玩家,一身金光灿灿的重装,名叫随便起来就成仙。

何晨感觉自己好好地走着路,一下子就踩狗屎上了,美好的心情直接浮云,他很想一怒杀人,但想着又不值,杀这几个人,除了增加点PK值,什么都捞不到,杀成红名的话,装备的爆率可就很高的。

于是他决定先忍了,也不搭腔,掉头向监狱后方走去。

这监狱方形,周围以青砖条石堆积而成,高达七八丈,如果强行跳进去,那基本是行不通的,他目前轻功二级,最高也就能跳1丈4。何晨自己自然是可以从地下遁入的,这警备森然的大牢,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他在思忖的是救出王大力之后,应该从哪条路撤退。

令他没想到的是,在那监狱的后方,也有两人,他们一个叫道道道,是一名法师,另一人叫剑剑剑,是一名蜀山,挺有趣的D。

他们就在那城墙下的转角处,当然,刚才何晨遭那些人呵斥的场景,也被他们看到了,因此见何晨过来,道道道便说:“兄弟,被恶狗咬了吧。”

何晨笑:“谈不上,只听到狗吠。”

“兄弟,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忌惮人过去吗?”

“为什么?”何晨确实好奇。

“那是因为他们准备攻打杨曦镇的监狱大牢。”

“那又为什么?”何晨来了点兴趣,自己准备遁进去,这伙人竟然准备杀进去,自己是去救人的,那么这些人又准确去干嘛呢?毕竟,如果对杨曦镇的官方机构进行公然的攻击,那么是要被逐出本镇的,除非你将城内的武装力量征服,然后插上你自己的旗帜,到那时候,这些地方武装反而会为你所用了。

这似乎涉及到一个啥秘密,见何晨问,道道道征询地看了看同伴,剑剑剑冲他点了点头,那是同意他说了。于是道道道压低嗓音道:“你没发现镇内有一个铁匠铺的PC换人了吗?”

“嗯,是的,二毛接了他师父王大力的班。”何晨倒不能完全装糊涂的。

“是啊,可是他这接班是有问题的,原因是王大力杀了白寡妇和她的姘头鲁提辖,这才会被抓的,有冤情啊,所以江湖盛传,如果能杀进大牢中将王大力救出来,也许可以获得不菲的奖励。”

何晨无语,其实他才是这个任务的始作俑者,只是没想到现在的玩家嗅觉都这么灵敏,立刻从中间看到了“商机”。

见何晨一脸的淡定,道道道不由问:“哥们,难道你不是冲这个任务来的?”

“是又如何?那些家伙人多啊,难道还想分一杯羹不成?”何晨答道。

何晨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人家可是有36人呢,你两个人,能起什么作用。看他们的样子还想拉何晨入伙,可是就算何晨答应入伙,那也只有三个人,三个人跟36个人斗,你当你爸是李gang?

剑剑剑咬牙切齿道:“真可惜,咱这狗屁家族没几个有种的,倒是SB不少,我说来这抢任务,没有人认同啊,还说为这么一个垃圾任务大打出手不合算。”

道道道则说:“刀子兄弟,你在家族地位咋样,能叫人出来打不?”

“没啥地位,叫不出人来。”何晨说。他这话当然言不由衷,如果他发话,微光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唉,唉,那可就遗憾了,这些家伙,虽然不是同一个家族的,但是不知为啥,抱团一起来做这个任务,我看到好些玩家只是从这里路过,被他们吠得绕道而行了。”

看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刚才也一定被这伙人给喷了一头口水的。

(发一个二合一的大章,等于是今天三更齐了。)

第80章 试探

没有升堂,没有会审,小冉的尸体直接被送至停尸房,二第一嫌疑人杜荷则直接被关进了县狱的重刑牢房之内,任何人不得探视。35zww.com

杜荷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牢房内的枯草之上,闻着牢内刺鼻的骚臭之气,看着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二人的空旷监牢,面上没有一点着急不耐之态。

悲伤,气愤,眼见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生命就那样一点点儿地在自己的怀中流逝,杜荷不是那种心如铁石之人,自是不会对此熟视无睹,在震惊、惋惜之余,亦是怒火填胸,不能自己。

“哥哥,哥哥,我好饿,给点儿吃的吧!”

这是小姑娘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很饿,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五六岁的年纪,抱起来却感觉甚至还不到十斤。

她是空着肚子去的,就是连死刑犯也都能在临了之前吃上一口饱饭,可是小冉她,却是空着肚子去的,死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儿地嚷着她饿,她枷…

”五百文……很多呢…”这是小冉最后留下的话语,五百文,换成人民币也就不过五百块而已,很多吗?多到能买去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性命?

杜荷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喜欢悲天悯人的人,凡事都要靠自己,一直都是他的人生信条,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一个人只要努力,(beng大好人)那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沟坎儿,当年初入大学时,每天只有一个馒头度日,每每半夜都会被饿醒的经历都没有让他皱过一下眉头,最后他还不是一样熬了过来?

以前,对待那些沿街乞讨之人,杜荷一向都是嗤之以鼻,开口讨要,确是轻松无比,只要豁出一张面皮也就是了,是人,都有可能会碰到些许难处,接受别人的帮助也不是不可,可是,如果一直以乞讨为职业,那就属于个人的品质问题了。

只要你下定心思去做,那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有本钱了做生意,没本钱了卖体力,如果身体不行,就是拣垃圾,拣马粪,多少也能糊口混个温饱,有必要非要厚着脸皮去向别人伸手讨要么?

但是现在,想着小冉那双清沏明亮的大眼睛,杜荷却怎么也鄙视不起来,她实在是太小了,她也实在是太饿了,而且她也不只是为了自己去讨,她还要去为她的爷爷看病,还要喂饱她爷爷的肚子。35zww.com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过来杜陵,没有人知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毕竟像是他们这样沿街乞讨的路人实在是太多,自从长安归来,几乎每天杜荷都能见到几个,对待他们这种有手有脚有气力却还沿街乞讨的懒汉,杜荷素来都没有什么好的脸色,高兴了给点儿,不高兴了扭头就走。

可是今天,这个开口向他讨要吃食的小丫头,确是始终都难以让杜荷释怀。

没有人管,没有人去在意,纵是饿死冻死在路边,多也是随死随埋,少有人会去过问,那些人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纵刀杀人,估计多也是有着这样的考虑,只是,他们为何会选上小冉?一个本五岁六岁的小姑娘,他们竟也能狠下心来?

还有,到底是谁想要陷害他,想要借此致他杜某人于死地?

杜荷背靠着墙面,微眯着眼睛静心思量,像是今天这种谋人害命的计策,绝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做或是敢做的,毕竟乞丐的性命也是命,饿死冻死或是会没有人去管,但是像是这种被人当街捅死的事端,不管在任何一个朝代,官府却是都绝对不会视若无睹。

难道是最近这段时日,自己在杜陵城表现得太过出色,出了太多的风头,已经引起了长安那些世家大族的猜忌,因为慑于他杜荷未来驸马的身份,不便直接让他死于非命,所以这才忍不住想出了这么一出栽赃嫁祸的戏码来恶心自己一下?

不太舟,杜荷轻摇了摇头,这种栽赃嫁祸的计策虽然不错,短时间内也确是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它却是不能触及自己的根本,事情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身为杜如晦的儿子,身为皇上未来女婿,哪怕是在监牢,也绝对不会有人敢对自己如何。

所以,像是这般虎头蛇尾的事情,当不是长安那些世家所为,而且,如果真是他们所为,他们也绝不会选择在当街杀人这般明显,像是栽赃嫁祸这种事情,他们还能做得更专业一些,比如让尸体倒在你的房间,比如让凶器直接就变成你惯用的器具,让你更是有口难言,怎么也说不清楚。

只是除了他们,在这个小小的杜陵城内,还有谁会这般地记恨自己,竟不惜用一条无辜人命来陷害自己?

王政一、王晨父子?还是半个月前被自己挤兑走的那个柳三吾?再或者是那个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的柳三吾的好兄弟杨善?

杜荷再次摇头否认,好似他们也都没有这个可能,他们与自己之间的矛盾,说起来也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当是还没有上升到那种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的地步,为了他一个杜荷,他们当还不会丧心病狂到要杀人害命的地步。

哗啦啦!哗啦啦!

正在静心思量的空当,听到外面有人开门的声音,杜荷不由收回思绪,抬起头来,在这座独牢中呆了这般许久,也该有人过来审问或是直接宣判自己罪名的了,杜荷想知道,这个人到底会是谁,是县令张继初,还是从外面过来的别的什么人?

“杜公子,久违了!”外间的牢门打开,张继初一个人迈着小步缓缓走进,见杜荷正昂头看着自己,忙着拱手与之见客气见礼。

“原来是张大人!”杜荷没有起身,就那样盘腿坐在枯草堆上,昂着脑袋,冷眼看着张继实,抖了抖手腕上的手镣,淡声向其质问道:“不知张大人此为,是为何意?”

“杜公子误会了,误会了。”走近杜荷所在的牢房,张继初一脸地委屈,隔着牢栏看着里面的杜荷道:“人命关天,当街杀人,而且死的还是一个稚女,这种人命官司,不管放在哪里,影响都是不小,下官这也是没有办法。”

“这么说。”杜荷盯看着张继初,淡声问道:“就是连张大人你,也认为本少爷就是那杀人凶手了?”

“当时只有杜公子正面接触过死者,而且还有许多人证也都说亲眼看见杜公子同死者讲话并将死者抱在怀里,再加上杜公子的身亦都沾有死者的血迹。”张继初轻摇着脑袋,叹声说道:“虽然本官并不相信杜公子会在当街做出这种事情,可是种种迹象全都指向杜公子你,下官也是没有办法。”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侄也算是实情。那些人的手法确是干净利落,触之即走,少有人能够注意,别人认为那女童是我所杀,侄也应当。”

“所以。”见杜荷这般通情达理,张继初忙着接声说道:“在得知此事之后,下官便直接命人将杜公子给请到了这间重刑独牢之中,不审不问,一拖再拖,这样既不会落人口实,又可以给杜仆射留下足够的时间去走动去说项,也好早些为杜公子摆脱罪名。

“是吗?”杜荷的嘴角微微勾起,淡声向张继初说道:“如此的话,那杜某倒是要向张大人说声谢谢了!”

“谢字不敢当。”张继初在一边客气道:“怎么说咱们也是同僚,且下官也从贵府的那些店铺之中得了不少的好处,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伸援手,也是应当。”

“既然如此。”杜荷轻欠了欠身子,摆了一个颇为舒服的姿势抬头看着张继初,道:“不知张大人此时过来,又是为了何事?莫不是家父已经有了动作,张大人此来,就是为了放杜某出去?”

“下官也是乖望能够早些将这个案子了结,早些将杜公子无罪释放。”张继初苦声说道:“奈何,这都过了半天,杜仆射那里却是没有半分的动静,既没有派人过来过问,也没有托人过来说情,下官现在,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倒也不难猜到,家父已经辞去官职,现在除了空有一个国公的爵位之外,可谓是无权无势,至于以前的那些同僚旧友,(beng大好人不用去提,所谓人走茶凉,人去情空,又有什么人会再来伸手?”明白张继初话中的意思,杜荷淡然摇头,道:“所以,张大人就莫要再等了,这件事情,家父也是没有办法,也断是不会插手。”

“真的会是这样么?”张继初的眼中不可察觉地闪出一丝亮色,接声向杜荷说道:“若是如此的话,那杜公子现在的处境,可是有些不妙啊!”

“不妙吗?或许吧。”杜荷不以为意地抬头看了张继初一眼,直声问道:“不知上面的那些人,准备让张大人给杜某定个什么样的罪名?这里没有旁人,张大人直说也就是了。”

“唔?”惊异地抬头看了杜荷一眼,张继初继而轻声笑道:“杜公子说笑了,这是咱们杜陵突发的案子,上面的人怎么可能会那般快的知道,再说,就是他们知道了,这罪名不罪名的,又岂可乱定,杜公子真是说笑了,说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

第81章 坐等

第81章

坐等

“是吗?”杜荷正色抬头看了张继初一眼,淡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

“够小心,也够谨慎,”见张继初没有说话,杜荷接声说道:“就如前次,杜府失势,王家在杜陵城对杜氏一族落井下石,而你张大人也随之将步子给迈了出来,但是与王、钱、赵他们三家不同的是,张大人你却是一直都没有将步子踏实,一直都留着那么一分可以随时撤步的余地,所以咱们后来才有了可以合作的可能。”

“而这一次呢,”说着,杜荷定定地看着张继初,道:“张大人亦是如此,哪怕是心中已经判了杜某人的死刑,也认为我杜荷这一次当是再难翻身,可是在面子上,张大人却还是做得面面俱道,不肯一刀切下,在之前那一步又一步的试探之后,却是还谨慎地不敢将那最后一步迈出。”

“所以,我很欣赏你”杜荷颇为诚挚地看着张继初道:“因为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上站得更稳,活得更长久。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不定能够爬得更高,但是却也不会跌得太低。”

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在杜荷的眼里,张继初属于那种守成之人,虽不能猛进,但是胜在够稳。

“杜公子过誉了,”张继初的双目一缩,拱手低头客气了一句,接着装着糊涂道:“不过杜公子之前的话语,本官却是没大听明白,或许是杜公子真的误会了什么。”

“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见张继初还是跟自己打着哑谜,杜荷摇头轻笑:“那些人既然想要借此陷害于我,后面自是不可能会没有后招儿,恐怕在我进来大狱之前,张大人当是就已收到了某些关于我的罪名下放吧?”

“杜公子真是说笑了,”听了这话,张继初直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阵冰凉,面上却是仍带着笑着极力否认道:“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那种事情都是算命的在胡说八道,没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杜公子多想了。”

“是不是我多想,咱们都心知肚明,”杜荷淡声笑道:“我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张大人不愿说,我也绝不勉强。”

“见张大人是一可交之人,并没有听从那些人的建议或命令,直接将本少爷的罪名做实,”说到此处,杜荷声音稍顿,从地步站起身来缓向张继初走近,轻声说道:“本少爷就在此额外给你透露一个消息,也算是投桃报李,给张大人吃上一颗定心丸,免得再在这里患得患失,犹疑不定。”

“杜公子请讲”没有多言,张继初就这样静看着杜荷。

“就在昨日下午,”杜荷淡声说道:“杜某收到了一封从长安过来的信笺,信上说今日午时前后,我杜氏门前,必有贵客临门,现在午时早已过去,想来信中所提的贵客也当是到了,有这些贵客在,必可保我杜荷无忧,不知张大人信也不信?”

“哦?”张继初直了直身子,正色向杜荷打听道:“不知杜公子口中所提贵客,是为何人?”

“呵呵,”杜荷又缓退回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干草之上,微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如果我一口道出他们的身份,张大人必会以为杜某是在信口开河,诓骗于你,所以,张大人若想知道,不妨自己着人前去打探。或者是,张大人也可以府衙里面坐等他们上门,都是一样。”

“这?”张继初的心中又一次地开始犹疑不定起来,微皱着眉头在心中细作思量。

“张大人犹豫了,”见张继初如此神情,杜荷顿时心若明镜,轻声叹道:“看来本少爷猜得不错,在张大人之上,确是已经有人开始施压,要定本少爷的罪名了。”

杜荷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狠色,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将那个幕后之人给揪挖出来,是为自己,也是为那个已经死去的叫做小冉的小女孩。

“杜公子多想了”回过神儿来的张继初面色稍变,接声说道:“本官方才可是什么都没说讲”

“时辰不早,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此多留,杜公子保重”说着,不待杜荷再作言语,张继初拱手一礼之后,直接转身快速离去。

“老爷,荷儿被抓,而且听说还是一桩人命关天的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判了斩刑,您怎么能一点儿都不着急呢?”杜府老宅,杜楚氏一脸担忧地在杜如晦的身边悲泣,见他们家老爷现在还有心在那里静心品茶,不由出声报怨。

“夫人这是怪我没有出去找人搭救了?”再次提壶为自己斟倒上一碗儿热茶,杜如晦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杜楚氏道:“夫人方才也说了,这是一桩人命关天的案子,又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审得清楚的?”

“别说荷儿没有杀人,”端起茶碗儿小饮一口,杜如晦淡声说道:“就是荷儿真的犯了人命官司,一个小小的杜陵县令也没有直接判刑的资格,初审之后,上报刑部,刑部会审有了评判之后,再由皇上亲自决断,整个过程,至少也需要三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夫人现在不必着急。”

“只要荷儿没有杀人,”杜如晦接声说道:“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摸清查透,还荷儿一个清白了”

“话是这般说讲,”杜楚氏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滚落:“可是,可是荷儿现在被关在牢房,受尽千般委屈,妾身担心嘛”

“有什么好担心的,”杜如晦轻吹着茶碗中的热气,扭头看了杜楚氏一眼,道:“方才夫人不是已经着杜川去府衙打点了么?只要有银钱在,荷儿在里面又能吃得上什么苦去?”

“可是老爷,”杜楚氏道:“杜荒说极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荷儿,他们有胆子在当街杀人害命,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妾身担心他们会在狱中对荷儿不利”

“这一点,夫人大可以放心,”知道夫人担心的是什么,杜如晦轻声在一旁劝慰道:“如果他们敢直接对荷儿不利的话,那今天在街上被他们杀死的那个,就不会是一个小乞丐了。”

“而且,杜陵县张继初也不是那种愚笨之人,”杜如晦接声说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比谁都分得清明,荷儿在县狱的安全问题,也没有谁会比他还更为在意的了,所以,他定会将荷儿给安置在一个最为安全的所在,不必担心。”

小心谨慎,步步为营,而且有时候还会有那么一点瞻前顾后,这是杜如晦对张继初这个杜陵县令的印象,这样的人虽然难成大事,但是在小处上却往往能够做得很好。

有他在,虽然不能直接帮着荷儿翻案脱身,但是却也不会让荷儿落在旁人的手里,从而危及到他这个杜陵县令的官职与前程。

“还有,”见夫人还有想要辩解反驳的意思,杜如晦再次出声说道:“难道夫人没有注意到,今天上午过来探视咱们的太子殿下还有蜀王、魏王殿下他们,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而且现在也都不在府里么?”

“呃?”杜楚氏一愣,紧接着面上的忧色稍敛,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向夫君询问道:“老爷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他们,全都出去帮忙荷儿脱身去了?”

这怎么可能?这是杜楚氏的第一反应。

三位皇子当中,除了太子殿下与杜荷稍有些交情之外,像是蜀王李恪与魏王李泰他们,那可都是曾与荷儿打过仗翻过脸的对头,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们不落井下石在一边幸灾乐祸也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可能会好心去伸手帮忙?

“没有什么不可能”看出夫人的心思,杜如晦直声说道:“不是老夫夸赞自己的儿子,现在的荷儿,在整个京兆都已是小有声名,荷儿前阵子作出的那些诗赋,便是在长安的弘文馆,在皇上的太极殿内都多有传诵。”

“有才学,有担当,再加上我这个将死却未死的老朽在一旁扶着站着,荷儿的将来,未必会比我差”杜如晦面色潮红地朗声说道:“你说,而对着这样一个潜力无限,将来又极又可能会成为朝中又一重臣的荷儿,这几位小殿下又岂会轻易放过?”

“那老爷的意思是,”杜楚氏的眼前一亮,道:“太子还有蜀王、魏王他们此来,全都是为了荷儿?”

“不错”杜如晦轻点着脑袋淡声说道:“说是过来探视老夫,只不过是一个明面儿上的借口而已,考探并拉拢荷儿,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

“所以,”杜如晦小呷了一口碗儿中的热茶,接声说道:“遇到这种可以雪中送炭,可以快速改善他们与荷儿之间关系的机会,他们断是不会错过。有他们三个在中间搅和,还有谁敢在胡作非为?还有谁会再去故意地难为荷儿?他们几个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夫人又何必非要再让为夫出面?”

“所以,”杜如晦再次定声说道:“对于荷儿的案子,咱们在家中静等也就是了。”

第82章 选择

张继初站在那里来回走动,心绪一直不宁,过了好半天,或是走得有些累了,这才停下身行,回身向安坐在一旁的县丞姚顺问道:“成林兄,咱们兄弟共事十数年,成林兄素来都是最有主意,你,这一次咱们到底该如何是好?”

“稍安勿燥!”姚顺不紧不慢地为张继初斟倒了一杯热茶,着请他在旁边坐定,接声轻声劝道:“事情已然临头,紧张着急都是于事无补,大人还是安坐下来静心思量为好。www.65txt.com、,

“静心思量?”张继初轻叹了口气,道:“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静得下来?上差逼得紧,恨不得本官马上就能定案,而杜荷那里,却一直都是气定神闲,还给本官扯出了一些什么贵客,明显是在暗示本官,(beng大好人)他们杜氏还有底牌,让我莫要轻举妄动。”

“我现在可不得,下下不去,就这样被他们两拨人给卡在中间,稍有不对,怕是都会被他们给拿来开刀,能好得了吗?”

张继初现在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理,可是当这些事情之中牵扯到那些大人物的影子时,一切就又都变得有点不可琢磨了,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杜陵县令就能左右得了的。

一边想要杜荷杀人的罪名确立,而另一边杜氏背后所隐藏的势力却又是远非他所能惹起,你说这么难缠的事情怎么就偏偏发生在了他杜陵县呢?张继初心中相当地纠结。

“大人莫要心急。”姚顺慢声细语地接声说道:“大人之前不就做得挺好么?关人收尸,不提不审,就且那样放着拖着,反正这种人命案子,本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了得了的,咱们也能多找一些借口就那样放着。”

“这里毕竟是杜陵,是大人所管辖的一亩三分地,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说句大不敬的话,大人您在杜陵县,那就是一条可以不惧强龙的地头蛇。”姚顺道:“只要皇上一天不撤大人的官位,那大人就一天是这一亩三分地的主人,自己辖区的事务该怎么处理,旁人谁也(插)不进手来。”

“这个道理本官又何偿不知?可是话是这般说讲。”张继初叹声说道:“但是本官毕恋是官职不高、人言轻微,随便得罪什么人,那就都有丢官弃职的风险由不得本官不小心谨慎。七路”

“大人说得在理。”姚顺接声说道:“不过,人在官场,小心谨慎自是不错,但是狠多时候却是也要去做一些选择,去冒一些风险似大人现在这般,两边都不想得罪,到最后也必会是两边都落不到什么好处。三五中文网”

“所以依下官的意思。”说着姚顺抬头正色向张继初建议道:“与其两边讨好,大人还不如靠其一家。这样,大人最起码还能送出一个人情攀上一方权势,对大人日后的前程也是大有益处。”

“一边是从长安吏部直接下达的官文一边是辞去官职的尚书右仆射还有一些没有(摸)清身份的所谓贵客。”张继初微摇着脑袋,道:“这样的情况,你让本官怎么去选?选对了确实能够一步登天,搏来一个天大的人情。但是,要是选错了呢?”

丢官弃职怕都算是好的,若是祸及子孙家族,那可就是他张继初的罪过了。所以,在非万不得已之时,张继初实是不想迈出那一步,太凶险。

“对错咱们且放在一边。”见说了半天,张继初还是不有下定决心的胆子,姚顺不由轻摇了摇头,换了一话题接声向张继初问道:“咱们就说一下杜荷杜二少,大人觉得他会是杀人凶手么?””无仇无怨,没有金钱利益纷争,没有男女感情纠葛,而且当时杜荷没有饮酒,本身也没有任何神质方面的疾病。”张继初微摇着脑袋道:“本官实在是想不出他杜荷会在当街杀人的理由。”

“所以。”姚顺点头问道:“就是大人你也觉得杜荷是被人故意陷害了?”

“本官想有井么用?”张继初没有肯定回答,道:“问题的关键是,那个小乞丐就是死在了杜荷的怀中,而且现场亦有数人看到,再加上吏部之前下达的那份官文,在没有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或是没有足够证明杜荷没有杀人的证据之前,他杜荷,就是凶手!”

“大h说得在理。”没有反驳张继初的意思,姚顺顺着张继初的话语,轻声在一旁问道:“那依大人的意思,大人这是要定杜荷的死罪了?”

“现在说这些,还言之尚早。”张继初轻摇了摇头,再次将目光投向门外,轻声说道:“具体如何去做,还是要等张福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再说不迟。

“大人说得是。”姚顺提壶又为张继初续上了一些茶水,接声说道:“不过依下官的意思,大人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成林兄请直言!”

“一个嘛,自然是应付好上差,事先拟好杜荷的罪状,给上差送去,先拖上一阵。”姚顺道:“而另一个嘛,则是大人也要做好侦破此案找出真凶的准备,若是大人最后选择了杜氏这边,也好拿出一份实打实的诚意出来。”

“哦?”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张继初颇为意外地扭头舟姚顺看来,轻声道:“听成林兄话中的意思,成林兄似乎是心向杜氏啊?”

“大人误会了。”姚顺不以为然地淡声说道:“下官不是心向杜氏,而是下官看好杜氏一族的将来,想让大人在其尚未发达之时提前与之攀上关系,下官这也是在为大人着想。”

“哦?”张继初狐疑地看了眼前的这个老朋友一眼随声道:“?”

“先说杜如晦。”姚顺道:“官至尚书右仆射,在皇上还是秦王的时候就已深得皇上信任,现在虽然辞官在家养病,但是他之前在皇上,在秦王府那班旧臣之间的人情却都还在,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不能小视有时候,(beng大好人)甚至是他的一句话或是一封信笺,就能让随便一个人平步青云。”

“嗯。”张继初点头表示同意,当初他也正是看重了这一点,这才一改落井下石的想法,刻意与杜氏交好。

“况且,杜克明今年才四十五岁。”姚顺接声说道:“就算是身患重症,可是谁也不能担保他就没有会好的一天。若是两三年后,杜克明的身子突然痊愈大人觉得皇上还会让他在咱们杜陵这个小县城里呆躲清闲吗?”

“这个?”张继初轻轻地张开了嘴巴,这一点他之前还真是没有想过,是啊,杜如晦才不过四十五岁而已,正值精壮之年若是他的病好了,皇上还会让他搁置在这里么?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像是杜如晦这样的辅国柱国之才,没有哪一个帝王愿意放过杜如晦的病好之后,也必会再受重用这一点毋庸置疑。

“再说那个现在正被大人给关进大牢的杜家二子。”见张继初心丰已经有了些许思量,姚顺继续加大力度,接声说道:“大人觉得杜荷此子如何?”

“他?”想起前后总共只有两次的会面,张继初心有戚戚地轻声说道:“少年老成心智沉稳,每次与他说话论事,本官都会有一种正在于同僚叙言的错觉,一点也不像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孩子,看不透。”

“大人说的,只是其中一点。”姚顺道:“大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忙着处理公务,可能并没有听到过外面的一些传言。”

“杜荷此子,前段时间在寒山书院作出三诗一赋。”见张继初向自己看来,姚顺坦声说道:“现在已然是传遍了整个京兆,甚至连长安的弘文馆都有收录,听说便是皇上也有读过并对之赞不绝口。”

“竟有此事?”张继初一下从椅上站起身来,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

“那几首诗赋,下官也曾见过。”姚顺接过话头儿,道:“写得确是大气磅礴,文采非凡,如果放在科考之中,进士及第,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说来。”张继初缓缓坐下身形,嘘声说道:“这个杜荷亦是不可小觑。”

“当然,会作几首诗赋,也不定就能得中进士,就算得中进士,也不定就能在官场之中青云直上。”姚顺道:“毕竟,每次科举,得中进士之人虽然不多,可也总有那么几个,这些人现在能官居四品甚至五品的又有几人?”

“让下官对杜荷此子另眼相看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见张继初扭头探问,姚顺直声说道:“那就是他仅凭着一份所谓的‘读书精要”一举拉拢到了整个寒山书院学子的心思,几乎让所有学子都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其他学子下官并不清楚。”姚顺道:“但是犬子怀远,以前那般顽劣自傲的小子,现在对杜荷几乎都是言听计从,一听到杜荷被关进大牢,便一个劲儿地在家中在下官的面前为其说着好话。

“想想看,若是所有学子都若怀远一般,对杜荷钦佩有加,言听计从,待日后这些孩子过了科举,入了仕途,那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要知道,他才回杜陵不到两个月而已。”姚顺叹声说道:“所以,下官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要与之为敌。”

“老爷!老爷!查到了!查到了!”姚顺的话声刚落,(beng大好人)外面就传来了张福高声呼唤的声音,及到书房之中,顾不着上前行礼,张福喘声说道:“今日午时前后,分别有三拨人进了杜氏府宅。”

“他们分别是。”张福吞咽了一口吐沫,颤声说道:“太子殿下,蜀王殿下,还有魏王殿下!”

“什么?!”闻言,张继初与姚顺不由同时惊声而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83章 请命

第83章

请命

寒山书院,乙辰学堂。

当姚怀远急匆匆地赶到教室的时候,上官云鹰、宋青山与许佑山他们都已然在座,见姚怀远从外面跑来,几个人还调笑着与他打着招呼。

“出事了”冲到宋青山三人的跟前,姚怀远嘴里乍然嘣出这么一句话来。

“出事了?”宋青山无聊地趴在桌面上,不咸不淡地轻声搭言道:“什么事?说出来让本少爷高兴一下”

“是啊是啊,”正觉无聊的许佑山也在一边打趣道:“说出来让咱们都高兴高兴”

“老子没兴趣跟你们说笑”姚怀远厉声说道:“我刚从老爷子那里得来的消息,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杜二少因为当街杀人被关进了县衙重刑牢房,眼见着就要被定案判刑,若是咱们再不想些办法,二少可就真的没救了”

“杜荷当街杀人?”上官云鹰心中一凛,猛地站起身来,正色向姚怀远说道:“此言当真?”

“真的没法再真了”姚怀远急声说道:“我们家老爷子亲口说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有假?而且在来之前,我也特意去了县狱一趟,虽然没能见着二少,但是却也能够肯定,二少确是已被张县令给关进了重刑牢房里面,且不许任何人探视”

“不会是真的吧?”许佑山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不觉得站起身来,道:“这件事情本少爷也是多有耳闻,说是今日午时,也就是咱们下学回家的那段时间,城东确是发生了一场命案,莫不是那就是杜二少所为?”

“死的是什么人?”见几个人全都这般说讲,宋青山也不由正经起来,正色向姚怀远问道:“可能确定那确是二少所为?”

“只知道死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短匕穿胸而亡,”姚怀远快速地将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简单叙说了一下,道:“至于是不是杜二少所为,现在尚还没有定论,不过听我们家老爷子的意思,这件事情吏部似已插手,好像是有人要对二少不利”

“杜兄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上官云鹰在一边淡声说讲了一句,算是在为杜荷开脱。

“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能与二少有什么仇怨?”许佑山也在一旁帮言:“也值得二少会为了他而搭上自己的前程?”

“更重要的是,”宋青山接声说道:“杜荷不痴不傻,就算是想要杀人,也没有必要非得选择在距离城门不远,在人来人往的主街上行凶取人性命,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这些谁都知道,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姚怀远高声说道:“当时有很多人看到二少抱着那个乞丐,而且身上也沾满了血迹,现在便是连县令也觉得二少是杀人凶手”

“所以,咱们现在得想些办法才行,”姚怀远接声说道:“不能明知道杜二少是被人陷害,却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刑狱加身,平白丢了性命”

“不置于吧?”宋青山神色稍缓,不紧不慢地淡声说道:“先不说他们家老爷子会不会看着他被判刑定案,但就是他那个未来驸马的身份,也足以保得他在狱中安然无忧,张继初那个小县令,当是还没有那个胆子”

“张继初确是没那个胆子,但是宋哥不要忘了,”姚怀远反声说道:“吏部已经下了文书,而且还特别派了上差过来,摆明了是要定二少的罪,要二少的性命,有吏部的上差撑腰,还有什么是他张继初不敢做的?”

“吏部来人了?”许佑山满面惊诧:“这怎么可能?两个时辰前发生的案子,吏部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知道?”

从长安到杜陵,就是骑快马也需要近两个半时辰的功夫,一般而言,从案发到县衙受理,再到着人去吏部请示,再到吏部派发公文与上差前来打理,一去一回之间,怎么也要一个白天的时间,可是这才案发两个时辰,吏部怎么可能就已经派人过来了?

还有,让许佑山感到万分不解的是,这人命官司不是向来都终归刑部掌管么,他吏部过来掺合个什么劲儿,他管得着么?

“所以我才说,这定是有人要对二少不利,且明显地已经买通了吏部的官员,”姚怀远道:“不然的话,吏部的人怎么可能会在案发之前就已在赶往杜陵,就已经有了要治二少罪过的文书?”

“你们家老爷子是怎么说的?”宋青山定声向姚怀远问道:“可知道张继初那厮现在是怎么个态度?”

“我爹说张继初生性谨慎,遇事习惯畏缩张望,不会轻易定论,”姚怀远接声回道:“所以,现在他还在犹疑之中,我爹已经前去劝说,但是上面毕竟有吏部的公文在侧,还有一个时刻想要给二少定罪的上差,我爹怕张继初最后还是会听从上命,给二少定案”

“毕竟,”姚怀远微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吏部掌管着整个大唐近半官员的升迁调度,张继初若是还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他不敢公然弗了吏部的意思。”

“杜氏那边呢?”将张继初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宋青山手指轻敲桌面,边作思量边轻声向姚怀远询问:“可有什么动作?”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姚怀远也是一脸纳闷地轻声说道:“听我们家老爷子说,杜氏那边儿好似一直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眼见着二少被关进了大牢,他们一不托人,二不探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儿动静”

“没有动静?”宋青山不信地轻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以前杜荷在长安惹事生非胡作非为没有一点正形的时候,都没见他们家老爷子不管不问,现在的杜荷,他们更没有不管不顾的可能。”

“你们没有发现,”宋青山定声说道:“只能说明杜老爷子做得隐秘,你们没有察觉罢了,说不定现在,张继初就已经收到了杜氏的警告。”

“就算如此,”姚怀远担心道:“可是蔡国公现在已是无官无职,我怕那个张继初会不给面子,不肯为了一个已经过气的国公而去得罪那位可以指使吏部的幕后之人。”

“那,依你的意思,你想如何?”宋青山抬头向姚怀远看来。

“这个,”姚怀远微低下头,低声向宋青山说道:“我知道宋哥在长安有些关系,不知道宋哥可不可以……”

“这个自是没有问题,现在我就修书一封,着人快马送回长安,”宋青山没有拒绝,一口应下,道:“只是,这种人命官司,终归是由刑部掌管,旁人怕是很难说得上话,依我的意思,最好还是从张继初这里下手,只要他不定案,不向刑部报备,一切就都还有缓转的余地。”

“我也是这般着想,”上官云鹰在旁插言,道:“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青山兄在长安的关系要用,但是咱们在这里也不能就这么闲着看着,咱们也得想些办法,看看能不能让杜陵县令有些顾忌,不敢轻下结论,给青山兄,给其他一些可以帮助到杜兄的人一些活动求救的时间。”

“上官贤弟说得在理,”宋青山接声说道:“就是不知上官贤弟心中可有了具体的策略?”

“首先,”现在并不是虚伪客套的时候,上官云鹰直声说道:“这件事情咱们应当先让韦隘院主与高仁夫子知晓,韦院主与高仁夫子都是当地名士,且已为高官的学生亦是不少,他们的面子,张继初不会不给。”

“其次,”上官云鹰接声说道:“咱们应当去招集一些同窗,共同到县衙为二少请命,要求他们公开审理,为二少洗刷冤屈,还二少一个公道”

“只是,”声音稍顿,上官云鹰低声说道:“这样的话,最后怕是会免不了一个聚众闹事的罪名,前去请命闹事的学子,都会有被关进县牢的可能,就是不知书院会有几人肯去……”

“我去”

“我去”

“我也去”

“……”

一声接一声,乙辰学堂的学子一个接一个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脸地甘愿激昂之态。

“我去甲院还有乙院的其他学堂去转转”被屋里的这十余位同窗给激得有点热血,许佑山朗声说了一句,之后就快速抬步去往其他学堂拉人助威。

正所谓法不责众,去的人越多,他们这些学子反而会越安全,而且也能更容易地得到他们所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去通知院主还有高仁夫子”将事情成功挑起之后,上官云鹰轻声向旁边的宋青山说道:“至于眼前的这些同窗,就有劳青山兄辛苦一趟,且先将他们带到院门处集聚了。待佑山兄将人叫齐,咱们就直奔府衙”

“份内之事,无须多言。”宋青山脆声应下。

半个时辰之后,甲院、乙院的学子,几乎全都闻风而动,很快就有一支四五百人的队伍在寒山书院的门前集聚而成。之后,这些人在宋青山还有上官云鹰等人的带领下,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城内府衙走去。

第84章 太子驾到

“这就是杜陵县衙?”少年郎手执马鞭,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破败的衙门,不由眉头轻皱:“怎么看上去像是一处破庙?脏乱不堪,没有丝毫威严之气,这里的县令是做什么吃的?堂堂一座县衙却被糟蹋成这般破落模样,朝廷的脸面何在?”

“殿下莫要动怒。***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一个面色白净的小厮上前牵住缰绳,侍候着少年郎下得坐骑,尖声在一旁劝说道:“下面的这些官吏就是如此,没有那般多的讲究,不值得殿下如此动怒。、,

“嗯。”李承乾翻身下马,皱着眉头再次打量了下杜陵县衙,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最后没好气地冲一边的护卫吩咐道:“赵宽,去同里面的人打声招呼,就是孤王过来,让杜陵县出来迎接!”

“是,太子殿下!”四个护卫中的一个站出身形,高应了一声之后,跨步走向衙前,冷眼瞥了眼正藏在衙门大门后的几个衙役,(beng大好人)伸手入腰,直接扔给他们一块银质令牌,宏声说道:“把这个拿给杜陵县看,让他速速出来迎接!””这位…这位大人。”接过令牌,其中一个小门讶儿大着胆子颤声回道:“方才已经有人进去通禀,我们家大人马上就到,还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嗯。”轻嗯了一声赵宽深看了这个说话的门仔儿一眼,这才转身回去,向他们家殿下复命。”!都给本官快着点!”赵宽方退回不久,县衙里面就传了一阵嘈杂之声,片刻之后,便见到张继初身着县令服饰,带着衙里的县示、主薄,还有一干衙役全都急冲冲地向衙门口跑来。

出了府门,在几个小门伢的示意下张继初张忙不已地快步走向门井处的那个华服公子跟前,在赵宽几人的阻拦前面停下身形,躬身施礼,道:“下官张继初,携衙内一干主事,拜迎太子殿下!”

“嗯,起来吧。”李承乾背付着双手,轻点了点头算是见过,在张继初几人起来之后,李承乾低头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张继初淡声问道:“你就是杜陵县?”

“不才正是下官!”听到太子殿下点了自己的名子,张继初心中猛地就是一个激灵,慌忙再次弯身,恭声道:“此地不是叙话之所,下官在后衙已经备好茶点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不妨先到后衙歇息片刻再说不迟。七路””也好”察觉到县衙的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不少百姓围观,李承乾微皱着眉头轻应了一声,淡声向张继初说道:“前面带路。三五中文网”

“是是太子殿下请!”张继初忙着转过身形,躬身伸手向李承乾着请道。

看着前面一干衙役让出的通道李承乾轻点了点头,在内侍李清的弓导在赵宽四侍卫的护卫下,迈步进了县衙大门。

杜陵县衙的里面并不比外面的光景好上多少破败的衙堂院落,零散的盆栽花草更离谱的是院落内的地面并不是青石所铺,全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碎石胡乱堆砌,走上去分外地咯脚。

“府衙简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怠慢之处,还望太子殿下见谅!”在前面带路的张继初时刻关注着李承乾的脸色,见这位爷自进入府衙之后一直都紧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喜嫌恶之意,哪里会不知是因为何故,所以在李承乾没有发火之前,张继初便事先提了出来。

“早在武德年间的时候,下官就有心想要将府衙修缮整理一番。”穿过前衙,张继初将李承乾带到了他所居住的后衙官低,看着后面甚至还不如前衙的房屋院落,张继初轻声在一旁解说道:“但是奈何一直都少有经费,尤其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又逢连年战事,各地府衙更是钱粮两缺,所以也就这么一直给拖到了现在。

“嗯。”看到张继初现在的住处,听了张继初对眼前情形的解释,李承乾不禁轻点了点头,心中的怒气也稍稍消散。

这两年朝廷的日子确是不甚好过,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杜陵府衙,就是皇宫大殿之内,也已是有十数年的时间没有修缮整理过了,便是父皇所居的太极殿,也是十余年前高祖皇帝所遗留,其中已有不少房间都再遮不得风雨了。

这个张继初,能在眼前这种破落的府衙中坚持这般许久,已算是难得了。不觉之间,李承乾对张继初这个杜陵县令的感观,也变得好转了许多。前面就是厅堂,太子殿下请!”见李承乾的面色有所缓转,张继初不禁长出了口气,不免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因为不想将修好的衙堂平白留给下一任,而宁可自己艰苦一些,住几年破落的房屋,守几年脏乱的衙堂,把所有的银钱全都收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这,也算得上是一招奇兵了吧?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不都是喜欢节俭清廉一些的官员么?像是本官这样,直接将自己给扔在一个‘杂货铺,里,算得上是够节俭,够清廉了吧?

看到太子殿下就是因为此事而对自己的印象大为改观,张继初心中不免就是一阵得意。

“太子殿下请进!”到了后厅门前,张继初止住身形,躬身着请李承乾率先进厅,之后跟在李承乾的屁股后面,轻声介绍道:“这里面的桌椅茶具,皆是新近添置,所为的,就是为了迎接像是殿下这样的贵过。”

“大的环境下官无力改变,但是这些小东小西的,却是没有大碍,多少花些银钱就能置办得下来。”因为屋里的陈设都是新置,怕李承乾会心中起疑,张继初不由在一边轻声解说道:“下官虽然官职卑小,但终归还是朝廷命官,(beng大好人)亦是代表着朝廷的威严与脸面,总也不能太过寒酸,免得遭受外人笑话。

“行了,孤王不会多想,你也且在一旁坐下吧。”李承乾安身坐在正首,抬头向张继初吩咐一句,同时,亦是摆手示意身边的侍卫也同杜陵县恭一般,退至厅外守候,只留下李清一人在身边侍候。

“谢殿下!”应了一声之后,张继初规矩提摆在太子的对面虚身而坐,躬着身,低着脑袋,候着李承乾的问话。

低头看了张继初一眼,李承乾轻轻端起桌面上的茶碗儿,细细地小呻一口,而后半眯着眼睛静心品评,就这样晾了张继初一会儿,这才开声说道:“想来,张大人已然知晓了孤的来意。”

“回殿下话。”听到李承乾百次出声,张继初急忙规矩接声回道:“下官愚钝,只是隐约猜到了一些,知道殿下此来,或是同今日午时发生在东城门处的一桩命案有些关联。”

“杜荷是同孤一起长大的兄弟,亦是孤集来的妹婿。”李承乾淡声说道:“这些,张大人当也是早就已然知晓。”

“回殿下话,杜公子的身世,下官亦是心知肚明。”听到李承乾的话语,张继初一改方才的畏缩之态,一脸正气地正色宏声说道:“但是下官更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使杜公子身娇体贵,身世不俗,但是他若真有罪过,下官亦是不会姑息,定然会秉公而断!”

“如果殿下此来,只是为了替杜荷说情。”张继初硬声回道:“下官还请殿下免开尊口!”

“放肆!”见张继初竟敢对他们家殿下如此无礼,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李清乍然尖声喝斥。

“李清!”李承乾轻瞥了李清一眼,轻声说道:“张大人一心为公,其心可敬,不得无礼。”

“是,殿下!”狠瞪了张继初一眼,李清躬身冲李承乾一礼之后,便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安静地立在他们家殿下的身后。

“多谢殿下不罪之恩!、,张继初亦是一脸惨白地拱手低头道谢,这一个沟坎儿,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

后怕之余,张继初亦是不免有些感叹,得亏在这位太子爷到来之前,他曾与县永姚顺有过这种情形的应对之策,(大好人beng不然,方才那种情形,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这么说。”李承乾淡然接声问道:“你认为杜荷确是杀人真凶了?”

“回殿下话,下官不能确定。”张继初很干脆地开声回答,道:“下官只能说,在场之人当中,只有杜荷的嫌疑最大,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凶,还需下官进一步探查。”

“不过。”说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张继初抬头向李承乾说道:“有一件事情,很是怪异,也让下官一时难以决断,正想趁此机会,向太子殿下请示!”

“哦?”李承乾多少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是为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是,殿下。”应了一声,张继初轻站起身来,探手入怀将早已备好的吏部文书呈上,道:“这是在案发之后不到一刻的时间内,下官收到的一份从吏部下发的文书,请太子殿下过目!”(未完待续

第85章 太子驾到(2)

“吏部的文书?”李承乾神色一愣,不由诧声问道:?这件事情跟吏部有什么关联,吏部从什么时候也开始插手地方事务了?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也正是下官的费解之处。三五中文网:b02打)”张继初恭声回复。

对于李承乾的惊诧,张继初分毫没有觉着意外,事实上,当初他在接收到这份公文的时候,亦是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照理来讲,地方上发生人命官司,只要不经报备,上面的州府根本就不会插手介入,就是有必要插手的时候,一般也是由刑部出头,这一次吏部这般积极到底算个什么事啊?

“不过,“张继初装着可怜接声说道:“不管是吏部还是刑部,对于下官这个小小的杜陵县令来说,那都是上差,都不能轻易违背,所以这半日以来,下官一直都在纠结两难之中度过。”

“一方面吏部公文要求下官快速定案,而另一方面,杜荷公子现在也只是嫌疑,具体案情尚在调查取证之中,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下结论经。”张继初道:“所以,在无可奈何之中,下官也只好先将杜荷押入牢房再说。”

“快速定案?”李承乾又是一愣,忙着将手中的公文打开,只见上面工整写道:“现查有当街杀人者杜荷,生性残暴,当街行凶并击杀无辜之生命,影响极恶,其罪当诛。着令杜陵县令张继初,即日定案,从重处罚,不得有误!”

正式的公文用纸,鲜红的吏部官印没有丝毫作假这像,很显然,这张公文确是出自于吏部衙门。

“混帐!“看罢公,辩明公文真伪,李承乾一个巴掌拍打在桌面,怒声喝道:“不分青红皂白,不讲律法是非他们凭什么?谁给他的那个胆子?简直是混帐至极!“

“听你的意思,除了这份公文之外,吏部竟还派有人来?”将手中的公文收好,随手交给旁边的内侍李清保存,李承乾收敛心中怒气淡声扭头向张继初问道:“可知道那人现在何处?”

“回殿下话,“见李承乾已将最重要的证物收起,张继初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是放在了一半知道只要太子殿下一经手,他在吏部的那个威胁也就算是彻底消散,所以回答起问题来也是宏亮有力:“那个上差现就是侧旁的官抵歇息,在见殿下之前,下官已经着人过去看守,殿下若是想见下官这就去着人将他带来。www.65txt.com”

“只要人还在就成,回长安的时候,孤再将他带上。”轻点了点头,满意地看了张继初一眼,李承乾道:“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回头孤有重赏!“

“多谢殿下!“张继初欣喜应声。

事情到了此处,张继初已是没有半点退路,从他将吏部的那道文书交由李承乾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他所有的赌注全都压在了李承乾压在了杜荷他们这一边,所以,对于吏部的公文还有那个上差,以及隐藏在他们背后的那些大人物或是小人物张继初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既然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杜荷,依孤的意思还是先将人放了吧。”李承乾轻声说道:“总不能明知杜荷是遭人陷害,本身并无伤人之实,却还将他关在牢狱之中吧?”

“一切依殿下之意!“对于李承乾的这个提议,张继初自是没有什么异议,反正现在有个头更高的太子殿下在前面站着,放不放杜待跟他这个小小的杜陵县已经没有太大的关联,便是最后真个又出了什么问题,也有太子殿下在前面担着,跟他张继初有何关系?

“既如此,“见自己此来的目的已然达成,李承乾的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轻站起身,淡声向张继初说道:“那就劳烦张大人在前面带路,孤要亲自去接杜荷出来!“

“是,殿下!“张继初恭顺地应声起身,告罪一声之后,率先出门为李承乾在前面带路。

不过,等他们出门之后,却发现外面的情况好似有此不对,方才还站得一满院的衙役、主薄现在全都不见了踪影,就是连太子殿下身边跟来的那四个侍卫也少了两个。

“姚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见县承姚顺还在那里规矩候着,张继初直声向其询问。

“也没什么大事儿。”

见他们家大人还有太子殿下一同出来,姚顺收拾心情,恭声回道:“就是有一群年青学子,不知为何突然在衙前集聚,下官唯恐他们会对太子殿下不利,所以就令衙中的官差出去看管抵挡一阵…”“年青学子?。”张继初的眉头一皱,想起之前姚顺说起杜荷在寒山书院的影响力,不由提声问道:“是从寒山书院而来?…”

“大人明鉴。”姚顺躬身回道:“全是寒山书院学子,足有四五百众,除了这些学子之外,同来的还有院主韦隘及寒山书院所有夫子。”

说着,姚顺轻上前两步,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物件递于张继初,道:“这是韦隘院主的名贴,还有,众多学子的联名请命,请大人过目!”。

“韦隘?。”听到韦隘的名号,感觉到有些耳熟,好似在弘文馆那边经常会有所耳闻,一边的李承乾不由插声说道:“可是那个寒山书院的院主,京兆名士?”。

“回殿下话,确是此人。…”见李承乾似对韦隘有些兴趣,张继初恭声回道:“韦隘先生在杜陵一地,颇有名望,平素知书达礼,少有偷越,只是不知这次…,…………”

“这不是有他们请命的文书么?看看便知……”李承乾的目光向张继初手中的名贴与文书照看一眼,之后便将身子扭过一旁,不再多言。

“,是下官糊涂了……”张继初高声回应,双手举起册递至李承乾的跟前,恭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先行过目!”。

“这,不好吧?…”

李承乾故作推辞了一番,不过最后还是在张继初的坚持下率先将请命文书打开。

“呵呵,孤道是为了什么,不想竟还是杜荷这小子惹出的事端!…”片刻之后,李承乾将文书合上,轻递至张继初手中,朗声说道:“他们都是为杜荷求情而来!”。

“没想到杜荷这个在长安时只知道惹祸生事的纨绔子弟,到了杜陵之后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得院主夫子之青睐,敛全院学子之诚心,他确是涨了不小的本事。…”

在张继初低头观的时候,李承乾不由得在一边轻声感叹,此事若是放在长安,听闻杜荷被下大狱,怕是整个长安城的百姓都会竞相奔走、鸣竹以庆,断是不会像现在这般,竟能招来这么多人自愿过来为其请命,为其讨要一个公平审判的机会。

变了,脱胎换骨间的转变,变得李承乾都有些不敢确认,这些人在请命书中所提到的那个杜特,真的就是那个同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杜荷吗?怎么感觉前后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般?

“既然他们是为杜待而来…”看到面的内容,张继初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那么,想要将他们劝回,那自是再简单不过,直接去将杜荷提放出来也就是了。”。

反正之前就已经有了要将杜待释放出来的决定,若是趁此机会,卖给韦隘还有寒山书院那帮学子一个人情,倒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

要知道,除却韦隘这个名士之外,寒山书院的那帮学子当中,可是也有着一些出身显赫的高门世子,这,可都他这个小县令平常巴都巴望不上的巨大资源,自是不能错过。

“太子殿下。”说完,张继初躬身向身旁边的李承乾请示道:“您看是不是让下官先去前面安抚一下那帮学子夫子,免得他们在衙前惹出了什么乱子?…”

“至于前往县狱提释杜荷公子的事情。”张继初扯了扯旁边的县丞姚顺,恭声向李承乾禀道:“就让本县县承姚大人随同殿下前去,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不用了!…”李承乾一口拒绝,淡声说道:“孤在长安时就已久闻韦隘先生大名,只是一直都无缘一见,今日得此良机,怎么好再行错过?稍后孤同张大人一起前往前衙。…”

“至于杜荷那里。”李承乾回头看了身边的内侍李清一眼,轻声道:“让李清跟着过去也就是了。”。

张继初能够看出的便宜,李承乾又岂会看不出来?

那些学子夫子的人情,李承乾或是还不放在眼里,但是韦隘这个名士的好感与人情,却由不得不李承乾不去重视。

毕竟,这些名士的一句好话或是坏话,很多时候便是他们这些皇子,也能够深受其利或是深受其害,也能够影响到朝中群臣甚至是父皇心中对他们的看法与印象。所以,李承乾便是贵为太子,对待这此名士,却是也不敢太过无礼。

“是,殿下!…”张继初的心在滴血,不过面上却仍挂着烂然的笑意,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未完待续。

第86章 不走

在李承乾与张继初张忙看到县衙前去收拢人心的时假,内侍李清随着杜陵县丞姚顺一起来到了距离县衙不远处的县狱大牢之中。35zww.com(疯狂f打)

拿着县令张继初亲书的手令,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杜荷杜二少所在的重刑牢房。

进来之后,只见杜荷一个人坐在干草堆上,旁边有一张过膝高的矮小木桌,桌上摆满了酒菜佳肴,在姚顺与李清进来的时候,杜荷正无比惬意地喝着小酒,吃着美味,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

“杜荷少爷,小人这里有礼了!“见此情形,李清并没有觉着太多意外,从方才杜陵县对待他们家殿下的态度上李清就已能想到,杜荷在监牢之中,当是不会受到什么苦楚,所以,在见到杜荷当面之后,李清一如往常地上前躬身与杜荷见礼。

“哟,这不是李清吗?”听到这种尖锐刺耳的小声音,杜荷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一眼,端着酒杯轻兹了一口,轻声问道:“太子殿下呢?可是也已到了杜陵?”

“回杜少爷话”李清恭声回道:“已时末的时候就已来到,听闻杜少爷入狱,就又着急到了县衙。”

“本来殿下是要亲自过来的,“李清轻声说道:“不过不巧的是,方才县衙外出了一此事端,需要太子殿下出面打理,不便再过来探看,所以殿下就特别着小人过来,请杜少爷出去叙话。”

“嗯,太子殿下有心了。”杜荷轻点了点头,将杯上的酒水饮尽之后,扭头向李清身边的姚顺看来”淡声问道:“这位大人看着可是有些面生,不知该怎么称呼?”

“下官姚顺,添为本县县丞,见过杜大人!“听到杜荷问起自己,姚顺忙着上前见礼,显然,他也知道杜荷已有官职在身”而且级别好似也比他这个小县丞要大上那么一些。

“姓姚的县丞?”杜荷一愣,不由正色扭头向姚顺看来,探声问道:“可是姚怀远姚兄之高堂当面?”

没想到杜荷竟也知道自己,姚顺忙着躬身回道:“杜大人说得不错,怀远确是犬子。”

“原来是姚叔父!小侄真是失礼了!“见姚顺承认”杜荷不由从起身来,站在牢房里面恭敬规矩地向姚顺行了一礼,道:“小侄与怀远兄素来交好”亲如兄弟,叔父当面,当受得小侄一礼!“

“贤侄快快免礼,“没想到杜荷竟会在李清的面前给自己来这么一下,意外之余,姚顺亦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地直接将这道关系认下”直接亲热地叫了一声贤侄之后,虚声说道:“为叔近来也是时有听怀远提起贤侄,怀远那小子的成绩能够有所提升,亦是全赖着贤侄的悉心提点,按理说”为叔当好好的感谢贤侄一番才是。35zww.com”

“说谢就见外了,“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小侄与怀远兄情同手足,相互帮助亦是理所应当”伯父莫要挂怀。”

“贤侄高义,怀远那小子能与贤侄相交,实是怀远之幸事。”姚顺亦是在一旁适时地拍着杜荷的马屁,毕竟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县丞”一些口头上的客气话,姚顺还是会的。

“杜公子”姚大人,“见一老一小在这里客气得没完没了了,一旁的李清等得有些不耐,不禁在一旁尖声催道:“这里毕竟不是说话之所,有什么话咱们出去再叙也是不迟。而且太子殿下还是衙前候着杜公子,咱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对对对,“想起外面还有太子殿下,还有张继初,还有韦隘及寒山书院的数百学子,姚顺连忙正色附言,郑声向杜荷说道:“小李总管说得不错,这县狱大牢,终非久留之地,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说不迟,万莫让太子殿下在外久等。”

“快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牢门打开,将杜荷公子着请出来?”说完,姚顺轻声向旁边的随行衙役喝道,示意他们快些将人释放出来。

“出去?”低头瞄了正在开锁的衙役一眼,杜荷神色凄楚地淡声轻笑了一下,道:“为什么要出去?是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还是找到了本少爷没有杀人的确切证据?”

“一条人命这那样无声无息地去了,而我,在案发之后也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给带进了县狱,“杜荷再一次弯身在草堆上坐下,淡声说道:“一不升堂,二不审讯,就这样将本少爷在此晾了半日,现在一句明白话没有,又想将本少爷释放出去,可能吗?”

“本少爷不走!“

一说到这件案子,杜荷便一扫之前面见长辈时的恭敬规矩之态,冷着脸不给一点面子。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抓人的时候倒是挺痛快,但是现在,老子还真就不想走了,若是不趁此将这件事情闹大,这个案子到最后肯定又是一个不了了之,想要为小冉报仇,想要揪出那个想要陷害自己的幕后黑手,根本就是浮云。

“呃?。”杜荷的此番态度,让李清与姚顺皆是一愣,这位爷这又是唱得哪出儿?合着你坐牢还坐得上了瘾了不成?就是要拿捏架子,也得分在什么地方不是?在这又潮又骚的大牢之中,用得着这般显摆么?

“杜公子,杜少爷。”李清当即就开始有些着急:“太子殿下可是还在外面候着您哪,如果小人不能将您带出去,稍后免不了又是一顿喝斥责罚,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以前小人给您把过风的份上,咱出去吧!…”

“是啊,贤侄…”姚顺也在一边打着感情牌,轻声在一边劝说道:“既然现在这件案子跟贤侄已经没了太大关联,贤侄这又是何苦呢,外面有太子殿下,有县令大人,还有特意集聚在县衙前为贤侄请命的韦隘院主与众多学子,贤侄可是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寒心干等啊。…”

“院主他们也来了?。”杜荷的眉头一挑,心中涌出一片暖意。

“来了,韦隘先生,高仁夫子还有甲、乙两院的学生足四五百众,现全都集聚在县衙衙前。”姚顺接声说道:“他们都在为贤侄请命,都在为贤侄担心,依为叔的意思,贤侄还是出去同他们见一见,也好让他们安心。…”

“不必了!。”杜荷一口回绝,之后低声向姚顺说道:“一会儿劳烦叔父出去替小侄知会他们一声,就说他们的心意小侄心领了,不过在这件案子彻底了结之前,我杜荷绝不会出去,谢谢他们的好意!。”

“还有。”杜荷最后又追加了一句:“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唔?可是,…………”姚顺轻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知道杜荷这般举动安的是什么心思,难为敲打张继初倒是其次,想要把这件事情闹大,想要借太子殿下,借朝廷的手为他揪出隐藏的威胁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杜荷不是傻瓜,这么明显的栽赃之计他没有理由会看不出来,所以,在占了绝对优势确保了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杜荷会有此举动,姚顺并不奇怪,只是,这么做,真的就会有效果吗?

不惧他们杜氏一族在朝堂上的能量,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有胆子当街杀人并栽赃给杜荷这个未来的大唐驸马,且又能够随意地去指使吏部,这样的人或是势力,怕就是太子在侧,也不定能够真正揪出真凶吧?

“至于太子殿下那边…”杜荷扭过头来看了李清一眼,道:“你就将本少爷方才的话语如数跟太子殿下说讲一遍也就是了,太子殿下心怀宽广,必然不会怪罪,如果有什么问题,事后我再当面让太子殿下赔罪!”。

李承乾不是傻瓜,既然到了县衙,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的猫腻,自然也就能够明白自己不出牢房的用意,所以,对于李承乾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杜荷并不怎么担心。

而且,对于李承乾此来杜陵的目的,杜荷也早已是心知肚明,一个多月以来的辛苦努力,终是引起了他们这些太子皇子的注意,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任谁都想咬上一口的香窝窝儿,所以,杜荷并不担心自己的这个大舅哥会不尽心帮助自己。

至于李恪与李泰他们两个,因为之前都曾与过去的“杜荷,有过一些这样或是那样的过节,所以,对他们,杜荷并不怎么指望,只要他们不落井下石,躲在一边看笑话,杜荷就阿弥陀佛了。

“是,小人记下了……”知道杜二少的脾气,李清这时候反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多言。

“行了,地方狭小,且又有些脏乱,本少爷就不留你们吃酒了。”杜荷轻松自地提壶自斟,轻声下着逐客令,道:“把牢门锁好,就都回去吧。…”

“既然如此。”姚顺与李清对视一眼,率先躬身拱手,道:“那我等就不打扰贤侄清静了,改日得闲,为叔再来探视贤侄!…”

“叔父慢走,小侄就不远送了!…”杜荷安坐在酒桌旁边,高举着酒杯目送着几人出了牢房。(未完待续。

第87章 添把火

第87章

添把火

“三哥,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在这看着?看着老大收拢人心,看着老大授恩于杜荷,让其凭添恁多助力?”

杜陵县衙不远,一个不显眼的马车之上,两个十二三岁的小青年掀着车厢的窗帘儿,小心地打量着县衙前与在同韦隘及寒山书院学子说话套近乎的太子李承乾,其中一个较小一些的颇不甘心地轻声向另外一个询问。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李恪将目光从衙门前收回,轻撇着嘴道:“像老大一样也竟直去寻杜陵县?”

“你觉得,如果咱们三兄弟同时出现在杜陵县的跟前,”李恪淡声问道:“你说那个杜陵县令是会听太子殿下的多一些,还是会听蜀王或是魏王殿下的多一些?”

稍顿了一下,李恪接声又问了一句:“还有,待事成之后,杜荷从大狱出来,你觉得杜荷会感激太子殿下多一些,还是会感激蜀王或是魏王殿下多一些?”

“唔?”听到老三的问话,李泰也不由放下窗帘儿,将目光从外面收回。

老三说得不错,从小到大,不管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只要有老大在场,他们这些皇子压根儿就是一个陪衬,有他那个太子殿下在侧,还有谁会去在乎他们这些小皇子的想法?

如果这次他们同老大一起过去,不管他们在其中出多少力,费多少心思,最后的功劳与人情多半还是会落到老大这个太子的头上,他与老三所有的努力,也只是徒为老大做嫁衣而已。

“可是,”李泰心下多少有些不甘地轻声说道:“如果咱们不做点什么的话,便宜全都被老大占去,这一趟杜陵之行,不就是白来了么?”

“这一次就算是咱们的太子哥哥不来,”李恪倒是没有太多的失落之意,不以为意地轻声向李泰说道:“你觉得你会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得到杜荷的好感或是忠心?若是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四弟之前与杜荷好似并没有过什么来往。”

“这个嘛……”沉吟了半天,李泰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反问了李恪一句:“三哥你呢,有多大把握?若是小弟没有记错,三哥之前与杜荷好似不仅没有什么来往,而且还曾起过不少的争端。”

“所以,小弟也很想知道,”李泰轻声向李恪挤兑道:“若是大哥不来,三哥又有多大的把握能将杜荷收至麾下?”

“四弟多想了,本王可是从来都没有起过那种心思,”李恪直声说道:“这次过来,我只是想要确定,这个当年的‘长安四害’之一,现在到底成长到了哪个地步,以后对本王的威胁会有多少而已。”

“结果呢?”虽然心中并不怎么相信,但是李泰还是开声轻问了一句:“杜荷的表现,可还能入得三哥的法眼?可能让三哥满意?”

“结果?”李恪的眉头轻挑,抬手指了指窗外那些聚集在衙门前为杜荷请命的师生说道:“这些寒山书院的夫子与学子,就是结果”

“抛开最近在整个京兆都疯传不已的那三诗一赋不说,”李恪身子稍向后靠,半眯着眼睛,接声说道:“但就说眼前,回到杜陵不足两月的时间,他就有能让整个寒山书院足有四五百众的学子心甘情愿地冒险过来为他请命求情,其中甚至还包含一些夫子与当地名士,这样的人,四弟难道不觉着人点可怕吗?”

“是有那么一点儿,”李泰沉声说道:“有才学,有胆量,而且还有着异乎于常人的亲和或是拉拢人心的手段,这样的人若是厮混官场,确实会是一大助力或一大阻力。”

“如果能将他收入本王的魏王府就好了”李泰故意出声这般感叹道。

“可惜,”李恪轻声出言打击道:“杜荷自幼就与咱们的太子哥哥交好,而且城阳那丫头对太子也是颇为亲近,日后杜荷成了驸马,也只会与太子走得更近,咱们兄弟两个,没机会了。”

“三哥说得在理。”李泰点头应声,抬眼看着李恪轻声挑拨道:“不过,难道三哥就甘心这么看着,看着这个杜荷一日强过一日,与老大的关系也一天好过一天?”

“不然的话,还能怎样?”不上李泰的当,李恪一脸无奈地摇头轻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拦得住?本王最多也就是日后多些提防而已。”

“是吗?”李泰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三哥,轻声调侃道:“逆来顺受,被动挨打,这可不像是三哥的性子哦?”

“而且,”不待李恪答言,李泰接声说道:“方才在出杜府之前,小弟可有看到三哥的那些属下,可是都奔了城东砚河之地,想来现在,杜氏想要找的那个老人,已经提前被三哥给找到了吧?”

“呵,”李恪闻言,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下,看着李泰道:“我说你个老四今天怎么会特意跟我凑在一起,合着是你早就已经得了消息,过来看三哥的笑话来了不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过来这辆马车之前去做了什么,”既然老四已经将话挑明,李恪自然也就不再客气,直声说道:“你的人不也是刚从砚河那边回来,你的安的什么心思,难道本王还看不出来?”

“英雄所见略同,小弟这不也是跟三哥学的么?”本就没指望能够瞒住,所以见老三这般说项,李泰厚着脸皮轻笑了笑。

人才这种东西,就好像是一把绝世神兵,自己得不到的话,那也决不能让自己的对手得到,不然的话,自己岂不就是更没了获胜的希望?

所以,对于杜荷这个有些潜力,将来有可能会成为朝中重臣的年青学子,李恪与李泰的想法那是相当地一致,那就是如果他们没有希望得到的话,那也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让其归顺到了太子的手里。

“如果非得再添一把火的话,”李泰再次掀起窗帘儿,看着衙门前太子与韦隘他们一起聊天的热呼劲儿,轻声说道:“我觉得现在,正是时候”

“四弟终归是着急了些,”李恪不紧不慢地轻摇了摇头,道:“李清还有那个县丞不是还没有回来么?等他们将杜荷带出来之后,再点火也是不迟,而且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三哥就是三哥,做起事来还是那般地狠辣,小弟佩服”小拍了老三一记马屁,李泰不可察觉地轻撇了撇嘴,坐在一边静等着李恪的表现。

出头鸟这种东西,能不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做,李泰抬头悄然打量了他的三皇兄一眼,如果能找到人在前面打头阵,那自是再好不过。

在两边满是林木的砚河边上找一个人,你以为真是那般容易?如果不是本王率先找到,并故意将之留老三的人,三哥怕是直到现在都不会得到任何讯息。

“来了”在李泰心中暗自思量偷笑的空当,李恪忽然直身轻叫了一声:“怎么还是他们两人,杜荷呢?”

“这小子,不会是在大牢里摆谱耍横,不愿出来吧?”李泰很快就想到了其中一个可能。

“十有八九,”李恪点头道:“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一句话不说就想让人出来,便是本王也不会愿意,更何况是杜荷那个耍惯了横的主儿呢?”

“不过,既然他不愿出来,”李恪阴声笑道:“那就让本王再帮着他再多坐几天的大狱好了”

说罢,李恪轻声向马车前的侍卫吩咐道:“李详,让他们放人。”

“是,殿下”李详在外面轻应了一声,之后就听到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

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在李承乾张继初高声向韦隘他们解释杜荷没有出来的原因的时候,县衙前不远的一处过道上,一个柱着枯树枝,身着破麻衣的老乞,一步一颤地向人群这里走来。

“我苦命的孙儿啊”

“我苦命的孙儿,你死得冤啊”

“大人,你可要为草民作主,我孙儿死得冤啊”拥挤到人群跟前,见到身着官服的张继初,老乞一下跪倒在地,一把鼻泣一把泪地哭声诉道:“可怜我那小乖孙女儿,今年才不到五岁,就这样被人给害命于当街,大人,您可要为草民做主,为我那苦命的孙儿申冤啊大人”

“呃?”原本有些乱轰轰的场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高嚎而变得寂静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向跪在地上的这个老汉看来,不知这个老汉为何会哭得这般凄惨?

“老人家且先起来说话,”向太子还有韦隘告罪一声,难得有这般当众表现的机会,张继初扭身面对老汉,正色说道:“有什么冤屈,老人家只管明言就是,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乞闻言,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一般,不禁老泪横流,坚持着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泣声向张继初说道:“小老儿要状告杜荷告他当街行凶,谋害我孙儿小冉性命请大人为小老儿做主”

“唔?”张继初闻言,心中不禁就是一阵抽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苦主儿寻上门来?这也太巧了些吧?

第88章 状告

第88章

状告

杜陵县内,杜氏老宅之中。

杜荒匆匆从外间跑回,及到厅中他们家老爷所在的位置,躬身禀道:“禀老爷,人还尚未找到,大管家怕老爷在家中等得着急,故先着小人回来通报一声。”

“不用再找了,”杜如晦轻摆了摆手,道:“人现在已经到了杜陵县衙,用不着再费那个功夫了,去让杜川他们回来吧。”

“是,老爷。”压下心中的不解,杜荒规矩应是,之后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杜如晦开口将杜荒叫住,继而再次出声吩咐道:“回来后,记得让杜川顺道去一趟县狱,看看荷儿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事情。”

“知道了,老爷”又应了一声,见他们家老爷再无吩咐,杜荒这才转身急去。

“到底会是谁呢?”待杜荒离去,杜如晦一人静坐在厅中,手捧着茶碗儿凝眉静思,喃声自语。

拙劣的陷害手法,粗浅的连环计策,还有那道生硬直白没有一点遮掩的吏部公文,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这绝不是那些老狐狸会想和会用的计策,太过儿戏,而且也有着太多的把柄与漏洞,很幼稚。

只是除了他们,还有谁会如此针对荷儿?莫不是荷儿在外面又得罪了哪个莽夫?

杜如晦轻摇了摇头,不再去多想,整件事情在他看来,都只不过是一场儿戏而已,根本就无须太过在意,就当作是对荷儿处事能力的一种考验吧,如果连这么点困难都不能克服的话,那他日后又如何能够挑得起振兴整个杜氏的重担?

杜陵县衙,公堂之上。

张继初正在主审老乞,太子李承乾在旁边安坐听审,韦隘、高仁,还有宋青山、上官云鹰、姚怀远、许佑山几人亦在旁陪同。

因为太子殿下的劝说,县令张继初的承诺,也因为老乞陈孝之的痛哭状告,杜荷杜二少的不肯出牢,之前守在衙门外的数百学子,都已被韦隘高仁几位夫子劝说回去,毕竟这里是县衙,是属朝廷的官政机构,一直围在这里,影响不好,而且,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也要懂得见好就收,给彼此都留有一些余地。

“本少爷怎么越来越觉着这像是一个套儿呢?”看着跪倒在堂前的陈孝之,许佑山低声发言:“这个老头儿,不会也是别人雇来的吧?不然哪能那么巧,人死的时候他不过来哭丧,怎么偏偏等到县老爷要放人了,他才巧碰巧儿地过来告状?”

“人应该不假,”上官云鹰红着眼睛看着堂上正在哭诉的老爷子,叹声说道:“眼泪什么的或是可以骗人,但是真情这种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死的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这位老丈的孙女儿,但是这位老丈,却是明显地被人给利用了。”

“真情?那是什么玩艺儿?”姚怀远轻嗤了一声,道:“本少爷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就是,”许佑山也是一脸不服地驳声回道:“不就是痛哭流涕么,随便找个戏子过来,绝对比这老爷子哭得还真,前后无外乎也就是几百文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不可理喻”上官云鹰将头别过一边,对于这两个处处针对自己的无赖不再理会。

“行了,都给老子闭嘴”见姚、许二人还待再言,宋青山不由轻声斥止,瞪着眼前这不甚安份的三个人,低声喝道:“不想听了就都给老子滚回去,留你们在这儿,不是让你们争论斗嘴的”

“嗯?”听到后面的动静,高仁夫子不由冷着一张老脸回过身来,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待他们全都安静下来之后,这才又回转过身,复将目光投向县衙正堂。

“陈孝之”张继初坐直身子,冷视着堂下的老者,高声问道:“你说是杜荷杀了你的孙女儿小冉,可是你亲眼得见?”

“回大人话,”陈孝之泣声说道:“小冉遇难之时,小老儿正正患胸疾,嘘喘无力,不能行走,无奈之下只得先在城东的河边躺倒歇息一阵,如果不是小老儿年迈不支,小冉也不会自己进城乞讨吃食,说到底,都愿小老儿无用,都是小老儿的过错……”

说着,耳边好像又听到了小冉清脆的叫声与笑声,陈孝之忍不住又一次地泣不成声。

如果自己没有病倒,如果不是自己说想要吃点东西,如果自己当时能够拉住小冉,如果……如果……

陈孝之趴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后悔自责。

“既然你没有亲眼看见”张继初轻拍了一下桌案,引回陈孝之的心神,再高声向其问道:“那你又如何肯定你孙小冉是被杜荷所害?陈孝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案子,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可是莫要胡言。”

“小老儿没有看见,可是当时街上那么多人,他们可是全都看见了”陈孝之并没有被张继初的话语吓住,听到张继初的质问,老头儿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亦是高声回言:“来之前小老儿就已在沿街的商铺全都打听了一遍,他们中的很多人全都看到我孙儿小冉确是死在杜荷的怀中。”

“小老儿知道,杜荷出身名门大家,是为前尚书右仆射,蔡国公杜大人的二公子,小老儿惹不起,”陈孝之高声泣道:“可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是皇子皇孙他也不能随便杀人啊?”

“知道县令老爷在案发的当时,就已着人将杜荷给收押进了大牢,小老儿知道县令老爷必是一个不畏强权,真正为民作主的好官,”张继初戴了一顶高帽,陈孝之接声说道:“所以小老儿才有胆子过来容请大人作主申冤”

“老丈放心,”听到陈孝之的褒奖之言,张继初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定声向堂下的老爷子说道:“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如果那个杜荷真的是杀你孙儿的凶手,本官必会为你主持公道”

“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反将张县令,”看着堂上陈孝之的连番表现,韦隘忍不住轻声向旁边的高仁说道:“看得出,这个陈孝之亦是不是寻常之人,只是不知道这番话是他自己所想,还是在来县衙之前由旁人所授?”

“院主说得是,这个陈孝之确是多有可疑之处。”高仁随声附言,道:“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杜荷没有杀人,任他们耍什么阴谋诡计,也是无用”

“嗯,但愿吧。”韦隘轻点了点头,之后便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杜陵县牢,重刑牢房。

方从东城赶回的杜川与杜荒直接就奔向了这里,因为之前县令已经取消了不得探视的严令,所以在稍微地支出了几十文钱之后,两人便顺利地走了进来。

“少爷,您没事儿吧?”一入牢狱,看到他们家少爷正坐在干草堆上无所事是,杜荒便小跑着过来,着急忙慌地轻声问候。

“川叔?杜荒?”见是他们二人过来,杜荷手撑地面站起身来,看两人都很是紧张地看着自己,杜荷不禁轻声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坐牢而已,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不也是常有之事么?”

“那不一样,”杜荒急声说道:“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关上一两天也就放出来了,可是这一次是人命官司,老爷还有夫人他们都很担心。”

“老爷吩咐,让我们都过来看看,”杜川稳声开言,道:“看看少爷有什么吩咐,老爷说,这一次他不会出手,少爷想要出去,得看少爷自己的表现。”

“我就说嘛,”杜荷恍然点头,没有一点失落地轻声说道:“就这么点小打小闹,哪轮到老爷子出来操心张罗?回去跟我爹说,让他放心。”

有太子李承乾的捧场,有县令张继初的投靠偏向,再加上自己又确是清白之身,如果这么着还能让那些人得手,还需要他们家老爷子出来庇佑的话,那自己还不如直接找一块豆腐撞死的好,省得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

“是,少爷。”没有多说什么,杜川低声应是。

“让你们去找的那个老人家,可是已经找到?”杜荷将头扭向杜荒这边,轻声向其询问。

“回少爷话,”听少爷问起此事,杜荒的脑袋一低,怯声回道:“找是找到了,不过在咱们找到之前,那老爷子不知被谁鼓动得去了县衙,现正在衙前状告少爷您呢。”

“告我?”杜荷一愣,不过很快便释然开来,抛开是不是被人指使不说,但就是家中死了亲人,老爷子过来县衙讨个公道也是理所应当。

“别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多作思量,杜荷轻声向杜荒吩咐道:“如果他真是小冉的爷爷,就派人去好生照顾一番,莫要让他受了什么委屈。”

“是,少爷。”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杜荒还是乖乖地轻应了一声。

“还有,”杜荷道:“听说今日有不少书院学子过来为我请命,仅是甲、乙两院就足有四五百众,几乎所有的学子全都跟了过来。你一会儿就去一趟书院,想办法将那些没有来的,全都统计一遍,整理一份名单给我。”

“哦,是,少爷”杜荒颇有些意外地应声称是,不知道他们家少爷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第89章 各怀心思

第89章

各怀心思

杜陵县衙外,李恪与李泰兄弟两人在不远处的一家酒楼,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有一句没一句地无聊闲唠,相互试探,时不时地还会有一两个护卫跑来跑去地向他们汇报县衙大堂的案审情况。

“三哥,咱们在这儿看了这么久的戏,是不是也该上去凑凑热闹了?”

挑了一块涮得通透的羊肉放到自己的碗儿里,拌上酒楼特制的蒜泥紫酱,一下全填到自己的嘴巴里面,李泰边是极为惬意地细嚼着口中的美味,边是轻声向他们家三皇兄询问。

“这里的暖锅儿不错,简单,干净,更难得的是味道还算上等,吃法也很是新颖,比起在长安王府中所吃到的那些,不知强了凡几,”李恪夹了一筷青菜放到嘴里,抬头瞥看了对面的李泰一眼,不紧不慢地轻声说道:“有这般美味摆在眼前,为兄可是舍不得这么快出去。”

“当然,”说完,李恪又将目光投向沸腾翻滚不已的鸳鸯锅中,淡声向李泰说道:“若是皇弟心急的话,倒是不妨先行一步。”

“呵呵,三哥说笑了,”李泰不以为意地讪笑了下,站起身来,拿起锅中的漏勺儿一气捞走大半青菜肉片,做出一副想要大快朵颐的架式,道:“看热闹在哪不是看?现在美食当前,小弟又怎会舍得离去?”

“再说,”快速将嘴巴填满,李泰含糊着嘴巴轻声向李恪说道:“难得有机会能与三哥同餐共进,咱们哥俩儿也正好能趁此机会多多亲近亲近。”

“为兄也正有此意”李恪端起酒杯与李泰轻碰,双双一饮而尽。

“听说这杜陵县的所有酒楼,现都已成了杜氏的产业。”将酒杯放下,李泰提壶再度斟满,拿起竹筷在锅中轻搅,看着眼前这个沸腾不已的暖锅儿轻声说道:“而咱们现在所吃的这种暖锅儿,亦是杜氏首创,听闻还是出自于杜荷那厮的手笔,也不知是真是假……”

“杜荷?或许吧……”李恪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咦?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正说话间,透过二楼单间的窗户住,就见着店门处又有侍卫过来禀报,李恪与李泰不由齐齐闭上嘴巴,静候着那位听审的侍卫到来。

“禀蜀王殿下、魏王殿下知晓,”片刻之间,侍卫上楼进屋,躬身与两位小殿下见礼,之后不待两人问话,侍卫便主动禀道:“杜陵县令方才已经宣告退堂,准备明日继续再审,陈孝之亦被张继初给留在县衙官坻,没有出来。”

“哦……”李恪无言地轻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西边的太阳正浓,时间尚未过得申时,距离天黑尚早,看来,张继初确是已经倒向太子一边,这是要故意拖延时间,不准备立即定案并向刑部报备了。

“太子殿下呢?”见李恪坐在那里沉思,没有接着询问,一边的李泰忍不住出声相询:“可是又回了杜府?”

“回魏王殿下,”小侍卫躬身回道:“太子殿下在退堂之后并未立即返回杜府,现在仍在县衙与韦隘叙话。倒是东宫的侍卫统领赵宽,方才不知为何骑快马出了县城,看样子像是回了长安。”

“赵宽走了?”李恪猛然回过神儿来,不过随即便又放松下来,坐在那里轻声叹道:“这一次,吏部的那些官员,怕是要倒霉了。”

“倒霉也是活该,平素里仗着吏部有几分职权,一个个地拽得全都像是大爷一般,正好让太子哥哥借此机会好好地敲打教训他们一下,也好让他们不要忘了,这大唐到底是哪家的天下”李泰在一边幸灾乐祸,说得心中痛快无比。

反正吏部的人与他魏王府一直都是不甚对付,有几次李泰想要为府中的几个幕僚讨得几个官职都被吏部给直接驳回,没有分毫可以商量的余地,搞得李泰一直都是耿耿于怀,现在能够看得吏部的官员倒霉,李泰自是乐在其中。

“是啊,吏部的官员确实有些狂傲,不过他们手中所执掌着的权利却也是很让人眼红,”明白李泰幸灾乐祸的心思,李恪轻声感叹道:“这一次倒是让咱们的太子皇兄捡了个现成的便宜,借机搞掉一批吏部的官员,再顺势安插几个心腹之人进去,以后这吏部,还不就成了他东宫的附属之物?”

“三哥有些多虑了吧?”李泰的心中一提,眼圈直转,言语之间仍是一副不以为意之态:“纵使大哥有那个心思,怕是父皇他老人家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吧?”

吏部是属六部之首,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等诸多实务,吏部的所有官员都直接归属父皇一人管辖,一直都是他们这些皇子最最不能碰触到的禁区之官衙,李泰不信李承乾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在吏部安插人手。

“是么?”放下筷子,再没了想要品尝美食的心思,李恪看着李泰淡然说道:“不要忘了,太子执掌东宫,是一国之储君,必要的时候亦有监国之权利,有些事情,咱们不能或是不便去做,但是他却可以,一般而言,只要不太过份,怕是连父皇也不会公然责罚。”

不怕你不做,就怕你不敢,李恪从小就知道,在父皇的心中,他并不怕自己的臣子犯错,他害怕的是,他的臣子因怕犯错而不敢有所作为。

太子这两年为何会一直不得父皇欢心?不是他不听话,不是他无仁孝心,事实上就是因为他太听话,太有孝心,所以才会让父皇对他起了废立之心,才让他们这些皇子稍稍地看到了一些希望。

太听话而没有主见,太仁孝而没有狠厉之心,性格柔弱,少有进取激奋之心,这样的人,当一个乖儿子当一个孝子或是不错,但是若是让他执掌一国,注定会是一个败国之君。

所以,李恪知道,父皇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在等着太子去露出属于他自己的獠牙,哪怕会因此而犯下过错,父皇也只会欣喜指正,而不会去过多怪罪。

父皇的包容与培养,这是李承乾这个东宫太子所拥有的、得天独厚的巨大优势,只是李承乾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也一直都没有去加以利用而已。

但是现在,想想方才出去的那个赵宽,李恪的心中忽然闪现出一丝不安。

如果是有一些什么人,比如杜如晦,比如那个还在与太子详谈的名士韦隘,如果他们也看出了此中的关节并在暗中授受,让太子兴起了那么一丁点儿的野心,那可就有点儿不妙了。

“会么?”想想之前他们悄然安排在吏部的那些小官员的下场,李泰惑然反问。

在李泰的心中,除了军队的指挥大权之外,也就只有吏部的官吏任免,是最让父皇上心与严防的事情了,除了父皇自己,谁也别想肆意插手,哪所是太子,也不会例外。

所以,对于老三李恪的判断,李泰直觉着是危言耸听,并不足信。

至于回返长安的赵宽,在李泰看来,最多也就是授命向皇上禀报,力争为杜荷开脱,要说是老大想要将手伸向吏部,他怕是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与魄力。

“不会么?”李恪面色阴沉着摇头起身,不说一句话,竟直出了酒楼。

“会么?”看着李恪下楼上了马车,渐向城东杜府所在的方向赶去,李泰轻撇着嘴又重复了一句。

“小六儿”

过了好一会儿,又提筷吃了几口热菜之后,李泰放下筷子,掏出丝巾轻拭着嘴上的油腻,高声向门外的侍卫叫了一声。

“殿下,小人在”赵六儿躬身推门而入,规矩地立在那里,静候着他们家殿下的吩咐。

“一会儿你也亲自回去一趟长安,”李泰淡声吩咐道:“将这里的所发生的种种事端,择优拟上一个折子,连夜递进宫里。”

“还有,”说完,李泰又接声说道:“以本王的名义分别给刑部、吏部还有眼前的这个杜陵县投送一个讯息,就说本王也认为杜荷不可能会是真凶,强烈要求他们秉公执法,还杜荷一个清白公道”

不管心中是如何去着想,但是在明面儿上,却是还要有着一个态度,至少,杜如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殿下”应了一声,见李泰再无其他吩咐,赵六儿很是干脆地转身离去。

待赵六离去,李泰的面色又恢复往常的淡然自得之色,看着满桌的残茶剩饭,不由自声调侃道:“难得能与老三同吃一席,不想最后还得自掏腰包,这个老三,还真不是一般地小气”

说着,李泰起身拉门出来,守在门外的几人躬身而立,其中侍卫头领李冲轻上前来请示:“殿下,不知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吃饱喝足,自然是回去睡觉了。”没有多作思量,李泰率先抬步下楼,淡声说道:“今夜,咱们就且暂住杜府。”

“是,殿下。”李冲几个护卫随后跟上。

第90章 拿下吏部

“回殿下话…”张继初小心地在一边轻声回道:“这是鄙县关押重刑犯的大狱,始建于前隋,距今已有五六十年的光景,虽然看着破日了一此,但是胜在结构牢固,少有人能够越狱而出,而且里面的条件在整个县狱之中已经算是最好,所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监狱,那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只要能确保犯人不跑,平常的时候,有谁会去在意里面的环境如何?犯了过错,还想进来监狱享受,有那个可能么?

“嗯。”轻嗯了一声,李承乾屏住呼吸,抬手在鼻前轻扫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太子殿下没了异议,张继初这也放下心来,抬手示意守牢的差衙将外间的牢门打开,之后张继初拱手向李承乾请道:“太子殿下请!”。

“里面就只有杜荷一人么?。”没有急着进去,强压着心中的恶心忍受着从大牢里迎面吹来的污烛气息,李承乾轻声向张继初询问。

“因为杜荷公子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下官当时就直接将他独自一人关进了里面。”张继初道:“殿下放心,之前小人已经着人送来了衣被酒菜,杜荷公子里面,并没有受得什么委屈。…”

“嗯,一个人就好。”好似没有听到张继初后面请功似的话语”李承乾轻点了点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淡声张继初下起了逐客令:“孤有一点私事想要与杜荷单独叙谈,就不劳张大人相陪了,张大人若是无事,就且先回去歇息吧。”。

“是,殿下!。”早就判到会是这种情况,所以张继初并不觉着意外”规矩地应了一声之后,便拱手告辞,转身离了县狱。

“你们几个也在外面候着,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待张继初走远”李承乾随即便抬步进门,在进入重刑牢房之前,亦是不忘向守在外面的李清及其他几个侍卫吩咐一句。

空气污浊,气味儿刺鼻,进来之后李承乾一直都是捂着口鼻向里走动,实在是很难想像,在这么恶劣得令人作呕的环境之中,杜荷那个从来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的顽劣小子,是如何熬耐下来的。www.65txt.com

“杜荷?。”趁着监牢墙角处的几只油灯所发散出来的微弱光亮”李承乾隐约见到有一个人影在大牢里面的小牢里盘膝而坐,不由试探地轻声叫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听到外间声响,杜荷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正一步步向自己这里走来的李承乾,不由出声回应了一句。

“你这小子”在这牢中坐得倒是安稳!…”等自己的眼睛已经习惯了牢房里的微弱灯光后,李承乾也渐渐看清了杜荷现在的状态。

厚厚的干草堆上面,一团新被铺起,杜荷方才就安稳地坐在那里”不骄不躁,气定神闲,显得很是沉稳。

“有劳殿下亲自过来一趟,荷心着实惶恐…。”杜荷起身向牢门处走动,待李承乾走近身前时”躬身俯首,诚心说道:,“有什么话殿下着派李清过来吩咐一声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身涉此等污秽之地?…”

“差不多就行了,别在这里给孤扯东扯西地不着四六儿!…”没吃杜荷这一套,李承乾捏着鼻子一点也不客气地随声向杜荷说道:“你以为孤愿意来这破地方啊?要不是你让杜荒那小子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过去,你这厮就是在这县狱里呆上百年,孤也不会过来瞧看一眼!…”

“呵呵,殿下言重了。”杜荷面上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直起身子,一扫之前对李承乾这位太子爷的恭敬恭顺之态,颇为随意地轻声回道:“既然是为兄弟,那自然就要有难同当,没有道理我这个做弟弟的在大牢里面忍饥受冻,而你这个做兄长的却在外面逍遥自在,温饱无忧吧?”。

早就从杜荒还有李清的嘴里听出了一丝味道,知道以前的那个“杜荷”怎么也是同李承乾一起长大的发小,是一起打过架,一起喝过酒,一起偷看过城东张寡妇洗燥的玩伴兄弟,所以,听到李承乾毫不见外毫不客气地出声向自己数落报怨的时候,杜荷并没有觉着意外,反而也很是随意地玩笑应对。

套近乎么,对杜荷来说本就不是什么难事,直接将眼前的这位太子爷当作李松松那小子来看待也就是了,对于李松松那厮,杜荷可是从来都没客气过。

“行了,言归正传。”将捏着鼻子的右手放下,李承乾必得常态,轻声向杜荷问道:“你让杜荒带过去的那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就是想要让孤过来陪你共赏这狱中景色吧?”。

“人你派出去了?。”说起正事,杜荷轻敛起面上的笑意,正色向李承乾问道。

“派是派了出去,不过只限于将这件事情禀明父皇知晓…”李承乾道:“毕竟吏部里面出了害群之马,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就算是孤不去说,老三老四他们也会直接向父皇禀明。与其到时候让父皇心有猜疑,倒不如现在就有所动作。…”

“禀明皇上知晓,那是理所应当……”杜荷点头附和,之后又轻声回问了一句:“不过除了这此,难道殿下就再没有一点儿其他的想法?”。

“其他的想法?…”李承乾轻声笑道:“自然是快点揪出幕后黑手,好将你小子早点儿捞出这臭轰轰的县牢了。…”

“本少爷的事情,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吗?。”杜荷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儿,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轻声说道:“本少爷的意思是,难道对吏部这一块儿,太子爷就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想法吗?…”

“什么意思?…”李承乾神色一变,直身正色向杜荷问道。

“还能有什么意思?。”感觉这厮不是太笨就是在故意跟自己装着糊涂,杜荷直接将话挑明,道:“自然是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借此机会一举将吏部或是一部分吏部拿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不然还能有什么意思?…”

“拿下吏部?。”李承乾睁大双眼,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杜荷,道:“莫要跟孤说笑,吏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那是父皇辖下的一大禁区,平素除了父皇之外,还有谁敢去轻易碰触?拿下吏部?你这是嫌孤活得不耐烦了不是?”。

“这里只有咱们二人。”没有理会李承乾的话语,杜荷直声说道:“说出来的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断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如果你拿我当兄弟的话,那就实话告诉我,你想不想当皇帝?…”

“唔?。”李承乾颇为意外地看了杜荷一眼,道:“贤弟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孤现在是为储君,说句大不敬的话,待父皇百年之后,孤自是会成为皇帝,哪还用想或不想?”。

“话是不错。”杜荷轻摇了摇头,想起历史上这个太子爷最后的命运,不由轻声说道:“不过你现在终只是太子而已,在你没有真正登上皇位之前,你始终都只是一个太子。”。

“要知道。”杜荷沉声道:“是太子,那就有被废的可能,想想皇上当初是如何上位的?想想你大伯最后的下场又是什么?”。

“荷弟慎言!。”李承乾的面色一凛,断然出声将杜荷这此有点大逆不道的话语打断。

这种事情,也是可以随意评说的么?要知道,父皇对这件事情,可是一直都讳莫如深,朝中诸臣,有何人敢再提起?

“这种话语,以后莫要再提…”李承乾轻声交待道:“若是让外人听到,少不了又是一阵麻烦。”。

“好,既然殿下不愿听这此话语,那咱们就说点别的…”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见李承乾对此似真有顾忌,杜荷转声再次说道:“远的不说,就是这次与殿下一同过来的蜀王与魏王他们两个。”。

“他们为什么会来?。”杜荷直声问道:“还有殿下你又为什么会来?…”

“自然都是为了你这个少年天才而来。”说起这个,李承乾抬头深看了杜荷一眼,道:“知道不知道因为你前阵子所作的那三诗一赋,在长安城引起了多大的轰动?连父皇他老人家都有好一段时间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有乃父之风,将来必成大器!”。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李承乾上下打量了杜荷一番,巴呕着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出众了?以前净见你在长安城惹事生非欺行霸市了,怎么不知道你小子竟还有着一手行诗作赋的本事?”。

“本少爷的本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作纠缠,杜荷定声问道:“这么说,你们这次过来,都是为了跟本少爷套近乎拉关系了?”。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李承乾默然点头。(未完待续。

大唐纨绔第90章拿下吏部(正文)

第91章 淳淳善诱

第91章

淳淳善诱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听到李承乾的回答,杜荷接声问道:“你们过来跟本少爷套近乎,想要拉拢本少爷,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是一国之储君,未来的大唐皇帝,你来招揽我可以说是为了积累班底,以便将来更好的打理朝政,这很好理解,也说道得过去,”不待李承乾回答,杜荷很是随意地看着李承乾,抬手指着牢房外,轻声问道:“但是蜀王与魏王他们两个过来招揽本少爷,又是为了什么?”

“绕了半天圈子,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听到杜荷的这番说辞,李承乾没来由的心中泛起一丝烦躁,不想再这么兜来兜去地不着正题,便直声出言向杜荷问道。

“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没给一点面子,杜荷正视着李承乾,很不客气地直声回言。

“殿下现在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想来也不全都是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吧?”杜荷道:“殿下敢拍胸脯保证,你从来都没有过想要防备蜀王与魏王殿下的意思么?”

“这个……”

“那就是心有防备了?”见李承乾支吾着没有说话,杜荷替他说道:“想来殿下也有担心,万一哪天他们超越了你,万一哪天他们也搏得了皇上的欢心,他们会不会也会像当今的圣上一样,后来者居上,一举夺去殿下这个兄长太子的称号,入主东宫。”

“他们敢”李承乾双目圆睁,厉声说道:“只要孤这个嫡长子还在,他们想都别想便是父皇,也绝对不会同意”

“长幼有序,人伦至理,这并不错。”杜荷接声说道:“可是历朝历代以来,皇储之争为何从来都未曾断绝过?只要大家都遵着长幼,依次继承皇位不就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了么?为什么还会有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一句话,将李承乾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刚刚瞪得很是滚圆的双眼也开始变得有些萎靡。

“还有,”杜荷并没有因为李承乾的萎靡不振而有分毫停歇的意思,接声说道:“朝堂之上,军营之中,皇上历来都在遵循着一条选拔规则,那就是唯才是举,有能者上。官员的选拔能够如此,那为什么太子储君的择取就不能如此?”

“所以,”杜荷道:“方才小弟才会那般询问殿下,想要知道,将来皇上百年之后,殿下到底想不想登上皇位?这对殿下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亦是如此。”

“孤当不当皇帝,跟你这厮有什么关系?”没有直接回答杜荷的问题,李承乾避重就轻地翻眼儿询问。

“自然是有关系,”杜荷没有回避,直接将话语挑明,道:“殿下若是有那个雄心,作为兄弟,做为臣子,荷自当会尽力辅佐,助殿下安然登上皇位,而我杜氏也好在殿下的庇佑下再逍遥个几十年的光景,我们家老爷子也就能够心满意足了。”

“如果孤不想当呢?”李承乾反声问道。

“不想当了倒也简单,”杜荷道:“想办法淡出朝权视野,向皇上讨要一块封地,远离长安,去外地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只要不涉朝政,当也能安然一生。”

“那你呢?”

“我?”杜荷轻笑了笑,道:“荷与殿下不同,殿下贵为皇子,没有振兴家族之担,没有光宗耀祖之责,不必为衣食担忧,不必为生计烦愁,想去哪里,拍拍屁股就能起程,可谓是逍遥自在,了无牵挂。”

“但是杜荷却是不行,”杜荷轻声说道:“家有父母高堂需要赡养,族有叔伯兄弟需要扶持,况且杜氏一门,到了我们这一代,人丁不旺,老之将朽,少未有成,少有主事担当之人,荷虽不才,却也想要留下,为父兄分忧,为家族振旺。”

“所以,”杜荷自嘲地淡笑着说道:“本少爷这辈子,注定会是一个劳碌命,消停不得。”

“孤算是看出来了,”李承乾深看了杜荷一眼,忽然无声轻笑起来:“你这厮是在故意消遣、嘲笑孤王。”

“下官不敢”杜荷正色躬身,拼死抵赖。

“敢不敢的你心里最是清楚。”李承乾不想跟这个无赖多言,翻开方才那个想不想当皇帝的话题不提,转声向杜荷问道:“还是说说吏部吧,你有什么想法?”

听李承乾问起这个问题,杜荷站在一边会心一笑,知道这位太子爷还是舍不得他东宫的位置易主,还是舍不得将自己将来的帝位他让。

只要不甘心,那就一切好办。

想要教一个人一心向善、清净无为是为不易,但是若想教一个人恶从心起,野心勃勃,那却是再简单不过。

只要方法得当,便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在一定的情况下也能亮出它的獠牙,撕咬挡在它面前的一切猎物,哪怕那只猎物是一头狼或是一只老虎。

“吏部的问题,其实并不难解决。”杜荷勾起嘴角,两只外露的虎牙闪现出一丝寒光,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太子爷,温声说道:“从张继初那里得来的吏部公文,还有那个从吏部过来的官吏,殿下并没有让人一同带回长安吧?”

李承乾微摇了摇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让杜荒捎话,想要强留那道公文与那个吏部的小厮衙役,但是孤王还是为你留了下来,并没有让赵宽带回长安。”

“皇上那边呢?”杜荷道:“殿下递给皇上的折子里,当是也没有提及这些东西吧?”

“那是自然,”李承乾点头道:“只是简单地禀报了一下你入狱的前后经过,还有蔡国公近来的身体状况,其他的则都是一笔带过,少有提及。”

“不过,”稍微停顿一下,李承乾接声说道:“老三老四他们现在也在杜陵,衙门前的事情他们两个不可能会没有耳闻,孤王担心,他们会向父皇上疏,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蜀王与魏王?”杜荷摇头轻笑,不以为意地出声说道:“向皇上回报本少爷入狱之事或是可能,但是本少爷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会提及吏部的全体事端。”

李恪与李泰明知道自己与太子之间的亲密关系,明知道他们不可能会有拉得动自己的机会,可是却还是巴巴地跑了过来,为什么?

还不就是为了探清虚实,为了阻止太子再次凭添助力的可能?

所以,杜荷知道,他这一次的牢狱之灾,对李恪与李泰他们来说,那是恰到好处的再好不过,是他们求都求不来的拖延机会。

所以,在明知道吏部有人想要对付杜荷的这档子事情之后,他们不在一边加油助威出手帮忙就已是谢天谢地,又怎么会大发善心地将这件事情向皇上挑明,帮着杜荷摆脱这场被人陷害的牢狱之灾呢?

再说,吏部是为六部之首,掌管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等实务,对于朝堂上的官员与宫里宫外的诸位皇子来说,那就是一块谁也摸不得的老虎屁股,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位皇子或是官员会去愿意招惹于他。

所以,就是为了免于惹火烧身,李恪与李泰也都会谨慎行事,断然不敢冒然将吏部的事情捅到李世民那里去。

“或许吧。”李承乾怅然若失地轻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知道老三老四他们,现在指不定正躲在哪个地方,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看自己与吏部死掐呢。

“还是说说你的建议吧?”不愿再去多想,李承乾直声向杜荷问道。

“顺藤摸瓜,恩威并济”这一次,杜荷倒是不再东绕西绕,直接开声回道:“必要的时候,不妨再用一些栽赃抹黑的手段,总之,搞掉一些看着不顺眼的官吏,想办法换上殿下的心腹,想来,想要做到这些,对殿下来说,当是不难。”

“将吏部的水搅浑,不难。恩威并施,搏得吏部大半官吏的好感,也是不难。栽赃陷害,搞掉一些在职官吏,更是简直至极。”话锋一转,李承乾凝眉说道:“但是,若是想要在父皇的眼皮底下在吏部安插孤王的心腹,却是有些不大可能。”

“在孤王的记忆当中,想要这么做并且已经这么做过的官员或是皇子并不在少数,”李承乾道:“但是他们最后的结果,却无一不是以父皇的严惩而止。孤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而恶了孤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那样,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殿下此言差矣”早就预料到李承乾会有这般反应,杜荷不以为意地开声劝道:“别人是别人,殿下是殿下。别人做了这样逾越的事情皇上或是会大发雷霆,或是严惩不贷,但是殿下你这位太子爷这么做了,说不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与惊喜。”

“事实上,”杜荷自信满满、信誓旦旦地高声向李承乾蛊惑道:“这一次,殿下此次行事,除了是为得到一些即实的好处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做给皇上去看”

“呃?”李承乾闻言,惊诧地张大嘴巴,怔怔地看着杜荷,异声问道:“你确定,你现在没有发疯?”

第92章 第四禁卫营

第92章

第四禁卫营

没人知道杜荷在县狱大牢里面同太子殿下说讲了些什么,但是当太子从大牢里面出来的时候,不管是李清还是其他三位随行的护卫,全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家主子变了。

腰杆挺直,神采飞扬,整个人的精气神儿,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刚刚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与以前的温文尔雅,柔顺和善,完全是判若两人,现在的太子殿下,像极了一只想要择人而噬的孤狼,令人望而生畏。

“殿下,”压下心中的惊异,见他们家殿下从里面出来,李清忙着上前躬身禀道:“方才杜陵县着人过来知会,说是已经在官坻备好了上房,如果殿下不介意的话,不妨先到县衙歇息一夜。”

“不用了。”李承乾轻摇了摇头,道:“今夜,孤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休息卧榻了。”

说完,李承乾扭头瞧看了下守在县狱外面的几个差役,将想要说讲的话语又咽回了肚子,向着李清几人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带着他们出了县狱的范围,来到街巷的一处僻静之所,让侍卫庄舟四下寻察,待确定周围再没有旁人的时候,李承乾这才再次出声开言。

“李清一会儿就趁着夜色,骑快马返回长安,”第一句话,李承乾向李清这般说道,之后不待李清回言,李承乾又扭头看向身边的三个护卫,继续出声吩咐道:“庄舟与马田两人随行护卫,天亮之前,莫要让旁人发现你们的行踪。”

“是,殿下”庄舟与马田都是军人出身,习惯一切听命行事,所以在听到李承乾的吩咐之后,两人没有多作思量,直接躬身领命,一脸肃然。

“殿下,万事要以殿下的安危为重,还是让庄舟与马田两位大人留在您的身边吧,小人身卑命贱,便是一人也能返回长安,殿下无须担心。”李清小声在一旁劝说道:“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就是,小人便是舍了这条小命也定会为殿下办得圆满。”

跟在太子身边多年,李清还从未见过他们家殿下如此慎重认真地交待过一件事情,知道这件事情必是非同小可,其中可能还会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李清实是不愿这种时候还要分散殿下身边的护卫力量。

“你的忠心,孤王清楚,”李承乾颇为欣慰地轻点了点头,摆手说道:“不过庄舟与马田他们两个,确是一定要跟在你的身边。”

“他们二人以前都是侦察营出身,有他们在你身边,可以确保你的行踪足够隐秘,”李承乾淡声说道:“孤希望在明日天亮之前,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离开了杜陵,返回了长安。”

“是,殿下”应了一声,李清又颇为担忧地轻声说道:“可是殿下的安全……”

“有李焰在,可保孤王无忧。”李承乾轻声说道:“而且,这里是京兆是杜陵,在这里,孤又会有什么危险?”

“是,殿下。”李清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等着他们家殿下下一步的吩咐。

“回到长安之后,”李承乾郑色看着李清,道:“立即去一趟齐国公的府上,将这里的诸多事端如实向长孙舅父禀明,并让舅父多操些心思,在朝中诸多官员之中,挑选一些心向东宫,且又颇具一些才能与潜力的官员,日后孤有大用。”

“是,殿下”李清躬身应下。

“还有,”李承乾道:“天亮之后,你再亲去一趟刑部,告诉刑部侍郎刘德威,就说孤现在杜陵,对杜荷的案子很感兴趣,想要亲自审问,让他派些人过来从旁协助。”

“行了,现在天色已是不早,你们这就出发吧”说完,李承乾冲着三人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速离去。

“如此,小人就先行告退,殿下保重”

知道事情紧急,李清再次躬身向他们家殿下一礼之后,断然转身上马,带着两个护卫绝尘而去。

“李焰”待李清几人远去,李承乾也翻身上马,之后稳坐在马背之上,并没有想要直接离去的意思,而是扭头看着身边的最后一个侍卫,轻叫了一声。

“属下在”李焰在马背上微弯身子,拱手回言:“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知道这一次,孤为什么会带你过来杜陵吗?”收起方才从牢狱出来时所流露出来的凌厉之色,李承乾和颜悦色,不急不徐地轻声向李焰问道。

“属下不知”李焰面无表情,在回答太子问话的同时,亦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以防会有什么人过来危及到他们家殿下的安全。

“呵呵,莫要这般拘谨,”见李焰这般小心谨慎的样子,李承乾淡笑着轻声说道:“这里毕竟是属京兆,一般情况下,哪里会有什么凶险?放松一些……”

“是,殿下”应了一声,李焰的身子仍是紧绷依然,神情专注依然。

“若是孤记得不错,”见李焰还是这个样子,李承乾不禁轻笑着微摇了摇头,缓声出言向李焰说道:“在将你选入东宫之前,你应该是属王城第四禁卫营,是禁卫统领王毅的属下,可对?”

“没想到殿下都还记得。”李焰的神色难得地出现一丝变幻,神情颇有些激动地轻声向李承乾回复了一句。

“呵呵,你是孤特别从禁卫营中挑选择出来的近身侍卫,孤又怎么会轻易忘记?记得当时你是第四禁卫营中的翘楚之士,孤向王毅统领要人的时候,王毅可是好一阵地肉痛,直怪孤抢了他的心肝宝贝”李承乾淡然一笑,几句看似简单的话语,一下就拉近了主仆两人间的关系。

“王统领对属下一向爱护,还望殿下勿怪”听到这些,李焰的面色也开始变得有些柔和,虽然明知道殿下这是在说笑,可是嘴上去还是忍不住轻声在替王毅求情。

“是孤抢了他的心头好,抢了他手下最得意的属下,孤又怎么会再去怪罪于他?”李承乾很是随意地轻摇了摇头。

“殿下仁德”李焰放下心来,并随声拍了李承乾一记马屁。

“知道王毅统领现在何处吗?”李承乾不以为意地轻声笑道。

“属下不知,”李焰弯身答道:“自入东宫当差以来,属下已有近两年的时间没再与王统领见过当面。”

“想不想见他一见?”李承乾接声诱导。

“王统领对属下知遇授业之恩,”虽然不知道他们家殿下这般询问是为何意,不过李焰还是老老实实地轻声回道:“如果可能的话,属下自是希望能与王统领常见。”

“有一件事情,你或是还不知道,”李承乾道:“不对,不止是你,便是李清,赵宽,还有老三老四他们也全都不知。”

“那就是,”李承乾低声说道:“自蔡国公辞官返乡,离开长安之后,皇上对蔡国公一府的安危都是甚为担忧,所以在蔡国公他们离开长安的当天,皇上就曾密旨第四禁卫营,让王毅统领带人在杜陵长驻,以便能随时护卫蔡国公及其家人的周全。”

“所以,你想要见王毅统领,其实很容易。”李承乾淡笑着向李焰说道:“因为王统领现在,就在杜陵县内。只不过他们藏得有点隐秘,一般人很难发现他们,所以,想要将王毅统领找出,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这……”李焰闻言,神情不由一顿,抬头探声向他们家殿下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想让属下将王统领找出?”

“你曾是第四禁卫营的校尉,且又深得王毅厚爱,所以,第四禁卫营中的那些惯用隐藏防护手法,你当是并不陌生,”李承乾轻点了点头,郑色看着李焰道:“整个东宫中的侍卫,除你之外,孤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有些能耐。”

“可是,”李焰面现难色,轻声说道:“属下已从禁卫营出来两年,这两年间禁卫营的一些藏身手法难免会有些变化,所以,能不能利用以前的经验去找寻到禁卫营的兄弟,属下也是不敢保证。”

“尽力就行,”听到此言,李承乾面上的笑意不减,仍是一副和颜悦色之态向李焰说道:“若是实在找不出,孤也不会怪罪。”

“属下斗胆,不知殿下找寻王统领,是所为何事?”李焰小心抬头,低声向李承乾询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知道李焰这是在为王毅担心,害怕自己会去找寻王毅的麻烦,李承乾轻声说道:“就是有一些关于杜荷的事情,孤想要当面向王毅统领求证,如果有王统领帮忙的话,杜荷的案子,当是不难解决。”

“殿下说得不错,”李焰轻声点头附言:“如果禁卫营的兄弟确在此处的话,杜荷公子的案子,确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殿下请随属下来,”说完,李焰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稍提缰绳纵马向前,同时轻声向李承乾说道:“属下这就带殿下去寻他们”

“如此,大善”李承乾高声一笑,轻扬马鞭,纵马跟上。

第93章 杀人凶手

李世民安坐在书房高椅之上,低头看着座下不远处躬身而立的东宫侍卫,轻声问道:“你是说,杜荷在杜陵被人陷害,惹上了一桩看上去很是离奇的人命官司,现正被杜陵县给送在重刑牢狱之中?”

“回皇上,“赵宽躬身低头,宏声回道:“确是如此。35zww.com”

“死者是何人?”李世民眉头一挑,继而轻声询问。

“是一个过路的小乞,姓陈名小冉,年仅五岁,嗯,还有,是个女童。”赵宽尽可能详细地向皇上禀报着:“据杜荷公子身边的家仆言讲,当时那女童正在向杜荷公子讨要吃食,忽然被一群醉汉路过袭击,之后将身受重伤的女童推至杜荷公子怀中,因主要脏器受损,失血过多且又不及救治而亡。”

“五岁的幼童?”李世民的面色乍然间变得有点儿阴沉,厉声向赵宽问道:“那些醉汉呢?难道就没有人看到?”

“那些人行凶之后便趁乱快速离去,前后不过数息,根本无人在意,“赵宽道:“不止如此,因为当时杜荷公子一直抱着那个小乞,身都沾染了不少的血迹,所以,当时的路人大多认为是杜荷公子在当街行凶,杜陵县令大人也是因此而暂时将杜荷公子收监。”

“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杜荷确是不能轻放,毕竟,他当时在场,且又与那女童有过接触,嫌疑不”李世民轻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杜陵县做得不错。”

“回禀皇上还有一点值得说讲的是,“记着他们家殿下要多为杜荷说些好话的吩咐,赵宽大着胆子再次出声为杜荷脸上贴金:“当太子殿下与张县令决定暂放杜荷公子出来的时候,杜荷公子亦是坚决不出,并向太子殿下扬言,真凶不进,杜荷不出!”

“哦?是么?”李世民扬眉开眼颇有些意外地出声说道:“这小子这次,倒是0少有了此气棱。”

“这么说,“稍顿了一下,李世民再次低头向赵宽看来:“太子已经率先进了县衙,并与杜陵县有了些许接触?”

“回皇上”赵宽拱手道:“是。”

“那,蜀王还有魏王他们两个呢?”李世民淡声说道:“若是联记得不错,今日他们兄弟三个可是不约而同地都去了杜陵。

“回皇上”赵宽道:“小人一直随在太子殿下身边,对于蜀王与魏王两位殿下,小人也只是蔡国公府上见了一面,之后,随太子殿下到了县衙之后便再没见过。www.65txt.com

“嗯。”李世民不置可否地轻点了点头稍作思量,接声向赵宽问道:“对于这件事情,太子是如何看待?”

“回皇上话,“赵宽再次弯身回道:“太子殿下认为杜荷公子是被人陷害,属清白无辜之身所以,太子殿下想要留在杜陵将事情查明,还杜荷公子一个公道。”

“皇上或是不知”说到此处赵宽接声向皇上禀报道:“今日午时过后,寒山书院有近千学子围聚县衙,一致要求要给杜荷一个公正,没有人相信杜荷会是杀人凶手。”

“哦?竟还有这种事情?”李世民不由抬起头来没想到杜荷那小子在杜陵倒是挺有人缘儿,这才回去不到两个月吧竟能得到这般多的人心所向,难得!

“夫还有当地少数几位名士,加起来足有数百众,全都是为杜荷请命而聚,“赵宽郑声回道:“是以,为了不寒这些名士学子的心思,太子殿下这才有了想要暂时留在杜陵的决定。”

“嗯”李世民沉吟着轻点了点头,之后忽然抬头问了一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这次你们前去杜陵,可有见到蔡国公当面?蔡国公现在的身子可好?”

“较之初离长安之时,确是有些好转,“赵宽规矩回道:“已经能够简单活动行走,精神头儿也是不错,同太子殿下下起棋来,亦是威风不减。”

“如此就好,联也就算是安心了。”李世民轻声感叹了一句,接声向赵宽询道:“可知对于杜荷入狱之事,蔡国公可有过什么举动?”

“蔡国公的面色如常,在初听到杜荷公子被下大狱之时,并没有一点儿激动或是气愤的表现,“回忆着当时杜荒从外间回来并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蔡国公杜如晦的表现,赵宽如实回道:“除了在小人回来之前,有杜府的下人往大牢里送了些吃食之外,杜氏一门,再无其他动静。”

“嗯,行了,“李世民开声打断赵宽的话语,接着之前那个话题,轻声向赵宽说道:“既然太子想要留在杜陵查探事情缘由,那就且由着他去吧,明日你就再回杜陵,就说这也是联的意思,让他放心大胆地去察,务必揪出真凶!”。

“是,皇上!。”赵宽闻言大喜,忙着高声回应:“小人领旨!”

“会是谁呢?…”看着赵宽的身形消失在门前,李世民身形不动,静坐在那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儿,凝神静思。

另一边,李焰带着李承乾在杜府的前后随意溜达了一遍,最后驻马停留在一处阴暗的街巷之前,双手放在嘴边,学着某种动物的叫声,咕咕轻叫了几声,之后,便有一个短小衣襟的汉子从旁边的一堵院墙里面翻身出来。

“小人陈威,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李校尉!。”翻身站稳,陈威轻上前两步,走至李承乾与李焰的马前,恭敬躬身拱手见礼。

“陈威?!。”见是熟人儿,李焰多少有点惊喜的意思,翻身从马背上跃起,扶着陈威拱起的双臂,讶声说道:“没想到就连你也跟了过来!”。

“可是禁卫第四营的人?。”李承乾随后也翻身下马,看着李焰欣喜地与陈威叙日,面带着笑意淡声在一旁插言。

“禁卫第四营副统领陈威,见过太子殿下!…”听李承乾问起,李威再次拱手与李承乾见礼,并郑声说道:“知道殿下在寻我等,所以王统领便命小人过来引路,太子殿下请!。”

“嗯。”李承乾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觉着意外,之前他们主仆两个像是傻子一样地在这里转了三四趟,如果王毅仍不是自己此举所谓何事的话,那他的这个禁卫统领,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下去了。

随着陈威在小巷里七拐八拐之后,带着李承乾与李焰二人来到了一个很不显眼的民房院落。

“王统领已在里面恭候多时,太子殿下请!。”进了院子,到了房门处,陈威止步不前,回转身形,伸手向李承乾请道。

“嗯,李焰也在外面守着。…”李承乾轻点了点头,开声向李焰吩咐了一声之后,这才跨步进了房间。

李承乾进门的瞬间,屋内的烛光乍然亮起,一今年约四十神色温润的壮年汉子躬身站在那里,见李承乾走进厅堂,忙着弯身拱手,道:“微臣王毅,见过太子殿下!”。

“私下会面,无须多礼!。”李承乾在正首的宽椅上坐定,和颜悦色地轻冲着王毅摆手说道:“王统领也请坐下说话。”。

“谢殿下!。”应了一声,王毅亦是曲膝在李承乾的旁边坐下。

“王统领是聪明人。”见到正主,也就没有必要再东绕西绕,待王毅屁股坐定,李承乾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轻声向王毅说道:“孤此次过来所为何事,王统领当已是心知肚明了吧?”。

“o少有些明了。”没有装傻充愣打马虎,王毅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惑声问道:“只是有一点微臣一直想不明白,那就是,殿下是怎么知道微臣还有禁卫第四营驻在此地的?当初皇上下的是密旨,殿下虽贵为太子,当也是不会被告知晓,怎么现在…………?”。

“其实开始的时候,孤也是并不知晓。”早知道王毅必会有此一问,李承乾淡声一笑,道:“不过后来经人稍稍一提,再加上长安禁卫四营之中,只有第四营近两个月来一直都毫无所动,所以,多少也就猜出了一些。”。

“再加上,孤此次出行,恰好又将李焰这个前禁卫第四营的校尉给带在了身边。”李承乾缓声说道:“所以,就有了之前找寻打探的举动。”。

“说实话。”说完,李承乾又最后加了一句让王毅更觉郁闷的话语:“如果不是王统领主动派人过来接应,孤也不能确定先前的猜测是否准确。…”

“呃?。”王毅无声地轻张了张嘴,脸色瞬间变得有点五味陈杂,很显然,这位禁卫统领大人,被打击得不轻。

“敢问殿下。”过了片刻,心情稍缓的王毅再次出声向李承乾求证:“究竟是何人看出了倪端,并出言提醒殿下?…”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李承乾轻笑着看着王毅,道:“王统领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总不能让孤过来白跑一趟吧?”。

“殿下放心。”知道李承乾想要什么,王毅直声回道:“那几个醉汉,包括那个杀人凶手,微臣都已命人看押,殿下若是想要,随时可以提走。…”

“孤就知道,第四禁卫营做事,素来都是滴水不漏,又怎么会让那几个醉汉逃脱?…”得到肯定答复,李承乾心情大好,倒是不怎么介意狠狠地夸赞王毅还有其所管辖的禁卫第四营几句。

“殿下,不知那人……………”没有在意李承乾的所谓夸赞,王毅很是执拗地再一次出声询问。(未完待续。

第94章 搞他

戍时末,也就是夜里点钟的时候,李承乾带着李焰很是麻溜儿地押着六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汉子,出了王毅所在的民宅,一路向杜陵县衙走去。35zww.combei精ai

民宅的小厅之中,王毅有些失神地坐在椅上,嘴中喃声自语:“怎么可能会是杜荷?他怎么可能会发现第四禁卫营兄弟的行踪?”

若是太子殿下口中所说的人是蔡国公杜如晦的话,王毅心中或是还能好受一点儿,毕竟是前尚书右仆射,也曾是朝堂之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被他猜到一些端倪,不丢人。

但是那个杜荷,一个尚未束发的黄口小儿,纵使有些诗才,有些手段,可是年龄阅历在那放着,他怎么可能会察觉得到?

对于第四营的兄弟,王毅可是一直都是信心十足,武艺超群,且又擅蹑足藏踪,寻常之人断是没有发现他们行踪的可能。”莫不成是那个叫做陶俨的夫子?”王毅自语猜测。

如果说自家的兄弟真的会被人发现,那么在整个寒山书院之中,除了那个功力深厚却不懂半点招术架式的老夫子外,王毅实在是想不到还会有谁会有那般大的本事与能耐。

杜荷这段时日一直都在随着陶俨修习一种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术,(百度大唐纨绔吧)或许跟过去的兄弟就是在那段时间被那老夫子所察觉,不过,那个杜荷倒也是足够隐忍,知道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直都表现得若无其事,甚至连第四营的兄弟都没有觉觉到他的异常之处。

没想到,终日打雁,这一次却被雁儿给啄瞎了双眼,对于这个杜二少爷,自己终还是有点儿小瞧了。

“王头儿。”将李承乾一行送走,副统领陈威推门进来,有些不解地轻声向王毅问道:“咱们辛苦抓来的人犯,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不然的话,你还想如何?”王毅从沉思中醒过神儿来,抬头看了陈威一眼,轻声说道:“那是太子殿下,咱们大唐国未来的君主,咱们第四禁卫营未来要去服侍的主子,他亲自过来要人,你能不给?”

“而且。”王毅道:“咱们此来杜陵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护卫杜氏一族的周全,至于抓人乖人,终不是咱们的职责,反正那几个犯人迟早都要被送到县衙,何不趁此机会卖与太子殿下一个情,将来咱们兄弟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不是?”

”陈威一愣,顿时没了脾气,拱手说道:“还是王头儿想得周到,方才是属下一时没有想通,鲁莽了,王头勿怪!”

“行了,咱们兄弟不必如此。35zww.com”王毅轻摆了摆手,接声向陈威问道:“那几个犯人的口供,没有被太子殿下带走吧?””没有。”陈威拱手回道:“王头儿之前不是特意交待,要将此事禀于皇上知晓吗?所以,属下就以此为借口,将那些口供留了下积”

“太子殿下可有说了什么?”听到此处,王毅轻点了点头,继而轻声向陈威询问。

“没有。”陈威回道:“太子殿下只是拿着口供看了一眼,之后轻轻一笑便又将之还了回来,并没有任何言语。”

“嗯,如此就好。”王毅明显松了口气:“待到明日,将那些口供,随着之前的那道密折,一并送回长安,禀明皇上知晓。”

“是,统领大人!”说到正事,陈威身子一正,宏声应言。

王毅轻点了点头,之后轻冲着陈威摆了摆手,轻声吩咐道:“行了,这里没事儿了,你也且先下去歇息吧。记得让守夜的兄弟精神着点儿,在确保杜氏安然的同时,也要多留意下太子还有另外两位殿下的周全。若是在咱们第四禁卫营的眼皮底下让他们出了什么事端,那咱们这支禁卫营也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虽然他们此来杜陵的主要任务就是守卫蔡国公一家,理论上来说,除了蔡国公家的安全事宜之外,其他的都可不去在意,但是王毅知道,若是在杜陵地面儿上,让前来游玩的太子与蜀王魏王他们出了什么意外,皇上必会心有芥蒂,到时候,他们禁卫第四营,怕就是真的不会存在了。

所以,便是有些事情事在他们的职权之外,但是该要出手的时候,却是也不能有半分犹豫。

“统领大人放心”,陈威高声回道:“今夜守职的兄弟加派一倍,分别护卫在杜氏老宅还有太子殿下他们四围,决计不出发生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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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如此就好。”王毅道:“且先退下吧。

“是,王头儿也早点休息,属下告退!”弯身一礼之后,陈威直身转身离去。

从王毅所在的民房院落出来之后,李承乾直接带着李焰还有六个案犯又返回了县狱的重刑牢房。

由于之前已经知晓了李承乾的身份为何,所以守门的差役并没寿多作为难,直接打开牢门放行,并将杜荷对面的另外一间空牢打开,将几个案犯关押进去。

“太子殿下,这几个人莫不成就是…?”听到动静,杜荷从软被上坐起,看着已经被打得有点不成人形的几个案犯,轻声向李承乾询问。

在回答杜荷的问题之前,李承乾挥手将看牢的差役屏退出去,而后面上带着笑意轻声向杜荷说道:“你猜得不错,就是他们!”

“这么说,确实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杜府了?”杜荷闻言,并没有显得怎么高兴,虽然那些人没有恶意,但是自己的生活种种都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并不好。

“禁卫第四营”,对于杜荷,李承乾并没有想隐瞒些什么,直声答道:“父皇身边最为得力的一支禁卫,全营上下,不足百人,个个身手了得,以前每次父皇出行,都会有他们在左右护卫。”

“孤也没想到”,李承乾轻声感叹道:“这一次为了蔡国公,父皇竟然直接将第四营给指派了出来,看得出,对于杜伯父,父皇一直都是甚为看重。孤可是从来都没见过,父皇肯为哪位臣子出动第四禁卫营。”

“所以”,李承乾抬头看了杜荷一眼,道:“贤弟所说的监视却是有些过了,咱们都只是为了蔡国公还有你们杜氏一族上下的周全,在暗中护卫而已。”

“话是如此”,杜荷心中了然,也知道这种事情亦是无从拒绝,不禁苦笑一声道:“不过本少爷仍是感觉有些别扭,每天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活动,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吃喝拉撒睡,哥还能有点不能?

“开始的时候难免会有些不惯”,李承乾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不过时间久了,习惯了就好,反正他们都隐藏在暗处,平时你也不会有太多机会见到他们,直接就当他们不存在也就是了。”

“而且,第四营也不可能会一直都呆在这里”,李承乾接声说道:“也许过不了多久,见蔡国公在杜陵并不会有什么凶险,他们也就撤回长安了。”

“希望如此吧。”杜荷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毕竟,与从小都在别人的注视与暗中护卫下长大的李承乾相比起来,他们杜氏现在所面临的这种状况,只是小儿科而已,就是要诉苦,李承乾也绝不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好了,你说的那些醉汉,孤已给你带回。”将这个话题揭过,李承乾郑声说起了眼前的事端,道:“不过他们所招出的口供,却是有些让人意外,知道主使他们过来陷害你的人是谁吗?”

“谁?”杜荷又目凌厉地抬头问道。

“王晟!”李承乾直接回道:“杜陵王家,王政一之子,那个被你揍过也揍过你的王昆。”

“王晨?不可能!”杜荷直接摇头摆首,显是并不相信。

且不说他们本就没有那么深的仇恨,就说王员那个欺软怕硬的个性,最多也就是仗着人多敲个闷棍而已,断是不会有那个胆子,敢雇凶杀人。

“第四禁卫营的审讯结果,决不会有错。”百度大唐纨绔吧)李承乾淡声说道:“他们说是王昆指使,那就一定会是王员。当然,至于王昆的背后是不是还有他人指使,那就只有等抓到王员之后才能水落石出了。”

“嗯,确是有这个可能。”杜荷轻点了点头,道:“若是本少爷没有记错的话,王晟好像有个二爷,是为刑部侍郎,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跟他有些关联?”

“王逸臣?”李承乾接声说道:“他也没有那个胆子,不然的话,这次长安过来的公文,就是直接从刑部发送过来了。”

“不过”,李承乾道:“如果贤弟有心的话,倒也不难将其拉下水来,正好,孤在刑部也需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官职,刑部侍郎这个职位,就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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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色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一翻话来,很显然,李承乾也已被杜荷这厮给带坏了心思,心,也变得大了许多。

“那就搞他!”李承乾有这个心思,杜荷更是不会客气,既然这件事情他们王家也有参与,那还跟他们客气什么?对于自己的对头,杜荷可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心软。(未完待续

第95章 招供

翌日清晨。www.65txt.comf打)

当张继初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太子李承乾已经早早儿地在县衙前堂等候,听到属下的禀报,张继初慌忙穿上衣物,小跑着赶往前堂向李承乾见礼。

县衙大堂之中,一干衙役已经到位,李承乾稳坐在侧旁边与同样及早过来的韦隘闲聊,上官云鹰与宋青山等人全都静身立在韦隘身后,时不时地朝着堂下的原告陈孝之看上一眼,细想着这个陈孝之到底是不是那个小乞丐的爷爷。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韦隘先生!”张继初从衙堂后厢匆忙赶至,及到李承乾与韦隘的跟前,弯身拱手见礼。

“张大人有礼!”韦隘起身拱手还礼。

李承乾则安然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看了张继初一眼,淡声说道:“张大人有礼了,张大人精神不错,看得出,昨天夜里,张大人当是睡得很是安稳。”

“太子殿下说笑了。”张继初讪笑一声,躬身说道:“为了杜荷公子的案子,下官亦是彻夜未眠,也就是天快亮的时候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这才勉强有些精神。”

“行了。”李承乾轻点了点头,道:“张大人是一县之长,杜陵县的大小事务,都需要张县长费心操劳,便是多睡一会儿也无可厚非。现在既然过来了,那就赶快开始升堂问案吧。”

“是,太子殿下!”见李承乾似并无想要怪罪的意思,张继初不由长松了口气弯身与太子爷又是一礼之后,这才回转过身,坐回正堂。

“大人!”待张继初在正堂坐定之后,(百度大唐纨绔吧)一旁边已经候了多时的县永姚顺轻身上前,低声在张继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之后,在张继初满是惊讶与惊喜的面色中,又退回原位。

“陈老丈!”经过一番必要的过堂程序之后,张继初低头高声向正跪坐在堂下的陈孝之说道:“有一则好消息本官想要告知于你。”

说着张继初扭身向着侧旁听审的太子李承乾弯身一礼,继声向陈孝之说道:“就在昨夜,经过太子殿下的连番彻查,真正击杀你孙儿的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现在本官就将他们传上堂来对峙,还你孙儿一个公道!”

“多谢大人!”陈孝之弯身拜谢,之后惑声向张继初问道:“不过,杀老夫孙女儿之人不是早已被大人捉拿在监,怎么现在又…,?”

言下之意,该不是眼前的这位县令老爷也想要官官相护包庇那个叫做杜荷的大家少爷吧?

“本官昨日就已说过。www.65txt.com”见这小老儿有点不识抬举,张继初的面色微沉,高声说道:“杜荷是否杀人真凶,一直都尚未定论现在又有疑犯归案,更是让这件案子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一切原由,还是待本官审过他们之后再说不迟!”

说完,张继初真接猛拍了下桌子高声向左右衙役吩咐道:“来人哪!将杜荷还有那六名疑犯带上!”

“是,大人!”负责提审案犯的衙役高声应是之后转身跑出衙堂。

因为县狱就在县衙旁边,前后总共也就几十步的路程,所以众人在堂上没等多久就见杜荷在前,六名高头壮汉随后在差衙的押解下,缓步向前堂走来。

“学生杜荷,见过县令大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韦隘院主!”及到堂上,六名明显受过刑讯的壮汉一言不发地直接跪倒在地,而杜荷,因为有官职在身,则独自直挺挺地立在当处,不急不徐地弯身拱手与众人见礼,没有一点儿不安焦灼之态。

“你就是杜荷?那个杀我孙女儿的凶手?”

听到杜荷自报名讳,一直跪在一边没有言语的陈孝之忽然抬起头来,待见到杜荷的身形样貌之后,不禁有些意外,心下也多少有了一丝不太确定。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娃娃,怕是连刀都还不能拿稳,又怎么可能会去杀一个与他无怨无仇的孤小幼女?而且看他的面相与眼神,怎么也不像是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外面那些人都说是他杀了小冉,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可就是杜荷。”杜荷闻声扭过头来,正色看着陈孝之,温声问道:“想来这位老丈,就是小冉的爷爷了吧?”

“你知道小老儿?”陈孝之轻声反问。

“听小冉提起过”,杜荷沉声说道:“小冉在临去之前曾有提起过她那个犯有重病且肚饿难捱的爷爷,我曾说要给她五百文钱,她为此高兴了许久,便是咽气之前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去为她的爷爷看病,给她的爷爷买些好吃的吃食。”

“小冉…”听到这些,陈孝之终是忍不住再一次哭出声来。

“他们都说,小冉是死在你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陈孝子忍住悲伤,抬手抹下面上的鼻子眼泪,抬头看着杜荷,道:“小娃娃,你老实老诉老夫,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小冉?”

“小冉确是死在小可的怀中,但是,不管老丈信或是不信,小冉她确实不是死于小可的手中。”杜荷正色回答。

“够了!”见两人叙得已经差不多了,张继初在堂上老脸一板,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将两人的叙话打断,道:“公堂之上,不得窍声私语!”

“切!”宋青山轻撇了撇嘴,人家都在堂下正大光明了说了半天,你才想起公堂之上不得窃声私语,这反应,也未免忒慢了点儿吧?就是想要放水佝私,麻烦你也不要做得这般明显好不好?

“禁声!”姚怀远轻嘘了一下,无论是反应不及也好,是故意佝私放水也罢,反正这都是对杜二少有利之举动,又何必非要去较这个真儿?大家心知肚明也就好了。

“嗯!”上官云鹰与许佑山皆是一脸怪意地点头表示司意。

看了看从始至终面色都没有一丝改变的韦隘院主与太子殿下,几个人全都感觉自己终归还是见识太少,多少有一点儿少见多怪没有城府的意思。

“杜荷!”没有在意堂下凡个小辈的窍窍私语,张继初坐在堂上一本正经地高声向杜荷喝问道:“陈孝之说你是杀他剁女儿陈小冉之凶手,一纸诉状将你告到本县,你可有何话要讲?”

“大人,小老儿并不能确定小冉是眼前这位杜公子所杀,小人也只是听人说讲,心有所疑而已…“”,在杜荷答言之前,陈孝之一改之前想要将杜荷置于死地之态,竟主动开声为杜荷开脱起来。

“陈孝之!”张继初双目一瞪,打断陈孝之还待说讲下去的话语,厉声斥道:“大堂之上,不得喧哗,在本官没有问你之前,休要多言!”

“是,大人!是小老儿失态了!”陈孝之告罪一声,闭嘴巴跪在一边不再多言。平实上,事情到了此处,便是陈孝之这个原告,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之处。心想着,自己该不会是被什么人给利用了吧?

“杜荷!”轻嗯了一声,张继初扭头向杜荷看来,高声问道:“你可有话要讲?”

“回县令大人话”,杜荷淡声拱手回道:“学生只是恰逢其会,碰巧在旁人行凶的时候也在现场而已,小人并没有杀人,请大人明鉴!”

“你说当时你也在场,那你可知到底是何人所为了?”没有再过多询问,张继初借着杜荷的话头儿,顺势开声询问。

“学生确是见了”,杜荷轻声回道:(百度大唐纨绔吧)“不止是学生,学生身边的仆从杜荒,以及当时过往的路人也都有所见。只是当时那些人做得隐秘,具体的行凶过程,只有学生一人看到了而已。”

“那行凶之人,可是你身后六人?”张继初抬头将目光移向杜荷身后的六个壮汉,轻声向杜荷询问。

“一人行凶,五人掩护”,杜荷躬身回道:“这六人就是当时从学生与小冉身边路过的醉汉。”

“何人动的手脚?”张继初厉声问道。陈孝之也双目通红地看着跪在旁边的六人。

“是,是小人所为!”跪在最前面的汉子怯着声音喏喏回言。

“报上名来!”张继初一拍桌面,高声喝问,吓得地上的六个犯人皆是一个哆嗦,看得出,对于昨夜在禁卫宫中所受到的刑罚,几个人仍是心有余悸。

“小人,小人孙云。”

“为何要当街行凶!”张继初双目一瞪,高声喝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回大人”,孙云四肢伏地,颤声回道:“是有人出钱百贯,让我等随意杀上一人,好嫁祸给杜荷,杜荷公子,当时小人找了数个行乞之人参与,结果只有那个小乞丐顺利与之接近,所以“所以我等就装作一群酒醉之人顺势而去”…”,

“啊?!竟是如此?竟是如此!”陈孝之闻言,面上痛切之色更浓,不禁双手捶地,高声哭嚎道:“我的孙儿,我的小冉,你死的好冤,好冤啊!”

“说!”这一次,张继初倒是没有再出声斥责陈孝之,而是厉声向孙云喝问道:“到底是何人出钱收买的尔等?!”

(未完待续。

大唐纨绔第95章招供(正文)

第96章 缘由

第96章

缘由

第四禁卫营的刑讯手段,少有人能够见过,不过看到堂前这六个壮汉瑟瑟发抖心有余悸,随口一问甚至连自己还是光屁股小朋友时做过的坏事都给一口气地倒腾了出来,绝对绝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护卫,暗察,刑讯,在杜荷的眼里,这个所谓的禁卫第四营,其职能分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与明朝时的锦衣卫相重合,所不同的是,第四营的人手不多,而且手中的权势也没有明朝时那些锦衣卫的庞大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这个第四禁卫营也是不能小觑,站在县衙讯堂之上,杜荷心里已经开始动起了想要拉拢那个正在负责护卫他们杜氏一门安全的第四禁卫营的心思来。

“王晟?”

正堂之上,听到孙云还有其余几个从犯的一致认定,县令张继初的神色不由一愣,不禁抬头向李承乾还有杜荷他们这里分别瞧看了一眼,心想着,这该不会是杜荷想要报复王家而故意让这些人出口污蔑陷害的吧?

那个王晟平素虽然有些不着四六儿,但那也只是小打小闹搞一些小动作而已,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个雇凶杀人的胆子?

“说到王晟,学生也有些不敢相信,”看张继初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惧意,知道这厮心中所想,杜荷站在堂下高声说道:“毕竟学生之前与王晟虽有不快,但多也只是一些拳来脚往的小摩擦而已,学生也不认为王晟竟会器量狭小、心思恶毒到此等地步。”

“所以,”杜荷神色淡然,显得十分正派地拱手向张继初请道:“还请张大人将王晟传讯至此,与学生,与孙云他们六人,当面对质”

“嗯,本县也正有此意。”轻点了点头,张继初的面上因为杜荷的这般大义之言而显现出一丝迷惑色,没有遮掩,没有心虚,难道方才是本官多想了?难道这件事情真是那王晟所为?而非是杜荷想要借此机会顺势嫁祸?

“姚大人,”收起心思,张继初扭头向一边的县丞姚顺轻声言道:“王家是杜陵县内少有的乡申大户,在百姓之中亦是颇有一些良名,行事之间不好过于粗暴,这件事情就牢姚大人代本县去走一趟,务必要将王晟带来。”

“是,大人”姚顺恭声应了一声,不过并没有直接起身离去,而是低头躬身稳稳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如果,”见姚顺并没有依言离去,张继初瞬时便猜出了这位老伙计的心思,不由苦笑一声,厉声又交待了一句,道:“如果王政一仗着家中权势,拒不交人,姚大人也就没有必要再给他留有什么余面,直接带人强行捉拿就是。”

说完这句话后,张继初整个人也就全都放松下来,一个刑部侍郎而已,得罪也就得罪了,反正有太子殿下在前面站着,量那王逸臣也不敢拿本官如何

“是,大人,下官领命”得到县令老爷的首肯,姚顺这次倒是很是干脆地拱手领命转身离去。

杜陵县城,王府大厅。

王政一安坐在正首,正是一脸气愤地看着趴倒在地上,被人给整得鼻青脸肿的儿子,在羞怒不已的同时,心中亦是升起了阵阵无力的惧意。

宝贝儿子三次出府,却三次都被人制住并翻过院墙直接扔回府内,从始至终,府里的下人甚至行凶之人的人影都没有看到,他们这般作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王政一看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儿子,猛地一拍桌子,高声啸道:“这几**在外面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又惹了什么麻烦回来?”

“没,我没有”王晟吓得身子一哆嗦,想起一夜未曾归来的孙云一伙儿,身子更是颤抖得厉害,不过嘴上仍是硬声狡辩道:“爹,我真的没有,自从寒山书院辞学之后,我一直都在府中安心读书,少有出门,又怎么可能会去惹什么麻烦?”

“安心读书?”王政一冷哼一声,一个茶碗扔在王晟身上,厉声斥道:“你以为老子不知你是什么德行安心读书?要是整日泡在青楼里也能安心读书的话,连老母猪都能上树飞天了”

“唔?”被老爹这般一问,知道自己往日的行踪定是没有瞒过老爹的眼睛,王晟不禁将头一低,跪在那里哑口无言。

“还有今日这般事端,”见儿子没再说话,王政一心中的怒气稍缓,接声说道:“为何老夫出门无人拦截,王三儿还有府中其他的一干下人出门也都安然无恙,偏偏轮到你的时候会被人给复扔回府?”

“他们为什么会专门截你?他们为什么不想让你出门?”王政一冷眼看着王晟,道:“难道你就不想给老夫一个说法吗?”

“爹,我真的……”

“还不肯说是吗?现在祸事已然临头,你已经成了别人的瓮中捉鳖,还不肯说?”见王晟还想狡辩,王政一的心中就是一寒,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要欺瞒,不敢说讲实话,不用想,也知道儿子这次怕是真的惹出了什么大祸出来,只是不知道这个祸事,会不会牵扯到他们王氏一族。

“爹,我……”王晟闻言,心中也是一颤,怯怯懦懦地抬头看了他老子一眼,心下一时有些犹疑,不知是不是该将事情的始末告知老爹。

“说出来,爹或是还能为你想些办法,帮你度过此劫,就是爹不行,可咱们长安还有你二爷在,”见王晟已经有些意动,王政一缓声在旁劝说道:“只要是咱们杜陵的事情,哪怕是杀人放火,只要提前有了准备,你二爷也能给你兜着。”

“可是,你要是就这么着一直闷声不言,有意欺瞒,”王政一接声向小崽子威吓道:“等到官司上门,刑狱临身,一切成了定论,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救你分毫说与不说,你给老子想清楚了”

“爹,我说我说”被王政一这么一吓,再想想一直守在院外不许自己出门的神秘势力,王晟趴在地上颤声说道:“我杀人了,爹,我杀人了他们已经找上门来,爹,你可一定得救我”

“杀人?”王政一心中一颤,果然,这小兔崽子果是惹了大祸。

“你杀了何人?还不快快从实说来?”一个巴掌拍打在桌面之上,不顾着手中的反震疼痛,王政一心急如焚地高声喝问。

“这件事情,爹当也是有所耳闻,”王晟身子一哆嗦,颤声说道:“就是昨日午时发生在东城的那桩命案。”

“杜荷与那个小乞丐?”王政一眉头一挑,道:“那个小乞丐是你杀的?为的就是想要陷害杜荷?”

经王晟这么一提,王政一很快就想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这怎么可能?他们家小崽子怎么可能会有那般大的胆子,敢去行凶杀人?

“是我…是我出钱雇人所杀,”王晟接声说道:“一百贯钱,随便买一点人命,只要能将杜荷那厮扯进去就行。”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人死了,杜荷进了县狱,同时还有很多证人指认杜荷,再加上吏部来的公文,原以为杜荷这次定会万劫不复,可是不想,”王晟道:“不想,直到今日清晨,孙云那帮地痞都没有如约回来领取剩下的余钱,而我也被人给困在了府中。”

“爹,一定是他们发现了什么,”王晟忽然抬起头,苍白着小脸儿,颤声说道:“他们已经知道我是幕后真凶,爹,你一定要救过,一定要去求二爷爷,二爷爷是刑部侍郎,他一定能救我的”

“救,爹是一定会救的,不过在此之前,”王政一眯着眼睛冷视着自己的儿子,道:“你先告诉爹,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还有你方才所说的那个吏部公文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王政一心中自万分清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像是这种雇凶杀人的事情端,若是无人从中挑拨,他是决计不敢去做的。

还有,为什么吏部会有公文配合?他们王家可是从来都没有吏部的关系,到底是谁在利用自己的儿子?王政一面上现出一丝狠色,想要让他们王家做这出头鸟,这些人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是,是孩儿的一个同窗偶然提起,”王晟轻声回道:“前日孩儿到迎宾楼吃酒,正好碰到之前书院同窗,偶然提起杜荷之时,他便给孩儿想出了这个主意,当时孩儿也觉着有些凶险,可是他说他在吏部有些关系,只要能将杜荷陷入县牢,他就有办法将杜荷不得翻身,而孩儿买凶杀人之事也会随之不了了之,不会有任何凶险,所以……”

“所以你就傻啦吧唧地被人当成了枪使,头脑一热就将事情给做了出来,是也不是?”王政一颇为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恨声说道:“告诉爹,你那个同窗,姓什名谁?”

“老爷,老爷,不好了”这时候,管家王全急匆匆从外间跑来,高声禀道:“县丞姚大人带人过来,说是要提少爷过堂问话”

“什么?”王政一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而王晟,则直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第97章 钓鱼摸瓜

第97章

钓鱼摸瓜

面对着县衙的提审,王政一的做法很干脆。

反正府外已经被人严密监视,想要让儿子逃跑或是出去躲避几日已是不大可能,就是想要侨装骗过那些人的耳目也已是不及,再说,就儿子现在这般鼻青脸肿手脚皆伤的样子,便是侨装,又能骗得过谁人?

所以,当听到姚顺带着衙役过来提人的时候,王政一稍作思量便将儿子王晟给交提了出去。

“死不承认,如果实在赖不掉,就将所有的罪过都往那个同窗身上推,总之,你要记住,你是被人蛊惑、逼迫,买凶杀人并不是出自于你的本意,你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这是在将儿子提交给姚顺之前,王政一很是慎重地对儿子的交待。之后,便将一身伤痛,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腿脚发软胆战心惊的王晟给交到了县丞姚顺的手里。

“王兄大义,姚某在此谢过了”没有想像中的拒绝与谩骂抵赖,姚顺心情大好,拱手向王政一道谢之后,也很给面子地没有给王晟戴上手镣之类的刑具,直接命四个衙役将其围在中间,率先出了府门。

“姚大人客气了,”心疼地看了儿子一眼,王政一拱手说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小崽子只是一介平民?只是,若是犬子无辜,还望姚大人能在县令大人跟前多多美言两句,莫要让犬子在县衙受了什么冤屈。”

“呵呵,王兄多心了,”姚顺淡笑着轻声回道:“只是循例请贵公子过去问几句话而已,没有王兄所想那般严重,断是不会让贵公子在衙堂受了什么委屈,王兄且放安心就是。”

“时辰已是不早,张大人还在堂前等着下官回去复命,姚某就不在此多呆了,”说完,姚顺起身拱手向王政一别过:“改日若是有暇,姚某单请王兄小酌,王兄留步,告辞了”

“姚大人慢走”王政一神色淡然地起身相送,待将姚顺一行送出府门,王政一的面色瞬间就变得阴沉起来。

“老爷,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将少爷给带走了?”管家王全一脸不甘与忧心地向王政一询问。

“不然还能怎样?”王政一一甩衣袖,转身回府,沉声说道:“全府上下,皆在别人的监视之中,走走不脱,逃逃不掉,除了将晟儿先交给他们之外,老夫还能如何?”

“那,小人这就跟去县衙打探,”见他们家老爷火气正厉,王全没敢接声,只是轻声在一边提议道:“免得少爷在里面受了什么苦楚,被人屈打成招。”

“这个交给小三儿去做也就是了,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王政一轻摆了摆手,直接领着王全进了书房,之后凝神向王全吩咐道:“老夫这就修书一封向二叔禀明缘由现况,一会儿你亲自带着书信快马奔一趟长安,务必要请得二叔出马,不然的话,晟儿怕就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老爷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无论如何也要请得二老爷出马”王安躬身应是。

“晟儿是我家氏独苗,”轻点了点头,提起毛笔,在落笔写字之前,王政一一脸惨淡地决声说道:“我就不信二叔他会忍心看着王家就此断子绝孙”

县衙堂前,在姚顺一行赶回之前,太子殿下的护卫李焰率先进来,躬身立在李承乾身后。

见李焰回来,正在与韦隘闲聊的李承乾忽然告罪一声,回转过身,瞧看了身后的李焰一眼,轻声问道:“事情如何了?”

“回殿下话,”李焰低头弯身,轻凑近李承乾的耳边低声禀道:“鱼儿已经落网,王家向长安方向求助的信笺亦已发出。稍后姚县丞他们就会回返。”

“嗯,做得不错”李承乾轻点了点头,面上不可察觉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感觉这种算计别人,钓人如鱼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回转过身,见堂下的杜荷正在注目朝这里观瞧,显然,李焰的回来也已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小子也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如何。

见此,李承乾很是随意地伸出右手放于膝上,食、姆两指环扣成圈,其余三指皆平伸于腿面,向着杜荷做了一个他们之前已经约定好的手势。

“OK了”见到李承乾这种隐讳的手势,杜荷面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知道事情已成,王晟还有他们整个王家这次,当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而且,王晟背后那个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幕后真凶,这一次,当也是再无所遁形。

冲着李承乾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之后,杜荷再次低头垂首,安静地立在一旁。

在李焰进来的片刻之后,最多也就是三两分钟的功夫,姚顺带着一干差役押着王晟返回衙堂向张继初复命,至此,堂审得以再续。

不过,不等张继初开口审问,被押到大堂的王晟在初看到跪在地上的孙云六人之后,整个身子一哆嗦,整个人就那样软倒趴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冲着堂上的张继初磕头说道:“不是我做的,大人,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呃?”

王晟的这一举动,直接让在堂的所有人的神情皆是一愣,这人也忒怂了些吧?没杀人你这般害怕做什么?再说,没有询问,你怎么就知道是问你杀人之事?这不是明摆着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肃静”张继初一拍桌子,止住王晟的叫嚷之声。

事情到了现在,看到王晟方才见到孙云他们这些疑犯之后的心怯害怕表现,张继初也不由收起了之前对杜荷对太子殿下想要故意陷害王氏的猜疑之心。

“王晟”张继初低头看了堂下的王晟一眼,厉声喝道:“你可知此次本官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不…不知,”听到张继初的问话,心绪稍定的王晟低头回道:“学生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堂下这几人,你可全都认识?”张继初接声询问。

“不……不认识,学生一个也不认识”王晟死死地低着脑袋,矢口否认。

“王兄真是好大的忘性,”听到王晟这般答言,一边的杜荷轻声讥笑道:“怎么,这才几日不见,王兄就连我杜某人也不识得了吗?”

“没有,杜兄误会了,”王晟的面上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头看了杜荷一眼,再次低头回言:“晟并没有说杜兄,晟说的是孙……唔,是另外几人……”

“孙?”杜荷满面怜悯地看着这个已经被吓得失了分寸与正常思绪的王晟,轻摇着头,继续轻声询问:“王兄想说孙什么?是不是孙云?”

“没,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孙云他们几个我更没有花钱雇佣他们去杀人行凶我没有我没有”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精神已经被吓得彻底崩溃,王晟忽然发了疯一样地在堂下叫嚣起来。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杜荷轻摇了摇头,淡声说道:“这得看县令大人还有太子殿下他们,会如何去看了”

说完,杜荷便闭嘴不言,连看都不再看王晟一眼。他没想到,平素看上去人五人六的王家少爷,心理承受能力竟是如此地不堪,胆小如鼠,遇事惊慌无措,这样的人,便是做坏蛋也是那般地失败,根本就不足成为自己的对手。

“够了”一如方才,待杜荷与王晟叙得差不多了,张继初这才板着脸拍着桌案高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窃声私语,肆意直言”

“孙云”说完,不再理会杜荷与王晟二人,张继初扭头向孙云喝问道:“你来说,你可识得王晟?”

“回大人话,”孙云老实回道:“小人识得,就是他出钱雇佣我等,如此才有了东城杀人之事。”

“你胡说”一边的王晟忽然又开始咆哮起来,不过慑于孙云几人强健的体魄,自认不是对手的王晟并没有敢直接扑身过去,只是一脸愤恨地看着孙云道:“我没有买凶杀人,你这是污蔑,污蔑”

“肃静”张继初面色一沉,高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没有本官问话,谁也不得出言”

“王晟”待王晟心绪稍微平静,张继初也懒得再多去审问,直接向王晟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买凶杀人,在场之人,包括本官在内,皆是心知肚明,你觉得你现在否认,还有意思么?”

说着,张继初声音猛提,犹如炸雷一般高声向王晟喝道:“是不是非得本官动了大刑,你才肯心甘招认,是也不是?”

“是杨善”王晟被这乍然间的惊雷吓得直接趴倒在地,头埋在双臂之间,高声呼道:“是杨善让我做的,主意是他出的,钱是他给的,就是吏部的公文也是他托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跟我无关,我只是被他利用而已,跟我无关……”

“杨善?”

宋青山几人眼中闪现出一丝了然,杜荷面上的冷冽之色更重,而李承乾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则是双眼一眯,不禁将这件事情的前后因果,联系到了老三李恪的身上,心想着这件事情里面,是不是也隐藏着老三的手脚?如果是的话,那可就更有意思了……

第98章 抓大放小

第98章

抓大放小

寒山书院,甲院甲辰学堂。

夫子在讲堂上高淡阔论说得兴高采烈,下面的十数位学子则是点头晃脑,瞌睡打得也是热闹非凡。

“杨少,”坐在最后一排的马得草整个上午都觉着有点儿心烦意乱,不由抬手轻碰了碰正趴在桌面呼呼大睡的杨善少爷。

“又怎么了?”杨善眯缝着双眼抬起头来,一脸被人搅了好梦的不快之色。

“其实也没什么,”知道杨善就是这个德行,马得草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就是老觉着有点儿心神不宁,尤其是在得知了太子、蜀王还有魏王他们三位殿下齐到杜陵的时候,小弟这心里一直都着慌得厉害,你说,他们不会发现那件事情是咱们做的吧?”

“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杨善装着迷糊,淡声向马得草问道:“得草兄,咱们有做过什么事情吗?本少爷只记得这几日咱们一直都在学堂用功读书,一心想要借着杜荷的那册‘读书精要’一飞冲天,通过来年科举呢,不是吗?”

“是是是,除了你杨少之外,不管在谁的面前,小弟都会如此去说讲,”马得草心下的烦绪难消,接声向杨善说道:“可是,那件事情毕竟是咱们做的,而且吏部的文书亦是小弟从家父那里偷得,万一事情败露,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到了现在,马得草已经开始有些后悔,怎么当初头脑一热,就答应了杨善的要求,将这件事情给做了出来呢?

“你后悔了?”杨善双眼一眯,语气颇为不善地轻声向马得草质问。

“后悔?杨少说笑了,马某做事,还从来都没有后悔过。”马得草不着痕迹地轻摇了摇头,道:“小弟现在只是有些担心而已,马虎那家伙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而且王晟那厮也好像忽然间没了什么声息,所以小弟有点担心,想着他们会不会是已经被人识破,让人给收押了起来?”

“被人识破给关押起来又能怎么样?”杨善轻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淡声说道:“人是王晟所雇,钱是王府所出,便是真个出事,又跟咱们有什么关联?从头到尾,咱们可是什么都没做,最多也就是在醉酒的时候同王晟说过一些连咱们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的话语而已,就是杜陵县或是刑部查到咱们头上,无凭无据的,他们能奈咱们如何?”

“可是那道吏部公文,还有我的那个随从马虎,现在可都在杜陵县衙,”马得草并没有杨善想得那般开朗,皱着眉头在一边沉声说道:“如果事情败露,此事必会牵涉到小弟的身上,甚至于连家父都会受到波及。”

见杨善想要一推二六五,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王晟的身上,马得草心中不由一寒,虽然王晟为人确是不为人所喜,能够落得这样的下场,马得草并不会为他可惜什么,但是做为同样在这件事情之中出过力的自己,马得草却是不得不多去想想。

若是杨善也像对待王晟那样对待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他马得草的身上,而杨善自己则独善其身地在一旁躲着清闲,到那个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去应对?

借用杨善言才说讲王晟时的话语,公文是他马得草所偷,公差是他马得草所派,跟他杨善又有半文钱的关系?要知道,从头到尾,他杨善可是什么都没去做,最多也就是在醉酒的时候同他马得草说过一些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的话语而已。

同样的说辞,同样可以一推二六五地将自己踹出顶罪,杜陵县还有刑部的那帮人能奈他何?想到此处,马得草但觉着自己的身子一阵冷颤,他知道,事情真到了那一步,这种事情杨善绝对出。

他是前朝春阳公主遗子,是当朝皇帝的外甥,是皇三子蜀王殿下的亲表兄,有着这么一层皇亲国戚的关系在,谁能拿他如何?

“这有何难?”不知马得草现在心中所想,不过知道这厮心中定是已心有所惧,所以杨善直起身子轻声在一旁劝道:“你现在就修书一封着人快马送至长安令堂处,就说是误听传言,知有权势之后当街行凶斩杀幼童,故心有所愤,怕当地官衙心有所惧,不敢秉公执法,所以这才在一怒之下发出了这道公文。”

“好心办错事,这本就是常有之事,”杨善定声说道:“便是事后有上差追究下来,最多也就是在口头上训斥一句,置一个查事不明,得事鲁莽之罪过,于令堂的前程无忧,贤弟无需太过担心。”

“真会如此?”听上去倒是瞒有道理,被杨善忽悠得有点儿头晕的马得草轻声询问道:“仅就这么一番说辞,小弟和家父都会相安无事?”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杨善轻声点头,道:“若是贤弟实在放心不下,为兄这也修书一封,让杨方也同马常一起赶回长安,家父现在虽然不在官职,但是无论是在吏部还是刑部,也都能说上一些话语,有家父从旁协调,可保令堂无忧”

“如此,那就有劳杨少,有劳杨伯父了”听到杨善此言,马得草这才算是安下心来,只要杨善没有置身事外,那这一切就还算是有所转机。

“自家兄弟,无须客套”杨善轻摆了摆手,故作言行必果之态,拿出一张白纸,顺势提笔落字,轻声说道:“再说,贤弟初为此事,本就是在为为兄出头伸手,现在出了问题,为兄自是不能将贤弟撇下,独善其身。”

“杨少高义,小弟佩服”听杨善如此保证,马得草的心下更安,随声为杨善戴了顶高帽儿之后,马得草也开始砚墨提笔,给他们家老爷子写起书信来。

片刻之间,书信写好,待墨迹干涸,折叠整齐之后,全都装进随身携带着的信笺竹筒之内。

“贤弟不必如此担心,”将装好的信笺放于桌上,见马得草仍是一脸着急心有戚戚之态,杨善不由轻声在一旁宽慰道:“现在的局势未明,王晟还有马虎他们也不定就真个会被发现,这些书信,只是以备万全而已,无须忧心。”

“嗯,杨少说得是,”看着桌上的信笺,马得草轻声附言,道:“可能真是小弟想得多了。”

正说话间,外边钟声敲响,上午的课业已算是全部完结。

听到钟声之后,马得草整个人也都显得精神了一些,高声将呆在后面隔间的书僮马常叫到跟前,将桌上备好的信笺交至马常的手上并稍作吩咐,之后便扭头向一旁的杨善看来。看得出,在书信没有送出之前,马得草仍是有些放心不下。

“杨方,”见此马得草向自己看来,杨善淡声一笑,同样拿出一个信笺竹筒交由杨方,轻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就同马常一起回趟长安,将这封信笺交由老爷亲启”

“是,少爷”杨方躬身轻应。

“少爷,”将信笺接过,并没有马上转身离开,杨方有些犹豫地轻声向他们家少爷回禀道:“从昨夜到现在,小人一直都觉着有些不对,好像是有人在暗中监视咱们,如果小人现在离开,小人所会有人对少爷不利。”

“有人监视?”马得草心中一凛,不待杨善说话,便在一旁插声问道:“可知是什么人在监视我等?”

“小人也不太确定,”听到马得草的问话,杨方有些犹疑地轻声回道:“不过,小人曾在周围见到过杜荒的身影,而且之前也听有听闻,说是杜荒在暗中统计昨日未去县衙请命之人名单,并着重打听了我家少爷还有马公子,以及其他几位与少爷交好公子的身世来历,想来就是杜府的人在暗中隐窥。”

“杜氏的人?”杨善嗤声一笑,道:“也只会在暗中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已,他们既然想看,那就让他们去看好了,看他们能奈本少爷如何?”

“杨少,眼下他们像是已经起了疑心,”马得草可是没有杨善那般镇定,毕竟这里面有他深涉其中,所以由不得他不去着急:“你看咱们现在是不是也当出去避避风头?”

“避?为什么要避?”杨善淡声说道:“避就是心虚,就是说明其中定然有内情,咱们这个时候走,岂不更会加重他们的疑心?怕是不等咱们走出杜陵,就直接被他们给绑了送官了。”

“唯今之计,”杨善不急不徐地轻声向已经有点儿六魂无主的马得草说道:“只有向长安求援一途,让杨方与马常即刻返回长安,只要长安事妥,咱们在杜陵也必无忧。”

“让开让开”杨善的话音方落,就听到学堂外间一片嘈杂之声,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一队十余人的县衙差役从门外进来,为首的一人高声喝道:“县衙办案,无关人等全部退避”

“来了”见到这些官差,马得草的身子一紧,猛地就是一个哆嗦,倒是杨善,挺了挺身子,仍是一脸若无其视地定神看着。

“杨善、马得草二人留下,其余人等可自行去留”捕头张栾圆睁双目,一脸凶神恶煞地朝着杨善两人看来,在他的身边,杜荒正一脸奸笑地为他指证着两人,至于杨善与马得草身边的书僮,则被他有意无意地给虑了过去。

第99章 青松

第99章

青松

当张栾将杨善与马得草两人带回县衙的时候,时间已过正午,因为要招待太子还有后来过来的蜀王与魏王三位殿下用餐,所以张继初就直接命人将两个嫌犯给暂时收押在了县狱之中,只待下午开堂再提出审问。

一张酒桌,三位皇子,只有县令张继初与县丞姚顺两人作陪。

“三位殿下请”县衙后宅,宾分主次,做为地主,张继初与姚顺率先举杯起敬,难得能有机会与三位皇子同桌而饮,两个人的心绪不免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激动。

“慢着”当李恪与李泰也都将酒杯举起的时候,坐在最上首的李承乾突然轻喝了一句,并没有随着举杯同饮。

“太子殿下这是?”心中一顿,缓将已经放到嘴边的酒杯再度放下,张继初一脸忐忑与惑然地向李承乾这位太子爷看来。

“皇兄这是有话要说吧?好,我们听着。”李恪也随之将端起的酒杯放于桌面,扭头淡声向李承乾询问叙说。

一边的老四李泰亦是有样学样,放杯于酒桌之上,扭头向李承乾看去,一时间,原本显得颇为热闹欢庆的场面,因为李承乾的一句话而变得冷清安静了许多。

太子没有举杯,在场之人,还有谁敢先饮?

“既然已经能够确定杜荷不是真凶,孤以为已经可以将其释放出狱,”抬头环视了几人一眼,最后,李承乾的目光定在了杜陵县张继初的身上,淡声说道:“杜荷是孤挚友,亦是城阳未来驸马,是孤等兄弟之妹婿,没有他在场,这酒这菜,孤实是食之无味,不知张大人以为如何?”

“这不好吧?”不待张继初接言,李恪在一边轻声说道:“杜荷现在仍是嫌犯,只要这桩案子未结,那他就仍是戴罪之身,不是恪驳皇兄的面子,也不是恪不愿与杜荷妹婿饮酒叙话,而是皇兄这般行事,怕是于法不合吧?”

“合不合法的,三弟说了当是不算吧?”轻瞥了李恪一眼,李承乾再次扭头向张继初看来,淡声说道:“张大人是为杜陵县令,现在又是这件案子的主审之人,杜荷能不能坐在这里陪孤吃上一顿酒饭,自是当由张大人决断,张大人,你说是吧?”

“唔,”被两位殿下这般一挤兑,张继初的额头很快就冒出了一层细汗,心说你们哥俩儿想斗就去斗去,干嘛非要将老夫这个小兵给牵扯上啊,这不是在纯心折腾人么?

“回殿下话,”稍作思量,张继初躬身说道:“蜀王殿下说得不错,在案子未结之前,杜荷公子确是仍是嫌犯。不过太子殿下说得也是在理,法无外乎人情,既然杜荷公子与三位殿下都是交情莫逆,有三位殿下担保,在确定杜荷不会逃脱的前提下,下官确是能够作主将杜荷公子请出来吃酒叙话。”

“既然如此,那就由孤王做保,三弟四弟作证,有劳张大人这就着人去将杜荷给请过来吧。”赞赏地看了张继初一眼,李承乾的面上露出几许笑意,借着张继初的话头儿,直声向张继初吩咐道。

“是,几位殿下稍待”拱手告罪了一声,张继初站起身来,到门前轻向守在门外的管家吩咐了一句,之后再度回返席中。

酒暂不饮,但是茶水却是能喝,命人分别给在座诸位续倒上茶水之后,张继初恭敬地坐在一边,不敢再多声言语,免得再惹来什么事端。

“张大人,”张继初不想说话,并不意思在座的几人就愿意让他躲得清闲,这不,他刚一坐下,一边的三皇子李恪便轻声出言询问:“案子审到现在,当是已经水落石出,凶手被捉,背后主使之人亦同在狱,不知为何,张大人却迟迟不肯定案呢?”

“这个……”张继初心中一苦,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早就知道捉了杨善之后,眼前的这位皇三子蜀王殿下必会发难,这不,说来人就来了。

“蜀王殿下说得不错,若是寻常的案子,堂审到这一步也就该定案向上报备了,”张继初拱手回道:“不过,主犯王晟一直嚷嚷着是受人指使,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了杨善公子的身上。”

“虽然这极有可能是王晟狗急跳墙的胡言乱语,想要在临死之前拉个垫背之人,但是在没有问明情况之前,”张继初道:“下官确是不便随意定案,还望蜀王殿下谅解。”

“张县令说得在理,”李承乾适时出声为张继初助阵,看着老三李恪淡声说道:“事情未明之前,怎么就能轻易定案?若是王晟所言为真,那张大人岂不就是要酿下一桩冤假错案,伤了无辜之人而放了幕后真凶?”

“皇兄说得是,恪受教了”李恪冲着李承乾拱手一礼,面上的神色如常,没有露出分毫着恼不愤之色。

“凡是都是旁观着清,当局着迷,”李承乾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孤知杨善是为三弟表兄,事临已身,三弟有些心忧着急,却也在情理之中,不必介怀。”

“多谢皇兄体恤,”李恪淡声回道:“杨善虽为恪之兄长,不过他若真个犯了什么罪过,恪亦是不会念及旧情而心有偏颇,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恪还是懂的,不劳皇心提醒”

“有一点儿本王一直没搞明白,”没有理会老大老三在那里勾心斗角,老四李泰在一边拉着张继初轻声询问:“既然王晟说一切都是杨善指使,张大人直接去捉杨善也就是了,为何又顺便带回了一个马得草呢?这件事情,好似同他并没有什么关联吧?”

“这个?”张继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扭头向太子殿下这里看来,毕竟,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出自于李承乾的授意,张继初也不知当不当向魏王提及。

“将马得草也一同捉来,是孤的意思。”见张继初没有回言,李承乾将注意从李恪的身上收回,扭头向老四看来:“马得草是左司员外郎幼子,且平素又与杨善走得亲近,如果说有人能够搞到吏部公文并对杜荷加以陷害,孤以为除了他,当是再无旁人。”

“原来如此,”见李承乾插言,李泰顿时便没了想要探问下去的心思,遂点头附言道:“还是皇兄虑事周详,小弟佩服”

“没想到皇兄第一次过来杜陵,就能对寒山书院中的学子这般了解至深,恪亦是甚为钦佩”李恪也在一旁轻声拱手,出言讽探。

“三弟过奖,”李承乾淡声一笑,扭头看着李恪道:“如果三弟也能同韦隘先生闲叙一日,也未必会不如孤,孤只是比两位皇弟占了些先机而已。”

“哼”听到李承乾这般托辞,李恪与李泰同时轻哼一声,将脸扭过一边。

“三位殿下,喝茶,喝茶”眼见着三位殿下这般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刺探,整个席间,就好像是一处战场一般,你来我往,绵里藏针,张继初与姚顺两人听着都觉着心累,擦了下额上的汗水,恭敬起身分别人三人添续茶水,缓和气氛。

待桌上的茶水又去了半壶之后,一直都盼着杜荷快些过来帮他们解脱的张继初与姚顺两人,终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音。片刻之后,就见得杜荷身袭一身刚换上的白色衣衫,随着管家张福,翩然迈步进入厅堂。

“学生杜荷,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蜀王、魏王殿下,见过张大人、姚大人”迈步入厅,见到在座的几人,杜荷淡然弯身见礼。

虽然他并不记得李恪与李泰的长相,但是在提前知晓了这里所坐之人的身份之后,从席间的坐位与现从的年龄区分,杜荷并不难猜出蜀王与魏王两人的身份。

“行了,过来坐吧。”李承乾率先开言,伸手冲着杜荷招手招呼道:“就坐在孤的身边”

“谢殿下”杜荷倒是老实不客气,应了一声之后,见张继初主动向后撤出一个位置,便在李恪与李泰略显不满的目光中竟直坐了过去。

看样子,太子这是明着要保杜荷了,李恪与李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默声以待。现在杜陵,太子的地位最显,明着与太子做对,那是自讨苦吃。

“听说贤弟诗才不俗,可惜的是一直都未曾亲眼得见,”杜荷刚刚坐定,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的魏王李泰满面笑意地轻转身形,面对着杜荷温声说道:“难得今日有这个机会能够同桌共饮,不若就请贤弟在这席间赋诗一首,不知贤弟以为如何?”

“四弟说得不错,”很快便明白了李泰此举的用意,李恪在一旁接声说道:“正好本王也想领略一下杜荷贤弟的非凡文采,不知贤弟能否赏脸,现场作诗一首,以资酒兴?”

“这有何难?”知道两人想要探一探自己的底细,见李承乾正要开口为自己拦下,杜荷抢先在前,淡声说道:“正好,这几日身在狱中,静省己身之时,偶得几句,若是两位殿下不嫌,荷就在此吟出,请两位殿下点评一二”

“本王洗耳恭听,杜荷贤弟请”李恪与李泰静身而坐,目视杜荷。

“如此,荷献丑了”说着,杜荷站起身形,稍稍酝酿之后,轻轻吟道:“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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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青松》的原作者陈毅元帅致敬……

第100章 凶多吉少

第100章

凶多吉少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借物明志,以松喻人。寥寥数语,共二十字,却很是鲜明颂了松的高洁与无惧。在座之人,无一不是饱读诗书之士,哪怕是年纪最幼的魏王李泰,也是已有七八年的书龄,自是不难从中品出杜荷书写此诗的含意。

刚入大狱,尚未沉冤,就好像一张洁白的纸上被染了污点一样,杜荷此番,以松喻己,以雪喻狱喻冤,可畏是恰到好处。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无畏无惧,自身高洁,明志且不忘赞己,这倒是很符合这位杜二少一概的秉性。

只是,抛开这首诗作不谈,李恪与李泰这两个对杜荷了解至深几是深恶痛绝的皇子殿下,实在是看不到杜荷身上到底有哪一点高洁之态?

“很不错”李承乾颇有些意外地轻点了点头,很给面子的第一个开口赞叹,原以为面对老三老四这样的突然刁难,杜荷并不会作出什么佳作,毕竟诗赋不比其他,佳词绝句并不是说想就能想到,如果少有兴致与灵感,便是真个写出,多也是生硬的应场之作,平白遭人笑话,所以,从心底里,李承乾并不想杜荷应下两人的挑衅。

不过,让李承乾没有想到的是,杜荷不但作了出来,而且写出的诗句竟还是如此的绝妙,绝妙到让任何人都挑出一丝瑕疵来,直接而有力地堵住了老三还有老四的嘴巴。

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杜荷不但能写,而且还能写得很好

张继初与姚顺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瞧看出了一丝难言的赞叹与惊讶,很难想像得出,这种随性自然且又隐露锋芒的言志诗作,竟是出自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之手。

若是放在别处见到此等诗作,两人怕是早就已然高声大赞,不过现在,慑于三位皇子在场,而且蜀王与魏王明显是想要找寻杜荷的难堪,张、姚两人实在是没有那种驳两位殿下脸面的胆子,只得在一旁默声点头,少有言语。

“诗确是作得不错,”李恪神色淡然地点头附言,静看着杜荷轻声说道:“不过,诗句的内容在本王看来却是多少有些滑稽,没想到身为当年‘长安四害’之一杜二少爷,竟也是一生性高洁之辈。”

说着,李恪不禁嗤声一笑,不脸不屑地斜眼看着杜荷,道:“不知这些诗句若是被那些曾被杜二少欺凌祸害过的长安百姓听到了,他们会作何感想?”

“老三”李承乾高声冷喝,打断李恪还待继续下去的话语,阴沉着脸色冷声说道:“你说这些,却是有些过了”

“过了吗?”李恪淡声反问道:“难道皇兄也觉得杜荷之前在长安的所作所为,是为生性高洁之举?”

“蜀王殿下说得不错,”眼见着两人就要掐起,杜荷抢在李承乾之前断然应声答言:“之前在长安时,荷确是做了一些荒唐之事,高洁之说,荷确是不敢轻受。”

早知道不同的诗词,由不同的人书写出来,就会给人以不同的感观。当年陈毅元帅写出的这首《青松》自是合题合意,完全映照了陈毅元帅的为人与秉性,自是没有人会认为不妥与异议。

但是现在,这首诗却提前被杜荷给搬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唐朝来,诗当然还是好诗,但是,若是由一个名声不好且又年岁不大的孩童写将出来,却难免会给人一种诗不符人的感觉。

不过,在将这首诗作读诵出来之前,杜荷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应付现在这中质疑的准备?

“不过,有句话不知蜀王殿下有没有听过,”杜荷淡笑着与李恪对视,轻声言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连那种杀人无数,十恶不赦之人,只要有了悔过之心,只要肯放下手中屠刀,就还有成佛之机,”杜荷淡然问道:“那,为何杜荷这种因为儿时顽劣而犯下的一些小错,在蜀王殿下眼中,就不可能会有改过之可能?”

“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俗语也有云,浪子回头金不换”杜荷施然坐下,淡声说道:“现在,荷已生出悔过之心,已养成向善之意,为何就不能有高洁之性?”

“同时,荷还想反问蜀王殿下一句,”杜荷抬头看着李恪,不点不留情面地轻声问道:“难道从小到大,蜀王殿下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要知,便是先贤往圣,一生之中也难免会有诸多不是,蜀王殿下总不会是比他们这些圣人还要圣贤吧?”

“杜荷贤弟说得不错,”眼见着老三就要被杜荷问住,一边的魏王李泰忙着笑声打起了圆场,轻声夸赞了杜荷几句之后,继而扭头向李恪说道:“三哥,现在的杜荷贤弟,早已是今非昔比,咱们也就别再以老眼光视之了。”

“呵呵”见所有人都扭头向自己看来,方才还一脸愠色的李恪忽然长声直笑起来。

“诗才不俗,雄辩滔滔,杜荷贤弟此番,确是让为兄刮目相看啊”李恪缓缓站起身形,端起桌上的酒杯,遥向杜荷敬道:“至此,为兄才真个确认,贤弟确实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长安杜荷了方才是为兄的不是,在这里,向贤弟赔罪了”

说完,李恪举杯直饮,先干为敬,而后,面带笑意地淡然看着杜荷。

“早知道蜀王殿下心胸开阔,断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而处处难为小弟,”杜荷也举杯而饮,同样带着几分和善地看着李恪,道:“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双双尽饮,彼此带笑,看上去还真有一点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不过,身在场中的张继初与姚顺两人在蜀王与杜荷两人的笑意与和解之中,却感觉到了一阵阵的胆战心惊,感觉这酒席之间的紧张局面,怎么比杜荷来之前还要激烈浓郁几分?

这个杜荷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对这三位殿下的敬畏之心?不然的话,他怎敢对蜀王对魏王两位殿下如此的针锋相对,如此的步步紧逼?他怎么会有那般大的胆子?

“行了,都坐下吧”抬头看了还站在那里的两个人,李承乾提起筷子夹了一块莲藕轻放到嘴里,边嚼边轻声说道:“呆会还有公务要办,酒水不宜多饮,将各自杯中的酒水清净,这就开始用膳吧”

太子殿下发话,自是无人敢去反对,仰脖将自己杯中的酒水饮尽之后,张继初就开始命人将桌上的酒具收起,早就已经备好的热菜热饭也开始一一地往餐桌上摆放。

“小地简陋,粗茶淡饭还望三位殿下莫要嫌弃”看着桌上满满一桌的家常小菜,张继初起身客套说道。

“这么多的山珍小炒,张大人有心了”李承乾客气地夸赞两句,第一个端碗提筷。

“殿下,小人回来了”几人刚刚吃上没几口饭菜,就听外面有人尖声回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得先前随在太子身边的那个内侍李清小跑着急赶了进来。

“见过蜀王殿下,见过魏王殿下,见过杜荷少爷”进得屋来,见除了他们家殿下外,竟还有他人在侧,李清忙着上前一一见礼,最后还回到李承乾的身边,乖乖地立在李承乾的身后不再言语。

“事情办得如何了?”李承乾倒是没有那般多的忌讳,拿起桌上的餐巾轻拭了下嘴角的油腻,淡声向李清询问。

“回殿下话,”见他们家殿下肯当着蜀王与魏王两位殿下的当面询问,李清就知太子当是已经不准备再作隐瞒,是以他便躬身朗声回道:“先前殿下交待的事情,俱已办妥。”

“而且,”稍顿了下,李清接声回道:“皇上已经下了旨意,着令太子殿下全权处理杜陵这一命案,杜陵县还有刑部过来的官员皆会全力协同。”

“嗯?”一旁的李恪与李泰二人闻言,神色不由皆是一愣。

怎么会这样?父皇不是一向都不允他们这些皇子插手地方事务吗?怎么这一次,对于太子的逾越之举,父皇不担不去怪罪,反正还这般大力地支持鼓舞,这是为何?

难道还是为了他们杜氏一族?

不约而同地,李恪与李泰都将目光移向了正在太子身侧安然进食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李清言语的杜荷身上。

除了是为了维护他们杜氏一族,为了警告那些想要对蔡国公,对杜荷,对杜氏所有族人心有不轨之人外,两人实在是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们的父皇如此的一反常态,竟让一国的储君殿下来插手地方上的一桩普通命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想起前次的孙万德孙立人父子,不就是因为一次与杜荷的冲突斗殴而引来了一个抄家殒命的下场么?

想到此处,李恪与李泰心中不由都是一寒,以孙万德父子为前车之鉴,他们并不难想像得到,这一次,那些妄图陷害杜荷妄图对杜氏不利的幕后之人的下场。

这一次,他们怕是都也是有些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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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事缠身,更得晚了,大家见谅,晚一会儿还有一更……

第101章 制衡

第101章

制衡

下午未时末,杜陵县衙。

有了皇上的旨意与明确的批示之后,太子李承乾终是明正言顺地顶替了张继初这个本地县令的作用,如愿坐上了主审的位置。

县衙正堂之中原本当差的衙役,全部被从长安过来的刑部官差替换下来,主审堂上,蜀王与魏王两位皇子的下首,刑部司郑义带着数位刑部官员赫然在座,辅同太子殿下一起过问此案。

至于张继初与姚顺等几位本地官员,则全都被安排在了右侧偏下位置听审,没有半点发言的权利。

不过即使如此,张继初与姚顺两人还是欢喜雀跃不已,这样既能与诸位上差混个脸熟,又不用承担什么审案得罪上差的风险,是他们平素想都想不来的福利,比之之前他们杜陵县作为主审,那可是要轻松得多的多。

“恭喜大人,”坐在张继初的侧旁,姚顺面带着些许笑意,低声向张继初说道:“这次已是脱离险关,亦是安然度过。”

“全赖姚兄之前的出言提醒,”张继初轻声回道:“如若不然,本官说不定早就已将杜荷定案判了重刑,若是那般,本官现在怕是已经蹲在牢狱之中了”

“想想方才在后衙收到的那些信笺,本官直到现在都还觉着有些后脊发寒,不能自己。”说着,张继初又是一个哆嗦,道:“尚书左仆射房大人,左武候大将军兼吏部尚书长孙无忌大人,右武卫大将军程知节将军,左骁卫大将军大将军段志玄将军……”

每说出一个人名来,张继初都会打上一个寒战,这么多当朝的能臣武将来信过问,他一个小小的杜陵县怎么能够承受得起?

好在,在案子发生的当天,太子殿下也在杜陵,不然的话,他这个小小的杜陵县令,这一次怕就是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通过这次的事情,”姚顺轻笑点头,接声向张继初问道:“不知大人看出了点儿什么没有?”

听到姚顺的问话,张继初想都没想地直声回道:“通过这件案子,本官算是看出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杜氏一门,仍是不能小瞧”

想起杜如晦一家初回杜陵那日自己在杜府的表现,张继初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他自己当时能及时在悬崖边上勒马,不然的话,他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还有,他从杜荷嘴里要来的那份分红,张继初已经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待此番事了,无论如何也得将之前得来的银钱还送回去。

“大人这么说,也算是不错,”姚顺轻声点头,道:“不过,还有一点,不知大人有没有注意到或是想到过?”

“还有什么?你说。”张继初扭头向姚顺看来。

没有直接回答,姚顺稍提着味口轻声反问引导道:“大人知道为什么从始至终,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后来的蜀王与魏王殿下他们,明明心中很想但是却始终不愿出来直接干涉大人审案的原因吗?”

“可是那条‘如非必要,皇子不得干涉地方政务’的规定?”张继初很快便反应过来,轻声向姚顺问道。

“大人说得不错,就是这一条儿。”姚顺再次接声向张继初问道:“大人再想,像是杜荷这样的案子,有那个必要非得让太子殿下过来主审吗?”

“你想说的是,这是皇上有意为之?”张继初不是傻蛋,很快就想到了姚顺真正想要说讲的到底是什么:“皇上在故意偏袒、庇佑蔡国公一族?”

杜荷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是再怎么,它也只是一桩普通的,属于杜陵县地方的案子,怎么也到不了让一位皇子甚至是太子殿下过来亲自审问的地步。

太子是为储君,很多时候那都代表着皇上的态度,代表着皇家的脸面,现在皇上直接就将太子殿下给提到了主审的位置,这不是明显的偏向又是什么?难道皇上会不知道太子与杜荷自**好之事?

“不错”姚顺点头说道:“所以,除非是杜氏行有反叛之举,否则,只要皇上在位一日,怕是都不会有人能动得蔡国公分毫,所以,大人日后行事,也该当多多注意才是,没事的话也不妨多去杜府走动走动。”

“要知道,”姚顺轻声说道:“就算是蔡国公真的不在了,他们杜氏还有一个前途无量的杜荷,不管怎么想,能与杜氏拉近些关系,对于大人的前程来说,那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举。”

“嗯嗯,姚兄说得在理,本官正有此意。”张继初不停地点着脑袋,心想着日后该如何攀上杜氏这棵大树。

“大人英明”小拍了张继初一记马屁,姚顺含笑坐在一旁,不再多言。

衙堂门外,上官云鹰、宋礼、姚怀远、许佑山等寒山书院的几位学子守在外围观审,因为刑部司郑义的坚持,所以他们并没有如愿进入衙堂内部听审,只能站在外面远远地观看。

至于院主韦隘及副院主高仁夫子,因为是受了太子殿下的特别邀请,所以郑义亦是不敢太过为难,这才特允他们进入衙堂,坐在堂下最下首处旁听。

“这个郑义,好像是在故意针对咱们?”衙堂门外,许佑山一脸不喜地朝着正堂方向郑义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惑声向旁边的三人说道。

“废话,任谁都能感觉得到,”姚怀远轻撇了撇嘴,道:“这厮一到杜陵就开始在这里人五人六儿的耀武扬威,不就是一个从五品上的刑部司吗?很了不起么?”

如果说许佑山是正常报怨的话,那姚怀远的这番话那就纯粹是属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五品的京官儿确实是很了不起,尤其是人还在刑部任着要职,那就更了不起了。要知道,很多人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县令或是六品的员外郎而已。看这个郑义,年不过四旬,却已是官居五品,对于常人来说,确已是非常难得。”

上官云鹰轻声调侃,一报之前姚怀远故意挤兑自己之仇怨,不过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不由一变,颇为得意地轻声说道:“不过,对于他为何会对我等如此不善的原因,本公子却是恰好知道一些。”

“是什么?”许佑山颇为意外地将头扭转过来,而姚怀远则因为抹不开面子直接将脸扭向一旁,不过耳朵去直直地支了起来。

“至于原因嘛,”上官云鹰轻瞥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宋青山一眼,轻声说道:“想来青山兄比小弟知道的还要详细一些,就是不知青山兄愿不愿说讲出来,让我等也涨涨见识?”

“宋哥?”听上官云鹰如此说讲,许佑山与姚怀远不由同时向宋青山这里看来。

“这本就算不得是什么隐秘,”见两个小子全都急巴巴地看着自己,宋青山不由摇头轻笑,淡声说道:“凡是从长安过来的世家子弟,几乎都会有所耳闻。”

“蔡国公当年得任尚书右仆射之时,因为不满那些豪门世家在官场上称王称霸、横行霸道的局面,曾多次当众驳过那些世家的脸面,所以,两者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融洽,”宋青山很是笼统地简单说道:“而这个郑义,就是荥阳郑家在长安的首要代表,所以,他对杜氏有些仇视,这并不难理解。”

“所以,这厮就恨乌及乌,因为对杜二少的不喜,就连带着对咱们寒山书院也都有了一些成见,”许佑山接声说道:“所以,这个心胸狭窄的家伙就故意找咱们难堪,将咱们给拦在了这县堂之外?”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宋青山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或许,跟咱们昨日在衙前聚众为杜荷请命也有一定的关联,”上官云鹰轻声说道:“不然的话,郑义一个正五品的刑部司,也不至于会小肚鸡肠到这般地步。”

“有一点儿本少爷觉着很是奇怪,”好似没有听到上官云鹰的话语,姚怀远直声向宋青山与许佑山问道:“既然这个刑部司与蔡国公不合,那皇上为何还要指派他过来辅助太子殿下审理此案?难道皇上就不怕这厮会公报私仇,故意找杜二少的难堪?”

“任命了一个与杜氏交好的太子爷作为主审,又派来了一个与杜氏有些私怨的郑义过来辅助,”姚怀远晃着脑袋轻声说道:“你们说皇上老爷子如此作为,到底是是为何意?”

“制衡”听了姚怀远的疑问,上官云鹰与宋青山几是同时地说出了这么两个字来。

有太子殿下在旁看着,郑义就是心中再有怨气,他也不敢真个对杜荷如何,最终仍是会秉公办理,不敢对杜荷冤枉一点儿,除非他这个刑部司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

而有了郑义在侧,太子殿下便是心中对杜荷多有偏向,却是也会多有顾忌,不便将事情做得太过。不然的话,若是任由太子过分追究,怕是会因此而牵扯出更大的案子更多的朝廷官员出来,那样的话,朝局也势必会陷入一片混乱。

皇上是为圣明君主,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如此局面,所以,这个时候,有郑义这么一个份量不轻且又能让太子有些忌惮还能顺便给太子殿下添些堵的官员站在一侧,那就显得非常必要了。

第102章 不跪

第102章

不跪

县衙正堂之上,当李承乾下令先将昨日归案的杨善与马得草两人提来审问的时候,坐在左侧下首的刑部司郑义第一个起身阻止。

既然主审已换,那这桩命案就有必要再从新审理,一切从头再来。

这就是郑义拿出来阻拦李承乾审问杨善二人的理由,官场的规矩,刑部历来的办案法则,就是太子,也不能轻易更改。

“那依郑部司之意,孤当先审何人呢?”李承乾面色阴沉地低头看着郑义,愠声向其询问。

“启禀殿下,”郑义没有一点已遭人恶的觉悟,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李承乾的话头儿,朗声说道:“下官以为,既然杜荷是为第一个被疑嫌犯,开堂重审,第一个要审之人,自然是非他莫属”

“哦?是么?”李承乾稍提声调,淡声向郑义说道:“如果孤不想遵从这个所谓的规矩,非要先审杨善二人,不知郑部司以为如何?”

“如果殿下非要坚持己见,那么下官保留自己的建议,”郑义摆出一副刚正不阿之态,正视着李承乾铿声直言:“不过事后,下官必会将此事如实禀明皇上知晓”

“那,孤可不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李承乾眼中闪现出一丝厉色,沉声向郑义说道:“如果孤不听从你的建议,或是说不按你的意思去审理这件案子,你就会到父皇那里泼污孤王,可对?”

“若是如此,”李承乾阴声说道:“那还不如直接让郑部司当堂主审,岂不更好?”

“殿下言重了,下官不敢”郑义低头俯首,话说到此处,他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去接言,指使太子,或是说威胁太子,放在心里或还可以,但是摆在明面儿之上,郑义还不想丢掉自己的脑袋。

“哼”见郑义服软,李承乾轻声冷哼,厉声喝道:“别以为孤王年幼,少经事端,就什么也不懂,就万事全都会任由尔等肆意摆布”

“今日在这杜陵县衙,孤为主审,尔等只为辅同,有出声建议责,但是决无左右孤王之权利”说完,李承乾语气稍缓,轻声言道:“孤既入主东宫,那与在座诸位便可称为君臣,想来君为臣纲这个道理,诸位大人不会不懂吧?”

“臣等明白”被李承乾这个大义的帽子一扣,包括在李恪与李泰这两位殿下在内,所有的官员皆是低头俯首,拱手称臣。

对于这一点,李承乾并没有分毫的遮掩与避讳,坦然受之,储君也是君,虽不及父皇之权威,但在名义上,却也能够领受诸臣跪拜。只是李承乾以前太过仁和,从来都没有行使过他的这个权利而已。

足够强势,拥有足够的野心,偶尔地再稍稍地外露一些霸气,之后再加上一些过人的处事手段及自身的学识素养,这样的太子殿下,不但能够威慑君臣,亦是能够得到皇上的赏识与看重。

这是昨夜杜荷在重刑牢狱之中特别为李承乾提出的建议。

今日拿郑义这个刑部司一试,果然是立杆见影,看到老三老四还有郑义他们这些平素都不怎么将自己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的人全都俯身低首向自己见礼,李承乾的心中说不出的舒爽。

只是,就是不知自己今日的这番表现,到底能不能像是杜荷昨夜所言那般,能够如愿得到父皇的赏识?

“当然,”发过飙出过气之后,李承乾的面色稍霁,低下头来看了郑义与老三老四他们一眼,语气稍缓地轻声说道:“朝廷的规矩,孤也不想破坏,不过既然有些事情杜陵县早在之前就已审问清楚,口供、证词、证人、证物,一应俱全,咱们也没有必要非得再较真重来一遍,稍稍地走个过场也就是了。”

“来人”说完,李承乾一拍桌案,高声向守在外面的差役吩咐道:“提审嫌犯杜荷上堂”

听到李承乾这般吩咐,郑义的脸色变得多少有些精彩起来,打一巴掌,喝骂两句,落了你的面子之后,人太子爷却还是依着规矩走着过场,让他事后便是想要向皇上举报也是没了任何由头,平白当堂受了这般辱落,什么时候他们的这位少年太子殿下,竟变得如此油滑通透了?

心中有点儿憋屈地郑义小心地抬头打量着正一脸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李承乾,直觉着这位太子爷的这番变化有些反常,该不会是背后有什么人在暗中指点教导呢吧?

难道是杜如晦那老小子?

这个念头一经冒起,便很快被郑义加以确定以及肯定,在他的念头里,在这个小小的杜陵县内,除了杜如晦可能会有这个本事之外,其他人那是连想都不要去想。

“学生杜荷,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诸位大人”在郑义心中思量的空当,杜荷已经施施然迈步进了衙堂,神色淡然地躬身与堂上的在座之人见礼。

“大胆杜荷”看到杜荷这般悠然无忧的样子,在李承乾开声审问之前,郑义阴恻恻地高声向杜荷喝道:“身为本案嫌犯,在此公堂之上,既无功名在身,又无官爵承袭,缘何不跪?”

“来人啊”说着,郑义对着堂下左右高声呼叫:“让他给本官跪下”

“是,大人”到底是从刑部带来的差役,自然是更习惯于听从郑义这个刑部司的命令,所以,待郑义的话音一落,便有两个身高体壮的中年差吏提棍上前,看样子似想要强行将杜荷摁倒跪地。

“皇兄,你就准备这么看着不管?”眼见着两个差役就要临近杜荷身前,而太子李承乾却还是一副置若罔闻不理不采之态,魏王李泰不由出声相询,太子与杜荷不是一向都相交莫逆么,怎么现在,眼见着杜荷身陷险处,太子却听之任之地没有一点表现?

“郑部司说得不错,”李承乾扭头看了李泰一眼,淡声说道:“杜荷确是没有功名在身,而且蔡国公的爵位也还未曾传袭给他,他确是当跪,这件事情,既然郑部司这般上心,那就任由郑部司自行处理吧。”

“唔?可是……”李泰一愣,张口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堂下的两声惨叫给惊得止住了声音。

“啊”“啊”

只见得两个逼近杜荷的壮汉差役,不知怎么地,全都双后紧捂着胯下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惨叫连连,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大胆杜荷竟敢公然袭击官差”在李泰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郑义又开始一脸窍喜地大呼小叫起来:“来人那,还不快将杜荷给本官押解起来”

“郑大人是吧?”没有理会呼啦啦全向自己涌来的一干差役,杜荷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绸,轻轻打开,高举过头,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那是什么,之后杜荷淡笑着向郑义问道:“你确定要让他们押解杜某?你确定要让杜某屈膝向你们跪拜?”

“圣旨?”郑义的面色一变,抬手止住所有差役的动作,高声向杜荷说道:“杜荷,尔以戴罪之身,在这公堂之上,却高举着皇上予以你们杜氏的圣旨招摇过市,你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

“就算是大不敬,那也是被郑大人所逼迫。”见郑义的嚣张气焰有所收敛,杜荷轻轻将手中的圣旨平放,一脸无所谓地淡声向郑义说道:“若不是郑大人说本少爷一无功名二无官爵,非要逼着本少爷当堂下跪,本少爷也不会在万不得已之下将这份圣旨拿出以证自身。”

“这是皇上在两个月前亲笔所书的赐婚旨意,”杜荷轻声说道:“待到本少爷年及束发,就可直接迎娶城阳公主为妻,到时候本少爷就是当朝驸马,就是皇亲国戚。”

“郑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当堂验证”杜荷做了一个将圣旨向前进递送的动作,继而郑声向郑义问道:“不知道本少爷这个准驸马的身份,还用不用再向郑大人您来跪拜?”

“杜公子说笑了,皇亲国戚,自是无须当堂跪拜,”郑义紧握了握拳头,高声向堂下差役吩咐道:“来人,给这位未来的驸马爷看坐”

皇上赐婚的事情,郑义自也是多有耳闻,但是郑义却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还在事后特意补上了一份圣旨为凭,更没有想到,杜荷这厮竟还会没脸没皮地将之拿到衙堂之上,为了一个不跪的身份,而不惜去借助一个女人的名头过来说事。

“如此,那杜某就不客气了”欣欣然将圣旨收入怀中,杜荷安然入座。

“小白脸儿”看到杜荷这般得意洋洋的样子,站在外围的上官云鹰不由轻声冷哼。

“这么厚的面皮,杜二少不去经商,着实是可惜了了。”许佑山则是一脸地叹惜。

“你们懂什么?”宋青山郑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本少爷倒觉得二少此番做得不错。”

“怎么,”姚怀远扭头看了三人一眼,道:“难道你们都觉得,二少此为,仅只是为了不跪么?”

第103章 结案

第103章

结案

杜荷请动圣旨,不惜动用那个在这个时代并算不得是什么光彩事迹的驸马身份,真的就只是为了不跪吗?

看到包括郑义在内的所有在场官员,虽然心中不愿甚至是面带嘲讽之色,但是却都不自觉地收敛了他们之前对杜荷的轻视与无礼,姚怀远便多少猜到了杜荷此举的另外一番用意。

纵使有太子殿下的有心护佑,但是在面对着刑部司郑义这样有着实权且又有可能会专门针对杜荷的强势官员在场时,一无爵位二无功名,只有一个尚乘奉御这种有职而无权的虚职官位的杜荷,确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且又能够保持自身的实在身份。

不然的话,像是方才这种跪与不跪之类的问题,怕还是会被郑义等人纠着不放,烦不烦的是一说,更重要的是,若是任由他们这般胡搅蛮缠,说不定到最后还真会被他们给搞出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罪过出来,若是那样,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驸马的身份虽然并不怎么光彩,很多时候也会多为人所轻,但是不管怎么样,那都是皇上的女婿,公主的驸马,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有这么一个身份罩着,别说是郑义一个刑部司,就是刑部侍郎刘德威亲至,也不敢在明面儿上对杜荷无礼。

况且,就杜二少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厚颜无耻秉性,他会在意别人的嘲笑与讥讽?驸马怎么了?有本事你也让皇上招你一个?

看到杜荷安然坐在堂下,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意样子,姚怀远就知道自己猜得当是不错,这厮确实有那般厚的脸皮,这种事情,他还真就做得出来。

正堂之上,随着杜荷的提审与落座,原告陈孝之也被差役给请到了堂前。

“陈老丈,”见得杜荷与郑义之间的对峙以杜荷的完胜而告以段落,李承乾的嘴角浅露出一丝笑意,而后,待陈孝之来到堂前,遂沉色高声向堂下的陈孝之问道:“关于令孙陈小冉遇刺身亡一案,你可还有话说?”

“小老儿无话可说,”陈孝之屈膝跪倒在地,面对着堂上的一众官员,面无惧色,朗声回道:“只是希望诸位大人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一个任何一个曾经参与其中的恶人,替小孙小冉主持公道”

“嗯?”李承乾神色一愣,这老头儿今日这话说得可是有些水平啊。

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言语之间,明显是似有所指,难不成便是连这个在开始时一心想要状告杜荷的陈孝之也都开始心向杜荷,想要为杜荷开脱?

“陈老丈且放安心,”李承乾轻声说道:“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恶人,亦是孤王此次主审的主要职责与目的,不管是何人伤了你孙儿的性命,孤都会将之绳之以法,还老丈一个公道”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陈孝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脑袋。

“好了,”李承乾出言制止,高声向陈孝之问道:“之前你初来县衙之时,一心要为你孙女儿小冉讨回公道,直接认定杜荷就是杀人凶手,现在,你可还是如此认为?”

“不不不,”陈孝之闻言,不停地摇头摆手,连声说道:“先前小老儿是被人误导,一直以为是杜荷杀了我的孙儿,是以才在心急之间冤枉了杜荷公子,全都是草民的过错,还望殿下重责草民,莫要再冤枉了好人”

“被人误导?”抓住陈孝之言语之间的些许侧重,李承乾定声问道:“陈老丈可知是何人所为?可还能记得他们的样貌?”

“回殿下话,”陈孝之高声回言:“就是将小老儿从砚河边救起之人,共有两拨,第一拨人发现小老儿之后,又故意将草民放在了第二拨人的所经之处,就是这第二拨人,又是给小老儿瞧病,又是给小老儿吃食,救回了小老儿的性命。”

“不过,”说着,陈孝之言语之间没有分毫感激之意地恨声说道:“也就是他们,告诉了草民小冉的死讯,并将小老儿送至县衙,让小老儿以为杀人凶手就是杜荷公子,所以才有了后来小老儿提名状告杜荷公子一节。”

“哦?”李承乾精神一振,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般波折,遂再次出声向陈孝之问道:“那两拨人,若是再见,老丈可还能再认得出他们?”

“这有何难”陈孝之应声说道:“别看小老儿年岁已高,可是小老儿从小就有一种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是小老儿见过的人,便是隔上一年两年,小老儿也能够再次认出。”

“之前,小老儿还在感激他们的好心相救,心下寻思着待此间事了,定要好好回报他们。”言罢,陈孝之恨声说道:“现在想想,他们当初的搭救,本就是没安了什么好心,说不得小冉的死也跟他们有些关连,对待这样的心怀不轨之人,哪怕是他们救了小老儿的性命,小老儿也是恨不得吸他们的血,食他们的肉,将他们一一揪出正法”

“呃?”

听到陈孝之的这番大义凛然的义正言辞,坐在李承乾两侧的李恪与李泰两位殿下的面色都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与此同时,两人也不由同时抬头对视了彼此一眼。

原来在他们找到陈孝之之前,竟还有一拨也发现了他?

当时除了杜荒一行之外,暗中寻找陈孝之的有且只有两拨人手,既然杜荒他们不可能会将陈孝之转赠他人,那么,不用问,陈孝之口中的第一拨人,肯定就是老四的人手。

只是,老四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让本王做那出头之鸟,他好在旁边推波助澜地看着笑话?

李恪心中不免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小丑,不停地在前面搔首弄姿地表演给李泰去看。所以,在他看向李泰的眼神之中,不免就多出了几分凌厉愤恨之色。

而魏王李泰,在心中狠骂了一句死老头子之后,亦是一脸无谓地淡笑着与老三对视,看到老三眼中的愤恨与激怒之色,李泰仍是十分淡然地点头以对。

有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便是被老三发现又能怎样?难道他还敢提刀来砍了自己不成?

至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本来就都只是表面上的虚假客套,他气与不气的,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所以,即使是事情败露,面对着老三李恪充满怒火的目光,李泰仍是能够淡然以对。

只是,这个陈孝之终归是个麻烦,虽然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能够过目不忘,但是昨天参加搜寻的那些护卫,这段时间怕是都不能再露面了。

想着,李泰微不可察地冲着守在外围的护卫打了个手势,之后便闭目垂首,鼻眼观心地不再多言多看。

而李泰的对面的李恪,见老四低着脑袋不再搭理自己,知道现在便是再过生气也已是无用,也悄无声息地冲着自己的护卫发出了一个隐讳的隐蔽命令之后,直身正坐在那里,不言不语,静看着太子接着往下审问。

当李恪与李泰都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与安排之后,等他们静下心来继续听审的时候,此案的真正杀人凶手孙云等几个壮汉已被李承乾给传上了衙堂。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等皆是受了王氏少爷王晟的委托,目的,只是为了陷害杜荷少爷……”跪在大堂之上,孙云又一次地将原先的供词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几个真正实施并拿刀杀人的地痞,已是完全认命,再没了一点想要狡辩的心思。

之后,根据孙云等人的证词,李承乾又依次将买凶杀人的王晟给传上堂来。

再之后,王晟又是一如之前,虽然对自己雇凶杀人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为了逃脱罪责,却仍是一口咬定是受同窗杨善的背后指使,这一点,倒是正合了李承乾还有杜荷的心思。

狗咬狗,一嘴毛,他们咬得越凶,李承乾与杜荷这两个渔翁就越是高兴,巴不得他们能将彼此背后的祖宗八代全都咬认出来,正好能够让他们借此一网打尽。

“慢着”就在王晟的话音方落,李承乾正准备顺势命人将杨善及马得草提来问话的当口,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的刑部司郑义突然从中插言,很是低姿态地拱手向李承乾请示道:“微臣有话要讲,不知太子殿下能否给微臣一个说话的机会?”

“郑大人是这件案子的副审,有什么话自是可以畅所欲言,不必向孤请示”李承乾轻点了点头,虽然嘴上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不过心里面对郑义的这般态度,还是颇为受用的。

“多谢太子殿下”郑义轻站起身,先是躬身冲着堂上的李承乾一礼,而后又转身看了眼堂下跪着的王晟,朗声向李承乾禀道:“案子审到现在,杀人凶手,幕后真凶皆已归案,微臣以为,既然真凶已缉,杜荷公子亦是已经沉冤得雪,那么现在,当是已能结案了。”

第104章 所图非小

“既然真凶已缉,杜荷公子亦是已经沉冤得雪,那么现在,微臣以为,当是已能结案了。三五中文网bei精ai

杜陵县衙,正堂之上,在李承乾想要顺势提审杨善与马得草两人之前,刑部司突然开声插言,想要就此结案,不再往下深究。

在看来,皇上让太子作为主审来专门处理这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人命官司,无外乎就是想要让太子替杜荷开脱免罪,既然现在目的已达,杜荷足以无罪释放,而杀人的凶手与雇主亦是全都伏法,那么下面的事情,也就完全没有必要再较真深究下去。

要知那王善,同样是沾着皇亲的身份不说,就是那马得草也不是等闲人家的孩子,其父马万里,是为左司员外郎,在左司衙门中亦是数得上号的一个人物。

若是任由太子这般审讯,没事的话倒还好说,但是,若是万一真的给审出了点儿什么,那岂不是会牵扯出来更多的左司还有其辖下的吏、礼、户三部的官员?

本来就只是孩子之间相互猜忌的一点儿小事,若是真让太子殿下这般较真儿地顺藤摸瓜,非要牵扯到孩子家中的大人,(百度大唐纨绔吧)那案子追察到最后,说不得连他们刑部,连他这个刑部司也会多少受到牵连。

是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希望这件事情还会再有后续。

“这么说。”李承乾毫不意外地低头向看来,淡声说道:“郑部司以为这件案子到此,已经算是走到了尽头,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审讯下去了,是也不是?”

“回殿下。”这一次倒是没有一点儿退缩,躬身回道:“微臣确有此意,还望殿下能够三思而定。”

“一般而言。”李承乾轻点着头淡声说道:“一桩案子审到了现在,案犯在堂真相已经明了,确实是到了该结案定案的时候。”

“不过。”话锋一转,李承乾接声说道:“这一次的案子却是有些特别,有一弗东西,郑部司因为是今日州到,当是还从没见过,相信郑部司看到这样东西之后,就不会这么着急着想要提前结案了!”

“李清!”说完,李承乾淡声向身后的内侍李清吩咐道:“去将那份吏部下发的公文拿出来给郑部司过目!”

“是殿下!”应了一声,李清转身向下首走去,及到的跟前,从怀中将那份从杜陵县处得来的公文掏出,双手递至手中。***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有劳!”伸手将公文接过淡声向李清客套了一句,之后便低头看向手中已然打开的公文当他看到公文上所书处处针对荷,要求杜陵县令尽快给杜荷定罪的内容之后,面色不由一变。

谁这般大的胆子在明知道太子殿下身在杜陵的情况下,竟还敢下发这样的公文?这不是冉显地想要引火烧身么?

“殿下这其中怕是会有什么误会吧?”草草看了几眼之后,拱手向李承乾禀道:“吏部的公文当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干涉地方政务的指令微臣以为,这张公文当是有人故意做假为之,并不足信!”

“吏部的官印,南州的宣纸,若是这些都不足信,不要紧”,李承乾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在这张公文到达杜陵的时候,随行的还有一个处称是吏部官差的差役,郑部司若是不信,孤这就着人将其提上!”

说寿,李承乾向左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收押的吏部官差提来

“还寿一点,张部司或是并没有注意。”见有点患得患失神不守舍的样子,李承乾接声说道:“那就是这张公文上注有明显的日期,贞观四年四月二十一日,也就是昨天。、,

“说得更确切一点儿。”在又复低头观看公文的空当,李承乾淡声说道:“杜陵县在收到这份吏部来的公文的时候,是为午时初刻,那正是城东命案发生的时候,也就是说,几乎是在命案发生的同时,在张县令还没有收到东城有命案发生的消息之前,吏部的公文就已提前放在了张县令的桌案之上。”

“不知道由此,郑部司会不会联想到一点儿什么?”说完,李承乾阴沉着脸色,静静地看着,等待着的答言。

“殿下的意思是。”没有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般关节的,面色不禁有些发苦地轻声向李承乾问道:“在这件针对杜荷公子的人命官司的所有预谋之中,竟还有吏部某些官员的参与?”

想到此处,的心中不免开始有些后悔,后悔他这一次的杜陵之行。如果在来之前他就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掺和着吏部的事情,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争着抢着过来揽下这件案子。

“除了这个。”李承乾反问道:“难道郑部司还能再想出其他原因吗?”

“这道公文的真假,孤不会认错,相信郑部司也不会认错。”李承乾轻声说道:“所以孤实在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个或是一些吏部官员,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污陷谋害当朝驸马!”

谋害当朝驸马?

乍然一愣,心中多少有些恍然,怪不得杜荷那厮一上来就掏出圣旨挑明自己准驸马的身份,原来除了是想要免除下跪之礼之外,在这里他们竟还藏有一节。

谋害杜荷与谋害当朝驸马,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司的概念,贴上了驸马的身份,那就是皇亲国戚,那就是皇上自己的家人,试想一下,在谋害杜荷与某害皇上的家人之间,便是傻子也能够分辨得出,到底哪一个量刑更重,哪一个更能引起皇上的官注。

想通此节,不由连着打了数个寒战,太子与杜荷直接将这件案子定到这么高的位置,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们还想借此将吏部给搅得天翻地覆不成?”太子殿下说得是。”瞬间变得老实了许多,在认清了当下的局势,知道了太子他们这次怕是所图非小之后,还是觉得少说少做或是不说不做,才是实在的明哲保身之道。

“王员还有他们整个王家上下,包括他那个在刑部为任郎中的二爷王耿王逸臣,都没有半点儿吏部的关系,自是不太可能会指使得动吏部如此配合他们。”李承乾轻声说道:“所以,孤以为,王员口中所说的那个杨善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与吏部有联系的可疑之人,所以,孤以为,这件案子还得再审下去,不知郑部司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说得是,微臣没有异议!”再次低声附言,现在敏他已然下宪决心,在接下来的问案当中,一定不能再多说一句,不然的话,惹火烧身怕都只是小事。

“至于那个马得草,其父马万里,是左司员外郎,平素与吏部的官员接触最多。”好似没有看出已生出退避之意,李承乾自顾自地接声说道:“而且,听闻他与前些时被斩的孙万德是为同乡,平素相交莫逆,不知这个马万里会不会因为同乡之事而对杜荷心怀怨恨,从而生出了这种想要谋害杜荷及杜氏一族的心思?”

“所以。”李承乾道:“孤以为,马得草这个与杨善走得甚近的马万里之子,也是当审上一审。”

“太子殿下说得是!”又一次地出声表态,一副一切都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之态,不愿再发表一点儿他自己的看法。

枪打出头鸟,既然太子殿下想要捅娄子,想要生事端,那这一切的后果,也就金都让他去承担去独扛好了,只要他不说不做不掺合,那就跟他郑某人没有多大关联,日后便是皇上怪罪下来,他也能好有说辞。

“既然郑部司没有什么异议。”李承乾猛地一拍桌面,高声说道:“那就依孤之意,传嫌犯杨善与马得草上堂!”

“是,太子殿下!”左右差役闻言,齐齐拱身应是,之后转身出得大堂,向府衙侧旁不远的县狱去提请犯人。

就在荆豆去县狱提取杨善与马得草两位疑犯的空当,一直被监管在县衙后宅厢房之中的所谓吏部上差马虎,也被太子的护卫给押送到了堂前。

“小,小h马虎,参见郑大人!”进得堂中,正是一脸忐忑与惊恐的马虎乍然间见到正在堂上低眉垂首安然而坐的之后,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就冲着跪拜了下来,嘴里面高声嚷道:“郑大人救命,郑大人救命啊!”

正想避开这段麻烦,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掺和此事的,甫一听到有人在堂下向自己高呼救命,吓得他当时就是一个哆嗦。百度大唐纨绔吧)在太子殿下还有其他几位殿下及同僚的密切关注下,不得不再次将头抬起,眯眼向堂下看去。

“马虎?”待认清了来人,的神色不由一愣,不禁轻声失语道:“怎么会是你?!你什么时候成了吏部的官差的?”

完了!

将马虎认出之后,的心中不禁就是一凉,知道这一次,怕是连他这个刑部司,也脱不了干系了…(未完待续

第105章 扫清障碍

第105章

扫清障碍

当认出马虎这个人的时候,郑义就知道,他这个刑部司这一次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尤其是当他看到马虎正一脸渴望地在堂下看着自己的时候,郑义更是觉着有点天翻地覆与胆战心惊。

你还能叫得更亲热一点儿不?你还能将认识并熟识本官的事情再表现得更露骨一些不能?

郑义坐在堂上,如坐针毡,见到马虎死不停口,仍是一个劲地向自己嚷嚷着救命之类的话语,恨不得直接下去踹上几脚,呼上几个嘴巴让他闭嘴。

以前在左司员外郎府上见过他时,就觉得这小子的脑袋里面好像是少了点儿什么东西,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郑义才觉得这种人最好收买利用,所以才会时不时地给他一些诸如钱财美色之类的好处,好从他那里套出一些郑义想要知道的关于马万里的一些重要情报。

这两年里面,郑义去过马府数次,暗中与马虎的见面交数却高达数十次之多,只是一直以来,关于两人之间的秘密关系,在郑义的巧妙安排下,一直都处理得很好,至少直到现在,不管是马万里还是马得草,都没有发现,原来在他们眼中那个憨直忠厚的家仆,早就已经成了郑义的眼线,时刻都在监视着他们马府上下的一举一动。

一直以来,对于马虎这条眼线的安排,都是郑义自觉高明且甚为得意之事。

虽然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如愿将马万里这个左司员外郎拉到他们这个世家权势的圈子里,但是因为有着马虎提供的讯息,在知道了马万里平素所有习惯与喜好之后,郑义很轻松地融合进了马万里的交友圈子里面,成为了马万里眼中的朋友,心中的知己,已经明显地达到了拉拢马万里的目的。

原本还想着要再好好地犒劳一下在这其中居功不小的马虎,好让其再接再厉更进一步,不想今日方到杜陵,就听到了关于马万里之子身陷牢狱的事情,心想着若是马万里这个左司郎中也因此成了太子殿下的目标,要如何去斩断之前与马万里之间的关系,怎么抹去马虎这个危险的内线。

结果,郑义这边的心思刚动,马虎这个倒霉催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还是以一个疑犯的身份出现,而而且,他还在一个劲儿地向着自己高呼救命,这怎能不让郑义感到但颤心惊?

对于马虎这个脑袋里面少根筋的东西,郑义可是了解至深,知道这小子不是那种铁齿铜牙,若是给了他足够的好处,或是给了他足够的威胁与刑罚,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和不能说的,诸如忠心为主、守口如瓶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如果一会儿受到太子殿下的逼问,这小子指定会将一切都说讲出来,若是这件事情让太子还有其他一些同僚知道,郑义很难想像会对自己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郑部司”见马虎上得堂来,谁都不叫,偏偏一个劲儿地哭着嚷着向郑义跪拜求饶起来,李承乾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扭头看了郑义一眼,淡声问道:“这个吏部的差役,好像是跟郑部司很熟悉啊?”

“太子殿下误会了,”见李承乾果真是起了疑心,郑义忙着拱手回道:“此人微臣恰好认识,以前曾见过几面,算不得是为熟悉。”

“而且,”事到如今,郑义不得不抛出一些讯息以示自己的清白,抬手指着堂下的马虎,郑义郑声向李承乾禀道:“此人也并非是什么吏部的差役,若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他当是左司员外郎马万里马大人府上的一个小管事,只是不知为何,现在却……”

万不得已之下,郑义只得弃车保帅,没有一点儿犹豫地就将将他视若知己的马万里给出卖了开来。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地撇开与马万里还有马虎的关系,向太子殿下表明自己的清白之身。

“哦?是吗?”李承乾重看了郑义一眼,淡声问道:“那依郑部司的意思,这个马虎是受了左司员外郎马万里的指使,故意冒充吏部官差,携带吏部公文过来杜陵陷害杜荷了?”

“这个?”郑义微低下脑袋,不置可否地轻声回道:“微臣也不能确定,微臣只是觉得有些可疑而已,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劳殿下亲自审问清明。”

“嗯。”李承乾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准备深究下去。

事实上,马虎的身份来历,早在昨日夜里,李承乾就已命人从他的嘴里探听了个一清二楚,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与郑义之间的关系。

之前因为不知刑部会派谁来主事,所以关于郑义的事情,李承乾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现在,既然郑义是为副审,那这个马虎的作用可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只好比方才,能够逼得郑义主动供出马万里,主动撇清自己与马万里之间的关系,不再想着掺合到这件案之中,帮着为杨善,为马得草二人开脱罪责,就已经算是李承乾最大的意外收获了。

至于要不要借用这个马虎搞倒或是搞臭郑义个刑部司,李承乾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是不愿或是不想,而是李承乾自己也明白,就凭着这么一点儿小小的把柄,想要将郑义这个荥阳郑家的翘楚搞得不得翻身,根本就没那个可能。

所以,与其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还平白会惹来郑家忌恨的事情,倒还不如去合理地利用这些把柄,将郑义逼到自己这条线上,再不济,也要将他挤到两不相帮的中间位置。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郑义虽然没有明显地依附自己的意见,但是却也不再多说废话,从中找茬儿横生枝节了,这对李承乾还有杜荷来说,少了这么一个随时都会出来给他们添堵的最大障碍,就已经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目的达成,障碍扫清,堂上的李承乾与堂下的杜荷同时面带着一丝笑意地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李承乾一拍桌案,高声向堂下的马虎喝道:“大胆马虎竟敢冒充吏部官差,假借吏部公文,谋害皇亲国戚,来人那先拉出去打上三十大板再来问话”

“是,太子殿下”负责打板儿的差役高应一声,不由分说地上前就将还在那里大嚷‘郑大人救命’之类话语的马虎给拉了出去,之后,便有一阵阵的痛呼之声从外间传来。

活该见李承乾并没有继续过问自己与马虎之间的事端,听着马虎在外面哭天呛地的痛哭嚎叫,郑义在心中恶狠狠地痛骂了一句,心说若不是你这厮一上来就大呼小叫地向本官呼救求饶,让所有人都看出了其中的关系,本官又何至于会落至如此被动之局面,又何至于会放弃左司员外郎的人情,不敢在这公堂之上多说一句?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嚎叫之余,外面还隐约能够听到马虎的高声告饶与求救:“郑大人救命啊救命啊郑大人”

“唔?”听到这厮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悟,还在不停地高呼自己求救,郑义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一直被这厮给气得背过了气去。

“看得出,这个马虎对于郑部司,可是相当信任啊?”见郑义的面色犹如猪肝,李承乾仍是不肯放过地轻声在一旁敲打警示。

“太子殿下说笑了,”郑义强撑着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故作淡然地拱手回道:“微臣只是在公务上与他们家老爷多有过几次来往而已,这个马虎见过微臣几次,知晓微臣身份,所以,在这种时候向微臣求救倒也是人之常情,让殿下见笑了”

“呵呵,”见郑义这般紧张的解释,李承乾轻声呵笑起来,淡看着郑义轻声说道:“郑部司且放安心,一个马府的仆人而已,自是不可能会与郑部司有着什么关联,无论他说什么,孤都不会轻信”

“有殿下此言,微臣也就心安了,多谢殿下”郑义弯身拱手,向李承乾行了一礼,之后便乖乖地坐在那里,低眉顺眼,不再轻易多说一句。

“嗯。”见郑义如此,李承乾面上的笑意更盛,将目光从郑义的身上收回,亦是不再去提马虎与郑义之间的任何事情。

这个时候,外出去提杨善与马得草的差役也已回返,进得大堂,躬身向太子殿下交了差后,便将嫌犯杨善二人给带到了堂前。

“学生杨善,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蜀王殿下、魏王殿下,见过郑部司及诸位大人”站在堂前,躬身与堂上的诸人见过礼后,杨善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随意样子,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神不守舍之态。

而随他一起过来的马得草,则就显得有点儿不堪了许多,尤其是在他听到外面马虎的惨叫声后,身子一直都在不停地颤抖,一到正堂,直接就跪倒在了地上,随着杨善一起,俯身与太子等人见礼。

“别打了我招我什么都招了”礼毕之后,还不待李承乾开声审问,就听得外面马虎的高声求饶呼叫之声,吓得马得草身子又是一阵哆嗦,先前撑着身子的两条胳膊一软,整个人都趴倒紧贴在了地上。

第106章 挑拨离间

第106章

挑拨离间

杨善是为皇上的外甥,蜀王李恪的表兄,自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所以他在衙堂之上站而不跪,倒也在情理之中,也没有人会再像方才的郑义一般出来为难质问。

不过,见这小子一副目中无人吊儿郎当的样子,李承乾打心眼儿里对这个杨善是不怎么待见,所以在见过礼后,也就任由他在一旁站着,并没有像之前的杜荷那般,还专门有人给搬上了坐位。

至于杨善旁边跪在地上一脸怯意的马得草,看到他,李承乾就像是看到了第二个王晟,心有惧意,草木皆兵,瞧瞧,一听到外面的马虎说要招供,整个人都被吓得软倒在了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窝囊样子。

“王晟”外面马虎身上的板子,并没有因为他喊着想要招供而停下分毫,听着马虎凄惨胆却悦耳的惨叫,李承乾并没有直接理会杨善二人,只是例寻公事地高声向一边的王晟问道:“堂上这两人,你可认得?”

“回太子殿下,学生认得”原本心情稍定的王晟,被外面马虎的惨叫叫得心中又是一阵紧张,听到李承乾问话,慌忙四肢伏地,颤声回言。生怕自己回答慢了一步,就会像是外面的马虎一样,便是想要招供,却是也不能免去身上的重刑责罚。

虽然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太子殿下玩出的杀鸡儆猴的戏码,但是为了不刑具加身受那皮肉之苦,王晟还是不得不依言而行,对自己的罪责供认不讳,对杨善的指认亦是坚定不移。

王晟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如果这次不能将杨善也拉下水来,不能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诿到杨善的身上,那么他自己,则势必会落得一个雇凶杀人的罪名,到时候,怕是也难逃被斩的下场。

所以,就是为了他自己,他也不得不狠卖了力气地将杨善给拉拖下来。

“靠左边一些站着的,是学生的同窗杨善,靠右边一些跪着的,是学生的同窗,杨善的好友马得草”王晟高声回道:“当日怂恿指使学生雇凶杀人,并在事后将之嫁祸给杜荷公子的,就是他们二人”

“那你可知,”很满意王晟的这个势头,李承乾眼中带着一丝鼓励地接声向王晟问道:“他们为何要如此作为?”

“回殿下话,”王晟道:“因为之前由于杜荷公子的关系,致使杨善的好友柳三吾被赶出了寒山书院,杨善对此一直都心存记恨,是以才想出了这等毒计来谋害杜荷公子。”

“而学生自己,因为之前就曾与杜荷公子有过一些不快,所以在听了两人的鼓惑之后,头脑一热也就应了下来,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王晟越说越是顺溜,面上也相当自然地流露出了一丝愧色与后悔之意。

“还有还有,”王晟接声说道:“当时他们还说他在吏部有些关系,只要学生能将事情办妥,他们就有办法让杜荷公子身上的罪名坐实,永无翻身之日。当时马得草也在当场,学生知道他是左司员外郎马万里之子,而马万里对吏部又有职管之职,所以学生当时也就信了……”

“嗯。”李承乾满意地轻点了点头,继而扭头向一边的马得草问道:“马得草,对于王晟方才所言,你可有何话要讲?”

“回…回太子殿下话,学生…学生……”

“太子殿下,”见马得草颤不成声,杨善的眉头不由就是一皱,怎么也没想到事到临头之际,这个马得草竟会被吓到这般姿态,担心马得草会再变成第二个王晟,杨善不由在一旁拱手插言,道:“王晟纯粹是一派胡言,自他从书院请辞归家之后,学生就再未曾与他见过当面,又怎么可能……”

“肃静”不待杨善将话说完,李承乾便学着上午张继初喝止杜荷他们胡乱讲语时的神情言语,圆睁双目,高声喝斥道:“公堂之上,不得妄语孤尚未问你,你且在一旁听着就是,若再胡乱插言,打断孤王问案,掌嘴侍候”

“是,太子殿下”该说的话语已经说了大半,该提示的东西也已做了提示,杨善扭头淡看了马得草一眼,应声止言。

下面的问话,就要全看马得草自己的表现了,如果他也像是王晟一样,想要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到他杨善的身上,那就莫要怪他弃车保帅,不顾他们的死活了。

“马得草”将目光从杨善的身上收回,眼见着马得草因为杨善的一番言语,神情心绪都变得平稳了许多,李承乾也就放弃了之前的突然袭击,开始一步步地迂回逼问:“外面的那个马虎,你可认得?”

“学生认得,”听李承乾又提起了马虎,马得草的心下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颤声回道:“那是学生家中的仆从管事。”

“那你可知,昨日上午他都做了些什么?”李承乾接声逼问。

“学生不知。”马得草低着脑袋,死不承认。

“你不知晓?好来人”见马得草嘴硬,李承乾直接高声向左右呼道:“去将马虎传唤至此,与马得草当面对质”

“哎,又是一个被人利用却还不自知还一心想要维护的可怜虫,”趁着差役出去带人的空当,坐在马得草与杨善旁边的杜荷,颇为怜悯地扭头看了还想再坚持下去的马得草一眼,低声轻叹一句,道:“难道非要等到别人将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你的身上,累到你马府上下家破人亡,你才能认清现实?何苦呢?何必呢?”

“杜荷你这是何意?”听到杜荷这种字字诛心的挑拨之言,杨善的面色猛地就是一变,不由在一边厉声向杜荷质问。

“你敢说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儿想要弃车保帅想要放弃马公子保全自己的想法?”杜荷冷瞥了杨善一眼,低声反问道:“怕是在你想出这个想要谋害本少爷的计策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了吧?”

“利用王晟买凶杀人,利用马公子牵动吏部,从头到尾,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可有一样曾参与其中?没有吧?”

“你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杜荷淡声说道:“本少爷还真就不信了,你们杨家会没有买凶杀人的胆魄与银钱?会没有牵动吏部甚至是刑部的关系与路子?”

“既然所有的事情你还有你身后的杨家都能一力完成,”杜荷接声挑拨道:“那你为何还非要这般麻烦地先用王晟后用马公子他们去做你自己能做但却不愿做的事情?”

“兄弟,就是被拿来出卖的,”说着,杜荷淡笑着看着马得草,轻声说道:“马公子,记住杜某的这句话,看看最后,你会不会是那个被人给出卖的兄弟。如果是的话,那么恭喜你,你还有令尊,以及你们整个马氏一门,怕是都要有难喽”

“想来在事前,这位杨大公子并没有告诉你吧,”杜荷接声吓唬道:“本少爷虽然人小位卑,可怎么也是皇上钦点未来驸马,是为皇亲国戚。而谋害皇亲的罪名,无论在哪个朝代,那可都是要抄家灭门的哟马公子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抄家灭门?”马得草的面色剧变,直接直起身形扭头向杨善看来:“杨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马兄,杜荷这是在故意挑拨离间,想要扰乱马兄的心思,”没有直接回答马得草的问题,杨善轻声劝道:“得草兄可是千万莫要着了他的道,上了他的当啊”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有理会杨善的虚言,马得草直声再次问道:“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们,这件事情如果失利,我们的下场是不是真的就是抄家灭门?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就好”

“这个……”杨善终归是还未曾练到脸厚心黑的最高境界,面对着好友的质问,张嘴‘这个’了半天,却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见杨善如此,马得草心凉地微闭上双眼,又复跪伏在地面,了无生气地淡声说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肃静”见下面事了,而且杜荷亦是很明显地挑起了杨、马两人之间的矛盾,李承乾这才适时地在堂上拍桌喝斥:“公堂之上,不得私声窃语全都给孤闭嘴”

“马虎”看着已经被差役抬放进来的马虎,李承乾高声问道:“方才听你说要招供,不知你有何供要招,还不快快从属讲来?”

“不用问了,太子殿下”在马虎开腔答言之前,马得草突然一改常态,挺起身形,高声插言道:“马虎所做的一切,都是学生在背后指使,吏部的公文是学生从家父书房所窃,马虎假冒吏部公差亦是学生所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学生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哦?”这一次,李承乾倒是没有责怪马得草肆意插言,颇有些意外地扭头朝马得草看来:“承认了就好,现在说说看,你为何要谋害当朝驸马?”

驸马这个词,李承乾咬得很重,听得马得草面上的神情更郁,听得马得草身边的杨善亦是心中一慌。

“回禀太子殿下知晓,”马得草正声正色地俯身回道:“同王晟雇凶杀人一样,学生亦是受了杨善的蛊惑与指使……”

第107章 关小引大

第107章

关小引大

当马得草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的时候,杨善就知道事情要坏,知道马得草必是因为杜荷的挑拨话语而与自己生了间离之心,也知道接下来他也必会像是王晟一样,开始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诿到自己的身上。

“同王晟雇凶杀人一样,学生亦是受了杨善的蛊惑与指使……”当杨善真个听到马得草嘴里说出这番话后,在心中失落又失去一个朋友的同时,神色之间也不免显出一阵轻松放松之意。

既然朋友无义,那么接下来再去出卖时杨善的心中也会变得多少好受一些,最起码,不是我杨某人不义在先。

杨善冷眼瞧看了跪在那里不停向太子李承乾控诉自己罪责的马得草与王晟二人一眼,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清之色,好似马、王二人控诉的不是杨善,而是另外一个不相干的生人一样。

两个白痴,你们以为在做这件事情之前,本少爷会没有预想过今日这般局面么?

就如杜荷方才所言,买凶杀人者是王晟,牵动吏部着人假冒公差者是马得草,从头到尾,他杨善有哪一件事情曾亲自参与过?

无凭无据,仅凭着两人的空口白牙,就想要让他杨某人伏首认罪,可能么?

杨善就那样神情怡然地静站在那里,不狡辩,不申诉,完全任由马得草与王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向李承乾禀报,静等着他们说完之后,主审李承乾对他的重点问讯。

事到如今,杨善也早已看出了些许端倪,为什么从始至终李承乾都没有问过自己一句,为什么他会一直挤着马得草不放,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将他们各个击破,等到最后,当所有的罪供全都指向自己的时候,再突然向自己发难。

所以,在看清了李承乾的目的之后,杨善一直都在安静地等着,等着李承乾觉得在堂上折腾得差不多,收集的罪证差不多并准备开始向自己发难的时候。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让杨善失望了。

因为直到最后,天至酉时,该到吃饭休堂歇息的时候,李承乾仍是拖拖拉拉地没有问完,所以也就一直都没有再与杨善搭过一句问话,就那样将杨善晾了一个下午。

直到李承乾当堂宣布暂停,等到明日再审并命人将除了杜荷之外的所有嫌犯全都再押送回县狱的时候,杨善这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怎么总觉着李承乾他们这般做为,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们为何要这般故意拖延?是他们在等什么新的证据,还是他们又有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图谋?

杨善心生猜疑,尤其是在他看到杜荷起身冲着自己一阵别有意味的怪笑后,杨善心中的猜疑更甚,一直淡定安然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的不安与不确定。

“听杜荒说,”看到杨善面上神情的变化,杜荷施然走近,在路过杨善身边的时候,脚步放缓,轻声说道:“在他带着张捕头一行赶去书院指认并捉拿你们的时候,他很是心善地故意放过了你们身边的两个书僮。”

“而那两个书僮,”杜荷淡声说道:“最后全都着急忙慌地奔向了长安方向,现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然过去,想来杨公子还有马公子的家人,现在都已得知了你们被捉的消息,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儿子而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呢?”

“原来,”杨善的神色一凛,不过很快就又放松下来,看着杜荷淡声说道:“你们如此拖延时间,竟是为了等待长安那些人的动作?不过,凭此就想动我杨府,杜二少,还有那位太子爷,也忒小瞧杨某还有家父了。”

“此事的前因后果,家父俱已知晓,”杨善嗤声说道:“本少爷一没有雇凶杀人,二没有盗用吏部公文假冒官差,在这桩案件之中,你们根本就不能奈得本少如何,根本就无须家父出动,你们定得此计,必然会落空无疑”

“是吗?”杜荷抬步向前走开,嘴里淡声说道:“既然杨少爷这般认为,那咱们不妨就等等看,看令尊会不会如杨少爷所想的那般镇定?”

“哦,对了,”走了两步,似想起了什么,杜荷又停下身形,缓向后退了两步,待再次与杨善齐肩之后,轻轻凑近杨善,压低了声间淡声说道:“有一件事情杨少爷或是还不知晓,那就是,你们在甲辰学堂所写的那两封信笺,其实早在他们出城之前,就已经被人在暗中给调包换掉了……”

“哈哈哈……”说完,杜荷头也不回地迈着四方步,仰声高笑而去,只留下杨善面色阴晴不定地呆立在原处,苦思着杜荷最后这句话的可能性,到底会有多在?

“皇兄”下得公堂,在前往县衙府坻后宅的青石道上,一个下午都没有出声说过一句话的蜀王李恪不由轻声向李承乾问道:“不知对于杨善,皇兄想要如何处置?”

到底是自己的表兄,且两人自幼关系都是极为亲密,李恪自是不能眼看着杨善即有牢狱之灾而不出声过问。

“自然是依法论断,”见李恪终中忍不住开口向自己询问,李承乾摆出一副公事公办之态,淡声说道:“三弟可放安心,杨善是为三弟表兄,亦算得上是皇亲国戚,只要他未曾触犯我大唐的律法,孤自是不会故意难为于他。”

“既然如此,那皇兄今日在公堂之上,为何却迟迟不对杨善审讯问断?”李恪轻声问道:“虽然那个马得草与王晟皆在对杨善口诛污蔑不已,但是恪也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指认杨善,只是不知皇兄为何还要不停地审讯?”

“怎么?”听到李恪的这般质疑,李承乾的面色一陡,沉声说道:“三弟莫不是以为孤是在故意刁难杨善?以为孤在审案之时徇有私心不成?”

“臣弟不敢”见李承乾发了脾气,李恪声音一窒,也就断了再向下询问的意思。

“大哥明显是想要借此机会敲山震虎,收买杜氏人心,”待李承乾挥袖走远,后面的老四李泰轻上前淡声向李恪奚落道:“而杨善此人又是其中关键,大哥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三哥在这个时候去替杨善求情,也难免会不遭大哥待见。”

“陈孝之的事情本王还没找你算帐,你倒还有脸来奚落本王?哼”冷哼一声,同样没给李泰什么好的脸色,李恪也甩袖离开。

“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看着老三离去的背影,李泰眼中闪现出一丝阴晦之色。不过片刻之后,李泰的神色又恢复清明,一脸和善与淡然地抬步再向前追上。

在李泰的身后,刑部司郑义也低头丧气地带着刑部过来的官员跟在后面,在他们这些京畿来的官员后面,则是杜陵县令张继初与县丞姚顺两人侍候陪同,不过看郑义这个刑部司现在的落没神情,已是再没了与张继初他们这些本地官员须臾客套念头。

所以,张继初与姚顺他们两个,反而成了所有在场官员之中,最为轻松,最为惬意悠然的两个了。

大事有太子顶着,小事有刑部的官员办着,他们这两个官职最低的本地官员,只要安心地听着、看着,并在案前案后将这些大爷吃喝用度给侍候好了也就齐了。

虽然侍候这些人同样要费不少的心思与财力,但是,与让他们去审杜荷的这个人命案子相比,这些也都只是一些细枝末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绝对的轻松无比。

“原以为这个郑部司会成为这件案子之中太子殿下与杜荷公子最大的绊脚石,”见郑义他们一行对自己二人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样子,张继初亦是不屑地在暗中轻撇了撇嘴,轻声向身边的姚顺说道:“结果,却没能在太子殿下的手下走过一招就麻了手脚,正五品的刑部司,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大人说得是,”不好出声反驳,姚顺点头附言道:“下官也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有杜二少他们,竟还有如此的手段。这一次大人能够先一步投靠太子殿下,实在大人之福运,将来大人若是因此高升他地,可是千万莫要忘了下官才是。”

“呵呵,承借姚兄吉言。”张继初面带笑意,轻冲姚顺拱了拱手,道:“不过现在案子未结,一切都还有些言之过早,县衙内外,还得仰仗姚兄多费些心思才是。”

“张县令,姚县丞”张、姚两人正在后面私声窃语虚言客套之时,一直随在太子身边的内侍李清忽然又从前面回转过来,见到张继初与姚顺两人后,尖声向两人说道:“太子殿下有令,今夜全城四门禁闭,天亮之前,没有太子的手谕,不得有任何闲人进出”

“呃?”张、姚两人闻言一愣,不知太子殿下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了禁城?

“谨遵太子殿下之意”在李清的注视之下,压下心中的诧异与不解,张、姚二人还是恭敬地弯身依言,并转身出去,下令执行。

第108章 指点

第108章

指点

“爹,娘,让你们担心了”回到府里,杜荷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乖乖地到后院与老爹老娘见礼,让他们安心。

毕竟现在的杜荷,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了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了,有父母,有兄妹,饥冷有人心疼,外出有人挂念,所以,杜荷很珍惜这种有家有亲人的感觉,且一直都在努力着将这个家经营得更好。

“嗯嗯,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见儿子安然回来,在家里面担心了一整夜外加一个白天的杜楚氏多少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

站起身来亲热地拉着小儿子的双手,上下左右地朝着儿子身上打量,待确定儿子确是无恙之后,杜楚氏这才多有报怨地回头瞪了杜如晦一眼,轻声杜荷说道:“若不是你爹一直拦着,不让娘去县狱探视,说什么娘也要找人将你从大牢里捞回家来。”

“哼”嗔怪地轻哼了一声,杜楚氏拉着儿子在一旁坐下,轻声说道:“得亏荷儿现在能够安然回来,而且看样子在县狱里似也没受什么委屈,不然娘定饶不得你爹”

“呃,让娘忧心了,都是孩儿的不是。”没想到平素对老爹百依百顺温柔和善的老娘竟还会有如此彪悍的一面,杜荷在感觉好笑的同时心中亦是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暖意,没想到在失去了数年之后,他又找到了这种有娘关心疼爱的感觉。

“没有的事,”杜楚氏很护犊地轻声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娘已听杜荒详细说讲过,我儿一未杀人二未放火,只是起了善心想要助人而已,说到底,还是那些挨千刀的败坏种没安好心,一心想要祸害我儿”

“都是你爹,”说着,杜楚氏又轻声向杜如晦报怨起来:“明明轻易地就可能将这件事情搞明讲清,却死板固执地怎么也不肯动用以前的人情,不然的话,我儿又何至于会蒙受这般久的不白之冤?”

“娘这可是有点错怪爹了。”听着老娘的宠溺报怨,看到老爹一直都老神在在地安坐在那里,面蕴笑地淡然听着,前后都没有出声反驳一句,杜荷不由出声替老爹辩解道:“爹的不作为,其实就是对孩儿最大的保护。”

“哦?”听到杜荷这般说讲,杜如晦的眼前一亮,一扫之前默声不语之态,轻声向杜荷问道:“荷儿你说说看,为何为父的不作为,反而就成了对你最大的保护?”

杜如晦一出声,方才还在那里不停报怨的杜楚氏顿时便没了声息,知道这是夫君在对儿子的孝较,作为**人母,杜楚氏知道现在并不是她在其中出声打搅的时候。

事实上,杜楚氏絮絮叨叨地报怨了这么许久,所为的,也无非就是想要逼得他们家老爷出来说句关怀服软的话语,免得他父子之间日后会因此而出现什么隔阂。

现在,见得杜荷主动为老爷说话,而老爷也颇有兴致地出声答言,看着相谈甚欢的父子二人,杜楚氏自然也就放下了心来。

“这个嘛,”杜荷并没有直接回言,而是朝着厅内侍候的下人看了一眼,轻声向杜如晦问道:“爹你确定要孩儿在这里说讲?怕是有些不大方便吧?”

“嗯,杜川与杜荒两人留下,其他人全都且先退下吧。”杜如晦颇为赞叹地看了儿子一眼,轻轻挥手,将屋内的丫环仆从全都赶出了门外。

“荷儿方从牢狱出来,自是需要一番调养滋补,妾身这就去后灶,亲自为荷儿煲出一碗血燕汤来。”说着,杜楚氏也站起身来,轻向着杜如晦知会一声之后,带着凌若曦也轻步迈了出去。

“有劳娘亲了”知道娘亲这是在有意避让,不想扰了他们父子之间的谈话,所以杜荷也没多作挽留,直接起身恭敬地将杜楚氏给送出了门外。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待杜荷关上房门,又回来原位坐下,杜如晦轻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呷一口,而后淡声向杜荷询问,示意其继续说讲下去。

“真实原因,其实并不难猜到,”对面着老爹的考较,杜荷神色恭顺地轻声回道:“因为爹知道太子殿下绝对不会看着孩儿身陷牢狱之灾,哪怕昨日那个小姑娘真是孩儿所杀,太子殿下念着旧情也不会袖手不理,更何况,孩儿还是被人冤枉?”

“有太子殿下在,哪还用得着爹再费尽心力地去拉关系找门路营救孩儿?”杜荷淡声轻笑道:“有太子还有蜀王魏王他们三个太子皇子殿下在侧,杜陵发生的这点儿事情亦必是瞒过远在长安的皇上,依着皇上对爹的恩宠,在知道孩儿是遭人有心陷害之后,亦是会有所动作。”

“而咱们杜氏在这期间,自是表现得越是弱势,越是无所作为,反而越能激发皇上还有太子殿下心中对杜氏对孩儿的袒护之心。”杜荷神色自在地恭声向老爹说道:“所以孩儿说,正是爹的不作为,才让孩儿能够提前出得县狱,提前沉冤得雪。”

“嗯,你能看到这些,为父心中甚慰。”杜如晦颇为满意地轻点了点头,淡声说道:“虽然为父也能很轻易地将你提捞出来,但是其效果定是远不如现在这般,皇上亲自下旨,太子殿下亲自主审,还有谁能再敢再从中挑出什么理去?”

“而且,这件事情过后,”杜如晦微眯着眼睛轻声说道:“那些对咱们杜氏图有不轨之心之人,也必会因此收敛一段时日,也能让咱们杜氏趁此多一些喘息之机,让你还有你大哥多一些可以成长自身的时间。”

“爹说得是。”杜荷轻声附言,对自己老爹的聪明才智亦是佩服不已。

无外乎人们会常说‘姜是老的辣,枣是红的甜’,与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作出准确应对的老爹相比起来,直到事后才猜出老爹此举用意的自己,还差得很远。用后世比较流行一点儿的话语来说,那就是,与老爹相较,现在的自己,还嫩了点儿。

“对于杨善还有马得草他们,”轻点了点头,杜如晦抬头看了幼子一眼,探声说道:“你与太子殿下是不是在做着留小诱大,以饵钓人的打算?你们想要将杨家,将左司吏部,全都牵扯进来?”

“就知道瞒不过您老的法眼,”与李承乾一起商讨的计策被老爹看穿,杜荷并没有太多意外,所以也就没有多作推诿,直接承认道:“我等确是有这个想法,只是杨家还有那个左司员外郎会不会上当,就不是我等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左司员外郎马万里与前朝驸马杨成洲二人,为父都多有了解,”杜如晦直声说道:“马万里为人谨慎,但却没有那种食子毒心,在得知幼子马得草被下了大狱之后,必会有所动作。”

“而那个杨成洲,”杜如晦轻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却不是那般好骗的角色,而且,他也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儿子而将他们整个杨氏都陷入险地,哪怕杨善是他唯一的子嗣。”

“所以,”杜如晦出言指点道:“你们若想图谋杨氏,最好还是从杨善的身上入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杨善都要比杨成洲那个老狐狸要好对付得多。而且,身为杨成洲的独子,杨氏一族未来的继承之人,杨善所知道的事情,也未必会不多。”

“嗯,爹说得在理,孩儿受教”杜荷深以为然地轻声点头,心中已经开始在思量着要如何才能逼得杨善就范,如何才能撬开杨善的嘴巴?

“好了,”见儿子已然明了,杜如晦轻点了点头,缓声说道:“你方才县衙归来,想来早已是心神俱疲,一会儿去喝了你母亲为你煲的燕窝之后,就回房休息去吧,有什么事情,待到明日再想,也是不迟。”

“孩儿不累,”杜荷轻声回道:“而且还有一事孩儿想向爹您请示。”

“说”杜如晦看着杜荷,很是干脆地平声直言。

“不知道爹知不知道皇上身边的第四禁卫营?”在自己老爹的面前,杜荷自是不会再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所以就直接开声直言,向杜如晦询问。

“第四禁卫营?”听到这五个字,杜如晦的双目一凝,不禁扭头郑色向杜荷看来:“你是从哪里听说到这个名字的?太子殿下?”

见杜荷点头,杜如晦遂轻声向杜荷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发现到了他们的踪迹?并与他们有过了一些接触?”

“不错,”见老爹果然知道,杜荷接声回道:“事实上,孙云他们那几个直接杀人凶手,就是太子殿下从第四禁卫营那里亲自提取而来。”

“爹是不是早就知道,”说完,杜荷直接就问出了已经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咱们杜氏一族,一直都有禁卫在暗中监视?”

“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护卫更为确切。”杜如晦轻点了点头,说出了与李承乾一样的论调:“为了护卫一个已经辞官归乡的久病之臣,皇上竟直接动用了身边最为得利的第四禁卫营,这是皇上对我杜如晦的天大恩典”

说完,杜如晦的面色一定,厉声向杜荷杜川杜荒三人吩咐道:“第四禁卫营行事机密,平素少显人前,日后若无必要,切莫再提起此事。”

“孩儿省得”

“是,老爷”

杜荷与杜川杜荒二人,同时拱手应是。

第109章 警告

第109章

警告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派杜川去县衙给太子殿下带了句话之后,杜荷又一如往常地开始了他的学习生活,练气、习武、读书,一切的作息习惯,并没有因为连着两天的牢狱生活而有任何改变。

“少爷,真的不去县衙听审了?”在小跑着赶往寒山书院的路上,杜荒一脸可惜地再次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眼见着想要陷害他们家少爷的恶人就要有了恶报,可是自己却被少爷给拉着去了学堂,杜荒的心中自然会多少有些不甘,跟在他们家少爷的屁股后面不停地在心里报怨,怎么少爷就没有一点好奇之心呢?

“有什么好听的,”杜荷边跑边挥动着胳膊,打出这样那样地武技招式,听到杜荒的问话,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结果已定,恶人终将伏法,而且,后续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结,咱们去了也是无用。”

人命官司的事情早在昨日就已算是彻底完结,王晟与马得草两人,都不会得一个什么好的下场,现在李承乾这位太子爷的主要目标已经瞄向了杨善与马得草两人的背后势力,成效如何,那就要看太子具体的能力了,他们杜氏,能不参与的话,最好还是及早撇开,免得到时,会让皇上起了疑心。

想想一直都有在四下监视自己的禁卫第四营,杜荷心中就是一阵地不舒服,不过既然老爹以为这是皇恩浩荡,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就只有忍着受着了,最多也就是平素再有什么私密举动的时候,小心一些而已。

“哦。”见他们家少爷说得这般随意,杜荒就知道他想要随着看热闹的心愿怕是又要泡汤,遂有些不情不愿地轻哦了一声。

“少爷,”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杜荒精神一提,快步向前跑了一段,追上他们家少爷的脚步,轻声说道:“这两日上官公子一直都有去衙堂观审,想来今日也不会例外,不若咱们一会儿先去县衙瞧看一遍,而后再去砚河边处修习武艺如何?”

“不用了。”知道杜荒这小子心中的小九九儿,杜荷一语否定,道:“上官云鹰还有宋青山他们几个,今日都不会再去县衙,而且上官云鹰主仆现在,当是已然在砚河小亭处候着咱们了。”

“唔?少爷是怎么知道的?”杜荒有点不大服气地轻声嘟囔了一句,不过脚下去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加快脚程,随着他们家少爷向寒山书院后面的砚河边上跑去。

现在已然是四月下旬,天光放亮的时间越来越早,同样是寅时末刻,放在一个半月以前,还是黑夜朦朦,但是时月走到现在,天色却已是半亮,当杜荷主仆活动慢跑到砚河边上的时候,已能够清晰地看到河边的每一棵树木。

同样的,两人也看清了正在凉亭附近那片最为平坦的开阔地上练着套路的上官云鹰与上官弘主仆二人。

“心有灵犀还是怎么的?少爷猜得也忒准了些?”见此情形,一直随在杜荷后面的杜荒不禁小声地自语嘟囔了两句,很是泄气地耷拉着脑袋上前与上官两人见礼。

“小弟就知道,杜兄今日必不会再去衙堂凑那个热闹,所以便早早地与弘儿一起过来修习武技并等候杜兄,”彼此见过之后,上官云鹰面带笑意轻声向杜荷说道:“果不其然,小弟还真将杜兄给候来了。”

“有一句怎么说的?”杜荷站定身形,淡看着上官云鹰温声接道:“身无彩凤双习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次,贤弟与为兄,倒真是想到了一处。”

“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听到这句话,上官云鹰神色一愣,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丝别样的异动,不由出声向杜荷问道:“不知杜兄这阙佳句,是出自于何处?怎么小弟从来都未曾听闻过?”

“这是为兄前些时心有所感,偶尔所得,一时不察就顺口随吟了出来,让贤弟见笑了”杜荷随口敷衍,心说两百年后李商隐的诗句,你要是现在就曾有听闻,那才是怪事了。

“莫不是杜兄又有新作问世?不知可方便让小弟提前拜读品味一番?”上官云鹰眼前一亮,不由出声向杜荷询道。

“这有何难,不过,”杜荷话锋一转,看了下眼前这番场面,轻声说道:“现在好似并非吟诗作赋之佳时,不若待晨练过后,为兄再将全诗写赠于贤弟如何?”

“好,一言为定”应了一声,上官云鹰顿时挺直身形,面色一整,整个人都变得肃然严厉了许多:“下面,就请杜兄将前天的招式重新演练一遍”

说变脸就变脸,上官云鹰果然有为人师者的基本心态,知道什么时候该严什么时候该松,这也是杜荷对其最为欣赏和看重的地方。

所以,面对着上官云鹰这个小师傅的要求,杜荷并没有多作反驳,直接依言在空地上摆开了架式,一招一式地来回腾挪施展,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勇武之态。

“呵,这四个小子,还真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不远处,一片密林之中,看着正在砚河边上舞得起劲儿的杜荷四人,胖老头儿陶俨不禁抚须轻笑。

“希望他们日后,都能平安无事”见杜荷已然恢复常态,心境并没有因为牢狱之事而受到任何影响,放下心来的陶俨,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感叹之后,淡笑着点头转身,背着双手,一步一步地缓向书院回走,并没有要去与四个小家伙招呼一声的意思。

“呼”片刻之后,随着陶俨的离开,一直守在树冠之上的第四禁卫营统领王毅与副统领陈威不由同时长呼了口气,纷纷从树冠跃身而下。

“你们说的那个陶俨夫子,就是此人?”王毅面色不定地慎声向陈威问道。

“王头儿说得不错,”陈威躬身回道:“他就是前些时一直都在教导杜荷公子养气的夫子陶俨,现在在寒山书院教授甲院《论语》课业,属下怀疑,就是他最先发现了暗中跟随杜荷的兄弟。”

说完,陈威紧声向王毅问道:“不知王头儿以为此人,如何?”

“气息悠长,双目如电,方才在此密林之中,好似整个人都与这片树林连成一片,大有天人合一之态。”王毅郑声叹道:“此人的养气功夫已臻化境,我不如也。”

“王头儿此言,怕是有些夸大了吧?”陈威有些不信地轻声说道:“这个陶俨虽然内力深厚,可是却从未学过一招一式,属下曾派人做过打探,这个陶俨世代居住在此,从小都没有过与人打斗的经验,若真动起手来生死相搏,他定不会是王头儿的对手”

对于他们统领的本事,陈威一直都是崇拜有佳,现在听得王毅竟自称不如他人,陈威自是心不服,忍不住就开始为他们王头儿申辩起来。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王毅轻声摇头,看着陶俨方才离去的方向,淡声道:“也并不足信,没有学过一招一式,从来没有与人打斗的经验记录,只能说明,这个陶俨平素隐藏得比较深而已。”

“可是……”陈威颇不服气地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王毅的下一句话给直接打断。

“看看咱们方才所藏这棵树木的树干,”王毅神色有些没然地叹声说道:“你就会知道,为何本统领会说我不如他了。”

“掌印?”

经由王毅提示,陈威的目光不由便移向了他们身边的这棵粗壮树木的树干之上,当他看到一个差多一寸深的清晰右掌掌印赫然烙在上面的时候,神色不禁一变,嘴也不受控制地轻声呼叫了出来。

什么情况?这个掌印他是什么时候按上去的?怎么方才他们在树冠之上竟没有一点儿察觉?这怎么可能?

“想到了吧?”看到陈威一脸震惊地神情,王毅轻声在一旁说道:“同样的掌印虽然本统领也能做得出来,但是却绝对不会像他这般,没有一丝动静。”

“所以说,”王毅接声说道:“不管他有没有学过其他的武艺招式,现在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一定练过某种掌法,不然的话,哪怕是他的养气功夫再高明,也绝对按不出这样的掌印。”

“王头儿说得是,”陈威随声附言,而后伸手指着树干上的掌印,轻声说道:“那么他在这棵树上留下此印,是不是说他本就知道咱们就在他的头顶,如此作为,只是为了要警告咱们?”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王毅轻点了点头,道:“所幸的是他对咱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害怕咱们做了什么对杜荷或是杜氏不利的事情,所以才提前警示一番,不然的话,咱们两个今日能不能走出这片树林,还在两可之间。”

“可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不小的威胁,”陈威轻声在一边请示道:“王头儿,你说咱们要不要将营里的兄弟全都招集过来,消除这个隐患?”

“胡闹”王毅轻斥了一句,道:“天下间的能人异士无数,比这个陶俨更为厉害的奇人亦是数不胜数,你能将他们全都一一制服?那样的话,便是一百个第四禁卫营也不够死的”

“这件事情就此作罢”说完,王毅定声吩咐道:“既然他的目的与咱们的任务并不冲突,那么就让他继续去做他的隐士,咱们在杜陵的一切如旧,切记莫要与他有什么正面冲突”

“是,统领大人”说到正事,陈威挺身领命,面上的神色,刹那间变得正经非常。

第110章 三个臭皮匠

第110章

三个臭皮匠

杜荷的回归,对于寒山书院的诸多师生来说,自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当杜荷与上官云鹰四人晨练过后齐齐现身书院之中的时候,书院里的学子虽还不多,但是几乎每个与他们碰到当面的学子都会或是拱手或是点头地开声向杜荷见礼,其热情程度,让已经习惯旁人冷言相对默漠不理的杜荷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很意外是吧?”看到杜荷面上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意外与惊诧,边向着乙辰学堂走去,上官云鹰边轻声向杜荷问道:“不过,这不正是杜兄所需要的吗?当初杜兄将‘读书精要’赠与院主时所提的要求,不就是为了今日这般状况么?”

“还有前日的衙前请命,”上官云鹰轻声说道:“如果不是杜兄的‘读书精要’让大半学子都有了所向之心,就凭着杜兄之前在书院的那些名声,杜兄觉得会有多少学子愿意过去为杜兄甘冒风险?”

说着,上官云鹰也轻向杜荷拱手说道:“所以,仅用两月功夫,就能一转之前不利颓势,得拢全院近千学子之心,对于杜兄所为,云鹰也是甚为钦佩”

“贤弟过奖了,为兄虽然真的很优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是云鹰贤弟也没有必要非得说得这般露骨嘛,”杜荷故作得意之态,仰面朝天,面上的笑意不断,最后还装作一副不好意思之态轻声向上官云鹰说道:“贤弟这般说讲,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嘛……”

“呜”听到杜荷最后那个内麻的‘嘛’字,上官云鹰三人不由齐齐打了一下冷颤,瞬间与杜荷撇开了一段距离。

“既然如此,那本公子收回方才那些话,杜兄装作没听到也就是了。”到了现在,上官云鹰已算是看了清明,这个杜荷整个就是一个习惯了登鼻子上脸的泼赖货,脸皮厚若城墙,心志坚如铁壁,想要指望他会不好意思,倒还不如指望着明天太阳会从西边出来更现实一些。

“这就是贤弟你的不对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那就是吐出的吐沫,哪还有再往回添的道理?”杜荷一脸不依不饶之态,举了一个很是恶心的例子,轻向着上官云鹰的身边凑了凑,道:“方才贤弟的那番话,让为兄颇有感触,不若贤弟再说几遍我听,也好让为兄再多多感受几次。”

“呃?”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爷的厚颜程度,上官云鹰很无语地说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话语,直接快速提步远离,生怕杜荷的这种无耻形态会传染到他的身上一般。

“你怎么不去死?”好熟悉的说话论调,细品着这句话的来处,心想着上官云鹰这丫不会也是从后世穿过来的吧?杜荷轻声向身侧的杜荒问道:“本少爷以前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少爷说的是‘你怎么不去死’还是‘你可以去死了’?又或者是‘你怎么还没死?’以及‘本少已死,有事烧纸’?”杜荒很是尽责地将他们家少爷说过的类似话语一一类举,听得杜荷自己都多有诧异,这些,本少爷都说过吗?我怎么全都不记得了?

“少爷全都说过”杜荒确定以及肯定地坚定点头。

“既然是本少爷说的,那就算了”排除了上官云鹰是穿越客的可能,杜荷顿时兴趣缺缺地轻甩了甩头,收起之前的无赖姿态,缓步向乙辰学堂走去。

“杜荒,”走了两步,杜荷突然止住身形,回身又一次地向杜荒问道:“你觉得上官云鹰与上官弘这两人如何?”

“回少爷话,”杜荒轻声回道:“虽然上官公子与上官弘两人的性子有些古怪,但是心思都是不错,尤其是对少爷你的事情,更是尽心尽力,算得上是可交之人,很好”

“很好吗?”听到杜荒的评价,看着前面上官云鹰主仆进入学堂的身影,杜荷声音之中多少带有一点邪意地淡声自语道:“若是再过个两三年,也许会更好……”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杜荒一脸迷糊地轻声问道:“为什么非要等个两三年才会更好,小人看他们现在就挺不错啊?”

“你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大人间的事情,你少来掺合”杜荷直接一句话将杜荒给打发到了一边,继续抬步向前,不再理会。

“我小屁孩儿,难道你就很大么?”杜荒紧步跟上,一脸不服气地低声嘟囔着。

进入学堂,与大座的诸位同窗打过招呼之后,杜荷便直接向自己的座位处走去,那里,上官云鹰早已安然在座,见杜荷进来,想起方才杜荷那般厚颜无耻之态,上官云鹰不由一声冷哼,转身背过,不予理会。

倒是宋青山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三个,在杜荷回到座位之前,直接在半道就将人截走,拉着杜荷在他们旁边坐下叙话。

一番相互拍马的须臾客套之后,宋青山一把勾过杜荷的肩膀,压低声音轻声问道:“老实交待,你小子是不是已经与太子殿下勾搭到了一起?不然的话,昨日在大堂之上,他怎么可能会那般袒佑与你,竟不惜与刑部司郑义死掐?”

“什么叫勾搭到了一起,那是本少爷的大舅子好不好?”面对着宋礼这样的流氓问话,杜荷翻了翻白眼儿,道:“大舅子照顾自己的妹夫,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别想得那么龌龊,OK?”

“什么OK不OK的,照你这般说,昨天坐在堂上的蜀王与魏王他们,同样都是城阳公主的哥哥,怎么没见他们出来特别关照关照你这个妹婿?”宋青山不屑地轻撇了撇嘴,道:“别以为本少爷不知道,那个陈孝之,十有八九就是你那两个小舅子搞得鬼,他们巴不得能将你的罪名坐实,又怎么可能会像是太子那样,处处维护袒护着你?”

“宋哥这话是从何说起?”杜荷一愣,不由轻声向宋青山打探道:“你是怎么知道陈孝之就是蜀王与魏王他们找来的?”

“这很难么?”宋青山扭头看了旁边的许佑山一眼,道:“别忘了这是杜陵,做为杜陵城内的首富,许家在杜陵城内的势力是杜兄所想像不到的,只是去打探一下两位殿下身边护卫的踪迹而已,并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哦?”顺着宋青山的目光,杜荷也不由扭头向许佑山看来,轻声问道:“不知佑山兄有了什么发现,竟能让宋哥这般确定陈孝之之事就是蜀、魏两王所为?”

虽然心中早有疑惑,知道李恪与李泰绝不会是那种会省油的灯,也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与杜氏走得过于密切,迟早会有所动作,不过杜荷还是想要再次确定一下,虽然这种事情并不能拿李恪与李泰两位皇子如何,但再怎么这也算是一个小把柄不是?

“其实发现那些护卫踪迹的,不止有我们许氏商业协会的仆从而已,”许佑山轻声说道:“那些守城的兵士,沿街的商铺,以及曾给陈孝之治过病症的医馆,都曾有人见过。”

“当然,”说着,许佑山扭头向杜荷看来:“杜二少家的那些酒店客栈,更是容易打探得到他们的行踪行止,只是在事情发生之前,所有人都在为二少担心着急,并没有去刻意留意而已。”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示意许佑山接着说讲。

“在他们将陈孝之送至县衙之前,所有见到过他们的人,本少爷都已经打派人打探清楚,全都是蜀王殿下过来杜陵时所带的随行护卫。”知道杜荷最想要听的是什么,许佑山也就不再打岔,直声说道:“已经能够确定,这件事情与蜀王李恪是有直接关系,或者说,指使陈孝之状告二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位蜀王殿下。”

“还有就是,”许佑山接声说道:“在昨日陈孝之当堂说出记得那些护卫的面貌可以随时指认的言语之后,蜀王殿下的那些护卫全都撤离出城,提前回了长安。而让本少爷感到意外和不解的是,就是连魏王殿下的护卫,也好像是在逃避些什么,亦是提前出城而去。”

“这就有点意思了,”姚怀远接过话头儿,轻声说道:“蜀王命属下撤离是为了躲避陈孝之的指认,倒是还有些情有可原,毕竟陷害自己妹婿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并不怎么光彩,没有谁会想去丢这个脸。”

“可是魏王亦是如此作为,他在躲避些什么,又或者是,他在害怕些什么?”

“所以,”姚怀远道:“我等就在猜想,也许,陈孝之口中所说发现他的第一拨人,多半就是魏王殿下的属下,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得通,魏王为何会心虚让属下退避。”

“皇子间的勾心斗角,本少爷总算是亲眼得见了一次,”说完,姚怀远不禁轻声感叹道:“果然是步步惊心寸寸险,脸厚心黑手段毒,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嗯”宋青山与许佑山深以为然地轻点着脑袋。

第111章 不怪罪

第111章

不怪罪

国都长安,掖庭宫立政殿内。

长孙皇后抱着小稚奴,带着城阳公主窝在书房读书。

隔壁客室之中,李世民正在与长孙无忌相对而坐,举杯对饮。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李世民颇为随意地侧身而坐,轻吟了下方从杜陵送来不久的《青松》一诗,淡声向长孙无忌说道:“辅机以为这首诗作如何?”

“言简意赅,读之但觉一股挺拔不屈之势透字而出,扑面而来,是一篇难得的佳作。”没想到皇上会在这种时候同自己谈论诗赋,长孙无忌也随之收敛心绪,淡声回言并出声问道:“敢问皇上,这首诗作是出自于何人的手笔?”

“乃是太子昨日着人送回的奏报之中所提,”听到长孙无忌的评价,李世民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淡笑,道:“是克明那个二子,这两日身在牢狱之中的自白之作。”

“原来是杜荷,那就难怪了。”长孙无忌面现恍然之色,轻声说道:“从前些时在长安城内风靡一时的三诗一赋之中就可看出,杜荷此子,确是天生诗才,本性高洁且又胸怀壮志之人。他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倒也不奇怪。”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面上的笑意更甚,天生诗才倒是可圈可点,但是这本性高洁与胸怀壮志,怎么以前朕却从未听人提起过一次?长孙辅机的这番赞许之言,若是被杜荷那小子给听到,那厮不知会再将尾巴翘到何处去?

“只是不知,”长孙无忌自己也觉得方才的话说得有点恶心,不过为了好友之子的安危,却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昧下良心,起身为李世民斟倒了一杯酒水,轻声向李世民问道:“他身上的人命官司现在可已审问清明?这孩子同犬子涣自**好,也可以说是在微臣的眼皮底下长大,虽然不素有些顽劣,但是绝不是那种肆意妄为、草菅人命之人,还望皇上能够明察。”

“咱们君臣,无须如此须臾,”见长孙无忌直到现在都还畏首畏尾地拘谨着放不开手脚,李世民轻声说道:“况且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有什么话但可直言,便是错了,也只是出得你口入得朕儿,朕断是不会怪罪。”

“是是,皇上恩典”长孙无忌轻应了一声,想起以前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两人在秦王府中把酒言欢之态,长孙无忌随即便稍放松了下心情,身形坐姿与面上的神态也都多少地变得随意了一些。

“如此,那微臣就直说了。”抬头看了眼自己的这个皇帝妹夫,长孙无忌难得率性地直声说道:“微臣这是在为克明担忧,不管杜荷此次是被人陷害也好,是他确为真凶也罢,微臣都希望皇上能看在克明的份上网开一面,克明现在,可是再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打击了。”

“这一点,辅机倒是同朕想到一块去了。”见长孙无忌已然放开,李世民轻点着脑袋,淡声说道:“克明是朕的爱臣,杜荷是朕亲自为城阳挑选的驸马,而且本身又有一些真才实学,如非必要,朕也不想他们出得任何意外。”

说完,李世民的话锋一变,轻声向长孙无忌说道:“不过,律法无情,若是杜荷那小子真的做了什么违法乱纪之事,便是心中不愿,朕也绝对不会轻饶,这一点,朕也希望辅机能够明白。”

“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长孙无忌轻声一叹,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律法不是儿戏,之前是微臣失言了。”

“这个朕亦能理解,”李世民叹声说道:“因为便是朕,心中也起过要枉顾律法为杜荷开脱的心思。”

“不过现在,”说着,李世民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淡声向长孙无忌说道:“辅机却是不必再去担心,太子在杜陵已将案子的前后因果查明,杜荷那小子确是无辜,系为旁人故意陷害,所以,早在昨日申时,就已被释回家,安然无恙了。”

“皇上英明,太子殿下英明”听到这个消息,长孙无忌除了随声夸赞两句之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如果连太子都不能为杜荷平冤昭雪的话,那么皇上也就不会将他派往杜陵去做主审了。

国法不能枉顾,但是其中却有人情可徇,皇上将太子派去杜陵,不就是看重了太子与杜荷之间的关系么?

这一次杜荷确是无辜,但是长孙无忌相信,便是杜荷他真的是那杀人凶手,有太子这个主审在,最终的罪责也绝对不会落到杜荷的身上,要知道替死鬼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是有可能存在的。

至于之前与李世民说的那些,也无外是长孙无忌对皇上心中底线的一种试探罢了,因为长孙无忌实在是很担心,如果太子真的为了杜荷做出了什么不合律法的举动,皇上会不会对他多有责怪。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之前的一切担心,都是有些多余了。

看到李世民面上露出的笑意,长孙无忌亦是会心一笑,抬手举杯,与皇上碰饮了一杯。

“乾儿这次做得确是不错,”放下酒杯,李世民淡笑着看着长孙无忌道:“不过你这个为人舅父的却也不能太过宠惯于他,不经磨砺不成材,也是时候该让他去经历去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了。”

“皇上说得是。”长孙无忌随声附言,再次提壶为李世民斟倒。

“说起太子殿下,”为自己也斟满酒水,长孙无忌弯身而坐,小心地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轻声说道:“有一件事情,微臣觉得还是提前向皇上禀报一声为好。”

“哦?”李世民神色一动,面色淡然地随声问道:“有什么话辅机但可直言。”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太子所命,微臣怕皇上会起猜忌,所以……”说话之前,长孙无忌先为太子还有他自己做了一番铺垫,免得一会儿皇上会真的怪罪下来。

“朕还是那句话,直言无讳,”见长孙无忌似有所顾虑,李世民接声说道:“便是稍有出格,也是出得卿口入得朕耳,朕自是不会怪罪。”

“皇上厚爱”拍了一记马屁,长孙无忌这才坦声直言道:“前日夜里,也就是杜荷案发的当日,太子曾让李清过来传话,说是要让微臣在群臣之中甄选出几个清直可靠之人,以备他用。”

“哦?”李世民的眉头一挑,缓声向长孙无忌问道:“可知太子要做什么?”

“开始的时候,微臣并不知晓,”见李世民的眉头方有轻微抖动,长孙无忌的心中就是一凛,知道这件事情皇上多半是已经得了消息,所以回起话来,亦是不敢再有什么隐瞒。

“不过后来,”长孙无忌道:“听说这次陷害杜荷的权势之中,亦有吏部之人,且有吏部公文与吏部官差为证,所以,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此为,可能是想要为借此肃清吏部,去芜存菁,为皇上分忧。”

“就只这些?”李世民面上喜怒不显,再次轻声向长孙无忌问道。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长孙无忌忙声说道:“皇上,吏部是为六部之首,吏部乱则官制乱,微臣以为,太子殿下身为皇储,有此心为皇上分忧,为社稷担责,虽有些许逾越,但是却情有可原,还望皇上明鉴。”

“辅机这是说得哪里话来?”见长孙无忌如此为太子求情,李世民缓声开言说道:“朕有说过会怪罪太子么?正如你方才所言,太子此为,是为朕分忧,为社稷担责,他有这个心思与魄力,朕高兴都还不及,又怎会再去怪罪,辅机你多想了。”

“皇上说得是。”听李世民说得此言,长孙无忌这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同时也知道,太子这次确是做对了。

与李世民共事二十余载,对于李世民的心思语气,长孙无忌还是能够多少猜出一些的,他知道,这一次,皇上说的皆是实言,皇上确是没有怪罪太子如此逾越的意思。同时也知道,皇上这是在故意培养太子,考验太子,如果太子能够顺利能过这个关卡,日后必会更得皇上看重。

“再说这吏部,”李世民轻点了点头,道:“官风不紧,人心浮动,也确是该借机好好整顿整顿了,既然太子有这个心思,辅机你就依言行事吧,多挑一些可用之人给太子送去,有你这个辅国之臣在侧,朕也能安心。”

“是,皇上,微臣定不负皇上之意,竭力助太子殿下促成此事”长孙无忌定声回言。

“嗯,”李世民道:“还有就是,这一次不止是左司吏部,便是连杨成洲他们也都有所牵连,如果发现他们真有什么不轨之举,”说到这里,李世民的面色一冷,道:“辅机可自行处置”

“是,皇上”长孙无忌闻此,精神不由一震,恭声说道:“皇上且放安心,有微臣在,他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如此那是最好不好”应了一声,李世民收敛心绪,举杯向长孙无忌言道:“来来来,咱们君臣难得同桌而饮,这次当是尽兴,辅机请”

“皇上请”长孙无忌高举酒杯与之相碰,之后仰脖尽饮。

说是要饮得尽兴,其实君臣之间却又都有各自的拿捏,毕竟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一国之重臣,身上全都有着许多处理不完的事端,又哪能真个会让自己喝得烂醉。

所以,等君臣二人喝得稍微上头,将醉而未醉的时候,一直在隔壁教导城阳读书的长孙皇后适时出来制止,不让两人再接着喝将下去。而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两个,则也很是配合地适时而止,不再多饮一杯。

再之后,皇上留在后殿小憩,而长孙无忌则起身告辞,在李德全这位立政殿内侍总管的扶送下,上了宫外候着的马车,直接回了府里。

进了府门,到了卧室,当身边只有长子长孙站在侧的时候,长孙无忌蹭的一下就从榻上坐直了身子,整个人都显得精神无比,完全没有一点醉酒迷糊的样子。

“爹,你这是……?”见此情形,长孙冲一愣,不由随声向长孙无忌问出声来。

“皇上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改整吏部。”没有在意长子的错愕问话,长孙无忌直接翻身下床,拿起旁边下人备好的干净衣物,直声向长孙冲说道:“而太子殿下就是此次整改的操刀之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孩儿愚纯,还请父亲指点”长孙冲恭声说道。

“这意味着,至此之后,吏部将有大半官员会掌管在太子的手中,”长孙无忌道:“也意味着,皇上这次,对太子已是有了深度栽培的意思,将来太子殿下,或是真有可能能够荣登大宝,继承皇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长孙冲觉得他们家老爷子未免有点大惊小怪了,轻声说道:“太子本就是国之储君,将来皇上百年之后,自然会顺位继承,这本就是迟早之事,爹你怎么还……?”

“呃?”长孙无忌一愣,颇为无语地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子冲,怎么也没想到,他长孙无忌的儿子,头脑竟会如此的简单,之前太子与蜀王、魏王彼此争斗得如此厉害,难道他就没有看出一点端倪之处?

“算了,这种事情,你还是莫要知晓的好。”长孙无忌轻声一叹,直接就放弃了再与这个长子说讲的兴趣,到了这个时候,长孙无忌不免就想起了被自己给送往洛州求学的老2,若是涣儿那个小崽子在侧,定能明白老夫话中的意思。

“你这就去书房将那份名单拿出,”长孙无忌轻冲着儿子挥了挥手,道:“派人依着名单,将上面所书之人全都请到府中来,去吧。”

“知道了,爹。”好像是感受到了老爷子心中的失望与失落,长孙冲面色一暗,低着脑袋轻应了一声,之后弯身一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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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事耽搁只更了一章,今日老柳会两更九千字补上,大家见谅……

第112章 找上门来

第112章

找上门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纵使他们拿到了蜀王李恪指使陈孝之污蔑杜荷的最直接证据,他们也不能拿李恪如何。

随便一句被蒙蔽或是一心想要为百姓申冤就可以将事情给完美地敷衍过去,李恪是皇子,他有那个说话的权利。若是杜荷他们不知所谓地一定要将事情给捅出来,非但落不到分毫的好处,反而会成全李恪这个蜀王殿下大公无私大义灭亲的正面形象。

直接参与事件的李恪尚且如此,那一直躲在后面甚至连参都没有参与的李泰更是会有诸多的说辞,所以,经过宋礼、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三个细致的推理分析,最后很是热心地给了杜荷这样一个建议。

自己心里有谱就好,日后再与蜀、魏两王相处时,多留此心眼儿多做些防备也就是了,没有必要非得去跟他们较那个真儿,得不偿失,弊大于利。

对此,杜荷亦是深以为然,不过让杜荷没有想到的是,除了对于蜀、魏两王的评断之外,三个热心的家伙还把目光瞄向了马得草与杨善两人的身上,一个劲儿地向杜荷打听什么内幕消息。

向他们道谢并随便出声敷衍两句之后,眼见着授课的夫子进屋,杜荷这才起身返回原位。

见上官云鹰对自己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杜荷不以为然地竟自砚墨练起字来,姿势端庄,神情专注,再找不到一点无赖脸厚不要面皮的泼赖样子,这让上官云鹰感到很费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正经的时候比什么人都正经,无赖的时候也可以比什么人都无赖呢?

这两个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极端性格,怎么可能会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呢?这个杜荷,还真是有点儿让人琢磨不透。

“诺,这个给你”正在上官云鹰胡思乱想之间,杜荷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随后从桌上面递来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轻声说道:“本少爷说话算话,这首诗,这副字,全都赠予贤弟了,要好好保存哦,说不得日后会有人拿千金来买的。”

“臭美吧你”不屑地轻撇了撇嘴,有点受不了这厮自恋的样子,上官云鹰不禁将脸别过一边。不过出于对杜荷新作的好奇,上官云鹰还是伸手将白纸接了过来,摆正位置低头观瞧: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看完之后,上官云鹰的眼前一亮,禁不住又轻声吟读了一遍,待他细细地品味出了诗中的意境之后,小脸不由一红,低声骂了一句臭不要脸之后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纸张折叠整齐收放在旁边的书册之中,而后,小心地扭头看了杜荷一眼。

“若是本公子猜得不错,”见杜荷没事儿人一样仍在那里低着脑袋随手写写画画,上官云鹰忍不住轻声打听道:“杜驸马的这首诗作,是写给远在长安城的城阳公主的吧?”

“你知道的太多了,本少爷正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没有抬头,杜荷怪语回应,算是间接承认了上官云鹰的问话。

事实上,这首诗还真就是为了安抚长安的那个小公主而特别书写出来的。

上次的信笺没有回复,明显地已经惹了小丫头生气,这一次太子过来她虽没能跟着,但是该带的话却是一样也没被李承乾给落下,威逼警告外加一点点儿的小想念与一点点儿的小担心,整得一直对这小丫头还没有半点兴趣的杜荷心中温暖不已,直感觉着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媳妇儿也是不错。

所以,这才有了杜荷这种以诗煽情赔罪的由头儿,所以,这首李商隐的经典无题之作,才在杜荷的手中提前被搬写了出来。

感情要从娃娃抓起,既然迎取城阳公主已成无可避免之事,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将感情基础给培养起来吧。不就是比自己小了七八岁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自己见过的老夫少妻还少么,十七八的大姑娘嫁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的有没有?有没有?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轻吟了两句之后,上官云鹰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轻声向杜荷耻笑道:“多么好的一首诗作,却被你这个禽兽拿来勾搭才五岁多的小女孩儿,真是有辱斯文”

“本少爷只是给自己未来的老婆写首诗而已,很过分么?”听到这些,杜荷很有些诧异地扭过头来,看着上官云鹰道:“你该不会是吃本少爷的醋了吧?安啦安啦,以后得闲,本少爷也为你作一首好了,诗而已,是个事儿吗?是吗?”

“唔?”乍然间的默然、寂静、无语之后,上官云鹰羞红着脸,好像是受了什么巨大污辱一般地突然冲着杜荷爆发开来:“谁吃醋了谁吃醋了谁吃醋了杜二你给本公子说请楚本公子是男人是男人懂么?是男人”

“呃?”这一次倒轮到杜荷开始无语诧异起来,怔怔地看着上官云鹰,道:“怎么,本少爷有说过你不是男人的话语么?没有吧?”

“我……”上官云鹰张了张嘴,知道在吵架狡辩这方面,自己肯定不会是眼前这个无赖的对手,再争辩下去,自己只会更加被动,所以上官云鹰便索性直接闭上嘴巴,背过身去,对于杜荷这厮,再也不去搭理,心想着等到明日晨练之时,再好好地收拾这个混蛋。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真不是男人?是吗?不是吗?是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上官云鹰这般有意思,杜荷倒是不介意多多戏弄一会儿,至于明天的晨练,杜荷巴不得他能更严厉一些呢。

“二少,看看外面。”正当杜荷逗得起劲儿,上官云鹰就要忍不住想要暴力给杜荷一些教训好让他彻底闭上嘴巴的时候,前面姚怀远与许佑山同时出声提示。

“谁啊?”杜荷随声扭头向学堂外的院落观瞧,但见得一个身形魁梧身着华丽的中年汉子正带着几个随从安然呆在正院当中。

为首的华服中年坐在一张简易但却不俗的藤椅之上,半眯着眼睛注视着乙辰学堂内部诸多学子的情况,明显地是在等待学堂下课,只是不知他要等的是为何人。

“谁啊?”见中年人还有其身边的下人全都气势不俗,杜荷又一次地轻声向前面的哥俩儿问道。

“谁知道……”姚怀远与许佑山轻摇了摇头,显然,他们也并不认识。

“杨善的老子,杨成洲。”坐在最前的宋青山朝外看了一眼,定声说道:“当是为了杜荷贤弟而来,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小心着些。”

“杨成洲?那个前朝驸马?他来这里做什么?”姚怀远显是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只是一前一直都未曾见过而已,又一次地扭头向外打量了一眼之后,惑声说道:“如果说是为了救他那个犬子,他现在应当是去县衙求见太子殿下才对吧?怎么好好地就跑来了这里?”

“这有什么好难理解的?”许佑山轻撇了撇嘴,一副说教般地姿态淡声向姚怀远说道:“就好比是买卖的双方,如果有了矛盾,不好自己独自出面但又必须要去解决的时候,那就必然需要一个中间人从中周旋协调,而现在,这个杨成洲,八成就是把二少给当成是与太子殿下就谈判的中间人了。”

“请二少做中间人救他的儿子?你脑子没病吧你?”姚怀远深表怀疑地瞥了许佑山一眼,极不客气地出声反驳道:“这个杨成洲像是傻儿吗?他儿子刚刚谋害二少不成,现在还有脸过来让二少为他儿子求情周旋,用你的脚指头想想,这可能吗?”

“怎么没有可能?”许佑山据理力争:“只要他能开出足够二少心动的价码,一切都有可能”

“你怎么看?”没有理会姚、许二人的无聊争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搭理杜荷的上官云鹰也不由扭头向杜荷问道。

“自然是等了。”杜荷没事儿人一样地淡然说道:“反正还有一个时辰才会下课,他们既然喜欢在外面等,那就让他们一直等下去好了。”

“如果真如佑山兄所说,不知杜兄会如何应对?”上官云鹰接声问道。

“就如许兄所言,如果他能开出足够让本少爷心动的价码,本少爷倒是不介意伸手帮他一把。”见姚怀远与许佑山全都求证似地向自己这里看来,杜荷淡声说道:“不过,这些也应该是在确定了他此来学堂的真正目的之后再去论断了。”

“嗯嗯,二少说得在理”见杜荷的选择自己所言不差,许佑山一脸兴奋地点着脑袋,同时也颇为得意地昂着头看了姚怀远一眼。

“哼小人得志”姚怀远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任由许佑山在那里不停地得瑟。

“可是杨善想要致你于死地啊,就这样,你也愿意去帮助他?”没有在意两人的斗嘴玩闹,上官云鹰很不解地再次向杜荷问道。

“杨善确实该死,”杜荷接声回道:“可是就现在公堂上的那些证据,真的就能将他致罪判刑受得惩罚么?”

杜荷自问自答地摇头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昨天太子殿下也就不会墨墨迹迹地迟迟不肯对其审问判决了。”

“再说,”想起老爹昨夜说的那些话语,杜荷看着正安坐在外面没有一丝急躁之色的杨成洲,淡声说道:“这个杨成洲此来,也不定就一定是为了杨善……”

杨善现在县狱,说不定正在接受着太子的问审,而杨成洲,因为昨夜的城门禁闭,他们显然亦是刚刚进城不久。

身为人父,入城后不直接到县衙去探视自己的儿子了解近况,而是悠悠然地来到与县衙位置背道而驰的寒山书院,而且在这里一等就是近一个上午的时间,这,正常么?

还是说,这个杨成洲直接就认定他杜荷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只要杜荷松口,他儿子杨善也就能够安然无忧了?

杜荷轻摇了摇头,对杨成洲此来的目的实是猜不出太多的头绪。

不过有一点,杜荷现在却是很确定,这个杨成洲确实是为自己而来,这一点,从杨成洲的座位方向与目光的落点就能看得分明,他一直都在注视观察着自己。

“你确定就是他派人换了你身上的那封信笺?”在杜荷扭头观察杨成洲的时候,杨成洲也在外面不停地打量着学堂里面的杜荷,并轻声向随他一起过来并指认出杜荷的杨方问道。

“回老爷,除了他,小人实是再想不出还有谁会故意去做这种事情。”杨方躬身回道:“当初少爷被县衙的捕头带走的时候,就是杜荷身边的书僮杜荒亲自跟来指认,可是在他指出少爷还有马少爷的时候,却故意放了小人还有马常离开……”

话说到这儿,杨方适时止住不再往下多言,因为他知道他们家老爷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故意放你们离开,然后再利用换过的信笺引得老夫还有马万里那厮,或是过来杜陵,或是乱了手脚,”杨成洲淡声接过话头儿,定声说道:“抓大放小,关小引大,他们这是在故意钓等老夫过来,不愧是杜克明的子嗣,果然是有点儿意思。”

“看来这一次,太子殿下是成心要拿左司吏部还有我京兆杨家开刀了。”手握椅柄,杨成洲神色淡然地轻声感叹了一句,看样子,对李承乾还有杜荷他们这样的设计,似颇不以为然。

“老爷,那少爷会不会有危险?咱们要不要先去县衙探看一下少爷?”杨方心中多少有些紧张,生怕他们家少爷在县衙里面会受了什么虐待。

“现在去,有用吗?”杨成洲轻摇了摇头,道:“既然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老夫这条大鱼,那么只要老夫还未成为他们盘中的餐食,善儿就永远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凶险,无碍的。”

“是,老爷。”听他们家老爷这般说讲,杨方的心下稍安,乖乖地站立在杨成洲的身后,不再多言。

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学堂夫子忘乎所以的高谈阔论与之乎者也之中,很快就度了过去。

下堂之后,夫子离去,学员离去,很快,整个学堂之中,就只剩下杜荷、上官去鹰还有宋、姚、许他们几个安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收拾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没有一点儿想要离开的意思。

“杜荷留下,其他人现在就出去吧。”待大部分学子都出了学堂,一直安坐在院中的杨成洲站起身来,没有一点犹豫地大阔步走进学堂,目光直视着杜荷,而后挥摆着手臂,像是驱赶苍蝇一样地打发着上官与宋青山他们四人。

“哪来的老狗,在本少爷的跟前乱吠?”宋青山面色一沉,极不客气地回击了一句。

慑于杨成洲的身份,上官云鹰与姚怀远、许佑山三人没敢出声叫骂,不过却都一致地与宋青山站在一起,对杨成洲的无礼怒目而视,并没有依着杨成洲的意思退让而出。

“小兔崽子,让你在此胡言乱语”听到有人胆敢叫骂他们家老爷,随行的一个家仆黑着一张老脸上去就要给宋青山一个嘴巴,不过手掌方落一半,就被宋青山伸出的两根手指给狠狠地夹住定在了半空,任他如何使力,也不能挣脱分毫。

“本少爷平素最厌狗叫,所以,”说着,宋青山一拳打在这个家仆的下巴耳根间,只听得扑通一声,家仆直挺倒地,昏迷不醒,直到这时,宋青山才很是文雅地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细心地擦拭了下自己方才打人的手掌,冷冷地看了眼地上的家仆,接着方才的话茬儿说道:“你可以去死了”

“嗯?”杨成洲双目一缩,紧盯着这个想为杜荷出头并打伤自己随从的小子,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宋青山很是随意地在杜荷的身边坐下,面对着杨成洲的喝问,不以为意地将头转过一边,自语说道:“本少爷不同老狗讲话”

“宋青山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同谁讲话?竟敢如此无礼?”赶在他们家老爷发怒之前,来人之中唯一认识宋青山的杨方适时跳出身来,指着宋青山的鼻子喝声问道。

“行了”见宋青山还待再次出手,杜荷起身伸手将之按住,直接无视了站在最前的杨方,神色淡然地与杨方身后的杨成洲对视,道:“有什么话直接说讲就是,如果实在见不得人的话,那就不要再说了,本少爷也没有兴趣知道。”

“如果老夫说,”听到杜荷这般说讲,杨成洲将思绪从宋青山身份的问题上收回,神情很是专注地看着杜荷,道:“在收到杨方送回长安的那封信后,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在杜陵这里,老夫都没有做出任何应对,不知杜荷公子会作何感想?”

第113章 父子离间

第113章

父子离间

早就听老爹说这个杨成洲是个老奸巨滑且又有点死忠冷血的难缠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只好鸟。

长得倒是人五人六儿的一表人才,看上去威势倒也十足,但他这份倚老卖老目中无人的傲慢势头,却着实让人生厌。也难怪宋青山会忍不住给他一点颜色,扫了他的面子。

“如果本少爷说,”杜荷看着眼前这个正一脸自以为是地看着自己的中年汉子,不卑不亢地淡声反问道:“在杨驸马到达杜陵之后,令公子杨善必会遭到太子殿下的严刑逼供,甚至会造成局部残疾乃至殒命也不一定,不知杨驸马爷又会作何感想?”

你以为你没有任何动作本少爷就不能拿你如何了?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撇了撇嘴,只要你儿子在,你们就一个都跑不了,除非你真能狠得下心来,杀了自己的儿子灭口。

“你,这可是在威胁老夫?”一句很是随意地反问之辞,整得杨成洲的面色当时就是一阵变幻,紧握着拳头沉声向杜荷质问道。

“如果你非要这般去理解的话,本少爷也没有办法。”杜荷淡然地轻耸了耸肩。

“无凭无据,善儿并无触犯唐律,便是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杨成洲信心在握,接声向杜荷试探道。

“啧啧啧,这么幼稚的话也能说讲得出来,难道驸马爷自己都不觉着有点儿可笑吗?”杜荷故作不屑地轻声嗤笑道:“无凭无据?你想要什么证据?本少爷现在就能给你现场编排得出十个八个来你信不信?信不信?”

“这可是连皇上都在关注的案子,你们敢吗?”杨成洲一直注意着杜荷面上的神情变化,轻声的反问道。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杜荷面带着笑意地出声夸奖了杨成洲两句,而后笑眯眯地看着杨成洲,道:“如果杨驸马觉得身为主审的太子殿下都不能将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的话,咱们可以拭目以待,看看令公子是不是能够死得其所,死得让所有人都挑不出理去?”

“行了”无法想像儿子被逼招出所有事情之后家族所要面临的险峻结果,杨成洲右手一挥,打断杜荷还待煽动下去的话语,道:“有什么条件才能放了犬子并保得我杨氏一门平安无恙?你说”

正如杜荷所言,此案是为太子主审,一切都以太子的意思为最,只要太子殿下想,那几乎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皇亲国戚怎么了?没有触犯唐律怎么了?明面儿上不能拿你如何,难道暗地里也会没有一点办法么?

杨成洲已经过了那种相信律法相信所谓正义的年纪,历经隋、唐两个朝代的他,什么龌龊的手段没有见过、用过?

什么是屈打成招?什么是栽赃嫁祸?什么又是不白之冤?在官场这个大漩涡里,只有你想不到,没人他们做不到,所以,对于杜荷话中所提到的那些手段与可能,杨成洲根本就没有半点怀疑。

所以,为了自己的独子不受冤屈,为了他们整个杨氏得以保全现状,杨成洲不得不软语相求,任由杜荷开出条件。

“那就要看杨驸马的诚意如何了,”见杨成洲终是服软,杜荷以得胜者的心态施施然在原位上坐下,眯着眼睛昂头看了杨成洲一眼,淡声说道:“道理上来说,对于想要陷害、谋害本少爷的人,本少爷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而令公子杨善,却好巧不巧地两样全都占了齐全。”

“万贯家财,换得犬子平安,如何?”知道杜荷必是所图非小,所以杨成洲开口就是万贯,轻作试探。

“佑山兄,”杜荷很是不屑地轻撇了撇嘴,将脸扭过一边,淡声向旁边的许佑山问道:“万贯家财,很多么?”

“那要看分谁了,”许佑山很是配合地轻声说道:“对外面街旁的小乞来说,万贯确是不少,足够他们在街上去讨一辈子了。”

“不过,”许佑山抬手微勾,用食指指着自己,淡声说道:“若是对本少爷这个小商贾家最不遭人待见的小少爷来说,一万贯,只是本少爷一个月的零花而已。”

“唉,”说着,许佑山不禁一脸不平地轻声叹道:“每次说起这个,本少爷都会心有不平,一个月才一万贯的零花,我们家老大每次打发那些乞丐所用的银钱都比这还要多得多得多,你说老爷子是不是太偏心了?一万贯?打发乞丐呢吧?”

“是啊,”杜荷偷冲着许佑山伸出了一个大姆指以示赞许,面色冷清地接过话头儿,淡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黝黑地杨成洲,道:“一万贯,打发乞丐呢吧?”

“一个月能有万贯零花,怕是连太子殿下也有所不及,”没有理会杜荷的挑唆之言,杨成洲直接面对着这个胆敢在自己面前信口开河找他杨某人难堪的‘小商贾家的少爷’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哪个家户的少爷,说出来也好让老夫开开眼界?”

“杨成洲,”不待许佑山回言,杜荷的面色一沉,厉声向杨成洲问道:“本少爷可以将你这番话理解为你是在威胁本少爷的朋友吗?”

“哪里,老夫只是对这位小哥的身份比较好奇而已,”将目光从许佑山的身上收回,杨成洲神色淡然地轻声向杜荷解释道:“一个月能拿出一万贯给自己子嗣零花的家族,想来家中的钱财,当是要比我大唐的国库还要充盈吧?”

“看来杨驸马是没有什么诚意了。”见这老小子有想要抬头的趋势,杜荷直接从座上站起身形,冲着面前的杨成洲淡声摆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杨驸马往旁边让让,别挡住了我等出去学堂的通道,我们的时间都很赶,谢谢。”

“十万贯,如何?”身形未动,杨成洲又开出了一个先前之前十倍的价码,看着杜荷定声说道:“这已经是老夫最后的底线,望杜二公子三思。”

“嗯,本少爷确实是需要三思一阵,”听了杨成洲的言语,杜荷深以为然地轻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跨出两步,作势欲走,道:“半年之后,本少爷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嗯,如果令公子能够坚持到半年的话……”

“十二万贯”杨成洲红着双眼怒视着杜荷,最后又加了两万贯上去。

“青山兄,”轻吞了口吐沫,杜荷再次顾左右而言他,轻向侧旁的宋青山问道:“听说长安四楼之中,除了‘得月楼’外,还有一个‘朝天阙’也是不错,不知青山兄有没有去过?”

“嗯,确实不错。”知道那座‘朝天阙’是何人产业的宋青山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轻声接言道:“位置不错,菜品不错,就是连里面唱曲的姑娘都比别的地方漂亮耐看”

若是搁在往常,每次听到有人提起‘朝天阙’的种种好处,杨成洲都会心生欢喜,开怀大笑,巴不得那些人能够再多说几句,再多夸大一些,也好多为他们家的产业拉些人气,敛些生意。

但是这一次,听到宋青山对‘朝天阙’的夸大说辞,杨成洲非但没了往日的欢喜之意,反而是一脸怒气双目冒火地盯看着宋青山,恨不得能一口将之吞到肚里。

“是极是极,”好似没有看到杨成洲面上的怒意与不舍,杜荷颇有兴致地接声说道:“以前在长安时,本少爷可也是里面的常客,一直都想着若是哪天能将整个‘朝天阙’都变成本少爷自己的产业,本少爷定会每日都游戏于花丛之中,纵横于酒海之内。”

“只是可惜啊,”杜荷轻声叹道:“我杜氏财小力薄,进去吃几次酒都有些捉襟见肘,想要拿下整个‘朝天阙’,怕只是今生无望了……”

说着,杜荷好似不明所以地惜声向杨成洲问道:“杨驸马,你说是吧?”

“十二万贯,外加‘朝天阙’的房契以及‘朝天阙’内所有伙计及奴婢的卖身契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杨成洲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而正在欢快吸食自己血液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姓杜的小鬼。

“好杨驸马果然爽快”知道这当已是杨成洲最最最最靠底的一条底线,杜荷快声应言,之后又一脸笑意与坚定不移地看着杨成洲道:“不过,本少爷要先见到钱与契约,否则一切免谈”

“杜荷,你觉得这可能么?”听到杜荷的过分要求,杨成洲阴沉着一张老脸反声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愿意在事前就支付劳资么?”

对于杨成洲的否定,杜荷并没有太多意外,而是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杨成洲问道:“那,依杨驸马之意,该当如何?”

“定金万贯,其余事后奉上”

“定金六万,外加‘朝天阙’所有契约,否则一切免谈”杜荷的语气相当坚决。

“不可能”杨成洲直声反驳道:“最多定金三万,其他的,老夫绝不会提前支付”

“看来,杨驸马是没什么诚意了,”杜荷再次抬腿向前,道:“如此的话,还请杨驸马莫要挡路,我等这就离开,晚的话,可就又要错过饭点儿了。”

另一边,下了公堂之后,太子李承乾并没有直接回归后衙用餐歇息,而是直接带着李清还有赵宽及方舟他们几个护卫去了县狱之中。

将守在杨善所在牢房的狱卒全都支出之后,李承乾大刀阔马地在牢门外的木椅上坐下,淡看着同样默然坐在里面杨善,轻声说道:“杨成洲来了,就在今日上午,卯时。”

杨善的眼前一亮,抬头看了李承乾一眼,不过随即又默然将头低下。

“不过,他却不是为你而来。”看到杨善跟中所流露出的那丝欣喜之意,李承乾轻声出言打击:“因为,到了杜陵县后,他并没有直接过来县狱看你,而是直接去了城东的寒山书院。”

“嗯?”杨善猛地再次抬起头来,定睛看着李承乾,似在判断这位太子爷是不是在故意挑拨。

“怎么?不信?”李承乾淡声点头说道:“也是,若是孤,孤也不会相信,在得知自己独子身险危境之中,杨成洲非但没有连夜赶来,而且在入城之后,甚至连来看都不看上一眼,这确是有点说讲不通,你说这个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无情的父亲?”

听到李承乾的这般询问,杨善面色一黯,再次默然地低下脑袋。

他们家老头子的秉性如何,做为儿子,杨善自是甚为清楚,冷血无情,孤傲严厉,为了家族,为了他心中的坚持,这种不顾自己儿子死活的事情,他还真做得出来。

见杨善如此表现,李承乾却是没有一点儿想要停下的意思,接声向杨善说道:“卯时入城,可是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三刻,却还没见到他的踪影,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他为什么要置自己儿子的生死罪责于不顾,反而率先跑去了寒山书院?”李承乾一步一步地淳淳善诱道:“他去寒山书院做什么?难道寒山书院还有什么事情是比他自己儿子的生死还要重要的么?”

“太子究竟想要说什么?”听到这里,心下有些不耐地杨善再也不能保持之前的静默之态,直接抬头向李承乾这里看来。

“如果,太子殿下是想要故计重施,想像杜荷挑拨本少爷与马得草那个蠢货之间的关系一般,来挑拨本少与家父的关系,”杨善淡声说道:“怕是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因为与杜荷相比,殿下的这些手段着实是差了太多,殿下应该再向杜荷多学着一些才是。”

“哦?”见直到现在都还想反戈一击,想要挑起自己与杜荷之间矛盾的杨善,李承乾的眼中不禁多出了一丝赞许,若不是他是老三的表兄,若不是他是杜荷的对头,李承乾还真不忍心将这么一个有些头脑与智慧的年青人‘一棒打死’,怎么也会给他一个向自己效忠投靠的机会。

“你以为孤是在故意编造谎言,挑拨离间你们父子的亲密关系?”李承乾淡声反问了一句。

“不是么?”杨善轻撇了撇嘴。

“是,孤确是有想要离间你们父子关系的意思,”李承乾坦然承认,而后又满眼怜悯地看着杨善,道:“但是,你真的以为孤之前讲的那些,全是故意编造?全是信口胡言?”

“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我开始有点儿佩服你了,”杨善调笑地郑色看了李承乾一眼,道:“真的太子殿下”

“看来不拿出点实在的证据出来,你是真的不信了。”没有在意杨善的调笑,李承乾坐直身子,轻击了一下手掌,之后马田与李焰一齐押了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文士走了过来。

“渔叔?”还未走近,大牢里面的杨善就不由站起身来,冲着正低头向这里走来的中年文士高声呼叫了一声。

“少爷?”闻得这个熟悉的声音,杨渔猛地抬头,随声朝着杨善所在的方位看来。

“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爹呢,他是不是也来了杜陵?”杨善接连问道:“我爹不是也被他们给关起来了吧?”

“少爷放心,老爷并没有过来杜陵县衙,也未曾被他们捉到。”见他们家少爷起急,杨渔忙声回了一句。

“嗯?”杨善一愣,老爷子竟真的没有过来县衙?难道李承乾方才所言,并不是全在欺骗于我?

“渔叔,你老实告诉我,”杨善手握木栏,高声向杨渔质问道:“我爹是不是去了寒山书院?是不是?”

“呃,”杨渔一愣,不由轻声向杨善问道:“少爷你是怎么知道?老爷他确实是……”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虽然早有猜到会有这个可能,但是在真正得到证实之后,杨善多少还是有点失魂落魄。

抬头淡看了杨渔一眼,杨善还是有点儿不太死心地接声问道:“不知渔叔是何时入了杜陵县城?”

“少爷问这个做什么?”杨渔一愣,不由轻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

“这个你别管,”杨善直声说道:“你只管告诉我,你们是何时入的城门即可。”

“回少爷话,”纵使被人押着双臂,杨渔仍是恭敬回道:“大约是在卯时末,因为昨夜……”

在杨渔说出了第一句话之后,押着他的李焰忽然在他背后的某个穴位上猛地一按,杨渔的舌头顿时一抽,短时间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承乾也适时地挥手示意,令他们将人带下。

“怎么,现在可相信了孤之前的话语?”李承乾抬头看了杨善一眼,淡声出言问道:“你总该不会认为,孤能买得通贵府的杨渔大管家,并伙同他一起过来欺骗你这个杨府小少爷吧?”

杨善微摇了摇头,之后再次蹲下身子,低着脑袋,默然不语。

第114章 各有收获

第114章

各有收获

杨善呆愣愣地坐在那里,面上再没有之前的那般悠然闲散之态,低着脑袋,沉着小脸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见杨善如此神态,知道经过杨渔的验证,方才的话语这厮当已是信了七八,李承乾接着向杨善说道:“知道令尊一大早儿地就去寒山书院,是做什么去了吗?孤王打赌,你一定猜想不到”

“他去做了什么?”杨善没那个闲心去猜谜题,直接抬头向李承乾问道。

“赔罪”见到火候儿已足,李承乾也不再去绕什么弯子,直声向杨善说道:“去向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人杜荷,去赔罪。”

“嗯?”杨善的眼前一亮,老爷子竟然代自己去向杜荷赔罪?难道他并没有放弃自己这个儿子?

“同时,”见到了杨善眼中所闪现出的那丝亮意,李承乾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接声向杨善说道:“也向杜荷还有寒山书院的院主韦隘先生郑重宣告,要与独子杨善,断绝父子关系,自今日起,将杨善逐出杨氏一门。”

“也就是说,”李承乾目带怜悯地看了杨善一眼,淡声说道:“从今往后,京兆杨氏,与杨兄你是再无半点瓜葛,杨兄在外面所做的一切,都将再与杨氏一门无关。换句话说就是,杨兄已经被令尊给彻底地放弃了”

“我不信”杨善红着双眼,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看着李承乾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你与杜荷两人的挑拨之言,本少爷是杨家的独子,我爹不可能会放弃我,杨氏一族也不可能会放弃我不可能”

“令尊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他有没有可能会放弃你,你心中当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李承乾不以为然地轻摇了摇头,静看着已经有些痴狂的杨善,淡声说道:“至于你是不是杨家的独子,令尊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子嗣,杨兄真的能够确定吗?”

“不能吧?”不待杨善回言,李承乾接声自语道:“杨兄的这个独子,只是被摆在明面儿上的一个而已,杨兄能够肯定当年除了春阳公主之外,令尊在外面就真的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吗?”

“大家都是男人,”李承乾淡声道:“咱们易地而处,如果换作是你站在令尊的位置上,年少有为,多才多金,你会老老实实地只守着一个女人而不会再生出其他的心思?”

“金屋藏娇,私生子女,这在很多大户人家只是寻常之事,”李承乾深看了杨善一眼,低声劝道:“所以,杨兄也就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这个独子没了之后,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个或是几个外养的子嗣被接进杨府,享受并占用着杨兄之前所拥有的一切。而杨兄你呢,没有家族的庇佑,没了衣食的来源,注定会从此潦倒一生……”

“够了”杨善猛然暴喝一声,之后冷眼看着李承乾,道:“你在这里说了这般许多,也无外乎就是想要挑起本少对家父的埋怨与痛恨,从而趁机从本少这里得到一些对你对杜荷有利的消息而已,有什么要问的,你且问来没有必要再这般继续说绕下去”

李承乾安的什么心思,从他初一进来,杨善就已看得分明,只是他没想到,他们家老爷子竟会那般狠厉,直接来个釜底抽薪,将自己赶出了杨氏,断绝了这件事情会连连累到杨氏一族身上的所有可能。

太狠了,这简直就是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

原本就没有什么且可以轻松脱身的案子,经他们这么一搅和,就好像是他杨善真的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等于是在间接地坐实了自己的罪名,若是这个时候,主审李承乾再做些什么手脚,伪造些什么有的没的证据,纵使头上还挂着一个皇亲的身份,失去了氏族的庇佑与威慑,自己怕是怎么也逃不了这场牢狱之灾了。

虎毒尚不食子,可是为何他杨成洲就能有这般狠毒的心思?竟要亲手推着自己的儿子走上绝路?

杨善知道,老爷子是受了蒙骗,毕竟杨方所带回的那封信笺是出自于杜荷那厮的手笔,虽然不知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杨善确定,为了想要引得杨氏出动,杜荷所写出的那份信笺上面,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自然会是怎么严重怎么写。

所以,老爷子上当受骗,被人一时蒙蔽,情急之下做出此等割腕自保之举,从整个家族的利益上面来讲,那是情有可原,那是明智之举。但是就杨善这个当事人看来,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出卖,父亲的无情与冷血,是绝对不可以原谅。

所以,便是明知道李承乾此来是没安着好心,杨善还是有了利用太子去报复杨成洲与整个杨氏的打算,哪怕是因此中了李承乾的计谋,哪怕是自己从中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不不不,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想看清明,”李承乾微摇了摇头,淡声向杨善说道:“不是孤想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而是你能说出什么让孤觉得很有价值的话语出来,因为,从令尊做出放弃你的那个决定开始,所有事情的主动权就已经不在你的手上了,你若想要宣仇泄恨,现在只能依靠孤王,并真心同孤王合作。”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杨善一愣,猛地抬头向李承乾看来,诧声问道:“想让我去编造罪名,污蔑家父还有整个杨氏一族?”

原以为李承乾只是想要从自己的嘴里套出一些对于杨氏不利的口供与证据,可是在听了李承乾前面的这般叙话之后,杨善不禁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竟会有这般大的胆子,竟想着要直接污蔑陷害,直接置整个杨氏于万劫不复之地。

“别忘了,杨成洲已经与你脱离了父子关系,你也再不是杨氏族人。”没想到杨善这小子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话语中的所隐含着的意思,李承乾颇为赞赏地看了杨善一眼,开口轻声提点了杨善一句,算是给了杨善一个间接的回答。

听到李承乾的这般提示,杨善低头不语。

“不知太子殿下想让善如何去做?”在李承乾静心地等待之中,过了良久,杨善再次抬,轻声问道。

“好”听到杨善如此问句,李承乾欢快地一拍巴掌,高声说道:“识实务者为俊杰,杨善兄果然就是那最识实务之人”

“请太子殿下明示”杨善再次开声询问。

“很简单,”李承乾直声说道:“真中有假,假中隐真,怎么严重怎么来,怎么难辩怎么来。”

“这对善来说,并不难。”杨善轻点了点头,之后轻声向李承乾要求道:“不过善希望殿下能先给善一个保证,一个可以确保平安与日后富贵的保证”

“这对孤王来说,更不是一件难事。”李承乾轻声说道:“事成之后,孤会将杨家的‘朝天阙’赏赐给你,有这么一棵摇钱树在,足可让你日后衣食无忧了。”

“那,善要如何确定,殿下不是在欺蒙于我?”杨善轻声又问了一句。

另一边,杨成洲也向杜荷问出了同样的话语:“老夫要如何相信,你在收到这些银钱与契约之后,不会翻脸无情,死不承认?”

“除了相信本少爷之外,”杜荷不紧不慢地轻声回道:“难道杨驸马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么?”

“如果杨驸马信不过本少爷的话,”杜荷再次抬步相胁:“大可以将方才的事情忘记,就当从来没有来过寒山书院,从来没有提起过方才的事端。劳驾让让,再不回去,本少可就真没饭吃了……”

“好就这么定了”杨成洲心思一狠,高声叫道:“六万贯现钱,外加‘朝天阙’所有契约,不日老夫就会命人从长安运来,亲自送到府上”

“爽快”杜荷面上的笑意再次恢复,抬头淡看着杨成洲道:“杨驸马是爽快人,本少爷喜欢”

“不过,”说着,杜荷话音一转,道:“本少爷是个急性子,一直以为东西到了自己的口袋才真正算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本少爷等不到杨驸马口中所说的那什么来日,所以,本少爷希望在今日日落之前,就能切实看到实物,不然的话,本少爷可能会忘记之前所说的约定。”

隔得时间越久,越是有被杨成洲发现破绽的可能,杜荷自是不会给他们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打探。

“日落之前?”听到本荷的这个要求,杨成洲的心中不禁就是一阵抽搐:“杜小哥此言,怕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吧?六万贯钱,光是筹集完全都需要一天的时间,杜小哥想要今日日落之前收到实物,简直没有那个可能”

“那就不是本少爷要去考虑的问题了,反正今日日落之前见到我想要见到的东西,本少爷是绝对不会松口。”杜荷淡声杨成洲道:“不过,如果杨驸马觉着实在为难的话,倒也不必太过勉强,纵使杨驸马现在反悔,本少爷也不会介意,真的”

说完,杜荷抬手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故作难奈之态:“呀,肚子好饿,劳驾让让,本少爷这次是真的饿了”

“好”杨成洲直接撤身让开,恶狠狠地瞪看着杜荷,高声说道:“日落之前,老夫必会带齐所需到贵府拜会,杜小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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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家中有点儿烦心事儿,没有太多时间码字,明天老柳会尽量多抽一些时间,多码出来一些……

第115章 大哥的婚事

第115章

大哥的婚事

对于杜荷今日的表现,许佑山可谓是佩服得无体投地。

半个时辰的功夫,六万贯银钱入账,不亚于‘得月楼’的‘朝天阙’也被他给收入囊中,这才是真正的淡生意,这才是一本万利,哦不对,是无本万利的大买卖啊

以前一直觉得他们家老爷子身为杜陵首富,每次出去至少都会有数千贯的买卖收入就已经算是顶了不起顶了不起的豪商了,在内心里面,许佑山一直都把他们家老爷子当作自己的偶像与目标,一心想着要是哪天也能像是老爹一样厉害就是不错了。

但是现在,在看到了杜荷的这番狮子大开口与杨成洲这种逆来顺受送了钱财还甘之若饴的生动场面,许佑山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小家子气,目光放得太过狭窄了?

想想这两个月以来,杜荷就是每天坐在学堂睡睡懒觉练练大字,可是却能一次又一次地从别人的口袋里面掏出钱来。

上一次,他仅凭着一张图纸,几行小字,就硬生生地换走了他们许氏的长安‘得月楼’,而且还得了十年免费的酒水供应,以及百分之十的纯利分红,等于他什么都没做,却能每年都从他们许氏这里支许大把大把的银钱,而且老爷子还给得很是开心很是爽快。

在许佑山印象当中,能够让守财奴一般的老爷子这般爽快往外出钱而没有半点报怨的人,到目前为止,怕还是有且只有杜荷这厮一个吧?想当年,在给老爷子的老爷子养老钱时,都没见老爷子这般爽利过。

而现在,继他们家那个守财奴老爷子之后,这才多久的功夫?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又来了一个傻帽儿,哭着喊着要给杜二少爷送钱送物,六万贯银钱外加一个完整无缺的‘朝天阙’,人连眼都没眨一下。

六万贯钱啊,足抵上他们老许家拼搏两年的收入总和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名气上要比他们家的‘得月楼’还在大上一些的‘朝天阙’,若是变卖,怎么也能换个十万贯到十五万贯不等的现钱,也就是说杜荷今天这一天,就赚足了他们整个老许家连着六年红火生意才能赚得的总钱。

眼红,心动,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钦佩。

不偷不抢,但却无本而万利,只是可惜,这种买卖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至少,像是杨成洲这样有着深厚背景的大户家主,也并不是任谁都敢去轻易得罪的,做为一个商贾家的小少爷,许佑山也只能说是要向杜二少学习,并努力向杜二少靠近而已。

一个不到十三岁的公子哥儿,长安四楼却已是四得其二,手中的资财也已有近五十万贯甚至更多,这件事情若是说讲出去,在没有亲眼得见之前,多也是被人给当成是一个笑话而已。

最起码在许佑山看来,如果不是杜二少的这两次买卖自己都恰好能参与其中,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原来眼前的这个年岁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小年轻,竟已有如此深厚的身家。

许佑山觉得,如果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家老爷子知晓,老爷子也一定会惊讶地张大嘴巴,毕竟,便是时常自谕自己为商业奇才的老爷子,在杜荷这般年岁的时候,也都还只是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小纨绔而已。

至于上官云鹰,宋青山还有姚怀远他们三人,纵是不知道杜荷之前与杜陵许家做了何种交易,但是就眼前的这般场面,看到杜荷不痛不痒地就轻松捡来了六万贯银钱与一整座‘朝天阙’,也都是感觉神奇不已。

杨成洲是什么人?姚怀远与许佑山两人或是不知,但是宋青山与上官云鹰那却是心中透亮儿,长安城出了名的老奸巨滑之人,能够让他甘心送上这般多的财物,打算花钱消灾的人,除了眼前的这个杜二少外,他们还真从未听说过还有其他人占过类似的便宜。

要知道杨成洲现在的身份,杨妃的妹夫,蜀王李恪的姨丈,那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纵使没有官职加身,但是却也不是有谁敢去相逼相迫的主儿?

所以,对于杜荷今日的敲诈勒索,宋青山与上官云鹰在感到痛快与不可思议的同时,亦是不免开始为杜荷担忧。

眼前一时的便宜,却有可能会带来之后无穷的祸患,在他们看来,杜二少今日这般举措,怕是会得不偿失,也有点与虎谋皮的味道。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站在杜荷这一边,年青人的热血与朋友之间的忠诚,容不得他们再去做出第二个选择。

还有一点,那就是为什么无论是许佑山,还是上官云鹰、宋青山与姚怀远他们,全都想着杜荷是得了六万贯银钱与‘朝天阙’的全部契约,而直接忽略了杜荷与杨成洲之前约定的十二万贯中的另外六万贯?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四个,没有一个人认为杜荷在收了这前半部分的定钱之后,会去实实在在地为人办事,替人消灾,说白了就是,杜二少这次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能套到一点儿那就是一点儿。

要知道,杜二少爷可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一次杨善胆敢在暗中阴谋陷害,杜荷没有直接一个十八连摔将他打残就已是万幸,想要让他真个将这件事情放下,那简直是在做梦。

所以,四个人中,没有一个看好杨成洲送出的这些财物会起到任何作用。当然,充实了杜二少的荷包,愉悦了杜二少的心情,不包括在内。

所以,在杨成洲带人出了学堂之后,宋青山四人在离去之前亦是全都全始拱手向杜荷道喜,十数万贯的钱财入手,那两天的牢狱之灾,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回报。

“少爷,”在回家的路上,杜荒轻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难道你真的决定要放过那个杨善?”

“你觉得本少爷会吗?”没有直接回答杜荒的问题,杜荷漫步向前,轻声向杜荒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不能,”杜荒接口道:“可是咱们收了人家的财物,结果却什么都不去做,若是事后人家找上门儿来,怕是会有些不妥吧?若是这事让老爷知道了,老爷怕是会……”

“老爷不是那种迂腐之人,这件事情他当是不会在意。”杜荷轻摇了摇头,道:“至于事后,也一定不会有人上来找寻本少爷的麻烦,因为,等到这件案子结束之后,京兆之内,当是就再也不会还有什么杨家了。”

“呃?”杜荒一愣,这是他们家少爷从县狱出来之后,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说出对这件事情的打算与看法,不过结果,却是听得有点心惊肉跳:“少爷的意思是,想要将京兆杨家全都……”

杜荷点头确定,淡声说道:“所以,与其让那些钱财全都被朝廷收没,倒还不如在那之前,就先流到我杜氏一些,以偿本少爷之前所受的冤屈苦楚。”

“而且,有了这些财物,”杜荷轻声说道:“在未来的两三年内,娘和川叔他们,都不必再为爹的病资烦心了。”

“少爷,”听到这个,杜荒的心下一酸,接声向他们家少爷禀道:“说到财物,还有一事,老爷还有夫人一直都不让小人告诉二少爷。因为所需的钱财过多,让二少爷知晓,也只是途增烦恼而已,所以小人也就一直瞒到了现在。”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来就是,这般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见杜荒说得慎重,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杜荷,厉声向杜荒喝道。

“回少爷话,”见他们家少爷已经起急,杜荒忙着出声回道:“是关于大少爷的亲事,前两天,也就是少爷你被关进县狱的第二天,两年前曾与大少爷定下亲事的王家忽然派人过来要聘,要是王家小姐的年岁不小,有意现在就将人嫁来府上,但是,如果一个月内,府里不能拿出五万贯的聘礼出来,就是看不起他们王家,他们就会依此退了这门亲事。”

“为了这事儿,老爷夫人没少烦心生气,知道这是王家在故意刁难咱们杜氏,想要让咱们主动罢了这门亲事,”杜荒轻声说道:“原本,老爷夫人也想干脆直接将婚事退了,也好遂了他们王氏的心意,但是知道大少爷与那王家小姐确是情投意合,现在大少爷不在当面,老爷夫人也不好决心,所以就一直这么拖了两日。”

“哦?”杜荷轻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轻声向杜荒问道:“那个王家小姐,你可曾见过?为人如何?”

“回少爷话,”杜荒轻声回道:“见过两次,长得倒是端庄秀丽,说话行事,倒也颇有几番大家风范,跟大少爷很配,而且夫人对她也很喜欢。”

“这么说,”杜荷轻声说道:“这件事情,不可能会是她的主意了?”

“那是自然,王家小姐怎么都不像是那种势利之人,以前她来府上的时候,还曾给小人打过赏呢,可是没有一点儿看不起的意思。”杜荒忙着为王家小姐说着好话,道:“只是王大人的为人有欠周正,而婚姻之事,又全赖父母之言,王家小姐纵是心有不愿,却也不敢太过违背。”

“所以,”杜荷的眉头一挑,淡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待杨成洲将那六万贯钱送来之后,咱们直接分出五万贯来去堵住王家的嘴,为大哥将这件婚事应承下来,可对?”

“唔?”杜荒低声说道:“这种事情还要看老爷夫人他们的意思,哪是小人能够妄自评论的,少爷您就别再难为小人了。”

“那王家是什么来头儿?”见杜荒畏缩不言,杜荷也就不再逼问,接声向杜荒打听道:“莫不是家中很有权势?”

“哪有什么权势?”杜荒轻撇了撇嘴,道:“夕夕小姐之父王胜前,只是左司的一个小小的从七品都事而已,若不是大少爷对夕夕小姐一往情深,他们王家怎么可能会攀得上咱们长安杜氏?想当初老爷还是尚书右仆射的时候,有多少王公贵族想要与咱们大少爷结亲,若论权势与门当户对,哪轮得到他们王氏那种小门小户?”

“他们现在反悔,”杜荒满面愤懑地轻声说道:“也无外是见咱们杜氏现在失了权势,而大少爷又被似升实贬地给分到了登州为县,觉得咱们杜氏再没了希望,配不上了他们而已。”

“其实,上一次大少爷离开长安,夕夕小姐没有亲自过来相送,老爷和夫人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或是会有这么一天。”杜荒轻声说道:“只是没有想到,大少爷这才走了不到两月,他们就已过来以财相逼,着实过份”

没有打断杜荒的絮絮叨叨,杜荷就那样静静地在一边听着,从杜荒的这般报怨之言当中,也算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了一遍。

简单的说就是,两个真心相爱的年轻人,碰到了一个有着严重势利眼的老爷子,初始杜氏家道中兴之时,老爷子巴结情愿不已,恨不得姑娘立刻就嫁入杜氏。但是现在,杜氏家道开始中落,老爷子就开始变了脸色,想着法儿地想要退了这门婚事。

“等等,”似想到了什么,杜荷忽然出声将杜荒的话语打断:“你刚才说,那个王胜前现在是左司都事?他是左司衙门的人?”

“是啊,”杜荒回道:“当初他能就任左司都事,其中有大半还是靠着老爷的面子,不然的话,就他王胜前,这辈子都别想进入左司衙门。”

“既然他是左司衙门的人,那就难怪了。”杜荷恍然说道:“难怪他什么时候不来,却偏偏要在昨天本少爷还在县狱之时过来杜陵提及大哥的婚事。”

“少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竟还跟前天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听到他们家少爷这般说讲,杜荒不禁睁大了眼睛。

“莫要忘了那个马得草是什么身份,”杜荷轻声点头道:“左司员外郎,那可是王胜前的直接顶头上司,你觉得这种时候,王胜前还会站在咱们杜氏这边吗?”

“大哥现在远在登州的路上,新郎不在家中,他连先将女儿嫁过来的理由都能拿得出来,还不就是为了提前与咱们杜氏划清关系,免得到时会被他的顶头上司责备而影响了他的仕途?”

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杜荷淡声如是说道。

“少爷的意思是,王胜前这般做,完全是为了做给马万里去看?”说着,杜荒不禁又是一脸地愤愤之色:“那厮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想当年可是老爷帮着他入的左司,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现在在得知少爷身陷牢狱之后,不思如何搭救也就罢了,竟还落井下石,做出这般无礼无耻之举,着实该死”

为了巴结自己的上司,竟然如此下作地威逼为难自己的亲家恩人,王胜前这厮如此,实在是无耻之尤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怎么往心里去。

毕竟,像是王胜前这种势利无耻之人,古来有之,并不足为怪,杜荷现在着想的是,这件事情到底该如何去处理?

五万贯不是个小数,寻常的官员家户,便是十辈子也不定能够赚得这般多的银钱,王家既然开口就是五万贯,那就是在故意为难,认定他们杜氏不能拿出,是铁了心地想要逼着杜氏退了这门婚事。

所以,杜荷敢肯定,若是他们真的能够拿出那五万贯钱来,王家必定还会再提出其他这样那样的要求再行刁难,更何况,这些钱,杜荷也不想就这么白白便宜了王胜前那个忘恩负义的势利之人。

“这件事情,爹娘都不好出面,”杜荷轻声向杜荒说道:“今天你做些准备,明天一早随我去一趟长安,反正最高院试本少已然通过,便是缺个一天两天的课业,院主他们也不会怪罪。”

“是,少爷”杜荒高应了一声,接声向杜荷问道:“少爷,你说咱们回到长安之后,要不要暗中教训那个王胜前一顿,也好让他长长记性,为老爷还有夫人出气?”

“气是一定要出,”杜荷轻声说道:“不过至于怎么个出法,那就要看到时的情况如何了。”

“不过,在与王胜前见面之前,”杜荷淡声说道:“咱们要想办法先与王家小姐见上一面,看看她自己是怎么个意思,如果王家小姐也同她老子一般是个势利无颜之人,这桩婚事便是就此了结也罢。”

“这个少爷可以放心,夕夕小姐绝不是那种人不然的话,大少爷当初也就不会义无反顾地坚持要与之定婚了。”杜荒接声回道:“还有,同夕夕小姐见面的事情,小人就有办法,到了长安之后,小人定能让少爷见着夕夕小姐”

“哦?”杜荷疑声向杜荒看来:“你怎么会有办法?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故作隐瞒?说”

“少爷误会了,”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少爷的怀疑,杜荒忙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红着小脸儿出声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人一直都与夕夕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小莲有些联系,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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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

第116章 留

第116章



下午,李承乾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继续开堂审讯。

而从寒山书院折回杜陵县衙的杨成洲,在得知了管家杨渔也被太子扣留的消息之后,一心想要进去县狱探视询问,看看儿子还有杨渔现在的情况如何,顺便还想再与他们商议一下下一步的打算及口供之类的事宜。

结果,无论他想了什么办法,最后都只能止步于县狱门前,因为主审太子殿下已经下严令,在此案没有完结之前,县狱之内的嫌犯,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探视。为此,李承乾还特意调来了几个东宫侍卫特别看守。

所以,除了太子殿下的手令,其余人等,哪怕是蜀王与魏王两位殿下,也不能随意进入,更何况杨成洲这个无官无职的前朝驸马?

“老爷,听说蜀王殿下现在也在杜陵,就下榻在杜氏的老宅,”眼见探视无果,杨方轻声在一边向他们家老爷建议道:“您看咱们是不过先去与蜀王殿下见上一面,看看蜀王殿下有没有办法?”

在杨方的眼中,他们家少爷与蜀王李恪是为表兄表弟,且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交情匪浅,若是他们去求蜀王的话,当是还会多有几分机会。

“蜀王李恪?”杨成洲闻言,不由阴沉着老脸轻摇了摇头,道:“他若有心的话,早就已然出手相助了,又何至于会让善儿被人给关在监牢之中受苦?”

“而且,他现在正在杜府之中,”杨成洲道:“若是咱们现在过去,碰到那个杜荷小儿,少不了又是一番纠缠,若是他再开口向老夫讨要那六万贯银钱与‘朝天阙’的房契,老夫该如何作答?”

“还有,”杨成洲接声说道:“知道这一次,太子与蜀王魏王三位殿下为何会忽然齐聚杜陵并下榻在杜如晦的府上吗?”

“回老爷话,”杨方轻声回道:“小人听说他们此番过来,大抵是为了探视杜如晦的病况,想要确定杜如晦是否还有重返朝堂的可能。”

“这么讲,也不算错。”杨成洲轻点了点了头,道:“不过探视杜如晦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而已,在老夫看来,他们三人此行的主要目标,怕还是为了前些时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三诗一赋的作者杜荷那厮。”

“他们此来,多都安着拉拢收拢杜荷的打算与心思。”杨成洲道:“你说,在这种与太子与魏王两位殿下争夺杜荷心思的关键时刻,蜀王他会愿意分出些心思,去做一些得罪杜荷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失去杜荷效忠机会的事情去吗?”

这些皇子们的心思,早在前朝的时候杨成洲就已看得清明,为了皇位,为了自己手中能够多积蓄一些可以争宠继位的筹码,别说只是一个表兄,就是自己的亲兄弟亲姐妹,他们加害起来也绝不会眨半下眼睛。

所以,从一开始,杨成洲就从来没有指望过李恪会出手相帮,自然也就没了那个想要去向他求助或是了解状况的心思。

“老爷说得有理。”杨方应了一句,接声向他们家老爷问道:“可是少爷他现在还在牢狱之中受苦,咱们总不能就这样站在这里干等吧?”

“既然今日停审,善儿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就不会有什么事,再等一等也是无妨。”杨成洲道:“至少,等到日落之时,待杨立等人将那些钱财和契约带来杜陵的时候,咱们再去杜府拜会。”

“正好,太子、蜀王还有魏王他们也全都住在杜府,”杨成洲微眯着眼睛,淡声说道:“到时候当着他们的面儿,一势将话说讲开来,倒也省得咱们再去麻烦了。”

“老爷真的要将那些钱财如数赠予杜氏?”听他们老爷再次提起此事,杨方这才胆敢将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话语问出:“那可是六万贯的现钱,还有‘朝天阙’上下,加起来怎么也有十余万贯,这么多银钱,一下全都便宜了杜氏,老爷真的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提起这个,杨成洲的心中一阵肉痛,不过脸上仍是一片淡然地轻声说道:“老夫可就只有善儿这么一个儿子,钱散了,还可再聚,可是人若是没了,老夫还有我们杨氏,从此也就断了根,绝了后,再没了传承,那可是再多的钱也换不来的东西。”

“可是,那个杜荷信得过么?”杨方小声地嘟囔着:“一开口就要十二万贯,这位杜二少爷也忒狠了点儿。”

“他若是要得少了,或是不敢张这么大的嘴,老夫还真就会有所疑虑,”杨成洲淡声说道:“不过这个十二万外加一座‘朝天阙’嘛,倒是让老夫从中瞧出了几分的诚意,不然的话,老夫断是不会拱手送出这般多的财物。”

谁家的东西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十二万贯及一座完整的‘朝天阙’,那几乎都已经占据了他们杨氏近一半的家财产业,若不是为了守住儿子那张嘴,说什么杨成洲也不会甘心送予他人。

“呃?”听到他们家老爷的这番论调儿,杨方多少有些傻眼儿,不禁开始有些羡慕起杜荷之前的那番狮子大开口来,没想到,原来贪心重了要得多了,竟还有这般好处?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从来都没有让自己给赶上过?

“老爷英明”杨方轻吞了口吐沫,很是真心实意地轻声在一旁拍马道:“这一点儿,便是给小人两个脑袋,小人怕是不能想到。”

“嗯。”杨成洲轻点了点头,道:“收了老夫这般多的财物,再加上他与太子殿下这个主审官的私密关系,想来定可保得善儿无恙。”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杨成洲的心中,他儿子与杜荷之间的那点间隙与仇怨,在他的这将近二十万贯的钱财冲击下,当是早就已然消散无踪,就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杜荷那个贪心鬼当是也不会再去故意难为他的善儿了。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一直都是官场还有商场上最为朴实的一条规矩。

平素遇到什么麻烦事端,最怕的就是有钱却送不出去或是不知送向哪里,现在,杜荷既然主动开口,而且张口就是十数万贯的巨额数字,杨成洲自然是不会多有疑心。

“老爷说得是。”杨方附声开言,轻声询道:“那咱们现在?”

“反正已经到了县衙,”杨成洲转身抬步,轻身上县衙正堂方向走去,淡声说道:“自当去拜会一下当地县令,他是太子之前的主审官员,对于善儿这件案子的始末,当是没有人会比他更为清楚,有什么事,咱们问他也是一样。”

“是,老爷”杨方闻言,轻身跟上,随在他们家老爷的屁股后面低声拍马道:“老爷英明……”

杜氏老宅。

当杜荷带着杜荒从学堂回到家中的时候,家里的人已经开始用饭。

因为有太子、蜀王还有魏王他们这些外客在侧,所以杜楚氏、凌若曦还有杜楚客的夫人杜李氏及小女杜潆这些女眷,全都回避去了内厅用餐。

外门的大厅里,圆形餐桌之旁,李承乾与李恪、李泰三人赫然在座,杜如晦与杜楚客兄弟在堂坐陪,而杜伤与杜昆两小辈则安坐在下首,时不时地为两位长辈及三位贵客斟酒倒茶。

杜荷上前与诸位见过礼后,不用他们招呼,直接就在杜伤的下首坐定,接过下人递来的碗筷,翩然入席。

“明知家中有客,却还晚有回返,多有失礼之处,当自罚三杯”坐定之后,杜荷又复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轻冲着李承乾兄弟三人赔礼,说完之后,自斟自饮,连吃三杯,这才又复坐下。

“贤弟吃酒,还是那般地爽快”李承乾抬头深看了杜荷一眼,很是配全地轻声发言问道:“可是在学堂遇到了什么事端?杜伤兄可是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回到府中了。”

“听说,”不待杜荷回言,李承乾旁边的老三李恪接声说道:“今日一早,杨成洲就到了杜陵,而且直接就去了城东的寒山书院,贤弟此番这般晚回来,不会就是被杨成洲给拦下了吧?”

“嗯?”闻得此言,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杜如晦不由也扭头向杜荷这里看来。还有杜楚客,在听到杨成洲这个名字的时候,面色也是一变,亦是不禁为他的这个小侄子提起心来,显然,他也知道李恪口中所提到的那个杨成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蜀王殿下的消息倒真是灵通得紧。”没有否认,杜荷抬头看了李恪一眼,之后轻声向老爹还有李承乾禀道:“方才在学堂之中,荷确实与那杨成洲有过一番交谈。”

“哦?”见杜荷坦然承认,在座之人全都一脸好奇地扭头向杜荷这里看来。

“不过,杨驸马并没有你们所想像的那般凶残,”杜荷面带着淡淡地笑意,轻声说道:“他只是很和善很友好地与我交谈了一阵,之后又替他儿子杨善表达了一些应有的歉意,最后还一个劲儿地说晚一会儿要备上一些礼物过来府上赔罪,拦都拦不住。”

“所以,”杜荷轻声说道:“在荷的眼里,杨成洲驸马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和善好人。”

“呃?”听到杜荷的这句评价,在场之中,除了杜伤与杜昆这两个从未听过杨成洲名声的小年青外,其余之人,面色皆是一片古怪。

杨成洲,前朝时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春阳驸马,会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和善好人?开玩乐呢吧?

“荷儿,”杜楚客忍不住出声向他的这个小侄子问道:“你确定你没认错人?那个人真是杨成洲?”

“他自称是杨善的老子,前朝的驸马,应该不会错吧?”杜荷反声回问了一句,语气很肯定。

“贤弟,”不待杜楚客定声回言,李恪接声说道:“不是为兄不相信你,杨成洲是为兄姨丈,他的为人为兄最是了解,那么要面子而又霸道的一个,怎么可能会向贤引道歉赔罪?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如果爹、二叔还有三位殿下不信的话,”杜荷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大可以在此候着,今日日落之前,杨成洲必会带着些赔罪的礼物过来府上拜会,到时,他是不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杨成洲,不就一目了然了?”

“有理”李承乾闻言,立即朗声接言道:“那孤等今日就在此候着了,看看贤弟是不是真有那般大的面子,能让杨成洲亲自登门谢罪”

说完,李承乾又扭头向一边的李恪与李泰问道:“老三老四,你们说呢?”

“任凭皇兄安排”李恪与李泰对视了一眼,齐齐应声回道。

“既然下午无事,那就不妨多饮两杯,”见两人同意,杜荷与李承乾的目光一触即开,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之后杜荷站起身来,轻声向三位殿下劝道:“来来来,小弟先干为敬,敬三位兄长”

“老夫有些乏了,老2一会儿还要出去照顾生意,就不多陪了,三位殿下请自便,莫要客气”看出杜荷似有意要将三人灌醉,并留在府中,知道自己与老2在场,他们必放不开手脚,所以杜如晦便轻站起身,向李承乾三人告罪一声之后,拉着老2杜楚客出了大厅。

“大哥,荷儿他这是要做什么?”出了厅门,听见里面碰杯之声不断,瞧出一些问题的杜楚客不由轻声向他们家老大问道。

“无论做什么,都必定有他的道理,待事过之后,他也必会给咱们一个交待,”杜如晦淡声说道:“所以,现在就且由着他去吧。”

“嗯,大哥说得是。”杜楚客轻声附言。

“现在,荷儿的案子已算完结,而家中的生意也都已步入了正规,”扭头看了杜楚客一眼,杜如晦轻声说道:“到了明日,二弟就动身赶往长安吧。”

“可是,王家所提聘礼之事……”

“这件事情为兄自有计较,”杜如晦轻声将杜楚客的话语打断,道:“二弟无须担心,而且,只要二弟在朝中站稳了根脚,那个王胜前,也未必会敢再如此无礼行事。”

“是,大哥”听杜如晦这般说起,再想想昨日王胜前的那副势利嘴脸,杜楚客不禁紧握起了双拳,郑声向杜如晦应道。

第117章 约定

第117章

约定

将李承乾还有李恪与李泰三人全都灌倒之后,杜荷没事儿人一样儿地回房换了身衣服,看看时间差不多已是下午两点,知道老爹当是已然睡下,便也不作打扰,反正聘礼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么一时,所以同老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施施然地带着杜荒去了书院学堂。

杜荒并没有问他们家少爷,为何忽然如此善饮,喝下了差不多一斤的清酒,结果愣是什么事儿没有?

嗯嗯,不是杜荒这小子变了心性,对这种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再好奇,而是方才在为他们家少爷收拾替换下来的厚实长衫时,杜荒看到了长衫的整条右袖都已湿成了一片,并散发着刺鼻的酒气。

很显然,方才在酒桌之上,他们家少爷偷奸耍滑,并没有直正将酒咽下肚去。所以,虽然很奇怪他们家少爷是如何在三位殿下的眼皮之下做到的这般举动,但是杜荒还是知趣地将这个问题给憋在了心里。

“少爷,”杜荷在前,杜荒在后,小跑了两步,杜荒追上他们家少爷,轻声问道:“您说从杨成洲那老小子手中敲来的财物数量,要不是提前跟太子殿下知会一声?”

毕竟是十余万贯的钱财,哪怕是太子殿下的眼中,当也不是一个小数,所以杜荒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家少爷,免得到时候他们少爷会与太子之间因为这件事情而起了什么隔阂,那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

“事先已经说好的事情,”杜荷竟直向前走着,头也不回地轻声向杜荒说道:“太子得势,本少得财,不管本少爷从杨成洲那里诈来多少财物,统统都归本少所有,太子殿下贵为一国之储君,说话自是不会不算,而且,也就十余万贯的银钱而已,太子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是么?”杜荒惑声说道:“可是小人之前怎么听老爷好像说过,现在国库空虚,便是连皇上手中都没了余钱,不然的话,当初老爷辞官,皇上也就不会只是赏赐了千余贯的东西了。”

皇上手中都不宽裕,太子殿下做为皇上的儿子,口袋里又怎么可能会有多少余钱?

“国库空虚是不假,皇上没钱也不错,”杜荷淡声说道:“但是,谁规定国库还有皇上都没钱的时候,其他人也就一定会穷得揭不开锅来?”

“若是那样的话,”杜荷道:“那个杨成洲家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六万贯,加外一座‘朝天阙’,说送就送,这说明什么?说明本少爷所要出的价码,远在杨氏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说明这些钱财对他们杨氏来说,并不会动及他们的根本,说明杨氏在长安还隐有大量的钱财物品。”

“待将来太子带人将其抄家之后,这些钱财,不是照样会有大半落进太子的口袋,所以,杨成洲所送出的那些财物,太子也未必会将之放在眼里。”

“少爷说得在理。”杜荒轻声附言。

“杨成洲的事情不用你去担心,”杜荷扭头看了杜荒一眼,道:“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情是,尽快与那个小莲取得联系,明日中午之前,让本少爷与王家小姐见上一面。”

“少爷放心,”说起这个,杜荒颇为自得地轻声回道:“早在少爷陪同几位殿下在厅中一起吃酒的时候,小人就已将讯息传出,明日到了长安,绝不会误了少爷的正事就是。”

杜荷闻言,轻声点头道:“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说完,主仆二人便不再多言,出了县城东门,下了侧旁小道,竟直向不远处的寒山书院走去。

“杜荷去学堂了?”在杜荷出得府门不久,被人扶回房间并躺在榻上的李承乾忽然一个翻身,神彩奕奕地从榻上坐起身来,并轻声向一直守在旁边的李清问道。

“回殿下,”李清尖声回道:“杜荷少爷方走不久。”

李承乾轻点了点头,接声问道:“老三老四他们呢?”

“蜀王与魏王殿下皆已醉酒,现正在各自的厢房歇息。”知道他们家殿下想要确切知道些什么,李清接声回道:“到目前为止,两位殿下身边的护卫,尚无一人外出,想来,两位殿下是真的醉了。”

“嗯,”李承乾下得床榻,伸开手臂任由李清侍候着穿上新备的衣物,点头说道:“想想也是,老三老四虽然聪明,但是没有杜荷那小子的避酒秘法,他们也只能将酒水一杯杯地灌下肚去,一气喝了那般多酒水,不醉才是怪事。”

“殿下说得是,”李清轻声附言,接声说道:“只是小人有些想不明白,殿下还有杜荷少爷不何一定要将蜀王魏王两位殿下留在府里呢?今日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虽然身为宫中的内侍,李清并没有那种与主子随意对话的权利,但是身为太子殿下身边的心腹之人,李清却又与旁人有所不同,聪明伶俐,忠心有为,深得李承乾的信任与器重,不然的话,这次杜陵之行,李承乾也就不会让一个太监随在身边了。

而且像是今日这般局面,明显是蜀、魏两王输了太子殿下一筹,若是在这个时候不稍加引导讨得他们家殿下开心,那李清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走到了东宫内侍总管这个位置了。

“这还不明白么?”果然,被李清的问话给挠到了自己的痒处,李承乾顿时便来了兴致,淡声向李清说道:“因为杨成洲来了,而孤并不想让老三老四与他见面。”

“殿下的意思,”为了证明自己这个属下不是白痴,李清也适当地表现出了一点聪明劲儿,轻声说道:“免得蜀、魏两位殿下与杨成洲勾结一气,从而打乱了殿下之前的那些部署?”

“那是自然,”衣衫穿好,李承乾放下平抬的两条胳膊,轻声说道:“不然的话,孤又何必要同杜荷那小子演上这么一出醉酒的戏码?就是不知道中午在寒山书院,杜荷与杨成洲谈得如何?不知他到底能从杨成洲的手中敲来多少财物?”

“殿下,”听他们家殿下说起财物,李清小声在一旁提醒道:“杜荷少爷现在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果他真能从杨成洲的手里敲来大量的财物,殿下要不要……?”

“行了,”明白李清话中的意思,李承乾面色一沉,直接出声打断,道:“能敲来多少,那都是杜荷自己的本事,孤都会依着前言,不要一文一厘,所以,这件事情以后都无须再提。”

“是,殿下,小人记下了。”见自己的话引来殿下不喜,李清忙着收言应声。

“你的忠心,孤王知道,不过杜荷是孤的朋友与将来的妹婿,孤不希望与他之间会在钱财这种小事情上有什么隔膜。”见李清低头认错,李承乾的面色稍缓,接声向李清说道:“况且,那个杨成洲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杜荷那小子,怕是也不能从他的手中敲来太多。就当是在抄了杨家之前,孤给杜荷在此案之中受的冤和出的力的一种补偿好了。”

“殿下仁义”听到他们家殿下言语之中似有劝慰之言,李清心生感动,不由轻声出言,小拍了他们家殿下一记马屁。

之后,李清弯身蹲在地上,抬手为李承乾挂好腰间的玉饰配件,轻声问道:“殿下穿戴这般整齐,可是要出门游玩?”

“游玩?”李承乾轻挑了挑眉头,淡声说道:“官司尚未完结,杨善那厮的证词再都尚未一一验证,对付杨家的切实把柄也是一样都未握在手中,孤哪有时间出去游玩?”

“一会儿你也随着过去,”穿戴完毕,待李清站起身形,李承乾轻声吩咐道:“同孤一起再去与杨善聊聊,看看还能不能再套出一些更重要的讯息。”

“是,殿下”见殿下仍是这般信任自己,李清满心欢喜地高声应了一句。

轻点了点头,李承乾抬步出门,到了门口,看了看李恪与李泰所在的院落,轻声向李清吩咐道:“至于老三老四他们这里,着人严密监视,一但发现他们有了什么异动,立即派人向孤禀报。”

“是,殿下。”恭声回应了一句之后,似想起了什么,李清小声在一旁提醒道:“殿下,知道这件事情的可不止蜀王殿下与魏王殿下两人,刑部的那些官员,还有杜陵县令他们可是也都心知肚明,若是杨成洲去询了他们,怕是同样会坏了殿下的大事。”

“杜陵县的张继初与姚顺两位大人,孤已有过特别交待,杨成洲便是去寻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李承乾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至于刑部来的那些官员,刑部司郑义自是会多有看管,在这种时候,郑义断是不敢胡言乱语,坏了孤的好事。”

“殿下睿智实乃小人所不及也”没想到他们家殿下竟已早有准备,李清在一边恭声赞叹奉承了几句,之后依着李承乾的吩咐,向旁边看守的护卫做了进一步的安排部署,之后,才随着他们家殿下一起出了杜府。

第118章 去财消灾

正如李承乾所言,杨成洲在县衙张继初那里并没有询问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讯息。35zww.com

表面上一切正常,他的儿子杨善也看似并无罪过,但是唯一有些不正常的就是主审太子殿下对这件案子的态度。

明明一天就可以结束清明的案子,可是这位太子爷却一拖再拖,今天下午甚至连审都不再去审,直接称病歇堂,更奇怪的是,一向可以随意探视的普通县狱,这几日也被太子殿下给下了严令,除太子特允之外,不再许任何人进出。

这些张继初口中的不解与反常,个个都成了杨成洲猜疑忧虑的对象,无形之中,对于杜荷之前在学堂之中的那种隐约的威胁也是更加相信了几分。

“马万里那里,可有了什么动作?”从县衙出来,杨成洲一脸阴郁地轻声向随仆杨九询问。

与左司员外郎马万里的儿子相比,他们家善儿至少在明面上一直都还没有定罪,而马得草,盗用吏部公文,指使旁人假冒吏部公差,还有与人合谋伤人性命的罪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跑掉,杨成州相信,现在的马万里,当是比自己还要着急得多。

只是,希望这个马万里不要像他儿子一样,一心想要将所有的罪名全都推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所以,对于马万里这个潜在的隐患,杨成洲亦是不得不防。

事实上,在接到杨方送回的那封信笺之后,杨成洲就已派人秘密监视起了马府的一切举动,原本是想看到了关键时刻,好与马万里汇力一处,共同营救自己的儿子,但是现在看来,他与马万里,是注定不能走到一处了。

“回老爷话。”杨九恭声回道:“中午时刚得来的消息,从昨日马常回府送回信笺之后,马万里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在今日清晨,马万里直接行至中书省,像是主动向中书令温大人认罪令罚。”

“哦?这件事情确定吗?”杨成洲的眉头一挑,多少有点不可思议,马万里可不像是那掉刚正果决之人啊,怎么这次行事却是如此反常?难道他真的要置自己幼子的生死于不顾了吗?

“确定。”杨九回道:“中书省对马万里的责罚已经下达,纵子妄舟,监管不利,不过念在他能大义灭亲,主动认罪,所以,中书省对马万的具体责罚为,留职反省,停俸两年。”

“留职反省,停俸两年?就这些?”杨成洲颇有些诧异地回声反问道。www.65txt.com

原本,按着杨成洲之前的设想,因为幼子马得草的牵累,马万里这次便是不死也得脱成皮,至少,他在左汞衙门的前程也会就此断绝,原以为这厮会因此而起鱼死网破之心,利用现在的手中所握职权,搞一些风雨出来,不想现在,这件事情就这么云淡风清地让他给度过去了。

留职反省,停俸两年,仅是失职一条,就足以让马万里身败名裂,退出左司,可是为何这次,温彦博那老东西会给出这么轻的一个处罚?

这其中,定有古怪。

马万里愿意舍弃自己的儿子并主动去中书省认罪,本就透着一丝邪门与反常,而中书令温彦博那厮,则更是给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从轻处罚,什么时候这个一向严厉不询私情的中书省的头头儿也变得这般仁义宽宏了?

“马万里现在正窝在家中,没有分毫动作,看样子似真的已经断了想要营救其子的心思。”杨九轻声回道:“不过,老爷让我等关注着的另一个人,这两天却是一直都没闲着。

“王耿王逸臣?”想起此案中的另外一个主要人物王员,杨成洲不由轻声向杨九问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在得知侄孙王晟牵扯到人命官司之后。”杨九道:“王逸臣一直都在各个衙门及相关官员之间来回奔波,托关系,找门路,甚至连他们太原王氏在长安的大半关系都用上了不少,看得出,对于这个侄削,王逸臣很上心。”

“太原王氏?”听到这个,杨成洲不禁又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自己一直担心并防备着的马万里没有任何动作,而自己认为最不可能出动的太原王氏这一次却意外地跳了出来。

想那王员,只是王氏旁系的一个不成气不足道的小辈而已,为了他,王逸臣那老匹夫竟舍得动用他们王氏在长安所隐藏的势力,值得么?

但是,不管值与不值,人现在确实这么做了,而他们这般行事所导致的直接后果,那就是他杨成洲的儿子必会成为他们的矛头所指,若是让他们将罪名推卸成功的话,那他们家善儿这次,可就是真的会凶多吉少了。

“王九!”想到此处,杨成洲的心中一紧,挺直身子,猛地出声向杨九吩咐道:“你现在就骑快马返回长安,让杨申他们动作快些,务必要在日落之前将那些财物尽数带到!如有怠慢,回去之后,老夫打断他的狗腿!”

“是,老爷!”杨九高应一声,之后向杨成洲弯身一礼,快速转身离去。

去财消灾,去财消灾,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也只有是花些钱财买个平安了。望着杨九纵马离去的身影,杨成洲轻声一叹,现在这种情况,除了出动一些手中的关系之外,他也只有寄希望于杜荷那厮的承诺了。

若是真能保得儿子无忧,真能让他们杨氏安然度过此劫,只是一座酒楼与十二万贯银钱而已,他们杨家出得起。

抬头看天,时近申时,一个下午已经过了一半儿,虽然现在白天渐长,可是长安距离杜陵的路途怎么也得两个时辰,若是杨申他们在长安筹钱时稍遇耽搁,怕就是难以在约定的时间将东西送至杜府。

若是那样的话,让杜荷得了由头儿,再一张嘴,怕就不是十二万那么简单了。

杨成洲倒是不怕杜荷会再狮子大开口,无外就是多拿出一些钱财而已,并算不是什么大事。让杨成洲有些着急和担忧的是,若是来回地再由杜荷这么折腾一回,这时间上,就难免会有一些夜长梦多之类的意外情况,善儿等不起,他们杨氏也等不起。

一个正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杨成州一行坐在杜氏老宅不远处的酒楼焦急等待的时候,李恪与李泰两个因为醉酒而陷入沉睡中的小殿下已然清醒过来。

在下人们侍候着穿戴洗漱完毕,神清气爽地从屋里出来敏时候,太阳已经西坠,时间已至酉时,再有片刻功夫,就是日落天黑之时。

想起午时杜荷所说的事情,知道杨成洲极有可能会在日落之前过来杜府,所以李恪与李泰两位殿下在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那就是亲自过前厅候着,看杨成洲会不会真如杜荷所言,亲自过来府上赔罪。

蜀王先醒,也是先到,等他跨步进八前厅的时候,李承乾与杜荷已经在厅里候了多时,见李恪从后院儿进来,不由同时向他轻点了点头,身为主人,杜荷亦是起身招呼蜀王入座。

之后,魏王李泰也从后院过来,几人在客厅闲扯了片刻,当太阳西斜,即将没入天际之时,终听得外面杜”管家的高声来报:杨成洲他们,来了。

李承乾、李恪还有李泰三位皇子殿下静身在厅内安坐,并没有因为杨成洲的到来而有一点想要起身相迎的意思,在他们心里,一个无官无职的杨成洲,还不足以让他们屈尊出迎,哪怕是,这个杨成洲,是他们名义上的姨丈。

不过身为主人,在老爹还有二叔他们都没有出来之前,杜荷却是不能像是李承乾他们那般大牌,所以,在听到杜川的禀报之后,杜荷便拱手向李承乾三人告罪一声,起身出了前厅,到府门外处相迎。

对于来给自己送钱的财神爷,杜荷可是从来都不会怠慢,尤其是当他见到杨成州身后跟着的整整五辆巨型马车之后,杜鼻面上的笑意更是灿烂了几分。

“杨驸马果是信人,现在日尚未落,杨驸马来得很及时。”杜荷面露蜜意地上前拱手,轻轻瞥了眼杨成州身后的马车,淡声问道:“只是不知杨驸马先前所应之物,可是已备齐全?”

“金四千斤,帛四千匹,折合银钱六万贯,俱已带到,稍后杜小哥可着人一一清点。”说着,杨成洲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契约在杜荷的眼前轻晃了晃,道:“这是‘朝天阙,上下所有的契约,稍后老夫亦会奉上。”

说完,羊没有立刻交结支付的意思,杨成洲轻声向杜荷问道:“听说太子还有蜀王魏王三位殿下也在贵府作客,不知老夫可有幸能与三位殿下一见?”

“三位殿下现就在厅堂之中安坐,杨驸马请!”知道杨老儿这是想要让李承乾他们作个见证,所以也并不阻拦,直接伸手将杨成洲请过。

“有劳!”冲着杜荷轻拱了拱手,在入府之前,杨成洲回身向赶车的家仆吩咐道:“杨申,将车上的东西,全都搬进前厅之中!”

“是,老爷!”杨申恭声拱手应是,之后跳下马车,开始指挥着手下的仆从向杜府里搬运起车上的金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杨成州的故意耽搁下,在他与杜荷进入客厅之前,一堆足有一人多高的黄色金山,数摞光华夺目惹人眼球的白色丝帛,已经满满地摆放在了杜府的前厅之中,看得李承乾还有李恪李泰他们三个见惯了大场面的小殿下,全都是一个愣神儿,满面的惊诧之色。

(未完待续。

第119章 竟然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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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斤黄金千匹经帛,折合铜币六万余贯,就这么一堆又一堆地摆放在眼前,没有人会不惊诧心动,纵使太子、蜀王、魏王他们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家子嗣,在这一堆堆的财物面前,也是不能免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财帛动人心,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当钱财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并一堆堆地摆放到自己的眼前时,少有人能真个将之视若粪土,视之犹若无物。

李承乾贵为太子,且又年长几岁,是以比蜀王魏王他们两个的阅历也更多了几分,平素也没少帮着皇上打理国库,支配军需,六万贯甚至是十万二十万贯的大钱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那些都是全国上下,半年甚至是一整年的赋税收入,是要分给所有大唐军士的银饷军需。

李承乾何曾见过有人便是送礼也能送出这般大手笔的场面?

六万贯,足够整个京畿全部衙门整整两年的财政消耗了,他的东宫他这个太子殿下,每年手中的零花与消耗总共也就才不过三两千贯而已,而且府库账房的全部积蓄,也是不足一万贯的银钱。

与这六万贯相较起来,他的东宫,他这个东宫太子,简直是已经寒酸到了极点。

这个杨成州,他从哪里得来的这般多的银钱?还有杜荷那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一下就从杨成州这个老狐狸的手中,诈来了这般多的好处?

想到这里李承乾在心中有些后悔的同时,也不免开始有点佩服起杜荷这小子的阴诡手段来,空手套白狼,拿一个虚无飘渺的由头儿,就能让杨成州这种耍了一辈子心机的老狐狸乖乖就范,这,可并不是任谁都能做得到的。

不过,便是心中升有悔意,李承乾却也没有一点想要反悔的意思面对着这价值六万余万的金帛财物,李承乾心中虽然惋惜眼红但是既然得了好处的是自己的妹婿,也算是肥水没有流入外人田,倒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钱财进入了杜荷的口袋,总比进入老三老四他们几个的腰包壮大他们手上的权势,要强得多得多。

“三哥,我没看错吧?”正当李承乾在心中思量计较的时候,缓过神儿来的魏王李泰狠吞了。www.65txt.com吐沫轻声向一旁的蜀王李恪问道:“这么多金、帛全都是杨成洲那厮赠予杜荷的赔罪之物?这未免也忒夸张了点儿吧?”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实物摆在眼前,却是由不得人不信。”想着刚才杨申进来时的高声唱读的礼单,李恪不免有点儿失魂落魄地轻声说道:“金四千斤,帛四千匹,算下来差不多总有六万余贯,这个杨成洲端是好大的气魄与手笔!”

难怪母妃总说要让本王想法与杨善交好哪怕是装也要装得亲密无间,务必要与杨氏搭上这段干系。以前李恪心中总是有些反触,不明所以,不知道母妃为何会如此看重他们杨氏无官无职,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爵位能有什么了不起?

但是现在,在见到杨成洲能一下拿出六万贯金帛作为赔礼之用的大场面之后,李恪忽然悟了。

财力,富可敌国的财力,原来母妃早就知道杨家的底子,原来母妃一直都在提示自己要凭借杨家的财力。只是为何母妃一直都不明白地告诉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还是太过年幼,怕自己还驾驭不了杨成洲这只老狐狸么?

“这个杨成州可是三哥的亲姨丈”,李泰轻声在一旁羡声问道:“想来这些年也没少从杨府里捞取一些钱财用度吧?”

在李泰看来,对于杜荷这样一个外人,杨成洲都能大手大脚地送出六万贯的银钱,那么对于自己的亲外甥蜀王殿下,杨成洲这个大财主自是不可能会没有一点儿的表示。

看来这些年老三之所以发展得如此迅速,自是没少得到杨成洲这个好姨丈的资助。在心中羡慕眼红的同时,李泰也不由在思虑着该如何将老三的这个财政助力除去,以免后患。

“四弟说笑了,钱再多也是他们杨氏的,与本王有何关联?”对于李泰的问话,李恪只是毫不着力地轻声一笑,不过在心里,却也对杨成洲这个所谓姨丈生出了一丝不满之意。

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你都能一气送出六万贯的银钱,怎么对于本王这个外甥,却从来都没有见你送出过一文一钱?

当然,在心生不满的同时,李恪也不免开始想像杨成洲赠予杜荷这般巨款的原因所在,毕竟杨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这无缘无故的,杨成洲怎么会想到送钱给一个外人?而且一送就是六万贯这么一个庞大的数额?

“三哥不愿说也就算了”,没有相信李恪的推脱话语,李泰淡声一笑,抬手指着厅中高高堆起的黄金丝帛,轻声向李恪说道:“不过今日这般场面却是有些奇怪,本王方才想了半天,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杨成洲送出这般多财物的理由,不知三哥能否为小弟解惑呢?”

“威许”,李恪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回道:“他这是在为杨善之前的做法,向杜荷赔罪吧……

“杨善确是对杜荷没安什么好心,这明眼人一看就能明了,”李泰轻摇了摇头,道:“但是,没有把柄,没有证据,便是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在这种时候杨成洲拿出这般多的财物过来向杜荷赔罪求情,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在李恪与李泰看着厅中财物各有心思地窃窃私语之时,看着东西都已搬进客厅,一直推诿着不肯进屋的杨成洲,这才痛快地迈起了步子,在杜荷的带领下进了前厅。

“小民杨成洲,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蜀王殿下,见过魏王殿下!”进来厅里,无视厅中摆放着的诸多财物,杨成州直身上前,躬身与三位殿下见礼。

李承乾三人点头还礼,最后在杜荷的客套下,杨成洲提摆在下首坐定。

“好了”,看了杜荷一眼,李承乾坐直了身子,扭头向下首的杨成洲说道:“姨丈此来的目的,早在之前杜荷贤弟就已同孤等有过提及,只是孤没想到,姨丈此次,竟会有如此大的手笔而已。”

不管怎么说,杨成州都是他们名义上的境丈,虽然对这个人李承乾并无太多好感,甚至还有要将他至于死地之心,但是在明面儿上,这个‘姨丈’的称呼却还是免不了的。

“都是祖宗留下的产业,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听李承乾说已知晓此事,杨成洲一直悬着的心不免放下了一些,轻声拱手说道:“大子顽劣,之前对杜荷公子曾多有无礼之举,些许钱财,只是小民代犬子的一片心意,希望杜荷公子能够宽宏大量,莫要与之多做追究。”

“呵呵,姨丈此举,可谓是诚意十足,说实话,便是孤王面对着这般财物,也是颇为心动,恨不得杨善表兄这次得罪的会是孤王啊!”李承乾半天玩笑地轻看了旁边的李恪与李泰二人一眼,道:“老三老四,你们说呢?”

“本王也有同感!”李泰深以为然地轻着脑袋,而李恪则低着脑袋默然不语,因为他总觉得这其中好似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清明而已。

“几位殿下说笑了”,杨成洲陪声说道:“便是给善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几位殿下无礼不是。”

“这一次”,怕杜荷会挑了礼去,话音一落,杨成洲又接声拱手向杜荷说道:“犬子犯浑,冒犯了杜荷公子,希望杜公子能够看在老夫的面上,饶过他这么一回。”

“好说,好说”,杜荷笑眯眯地看着杨成洲的胸前,很是热情地轻声说道:“难得杨老伯会有这般诚意,若是如此小子还要斤斤计较的话就不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请太子还有蜀王魏王三位殿下做个见证”,说着,杜荷起身拱手向李承乾三人说道:“杨老伯的这份心意,荷收下,自此之后,荷与杨善之间的恩怨……笔勾消,日后谁也不许再提。”

“如此,不知杨老伯以为如何?”说完,杜荷又低头看了眼杨成洲的胸前,轻声问道。

“好!”明白杜荷此举的意思,杨成洲也知趣地站起身来,从怀中将事先备好的契约掏出,轻声向在场的太子三人说道:“小民也请三位殿下做个见证,厅中的这些金帛,还有小民手中这些‘朝天阙’相关的房契奴契,都是小人自愿赠予杜荷公子,以示诚意。”

“朝天阙,的房契?!”听得此言,坐在上首的李承乾还有李恪与李泰三人,全都万般惊诧和难以自信地抬头朝着杨成洲手中的一沓契约看来。

三个皇子谁也没有想到,在前面的那六万贯巨款之后,竟然还有,而且还是一整座的,朝天阙,?

杨成洲这厮是傻了吗?长安四楼之一,说送就给送了出去,他竟然也能舍得?

“好!”在李恪还有李泰还在愣神儿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李承乾直接站起身来,一捶定音地高声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孤来给你们见证,日后谁都不许反悔!”(未完待续)

第120章 蜀王的疑心

第120章

蜀王的疑心

李承乾这位太子爷发了话,这件事情到此也就算是彻底定了下来,纵使李恪与李泰两皇子心中还有什么疑虑,却是也错过了想要阻止的最佳时间,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成洲自愿地双手将带来的财物与契约赠予杜荷。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看到在财物还有‘朝天阙’的契约交结完毕之后,杜荷与杨成洲面上都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李恪心中疑念顿起。

先不说杨善现在仍然无忧,杨成洲也完全没有必要和理由过来向杜荷赔罪,就说他便是真要过来赔罪的话,也没有必要在送出了六贯万银钱之后,连他们杨家的‘朝天阙’也给搭上的道理。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不然的话一向精明狡猾的杨成洲,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愚不可及且又没有半点道理的决定来?

扭头看了身边的太子与下首的杜荷一眼,李恪心中忽然涌出了一丝明悟,难不成,直到现在,杨成洲这厮还不知道杨善的现状,又或者说太子与杜荷联手给他设了一个什么圈套?

被坑了。

看着还在那里自以为诡计得逞面上正笑眯眯的杨成洲,李恪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意,平白被人坑了近二十万贯的银钱,却还犹不自知,真不知道当他知道杜荷与李承乾只是用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危机与威胁就空手套了一条大白狼之后,他还能不能再笑得这般灿烂?

“太子殿下”在与几位殿下还有杜荷极其友好地叙了一阵闲话之后,杨成洲躬身向李承乾一礼,恭声说道:“下官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姨丈请讲”看在那些金、帛与‘朝天阙’房契的面子上,李承乾和颜悦色地轻声向杨成洲请道。

“小犬一直都在县狱之中,直到现在小民都还未能与之一见,”杨成洲弯身恭声说道:“所以,小民肯请殿下能够应允,稍后能让小民与小犬见上一面。”

“这个嘛?”没有直接回答杨成洲的问题,李承乾与杜荷对视一眼,低头沉吟了片刻之后,轻声向杨成洲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多少有些不便,反正姨丈也不缺这一时半会儿的,所以,依孤看,不若就在明日吧,明日一早,姨丈既可过去县狱探视。”

“多谢殿下”虽然还要再等上一晚,不过总算是看到了一些希望,所以杨成洲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欢喜地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多言。

还要再等一夜么?李恪似听出了太子话中所隐藏着的一些玄机,心中不停地猜测,太子他要用这一夜的时间去做什么?故意拖上一晚,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在李恪看来,什么天色已晚什么多有不便,都只是李承乾在故意推拖的虚套之辞而已,杨成洲父子能不能见面,说到底还不就是太子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现在,李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们敲诈的目的已经达成,杨成洲也都已将巨额的财物送到了杜氏的府宅,可是李承乾却还是要再故意地阻上一阻,有这个必要吗?

在几人心中各有猜疑的叙话中,残阳已落,天色已暗,当杜荷提起要留杨成洲在府上吃饭的话语时,杨成洲知趣地推脱一番,这才起身告辞出了府门。

待将杨成洲送出之后,在三位殿下好奇与眼红羡慕的表情之中,杜荷施施然地命人将厅中的所有黄金丝帛全部搬进了后院杜府的府库账房之中,乐得杜川这个大管家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来。

“杨伯父一番盛意难却,荷也是为了让其安心,万不得已才将这些小礼收下,贪了一点儿小财,让几位殿下见笑了,见笑了。”杜荷厚着脸皮,笑眯眯地拱手与李承乾几人客套,将三个明显已经有点儿眼红的小殿下的注意力从杜川他们搬走的黄金丝帛中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杜荷还真害怕三个殿下会见钱眼开,不要脸皮地开口说见面分一半之类的话语,杜荷的意思就是,进了老子口袋里的钱,谁也别想拿走一分

“六万贯外加一座‘朝天阙’而已,确实是一点儿小财,杜荷贤弟如此为他人着想,着实让为兄开眼,佩服”见杜荷得了便宜还卖乖,年纪最小的李泰最先忍不住跳出来挖苦一番,看那样子,多少都有一点儿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道。

“魏王殿下过奖了,为他人着想分忧,一直都是荷的天性,习惯了,嗯,习惯了”虽然每次被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小不点称为贤弟都感觉很是别扭,不过杜荷对其还是很是谦虚客套了一番。

“一些身外之物而已,得了也就得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直接将杜荷无耻的嘴脸略去,李恪接声向杜荷说道:“不过,让为兄比较好奇的一点就是,贤弟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杨成洲如此心甘情愿地送上六万贯银钱还不算完,还非要再搭上一座‘朝天阙’才算安心?”

听到李恪问出这个问题,李承乾与李泰两人也不由同时向杜荷看来,看得出,他们两个心中亦是有着同样的疑惑。

“蜀王殿下这话,说得就是有些奇怪了。”杜荷装着糊涂轻声回道:“方才杨伯父不是已经说得清明,他是为了替其子杨善赔罪而来。这件事情太子殿下还有蜀王魏王殿下可是也都在场作了证明的,我可没有逼他如此”

“至于杨伯父为何会一下拿出这般多的诚意的问题,”杜荷轻声说道:“说实话,起初见到的时候,便是荷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杨伯父竟是如此豪爽之人。嗯,就冲着他这一点儿,荷也不好意思再去追究杨善的罪过了不是?”

“可是,到目前为止,”李恪轻声说道:“本王好像还没听说杨善犯过什么罪过,做过什么对不起贤弟的事端,怎么杨成洲却非要巴巴地过来破财赔罪呢?”

“这个问题荷也不是很了解,”杜荷接着一推二六五,轻声向李恪说道:“蜀王殿下若是想要知道,不妨明日亲自去问一下杨伯父,想来杨伯父定能为殿下解惑的……”

“行了,”见李恪还待再问下去,李承乾直接出声阻断,淡声说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管杨成洲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钱财现在都已属于杜氏。孤与两位皇弟都是见证之人,想那杨成洲便是心有悔意,也不敢再回来讨要。”

言下之意,钱都已经送来,事情已成定论,李恪再这般追究逼问下去,也就再没了什么意义,难道你还能出尔反尔,逼着杨成洲再次回返将送出的东西要回,驳了他太子殿下的面子不成?

“皇兄说得是”“殿下英明”

李恪与李泰依礼附声,而杜荷则是没有分毫遮拦地随口就是一记马屁奉承之言,惹得蜀、魏两王心中都是鄙视不已。

“好了,”李承乾轻摆了摆手,淡声说道:“中午饮酒,现在还有些头痛,孤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晚膳时就不必再叫孤了。”

说完,李承乾起身,带着李清翩然离去。

太子一走,剩下的两位殿下没有闲聊两句,也都纷纷借机起身告退,返回各自的厢房休息。

“赵宽”回到自己所在的小院儿之后,还未进得房门,李承乾便沉声向一直守在院中的护卫统领赵宽吩咐道:“给马田他们传讯,鱼儿已上钩儿,可以收网了”

“是,殿下”赵宽高应一声,之后快速转身离去。

“殿下,”赵宽出去之后,李清忍不住再次旧事重提,轻声向李承乾说道:“方才杨成洲送来杜府的那些财物,不知……”

“财帛确实很让人心动,尤其是身为长安四楼之一的‘朝天阙’,更是一棵可日进斗金的摇钱树,说实话,便是孤见着,也是分外眼馋,恨不得能将之据为己有。”

说完,李承乾的语气忽地就是一变,沉着面色冷看了李清一眼,道:“不过,孤昨日好像说过,既然事前已然约好,孤就断是不会反悔。而且,孤好像还说过,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情,你好像根本就没将孤的话放在心上啊?嗯?”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见太子生气,李清身子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啪啪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个清脆的嘴巴,之后颤声说道:“还望殿下看在小人也是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小人这回,殿下恕罪”

“行了,”李承乾低头看了李清一眼,淡声说道:“自己再掌十个耳光,就起来吧。”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李清闻言,面带欣喜之色,之后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直接抡圆了胳膊,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实实在在地自残了起来。

另一边,李恪也派了一下护卫出去,想要约杨成洲见上一面,看看杜荷到底给他下了什么套儿,还有,太子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目的为何?

第121章 请君入瓮

第121章

请君入瓮

是夜,三位皇子殿下全都窝在自己的房里没有出来。

杜府餐桌周围,杜氏一家全部在座,杜如晦与杜楚客两兄弟坐在上首,杜楚氏与杜李氏两妯娌分坐两旁,再下面就是杜伤、杜荷还有杜昆、杜潆、凌若曦他们兄妹五人。

餐桌上没有人多说一句话语,在杜如晦率先起筷之后,其他几人才规矩地提起筷子正式用餐。

平常在餐桌上最是活泼爱闹的杜昆与杜潆,这一刻也不知怎么的,任由杜荷百般逗弄,也都规规矩矩地扒着自己碗中的饭菜,不吭一声,整个餐桌的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今天的事情,荷儿做得不错”吃了几口饭菜,杜如晦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筷箸,扭头向杜荷夸赞了一句。

杜如晦的一句话后,杜荷明显地感觉到周围几个长辈还有兄妹脸上神情的变话,就像是一块坚冰瞬间被投进了一片火海,温暖,融化,流淌,一直故作严肃板着的脸瞬间都放松并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最明显的就是杜昆与杜潆这两个年岁最小的小家伙,夹菜的速度明显地比之前快了一倍,而且还会时不时同杜荷这个小哥哥做个这样那样的鬼脸儿,可爱异常。

“多谢爹”在自己的老子面前,没有必要再玩什么虚套,所以杜荷轻一点头,便将老爹的这番夸赞给应承了下来。

感觉到因为老爹一句话而引起的餐桌上的气氛的变化,杜荷的心中亦是涌起了一阵的暖意,知道二叔二婶还有杜伤他们这些堂兄妹们,之前之所以会不发一言,规矩不已,完全都是在为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担心,害怕老爷子会心生不满做出责罚。

毕竟,一下收了人家将近二十万贯的巨额财物,便是老爹身居要职身在长安之时也是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哦,不对,应该说是老爹一生清正廉明,压根就没多收过一份贿赂。

但是现在,他的儿子却在他辞了官职之后开了收人钱财的先河,而且一收,就收了相当于他老子几辈子甚至是几十辈子都不可能赚得到的朝廷俸禄,这怎么了得?

所以深知老爹脾气的娘亲与二叔等人,担心老爹会发怒火,担心自己会受责罚,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你大哥的事情杜荒当是已同你说了吧?”感受到餐桌上气氛的变化,杜如晦的眼中亦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意,再次提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轻声向杜荷问道。

“回爹话,孩儿知晓一些。”杜荷恭声回道:“听说那王家索要聘礼五万贯,若是月内不能凑齐,就视我杜氏主动放弃了婚约。”

“嗯,确是如此。”杜如晦面色不变地轻声向杜荷问道:“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王胜前欺人太甚”愤声说了一句,杜荷话锋一转,继而轻声回道:“不过,若是大哥实在喜欢那王家小姐的话,孩儿也无话可说,惟有尽力成全而已。”

“成全什么?难道真的给他送去五万贯的聘礼?”杜楚客从旁插言,愤声说道。

“如果真能成的话,”杜如晦不紧不慢地轻声说道:“便是真送给他也是无妨,荷儿不是刚从杨成洲那里得来六万贯么?花钱买个安心,直接给他也就是了……”

“呃?”杜荷与杜楚客闻得此言,神色皆是一愣,爷俩儿不禁彼此对视了一眼,怎么感觉这老爷子竟比那杨成洲还要败家得多,便是视钱财如粪土,也没有必要一下就酒出去这般多的粪土吧?

“反正都是平白得来之物,”看出杜荷还有其他几人的疑惑不解,杜如晦淡声说道:“全部放在家中,难免会遭人惦记,既然正赶上王家过来提亲,那就直接用这些横财去堵了他们的嘴也就是了。”

杜如晦道:“这样,既能全了构儿的婚事,又能去了留在家中的隐患,可谓是一举双得之事。”

“可是,爹,”没有想到老爹竟是出于这般考虑,杜荷轻声在一旁提醒道:“若是王胜前得了得陇望蜀,贪心不足的话,咱们又当如何?”

“是啊大哥,”杜楚客也在一旁劝道:“看王胜前之前的意思,那是铁了心地想要退了这门亲事,咱们这般与之妥协,怕只会更是添加了他的气焰”

“王胜前的心思,老夫又岂会不知?”杜如晦扭头看了老2一眼,轻声说道:“不过荷儿方才说得不错,既然是构儿喜欢,便是给他五万贯又有何妨?”

“至于王胜前会不会再次反悔,”杜如晦轻声说道:“如果这五万贯还是不能堵上他的贪欲,不能让他回心转意的话,就无怪咱们杜氏以势压人,去使一些手段了。”

先礼后兵,到底是自己未来的亲家,如果没有必要,杜如晦也不想做得太绝,也不想日后构儿会夹在其中难做。

“先前府中没有那般多银钱也就罢了,”杜如晦定声道:“现在,既然杜荷从旁处得来这般许多,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五万贯做为聘礼送至长安王家,另外一万贯,一半留做家用,一半在夕夕过来之后,由夕夕那丫头带着,一并前往登州,给构儿送去。”

“是,大哥”“是,爹”

杜如晦这个一家之主这般大气魄地敲了锤,定了音,杜楚客与杜荷只得点头应允,不敢再提什么异议。

“既然如此,”杜如晦轻声点头道:“那明日二弟前去长安赴任之时,就将那些银钱顺便带上,告诉王胜前,后天就是吉时良辰,我杜氏到时会派人去他府上接人”

“知道了,大哥”杜楚客点头应声。

“爹,”听到二叔明日要去长安,杜荷轻声在一旁插言请示道:“明日孩儿也想去往长安一趟。”

“嗯?”杜如晦扭头看了杜荷一眼,眉头轻皱:“你不在书院好好读书,到长安去凑什么热闹?”

“既然大哥的婚事已定,”杜荷轻声回道:“我想去王府看看我那未来的大嫂,看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大哥?”

“不必了”杜如晦一口回绝:“这件事情我同你母亲已经有了计较,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再去凑什么热闹了”

“哦,知道了”杜荷闻言,低眉顺眼地低下头去,不再多言。杜如晦扭头看了这个小儿子一眼,知道这小子定是不会如他表面上这般老实呆在书院,不过老爷子却也只是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自我介绍一下,”杜陵县衙不远处的一个街巷旁,马田带着几个护卫当头将方从杜府离去不久的杨成洲拦住,站在杨成洲的面前,面对着杨成洲的质问,马田昂首挺胸,轻声向杨成洲说道:“东宫侍卫马田,这是我的腰牌,杨驸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检验一遍。”

“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人,”目光朝着马田掏出的腰牌一扫,确定了马田的身份不假,杨成洲拱手向马田说道:“不知马侍卫此番拦下老夫,是为何意?”

“太子殿下有令,”马田郑声说道:“念及杨驸马见子心切,不忍让杨驸马再等一个长夜,所以便网开一面,决定让下官带着杨驸马提前过去县狱探视。”

说完,马田一弯身一身手,躬身向杨成洲请道:“杨驸马,请吧”

“这……”杨成洲一愣,不知太子为何会这般快就改变主意,不免就表现得多少有些迟疑。

“怎么?杨驸马不愿?”马田的面色一黑,直接直身身子,作势欲走,道:“既然如此,那下官也不勉强,这就回去向太子殿下复命去了”

“诶诶马侍卫慢走”见马田等人转身就走,想想李承乾似乎并没有什么要陷害自己的理由,所以杨成洲便忙着高呼追赶了上来,轻声向马田赔了一番罪过,送出了几吊大钱,这才消了马田心中的火气,愿意再次带他们去县狱探视。

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本就与县衙不远,所以一行人走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到了县狱门前,有了太子的手令,马田带着杨成洲主仆几人很轻易地就走了进去。

“爹?”在昏暗的灯光之中,转得有点儿迷糊的杨成洲乍然听到一声有些惊讶与诧异的叫喊之声,精神不由一震,徇声快步来到了杨善所在的牢狱门前,高声呼道:“善儿,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杨善表情颇为怪异与愧疚地看了他老子一眼,轻声问道:“倒是您,怎么也到了这里?”

“两位且慢聊,待下官将牢门打开。”说着,马田拿着从牢头那里要来的钥匙,上前打开牢门,回身向杨成洲说道:“太子殿下特许,杨驸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与杨善少爷详谈,杨驸马请”

“有劳马侍卫了”杨成洲拱手与马田一礼,之后便抬步进了牢房之中,随着他的那些仆从,也护主心切地全都随后跟了进去。

“如此,那下官就且先告辞了,”待所有人全都进去,马田啪嗒将锁一锁,之后笑眯眯地拱手向杨成洲说道:“咱们明日堂审时再见”

第122章 约见

章节目录第122章约见(3226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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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派出的护卫并没有找到杨成洲一行的踪迹的时候,李格就知道事情怕是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了。0m

在杜陵县这种小地方,能够让一群大活人无声无息地消失,而且纵是自己蜀王府的特钟护卫也不能寻出一点蛛丝马迹的人,除了他的那个太子大哥之外,李恪实在是再想不出还有谁会有那么大的能量与手段。

而且杨成州也不是傻子,身边的那些随从亦都不是弱手,若不是被人设计骗走,就定是被人用武力强行收押,而在杜陵县,在前后不到一刻的时间就能够做到这些的权势,除了太子之外,也不会再有旁人。

这边儿刚收到钱,那边儿就立马绑**囚人,这算什么?李恪抬手轻揉了揉自己的前额,这么无赖而又奸诈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像是出自于杜荷那个坏小子的手笔,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得了六万贯银钱与价值十数万的整座‘朝天阙,还不满足,难道他们竟还想要得到杨氏整个家业才肯善罢甘休么?

还是说,想到了某种可能,李恪的心中一紧,暗自思道,还是说,李承乾与杜荷原本的目标就是整个杨氏,而先前杜荷敲来的那些财物,只是顺便捎带而已?

可是这怎么可能?

就杨善现在身上所有的那些嫌疑,根本就不足以定罪,更不足以牵累到他们整个杨氏一族,李恪实在想不到,李承乾与杜荷他们到底从哪来的这般多自信,竟想要一气吞下整个长安杨氏。

这不可能!

李恪不停地摇头否认,如果杨氏真的那般好吞,早在数年前父皇就已经将他们全都拿下了,又何至会轮得到他李承乾?就李承乾那般懦弱无能的样子,他配么?

“李祥!”李恪多有不安地在厢房内来回走动,忽然身子猛地一停,高声向门外方向呼唤了一声。

“属下在!”李祥推门再入,冲着李恪躬身而立。

“你这就连夜回去一趟长安城”,没有多作犹豫,李恪轻声向李祥吩咐道:“回去后直接带着本王的信物去宫中求见母妃,将这里的事情如实禀报,就说,杨善表兄入狱,姨丈行踪不明,极有可能已被人在暗中监禁!”

“是,殿下!”李祥拱手应是,之后快速转身离去。三五中文网

“希望母妃能够看透其中端倪,并想出对应之策。”看着李祥没了踪影之后,李恪站在那里轻声自语道:“就算是杨氏真的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前去终结吞并他的,也当是我蜀王李恪!”

另一边,魏王李泰也得到了差不多同样的消息。

不过对于杨成州的失踪,李泰却是乐见其成,不用猜也知道这定是大哥的手笔,想来太子盯着这个杨成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今日,在得知他们杨家能够一气拿出近二十万贯的钱财而面不改色的时候,没有人会不为之心动。

拿下就拿下吧,且让老大先到并面斗去。

成了,长安杨氏除名,老三平白去一助力。败了,太子必受牵累,便是太子之位无忧,其势也必会深受打击,对自己仍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杨府所蕴藏着的那些惊天财力,李泰虽然心动,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去争去夺,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不介意伸手去帮他的太子哥哥一把,毕竟,杨家的那些钱财,落到那个草包太子的手中,远比留给老三李恪这个精明能干的蜀王要好得多得多。

而且,躲在厢房的李泰阴阴一笑,心中想道,必要的时候,在适当的时机,自己也大可以向父皇上一奏折,他就不信,面对着杨家数十万甚至可能会上百万贯的家财,父皇他老人家会不心动?

杜府书房。

趁弄桌上的烛光,杜荷拿着一本杂书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时不时地还会提笔写上两,看上去没心没肺地完全没有一点忧心忧虑的样子。

“少爷!”站在桌角儿,轻砚着刚化开的松墨,杜荒轻声冲着他们家少爷叫了一声。

“嗯。”杜荷轻嗯了一声,目光依然停留在书册之上,连头都没有抬起一下。

“明天。”显是已经习惯了他们家少爷看书时的态度,杜荒不以为意地接声问道:“长安,咱们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平声直叙地回了一句,杜荷像是看到了什么要紧的地方,颇有兴致地提笔蘸墨写了两下,之后又安静地低着脑袋继续默读。

“可是老爷不是说…,、见他们家少爷这个时候忽然抬头看了自己一眼,杜荒乍然止住声音,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低下脑袋怯声说道:“呃,小人这不是担心老爷会生气气坏了身子么……。”

“这件事情不用你去操心。”见杜荒这小子长了记性没敢再往下说讲,杜荷又将目光移到书上,不咸不淡地轻声说道:“你只管做好本少爷让你做好的事情也就是了。”

“是,少爷,小人知道。”杜荒轻松了口气,乖乖低头砚墨,不敢再多说一句。

书房里再次恢复之前的宁静,只有砚台上面轻微的砚墨声音在不停地响起。

“少爷!”过了好半天,感觉他们家少爷心中的气意当消,杜荷又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句。

“嗯。”一如之前,杜荷姿势不变地轻嗯一声。

“小莲姐姐那边已经有了回信。”杜荒轻声禀道:“明日咱们若是真去长安的话,可在下午未时初,在得月楼的听松阁内与之会晤,介时,夕夕小姐极有可能也会过去。”

“哦?”杜荷闻言,不由将目光从书册之上移开,扭头向杜荒看来:“王家小姐也会过来?本少爷还以为她会被王胜前给囚禁在家中不能出门呢?”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杜荷理所当然地认为,若是王夕夕不同意他爹退婚的决定与举动,定会奋起反抗与老爷子闹翻,在万般无奈与恼羞成怒之下,王胜前必会命人将女儿严加看管起来。

所以,在听到王夕夕竟还可以随意出来与自己见面的消息之后,说实话,杜荷的心中多少有点失望。

“呃?”杜荒神情一愣,有些呆傻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少爷是怎么知道夕夕小姐被王大人给关了起来的?小人好像还没有向您禀报吧?”

“哦?这么说,真的被关起来了?”杜荷的面上多少有点儿小兴奋。

“关是关起来了。”看到他们家少爷面上的兴奋表情,杜荒多少有些无语,低声回禀道:“不过,小莲姐说她们有办法能逃出来片刻而不被发现,所以,同少爷见面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嗯,跟本少爷设想的一样。”杜荷轻点了点头,道:“时间短些没关系,只要能够出来就行。”

为了心仪之人,不惜与自己的老爹闹翻,甚至在被关的情况下还能偷偷溜出,可以想像得出,自己的这个未来大嫂,当也不是那种凡事都会逆来顺受的乖乖女,杜荷的嘴角微微勾起,虽然还未曾与这个准大嫂见过一面,但是在心里面,对于这样一个敢爱敢恨敢争的小女人,已经有了几分接纳肯定之意。

“少爷。

”在杜荷幻想着明日将与准大嫂见面时的情景时,杜荒又在一边轻声唤了一句。

“什么事?”被人扫了兴致,杜荷没好气地翻眼儿轻问了一句。

“那五万贯钱,真的要做为骋礼由二爷送给王胜前么?”

“或许吧。”杜荷轻点了点头,老爷子都已经拍了板儿,家里谁敢违了他老人家的心意?

“可是。”杜荒有些不舍与不愤地轻声说道:“那是少爷好不易才赚来要为老爷买药治病的钱,如果一下全都送给了王家,那咱们手里岂不是又没了现钱?”

好不容易才宰了一头大肥羊,结果这羊肉还没吃到嘴里,就被老爷给平白推送了出去,杜荒的小脑袋瓜儿有点儿想不通透。

“五万贯钱而已,若是能够用之换来爹娘的欢心,换来大哥一生的幸福,并不算多。”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道:“至于给老爷看病的银钱,无须你去操心,实在不行,咱们不是还有‘得月楼,与‘朝天阙,么,怎么也不至于缺了老爹的药钱!”

“少爷说得是,是小人多嘴了。”杜荒低头回道:“小人只是觉得,将那么多银钱全都送给王胜前那样的小人,不值得。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司意王胜前那般无礼地各件呢?”

“爹的心思,岂是你这个小屁孩儿能够猜想得到的?”杜荷轻撇了撇嘴,虽然他已经多少猜测到了老爹这番作为的隐藏用心,但是杜荷却没有那个心思去说与杜荒知晓。

有些事情,明白了就是明白了,没明白就是没明白,若是直接挑开了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说谁小屁孩儿呢,你很大么?”杜荒无声地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小嘴巴颇不服气地微微撅起,不过却也知趣儿地低头砚墨,不再言语。(未完待续)

第123章 精明的二叔

第123章

精明的二叔

翌日清晨。

当李承乾火烧火燎一脸兴奋地从杜府出去直接奔向县衙准备新一轮的堂审时,杜荷与杜荒已经悄悄地准备好该带的花销用度去了县城北门。

杜楚客要去长安就职赴任,北门是他必经之所,在这里候着,既可以避开老爹老娘的耳目,又可以造成一定的事实让二叔他老人家无从拒绝。

反正也就只有一天而已,比起当年大学时所逃过的那些课业,这一次,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道小菜而已,并不值得一提,所以杜荷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至于杜荒,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是因为之前在长安官学子就已经跟在他们家少爷屁股后面被积累经历了不少逃学经验,所以,面上的神色,倒也坦然自在。

反正天塌了有他们家少爷在前面顶着,他这个小书僮,最多也就是在少爷受到老爷责罚时,顺带地受上那么一些牵连而已,不就是几板子的事情么,从小到大,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四月的天气,温暖宜人,主仆两个坐在旁边的露天茶馆儿,饮着温茶,晒着太阳的同时,还能听得周围一些茶客天南海北地乱侃一气,倒也是十分地惬意自在。

“少爷,二老爷来了”看到那辆十分显眼的双马步辇缓缓从城南方向驶来,一直留着的杜荒轻声向杜荷禀报了一声。

“嗯,咱们这就过去吧。”杜荷轻点了点头,吩咐杜荒留下两个大钱之后,遂起身缓向城门的正中处走去,心里思虑着该如何说服二叔带自己前去长安。

“看到没看到没,”没有人留意到杜荷主仆的举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从城南驶来的豪华马车给吸引了过去,其中几个茶客指着正向北城门过来的步辇高声嚷嚷道:“皇家步辇,是皇上特意赐给杜仆射的座驾,前次杜仆射归乡之时,老夫就有幸见过一次”

“听说这是皇上出门时所乘坐的马车,”旁边有人接口感叹道:“不愧是皇家御用的东西,果然是气势非凡,若是本公子也能得一辆,断会每日都乘它出去耍上一耍,威风威风……”

“就你?”有好事者轻瞥了说话的小子一眼,不屑地轻声说道:“做梦的时候还差不多……”

“谁说的谁说的?有种的站出来?”小公子一脸不服不顺地跳出来想要找事儿,不过当他看到方才还坐在自己临桌的那对年轻主仆正在不知死活地站在街中,看样子是想要拦下杜氏的步辇,神色不由一顿,分神说道:“那小子想要干嘛?难道他也想到那皇家的马车上去坐上一坐不成?”

“吁~~~”

随着这么一声长喝,正在赶车的车把式一把拉起缰绳,将马车稳稳地停在距离杜荷面前不足两米远的位置。

“三环,怎么了?”车里面传出了二老爷杜楚客的声音。

“老爷,”车把式看着前面的杜荷与杜荒,恭敬回身向他们家老爷回禀道:“是杜荷少爷在前面拦路。”

“荷儿?”杜楚客一愣,旋即轻笑道:“这个臭小子,终究还是来了,让他直接上来吧。”

“是,老爷”应了一声,马三环将手中的缰绳放于一旁边,轻身跃下马车,及到杜荷主仆跟前躬身一礼道:“小人马三环,见过荷少爷”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认出眼前这个车把式是为二叔身边的仆从,遂淡声问道:“二叔可在车上?”

“在,”马三环直接应声,侧身伸手向杜荷请道:“老爷让小人请荷少爷直接上车叙谈,荷少爷请”

“嗯。”杜荷点头抬步,带着杜荒缓缓走向马车,顺着马三环特意放在地上的垫梯,抬脚上车掀帘进入车厢之中。

“竟真的上去了?”见到杜荷主仆真个上了马车,方才还在那里口出狂言想要登车一坐的小公子不禁生出些许懊悔之意:“早知道杜家之人如此好客,本公子方才就也出去拦驾了,可惜,可惜了了。”

“白痴……”好事者再次轻嗤了一声,撇嘴道:“连杜二少都不认识,竟还敢大言不惭想去蹭车?说你是白痴,都有些是在夸奖你了……”

“杜二少?可是寒山书院那个新进诗才杜荷公子?”没人理会那个小公子恼羞成怒的败坏样子,所有的茶客全都颇有些疯狂地朝着杜府的马车这边看来。

不过,让他们颇为失望的是,杜荷主仆已经全都钻进了车厢,而杜氏的马车,这个时候也开始再次驶动,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出了城门好远,再没给他们观摩瞧看的时间与机会。

“二叔”进了车厢,与杜楚客见过礼后,杜荷意外发现,车厢中的四脚茶几之上,竟有两只杯具,杯中都斟有茶水,一只放在二叔面前且杯中茶水已经见半,另一只则无人问津地放在二叔的对面,杜荷心中一动,不由惑然抬头向杜楚客看来:“二叔这是?”

“坐吧。”杜楚客轻声说道:“早知道你小子不会安生,所以为叔就直接备好了茶水等你过来,茶水尚温,且坐下慢饮。”

“二叔睿智,多谢二叔”见杜楚客这般通情打理,甚至连缘由都没去问,直接就同意了自己随去长安的心意,简直比理解万岁还要理解万岁。

所以,将方才已经准备好的诸多理由统统抛开,杜荷很是心诚了拍了二叔一记马屁,之后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杜楚客的对面,端起桌上的温茶小呷了一口,还没品出什么滋味便很给面子地高声呼道:“好茶好茶”

“茶自然是好茶,”抬头撇了杜荷一眼,杜楚客轻声说道:“不过,给你这种外行人来喝,却是有点儿暴殄天物了。”

“二叔说得是,同二叔相比,小侄在茶道方面的造诣确是不值一提。”轻轻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杜荷难得谦虚地轻声回应着二叔的这句玩笑之语。

“行了,知道你这次跟来,必有所图,”杜楚客淡声笑道:“现在既然上了二叔的马车,那就同为叔说道说道吧。”

“二叔既然能够猜到小侄要跟着过来,那小侄的目的又岂能瞒得过二叔?”没有直接回答杜楚客的问题,杜荷轻声告饶道:“二叔您大人大量,就别再故意难为小侄了。”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了?”见杜荷这般识实务,杜楚客轻声一笑,道:“不过,你爹的吩咐,为叔一定会如实照办,后面的那些黄金与丝帛,为叔也都会如实交至王胜前的手中,这一点,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至于之后,”说着,杜楚客淡看了杜荷一眼,道:“你耍什么手段也好,用什么诡计也罢,能不能再将那些金帛之物再从王胜前的手中讨要回来,那就不是为叔所能左右得了的事情了。”

“二叔多想了,”好像是受了什么冤屈一般,杜荷无比哀怨地看了杜楚客一眼,郑声说道:“送出去的钱财,哪还有再往回要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大哥娶亲用的聘礼,小侄更是不会再去节外生枝,免得日后事情传出,会损了咱们杜氏的脸面。”

“小侄此次过来,”说完,杜荷一脸纯洁地接声说道:“纯粹就是想要替大哥考察一下那个王家小姐的心性如何,如果那个王夕夕也同她爹王胜前一样,是个势利之人,那岂不是就误了大哥?”

“真的就只有这么简单?”杜楚客有点儿不信地抬眼向杜荷看来。

“真的就是这么简单”杜荷一脸坦然地定声言道:“之前只是二叔多想了而已。”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杜楚客轻摇了摇头,道:“那你就没有必要再跑这么一趟了,还是哪来回哪去吧,让为叔也图个清净。”

“呃?”杜荷一愣,轻声问道:“二叔何出此言?”

“你爹不是傻瓜,你母亲也不是无用的摆设,还有你大哥构儿,也不是那种没有识人之明的窝囊草包。”杜楚客很不客气地轻声说道:“你觉得若是王夕夕的品性不佳,仅只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话,他们还会那般喜欢她,并不惜动用五万贯的聘礼也要将她娶回家来?”

“这个嘛,嘿嘿,”杜荷装傻笑道:“小侄之前还真没想过,到底还是二叔,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少跟老夫来这套”杜楚客板着老脸肃声向杜荷说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嘛就是你现在就下去马车,哪来回哪去,反正现在方出城门,走回去也累不着你。”

“二呢?”杜荷直接将第一条抛过。

“二嘛,”杜楚客淡声说道:“就是老老实实地同为叔一起赶去长安,将你心中切实想做的事情做到最好,如果力有不及或是需要人手的话,可以来向二叔求助”

“唔?”听到杜楚客说起第二条路,杜荷不由又是一愣,遂后便两眼放光,忙不佚的猛点脑袋,不敢在自己这个看似平庸实则精明无比的二叔跟前,再耍什么滑头。

第124章 堵门

第124章

堵门

一入长安,杜荷就借故下了马车,直接带着杜荒去了自得到之后却还从来没有去过的长安四楼之一,得月楼。

而杜楚客,则直接带着价值五万余贯的聘礼,乘着马车去了城西王胜前的府上。

应了杜荷这个小侄子的要求,杜楚客决定无论一会儿见面之后,王胜前那厮是个怎么样的态度,他都要厚着脸皮在王家蹭上一顿午饭,便是拼着今日不能去往门下省报道,也要拖着杜荷与王夕夕那丫头见过面之后再行离开。

五万贯不是小数,前阵子为了两三千贯就被人逼得差点卖了祖业的杜楚客早已是充分认识到了银钱的作用,所以,他并不似杜如晦那般视金钱如粪土,五万贯的钱财,说送就给送了出去。

要知道,现在杜氏在杜陵所有的那些酒楼产业,便是有了杜荷小子发明的火锅助阵,有了许氏酒坊免费提供的酒水供应,可是每个月的盈利却仍是还不足五百贯。

粗略一算,一年加起来,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的,也就不过六千贯的样子。

若是想要凑够五万贯,怎么也得十年八年的时间,二十一家店铺,耗费十年八年时间的辛苦积攒,结果却是全都为王胜前那个小人做了嫁衣,说实话,杜楚客舍不得,而且也觉得很是憋屈。

虽然他们杜氏此次得来的那些钱财,并不似开店生意那般费力,可是那也是杜荷那小子费尽心思辛苦敲来的,既然进了他们杜氏的府库,那它就已经跟了杜姓,杜楚客实在做不到似他大哥那般洒脱,无一丝烟火气地开口就转赠了他人。

再说,就王胜前那个势利小人,他也配?

想起前天他过来府上所说的那些话语,杜楚客就一脑袋的火气,若不是当时有大哥拦着,杜楚客恨不得一口吐沫喷死他。

没有新郎你成个毛的亲?你以为这是要办冥婚还是怎么滴,抱个大公鸡就能拜天地?

还开口就要五万贯的聘礼,也不风大刮你一嘴粪土?你这是在嫁女儿还是在卖女儿?就是皇帝老子嫁女儿的时候也没有要过这么高的彩礼,你女儿难道比大唐的公主还要娇贵?

所以,对于这次王家的故意刁难,并以巨额聘礼相逼之事,杜楚客那是相当的气愤。所以,对于他们家老大决定要如数奉上聘礼的举动,亦是相当的不满。

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终归是他们老大自己的家事,老大决定的事情,杜楚客也是不便反驳,只得依言将五万贯的金帛带至长安,然后定个日子,将王家女儿接回杜陵。

至于杜荷这边,杜楚客一直都觉得他的这个小侄子定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定是不会像是大哥那样顾全什么大局,忍受什么一时之气。

在杜楚客的眼中,杜荷这小子从来都不是那种善于吃亏的主儿,有恩的话,或是还会选择性遗忘,但是若是有仇,这小子绝对是那种有一报十的主,睚眦必报,决不善罢甘休。

所以,从一开始,杜楚客就料定自己的这个小侄子必会有所举动,所以,这一路下来,杜楚客也是在一直积极地配合。

杜楚客完全有理由相信,对于一个能够从杨成洲这种老狐狸手中敲到竹杠的小狐狸,对付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胜前,自然会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吁~~~”

在杜楚客坐在车厢之中独自思量的空当,坐在前面赶车的马三环一声长喝,将马车止住,之后轻跃下地,躬身站在帘边轻声他们家老爷禀道:“老爷,王府到了”

杜楚客回过神儿来,撩开窗帘儿朝着前面的府门看了一眼,轻声吩咐道:“嗯,上前通禀”

“是,老爷”马三环应声转身,上前去与王府的门房交涉。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马三环一脸愤愤地回来向杜楚客禀道:“回老爷,王府的管家说,他们家老爷正在书房临摹字贴,现不便见客,让咱们在外面稍等片刻”

“嗯?”杜楚客的眉头轻挑,强压着心中的火气,淡声向马三环问道:“你可同他们说讲了老夫此来的目的?”

“说了,”马三环愤声禀道:“小人说咱们是为下聘而来,聘礼什么的也都已带来,可是他们就是不予理会,压根儿就不相信咱们杜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到足够的银钱。”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轻斥了一句,杜楚客直声向马三环吩咐道:“去,命人将后面马车上的金、帛全都给老夫搬卸下来,就堵在王府的门口,看王胜前那老匹夫还能不能耐得住性子”

“是,老爷”马三环应了一声,遂即转身向后走去。

这一次他们一共拉来了四千斤黄金,两千匹丝帛,如果全都摆在王府的门前,绝对能将整个王府大门都堵得水泄不通,到时的场面,也绝对非是一般地震撼。

财帛动人心,如果因为这五万贯钱的财物能让王胜前被一些有心人给惦记在心,那绝对是杜楚客乐于见到的。

王府书房,王胜前的发妻王赵氏急步赶来。

“老爷,”见王胜前坐在那里无所是事的慢饮着茶水,王赵氏抬步走到近前,轻声说道:“方才听赵喜儿说,杜家来人了,而来过来的还是杜家的二爷,现正在府外等候,不知老爷为何不去接见?”

“去去去”王胜前颇为不奈地摆手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件事情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为夫心中自有定论”

王赵氏分毫不退,轻声反驳道:“可是,事关夕夕的终身大事,妾身这个做娘的,怎么能置身事外?”

“什么终身大事?”王胜前轻声嗤道:“就他们杜氏现在的状况,也配得上咱家夕夕?别做梦了”

“还有,”王胜前道:“如果不是受了他们杜氏的连累,这一次老夫又何至于会被马大人责怪,弄到了眼下这般被停职反省的地步?”

自前日从杜陵回来之后,就莫名其妙地被上官披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之后直接给了一个停职反省的责罚,现在被困家中,前途未卜,王胜前心中正是烦躁不已,又怎么会给杜楚客什么好的脸色。

而且,王胜前一直都在猜疑,自己这次停职,十有八九就是马万里给自己的一个无声警告,警告自己尽快与杜氏撇清关系,不然的话,停职之后,怕就是直接撤职贬至他处了。

要知道,马万里已经因为自己儿子与杜荷的案子,已经得了一个留职反省的责罚,而且他那个幼子这一次也是十有八九不能保全,此事,马万里事后必会迁怒于杜氏,而身为马万里直接下属的自己,若是不能赶快撇清与杜氏的姻亲关系,怕是也会受到牵累,凶多吉少。

所以,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女儿夕夕的终生幸福,王胜前说什么也要逼得杜氏主动退了先前的那门亲事。

“可是夕夕那丫头,对那个杜构明显是情有独钟,”见王胜前死倔,王赵氏无奈地轻声说道:“妾身怕老爷这般作为,会伤了夕夕的心思……”

“婚姻大事,本就当听从父母之命,岂能由得她想怎样?”王胜前眉头一皱,厉声说道:“况且,我这个当爹的,还能害她不成?那个杜构,无才无德,现又被发配到极东之地的登州为县,没有个三年五载,想都别想再回长安,难道还要让夕夕再等他三年五年不成?”

“话是如此,可是,夕夕与杜构毕竟是已经定了亲的,”王赵氏轻声说道:“若是咱们这般轻言反悔,这好说不好听啊”

王胜前轻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老夫自有办法”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正说话间,管家赵喜儿着急忙慌地小跑过来,高声禀道:“老爷,不好了”

“何事这般惊慌?”王胜前眉头一挑,疑声问道:“可是那杜楚客做出了什么无礼之举?”

将人在门外晾了半天,若是杜氏的人等得不耐与府里的家丁起了什么冲突,那自是再好不过,日后悔婚的时候,也好有了说头。

“没,没有,”赵喜儿使劲儿地狠吞了口吐沫,续声说道:“黄金,丝帛,老爷,杜楚客这次过来带来了好多的黄金与丝帛,现在全都被他们搬下摆在了府门前,一堆又一堆的,加起来足有数万贯,将正门给堵了个严实,现在,已经引来了好多百姓围观,老爷您快出去看看吧”

“数万贯的黄金丝帛?”王胜前一愣,猛地从椅上站起身来,厉声向赵喜儿质问:“你确定没有看错,竟真有数万贯的金、帛?”

“回老爷话,”赵喜儿接声说道:“别的东西小人还有可能会看错,但是那么多的真金白帛,小人怎么可能会看不清明?”

“那就怪了?”王胜前惑声说道:“难道还真让他们给凑够了聘礼?可是他们从哪弄来的这般多的银钱?”

说着,王胜前抬步起身,轻声向赵喜儿说道:“走,随老夫前去看看,看杜楚客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第125章 亲热

“少爷,现在的得月楼看上去可比以往气派多了!”

站在得月楼外,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矗立在长安城东的豪华酒楼,杜荒心中很美地轻声夸赞了一句。

到底是自家的产业,怎么看怎么比以前还是许家产业的时候顺眼,好看。

“嗯,打理得还算不错。”一想到眼前这个大酒楼已是自己的产业,杜荷也是一阵地心旷神怡,心情瞬间变得好了不少。

能在一个国家的行政中心有上这么一两处堪比后世五星级的酒店,不管放在何时,那可都是一件极了不得的事情。而现在,杜荷却已很是轻易地将其攥在了手中,长安四楼中的两座,若是放在寻常人的手里,怕是做梦都会笑着醒。

要知道杜荷,前世数年奋斗,也就才不过两三百万的身家而已。而两三百万,放在北京那种大城市,怕是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不能买得下。

所以,面对着‘得月楼,与,朝天阙,这种在话世都足以让他仰望巨额资产,杜荷曾不止一次地很没出息地想过,便是什么都不做,仅是这两座酒楼,也足以让自己一生吃喝不愁了。

不过很可惜,杜荷也知道这种想法或是说愿望并不现实,先不说没有一定的实力支撑,自己能不能保得住这两座酒楼的归属,但就是老爹那一身的病症,他也不会就那么没有出息地只想着要坐吃山空。

他得为老爷子赚钱,他得为老爷子治病,哪怕是花上再多的银钱,哪怕是一次卖掉得月与朝天两楼,也是在所不惜。

在杜荷的心里,钱固然重要,但是若与自己的亲人相较起来,钱在他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让自己的亲人过得更好的工具,他绝不会做那种因为钱财而置自己亲人于不顾的事情。

“少爷,咱们这就进去吧?”杜荒轻搓着手,多少有点迫不及待。

“进去?”知道杜荒这个吃货定是又馋了,杜荷扭头看了他一眼,道:“带钱了吗?”

杜荒一愣:“呃?钱?乒爷,咱们进去吃饭,还要用钱吗?”

杜荷不以为意地轻笑着后退了一步,淡声向杜荒说道:“如果你想吃霸王餐的话,那你就进去吧,本少爷决不阻拦!”

“知道了,少爷。”

若是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他们家少爷并不想让人知晓他们杜氏与得月楼的关系,那杜荒就真的可以去死了。所以,应了一声之后,杜荒便没精打彩地低着脑袋,跟在他们家少爷的屁股后面,不再多作言语。

“早知道少爷有这个意思,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多带些银钱了。”站在外面等了半天,还不见他们家少爷有要进去或是离开的意思,杜荒摸着下面已经饿得有点儿发瘪的肚子,嘴里面含糊不清地低声嘟囔着:“真是的,进自己家的酒店吃饭哪有还要花钱的道理,真不是少爷是怎么想的。”

“来了!”正在杜荒不停要低声报怨的时候,杜荷精神一提,轻声向杜荒说道:“走,随本少爷一起过去!”

杜荒闻言,环身四顾,不过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熟人,不由轻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少爷,谁来了?小人身上可是真没带多少银钱,进去了怕是连一道菜都不够吃的!”

因为以前曾经有过几次没钱时被他们家少爷拿去押债的经历,心里已经有了阴影的杜荒现在可是小心谨慎异常,惟恐他们少爷在吃完饭后,再把他这个小书幢给人抵押在了那里。

虽然少爷现在变得确是比以前正经了许多,但是谁能保证他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想出几个馊主意?

所以,杜荒不得不防,毕竟现在老爷他们已经不在长安,若是自己再被少爷给抵押出去,那可是就没人再来赎自己出去了。

到时候,与其指望他们家少爷,还不如自己在酒楼里面涮盘子洗碗,自赎自救呢。

“亏得陶老夫子还夸你是个天才。”虽然不太明白杜荒这小子这个时候怎么会变得这般地胆小谨慎,杜荷还是很不客气地狠狠鄙视了杜荒一眼,轻声提点道:“竖起你的耳朵好好听听,看能不能听出什么东西出来?”

“让让!让让!”杜荒闻言,放开耳朵,屏息杂念,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很是耳熟也很是嚣张的声音:“本将军的马惊了,躲得慢了伤了也是白伤,全他娘给老子让开!”

听到这个声音,闻及这般霸道与不讲理的话语,杜荒直接就下了论断:“是程二少!至少还在五百米外!”

整个长安城内,除了程家三兄弟有这个破罗一般的大嗓门儿外,再是别无分号,而现在,老大程处默已入军中少有闲暇,而老三程处弼还在和尿泥断是没有骑马狂奔的可能,所以,算下来也就只有老二程处亮现在当街胡作非为了。

正说话间,杜荷与杜荒已经走到了得月楼的迎宾门前,而就在这个时候,程处亮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急驰而至,及到杜荷主仆跟前的时候,猛地一勒缰绳,他方才还叫嚷着已经惊了的马匹就很是温驯自然地止住了脚步。

“杜老二!你小子可算是舍得回来一趟了,想死哥哥了!”程处亮翻身下马,上前就是一个熊抱,两个大巴掌亲热地叭叭叭地不停在杜荷的后背拍打,震得杜荷好悬没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弟也是一样,想死哥哥了!”

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杜荷也不甘示弱,也是极为亲热地不停在程处亮的后背拍打,看得旁边的一些路人都开始有些感动,多好的兄弟,多深的情谊啊,真是让人羡慕!

在场的所有人中,也就只有杜荒这个知根知底的小书童最是心知肚明,这俩货哪是在亲热,说是在玩命还差不多。

程处亮那一巴掌的力道,杜荒可是早有体会,这厮平素就喜欢仗着自己的大块头儿以力压人,每次见面前少不了要这么‘亲热,一番,就是可怜了他们家少爷了,那么小的体格,怎么能忍受得下程老二这个莽汉这般摧残?仅只是为了一个兄、弟的称呼,值得么?

“停!”

两人互拍了差不多一分钟左右,在杜荷忍不住想要口吐白沫上翻眼球的时候,程处亮最先忍不住停手出声。

“行啊小子。”不着痕迹地轻抖了抖自己的肩膀以缓解方才背后的痛楚,块头明显高出杜荷一截的程处亮低头看了杜荷一眼,轻声说道:“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气力见涨啊!”

“托福,托福!”杜荷也是不停运气调节着背后微伤,面上带着些许笑意与程处亮客气着。

“愿赌服输。”程处亮也不矫情,直声说道:“既煞这次让你占了上风,明天以前,你都是老大了,有什么事,小弟唯命是从!”

“处亮贤弟处亮贤弟处亮贤弟,呵呵,这可让为兄怎么好意思?”连着叫了人三遍贤弟,杜荷还在这里很是得意地假腥腥地与人客气,听得一旁的杜荒不停地翻着白眼,感觉他们家少爷虽然比前靠了点儿谱,但是这脸皮,却也是愈发地厚了。

“小人得志!”程处亮觉得有点丢脸地让过一边,不再瞧看杜荷一眼,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样子,任由杜荷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得瑟。

“程少爷!”这时候,在一边看了好久热闹的酒楼伙计,见兄弟两人亲热完毕,遂来上与程处亮见礼,送顺手牵上程处亮骑来马匹缰绳,恭声禀道:“听松阁早已备好,程少爷还有这位杜公子,即刻就能入席!”

“嗯。”程处亮轻点了点头,淡声向小伙计吩咐道:“把马牵去喂好,本少爷这里用不着有人跟着,一会儿我带他们过去也就是了。”

“是,程少爷,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躬身冲程处亮一礼,小伙计规矩地牵着马匹去了旁边酒楼专备的马厩。

“怎么样,杜老……,那个杜兄。”想起方才的较量结果,程处亮改口称兄,伸手向杜荷请道:“咱们这就进去吧,杜兄请!”

“好。”杜荷老实不客气地点头说道:“有劳处亮贤弟前面带路!”

到了现在,杜荷也已经开始有点喜欢起这个程老二来,虽然行事嚣张霸道,但却胜在说话算话,性情真率,也算得上是一可交之人,也难怪在杜荷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当中,也就只有这个程处亮,还勉强能入得杜如晦的法眼。

在程处亮的带领下,杜荷在前,杜荒在后,三人一同进了得月楼内,没有在一楼耽搁,三人直接就上了三楼临窗最为清静的一间雅室,听松阁内。

“杜构大哥的事情,我也已有听闻。”进了雅间,双双入座之后,程处亮直接开声说道:“王胜前那厮欺人太甚,是该好好的教‘一顿,杜兄若是有了那个意向,到时候一定要叫上小弟,不就是一个从七品的左司都事吗,揍也就揍了,没什么大不了!”

“呃?”杜荷一愣,道:“贤弟这话是从何说起?谁说本少爷要揍人了?想那王胜前再怎么不是东西,那也是我大哥的岳丈,只要亲事日不退,那他就一日是我杜某人的长辈,岂能胡来?”

“就你?”程处亮极为鄙视地看了杜荷一眼,道:“什么时候你杜二少也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了?这种事情咱们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在老子的面前你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呃?程处亮的一句话,噎得杜荷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26章 王夕夕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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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杜氏那边来人了!”

长安王府之中,丫环小莲趁着给他们家小姐送饭的时机,轻声在一边禀报,精致白净的小脸儿上多少显出几分兴奋之色。www.65txt.com

“哦?”王夕夕安坐在梳妆台边,闻言不由回身向身后正在忙着摆放碗筷的小莲问道:“是谁过来了?杜川管家吗?”

在王夕夕的想像中,杜如晦病重不宜奔波,杜楚氏一介女流亦是多有不便,而杜家二少年岁太小,便是来了,也不会可起走够的重视,更何况杜荷与杜构是为兄弟,哪有做弟弟的出面替兄长下聘的道理?

所以,思来想去,这个时候唯一一个有可能过来而且在杜氏又有着不低地位的人,也就只有与杜如晦亲若兄弟的杜府管家杜川了。

“错!”

将饭菜摆好,小莲很是干脆地直接否定了他们家小姐的猜想,眨着大眼脆声说道:“是杜楚客杜二爷,虽然咱们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可是听赵管家说,这个杜楚客可是构少爷的亲二叔哦。”

“二叔?”王夕夕面色一怔,喃声说道:“以前倒是曾听杜公子提起过,说是他在杜陵老家,还有一个叔父在看守祖业。只是这次,怎么能劳动二叔的大驾?杜府那边儿不是被爹给惹急了,过来退婚的吧?”

想到这里,王夕夕的面上不由露出同分焦急心忧之色。

前日父亲去往杜陵逼亲的事情她也知道,可是任凭自己万般劝阻也没能改变父亲的心意原想着要趁此与杜荷见面的机会将其中的误会澄清,免得他们杜家会以为她王夕夕会是一贪慕虚荣的势利之人。

可是现在,若是杜二叔真是过来退亲,那可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王夕夕开始变得有点儿心思不定,五万不是小数,他们杜府定是不能凑出,再加上父亲当日必定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语,杜氏想要退亲倒还真就有那个可能。

“小姐且放安心。”见他们家小姐现在就已经开始有些心急,小莲噗哧一笑,欢声宽慰道:“杜二爷并不是过来退亲,相反,他是按着老爷前日所提的要求,过来下聘来了!嘻嘻,恭喜小姐,心愿得成,马上就要出阁嫁做他人妇了!”

“你个小妮子,休要调笑与我。***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王夕夕慎怪地白看了小丫头一眼,急声说道:“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奴婢不是说了吗,确是杜二爷亲自过来提亲”小莲道:“连老爷老求的骋礼都给如数带了过来,整整三辆马车的黄斤丝帛,一堆一堆的把咱们王府的大门都给堵了个严实方才奴婢还特意跑去看了呢,黄灿灿的一片赵管家他们当时都看傻了。”

“真的带过来了?”王夕夕怔声说道:“这怎么可能,五万贯那,又不是几百几千的小钱他们怎么可能会凑得齐整?”

虽然还没嫁入杜府,但是对于杜府上下大致的家业王夕夕早就已经从杜构的口中知晓了个大概。

杜如晦在为尚书右仆射的时候家中的日子就不甚宽裕现在杜如晦辞了官职,等于就是断了朝廷的俸禄,日子应该是更为难过才是,他们怎么可能会在两天内就集来五万贯这般多的银钱?

“事实摆在眼前,哪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小莲脆声说道:“方才老爷还有夫人他们也全都闻讯赶了过去呢,毕竟被那么多黄斤丝帛给堵了前门,还引来了那么多的路人围观,终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就算是杜二叔是为下聘而来,可是这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让人将金帛摆放在门口呢?”王夕夕眉头一皱,道:“小莲你说,是不是爹又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把人给逼急了才有此一出?”

“回山姐话。”见他们家小姐似发了怒火,小莲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轻声回道:“小守门的小六儿说,是老爷开始的时候不愿接见,让赵管家将人给拦在了门外。”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夕夕愤声说道:“若不是爹又做了什么过份的举动,杜二叔怎么也不会出此下着,逼着爹娘出去相迎!”

将五万余贯的财物,就这么露天摆放在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的府前,搁谁谁也受不起。钱多固然好,好是当钱多到一定的地步,多到你的身份你的家势所能承受的极限,那就是一个祸患。

而对他们这个小小的王府来说,别说是五万贯的钱财,便是一万贯也远非他们所能承受,所以在王夕夕看来,杜楚客的这般举动,纯粹就是没安什么好心。

不过,王夕夕心中并没有分毫的报怨,如果不是身份不许,她甚至还会捧场助威,在一边高声地叫出一个好字。

如果不是父亲逼人太甚,如果不是父亲做事太绝,本就很好的两家姻亲,怎么也不会闹出这般事端。

况且,一下将五万贯钱全都露天地堆放在门前,对他们王家来说影响不小,但是对现在的杜氏一族来说就一定会是一件好事吗?这么多钱他们从哪来?如果解释不清,皇上会不会去追究怪罪?

退一万步来说,纵使这些钱的来路正当,可是不要忘了杜楚客带着这些银钱是过来做什么的?下骋提亲,满带诚意,如果不是父亲不顾一点人情之礼,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但有一点办法,又有谁会做得出这种可谓是两败俱伤的疯狂举动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王夕夕对她爹已经算是彻底地死了心思。

五万贯的骋礼,人杜府不动声色地就给送到了门前,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是在王夕夕的心里,在对夫家这边足够重视自己心怀欢喜的同时,对自己的亲爹亦是免不了地生出了片片不满失望之意。

为了自己的仕途升迁,为了自己的前程通达,在杜氏强盛之时双手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在杜氏衰微之际又想强行将自己的女儿要回他赠,借以谋取更大最]好O更好的利益。

像是这样凡事都只想着自己,毫不顾及自己女儿感受将自己女儿当成货物一般送来送去的父亲,不值得她去尊重去爱戴!

所以,不管今日提亲的结果如何,王夕夕心中都不会开心雀跃,因为王夕夕知道,纵使父亲最后真个同意了这门婚事,究其原因,也决不可能会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与归宿。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哭起来了?”见他们小姐不知怎么的就忽然伤心至极地流起了眼泪,被吓了一跳的小莲慌忙在一旁劝说安慰。

王夕夕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感觉到脸上的湿凉之意,不由抬手轻擦了下不知不觉就流出来的泪水,轻声向小莲说道:“没,我没事,还是跟我说说一会儿出去,得月楼,的事情吧,免得到时一个不慎,出了什么砒漏。”

“小姐放心。”听他们家小姐问起下午偷偷出去与杜家二少会面的事情,小莲轻声回道:“所有的事家奴婢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到时辰一到,咱们就可以悄悄地避开外面的守卫,从后门出去,半个时辰之内,都不会被人发现。”

“若是爹娘他们忽然过来该怎么办?”王夕夕轻声说道:“若是让他们发现了这件事情,责不责罚的且不去说,日后他们定会更加严密防范,咱们可就别想再出府门一步了。、,

“原本奴婢还想着,若是遇到什么紧急状况,让小兰过来侧身躺在榻上顶替糊弄一下,不过现在嘛,已经全完不必再去担忧。”小莲轻声回道:“小姐您不知道,前面来的那位杜二爷,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现在老爷夫人正在陪他用餐呢,而且看杜二爷一副稳若泰山的安稳样子,怕是到了天黑都不会离开,有他在前面拖着老爷夫人,咱们出去与杜二少会面的事情,他们指定发现不了。”

“是吗?”王夕夕闻言,不禁惹有所思地轻点了点头,不过最后还是不放心地轻声吩咐了一句:“为了以防万一,一会儿还是想办法让小红过来一趟。”

“是,小姐!”小莲低声轻应了一句,之后便乖乖地站在一边小心地侍候着他们家小姐开始用餐进食。

与此同时,王府的前厅之中。

自被杜楚客逼着出门将之迎进府里之后,王胜前发现这位爷就像是一块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无论自己怎么奚落不待见,人都似没事儿人一般该如何就如何。亦像是一贴年经日久的狗皮膏药,就这样死死地贴在了他们王府的大厅之中,怎么也不愿离开。

眼见着时近正午,有心不管饭吧,又怕这厮又会像是之前在门口摆金那般,再做出什么让人难以收拾的事端来。

可是若是将他留下吃饭,又实非自己心中所愿,所以,仅就是在这个吃不吃饭的问题上,王胜前就很是纠结地思考了不下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还是王赵氏实在看不下去,这才自做主张地张落着备了一桌酒席。

过门都是客,既然他不着急走,那也就全由着他,反正老夫也需要多一点儿的时间去思量这五万贯骋礼的去留与否。

这,是王胜前在被杜楚客逼着喝了两杯酒水之后,不得已之下,在心中对自己所说的自我安慰之言。(未完待续)

第127章 生同衾,死同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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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夕夕这个女人不错!”

这是程处亮在知晓了杜荷此来目的之后所给出的第一句评价。

“虽然她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个王夕夕就像是你那首酸词里面所说的出什么泥而不染一样,跟她那个势利短视的老爹完全是两个样子。”

“温顺,善良,而且极有主见,更重要的是,她长得也很漂亮,在整个长安城里,那也是排得上号的小美人儿,想要将她娶进门里的大家少爷,可谓是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程处亮突然一脸酸气地看了杜荷一眼,接声说道:“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却偏偏看重了杜构大哥这种沉闷无趣的书呆子,要知道,想当年上王府提亲的家户,可不止你们杜府一门。”

“而这其中,杜伯父虽然贵为仆射,但是若论到位高权重,却也不是最为显赫的一个。

“哦?”没想到大哥的婚事之中竟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杜荷颇有兴趣地轻声问道:“比如呢?”

“比如房尚书家的房遗直,比如长孙无忌家的长孙冲,再比如好像还有某位亲王也动了一些心思表了一些态度等等等等,反正是很抢手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王胜前当初出身太低,与很多世家都门户不时,说不得还会有更多。”

“所以说”,程处亮道:“杜构大哥很幸运,因为从一开始,一直到最后定亲,王夕夕一直都对杜构大哥青睐有佳,从一而终。所以,这件事情便是在当时也都让很多人迷感不已,纷纷都在猜测,闷葫芦一样的杜构大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最终能够抱得美人归?……

“我,我知道!”听到程处亮的这番牢骚一般的问话,在一边小桌上抱着一只烧鸡啃得正欢的杜荒忽然含糊着嘴巴高声开言。

“哦?”因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熟人儿,所以程处亮也没有嫌弃怪罪杜荒这个小厮的肆意插言,饶有兴趣地扭头向杜荒问道:“,如果好用的话,等哪天遇到心仪的女人,本少爷也去试试!”

“大少爷说,他这辈子只娶夕夕小姐一个女人,不设偏房不纳妾!”说完,杜荒很是鄙咦地看了程处亮一眼,轻声说道:“这一点儿,程二少怕是很难做得到吧?若是小人没有记错,今年开春的时候,您好像就已经纳进了一房妾室了吧?”

“滚一边儿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吧!……程处亮的老脸一红,有点恼羞成怒地一个鸡屁股扔到杜荒的嘴巴里,快狠准地直接堵上了杜荒的那个碎嘴。www.65txt.com

回过头来,见杜荷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已,看那神色,瞧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街边耍猴人手中的那个小猴一样,不由双目一瞪怒声喝道:“看什么看?老子就纳妾了,怎么滴吧?!”

“太早了点儿吧?”好像没有看到程处亮恼羞成怒的样子,面时着程处亮怒声喝问,杜荷没事儿人一样地双手撑着下巴,很是纯洁地轻声向程处亮探讨性地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男欢女爱,知道什么蚀骨吗?你们家老爷子就没有出来打断你的小腿儿?”

“滚,你也给老子滚一边儿去,你跟杜荒一样,都不是什么好淫!”

程处亮很受伤地喝了一口闷酒,看得出,对于纳妾这种事情,这小子也是很不情愿,在男女之情这方面,这小子好像也全都没有开窍,不然的话,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小家伙,怎么也不会是这样一个表情。

“这么说,是程叔父的意思?”见程老二无语点头,杜荷觉得自己有点晕,程咬金那老爷子,也忒彪悍了点儿吧?

“老爷子不知在哪受了刺激说是想要抱孙子……”……程处亮无语泪千行地伤心道:“可是老大在军,老三太小,最后……”

“嗯嗯,了解,了解……”杜荷抬手轻拍了拍程处亮的肩膀,颇有点幸灾乐祸地轻声说道:“贤弟节哀顺变,嗯,节哀顺变,不过话又说了回来,既然老爷子想要,你叽哩咣当地给他生一个不就完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滚!”一巴掌拍开杜荷这厮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看着这小子一脸的幸灾乐祸,程处亮怒然说道:“看到你老子就烦,爷不侍候了!走了!”

说完,程处亮头也不回地抬步奔了出去。

“俟!俟!程二少,程二少!”见这位爷真的负气离开,杜荒忙着擦净嘴上的油腻小跑着追了上来,冲着楼梯高喊:“别忘了将酒钱结了!”

轰隆隆!哗啦啦!

随着杜荒的话音传出,楼道下面好像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掉倒并滚下去的声音。

杜荷安坐在酒桌旁边,并没有因为程处亮的愤然离去而有任何愧疚或是担心的表情,因为他知道程处亮并不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真今生气,他之所以会在此时离开,只是想要给他杜诸还有王夕夕一个单独叙淡的私密空间而已。

自打入宫当差之后,这小子可是越来越有眼力架了。

不过,让杜荷没有想到的是,杜荒这小子竟然也瞧出了其中的猫腻,临了了甚至还不忘奚落打趣程老二一阵,实在是太坏了,不过,坏得很有个性,很有几分他杜二少的神采,赞。

“少爷”……回过身来,杜荒又变成了一个规矩听话的小书撞,躬身与他们家少爷一礼后道:“现在已是未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夕夕小姐还有小莲姐她们当是很快就会过来,您看要不要上人出去接应一下?”

“嗯,去吧。”杜荷轻点了点头,将杜荒给打发出去,而他自己,则仍是不紧不慢地坐在那里,喝着小酒,夹着小菜,那叫一个惬意。

杜荒并没有离开太久,前后总共也就差不多十几分钟的样子。

在这期间,杜荷早已是吃饱喝足全文并且叫来店里的伙计将屋里的残汤刺菜全都收拾了一遍,要来热水,彻上温茶,等到杜荒带着王夕夕还有丫头小莲来到这听松阁的时候,杜荷早已好整以暇地候了多时。

第一次见到王夕夕这个传说中的大嫂,杜荷的眼前就是一亮。

十六七岁,正是青春年少光彩耀人的时段儿,身材高挑,样貌端庄,细眉,小口,琼鼻,外加一双忽闪闪的清澈双眸,看上去就像是一樽经过精雕细琢的晶莹玉器,精致、典雅,高贵、大方。

一身青翠色的短裳长裙,将她已经发育得堪称完美的身段儿衬托得恰到好处,艳而不妖,美而不媚,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是舒心。

大哥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这是杜荷在见到王夕夕本人时的第一念想,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方才程老二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是那样一哥羡慕嫉妒恨的奇怪神色。

红颜祸水,眼前的这个未来大嫂,绝对是已经达到了祸水般的级别。

“荷弟少好像感觉很意外?”面对着杜诸这般毫不掩饰地探究注视,王夕夕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随意在杜荷的对面坐下,轻声向杜荷问道:“是对我的到来,还是对我的长相?”

面时着王夕夕这般随意直白地询问,杜荷微微一愣,显是没想到他的这位未来大嫂竞还是如此爽朗的一个人,不矫揉造作,不扭扭捏捏,跟大哥杜构的性子,倒是互补得很好。

“都有一点儿。”杜荷收回目光,淡笑着轻声应对道:“没想到嫂嫂竞是如此地光彩照人,大哥能讨得嫂嫂这样的夫人,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是吗?你的小嘴儿还是那么甜。”听到杜诸这样‘嫂嫂”嫂嫂’地叫着,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地王夕夕轻声说道:“方才听杜荒言讲,说是荷弟之前受了什么刺激,将以前的人和事几是忘了大半,现在看来,当是真的了。不然的话,你就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

杜荷一怔,出声问道:“这么说,小弟跟嫂嫂以前很熟识?”

“何止是熟识那般简单……”,王夕夕浅笑开言,道:“以前每次我到杜府做客,你都会姐姐姐姐或是嫂嫂嫂嫂不停地叫着,在整个杜府上下,除了你大哥之外,我最熟悉最喜欢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呃,有吗?”杜荷不由扭头向杜荒这来,虽然知道王夕夕口中的喜欢无关男女之情,但是被这样一今年岁不大的小美女,像是在哄小朋友一样地看着,杜荷多少也是觉着有些别扭,虽然他本身也并不是很大。

“少爷同夕夕小姐的关系,确实很融洽。”杜荒老实本份地轻声点头。

“这样也好!反正都是熟人,说起话来也没有必要再拐弯抹角地绕来绕去。”收拾心情,少了方才的那种在陌生人面前的拘谨之态,杜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轻声向王夕夕问道:“我想要知道,对于与大哥之间的婚事,嫂嫂是怎么想的?”

“生同余,死同柱!”王夕夕也没有一点矫情地定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第128章 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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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同衾,死同椁!除此之外,再无他途!”

王夕夕的声音清脆甜美,但却一点儿也不柔弱,尤其是当她决声说出这种类似于誓言的决定与心中所想时,让人兴不起一点怀疑虚假的念头。小说

听到这些话,杜荷的心中亦是一震,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青春少女,绝对是那种外柔内州而且说得出做得到的女人,也知道他的这个未来大嫂,亦是已经王八吃秤姹一铁了心地想要跟着大哥。

所以,在替大哥感到高兴的同时,杜荷也开始思量着该如何解决摆放在他们眼前的这些重重障碍。

“话是这般说讲。”心中思量着,杜荷嘴里也不停歇地轻声向王夕夕探问道:“可是王叔父他若是心中仍是不愿,为了逼迫我们杜氏退亲而再想出其他一些苛刻的条件再来难为的话,怕是也由不得嫂嫂你来做主吧?”

说完,不待王夕夕说话,杜荷又紧声哭穷报苦道:“要知道,仅是这次所提的五万贯聘礼,就已是让杜府有点儿难以承受,甚至还为此变卖了许多产业,欠下了一屁股巨额的外债。但是为了能够让大哥顺利地将嫂嫂娶回府里,爹娘还有二叔他们也都认了。

“可是。”话锋一转,杜荷沉声说道:“若是在得了这五万贯之后,王叔父还不满足,还要再提出别的一些让人难以办到的苛刻条件,那样的话,到时候杜氏上下便是有心怕也会再无余力啊…”

“这…”王夕夕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愧声说道:“因为家父的无理取闹,让杜伯父还有杜伯母他们为难了,荷弟且放安心,那五万贯钱,姐姐定会想办法让爹爹返送回去,决不能让杜府因为我而坏了百年的基业……。”

“嫂嫂这话就见夕、了。”杜荷接声说道:“为了嫂嫂,别说是一点基业,便是砸锅卖铁爹娘他们也不会皱一车眉头,况且这聘礼已经送出,哪还有再往回要的道理?只要王叔父能够满意,能同意让嫂嫂如期嫁入杜府,多少钱都是无谓。”

“怕只怕。”杜荷脑袋一低,沉声说道:“怕只怕王叔父他现在已是再看不上我们杜氏的门头儿,再不愿让嫂嫂与大哥结成秦晋之好…”

“本姑娘的事情本姑娘自己做主!”经过杜荷的这一挑唆,再加上之前心中就对父亲所生出的种种不满,王夕夕突然间显得很脆声说道:“只要我想嫁,便是我爹也不能阻拦!大不了……大不了我就一走了之,直接到登州去寻杜构大哥去!”

说到这里,王夕夕的小脸儿忽然一红,道:“到时候,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看他还能再说什么?”

见王夕夕终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杜荷心中一喜,不过面上仍是假惺惺地轻声劝说道:“这可如何使得?虽然这么做确是可以免了许多麻烦,可是这毕竟对嫂嫂的名誉寿损,若非万不得已,嫂嫂可千万莫做此想!”

“你们家少爷太坏了。三五中文网”听到杜荷的这番言语,站在一边正与杜荒叙旧的小莲不禁轻翻了翻白眼,满脸鄙咦地轻声向杜荒说道:“有像他这样劝人的吗?我看他就是巴不得我们家小姐就此离家出走,去与你们大少爷一起私奔呢!”

“呃?”杜荒讪讪地轻笑了两声,低声敷衍道:“这种事情,小莲姐你心知肚明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说讲出来?难道吐、莲姐就不想早些随夕夕小姐嫁到杜府来?你不是说早就已经厌烦了在王府中的生活了吗?这不正是一个可以让你挣脱那个巨型牢笼的大好机会?”

“话是婆么说。”被杜荷说中心事的小莲轻轻地哼哼了两声,心有不甘地轻声说道:“可是也不能就这么任由着你们家少爷诓骗我们家小姐吧?”

“别说得诓骗这般难听,那是引导好不好?”杜荷为他们家少爷百般辩护,据理力争:“而且,你以为我们家少爷这般浅显的挑唆之计,夕夕小姐会看不出来?照我看,夕夕小姐也是在顺水推舟,故意借着我们家少爷的话意,将自己心中所想坦白说出来而已。”

“有吗?”

小莲倔强地反声回问了一句,不过在心里面却是已经开始有些松动。是啊,杜荷少爷这般明显的挑唆之言,甚至连自己这个小丫环都已看出了倪端,他们家小姐平素那般聪明的脑袋,又怎么可能会被蒙在鼓里?

小莲惑然地扭头朝他们家小姐那边瞧看了一眼,心中忠道,难道小姐她真如杜荒所言,是在故意为之?

没有理会杜荒与小莲两个小家伙在一边的私声窃语,王夕夕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杜荷,细语说道:“爹爹的为人,我最是了解,轻财帛而重权势,五万贯钱虽多,但却不足以会让他心动,所以,今日杜二叔父到府上提亲的事宜必有阻隔,爹爹他断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为了不让伯父伯母再去为难,为了能与杜构大哥长相厮守今后无有遗憾。”王夕夕轻声说道:“唯今之际,唯有姐姐离家而去,前往登州去寻杜构大哥。只是,这前往登州的路途遥远,姐姐还有小莲都是一介弱质女流,若是冒然上路,怕是很难安然到达登州。”

“那,嫂嫂的意思是……,?”杜荷故意装了下糊涂,轻声向王夕夕询问了一句。

“姐姐知道荷弟平素鬼点子最多,遇事时也是最有主见。”王夕夕很是配合地主动向杜荷请求道:“所以,姐姐想在这里向荷弟讨一个可行的主意,不知道荷弟能否帮姐姐这一次?”

“嫂嫂确定要走?”杜荷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再次向王夕夕确认道。

王夕夕轻点了点头。

“不后悔?”

王夕夕再次轻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意思。

“既然嫂嫂执意如此,那小弟可也就直言不讳了。”话说到这儿,有些话也就没亦必要再藏着掖养了,所以,杜荷便直声说道:“嫂嫂若是想要前往登州,那对咱们杜府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包管能将嫂嫂安然送至。”

“现在的问题是。”杜荷多少有些犹豫地轻声说道:“家中的银钱全都凑起来当成聘礼送到了嫂嫂的府上,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已是再无再要回的可能。而嫂嫂此去登州,虽然盘缠短缺不了,但是到了登州之后,府里面怕是再也拿不出多少银钱为大哥还有嫂嫂置办些什么像样的家什了……。”

“切!”见杜荷绕来绕去,绕到最后,又将问题绕到了那已送进王府的五万贯聘礼上来。杜荒与小莲皆是一愣,不禁齐向杜荷这里投来了一道深深的鄙视眼神。

“不是小弟贪财,送出的东西又想讨回。”好似怕王夕夕会有所误会,杜荷说完之后又忙声解释道:“小弟的意思是,大哥初去登州,而且又是生人乍到,手中若是无钱,怕是很难能在短时间内就站稳跟脚。”

“如果。”杜荷强调道:“我是说如果,嫂嫂能想办法将这五万贯的聘礼全都带到登州去,这样既能帮到大哥在登州会及早有所发展,你们夫妻手中也不会再缺了置办家什的银钱,可谓是一举两得乃至三得数得的好事,所以…”

“姐姐明白!”没等杜荷将后面的话语说完,王夕夕轻声出言说道:“荷弟这般言讲,也是在为姐姐还有你犬哥着想。”

“事实上,便是荷弟不提。”王夕夕脆声说道:“姐姐也有要将那些聘礼退还回去的意思,那些钱本就是爹爹在无理取闹故意强人所难而为,姐姐岂能让杜氏因为这些所谓聘礼而伤了元气,欠下外债?”

“嫂嫂这般说讲,那就还是没有明白小弟的意思。”杜荷轻声说道:“不管是爹娘还是我,都没有要让嫂嫂退回聘礼的意思,这些钱,从始至终都是爹娘送给嫂嫂的聘礼,所不同的是,随着嫂嫂的离家出走,这些钱不再归王府所有,而是全都由着嫂嫂自主支配,也算是嫂嫂嫁入杜氏,爹娘分给大哥还有嫂嫂的一份产业。”

“这么说。”王夕夕神色一愣,轻声向杜荷问道:“伯父伯母他们,也全都是这个意思?”

“嫂嫂若是这么去想的话,倒也算是不错。

”杜荷轻点了点头。他知道老爹老娘都不是那般小气之人,纵使他们知晓了这件事情,也是断不会有什么异议,说不定他们还会把剩下的那一万贯银钱也全都给搭上呢。

“可是。”王夕夕道:“荷弟方才所说的那些债务,还有所变卖的那些产业……。”

“那些都不是问题!”杜荷多少有一点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轻摆了摆手,豪言说道:“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对咱们杜氏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嫂嫂只管放宽心就是。”(未完待续)

第129章 下定决心

第129章

下定决心

王胜前的反应,果然是没出了王夕夕的预料。

五万贯的银钱到手之后,王胜前当场就开始翻脸无情,以一句小女不嫁无能之辈为由,要求杜构在半年内调回长安,并要得一个不下于五品的官职要位,否则,一切免谈。

王胜前的这个条件一说出口,杜楚客差一点儿就一口吐沫直接喷了过去。

不下于五品的官职,而且还必需是身兼要职?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儿还能再提得更高一点儿吗?

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你就想让他一下就一步登天,身居要职?你妈这不是在做梦吗?杜楚客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想你王胜前,在官场上厮混了半辈子,都年近半百的老朽了才得了一个七品的左司都事,就你这样,你还有脸要求自己的女婿如何如何?还要一点面皮么?

更离谱的是,你还要求在半年内?此去登州,仅是在路途上的耽搁就有不下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说不得杜构都还没有赶至登州呢,一未就职赴任,二无声名功绩,便是天王老子怕是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让他升迁回调的理由吧?

所以,在听到王胜前所提出的这个要求之后,杜楚客瞬间就明白了王胜前又是在故计重施,以为他们杜氏没落无人可以随意为难欺辱,恨不得当时就把揣在怀里的五品任职文书掏出来狠狠地甩在王胜前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告诉这厮,他们杜氏便是再过没落,瘦死的骆驼也比他们王家这匹小马要大得多得多。

一个五品的门下省给事中,还不是他们杜氏一张引荐一句话的事?让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玩艺儿好好瞧瞧,他面前的杜二爷,十年不出世,这一出来就比他王胜前要强得多得多,任他再钻营数十载也别想超过

不过想到自己带来的那五万贯聘礼,想到杜荷那小子此来长安的真正目的,杜楚客还是强吸了口气将所有的冲动与不理智全都隐忍了下来。

杜楚客并不想让王胜前现在就知道自己已经是门下省五品给事中的事情,他想要看看,王胜前表演到最后,到底还能再做出什么更过份的事情来,反正对于这个翻脸无情且又势利得有点过份的所谓亲家,杜楚客已是再没了半点好感与怜悯之心。

就是有钱,也不能便宜了这样的小人。就是有权,也不能分予他半分便利。

所以,这件事情,就由着杜荷那个坏小子去肆意折腾吧

原本还想对杜荷的举动做些限制,给王胜前留下一点脸面省得日后难相见的杜楚客,瞬间就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所以,对于王胜前所提出的新条件,杜楚客已是懒得再与他有什么争辩,直接就以半年为期,将这件事情应承了下来。

正事谈完,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阵,最后见天色已晚,琢磨着杜荷那边应是已经完事,所以杜楚客便起身告辞,不用王胜前相送,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这个让他恼火不已的是非之地。

“这不应该呀?”待杜楚客一行远走,王胜前捋着下巴上的那撇小胡儿惑声说道:“明知道老夫的这个条件是故意为难,而且他们杜氏也不能做得到,可是这个杜老2他怎么就没有点儿生气的意思,直接就开口应下了呢?”

“这不合常理”王胜前不停地摇着脑袋,皱着双眉,百思而不得其解。

见王胜前这般疑神疑鬼地不得安生,一旁的王赵氏不由轻声劝说道:“老爷,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蔡国公毕竟是曾经的尚书右仆射,哪怕是现在病退在家,可是谁能保证他就没有准备什么后手?老爷此番如此逼迫,怕非是明智之举啊”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王胜前颇为不耐地轻斥了一句,道:“杜如晦病退在家,怕是此生官复无望,而杜构还有他们家的那个幼子杜荷亦是都不成器,杜氏到了他们这一代,已是一个注定的破败之局,老夫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可是,”王赵氏轻声迟疑道:“妾身见方才过来府上的那位杜二爷,淡吐亦是不俗,老爷就不怕他将来会……”

“杜楚客?”王胜前不屑地轻嗤了一下,道:“一个在杜陵游手好闲了十几年的文弱书生,又能有什么出息?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杜如晦在上面帮补着,他杜楚客在杜陵连个屁都不是”

很显然,前阵子王、钱、赵三家连手欺辱杜楚客的事情已被王胜前知晓,对于杜楚客在那件事情中的具体表现,王胜前深为不屑,直接就给杜老2冠上了一个窝囊无能的名号。

“那,”对于他们家老爷的话语,王赵氏虽然多有不信,不过却也没有出声反驳,扭头看了看一直摆在客厅还未来得及搬入座库的那些金、帛,不由轻声向王胜前问道:“杜氏送来的这些聘礼,咱们又当如何处置?”

“收起来,”对此,王胜前一点也不客气地轻声说道:“等过阵子,这次的风波过去,就用这些钱去备些古玩字画,听说左丞温大人甚爱王右军之字贴,而老夫的顶头上司马万里马员外郎又甚是喜爱前秦时的古玉器具,这些东西,可都不是一千两千贯就能到手,杜楚客送来的这五万贯财物,正好能派得上用场”

见他们家老爷竟心存此念,王赵氏的面色一变,轻声在一旁苦声劝说道:“老爷既然没有嫁女之心,这些聘礼又如何能够妄动?若是哪天杜氏退亲,向咱们索要这些财物,咱们又当如何是好?”

毕竟不是一贯两贯一百贯两百贯甚至是一千贯两千贯的东西,纵使杜氏再要什么脸面,可是总也不至会会甘心舍弃掉整整五万贯的财物吧?

王赵氏实在是很担心,若是到时两家撕破脸皮,杜氏开口索要,而这些聘礼却被他们家老爷给花出了大半不能拿出如数归还,到时候怕是会难以善了啊。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往回收的道理?”王胜前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而且,这桩婚事,只要不是咱们最先提出退婚,他们杜氏又有什么理由过来追要聘礼?就当这些东西算是他们杜氏为败坏夕夕名誉的一些赔偿好了……”

“呃?”

无语地看了眼前这个已被权势昧了良心变得有些无耻至极的夫君一眼,王赵氏再没了想要与他说话的兴致,丢下一句‘我去后院儿看看夕夕’的话语,直接起身出了客厅。

“越来越不像话了”见夫人给自己甩起了脸子,王胜前冷哼了一声,之后轻声向赵喜儿吩咐道:“将这些金、帛全部装箱放入帐房,这些天让府里的护卫都注意着些。”

“是,老爷”赵喜儿躬身应是,同时吩咐着外面的下人搬起了厅中的一堆又一堆的黄金、丝帛。

王府后院儿,王夕夕的闺房之中,刚从得月楼归来不久,王夕夕就从身边的丫环嘴里得知了前面杜二叔过来求亲的情况,同时也知道了父亲又一次不要面皮所提出的那个根本就不可能会完的成所谓要求。

“半年内调回长安,半年内升至五品上的要职官员,”王夕夕像是已经死了一次地黯然向小莲说道:“小莲,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知道他们家小姐现在的心情不好,小莲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听到小姐的问话,小莲只得诺声回道:“回小姐话,官场上的事情奴婢并不甚清明,奴婢不知。”

“不知道?”王夕夕双目无神地漫看着窗外的那株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淡声说道:“无知是福,不知道也就意味着没了那般多的烦恼……”

“小姐……”轻叫了一声,见他们家小姐正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小莲张了张嘴,终是再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你觉得杜荷方才在得月楼的那个提议,如何?”过了好一会儿,王夕夕忽然回过神儿来,像是已经告别了之前的忧烦,眼中闪现出了些许光亮与生机。

四下瞧看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他人之后,小莲轻凑到他们家小姐的身边,低声问道:“小姐说的是,离家出走,远去登州?”

“对”王夕夕定声说道:“这个家里,除了娘亲之外,我已是再无什么留恋,况且娘亲在此至少衣食无忧,亦是无须太过挂念,便是走了也能安心。”

“留在这里,迟早都会像是货物一样地被爹卖来卖去,与其这样身不由己,将来稀里糊涂地就被嫁给了一个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的人,还不如趁着现在自己主动去选一个如意郎君”

“杜构公子为人虽然有些木讷,但是却胜在忠厚老实,诚恳可靠,而且对我也是真心实意,跟了他,我心无悔。”

“生同衾,死同椁。也不是我一时冲动的随口之言,说句不害臊的话,我与杜构公子早已是心心相印,此生若是不能嫁给杜构公子为妻,我宁愿终身不嫁如果这次不能顺利逃离长安,日后便是落发为尼,我也绝不会如了爹的意愿再行他嫁”

王夕夕就这样一句句地轻声说道着,像是在向小莲倾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加定自己的信念。

“小姐”小莲轻声向他们家小姐说道:“无论小姐如何选择,奴婢都会站在小姐一边,终生不悔”

“嗯,”王夕夕轻点了点头,淡声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一会儿天黑之后,就开始行动吧……”

长安城,程府。

“你说什么?”程咬金一脸呆愣地看着杜荷这个坏小子,猛掏了掏自己耳朵,高声向杜荷问道:“你再说一遍?那个‘朝天阙’现在竟也成了你们杜氏的产业?这怎么可能,若是本将军记得不错,那可是小白脸杨成洲家的心头肉啊?这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他会舍得送给你们?”

见程咬金面露惑色,杜荷轻声一笑,道:“别管他舍得不舍得,现在‘朝天阙’的房契都已到了小侄手中,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定论,所以,从此之后,‘朝天阙’也姓杜了”

“小侄这次过来长安,就是想要顺便将这‘朝天阙’给顺利接管过来。”说着,杜荷拱手向程咬金一礼,恭声说道:“所谓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得月楼’就是托了叔父的鸿福才有了今日之成效,那么这‘朝天阙’也就要再劳烦程叔父多费些心思再帮着张罗一番了”

“太子殿下这次,”没有理会杜荷的话语,程咬金似想到了什么关键,忙着开声向杜荷问道:“是不是要拿杨氏开刀了?”

“呃?”杜荷一愣,轻声向程咬金问道:“程世叔何出此言?”

“你以为你们在杜陵搞的那些小动作谁都看不出来吗?”程咬金鄙咦地看了杜荷一眼,道:“抓了一个王晟,一个马得草,还有一个皇亲杨善,一下将左司、吏部、刑部还有前朝驸马杨家全都给有意无意地牵扯了进去,你以为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瞒得了谁?”

“现在杨家在长安城最主要的一份产业落到了你的手里,”程咬金接声说道:“想来那个杨成洲,这是想要花钱消灾,向你们服软了吧?”

“钱是花了不少,不过这消灾嘛,却是有些难说。”在程咬金的跟前,杜荷也没有必要太过遮掩,直声向程咬金说道:“不怕说与叔父知晓,在小侄过来长安之前,杨成洲已经被太子殿下给下了大狱,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堂审之中。至于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那就要看他们杨氏这些年的屁股干不干净了。”

“关起来了?”程咬金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太子殿下这次怎么会有这般大的胆子?虽然那个杨成洲不是什么好鸟,可他赖好也是杨妃的妹婿,是太子殿下名义上的姨丈啊?太子殿下如此作为,就不怕皇上会怪罪下来?”

“是吗?”杜荷轻声在一边插言道:“可是小侄怎么听说,这个杨成洲还有他们杨氏一族,在长安城并不怎么遭人待见啊?如果太子殿下要动杨氏,世叔觉得,皇上他真会为杨氏出头而责怪太子殿下吗?”

第130章 帮手

章节目录第130章帮手(3238304)

。三五中文网(p;杨成洲的遭遇让程咬金震惊,不过杜氏所得的包括‘朝天阙’在内的这些意外之财,亦是让程咬金大呼过瘾,击掌相庆。

老友杜如晦的病情,还有杜氏家族现在的经济状况,程咬金一直都心知肚明,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要伸手去周济帮衬,但是奈何朝廷贫难,他这个右武卫大将军手中也是少有余钱,也只能在一边着急上火而无能为力。

上一次杜川带着‘得月楼,的房契寻上门来,已是着实让程咬金吓了一跳,不过在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在心里对杜二这个坏小子专目相看挑伸大拇哥的同时,也是由衷地为老友高兴。

知道有了得月楼这么一个可以说是日进斗金的生财工具,杜府的日子必然会宽松好过许多,而老友杜如晦的病症药费也多少地算是有了些着落,最起码,不必再像之前那般步履维艰了。

从那时起,程咬金就对这个平时最是调皮捣蛋的杜荷开始高看一眼,还时不时地会拿杜荷来给他们家老二老三做一个正面教材,大嚷着要向杜荷学习如何如何。

尤其是前段时日,杜荷的那三诗一赋在长安城内开始风靡流传的时候,程咬金在羡慕老友有此佳儿的同时,也是越发地开始不待见起自己身边的老二与老三来,每天只知道打架斗欧的败家玩艺儿,什么时候能像杜荷那样也写出几首诗词歌赋来,也给老子涨涨脸?

为此,程处亮与程处弼两个小子对杜荷这厮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当场就将杜荷给摁在地上爆打一顿,这也是为何之前程处亮在见到杜荷之后,二话不说就上前与之‘亲热,的真正原因所在。

总之,在程咬金的眼睛里面,以前那个只知道调皮捣蛋且整日惹事生非的倒霉孩子杜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标榜性人物,也企及着哪一天他们家的这三个倒霉孩子也都能像杜荷那样,突然灵窍儿大开,文成武德,大杀四方。

特别是现在,看到杜荷又带来了长安四大名楼另外一个‘朝天阙’房、奴契约,程咬金心中的这种愿望也随之变得更加迫切。不过,想想杜荷这段时间所做出的这些事端,程咬金多少也有一点被失败的感觉。

六万贯现钱,外加一座价值十数万贯的‘朝天阙”加起来怕是有近二十万贯的财物,这样一笔巨款,别说是他们家的那三个倒霉孩子,便是他老程自己也是想都不敢去想,更别提什么狮子大开口地去敲诈勒索了。

程咬金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这件事情换做他老程自己,他会张多大的嘴?一万贯?两万贯?怕是能要来五干贯自己都会屁颠儿屁颠儿地高兴不已,怎么可能会想到十二万贯还加外一处价值十数万贯的产业?

想想看,连自己这个堂堂的右武卫大将军都是如此地上不了台面,自己的那三个小崽子那就更不用去提,说不得连三千贯两千贯他们都不敢去想,更何况其他?

“这件事情,包在老夫的身上!”抛开那些烦心事不再去想,而且连杨成洲落狱的事情也懒得再去打听,程咬金一拍胸脯,高声说道:“有这些房契地契在,老夫看他们谁敢不从?”

“如此,那小侄在此就多谢世叔了!”杜荷恭声说道:“小侄做事的规矩想来世叔也已知晓,既然请得世叔帮忙,那酒楼每月的红利自是不能短缺,小侄做主,仍如‘得月楼,一样,每月百分之十的分红,还望世叔莫要推辞!”

扭头深看了杜荷一眼,见这得郑重,程咬金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小子现在财大气粗,也不缺那点银钱,老夫也就不再矫情,且当占你一些便宜吧!”

有着上一次‘得月楼,时的经验教记,知道自己若是不要这些所谓分红,杜荷这小子怕是还真会翻脸无情,另寻他人,所以,程咬金也就厚着脸皮将事情应了下来。三五中文网

所谓肥不水流外人田,既然杜荷一定要给,程咬金自是不会将这些好处平白便宜了别人。有句俗话说得好,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正嫌府内少有余钱,平素连痛快吃顿酒肉都有些拮据的程咬金,自是没有道理再将到手的钱财推送给他人。

要知道,像是‘得月楼“朝天阙,这样的长安名楼,每个月仅是百分之十的分红,那也是有上百贯的收入,两个上百贯,都及得上他这个右武卫大将军将近半年的供俸了,程咬金虽然并不爱财,可是能平白得了这般多的好处,而且又没有任何风险,想来是人,都会喜上眉梢吧?

“程叔父言重了。”见程咬金痛快应下,杜荷面露笑意地轻声说道:“说起来,当是小侄占了世叔的大便宜才是,有世叔这个右武卫大将军在一旁为两座酒楼保驾护航,百分之十的红利,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了。”

”行了,”程咬金轻摆了摆手,道:“再说可就见外了,贤侄想要什么时候过去接管?正好老夫这几日都有空闲,随时都有时间过去捧场!”

”就明日吧,明日一早,小侄便会过来府上同世叔起过去‘朝天阙””随口将时间定下,杜荷开始变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轻声向程咬金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小侄还有一事想要恳求世叔伸手帮忙,只是这其中怕是会有些难处,就是不知世加…”

“有什么事贤侄尽管说来,这么扭扭捏捏地哪是男儿当为?”程咬金高声说道:“说到这难处,想当年那杀人放火的事情老夫也是没少做过,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有什么事贤侄尽管说来也就是了。”

平白得了杜荷那些好处,程咬金也正觉不太好意思的当口,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可以帮到杜荷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儿的机会?

要知道,在程咬金的眼里,什么帮衬守护,防止,得月楼,与‘朝天阙,会有人捣乱或是会什么不开眼的人在暗中惦记,都只不过是他一句话一露面的问题,平常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酒楼照常营业,他老程继续呆在他的清水衙门做他的右武卫大将军。

就这样没有一点功劳且还能每月都收到差不多他半年俸禄的银钱,实是是很不好意思。

所以,感觉心中有所愧疚的程咬金,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得到杜氏,可以让他觉得没有白拿人家银钱的机会。

“世叔言重了,杀人放火这种事情小侄连想都不敢去想,又哪敢劳得您的大驾?”杜荷轻声说道:“我大哥杜构与王家的小姐的婚事,世叔当是也有耳闻吧?”

“嗯,听说过。”程咬金接声说道:“那个小丫头倒是不错,不过她的那个老子趋炎附势,见到高官就点头哈腰阿谀奉承,见到低官或是下人就耀武扬威颐指气使,怎么看怎么不是什么好玩艺儿!”

“呃,世叔慧眼”没想到程咬金竟还有这般识人之明,杜荷轻声说道:“小侄今日所求之事就是跟那个王胜前些些关联。”

说着,杜荷便一字一句地将前些天王胜前上门提亲,以及今日送过聘礼之后王胜前的再次刁难一一向程咬金做了一个交待最后轻声向程咬金说道:“世叔您说,王胜前如此作为是不是有点太欺人太甚了?”

“呀呀个呸的狗崽子!,、程咬金闻言,一口吐沫喷在地上,直接从椅上站起身来满面怒色高声喝道:“老子要去劈了这个势利小人,竟敢如此欺我兄长辱我侄儿,老子要去劈了他!”

唔?咋么个情况?

杜荷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老将军,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些?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有如何,这位程世叔怎般就被气成了如此模样?

怪不得常听老爹言崭,说程咬金古道热肠,乃可交之人,但是其脾气实是太过火爆冲动,每每都会好心办成了坏事,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世叔息怒!世叔息怒!”杜荷忙着上前拉拦,道:“王胜前虽然为人卑劣,但是他到底还是我大哥未来的岳丈,不宜动武,不宜动武啊!”

“呃,好像是有点儿道理。”程咬金的去势稍阻,或然向杜荷问道:“这是你爹的意思?”

杜荷点头说道:“五万贯的聘礼都送了出去,家父自然是想平息此事,不想与王家闹得太僵。”

“那贤侄想要老夫如何帮你?”听出了杜荷话中的弦外之音,程咬金又复在原位坐下,扭头看着杜荷道:“可是需要为老夫出去,去给那厮一些警告?”

“那倒不用。”杜荷淡然一笑,轻声向程咬金说道:“小侄其想要世叔在今夜子时,为小侄还有王家小姐打个掩护就成。”

“掩护?”程咬金愣道:“什么意思?你们想要做什么?”

没有多作隐瞒,杜荷直声向程咬金说道:“王家小姐有意避开其父,去登州寻我大哥,而那些聘礼,她也会顺便带去,因为财物过多,目标太大,若是直接出城,难免会被外人察觉,所以””

“携款私奔,让王胜前那厮人财两空?”程咬金的眉头一挑,不由扭头向杜荷这里看来:“这个主意该不会是你这臭小子想出来的吧?”

“世叔这可冤枉小侄了。”杜荷忙着矢口否认道:“这一切可都是我那嫂嫂自己的想法,小侄充其量也就是在一旁稍稍地提了一些建议而已。”

为自己申辩了两句之后,杜荷直声向程咬金问道:“时间就在今夜,就是不知世叔可愿伸手?”

“这有什么难的?”程咬金直接应道:“王胜前那种势利小人,确是应当有些福报!”

“说说你们具体的安排。”程咬金道:“晚一会儿让老二带些人陪你们去走一遭!”

“多谢世叔!”杜荷拱手与之一礼,恭声说道:“小侄是这么想的,今日待将嫂嫂还有那些聘礼全都接出之后,咱们先不忙着出城…。”

叔侄两个在这里嘀嘀咕咕地商讨着今日夜具体行动计戈的时候,皇宫立正殿的后花园内,程处亮正在很无耻地向城阳公主告密着杜荷的行踪。

“真的?”小城阳一脸狐疑地看着程处亮,脆声说道:“那个不回信的大坏蛋真的来了长安?、,

“末将亲眼所见,自是不会有假。”程处亮摆出一副忠心耿耿之态,道:“再说,便是借给末将十个胆子,末将也不敢欺瞒公主殿下不是?”

轻点了点小脑袋,城阳公主摩拳擦掌,轻声向程处亮问道:“那他现在哪里,会在长安停留几日?”

“回殿下话。”程处亮嘿嘿一笑,躬身禀道:“现在他估计已回了杜府,不过殿下若是想要见他,明日在‘朝天阙,一定能够见到,末将得了可靠消息,明天早上,杜荷定会去一趟‘朝天阙””

很显然,程处亮这是厮是摆明了想要给杜荷找些麻烦,一报之前在‘得月楼,被杜荷主仆奚落嘲笑之仇。

“好,做得不错!”城阳公主轻声夸赞了程处亮一句:“不过没有什么奖励,连自己的朋友都能出卖,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哼!”

说完,城阳公主一昂脑袋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直接回了殿里。

“……”,

被人鄙视了的程处亮,怔怔地看了已经走了很远的城阳一眼,无语问苍天。

当初是谁死乞百赖地缠着本少爷要打听杜荷的消息的?又是谁强逼利诱地让本少爷冒着大风险给你们传情递信的?

现在倒好,信送出去了,消息带进来了,也都开始卸磨杀驴,开始一致对外了是吧?

鄙视你们!

程处亮带着对杜荷还有城阳公主这小两口儿的无限怨念,转身回了自己的地盘儿,心中亦是无比期待地开始幻想着明日两个小冤家见面时的热闹场面。

(未完待续)

第131章 放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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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第四禁卫统领王毅大人恳请觐见!”

太极殿,李世民所在的御书房内,李安然轻踮着脚尖,缓缓推门进来,招手示意书房内的内侍全都退下之后,这才躬身正式向李世民禀道。小说

“王毅?”李世民一愣,不由停下手中正在书写的字迹,抬起头来,轻声向李安然问道:“他不在杜陵好生呆着,怎么跑到长安来了?谁给他的胆子?!”

王毅所率的第四禁卫营,现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守护好杜氏一放的安全,没有旨意,没有调令,任谁都不能擅离职守。

所以,初一听到王毅回来的消息,李世民的神色不由变得有些难看。

“回皇上话。”显是早已料到皇上会有此一问,李安然好整以暇地躬身回道:“据王统领言讲,好像是杜楚客还有杜荷这次全都过来长安,王统领是随他们一起回来。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向皇上禀报,所以王统领在杜家爷俩儿都安顿好了之后,这才悄然过来求见皇上。

“哦?杜荷那小子也来了?”听到李安然为王毅的辩解,李世民的面色稍雾,注意力也很快就转移到了李安然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讯息上面。

杜楚客要来长安任职的事情,门下省那边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有了准备,所以李世民并不奇怪,只是他的那个宝贝女媚杜荷,不在寒山书院好生业,为何也会随着过来?

“回皇上。”李安然尖声回道:“杜大人还有杜荷公子是在午时前后到的长安,至于来做什么,小人就不甚清明了。”

虽然前因后果什么的,李安然早已人王毅那里探听了个明白,但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他该多嘴的时候,这种事情,还是由王毅亲自来说才是最为合适。

“那还等什么?”李世民轻摆手道:“还不快去将王统领请来见朕?”

“是,皇上!”李安然适时退出,片刻之后,王毅一真往日的龙行虎步,躬身慢行,进来弯身向李世民见礼。

“为何来京?”没有与王毅毒作客套,李世民挥手赐座之后,直声询问。

“回皇上。”知道皇上是在问杜家爷俩儿此来的目的,王毅恭声回道:“杜楚客此来,一为赴任门下省给事中,二则是为了杜、王两家的亲事。www.65txt.com至于杜荷公子,也是为其兄长杜构的婚事而来。”

“怎么。”李世民惑然问道:“杜构要成亲了?若是朕记得不错,他现在当还在赶往登州的?”

杜构定有婚约的事情李世民是知道的,不然的话当初挑选驸马的时候,有杜构这个表现稍好的长兄在,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杜荷那个浪荡子的。

只是,让李世民想不明白的是,杜构本人还在赶往登州的途中,杜氏便是想要提亲,这也显得忒早了点儿吧?新郎都不在,你要如何成亲?

“是王胜前王大人嫁女心切。”王毅轻声回禀道:“在前日午时亲自去杜陵求聘,说是想要在一个月内将女儿嫁出,顺便,还将聘礼的份额提到了五万贯钱。”

说完,王毅又轻声追加了一句:“这一次,杜楚客过来长安,就是为了下聘而来。

“五万贯?”李世民目光一凛,想到其中的某此关节,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那个王胜前竟张口要五万贯的聘礼?而照你话中的意思,这五万贯钱,杜府竟还真地凑了出来?”

“回皇上。”王毅道:“确是如此。”

“王毅,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李世民凝神向王毅看来:“五万贯钱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你当是比朕还要清楚,要知你们禁卫第四营每年的开销虽大,可是却也不足千贯,这五万贯钱,足以养活得起五十个你们这样的禁卫营盘。”

“蔡国公舟为人,朕很清楚,而他们杜氏在杜陵的家业,便是全部变卖也不定能凑得三五千贯。”稍顿了下,李世民沉声向王毅问道:“而你嘴里所说的那五万贯聘礼,他们又怎么可能凑得出来?!”

杜如晦的人品一直都很坚挺,李世民不信他会为了什么聘礼而去做出什么偷鸡摸狗贪脏受贿的龌龊勾当来。所以,李世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关于王毅口中那五万贯骋礼来处的解释。

“回皇上。”王毅面色不改地躬身回道:“这也是微臣此来面见皇上的另外一个原因。”

“讲!”李世民挺直身子,看着王毅。

“就在昨夜。”王毅坦声禀道:“杨成洲杨郡公被太子殿下给收监在了杜陵县狱。”

“嗯?”李世民眉头一皱,随声问道:“可立有什么罪名?”

“尚未堂审,还未可知。”王毅道:“不过,杜氏这一次运来长安的那些聘礼,却是全部都由杨郡公的手中得来。”

“四千斤黄金,四千匹丝帛,合计银钱六万余贯。”见皇上没有言语,只是抬手示意自弓接着言讲,王毅恭声续道:“除此之外,还有长安城西那座,朝天阙,的全部契约,都被杨郡公作为赔礼赠予了杜荷公子。”

“四千斤黄金,四千匹丝帛,还有价值十数万贯的,朝天阙,?哼!”

李世民阴沉着脸色一声冷哼,道:“想当初前线告急,军需告馨,朕亲自下旨向他们这些世家征集钱粮时,一个个扭扭捏捏地给朕哭穷不已。现在倒好,仅是为了赔礼,就一下送出了二十余万贯的财物,这个杨成洲,倒是大方得很!”

“虽然不知道杜荷公子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能逼得杨郡公一气送出这般多的财物。”王毅轻声在一边为杜荷说着好话:“不过,在杨郡公上门赔罪的当日,太子殿下,蜀王殿下还有魏王殿下都在当场做了见证,可以证明那些财物都是杨郡公自愿送出。所以说,杜氏所得那些财物,并算不得是有违什么法度。”

”嗯。”李世民轻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且由他们去吧。”

“是,皇上。”王毅轻声应答。知道对于杨成洲被捉一事,皇上已是再没了插手过问的兴趣,一切都任凭太子殿下去做主,哪怕是故意为难或是胡闹捉弄也是无谓。

在心里为杨成州以后即将临身的悲惨遭遇默哀了两秒钟,王毅接声向李世民禀道:“还有就是,杜楚客即将在京任职,之后也必会在长安久住,不知他的身边还需不需要第四营秘密守护,还请皇上示下!”

“不必了。”李世民淡声说道:“你们只管看好杜陵也就是了。”

若是在长安,在李世民的眼皮低下还不能保得杜楚客安然无恙,那他这个大唐皇帝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下去了。

“是,皇上!”得了明确的旨意,妾毅躬身应是,之后便不再多言。

“杜荷此来长安,想是为了找寻王胜前的麻烦吧?”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王毅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告退的当口,李世民再次出言说道:“平白去了五万贯的财物,小家伙定不甘心,也必会有所动作。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就在暗中多帮衬一些。”

男婚女嫁,索要骋礼之事,终是他们两家的私事,李世民虽然也很是不愤王胜前的作为,但是却也不好直接出面干涉,也只能在这些细微末节处稍加关照一些。

“好了,下去吧!”说完,李世民又复低下头去,淡声向王毅吩咐道:“记得,莫要让杜荷受了什么伤害!”

“是,皇上,微臣告退!”躬身一礼,王毅快速转身离去。

立政殿。

小城阳亲昵地抱着长孙皇后的胳膊,娇声脆语地撒娇纠缠道:“母后,儿臣好久都没出宫了,明日你就让儿臣出去玩一会儿嘛,一个上午就好,求求你了,母后。灿。!”

“不行不行不行。”长孙皇后故意板着脸轻声说道:“今天的课业都还没有完成一半,就想要要出去玩耍,想都不要去想。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整天只知道东奔西跑地疯来疯去,成什么体统?若是让你父皇知道了,小心又挨板子!”

“不要嘛母后,只一个上午而已,父皇不会发现的!”苦求无果,最后小丫头不得不拿出一些东西做为交换,咬着牙,闭着眼,一脸苦哈哈地脆声说道:“大不了,大不了儿臣以后每天都乖乖地完成课业,再也不捉弄先生,再也不胡乱答题了……。”

”好!”长剁皇后接过小丫头的话头儿,道:“这可是你说的哦,若是日后你没依着自己方才所说去做,以后可就再也别想出宫去了。”

“知道了,谢谢母后!”听得母后应下了自己的请求,城阳公主的小脸瞬间又变得无比灿烂起来,抱着长刮皇后的胳膊原地转了两圈儿,讨好地向长孙皇后说道:“母后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还有。”长剁皇后淡笑着说道:“出去可以,但是必须要让李总管贴身跟着,不许肆意乱跑!”

“知道了,母后!”小丫头痛痛答应着。

”还有。”长别皇后接声说道:“去把今天的课业做完了再说。”

“是,母后!”闻得此言,小丫头小嘴儿一撇,不由得有点丧气地垂下脑袋,迈步向后殿书房走去。

“这孩子!”长孙皇后在后面轻笑着微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132章 夜行

第132章

夜行

杜荷怂恿王夕夕携款私逃的事情,杜楚客在当天晚上杜荷准备出府接应之前就已知晓。

不过杜二爷并没有多说什么,知道外面有程府的人配合行动,根本就不需要他这个做二叔的再有什么动作,所以,杜楚客吃完饭后,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没事儿人一样地早早儿地就洗洗睡了。

家贼,配合着外鬼,而这些外鬼又都是一些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退役军士,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偷不出来的?

所以,在杜楚客的想法里,就王家那样的低墙矮门,还有那些不知从哪里招来的家丁护卫,若是真能防得住今夜的这些外鬼的话,那就算是真没天理了。

像是王胜前那样的势利小人,若是连老天都帮他,那老天也就算是真的瞎了眼了。

“哟,看不出这老王家倒还蛮受欢迎的嘛?”看着第三个被装进麻袋的梁上君子,程处亮碰了碰杜荷的胳膊,道:“这可已经是第三个替罪羊了,差不多就行了吧?”

抬手轻拍了拍程处亮的肩膀,杜荷一副老大哥的语气道:“才三个而已,还早呢,处亮贤弟,听哥哥的话,一定要有耐心。”

程处亮翻了翻白脸,不予理会,心想着等到明日,再要你好看,待明日被城阳公主捉到,看你还怎么得瑟?

因为送出的信笺一直都没有回音,城阳小丫头心中可是怨念非常,程处亮已是不止一次曾听城阳说要给杜荷好看,什么揪头发、戳眼睛、塞鼻孔什么的,听着都让人直打寒战。

所以,程处亮已经做好了看大戏的准备,并决定,到时候杜荷就是叫自己十声大哥,说上无尽好话,自己也绝不会心软地为他开脱一句。

让你还敢调笑本少爷?让你还敢在本少爷的跟前得瑟?现在知道本少爷的厉害了吧?嘎嘎嘎……

“喂喂喂,傻笑什么呢?”见程处亮不知怎么了,独自站在那里恶心巴拉地嘎嘎直乐,杜荷一脚踹在他的小屁股上面,道:“没看到前面又来了一个?还不快去将他拿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不服地轻声嘟囔了两句,程处亮又提起一个麻袋带着几个手下上前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功夫,又一个想要过来凑热闹的盗贼被程处亮给打晕装进了麻袋。

“要不要放两个过去,试试王府那些护卫的身手?”连人带麻袋往地上一仍,程处亮再次走回来向杜荷提议道。

“不必了,”杜荷轻摇了摇头,道:“放人过去,只会打草惊蛇,让那些护卫更加警惕,不利于咱们稍后的行动。”

“还是来一个捉一个好了,”杜荷定声说道:“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待事成之后,将这些人全都扔到王府的帐房之中,也好让王老爷有几个可以宣泄的对象不是?”

可以想像,第二天一早,在王胜前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人去楼空,而帐房里新入帐的那些都还没有暖热呼的黄金丝帛也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面对着这些不请自来且突然出现在他们家帐房当中的外来客时,这些梁上君子将会享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对于这些偷鸡摸狗的盗贼,杜荷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让他们来当这件事情的替罪羊,杜荷表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擦,还让人消停不了?怎么一下又来了两个?”

刚坐下还没喘口气的程处亮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嘀咕了两句长安城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到般差劲了的话语,咋呼呼地扔下手中的长刀,一把将地上那要手臂粗细的木棒拎起,带人就跟了过去。

看得出,这些人已经成功地挑起了程老2的怒火,下面再来捡便宜的那些飞贼,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少爷,要不要先将夕夕小姐还有小莲姐接出来?”看到了程处亮带来这些家将的强悍之处,杜荒也有点信心爆满,轻声在一边向他们家少爷怂恿道:“咱们这么多人,就是硬抢也能将人将那些财物给抢出来,何必还非要熬到后半夜那般辛苦?”

“一边儿玩去”杜荷一脚将杜荒踹到一边,骂咧说道:“长安城内,天子脚下,你竟想让本少爷这般明目张胆地带人去玩儿入室抢劫?你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看本少爷不顺眼,想要玩儿死本少爷?”

“有那么严重么?”杜荒揉着自己的小屁股,嘴里满是不服地轻声嘟囔着:“现在去搬那些财物是入室抢劫,难道一会儿就不算是了吗?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是少爷你就有理了么?”

“你说什么?”见杜荒在那里低着脑袋含糊其辞,一看就知道这厮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杜荷不由瞪眼向他看来。

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杜荒这小子偶尔斗斗嘴倒也不会太过无聊。

“其实,他说得不错,便是直接冲进去,也是未尝不可。”

就在主仆两人玩闹闲叙的当口,忽然有一个很是陌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吓得杜荷与杜荒皆是一个激灵,齐齐向前跳开一步,同时转身喝问:“谁?”

一个面容坚毅,双目有神且身形挺拔的黑衣汉子突兀地站在那里,嘴角含笑地看着杜荷主仆二人,显是对他们两个方才被吓得跳起的表现很是满意,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我是谁,你们不需要知道,”王毅微摇了摇头,淡声说道:“你们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也就是了。”

“帮我们?”知道面对着这样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越过程府护卫来到自己身边的超级高手,便是害怕也是无用,见其对自己似无恶意,杜荷壮着胆子轻上前一步,定声向来人问道:“阁下知道我们的来意?”

“抢亲劫财。”王毅简单地说出了这四个字来,之后淡看着杜荷问道:“可对?”

“程老2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杜荷抬头向王毅看来,轻声询道:“想来方才那两个贼人,也是阁下想要将他们引开而故意指使的吧?”

“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王毅很是满意地打量了杜荷一眼,轻声点头道:“杜二少果然不是庸人。”

“为什么要帮我们?”杜荷双眼紧盯着来的神色,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王毅淡声一笑,轻声回道:“自然是受人所托了,不然我等兄弟岂会如此无聊,大半夜的还来凑此热闹?”

“你们想要什么好处?”杜荷轻声试探道:“本少爷一直都相信无利不起早儿这一句话,要知道现在王家的帐房之中,可有着足以让很多人都心动不已的黄金丝帛。不知道阁下还有阁下的那些兄弟们,想要分得多少?”

“你就不问问是谁托我们来此?”没有回答杜荷的问题,王毅忽然很有兴趣地向杜荷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我问了,你会说吗?”杜荷反声问道。

“你都不问一下,又如何知道我不会说呢?”王毅轻声接言。

翻了翻白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绕下去,杜荷又接声问了一句:“五万贯的财物,阁下真的不心动?”

“如果你真心要给的话,”王毅调笑道:“在下倒是不会拒绝,就是不知杜二少舍不舍得呢?”

“本少爷忽然又对方才的问题有了些兴趣,”杜荷直接将话题岔开,一本正经一脸正色地向王毅问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呢?”

“呃?呵呵……”王毅一愣,不过随即便淡声轻笑起来,感觉眼前这个小伙果然很有意思。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不想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王毅直声向杜荷说道:“程二公子马上就会回来,用不着你在这里故意拖延。”

“王府内的所有人,除了今夜想要逃走的王小姐与那个叫做小莲的丫头外,已经全都失去了知觉,”王毅接声道:“所以说,方才这位杜荒小朋友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杜二少大可以带人直接冲进去,用不着再在这里熬夜受冻。”

说完,王毅忽然一跺脚一抬手,在杜荷主仆眨巴眼儿的功夫,整个人就又都没了踪影。

“走了?”过了好半天,杜荒才缓过神来,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杜荷轻点了点头,抬手拭了下额前的冷汗,轻喘了口气,道:“走了”

“真他娘的晦气”就在这时,程处亮骂骂咧咧地带人返了回来,嘴里不停地报怨着:“追了两条街,连毛都没捞到一根,这么高的身手,不去报效朝廷,反而过来做起了偷偷摸摸的勾当,真是晦气”

“怎么,失手了?”杜荷收敛思绪,迎上身来。

“两个一等一的高手,引着老子转了两条街,”程处亮一脸郁色地轻声说道:“若不是挂念着你们的安危,本少爷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他们给揪出来”

没有同程处亮说讲方才的经历,杜荷轻声探问道:“觉得他们像是寻常的盗贼吗?”

“像倒是很像,伸手灵活,攀爬功夫了得,而且又擅于隐藏自己的身形气息,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一个绝顶盗贼的特征。”程处亮轻声说道:“只是,这两个人彼此间的配合,显得也太过默契了些,神形举止之间,与军中那些训练有素的顶级斥候倒是有些相像。”

“军人么?”杜荷若有所思地轻点了点头。

“把这些俘虏全都带上,”思绪片刻,杜荷就已做出了决定,轻声向程处亮说道:“咱们直接进入王府,接了王小姐主仆,搬了那些聘礼财物,快速撤离”

“少爷”杜荒有些慌神地向他们家少爷看来:“你真的相信方才那个人的话语?万一他要是欺骗咱们,或是说那本就是一个陷阱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是陷阱,他大可以等到凌晨,待咱们冲进王府时再出来抓个现形,完全没有必要出来打草惊蛇。”杜荷轻声说道:“如果说他是在欺骗咱们,本少爷实在看不出他想要骗些什么,还有这么做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等等”听得一头雾水的程处亮忽然出声打断主仆两人的言语,轻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还有,那个人那个人的,到底是哪个人?”

听到程处亮的问话,杜荷默声不语,杜荒则开始发挥他碎嘴的优势,从头到尾地将刚才的事情整个给程处亮叙述了一遍。

“藏头露尾的玩艺儿,竟然跟本少爷玩调虎离山,”程处亮自己像是被人给污辱了一般,紧握着双拳狠声说道:“若是下次让本少爷逮到,绝对要让他尝尝本少爷拳脚的厉害就算他真的是过来帮忙,也绝对不能放过”

“贤弟啊,不是哥哥看不起你,”杜荷轻声在一边说道:“就你那两下庄稼把式,人都不定会放在眼里。”

“照为兄看,”杜荷轻声分析道:“他之所以会这般麻烦费事儿地想要将你远远地调开,并不是因为他怕了你,而是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的面容,辨出他的身份。若是为兄猜得不错,这个人贤弟当是认识。”

“认识?”程处亮一愣,道:“本少爷认识的人多了去了,有谁会这么无聊地来涮本少爷?”

“想不到就不要去想了,”杜荷定声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前面的王府。若是那人说得不错,里面的人应是都已失去了知觉,咱们只需依次将人还有那些财物接、搬出来也就是了。”

“好,本少爷先去前面探探”程处亮应了一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最先跃上墙头看看王府里面是不是真的没了什么动静。

王府不远处,王毅静立在一片阴影之下淡看着杜荷一行的举动。

就在程处亮跃进王府并从里面将大门打开,招呼着杜荷他们进去府门的时候,有两道人影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王毅的身前,拱手一礼,道:“头儿”

“嗯,”王毅轻点了点头,道:“没有被程家老2给发现什么破绽吧?”

副统领陈威轻声回道:“没有照面,只是引着他在旁边的街巷之中转了两圈,他应是不会起什么疑心。”

“程老2跟他老子一样,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勇武之人,确是不大可能会发现什么。”王毅轻声说道:“不过那个杜荷,明为纨绔,实则精明不已,方才与他一番交谈,就被他屡次试探,可能在他心里,已经大致确定了咱们的身份。”

“猜出咱们的身份,这不正合了统领大人的意么?”陈威接声说道:“王头儿今夜之所以会现身露面于杜荷跟前,不就是想要与这位杜二公子结个善缘吗?”

虽然王毅一直没有明说,但是随在他身边十几年的陈威还是瞧看出了些许端倪。

毕竟,就算是要暗中相助,怎么也没有必要做得这般明显吧?以往执行什么护卫任务的时候,哪一次不是在暗中开始在暗中结束?王头儿何曾像是今日这般,会特意显现于人前?

“是有这么个意思。”没有否认,王毅淡然点头,缓声说道:“而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本统领愈发感觉这个杜荷绝非是那池中之物,将来的成就也必会不同凡俗。”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手段如此才学,这个杜荷确是远非常人所能比,”陈威接声说道:“只是王头儿,今日这件事情,咱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纵使皇上有让咱们在暗上帮衬一些的意思,可是这毕竟是入室抢劫一个在朝官员的府坻,属下怕皇上那里,到时候会不好交待。”

“我们做什么了吗?”王毅故作不解地轻耸了耸肩,道:“我们只是帮着有些失眠的王大人还有他府上的仆从安心地多睡一会而已,这完全是出自于一番好意,就是皇上知道了,当是也不会怪罪。”

“至于入室抢劫什么的,”王毅淡声说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再说,不是还有几个现成的小毛贼在那放着吗?到时候直接去刑部知会一声,将几个小毛贼的罪名一立,纵使王胜前心有不服,又能有什么办法?反正这个世上贼来赃丢的事情也不止这么一件,没什么好奇怪的。”

连皇上都有心想要偏向的案子,他王胜前一个小小的七品都事,又怎么可能拗得过来?

“唔?”陈威一愣,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有些怜悯地朝着王府方向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属下现在开始有些可怜那个王胜前了。一觉醒来,人财两空,而且还没地儿说理去,啧啧啧,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切苦果,皆是自招。”王毅轻摇了摇头,见王府方向又有了动静,不由轻声说道:“看样子,他们已经得手,咱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说完,王毅轻一垫脚,习身上房,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向杜荷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陈威与另外一个禁卫亦是同时起身,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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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不知怎么了,整条左臂都酸痛得厉害,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折磨人……

第133章 会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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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杜楚客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当他走出卧室,来到后厅准备用餐的时候,发现他的小侄子杜荷已然安然在座。

“这么早就起床了?”见到杜荷正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没有怪呆这小子没有着等自己的就率先开动的意思,杜楚客表脸和善地轻声向杜荷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劳二叔挂念。”拿起桌上的餐巾轻擦了下嘴,杜荷抬头弯身冲杜楚客一礼,道:“这两日小侄一直都吃得好睡得好,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得到杜荷肯定的回答,杜楚客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之后走到正首位置轻轻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碗筷,盛起一碗稀粥边吃边向杜荷说道:“你过来长安的事情,为叔昨天已然派人回去杜陵报了讯息,司你爹说明了一些这边的状况,免得你彻夜未归,会引得他们心忧着急。”

杜荷闻言,轻点了点头,恭声说道:“还是二叔想得周到,有劳二叔了!”

“还有。”杜楚客接声说道:“今日‘朝天阙,我就不去了,门下省的任命文书已经下放太久,已是不能再多作耽搁。”

“二叔放心。”杜荷道:“有程世叔在,没有人敢去,朝天阙,捣乱,况且杨家的那些人,现在自身都是难保,又哪敢在,朝天阙,的事情上多生事端?今日上午忙完,下午小侄就起程返回杜陵二叔不必担心。”

“嗯。”杜楚客轻声点头,之后便不再多言,端起桌的稀粥,与杜荷一起,一片风卷残云。

吃完之后,又稍稍整理交待了一下,杜楚客直接就出门去了门下省。其间,关于临夜王府拐人牵财之事,没有开口问起过半句因为杜楚客知道,而且也相信,这件事情他的这个小侄子能够处理得很好,根本就不用他去担心。

而且,这件事情,事后王胜前那厮也势必会过来探问,所以,杜楚客以为,凡事知道得越毒,最后露出的破绽就就会越多若是自己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对上王胜前当面,自己也能坦然处之。

“真是怪事儿。”将杜楚客送走之后,在赶着马车前往‘朝天阙,的路上杜荒一脸地不解,道:“少爷你说二爷今天怎么就能沉得下心思,关于昨夜的事情一句也不问呢?要知道以前在杜陵的时候,二爷可是最喜欢打听这些这些事情了。”

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等着二爷过来询问呢结果倒好,二老爷还有少爷他们只是随便几声寒暄就开始各忙各的事情,好像是昨夜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而二老爷也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这可让杜荒这个碎嘴憋得有些难受,这不等到杜楚客一走,这小家伙就开始忍不住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报怨起来。

“以前二叔是民偏安于杜陵一隅,犹如野鹤闲云,自然是可以玩世不恭,毫无顾忌。”杜荷不以为意地轻声说道:“但是现在,二叔是官,是官就要修身正己,以示威严,自然就不可能会再像以前那样不拘小节。”

稍顿了下,杜荷接声说道:“况且这件事情,二叔不知道要比他知道要得多得多,没有必要去多作感叹。、,

“是,少爷。”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又好像有些听不白,不过看他们家少爷闭口假寐的样子,显然是不愿再多作言语,所以,杜荒也就知趣地闭上嘴巴,静候一旁。

‘朝天阙,位于长安城西,距离杜府并不甚远,乘着马车,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已及到了酒楼的门前。

与‘得月楼,乃是一整体楼层不同“朝天阙,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占地很广的庄园。

从正门进去,入眼的是最前排的一座座相连却不相通的数十个精致小院儿,每个小院的门头之上都排有编号,放眼观瞧,只见其上分别写着‘人字一号,、,人字二号,、‘人字三号,等等等等,总共不二十个院落。www.65txt.com

“少爷”知道他们家少爷忘了之前种种,杜荒小声在一旁讲解道:“前面这一排是人字号,中间还有后面的分别和天字号,三个字号之中,共有院落八十一座,取九九归一之数而建。”

“这里以前咱们也曾来过。”杜荷低声说道:“只是以前身份不够,每次都只能在地字号或是人字号订上一桌酒席,还从来都没有到天字号的院落去瞧看过。



“哦?”杜荷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占地不下五十亩的巨型酒家,轻声的问道:“这里竟还有这么一个规矩?就连本少爷也不能入席天字号小院儿?”

杜荷开始对这个‘朝天阙,感起些许兴趣来,宽广的占地面积,幽静的独门院落,豪华的装修设计,再加上其独特的经营策略,这个‘朝天阙,确是有些独道之处,最起码,在杜荷的眼里,这座‘朝天阙,的价值,可要比同是长安四楼之一的‘得月楼,要大得多了。

“以前少爷无官无职,无功无爵,自然是无缘天字号。”杜荒轻声回道:“不过现在嘛,少爷与已城阳公主有了婚约,是为皇亲国戚,自然是有了那个资格。”

“况且,现在‘朝天阙,的所有房契现在都在少爷的手里。”杜荒傲然抬头说道:“就是没有那层皇亲的身份,自也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看看还有哪个敢拦?”

“照你这般说讲。”杜荷插言道:“后面的天字号院落,只有像是皇子驸马这样的皇亲国戚才有资格进入了?”

“皇亲国戚,还有当朝三品上的所有官员,以及国公、郡公之类的公爵贵人,都有进入天字号院落的资格。”杜荒轻声回道:“不过,除了少数几个大户世家出来的高官之外,少有人能在这里消费得起,所以,天字号的二十七个院落,每天差不多都会十空其九。不过即使这样“朝天阙,的管事也不会将那些空出的院落让出给其他的宾客。”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物以稀为贵,既然天字号院落卖的就是一个身份地位,那自是不可能会打自己脸地放低门槛,不然的话,若是任谁都能进来,那也就显不出天字号的尊贵,吸引不了那些真正有钱的主顾常来了。

“至号还有人字号,则没有太多的限制。”杜荒接声说道:“基本上只要有钱,都可以进来定席吃喝待客。不过,通常来说,靠近天字号的地字号,则更受人欢迎一些。”

“见过杜二少!”主仆两人站在门内观摩闲聊的空当,前面正厅有一小厮恭敬走来,躬身与杜荷一礼,道:“程将军已在天字一号院落等候多时,不知杜少爷是不是现在就过去入席?”

“你认识本少爷?”见自己都还没有上前询问,就有人主动过来招呼,杜荷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杜少爷说笑了,您可是咱们长安城的名人,小人怎么可能会不认得您?”小厮恭敬地躬身说道:“不知杜少爷可是现在就要过去?若是需要的话,小人这就为二少带路。”

“嗯,走吧。”杜荷轻点了点头,入乡随俗,反正是第一次到这‘朝天阙,来,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就直接随着小厮进去。

“如此,二少请随小人来!”小厮躬身一礼,率先抬步向前走去。

“少爷。”随在他们家少爷身后,杜荒低声问逛:“少爷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小厮会一眼就认出了少爷的身份?”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见杜荒一副不明白就问我的得瑟神情,杜荷轻翻了翻白眼儿,淡声说道:“若是连有资格可以入主天字号院的主顾都不认得,那他们这座‘朝天阙”也就没有必要搞什么天字、地字这么麻烦了。”

既然有了级别门槛之分,那么,凡是能有资格进得了天字院落的人”朝天阙,不可能会没有一份详尽的资料,不然的话,若是认错了人,或是放了不该进去的人进去,那就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所以,在开始的迷惑不解之后,杜荷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小厮之所以会认出自己的可能。

“少爷睿智!”见他们家少爷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原因,杜荒一脸扫兴地轻拍了记马屁便不再多言,直接跟在他们家少爷的屁股后面,一路向天字院走去。

杜荷主仆进去不久“朝天阙,门外,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带着一个白净可爱的小女孩儿也来到了酒楼的门前。

“这里就是‘朝天阙,吗?”看着眼前这个平淡无奇的小门脸儿,城阳撅着小嘴轻声说道:“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连个小楼都没有,竟还敢称是酒楼,不知羞!”

“公主殿下没有来过,自然是不知道这‘朝天阙,里面的妙处。”李德全轻声在一边解说道:“记得年前,小人有幸陪着太子殿下来过一回,后面院子里的摆设,那可是一点儿也不比咱宫里的差,山水相映,灯火辉煌,而且这里的美酒佳肴也是一绝,听说这里面的大厨大多都是杨郡公找来的前朝御厨,长安四楼的其他三家里面,没有一家能及得上此地。”

“是吗?”城阳有些不信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轻声说道:“那咱们进去试试!”

“这””李德企的面色一苦,轻声说道:“殿下,这里面的东西虽好,可是那价格也是相当地昂贵,今日出宫,小人身上并无带有太多银钱,怕是…”

“怕什么?”城阳直接迈步进去大门,脆声说道:“一会儿自有人会替本宫结帐,你只管随本宫进去也就是了。”

有人付帐?李德全无言地抬步跟上,心中想到,难道他们家小殿下还在这里约了旁人不成?

“见过城阳公主殿下!”小丫头一进门,就被里面的小厮给认了出来,小伙计躬身与城阳一礼之后,轻声问道:“不知殿下此来,是为应邀,还是准备宴请?”

“唔?”被人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城阳的神色一顿,不由抬头向小厮问道:“你认得本宫?本宫好像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

“回殿下话。”小厮不急不徐地轻声应对道:“以前小人曾在别的地方见过殿下芳容,是以能一眼认出。不知殿下此来,是为应邀还是准备设宴?

同一个问题,被人连着问了两遍,城阳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轻声向小厮问道:“杜荷来了没有?”

“杜二少?”小厮一愣,想起眼前这位小公主殿下与杜荷的关系,随即恍然道:“原来殿下是受杜二少所邀而来。二少方才已经过来,现正在天字一号院内等候,殿下请随小人来。”

“真的已经来了?太好了!”那个程处亮果然没有骗我,小丫头高兴地轻蹦了起来,示意小厮前面带路,之后一蹦一跳地也缓向后院的天字院落走去。

原来是会情郎来了一听到杜荷的名字,跟在后面的李德全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难怪公主殿下会缠着娘娘非要今日出来,原来真正的根结在这呢?只是,现在的公主殿下知道情郎是什么意思吗?估计也只是一时贪玩吧?

还有,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如实地向皇后娘娘禀报呢?李德金摸着自己光秃秃的白嫩下巴心中如是思量到。

天字一号院,厅房之内。

程咬金、程处亮,还有杜荷三人赫然在座杜荒还有程府的其他侍卫规矩地守在门外。

“怎么样,贤侄”程咬金大嗓门儿地高声向杜荷说道:“要不要现在就将这,朝天阙,的管事叫来,有你手上的那些房契在,中午之前定可顺利交接完毕,有老夫在谅他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儿。”

“接管‘朝天阙,的事情光不忙。”杜荷轻声说道:“不知小侄那嫂嫂昨夜在世叔的府上可还好?”

“在老夫的府上能有什么事?”程咬金道:“给他王胜前十个胆儿,看他敢去老夫的府上搜人?再说,他王胜前也未必就能想到,夕夕那丫头没有连夜出城,而是暂时躲在了老夫的将军府里。”

“至于那些聘礼。”程咬金接声说道:“老夫已经让人连夜秘密送往处默所在的商州军营,等过几日,这件事情有所平息,老夫就直接命人将夕夕那丫头送到处默那里,让处默亲自护送,将这个小媳妇儿连司那些聘礼,都给杜构那小子送到登州去!”

杜荷闻言,不禁拱手向程咬金说道:“如此,就有劳世叔费心了!”

“无须如此客套。”程咬金大手一摆,朗声说道:“贤侄若是有心,那就在此多宴请为叔几次就是了,这天字一号房的待遇,老夫可是都垂涎许了,哈哈哈…”、

“这倒是实话。”一旁的程处亮轻声打趣道:“搁在以前,就老爷子的那点儿俸禄,怕是连前面的人字号都不能吃上一顿,更别说是这天字一号了。”

“呵呵。”杜荷轻声笑道:“以前如何且不去提,自今日之后,这‘朝天阙,就是咱杜、程两家的产业,日后想吃什么,想在哪个院子,直接过来就是,酒水管够,饭菜管饱,绝对不会让世叔失望!”

程咬金闻言,不由开怀大笑道:“如此,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哈哈哈……”

“爹,贤弟,时辰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将‘朝天阙,的管事叫来!”一直想要找个借口出去一趟的程处亮轻声开口,之后不待老爷子还有杜荷开口,程处亮便风风火火地小跑了出去。

“这小子,今天怎么有点神神叨叨的?”见程处亮风一样地没了踪影,程咬金轻声骂咧了两句,之后又与杜荷闲谈起来。

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就见房门唰的一下又被推开,程处亮又火烧屁股似地急跑了回来,脸上眉飞色舞,不敲房门不请示地直接就冲了进来,没有一点规矩。

见此情形,程咬金刚要破口训斥,结果话还未出口,就听得外面传来了一个清脆甜嫩的声音。

“大坏蛋,我来了!”

之后,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从外面跑进了屋里,看到里面除了杜荷之外,竟还有一个大胡子程咬金,小丫头的小脸儿不由一红,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低着脑袋,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城阳公主殿下?!”程咬金与杜荷一愣,不由齐齐站起身来,上前拱手与小丫头见礼。

“免,免礼!”城阳公主扭头狠瞪了正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程处亮一眼,点头回礼之后,轻声向程咬金说道:“没想到程伯伯也在这里,方才多有失礼处,还望程伯伯莫要见怪!”

“公主殿下言重了,微臣不敢。”知道这位小殿下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自己这把老骨头,程咬金拱手一礼,道:“微臣忽然想到还有一些要事要去找寻这里的管事,不便在此多呆,微臣告退!”

说完,程咬金直接拉着还想要在一旁看戏的程处亮以及刚刚赶过来的赵德全快速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整个小厅内,就只剩下杜荷与城阳公主两人。

2011年的最后一天,祝大家开心、快乐、少有烦恼……(未完待续)

第134章 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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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小说

面对着自己这今年仅五半的小媳妇儿,杜荷觉得自己很是蛋疼。

并不是杜荷不喜欢,事实上像是城阳这么漂亮的小丫头,除了少数一些心理畸形的变态外,没有人会不心生欢喜,只是这种喜欢,完完与情爱无关,只是人们心中对美好事物的一种纯粹好感而已。

杜荷现在就是这样,面对着自己这个未来的小媳妇儿,杜荷实在是很难生出那种传说中的朦胧爱意,一个心理年龄将近奔三的汉子,看着一个真实年龄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儿,除非是那种有特殊嗜好的变态,没有谁会生出那种情爱之类的心思。

而对于城阳公主对自己的‘纠缠”在杜荷看来,多少有点撒娇与玩闹的意思,在城阳公主的眼里,杜荷这个所谓的,驸马”怕是玩伴的意义更大于‘丈夫”说不得城阳公主现在连什么是驸马都还不能真正的理解,来找自己,也只是因为贪玩而已。毕竟,在宫中,除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之外,城阳是不可能会再有其他玩伴的。

说到情爱,杜荷忍不住想在地上狠吐一口吐沫,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知道屁的情爱,就是早熟也需要一个过程,花都还没开呢,就想得到一个成熟的果实,做梦呢吧你?

所以,面对着这样一个犹如女儿般的小老婆,杜荷很蛋疼。

很喜欢,但却与情爱无关。可是现在的既定事实又是,他们日后又必定会成为夫妻,这由不得杜荷不去头疼。

好在他们两人现在都还不大,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培养去逃避,恋爱这种事情,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还太早了些。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城阳轻吟着被自己逼急了才被杜荷亲笔书写出来的诗词,一改之前的气恼神色,笑眯眯地扭头看着杜荷,娇声问道:“这真是你写给本宫的回信?”

杜荷厚颜应声:“那是自然。原信现在还在太子殿下手中,殿下若是不信,大可等到太子殿下回返,一问便知。35zww.com”

“好。”闻得此言,小丫头甜甜一笑,心肝宝贝一样地将手中的纸张折好收出怀中,很是大度地脆声向杜荷说道:“那本宫就信你一次,就不在追究你之前不回信的事情了。”

杜荷领首点头,并没有接言多说什么。

看小丫头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没有看懂诗中所隐藏着的意境,之所以会说出原谅自己的话语,多也是因为写信却无回和感觉被人忽略或是不重视的失落得到了满足,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诗写得有多好。

这种感觉杜荷也曾有过,当初杜荷第一次用信纸给远在他方的同学写信的时候,从信封寄出的当天,一直到很久以后,杜荷一直都在期盼着信的那头会有所回复,不管什么,重要的是,有了回复。

直到现在杜荷都还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写信与第一次收到回信时的新奇与兴奋感觉,所以,杜荷很能理解城阳小丫头现在的心情。一个久在深宫,从来都没有与外人通过信笺的小孩子,企盼回信渴望得到别人重视的心情并不难理解。

所以,杜荷现在也没有与之探讨信中诗词的雅兴,因为杜荷之所以会搬出这首诗来,除了是为了能够满足小丫头渴望回信的愿望之外,更重要的是,杜荷这是在未雨绸缪,希望在小丫头长大之后,有了足够的学识与见识之后,能够通过这首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写给她的诗词,牢牢地记住自己。

既然注定了会是自己的老婆,所以杜荷并不介意多给出一些让自己老婆喜欢或是爱上自己的理由。

“为了能够出来见你一面,我可是缠了母后好久。”城阳抬头看了杜荷一眼,双手拽着杜荷的手臂,娇声说道:“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地陪我玩一天才好,还有上次的烤鱼,也要再烤给我吃……。”

畏然,她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玩伴而已。

看着城阳没有一点拘束地摇着自己的胳膊,像极了一对兄妹之间的撒娇玩闹,杜荷感到很无语。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谈情说爱什么的,还是等她再长大些再说吧。

在心里面轻叹了口气,杜荷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宠溺地笑意,毫无所忌地抬手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温声说道:“殿下若是喜欢,待会儿我再为殿下烤来就是。不过现在,我还有事要办,殿下不妨先在这‘朝天阙,吃上一餐,待此间事了,我再陪殿下去玩个痛快!”

“不要拍本宫的脑袋!本宫又不是小孩子“哼!”小丫头撅着小一嘴儿不满地白看了杜荷一眼,猛后轻拍了拍自己怀中的信笺,装作很大道:“不过,看在你很用心地给我回信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有什么事你去忙吧,我不打搅你就是。”

虽然对男女之事并不了解,但是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与处事态度,城阳却是从她的父皇还有母后集上学了化七八八,她知道,每次父皇有事的时候,母后绝对不会阻拦阻碍,所以城阳可谓是从小就养成了一种不掺合男人做事的好习惯。

男主外,女主内,偶尔的撒娇胡闹可以,但是在正事上面,绝对要懂得进退,不该干涉的事情,绝对不要过问。

“殿下真是善解人意,冰雪可人,秀外慧中,通情达理,文成武德,寿与天齐……。”

杜荷小嘴不停地连番夸赞,听得城阳小丫头红着小脸儿不停地点。着脑袋,乐得咯咯直笑,让在外面偷听的程处亮与杜荒心中不禁是一片诧异。

城阳公主殿下对杜荷不是一向都有些不爽想要好好地教训这厮一顿么?怎么现在,听上去两人却是相谈甚欢,这也太诡异些了吧,什么时候杜荷这厮竟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了?

就在两人在外面大惑不解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杜荷一脸淡然地翩翩从里面走出来,冷眼横扫了程老二与杜荒这两个趴墙角偷听的**一眼之后,扭头向在院外侍候的酒店小厮吩咐道:“上菜吧!”

小厮应声,转身离去。

而后,杜荷又轻声向一旁的程老二问道:“程世叔呢?”

“老爷子去找这里的管事去了。”程处亮有些心虚地看了杜荷一眼,装作没事人一样地轻声说道:”贤弟放心,有老爷子出马,贤弟今日定能顺利拿下,朝天阙”不会耽误贤弟回返杜陵。”

“我去看看!”杜荷不置可否地点头抬步向院外走去,没走几步忽然又停下身来,转身向程处亮看来:“哦,处亮贤弟就不必过去了,方才公主殿下说了,一个人吃酒很是无趣,点名让处亮贤弟过去相陪呢。”

“呃?”咋回事儿?好端端的那小丫头咋会想起让我程二去陪酒?程处亮一愣,看着已经迈步出了天字一号院儿的杜荷,猛然苦着脸高声叫道:“杜老二,你他娘的敢陷害老子?!”

“程统领!”见程处亮这般不情愿,而且竟拿陪他们家殿下吃酒当陷害,一直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内侍总管李德全第一个开始不乐意了,一改之前的恭顺之态,李德全阴声向程老二说道:“难不成让您陪人公主殿下吃顿酒,就是让您跳进了冰山火海了不成?”

“如果是的话。”李德全一弯身一拱手,接声阴恻恻地说道:“那小人倒是不介意进去向公主殿下回禀一声,免得程统领这般不情不愿。”

“哪能呢,哈哈哈。”程处亮干声哈哈三声,当即便转换成一张喜庆至极的笑脸,颇为和善地轻声向李德全说道:“能陪公主殿下吃酒,那是我程某人的荣幸,哪有不乐意的道理?德总管误会了,方才只是存同杜二玩笑而已,嗯,玩笑而已,德总管不必在意。”

“既然如此,那程统领就请吧!”李德全伸手相请,待程处亮推门进房之后,李德全也随之进去侍候。毕竟,程处亮与准驸马爷杜荷不同,李德全可是不放心让他与他们家公主殿下独处一室。

天字二号院内。

如同程处亮方才所言,有了程咬金这个老将军出马,负责这座酒楼的主管杨兴根本就不敢有分毫反抗与抵赖,尤其是在他们家老爷与少爷皆都下落不明,他们整个杨氏全都前程未卜之时,更是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方权势。

所以,在杜荷到达不久,出示了随身所带的那些房契奴契并确定了其真假之后,杨兴没敢有丝毫犹豫,直接就将酒店内所有的管事都招集到了跟前,在杜荷的筛选下,该走的走,该留的留,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与任免。

至此‘朝天阙’才算是真正地落八了杜氏的手中,杜氏也在继‘得月楼,之后,又有一和处价值十数万贯的产业。

左臂酸痛,痛得都抬不起来了。看医生说是每天坐得时间太长,而且坐姿不对导致颈椎压迫了什么神经,需要按摩吃药,并休息一段时间。

所以,我悲剧了,现在只能半倚在床上,单手码字,所以,若是更得少了或是慢了,大家见谅,日后若有好转,之前的断更我会尽力补上,谢谢…(未完待续)

第135章 反常

第135章

反常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事发的第二天,直到傍晚,夜幕降临之时,都没见王胜前那边有什么举动,就好像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没有到府衙报案,没有将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帐房的盗贼去送官,一切都显得那般平静,这让一直候着王胜前出招的杜楚客与杜荷感觉很是意外。

难不成王胜前那老小子忽然之间就想通了?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想再多作追究?

用脚趾头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若是王胜前能有如此明智的话,前些天也就不会有他逼婚之举了。一个为了自己前程,为了巴结上司而不要一点脸皮的势利小人,在家里丢了一个女儿与五万贯的财物之后,怎么可能会选择忍气吞声,不闻不问?

这很反常。

所以,在成功地接收了‘朝天阙’的全部资产并陪着城阳那小丫头疯玩了一天之后,并没有如约回去杜陵的杜荷,也忽然开始有些担忧起来,心想着,难道是昨夜那帮人下药太重,以至于过了一天一夜,王胜前他们都还没有恢复知觉?

这有点不太可能吧?杜荷很快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想,那帮人一看就是高手,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一定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只是这个原因是什么,却实在是很让人费解。

“欲擒故纵,还是他已经知道了老夫在门下省任职之事?”杜楚客轻声在一旁猜测。

“都有可能。”杜荷接声说道:“不过即使他知道二叔在门下省任职之事,最多也就是会心有所忌,不敢直接找上门前,与他报不报案,似并无多大干系。”

“还有,”杜荷道:“纵使他心有所疑,不愿报案,可是女儿丢了,聘礼没了,不管是不是咱们所为,他至少也得过来探询一声,图个安心,怎么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不闻不问,一如往常。”

“是啊,这确是有些不太正常。”杜楚客轻叹一声,之后探头朝厅外瞧看一番,轻声说道:“这个杜荒,只是出去打探个消息而已,怎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呵呵,二叔不用担心。”看出杜楚客似有些心急,杜荷淡声笑道:“不管王胜前安的是什么心思,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昨夜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无凭无据,而且现在不管是人还是那些聘礼又全都在程世叔的府上,就是给王胜前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程将军府上搜人搜物。”

“所以,在小侄看来,”杜荷道:“这个王胜前此为,要么是故弄玄虚,要么是另有他图,跟咱们,扯不上什么关系。”

“荷儿说得不错,可是万一……”稍顿了下,杜楚客轻声说道:“要知道,昨夜除了你们之外,可是还有一拨身份不明之人在侧,他们可是知晓你们身份的。”

听得二叔如此说讲,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之后身子轻向杜楚客那边探了探,低声说道:“二叔可知禁卫第四营?”

“禁卫营?”听到这个名称,杜楚客的神色乍然一惊,猛地扭头向杜荷看来:“荷儿的意思是,昨夜帮你们行劫王府的那帮人,是禁卫第四营的人?”

杜荷淡然点头,并没有多作解释。看二叔惊诧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二叔定是听说过这个第四禁卫营的名号,而且也知道他们的具体功用。

“这么说,”杜楚客很快就平下心绪,接声向杜荷问道:“这件事情,皇上也知道了?”

杜荷再次轻声点头道:“如果没有皇上的意思,想来那些禁卫也不会那般好心地出手帮忙。”

对于王毅他们那帮一直隐藏于暗处的禁卫为何会在昨夜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杜荷心里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不是说第四禁卫很少在人前露面的么?为何他们会在那种没有什么必要的场合暴露自己?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那个王毅自作主张?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属第四禁卫营?”杜楚客惑然询问。

“猜的。”杜荷很干脆地回答。

“呃……”杜楚客很无语地看了他这个小侄子一眼,这种事情也是可以乱猜的么?这小子不是在敷衍老子吧?

“事实上,之前小侄从太子殿下还有父亲那边也都得过一些第四禁卫营的讯息,”见二叔有想要发飙的趋势,杜荷忙着轻声解说道:“昨夜出来与小侄会面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第四禁卫营的大统领,王毅。”

“哦,原来如此。”杜楚客豁然点头,一直有些不安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既然皇上也有这个心思,那这天就塌不下来,就且由那个王胜前肆意折腾去吧。

叔侄两人说话之间,杜荒一路小跑儿地从外间回来,进门躬身见礼之后,不待两个主子问起,杜荒便先声禀道:“二老爷,少爷,王胜前他们,早在晌午的时候就已经举家离开了长安。”

“走了?”听到这个消息,叔侄两人一愣,不由同时开声向杜荒问道:“可知他们去了哪里?”

“回二老爷、少爷话,”杜荒轻声回道:“听说是早上的时候皇上下了道旨意,着令王胜前去往杜陵,接任杜陵县令,他们王府上下,现在全都去了杜陵。”

“接任杜陵县令?”杜荷扭头朝着杜楚客看了一眼,想不通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让王胜前那厮调往杜陵为县,那不是在为他们杜氏找不痛快么?

“皇上这是在借机敲打王胜前,”虽然多年未涉官场,不过对于上位者的这些心思,杜楚客还是很能精准地把握,见杜荷向他看来,杜楚客轻声解释道:“同时,皇上这也是在为咱们杜、王两家创造可以和解的机会。毕竟,无论是私奔,还是暗中劫聘,宣扬出去,终是不利于咱们杜氏的名声。”

“哦。”杜荷恍然地轻点了点头,接声向杜楚客问道:“那二叔可知王胜前为何不去报官?难不成王胜前还能从这道不相干的旨意里看出皇上与昨夜之事的关联不成?”

“那倒不至于,”杜楚客轻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也是有些琢磨不透:“助人抢亲劫聘之事,好说不好听,皇上决计不会让外人知晓,王胜前没有报案,跟皇上的调令当是没有太大的关联。”

“这倒是怪了……”杜荷低头沉思,喃声自语道:“那个王胜前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真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别管什么原因,一个王胜前而已,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杜楚客轻声向杜荷说道:“你在长安已经耽误了两日,明天就也回杜陵去吧,再过月余就是县试之期,你现在最该呆的地方是书院,最该思虑的是如何通过考核。”

“二叔说得是,明日一早小侄就回杜陵。”杜荷点头应声。

不管王胜前报不报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虽然现在王胜前的举动反常怪异了些,不过,此事由程咬金这个右武卫大将军亲自掠阵,由李世民这个当朝一把手暗中授意默许,王胜前他,翻不出什么花花儿来。

“笑笑笑,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是夜,杜陵官驿之中,看到王胜前面上一直都带着些许欢愉笑意,王赵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打到地上,愤声说道:“夕夕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你不想着去报官去派人寻找不说,还在这里吃酒取乐,你还算是个人么?有你这样狠心地爹么?”

从清晨起来发现女儿还有那些聘礼不见,到尚书省的任命下来由他们家老爷决定即刻起程离开长安一直到现在在杜陵驿馆暂时安顿,王赵氏的心中一直都憋着一股火气,现在看到王胜前不但不去担心烦忧,还气定神闲地在这里饮酒作乐,王赵氏终是再忍不住,直接便爆发开来。

“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个屁”酒杯被摔,又被夫人这般披头盖脸地一番训斥,王胜前敛去面上的笑意,厉声向王赵氏喝道:“老子丢了女儿,丢了五万贯的聘礼,丢了在左司衙门的都事之职被贬调到杜陵为县,老子都没有着急生气,你气个什么劲儿?”

“还报官寻人?”王胜前轻撇着嘴道:“这件事情除了他杜氏那般缺德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

“还有你那个宝贝女儿,如果不是她当初不听劝告,昨夜又胆大妄为地勾结杜荷,里应外合主动出逃行窃,老夫又何至于会落到今日之般局面?”

“呃?”王赵氏被王胜前的凶相吓得后退了一步,之后倔声向王胜前问道:“你怎么知道夕夕不是被人劫持,而是自己主动出逃?”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王胜前道:“你只需要知道夕夕现在没事,别再四处托人找寻给老夫添置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不是因为那个权万纪?是不是他让你不要再找夕夕的?”王赵氏死盯着王胜前,高声质问道。

“你知道了?”王胜前一愣,随即想到当时跟在身边的还有管家赵喜儿,遂狠声说道:“赵喜儿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老夫的话都敢违背”

第136章 上门

第136章

上门

权万纪是谁,以前王赵氏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现在,她却知道了。

御史台监察御史,虽然品级只有正八品,还不及一个县令,但是却归皇上直接管辖,也有直接向皇上上疏的权力,说是皇上放在外面监察百官的耳目也不为过,属于官场中最惹不起的一类人。

小到一村里正,大到当朝尚书,没有他们不敢弹劾举报之人。

不过这些都跟他们王府没什么关系,御史台的人虽然权限极大,但是却是一个时常得罪人的职位,并不遭人待见,他们家老爷也从来都没有与这些人有过什么交集,王赵氏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是现在,这么一个监察御史却在他们家老爷赶往刑部报案的时候将之拦了下来,而更让王赵氏感到无比纠结的是,这个权万纪除了监察御史的身份之外,竟还兼着蜀王长史之职,是为蜀王殿下的师长。

是蜀王府的人,难怪老爷会听他之言,丢了女儿,丢了五万余贯的财物不管不顾地直接收拾东西就赶赴杜陵,原来是他借此抱上了蜀王殿下的大腿。

所以,当王赵氏从管家赵喜儿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缘由之后,心中一直都憋着一股子火气,对王胜前这个为了自己的官位前程而置自己女儿的生死于不顾的夫君,也算是彻底地死了心思。

不然的话,就依着王赵氏之前对他们家老爷百依百顺地柔弱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王胜前的跟前摔酒杯并大声叫骂斥责的。

“女儿丢了你不思量着去寻去找,却还一味地想着巴结上司巴结蜀王,你的心真的就是铁打的吗?”

王赵氏站在厅前,冷眼看着她的夫君,再次出声质问。

“我都说了,夕夕还有那些聘礼,皆已被杜荷那厮拐骗他处,说不定现在就已在赶往登州的路上,你让我上哪去找?”王胜前一脸地不耐,道:“还有,杜楚客现在已经是五品给事中,位高权重,远非老夫所能招惹,难道你还想让我再到杜府生事不成?”

说实话,在听到杜楚客在门下省任职给事中的消息后,王胜前已是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之前把事情做得太绝,没给彼此留下分毫的余地,所以王胜前很怕,怕杜楚客会仗着他给事中的权力来寻自己的麻烦。

所以,权万纪的出现,对王胜前来说,无疑就是一根很是粗壮的救命稻草,他没有理由不拉不抱。

“说到底,”王赵氏低声轻叹:“还是你的那顶官帽最重要。我早就该想到的,在你的心中,无论是我还是夕夕,从来都只是你向上攀爬的器具而已,当年你之所以娶我过门,想来也是看重了我爹县丞的身份吧?呵呵,什么亲情,什么恩爱,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我早该想到的……”

说完,王赵氏不再抬头瞧看王胜前一眼,直接抬步出门,失魂落魄地缓缓向院外走去。

“站住”王胜前在后面一声怒喝:“三更半夜你不在驿馆歇息,出去做甚?”

王赵氏闻言,止住身形,回身看了王胜前一眼,没有丝毫波动地淡声说道:“你可以为了你的官位前程而不顾夕夕的死活,我不能。”

说完,王赵氏再没分毫犹豫,直接抬步出了院门,走出了驿馆。

“老爷”一直守在外面侍候的管家赵喜儿在门口轻叫了一声,看着他们家老爷还有已经远去的夫人,不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到赵喜儿,心情本就不好的王胜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掂起桌上的酒壶就给猛扔了出来,高声冲赵喜儿喝道:“滚你也给老夫滚滚的远远的别让老夫再看到你”

“是,老爷”侧身躲开酒壶,赵喜儿不忧反喜,好像是早就在等王胜前这句话,所以应了一声之后,赵喜儿便小跑着出了驿馆,去追他们家夫人。

驿馆外面,夜幕已深,赵喜儿跟驿馆的差役借了一副照明的灯笼之后,很快就追上了还没走太远的王赵氏。

“小姐”及到近前,赵喜儿恭敬地躬身一礼,神态举止之间,比在他们家老爷的跟前还要更是恭敬庄重几分。

“小姐?”王赵氏扭头看了赵喜儿一眼,轻声说道:“你可是有好些年没有这么称呼过我了,怎么,王胜前把你也给赶出来了?”

“自从随着小姐过来王家之后,”赵喜儿恭顺地轻声回道:“差不多已有二十一年。不过无论过去多久,小人的心中,小姐始终都是小姐,从来都未曾改变。”

“还是叫我夫人吧,”听得赵喜儿此言,王赵氏不禁长声一叹,道:“听了二十几年,已经习惯了。”

“是,夫人。”赵喜儿应声改口,接声问道:“不知夫人这是要去往何处?”

“去县城,去杜府。”

王赵氏脚步不停,走了好远之后,这才轻声回了这么一句。

翌日清晨。

在杜荷准备着要离开长安返回杜陵的时候,忽然听得下人来报,说是今日一早,城西的杨氏一族,被太子给抄了家,杨氏的所有嫡亲,全都被下了大狱。

得此消息,杜荷的心中大畅,知道李承乾在杜陵那边,已经得手了。杨成洲与杨善父子,此刻怕是已然凶多吉少了。

“事情到此,也算是已经告以段落,”在送杜荷回去杜陵的南城门前,杜楚客轻声向杜荷交待道:“回去之后告诉太子,见好就收才是上策,左司还有吏部,就莫要再去伸手了。不然的话,怕是会过犹不及,惹得皇上不喜。”

“知道了,二叔。”杜荷点头应声,马万里那厮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顾了,这段时间一直龟缩在家,太子殿下便是有心却也是没有由头,只能便宜他们这次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是至少自己身边的麻烦已是除去了大半,日后在杜陵,怎么也能混个安生了,不必再担心会有什么人再在暗中陷害自己了。

“行了,回去吧”杜楚客轻点了点头,站在那里目送着杜荷坐着马车一路远去。

一路无话,两个时辰之后,杜荷与杜荒主仆便返回了杜陵县城。

原本想着顺道去县衙打听一下杨善父子的最终决判,不过一想到现在的县令极有可能已经换成了王胜前那厮,杜荷也就再没了那个兴致,直接乘车回了杜氏老宅。

刚下马车,就见得管家杜川迈着步子缓从院子里出来,见他们家二少爷从外间回返,杜川忙着躬身上前见礼:“少爷,您回来啦?”

杜荷点头还礼,看杜川带着几个下人正要出去,便随声问道:“川叔这是要去哪里?”

“回少爷话,”杜川轻声回道:“府上来了贵客,夫人特别吩咐让小人去‘望天阁’叫几道好菜款待。”

“贵客?谁啊?”杜荷一愣,随口便问了出来。

什么贵客能比太子吴王还有魏王他们这些皇子殿下还贵?头几日太子他们在的时候也没见老娘让杜川去酒楼订菜,怎么现在却表现得这般殷勤?难不成是皇上或是皇后来了?这不太可能吧?

“这个,”杜川声音稍顿,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轻声说道:“少爷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是夕夕小姐的娘亲来找少爷你要女儿来了。”

“呃?”

见杜荷有些愣神儿,杜川接声说道:“昨天晚上就过来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少爷一会进去可要小心着些,老爷还有夫人好像都很生气,一直都在等着少爷回来交待清楚呢。”

“哦,”杜荷回过神儿来,轻冲着杜川摆了摆手,道:“行了,川叔且去忙吧,我这就过去看看。”

“少爷,这也忒快了点吧?”待杜川走远,杜荒轻声在一边说道:“昨天刚发生的事情,今天他们就找上了门儿来,这无凭无据的,他们凭什么让咱们交人?”

“多说无益,进去看看吧。”轻摆了摆手,杜荷没有多言,竟直抬步奔向后院儿。

王胜前没来,王胜前的媳妇儿却连夜找上了门来,而且还在这里住了一晚,杜荷总觉着这里面透着一丝怪异,什么时候这女人也敢在外抛头露面也敢在外夜不归宿了?让一个女人出来主事,王胜前他就不怕被外人笑话?

“二哥,二哥”杜荷的前脚刚跨进后院儿,就听得旁边有人轻唤,杜荷止步扭头,见是义妹凌若曦正从近前的院中出来,遂温声问道:“若曦唤我,所谓何事?”

“娘说二哥今日定会回来,特别嘱咐让若曦在此等候二哥归来。”走到杜荷近前,凌若曦轻声说道:“娘亲说,王夫人此来,名为责难,实是有意要成全大哥与夕夕嫂嫂,所以娘亲交待,让二哥一会儿过去回话时,定要好生斟酌。”

“嗯,我知道了。”杜荷轻点了点头,边向后厅走动,边在心中思量着老娘这些话的意思。

第137章 亲家

第137章

亲家

后厅之中,杜如晦与杜楚氏赫然在座,杜荷进来之后先是恭敬上前与父母见礼,之后转身看向坐在下首客座的王赵氏,轻声说道:“小侄杜荷,见过王夫人”

“嗯。”王赵氏轻轻点头回礼,经过一夜时间的缓冲,王赵氏已是再没有初来杜府时的那种急躁之色,所以在面对着杜荷这个极有可能就是劫走聘礼拐走夕夕的罪魁祸首时,依然能够静身以待。

王赵氏不说话,杜如晦与杜楚氏却是不能对杜荷不闻不问,所以在杜荷与王赵氏见过礼后,杜如晦便淡声向杜荷问道:“荷儿,这两**不在学堂安心学业,却不经禀报地随你二叔去了长安,你可知错?”

“孩儿知错”听到老爷如此言语,杜荷乖乖地弯身低头认错:“请爹娘责罚”

低头看了杜荷一眼,杜如晦不愠不火但却很是坚定执拗地淡声向杜荷说道:“跪下”

“老爷,”轻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杜荷暂时莫要违了老爷的意思,见杜荷依言跪在地上,杜楚氏这才轻声在一旁劝说道:“荷儿未经请示前往长安虽然不对,但是他却是为了收取‘朝天阙’,为了给咱们杜氏多增一些产业,并不似以往那般胡闹游玩,老爷也就莫要太过怪罪了。”

“荒唐”杜如晦不满地看了眼自己的夫人,愠声说道:“为了些许身外之物,就能将自己的大好前程抛却一边,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还有,”说着,杜如晦又扭头看了旁边的王赵氏一眼,轻声说道:“赵家妹子所说的掳人劫财,难道真的就与这个不肖子没有一点关系?若是没有切实的依据,赵家妹子又怎么会直接找上门来呢?”

被杜如晦这般一说,王赵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避开杜如晦的目光。

“爹,不经通禀擅去长安是我的错不假,可是这掳人劫财却又是从何说起?”老爹的一连串反问之语,让杜荷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原来王赵氏手中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直到现在也都只是心有所疑而已。

“混帐”杜如晦一瞪眼,厉声向杜荷说道:“赵家妹子还能冤枉了你不成?人家没有选择报官而是直接找上门来就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不希望你落得一个身隐牢狱的下场,毁了你日后的前程。可是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在此狡辩不认,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罢,杜如晦的语气一变,扭头向王赵氏温声说道:“逆子无状,让亲家见笑了。既然这个不肖子直到现在都还死不承认,就劳亲家拿出切实的证据,看这逆子还有何言?”

说完,杜如晦好似还不解气,又接着撂下一句狠话,道:“实在不行的话,老夫便是舍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亲自将之送进公堂,省得他日后再做出什么更过份的事情来”

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正气凛然,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大义灭亲的意思。

“这个……”王赵氏微红着脸面轻声向杜如晦说道:“亲家想来是误会了,老身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情与贵公子有关,老身这次过来,只是想要当面向贵公主求证一些事情,打听一下夕夕那丫头的下落而已。”

“哦,如此啊?”杜如晦轻点了点头,微眯着眼睛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借此表示对王赵氏之前态度的不满。

“这就是妹妹的不是了,”当家的不再吭声,杜楚氏只得开口接过话头儿,轻声向王赵氏报怨道:“夕夕不见了踪影,我等也是着急非常,不过这些事跟荷儿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是荷儿将他的大嫂给拐走了不成?”

“这个,亲家误会了,”王赵氏又低了低脑袋,轻声向杜楚氏说道:“因为事前有人曾在‘得月楼’的听松阁处见得贵公子杜荷与小女夕夕曾有会面,之后夕夕便同贵府送去的那些聘礼全都失去了踪影,是以老身才想过来向贵公子询问一声。”

“杜老爷,杜夫人,”王赵氏说完,不待杜如晦夫妇再有什么反应,一直立在王赵氏身后的管家赵喜儿轻声躬身插言道:“为了我家小姐与杜构公子的婚事,我家夫人与老爷已是争吵数次,这一次夫人更是连夜离家,没了再次回返之意。”

“事实上,夫人这次过来,”赵喜儿道:“并没有想要追究杜二少爷什么罪过的意思,夫人只是想要寻回小姐,哪怕是最终与小姐一起迁往登州也在所不惜,还望杜老爷杜夫人谅解。”

王赵氏这些年一直生活在院围之内,久不经事,所以论起这处事的手段与方式,倒是还不如赵喜儿这个管家来得周全。

现在,经赵喜儿之口,直接将所有的话语全都挑明,并以一种极低的姿态向杜如晦夫妇表明来意,也让杜如晦与杜楚氏不好再打什么马虎。

“荷儿,”杜如晦低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杜荷,淡声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说?”

“回爹娘话,”杜荷恭声回道:“王夫人说得不错,前天午时孩儿确是在‘得月楼’见过夕夕嫂嫂一面,当时嫂嫂就已有离家出走之心,还是孩儿好说歹说才将之劝住,不想现在,嫂嫂却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哦,这么说,夕夕失踪之事,你确实没有参与了?”杜如晦轻声询问。

“绝对没有”杜荷坚决否认,之后看了旁边的王赵氏一眼,轻声说道:“不过上次会面之时,孩儿却是曾听嫂嫂提过出走的路线,若是王夫人有心找寻,孩儿倒是可以给些建议。”

如果王府的这个管家方才说得不假,让王赵氏陪同夕夕小姐一同赶赴登州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都说丈母娘疼女婿,若是大哥的身边多个媳妇儿与丈母娘,倒也算是有人照料,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远在他乡好上许多。

当然,如果王赵氏他们过来只为套话,杜荷也分毫不用担心,夕夕小姐那边有程咬金还有程处默照看着,就是王胜前亲至,也讨不到什么好去。

“贤侄请讲”好不易从杜荷这里得来了一些消息,王赵氏多少有些急不可待地出声探询。

“登州。”为了保险期间,杜荷直接给出了一个目的地,并没有告诉王赵氏王夕夕此行的具体路线,杜荷看着王赵氏,轻声回道:“夕夕小姐当是去了登州,王夫人若是有心,不妨也去登州看看,我大哥现在登州为县,有他在,必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

“登州,果然是去了登州。”王赵氏一脸地懊恼:“都怪我们家老爷太过固执无情,不然的话夕夕又怎么会有如此作为?此去登州,路途千里,她一个女儿家而且还带着那么多的钱财,万一路上有个什么万一,那可怎么得了?”

“安全问题王夫人可以放心,”见王赵氏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杜荷轻声回道:“夕夕小姐聪明伶俐,既然有意出走登州,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妥善安全的准备?”

“是啊,妹妹,荷儿说得在理,”杜楚氏从旁插言:“夕夕那丫头不是那种鲁莽之人,行事之前断是不会没有一个万全的准备,妹妹也不必太过担忧。”

“难得夕夕这般有情有义,”杜楚氏看着王赵氏轻声说道:“无论如何,姐姐我是认下了这门亲事,认下了夕夕这个儿媳,妹妹只管放心,日后若是构儿做了什么对不起夕夕的事情,不用妹妹开口,姐姐我就第一个饶不过他”

杜楚氏这话,虽然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不过在座的人都明白,事到如今,人都已经私奔远走,杜楚氏能有如此保证,已经算是难得了,而王赵氏,也是再难挑出什么理去。

“有姐姐这句话,妹妹也就算是放了心了。”听得杜楚氏这般说讲,再加上杜荷似有似无的隐藏暗示,知道夕夕那丫头定是有人在旁护送,王赵氏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只要知道女儿安然无恙,知道女儿的具体行止,王赵氏此来杜府的目的也就算是达到了。

也许登州,对她们母女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有了杜如晦夫妇的今日担保,再加上自己这个做娘的表态支持,夕夕与杜构之间的婚事,也算是有了一个名声着落,怎么也比那些所谓的私奔要好得多。

至于王胜前那边,王赵氏直接就选择了忽略遗忘,那样的人,没有资格做夕夕的父亲。

王赵氏站起身形,微弯身与杜如晦杜楚氏辞行:“妹妹这就起程赶赴登州去寻夕夕还有构儿他们,杜老哥,楚姐姐,至今日起,咱们就算是真正的亲家了”

说完,不顾着杜如晦与杜楚氏极力挽留,王赵氏带着赵喜儿竟直抬步出了杜府。

“行了,起来吧。”将王赵氏主仆送走之后,重返后厅的杜如晦见杜荷仍规矩地跪在那里没有起来,遂轻声吩咐幼子起身,并淡声夸赞了一句:“这一次,你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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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虽然没有大好,不过拖了这么多天,实在是有些汗颜,之后的日子,就是胳膊再疼,也坚决不能断更了,坚持……

第138章 诚意

第138章

诚意

并没有想像中的严厉责罚,在将王赵氏送出府门之后,杜如晦就轻易地放过了杜荷,看得出,对于儿子在长安的所作所为,杜如晦早已是心知肚明,并且甚为赞同感叹,不然的话,依着杜如晦以往的脾气,便是让杜荷跪上一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荷从地上起来,看着老爹被下人搀扶着缓缓离开后厅,心下不由多为感叹,每次在老爹的面前,自己都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不愧是唐初最为李世民所看重的名相。

在杜荷的念想里,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乖宝宝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得上尚书右仆射的宝座的,杜荷甚至怀疑,在自己初次提及要去长安时,老爹就已经料想到了自己此去长安的所有打算,没有管,只是老爹也想让自己这么去做而已。

“跟娘说实话,”待杜如晦离开,杜楚氏挥手将下人屏退,拉着杜荷的右手在旁边的椅上坐下,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杜楚氏正声问道:“王家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在长安时所为?”

“嗯。”在自己的老娘面前,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的装疯卖傻,杜荷很是干脆地点头承认。

“我就知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儿,怎么可能咱们的聘礼刚到,当天晚上就被人给劫了去?”没有生气与责怪的意思,杜楚氏笑眯眯地恍然说道:“这件事情你做得不错,不过却也难免会遭人猜疑,否则的话,夕夕她娘也就不会连夜赶来府上要人寻人了。切记下不为例,日后这样的事情,少做。”

说完,杜楚氏又紧声向杜荷问道:“快告诉娘,夕夕那丫头现在哪里?可是真如你方才所说,已经去了登州你大哥那里?”

“还没有。”杜荷轻声回道:“嫂嫂现在还在程世叔府上,待过两日风波稍缓,再由程世叔派人将嫂嫂还有那五万贯的聘礼一并送至商州,而后再由程处默程大哥亲自护送,直至登州府衙。”

“到时候,由程大哥亲自主持,直接将大哥与嫂嫂的婚事办了,先把生米给煮成了熟饭再说。”杜荷道:“到那时,嫂嫂成了大哥的人,王胜前便是再心有不甘,也是枉然。”

“商州?”杜楚氏轻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看来老身也得做些准备,备些东西给夕夕那丫头送去了,我杜家的媳妇,端是不能受了什么委屈。”

“孩儿也是这个意思,”杜荷轻声在旁插言道:“原本还想着让嫂嫂在赶往登州之前先来杜陵拜会一下爹娘,也算是提前给爹娘敬上一杯茶水,不想那王胜前现在却成了杜陵县令,所以为了免生事端,此事只得作罢。”

“依孩儿之意,反正娘亲现在府中也是无事,不若就亲去一趟商州,”杜荷道:“嫂嫂此次能下如此大的决心,不顾父母反对,不顾自己的名声,毅然决然跟着大哥,咱们总不能寒了嫂嫂的心思不是?”

“这还用你说?”杜楚氏白看了儿子一眼,轻声说道:“为娘方才就在思量着这件事情,正好你爹这些时日一直叨念着在家中呆得有些厌了,索性我们就一起赶赴商州,见见夕夕,顺便再散散心,拜会一下沿途的亲友。”

“爹也想出去了?”杜荷一愣:“什么时候说的?”

“前天还有昨天,都有听他念叨。”正想着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商州的杜楚氏随声向杜荷说道。

“前天?”不就是自己偷偷随二叔过去长安的时候吗?杜荷心中恍然,老爹果然是早就有所预料,只是,老爹怎么会想到夕夕嫂嫂不会过来杜陵的?难道老爹竟连王胜前会来杜陵为县的事情都能提前预料得到不成?若是那样的话,那老爹也未免太过厉害了些。

“可惜,不知赵家妹子是不是真心要去登州,不然的话,若是能拉上她一起去见夕夕,想来夕夕定会更加开心。”没有在意儿子在想些什么,杜楚氏自顾自地轻声说道。

“这个好办,”杜荷轻声说道:“一会儿让杜荒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是不是真如王府的那个管家所说,王胜前与王夫人闹了别扭,若是真的话,拉着她一起过去倒也无妨。”

“嗯,就这么办”杜楚氏定声说道:“我这就去找你爹商议一下”

说完,杜楚氏便风风火火地出了小厅,看得出,对于夕夕这个长媳,杜楚氏可谓是相当看重。

“少爷,”待夫人远走,杜荒小声在一旁说道:“老爷夫人想见夕夕小姐,直接派人去长安跟程老爷说一声约个地方不就是了,何必非要整得这般麻烦,还要跑到商州会面?”

杜荒想不明白,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为何夫人还有少爷他们非要将其弄得这般复杂?商州虽然距杜陵不远,可是来回怎么也有两天的路程,有必要这么折腾费事么?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听了杜荒的建议与疑问,杜荷不禁轻摇了摇头,道:“知不知道什么叫惊喜?知不知道什么叫诚意?随便约个地方见面与爹娘亲自赶赴登州相候,哪一个更能说明爹娘对夕夕小姐的重视与肯定?哪一个更能显现出咱们杜氏接纳她这个未过门媳妇的诚意与看重?”

对于一个下定决心与家庭决裂并不惧路途遥远赶赴登州投奔他们杜氏长子的媳妇,杜如晦与杜楚氏自是不会随意怠慢。

就如杜荒所说,随便约个地方面见上一面确是简单省事,不用再劳累奔波,老爹老娘也不可能会想不到,可是他们为何却只字不提?还不就是想要让王夕夕这个未来儿媳知道,杜氏对她的重视与肯定?

“哦,小人知道了。”杜荒恍然点头,之前还真没想到,原来这里面竟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行了,”杜荷摆手向杜荒吩咐道:“你这就出去一趟,打听清楚王胜前到达杜陵之后的所有举动,确定他们两口子是不是在帮意演戏想要蒙骗咱们。”

“是,少爷。”杜荒躬身应了一声,遂后悄然转身离去。

午餐过后,想要好生歇息一阵就准备去往学堂的杜荷,被东宫内侍总管李清给请到了太子李承乾所在的院落。

过去的时候,李承乾正独自坐在院中摆弄着一副棋盘,见杜荷过来,伸手示意,想要与杜荷对阵一盘。

“打架的话倒还凑合,这下棋嘛,还是算了吧。”一屁股坐在李承乾的对面,随意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饮,杜荷眼都没往棋盘上瞅上一眼,显是没有一点想要与李承乾手谈的意思。

“你还是同以前一样,不屑于棋道。”李承乾不以为意地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淡看了杜荷一眼,玩笑道:“只是可惜蔡国公一身的国手棋艺,到了你这里,算是彻底失传了。”

“不懂就是不懂,何必非要不懂装懂地附庸风雅一番?”杜荷悠然自得道:“那样,只会让自己更加不痛快,也会让旁人更加瞧不上眼,何必呢?”

“呵呵,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李承乾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淡看着杜荷,轻声问道:“听说此去长安,贤弟端是有了一番不小的作为,孤在此可要恭喜贤弟了。”

“托福托福”杜荷拱手客气道:“听说殿下在杜陵也是大有收获,小弟在长安可是亲见了杨氏一族被抄家下狱的经过,经此一役,殿下可谓是财、誉两得,端是可喜可贺”

听杜荷这般说讲,李承乾的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就在今日早上,杜荷回来之前,李承乾还收到来自长安父皇的旨意嘉奖,这可是他主入东宫这五年以来,送一次受到父皇这般隆重的赞赏,由不得他不心生欢喜。

“若是没有贤弟为孤出谋划策,孤又怎会有今日之局势?”李承乾诚声说道:“所以,孤应好好谢谢贤弟才是。”

“殿下这话,那就见外了,”杜荷轻声说道:“若不是殿下大义,特意过来杜陵为荷出头,荷现在怕是仍在牢中受苦,哪会像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贤弟放心,”知道杜荷这是想要知道王晟与马得草还有杨氏父子的下场,李承乾轻声说道:“有孤王在,那些想要阴谋陷害贤弟之人断是不会轻饶。”

“王晟与马得草直接参与买凶杀人之事,一个被判了秋后问斩,一个被判了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入关。”稍顿了一下,李承乾接声说道:“王晟背后的那个刑部郎中王耿已被免职归乡,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马得草的老子马万里,好似受了什么人的点拨,竟然主动向左丞认罪,断了孤想要借他之手入主吏部的念想。”

“马万里么?”想起回来时二叔所交待的那些话语,杜荷轻声向李承乾探问道:“殿下觉得,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会是皇上在暗中授意?”

“孤也有过这方面的顾虑,”李承乾闻言,双目之中精光一闪,抬头看了杜荷一眼,道:“所以,孤才断了想要搅混吏部的心思。毕竟那吏部一直都是父皇在亲自掌控,父皇极有可能已经看穿了孤的心思,所以才借此敲打提醒一番。”

“殿下睿智”杜荷诚声直言,心说皇家的孩子果然都很敏感,仅从一件不相干的小事上,就能瞧看得出这般多的东西来。

第139章 站队

第139章

站队

“事实上,能够扳倒杨家,对孤来说已是收获颇丰。”听到杜荷的随声赞美,李承乾淡笑着说:“所以,对于吏部那块的得失,也就不在太过于放在心上。”

“还有,这次过来杜陵,真正让孤甚感欣慰与欢喜的,”说着,李承乾定看着杜荷,轻声说道:“还是贤弟你这几个月来的巨大变化,若不是咱们从小一块长大,孤对你的身材样貌都甚为了解,孤真的不敢相信现在的你与以前的那个长安纨绔竟会是同一个人。”

“做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孤不管你是正的有了长进,还是之前就是在装疯卖傻,”李承乾看着杜荷道:“孤希望贤弟将来能够站在孤的这边,就算你不想伸手帮孤一把,孤也不希望你会成为老三老四他们的助力,不知道贤弟以为如何?”

“呃,这个……”

杜荷稍作斟酌,他实是没有想到李承乾这位太子爷竟会如此的直接,这是在招揽自己向他效忠么?

“你不必急着给孤答复,”见杜荷低头沉吟,李承乾接声说道:“反正咱们现在都还年幼,便是再过几年你再答复孤王也是不迟。”

这么说并不是怕杜荷会当场拒绝,事实上,李承乾从来没有想过杜荷除了自己这个太子之外,还会再有别的什么选择,在李承乾的心里,自从父皇将城阳指给杜荷的那一刻起,杜荷身上就就已经实实在在地打上了东宫一派的烙印。

城阳公主与李承乾是一母同胞,而且兄妹两人的关系也是最为亲密,杜荷成了城阳的驸马,再加上杜荷与李承乾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且一直都与李恪李泰他们不甚对付,所以,李承乾知道,无论如何,杜荷最终的选择只能是自己这个东宫太子。

现在说出这么一番招募的话语,李承乾只是想要让杜荷知道自己是如何地看重于他,让杜荷更加归心而已。

“不用那么麻烦,”放下手中的茶碗儿,杜荷直声回道:“咱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尤其是在经过了这次的案子之后,殿下觉得如果我说我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其他人会相信么?”

虽然记忆中李承乾的结果并不怎么好,被李世民给废了太子之位不说,且在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一命呜呼,跟着他最后当是也不会落下多少好去。

但是现在,人家是太子,而且还有十几年的太子之命,跟着他最少还能享得十一二年的太平日子。

再说了,有自己这个知道后叙发展的变数存在,李承乾也不定就一定会被废了太子之位,至少现在看来,这位太子爷还是很精明的。

所以,杜荷并不介意早早儿地站在李承乾这边,当年老爹他们不也是早早地就选择跟随在李世民的左右么?站队这种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是无可避免之事,既然如此,早些有个着落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孤果然没有看错”听到杜荷的话语,李承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于杜荷的态度,这位太子爷很是满意。

“明天孤就要离开了,”笑了一会儿,李承乾轻敛心绪,淡声向杜荷说道:“走的时候孤会将王晟、马得草还有杨善父子全都带去长安,至于新来的那个杜陵县令……”

李承乾轻声稍顿,抬头看了杜荷一眼,轻声说道:“虽然他是杜构大哥的岳父,但是他更是老三李恪派来搅局的暗手。虽然咱们先行一步治了杨氏父子,让王胜前没了用武之地,但是作为一县之主,再加上前日长安所发生的事情,他必会处处刁难贤弟还有杜氏,贤弟可要当心些才好。”

“一个小小的杜陵县而已,本少爷还不放在心上。”杜荷轻撇了撇嘴,道:“殿下可莫要忘了,我现在可是皇上钦点的尚乘奉御,阶同令、丞,王胜前他,奈何不得本少爷。”

吴王殿下的人又怎么样?杜荷完全不以为意,自己现在还是太子殿下的人呢,有什么好怕的?真把他给得罪了,难道李恪那厮到时还能从长安特意跑来咬自己两口不成?

既然已经选择了站队的方向,那么有些人,有些事情,也是无可必免地要去得罪要去应对。

“呵呵,这个孤倒是忘了,”李承乾轻笑了笑,也没有将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一个小虾米而已,李承乾也不信王胜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来。方才之所以会特别提起这件事情,也只是想要给杜荷提个醒,以示自己对其的关怀而已。

若是杜荷连一个小小的杜陵县令都收拾不了的话,那他也就不值得李承乾这般看重了。

李承乾相信,随便几条计策就能让杨成洲父子俯首,就能搅得吏部还有刑部都不得安生的杜二少,有那个能耐。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又随便与杜荷唠了两句闲话之后,李承乾便以困乏为由放杜荷离去。

当杜荷从李承乾所在的院子出来并回到自己的书房的时候,杜荒已经从外间打探消息回来。

在确定了王赵氏确有随女儿去登州之心之后,杜荷便开始派人在暗中与王赵氏联系,相信有了这个重量级的亲家陪同,爹娘还有大嫂夕夕的心情都会相当地愉悦。

“少爷,”杜荒恭敬地站在他们家少爷的身前,轻声禀道:“方才出去的时候,小人正好碰到了原来的张县令,张县令这次因为协助太子殿下审案有功,直接被调到了长安吏部任职,听说还是正六品的员外郎呢。”

“哦?”杜荷神情一动,轻声向杜荒问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吏部员外郎,拥有实权的长安正六品,而且还是在皇上最为在意的六部之首任职,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这个张继初之所以能有如此际遇,怕也是托了李承乾那位太子爷的福。

看得出,对于李承乾,李世民还是颇为上心的,不然的话,李世民也就不会重用张继初这个明知是东宫一派的官员进入吏部了。

这算是李世民对阻挠太子入主吏部的一个小小的补偿与安慰么?难怪方才在与李承乾叙谈的时候,李承乾对于吏部之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望之意,原来是该得的好处,已经被吞到了嘴里。

“张大人说他之所以会有今日之功,之所以能够被太子殿下看重,被升迁到长安任职,全是托着少爷您的福运,”杜荒躬身回道:“所以,张大人想要临行赴任之前,单独宴请少爷,以谢少爷的指点提拔之恩德。”

说着,杜荒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贴双手递上,道:“这是张大人送来的请柬,请少爷过目。”

“今天晚上,望天阁?”看到请柬上所写明的时间与地点,杜荷轻点了点头,之后轻声向杜荒吩咐道:“派人去张大人的府上知会一声,就说今晚我会如时赴约。”

“是,少爷”杜荒应了一声,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之后又出言向他们家少爷提醒道:“少爷,现在时辰已是不早,方才老爷递过话来,说是县试在即,让少爷莫要荒废了学业,您看咱们是不是这就赶赴书院?”

“嗯,”杜荷点头起身,轻声说道:“咱们这就去吧。”

读书学业,是杜荷在这个时代的安身立命之本,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重振杜氏,这个基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懈怠的。

稍微收拾了一下,杜荷便带着杜荒出了府门,直奔城东的寒山书院。

书院里,一切都如往常,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随着六月县试的临近,书院里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匆忙。

甲、乙两院的学子全都是来去匆匆,少有人会以院中溜达闲逛,几乎所有的学子只要一有时间就乖乖地呆在自己的学堂桌前刻苦攻读,以期能够顺利能过县试,取得来年长安省试的资格。

所以,当杜荷主仆来到书院的时候,只见到少数一些人在匆匆赶赴各自的学堂,整个书院的过道院落之中,显得冷清非常,若不是隐隐能够听到学堂里断续传来的读书之声,还以为这里是一座空院呢。

很有一点高考时的味道。

感受到书院内各院学子紧张匆忙的学习气氛,杜荷不免心有所感,不禁想起当年即将高考时班级里面那些同学的学习劲头儿。

“少爷,这些人都怎么了?怎么感觉全都有点神经兮兮的?”走在本应该热闹非凡但却空旷冷清的书院之中,杜荒觉着有点胆寒,不由出声向他们家少爷询问。

“县试在即,能不能通过县试成为举人,全都在此一举,紧张一些倒也不算奇怪。”杜荷轻声解说。

中了举人,也就算是有了功名,虽然不及进士及第风光,但是怎么也算是摆脱了平民白丁的身份,可以见官不跪,可以高人一等受人尊敬,像是寒山书院里面的这些多数平民学子,最是抵抗不了中举的诱惑。

主仆两人正在说话的空当,忽然后面传来了一声严厉的喝问:“杜荷你也舍得来书院了?”

第140章 院主的教讳

第140章

院主的教讳

“杜荷你还知道来书院了?老夫还以为你连书院的大门在哪都给忘了呢?”韦隘神色严厉地站在杜荷主仆身后的一处院落门口,厉声向杜荷质问,看样子,老爷子对杜荷这两天的缺席很是不满。

见被韦隘院主给逮了个正着,杜荷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就好像是被人给捉奸在床了一样,很不好意思。不过眼下这种情形,明显是逃不掉了,所以杜荷只有厚着脸皮恭敬地上前与老爷子见礼,躬身拱手向韦隘说道:“见过院主”

“身为书院学子,一不请示,二不告假,连着缺席两日,你就不准备给老夫一下交待吗?”没有给杜荷什么好看的脸色,韦隘院主板着脸怒视着杜荷。

这个脾气一向很好的小老头儿,这一次是真的怒了,执教数十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又是天才又是顽劣的学生,持才傲物不把书院的规矩还有夫子的威严放在眼里,这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孩子来说,那是很危险的。

天才最怕的是什么?骄傲,自满,自以为是,外加一个荡浪无序没有上进之心。

韦隘做了数十年的院主,见过的天才足有双手之数,可是最终能够超出自我,出人头地的又有几人?所以对于天才之流的学生,韦隘一直都要求得更为严格,深怕因为自己的一丝懈怠而毁了一个天才学生的大好前程。

而杜荷,在韦隘的眼中无疑也是一个天才,精通术算之道,又有着良好的诗词天赋,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年仅十三,有着很大的可塑空间,极有可能会成为他们寒山书院年十余年来第一个在弱冠之前就能取得进士功名的学子。

所以,对于杜荷,韦隘一直都很是重视,在心里面对他的要求自然也就提高了许多。现在看到杜荷这般无组织无纪律吊儿郎当的样子,自然是气愤非常。

感受到韦隘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与关怀,杜荷也没好意思拿出什么通过最高院试的院规来反驳云云,直接服软认错道:“有急事去了一趟长安,没来得及向书院告假,是学生的疏忽,还望院主恕罪”

“嗯,”见杜荷的认错态度良好,韦隘的怒气稍平,看到有几个学子正在向这里走近,知道这里不是训话之气,遂轻哼了一声,向杜荷说道:“随老夫过来”

说完,没顾着杜荷的反应,韦隘直接转身回去自己的院落,而杜荷,在后面无奈地轻耸了耸肩,带着杜荒随后跟上。

回到房间小厅,韦隘安然坐在正首,低头看着随后过来的杜荷,轻声说道:“你也坐下说话吧。”

“谢院主”应了一声,杜荷随意在旁边的椅上坐下,之后低着脑袋,等着韦隘接下来的一番批评教育。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见杜荷坐在那里没了言语,韦隘扭头看了他一眼,率先出声询问了一句。

“因为学生无故旷课。”杜荷老实答言。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韦隘接声说道:“再有月余就是县试,你不在书院用心读书,反而去长安搞什么风风雨雨,你以为通过了最高院试你就一定能够通过县试得中举人了?你可知道今年咱们杜陵主持县试者是何人?”

“这个学生倒是知晓一些,”杜荷轻声回言道:“依着以往的规矩,主持县试之人,多半会是当地县令,想来咱们杜陵也不会例外。”

韦隘点头,扬眉问道:“那你可知原县令张继初已被调往长安,就在今日新的县令已经交接就任?”

“院主说的是王胜前?”杜荷接言道:“学生略有耳闻,可是这跟学生参加县试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换了新的县令,他还能断了学生参加县试的机会不成?”

“他确实不能取消你参加县试的资格,”见杜荷对于新旧县令的交接已是心知肚明,韦隘直声说道:“可是做为主考,他却是有那个不让你通过县试的权利。”

“依着老夫这段时间的打听,新来的这个县令大人同你们杜氏可是一直都不怎么交好,再加上前天长安王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像是这种断你前程的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听到韦隘的话语,杜荷不由微怔了怔,不是因为王胜前手中握着的那种可能不让自己通过县试的权利,事实上,早在得知王胜前就任杜陵县令之后,杜荷就有预料到这种结果,而且老爹还有二叔他们也都提醒了不止一次,所以杜荷并不觉着奇怪与意外。

让杜荷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想到韦隘这个院主竟会对自己的事情这般上心,在得知主考换人之后,竟然这么快就知晓了其中的关节并过来出言提醒自己。

面冷心热,而且还有一定的人脉与消息来源。

这是杜荷在听到韦隘提醒之后的第一反应,京兆名士果然不是盖的,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通过‘学习精要’与这位韦隘院主交好,果然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不过,”见杜荷默声不语,还以为这小子是被自己的这个消息给吓傻了,韦隘语气一转,接声说道:“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王胜前虽是主考,可是却也不是就能一手遮天,这件事情老夫可以帮你从中周旋,前提是,你一定要给老夫拿出一个最好的成绩来。”

韦隘最后的这些话让杜荷不禁眼前一亮,难得韦隘肯主动伸手帮忙,他自然不会傻到拒绝,心不迭地点头说道:“院主放心,学生定会竭尽所能,倒是王胜前那边,要让院主费心了。”

“记住你说的这句话。”韦隘定声说道:“若是让老夫再发现你还有这种无故旷学之像,老夫倒是不介意直接改了那条最高院试的院规,也省得你日后会以此为凭,荒废了自己的学业。”

韦隘摆出了一副我是院主我怕谁的姿态,淡看了杜荷一眼,道:“至于县令那边,你也无须担心,虽然老夫不及你们杜氏那般权势,但是在这杜陵城内,确保自己书院学子得到公平对侍,老夫还是能够保障得了的。”

“如此,那就有劳院主了。”

“你是咱们书院历年来最有可能通过进士科的学子,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了才好。”轻点了点头,韦隘接声向杜荷说道:“另外,此次叫你过来,还有一事需要提前知会于你。”

杜荷恭声说道:“院主请讲”

“你的那份‘读书精要’,经过这段时间的测试,效用确是不错,甲乙两院,不管是子字学堂还是辰字字堂,里面的学子成绩都有着显著的提升。”韦隘道:“所以,老夫觉得有必要在京兆其他书院试行了,之前老夫只想着本院的学子,只想着寒山书院一院的得失,心胸着实是有些狭隘了。”

杜荷闻言,诧异地看了韦隘一眼,没想到这老爷子竟还有那种老好人的潜质,不由出声应道:“有好处,自然是先紧着自己人,学生并不认为院主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那你呢?”韦隘轻摇了摇头,反问了杜荷一句,道:“有着这么好的读书秘法,你为何不自己藏着偷偷专研,反而要拿出来给外人分享,甚至还想着让整个大唐的私熟学子都去学习应用呢?你就不怕他们将来有哪一个会超越你走到你的前面去?”

“连你一个小小的孩童都有如此胸襟,老夫为什么就不能如此呢?”虽然杜荷公布此法的动机并不纯正,但是那却也比自己之前的那般敝帚自珍要强上许多,韦隘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都几十岁的人了,最终却还是没有跳出所谓名利的圈子,自己的胸襟,竟还不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开阔大气。

“学生汗颜初始之时,学生也只是想要博取一些声名而已。”杜荷轻声虚套了两句,他没想到,自己在韦隘老夫子的眼中,竟会是这般伟大,记得前段时间因为‘读书精要’之事与韦隘院主提条件时,这老爷子不是挺鄙视自己的么?怎么这才月余的功夫,就有了这般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少你确是帮了那些同窗。”韦隘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道:“行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前两天老夫已着人重刻了几套‘读书精要’的刻本,过两天就能印出数千册,到时老夫会亲自去趟长安,将之推荐给其他几位相熟的院主。”

“相信依着这份‘读书精要’的实用作用,不出半年,这份‘读书精要’就会传遍全国,”说着,韦隘抬头看了杜荷一眼,道:“而到那时,你杜荷的名字,也必会随之被我大唐学子铭记于心间,声名雀起。”

闻得此言,杜荷忙着弯身拱手,诚声向韦隘说道:“多谢院主成全”

“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及早得中进士,莫要负了老夫的一片期望。”说完,韦隘冲着杜荷摆了摆手,以上课时间临近为由,将之打发出去。

杜荷躬身于其一礼之后,依言出了小厅,带着守在外面的杜荒再次奔向乙辰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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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提醒

第141章

提醒

杜陵县衙,张继初稳稳地安坐在大堂之上,静看着自己的继任县令王胜前在县丞姚顺的带领下缓步向自己这里走来。

做为王胜前的上司,张继初并没有起来相迎的意思,若不是两任交接需要他亲自在此,张继初甚至连见都不会见王胜前一面。

王胜前与杜氏之间的关系,张继初可是多有耳闻,千方百计地想要退了杜府的婚事,甚至还狮子大开口地一气要了五万贯的聘礼难为杜氏一族,对于这位仁兄的短视与愚蠢,张继初实在是无语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他张某人想都想不来的好处,王胜前却灾祸一般地往外推攘,与杜氏结亲,真的就那么让他如哽在喉食不下咽么?这厮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吧?难道他就看不到杜氏哪怕一丁点儿的好处?

就算杜如晦真的病退在家,身上没了耀眼的光环与让人眼馋的权势,就算是刨开杜如晦之前在朝中的那些影响与之前提拔上去的那些门生旧友,可是杜氏就真的到了山穷水尽人尽可欺的地步了吗?

不要忘了,人杜如晦还有两个子嗣。

长子杜构是什么样的人,张继初没有见过也不甚了解,但是杜荷的为人与秉性,张继初却是心知肚明。

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而又其本身又有一定的手段与人脉,远的不说,就这一次发生在杜陵的杀人案件,不就很好的证明了他杜二少的本事与能耐了么?

一下招来三个皇子为其奔波,而且还有皇上来自长安的特殊关照,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参与这件事情,想要陷害杜荷的人,不管其身世背景如何,最后都没有得到什么好的下场。

其中,就连在长安城内都威赫一时的杨氏一族都落了一下家破人亡的下场。而杜陵王氏则更是凄惨,王晟当场被判了死刑不说,便是他身后的整个家族,及在长安刑部任职的二爷也都下马被贬,方才张继初还听人提起,说是杜陵的整个王氏一族,就在昨天,已经全部迁出了杜陵县城,试想现在的杜陵县内,还有谁再敢轻易招惹杜氏一族?

所以,在看到了杜荷的潜力与杜氏隐藏着的力量之后,张继初对于杜氏则是更加看重,对于杜荷杜二少也是越发忌惮与不敢得罪。

所以,对于他的继任王胜前,张继初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是多少有些瞧不上的意思。像是这样一个没有一点政治敏感与判断力的家伙,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有什么长进了,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去重视。

所以,在看到王胜前一行进来大堂时,张继初仍然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大人,新任县令王大人到了。”进来大堂,姚顺躬身与张继初一礼,出声禀报。

见张继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王胜前规矩地上前弯身见礼,拱手说道:“下官王胜前,见过张员外郎”

“嗯,王大人多礼了。”张继初轻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之后将目光从王胜前的身上收回,抬手指着桌上的文书印信,淡声向王胜前说道:“王大人的来意,本官已然知晓,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已然备齐,既然王大人到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王胜前躬身说道:“一切依张大人之意。”

“既如此,”张继初缓站起身来,伸手将桌上的印信捧起,低头看了王胜前一眼,淡声说道:“王大人请上前来。”

王胜前依言上前两步,及到桌案跟前止步,弯下身躯,伸双手向前作接捧之姿。

张继初轻点了点头,稳稳地将代表着杜陵县令身份的印信交到王胜前的手中,郑声说道:“自今日起,杜陵县就要有劳王大人费心了”

“张大人放心,下官定不会让张大人失望”接到印信,王胜前直起身来,嘴里面亦是郑声回应,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张继初点头说道:“如此,本官也就能安心到吏部赴任了,自此之后,这座府衙,就归王大人打理了,若有什么不懂或是不明白的地方,王大人可直接向姚县丞询问,本官就不在这里多作打扰,该告辞了。”

说着,张继初轻冲王胜前拱了拱手,之后竟直抬步走下大堂,一直向府衙门外走去。

“大人留步,大人留步”见张继初要走,王胜前不免有些着急,随手将印信回放到桌案,急身追来拦住张继初的去路,躬身说道:“眼见着天近正午,下官已在附近的酒楼订好的宴席,算是为张大人饯行,还望张大人能够赏个脸面,全了下官的一片心思。”

新任恭送宴请前任,尤其是高迁他处的前任,这是规矩,也是常情,是以,早在过来之前,王胜前就已命人在杜陵县内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酒席,想同升为吏部员外郎的张继初结个善缘。

“这,有些不太合适吧?”张继初半作推诿地轻声回绝道:“王大人初来杜陵,本官没有为王大人设宴接风就已是有些过意不去,现在又怎么好意思让王大人破费?”

“能与张大人同桌而食,那是下官的荣幸,”王胜前拱手诚声向张继初说道:“还望张大人能够赏脸。”

“是啊,张大人,”姚顺也适时地三旁帮腔搭言,轻声说道:“难得王大人一片诚意,而且酒席都已备妥,张大人若是不去,浪费了一桌美味佳肴不说,不也辜负了王大人的一番美意?”

“哦?”听到姚顺出言劝说,张继初这才改口说道:“既然姚兄也如此说讲,若是张某再行拒绝,那岂不就是有点不识抬举了?呵呵,如此,那张某就陪王大人走上一遭?”

“请请请”王胜前闻言,面露欣喜,连着说了三个请字,亲自在前面为张继初带路。

后面,姚顺悄向张继初拱了拱手,知道张继初方才是在故意卖自己一个面子,好让他这个县丞在新来的县令老爷跟前落下一个不错的印象,省得日后会穿小鞋。

对于姚顺的谢意,张继初心领神会地含笑轻点了点头,十几年的老搭档,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口来。事实上,这一次前往吏部任职,若不是条件不允,张继初还真想将姚顺调到自己的身边来。

望天阁距离县衙并不是太远,张继初、王胜前还有姚顺三人乘着马车,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这一次,因为是为张继初饯行,再加上王胜前又是初来乍到,没有几个熟人,所以王胜前并没有请多余的人过来,除了他与正主张继初之外,也就只有县丞姚顺一人坐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王胜前依例向张继初询问杜陵当地的为官经验与注意事项之时,张继初上下打量了王胜前一番,轻声问道:“听说你与杜氏有隙,而且也有想要整治杜氏一族之心,可对?”

“呃?”王胜前一愣,面色瞬间变得有些低沉,不过慑于张继初的身份,王胜前不敢不答,轻声向张继初回道:“没想到张大人竟也知晓此事,下官与杜氏一门确是有些不太对付,不过,若是杜氏没有什么逾越之举,下官也不会官报私仇,公私不分。”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抬头看了王胜前一眼,没顾着这厮阴沉的面色,张继初接声说道:“方才王兄不是问本官在杜陵要注意些什么?那本官就告诉你,除了不能招惹杜氏一族之外,其他的,你可以随意折腾,只要不触碰律法不惹起民愤,可保你在杜陵安稳无忧。”

“这是为何?”没想到会听到张继初这么一番言辞,王胜前不解问道:“为什么他杜氏一族就不能招惹?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没有直接回答王胜前的问题,张继初轻声向其反问道:“前尚书右仆射蔡国公,再加上一个未来的城阳驸马杜二少,是咱们这些小县令能招惹得起的?”

“一个过气的国公,一个吃软饭注定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准驸马,说起来现在也全都只是白丁平民而已,有必要这般重视吗?”

看样子,王胜前并没有怎么将张继初的话放在心上,女儿的失踪,老婆的出走,还有那随女儿一起没了踪影的五万贯财物,王胜前将所有的罪过全都归结到了杜氏的头上,想要让他没有一点动作,还要忍气吞声地与之相与,王胜前还真有些做不到。

“唔?”

听到王胜前对杜氏的评价,坐在席前的张继初与姚顺二人瞬间被雷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原来在王胜前的眼里,杜氏竟是如此的不堪?难怪前些天他会不顾颜面地提出高额聘礼逼迫杜氏退掉纸约,原来所有的根结都在这里。

张继初与姚顺对视了一眼,眼中不由都露出了一丝轻鄙之色,不过两人都没有想要出言提醒的意思。一是彼此不熟,二则是他们也有点瞧不上王胜前的人品。

反正该说的话都已说到,至于听不听,那就是他王胜前自己的事情了,若是到时他在杜荷或是杜氏其他人的身上碰了钉子惹了麻烦,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第142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太子走了,吴王与魏王也走了。三五中文网

在他们之后,原杜陵县令张继初也收拾齐当驱车赶赴长安就任,自此之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杜陵这一亩三分地上,王胜前成了实打实的一把手,至于他日后会不会难为杜氏一族那就不得而之了,不过想来不管是蔡国公还是杜荷那子都不会太过在意。

在太子他们走得第二天,杜如晦夫fù也在管家杜川的shì候下,乘车出了杜陵,在城东三十里处事先约好的地方与王赵氏会合之后一路东去。

三日之后,杜如晦夫fù悠然回返,两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欢喜劲儿,杜如晦一直苍白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红润,看的出此去蒲州,夫fù两人都很尽兴也很满意。

用杜楚氏的话来说就是,夕夕这个媳fù儿,他们认了,喝了她进的茶,入了他们杜氏的门墙,曰后那就是一家人了。日后待夕夕还有她娘到了登州,与杜构的亲事一办,说不得来年就能抱上一个大胖别乎乎。

二老高兴,杜荷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让杜川时常注意些县衙王胜前的动作,看那老子是不是会有什么过jī的举动。

之后一个多月整个杜陵县城都很平静,杜府内外也没有大事发生,新来的县令王胜前也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府衙,处理着杜陵县的一些正常事务,没有一点想要报复杜氏找杜氏麻烦的意思。

杜荷知道,这当是太子还有张继初在临走之前的那些警告起了作用,渐渐的也就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县试的临近,这段时间”杜荷还有杜荒这段时间一直都乖乖的按时到书院修习学业,至于堂兄杜伤因为之前已经过了县试,倒是不用像杜荷他们那般临时抱佛脚,不过他也没敢懈怠,毕竟他还要参加来年的省试。

现在战事初歇,百业待兴,正值朝廷用人之际,科举大试也是一改常规,三年以内都会是一年一试”这对杜伤还有诸多学子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每试都要等上三年,所以,哪怕是准备稍有不足”杜伤也不会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时近六月”天气渐热,大部分的人都换上了短薄凉快的衣衫,不过即使如此杜荷他们坐在学堂里仍是汗流浃背。三五中文网

树上的知了已经开始复苏,在太阳高升,晒得所有的树叶都耷拉着脑袋的进修,知了们也开始趴在树上〖兴〗奋地“知了一知了一知了”地叫得人心烦。

乙辰学堂内,宋青山、姚怀远、许估山还有教室里其他十几位学子全都在埋头诵读,时不时地还会嘴角含笑提笔写上一阵”分毫不觉额上细密的汗珠及后背湿踏人汗衫,用杜荷的话来说,这些人已经入了魔,达到了忘我的境界,用功读书到如此地步”将来何愁会没有一番作为?

不过,与宋青山他们这些记诵到痴迷地步的同窗不同,杜荷与上官云鹰皆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一人拿着一把杜荷找人特制的折扇,悠然地摇来摇去,虽然扇来的仍是热风,不过却也比傻呆呆地坐在那里要好上许多。

见杜荷这几日一日比一日悠闲,好似完全没将近在眼前的大试放在眼里,上官云鹰轻摇折扇在一边旁敲侧击道:“后天就要县试,看杜兄现在的姿态”好似一切都已胸有成竹,不知杜兄此次可有把握拿下解元?”

“云鹰贤弟还不是一样?”没有回答上官云鹰的问话”杜荷反声问道:“县试临近,而贤弟却依然悠然自得,分毫没将此试放在心上,想来贤弟也已有了十足的把握?”对于上官云鹰,杜荷一直都有些好奇,好似从他到来乙辰学堂之后,就没见他认真修过学业,每天练练大闲书,日子比他这个杜二少过得还要自在。

而现在,县试即临,他还没事儿人一样地一如往常,完全没有宋青山他们那般临时抱佛脚的紧张心态,莫不是甲院过来的书生全都这般自信?

“杜兄误会了,家兄说弟年岁尚幼,不宜过早步入官场”上官云鹰淡声回应道:“所以,今科县试,弟并不准备参加,现在学堂,也只是为了多读些书,多增长些见识,多结识一些像是杜兄这样的青年才俊而已。”

“不参加?”杜荷一愣,不过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1洗然点头,不再多问。

上官云鹰点头肯定,之后见杜荷不再说话,遂再次开声问道:“杜兄还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呢,县试不比省试,考的是基础,比的是经义,杜兄虽然诗才不俗,但是诗赋在这县试之中却是没有用武之地不知杜兄可有把握通过县试并取得解元。”

“或许吧。”杜荷淡淡一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秦。

“读书精要,是杜兄所作,就连宋礼那种粗人都能用之快速提升学业,想来做为创始之人,杜兄当是更为精进才对。”上官云鹰看着杜荷轻声说道:“云鹰对杜兄有信心,今朝解元,必非杜兄莫属。”

“呵呵”杜荷轻笑了笑,拱手向上官云鹰客气道:“承上官贤弟吉言!”

“今年的县试,因为杜兄的一册精要”必会多胜于往年。”上官云鹰道:“经过韦院主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推波助澜,将“读书精要,售往整个大唐境内或是有些难度,但是至少京兆一带的所有sī塾与官学,当是都有遍布,相信现在,仅是京兆一地,杜兄就已是人尽皆知了。”

一本书册,能够推动一个城郡的县试甚至来年的省试成绩,杜荷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而那些最终能够通过县试乃至省试的学子,作为“读书精要,的最终受益者,他们即始不会对杜荷这个原作者感恩戴德,也必会心有好感,这对杜荷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收获。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而且那些人便是有再大的成就,也不会给杜荷直接带来什么大的好处与效益。

让上官云鹰感到无比惊讶与敬佩的是杜荷现在书院的声名与地位,寒山书院之中,几乎所有的寒门学子在见到杜荷之后,都会执弟子之礼,完全将杜荷当成了夫子一般的人物来看待,来尊敬。

有时候上官云鹰甚至觉得,现在的寒山书院当中,最德高望重的不是院主韦隘,也不是副院主高仁,而是渣滓班乙辰学堂的杜荷杜二少。

一本“读书精要”让多少人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让多少一直止步于县试,止步于省试的学子再次提起了更进一步的信心。这些东西,是很多夫子都不能给予他们的,但是杜荷,却通过一的精要”做到了。

所以,书院内那些受益的学子,将杜荷直接看作是自己的半个老师,在见到杜荷的时候持弟子礼,倒也不算奇怪。

“尽是一些虚名而已,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杜荷的嘴角带笑,难得地谦虚了一次。

精要,的发行出售,已经给杜荷带了不少于三千贯额外收入,尤其是卖给官学子弟的那些精装本,更是达到了五百文一册的地步,实在是让杜荷在博取了才名的同时,亦是赚了一个盆满钵满,由不得杜荷不心生欢喜。

三千贯相比于月前得到的“朝天阙,还有那六万贯的金、帛赔礼少得有些可怜,但蚊子再那也是肉,要知道,当初老爹从长安回来杜陵时,皇上便是那般大方,也仅只是赐下了不到一千五百贯的财物赏赐而已,相比于皇上当时的赏赐,这三千贯的收入,已经足以让管家杜川一直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更何况,这三千贯,仅只是京兆一地这一个月来的收入而已,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读书精要,的销售范围也会日益阔宽,到时候整个大唐境内的所有郡县,就不止是三千贯那般简单了。

薄利才能多销,多销才能聚利,一本书册,三文五文十文百文,根本不同人物的需要制作不同质量的纸张包装,再加上韦隘这个名士亲自去朝延报备,没有寒山书院或是杜荷的允许,没有几个书商敢sī自刊印,类似于这种独门生意,相信用不了半年,精要,能带给杜荷的利润,绝对能超过万贯,十万贯甚至是数十近百万贯。

聚少成多,一本书或许只有一文两文的利润,但是十本百本千甚至是百万本呢?再说,大唐的学子何止百万,便是两人一册,那也是一个不的市场,足以让杜荷发上一笔财。

“听说此次杜陵县试的主考已经确定”见杜荷有点口是心非地谦虚客套,上官云鹰不以为意地淡声一笑,接声向杜荷说道:“主考官并不是初来的那个杜陵县令,而是由从长安直接过来的考官担任。”

说完,上官云鹰抬头看了杜荷一眼,轻声问道:“杜兄知道这次过来的主考官是何人吗?”

杜荷惑然摇头,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马万里。”上官云鹰直声说道:“马得草的父亲,左司员外郎马万里。”

大年二十九,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第143章 赔罪

儿子的出世,的确给这位女子带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机,也使其在皇宫里面的地位越来越高,直至晋升到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35zww.com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于是安妮和先生给狗喂了一些食物和水,并又买了一些狗玩具,将其留在了车库中过夜。

所以对历史,国人都是抱着现代堕落败坏的思想观念去看,批判着人类过去历史,其实呀都是在丑化和抹黑着人类历史,其实就是在丑化和抹黑着自己的过去,因为人类的历史都是大家扮演过来的。

安妮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多少动了侧隐之心:天已渐黑,夜幕即将来临,天气也比较凉了,现在将狗赶走,它又能去哪里呢?

因此安妮自己对这位太后,绝对的没有一丝好感,于是急忙大声的呼喊道:“不!不!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呀,让我离开这里,让我离开这里!”

安妮听后就告诉先生,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想养狗了,因为修炼人对动物是要不杀不养的。”

安妮惊异的看着镜中的这个女人,此时天宇中传来一个非常有力洪亮的声音,说道:“这是清朝的一位太后,她的名字叫慈禧,你就是曾经的慈禧太后!”

人都是抱着一种为己的自私观念来看世界的,对自己有好处的,就说是好;侵犯了自己利益和情感的,就说是坏。随着人类〖道〗德标准的堕落,连这个衡量标准也变得败坏了,所以在人中各种的说法都有。

这时候,慈禧太后才缓缓的走上前,拥起小格格,并抚摸着小格格的脸,向太监训斥道:“大胆狂妄的奴才,还不给格格跪下,格格是你能动的吗?该死的狗奴才!”

在后世各类野史传记,慈禧太后几乎是一个不近人情,霸道蛮横之人,甚至会有许多对人很残忍的故事。但是否事出有因?还是另有隐情?

二000年的某日傍晚,安妮和母亲,正在家里后院的车库前一起炼功,突然感觉有一样东西,正在碰撞她的腿,安妮惊疑之下睁开眼睛,看到一条狗正用头摩擦她的腿,用舌头tian她的膝盖。

但此时,安妮却已是身不由己,随即,她看到自己就进入到紫禁城内,她看到年轻的皇上,正在选皇后,妃子,贵人。

比如,现在在台湾和神州大陆,往往有一些有正义感的国人,对当年国民政府的抗战史大书特书,感慨万千,其实很可能你自己就是那时的将军,勇者,士兵……

通过修炼,解开那尘封的记忆,就成了通晓明查历史的一个崭新的途径。下面就给大家介绍安妮一个新的轮回故事,从中也许可以帮助大家,看到大清王朝一段鲜为人知的〖真〗实面貌。

安妮的先生在电话中说道:“你以前不是很想养狗吗?既然这狗不肯走,那就把它收留下来好了。”

虽然说是在旧势力安排下所发展过来的人类历史,存在着种种的不足和缺陷,但是在古代,人类那个〖道〗德还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那才是人真正的生活,人都还存在着善念,对神佛也是信仰的!

从上朝的所作所为来看,满清气数到此也将止尽,其实乃天意也,换谁也是无力回天的。因此,这位太后到底在神州大地的漫漫历史长河中是褒是贬,相信终会有还原历史真相的一天。

几年后皇上得病,在承德避暑山庄驾崩,龙子年岁尚小,再因各种因素的促成,最后大清王朝,由她和皇后共同主掌执政,直至朝廷内外大权,最后都由此太后独控于股掌之中,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慈禧太后。

次日凌晨,天色蒙蒙亮时,安妮一觉醒来,看看时间还早,就继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就在这似睡非睡之时,安妮看到眼前,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一个非常壮观的,类似敦煌石窟般的洞穴。

也因为儿子的出世,这位贵妃娘娘更得皇上的恩宠,皇上有时会将奏章带回**,她都替皇上批阅下奏,凭籍着自己的聪慧胆略,渐渐的明晰了**以外的朝廷大事,逐步成为皇上信赖的左右手。

小格格很听话的离开了,由此可见太后的心机,策略非同一般,通过这样的一种方法,既教育了小格格,又赦免了她的杀头大罪。

安妮不由自主的站到镜子前,只见一团烟雾涌出,弥漫缭绕在镜子四周,待白雾渐渐向四周飘散而去之时,从镜子里映照出来一位身着清朝服饰的古代女人。只见这个女人腰背挺拔,气度不凡,目光炯炯,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不管在外面朝廷之上,有多不顺心的事情发生,慈禧太后回到**后,总能和颜悦目,表现出与在朝廷上疾言厉色,是完全不同的慈爱悦声。所以慈禧太后又有一个称号,叫做“老佛爷”她也喜欢别人这样叫她。www.65txt.com

到了现代,魔性的现代文明取代了古老的神传文明,将一切包含有神的因素存在的文明都一一打倒;特别是在邪恶幽灵的控制下,人们魔性大发,破坏了古老的传统,败坏了人类〖道〗德,文化颓废,提倡一种暴力杀戮的斗争文化。

这事被身边的太监知道了,太监为讨好慈禧太后,也想为太后出出怨气,私自想出了一个又能获太后欢心,同时又表现自己能力的馊主意。太监就将那美丽的舞妃,斩了双臂双腿,腌在了大坛中。

然后慈禧太后,又对着小格格好似心疼的说道:“乖,别哭,以后,可不要再说这些混话了,我会惩罚这个狗奴才的。”

在慈禧太后的多年执政当中,有一个贴身太监是她的左右手臂。有一天,慈禧太后与太监在颐和园散步走累了,正在长廊休息之际,突然跑过来一个小格格,直奔她的面前,用一种愤愤不平的口气说道:小格格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平时也深得慈禧太后的痛爱有加,面对小格格如此的放肆,实令她吃惊不浅,朝廷中权势的**,权力间的争斗和妒忌,在小孩子的身上,也会反映出来的呀。

慈禧太后平静的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脸上丝毫没有表出心中的惊异,只是暗暗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心领袖会的上前,狠狠的抽打了小格格几巴掌,小格格被惩罚后,疼痛的哭泣着。

当大家听到历史上那些英雄,将相,风流人物,学者,强盗等等等的传记故事时,往往在大家的心里会有一丝触动,并不知缘由的〖兴〗奋、关注起来,其实很可能,你就是当年那亲身的经历者。

其实古代的人,不是愚昧的,而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神的存在。而现代人都生活在一种恶毒的魔性文明中,以一种变异和败坏的思想观念去衡量古代人的思想,就会颠倒了黑白,把好的说成是坏的,把坏的说成是好的。

其中有一个出身满清贵族的少女,显得非常特别,她不象其她的少女那般害羞和拘谨,她不动声色的静静的不断的观察着四周,以及身边的各色人物。

宫中曾有个貌美,多情,身段纤细,舞姿优美,深得先帝宠爱的宫中舞妃。但此舞妃在受宠之时,不时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深为慈禧所痛恨,所以先帝过世后,这位被宠的舞妃也失去了昔日的恩宠,慈禧太后对这舞妃也会在有意无意间,处处刁难。

但是先帝在世时,江山已是内乱外患,而为一界女子,才二十几岁的她,接下一个败落的江山,实为不易,那么,是谁给了她这般勇气?是谁给了她这般权力?她又着什么来维持大清江山延续几十年?

当安妮听到这位太后的名字时,心中无限惊慌和恐惧,因为在安妮的脑子里,有关这位太后的传说,实在是太坏了。

“你凭什么拥有这一壁江山?这一切的权力?就因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吗?我妈什么也没有,就因为只生下了我吗?”

人类的历史,已经过去了近两亿年,历史的真相其实就储存在每个当事人那尘封的记忆中,那永不消失的观念,就成了人今生今世的爱好,憎恶,恩怨轮报的引线。

先生听出安妮此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嘱咐安妮先去为狗买些食物和用品,让其暂居车库,等他回家来再作处理。

关于慈禧太后曾经统治大清王朝的几十年中,历史至今都是将她完全归类于一个反面历史人物中,各种骂名皆俱。

最后画面是越来越清晰,再见到一面椭圆形的大镜子,竖立在洞口〖中〗央,石窟内两壁排列着神州大地历朝历代的帝王雕像。

年轻的慈禧太后身居宫中,每日忙于处理朝政诸事,并且同时应对千人的恩恩怨怨,各类矛盾之事。

安妮想把这个狗赶走,但怎么赶也赶不走。无奈之下,安妮只好停下炼功音乐,进屋打电话给正在公司上班的先生,询问他该怎么办?

那么下面就通过一些〖真〗实发生的小故事来说明这个问题,也许能让大家感受到一个有血有肉,有棱有角的〖真〗实太后之为人吧。

当然凡人皆有错,人在迷中,即使是为民,为臣,为君,在一生中都会因为无明做出很多的错事,都会造下罪业。所以说,慈禧太后的一生也并非没有过错,但是却没有现代各种文献中说得那么的不堪!

“这是条金色寻物猎犬,是条价格不菲的名贵好狗,失狗的主人想必一定会很着急呢!既然你无意收养,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次日到社区附近的几个信箱上,张贴几张寻找狗之主人的招领启示,等狗的主人前来认领。”

当太监将这独一无二的处置方式秉告慈禧太后时,慈禧太后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太监会下手如此狠毒。但木已成舟,太后也实为无奈,她严厉的怒斥太监,并为此对这个太监进行了严厉惩罚。

现代版的关于慈禧太后的许多历史记载,在一定程度上非实情也。慈禧太后虽然心机深隧,但为人却是有信有义,豪爽慷慨,对尊重自己的大臣和侍候自己的宫女,特别是自己最亲信的贴身宫女和太监是另眼相看,厚爱不浅的。

最后这位少女被皇上选为贵人,没过几年,她怀孕了,并生下一个儿子。当时,在皇后只生下格格,没有生子的情况下,所谓“母凭子贵”在这位贵人的身上,反映出来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安妮忙碌了好一阵子,先生也回来了,进到车库,见了狗,就说道:“马万里?!”

杜荷一愣,反声向上官云鹰问道:

“确定是他?”

马万里这个人,因为前眸子的人命官司,杜荷还是有些印象的。

人犯马得草的老子,正六品的左司员外郎,因为马得草的事情可谓是已经与他们杜氏结成了死仇,这一次他若为主考,哪里还有他杜二少的好日子过?

而且与现在眼前的这个杜陵县令王胜前相比起来,这个马万里可不是怎么好对付。从上次马得草的案子当中就可以看的出,这个马万里绝对是一个极为隐忍与心思狠辣的角色。

虽然上次的事情确定是有人在暗中提点,但是知道其中的利害是一回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深陷牢狱并且最后被发配到边疆饱受皮冉之苦甚至是性命堪忧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儿子性命眼看不保的情况下,马万里能够做到如此果断决绝,撇开所有不利于自己的细枝末节,足见此人的隐忍功夫有多么厉等了。

一只沉默寡言的狗,可远比一条只知道到处乱嚎的狼要可怕得多。

尤其是像马万里这种理智且又极为隐忍的家伙,从案子结束之后,杜荷在心中对他就多少有着那么一丝的忌惮,同时也在心中思量着日后再回长安,对此人一定要多加防范,说不准哪一天他就会从暗地里穿出来咬自己一口,不得不防。

只是,让杜荷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还没等自己回去安,人家就已经主动地找上了门儿来,难道是以前看错了马万里此人?这案子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月,大部分人都还没有完全忘记两家的仇怨”这个马万里怎么就会忍不住跑到杜陵来呢?他安的是什么心思?

本来,依着以往的惯例,县试的主考官大多都是由当地县令担任,但是这次却是从长安直接空投而来,而且这个马万里还是一个堂堂的正六品官员,依着道理,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试而已,完全没有必要让马万里这个左司员外郎特地跑来一趟。

可是现在,人却偏偏来了,如果说他不是另有居心,打死杜荷他也不信。

所以,在听到马万里是为今科杜陵县试的主考官的消息之后,杜荷的第一反应就是冤家路窄,这老梆子八成是秋后算帐”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给他儿子报仇来了。

到时候他与王胜前”一个为外援,一个为内应,前后夹击,韦隘院主也不一定能够罩的住,自己能不能通过县试取得举人功名那可就在两可之间了。

“小弟得了确切消息”上官云鹰郑色说道:“马万里现在已经在从长安赶至杜陵的路上了,差不多今日午时就能到达杜陵。杜兄若是不信,现在就可派人到县衙旁边候着”到时必有收获,那时杜兄就知小弟现在所讲绝非虚言了。”

杜荷轻点了点头,看着上官云鹰说道:“贤弟所言,为兄自是不会不信,只是一时之间有些奇怪罢了”这个马万里,来得有些蹊跷。”

“杜兄此想小弟亦有同感”上官云鹰接声说道:“事实上在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小弟也是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时候左司的官员也开始插手地方上的事务了?”

“不过后来一想”上官云鹰道:“马万要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来杜陵主持县试”多半还是没有真个放下之前其子与杜兄之间的仇隙,他这是来找杜兄的麻烦,是来为马得草那厮报仇来了,后天县试的时候”

杜兄可要多加小心了。”

对于马万里的来意大家早已是心知肚明,在上官云鹰看来”马万里纵使是有意要针对杜荷,也绝不会太过明显与过分,毕竟之前在其子马得草的案子上马万里就已经选择了隐忍避让,这一次,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与杜氏有隙的情况下,他就更加不会明目张胆的难为杜荷了。

“有劳贤弟如此费心。”杜荷拱手向上官云鹰道谢,淡声说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马万里此来是何居心,为兄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一切小心行事也就走了。”

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杜荷轻摇着折扇,静看着外面暖风徐徐,静听着树上知了阵阵。

见杜荷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上官云鹰也知趣闭嘴,放下手中的折扇,将桌面上的砚墨砚开,静自提笔练起字来。

有事做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当杜荷在脑子里面思量着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时候,整个上午的课业已是完全结束。

谢绝了宋青山几人的吃酒邀请之后,杜荷带着杜荒一路回了府里,他现在急于想要确定,那个马万里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杜陵。

“少爷,家里好像来客了。”主仆二人回到府门前时,看到停在府门外的一辆豪华马车,杜荒颇有些惊奇地轻声向他们家少爷回禀道:“看这马车的境格与外形,好像还是官车,莫不是有哪个官老爷过来拜访老爷?”

各种规格的马车,杜荒之小子当年在长安的时候见得多了,所以只要看上一眼,他基本上就能确定这是哪一种人或是哪一个级别的官员所会乘坐的座驾。

听到杜荒的回禀,杜荷的面色稍有异动,收回看像马车的目光,直接抬步进了府门。

“少爷,您回来了?”主仆两人刚进院中,就见管家杜川从侧旁走来与杜荷见礼,躬身向杜荷说道:“老爷方才有了吩咐,说是待少爷回府之后,让少爷到前厅去走一趟,今日家中来了贵客,老爷说一会儿少爷过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礼节,莫要怠慢了客人。”

“马万里?”杜荷淡然点头,并轻声向杜川探问了一乡杜川一愣,不由抬头看向他们家少爷,讶然道:“少爷您都知道了?”

杜荷无声点头,从杜川的表情上就已看出,那个马万里还真就找上了门来。

“老爷说过门都是客,不管之前有着什么样的恩怨,让少爷都莫要轻易表露出来。”抬头看了下杜荷的脸色,杜川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唯恐他们家这个小少爷会年少冲动,失了礼数。

“行了,我知道了。”杜荷轻点了点头,摆手示意杜川与杜荒退下,上下稍整了下衣衫,沉声静气地淡然向前厅走去。

客厅里,杜如晦与马万里翩然在座,慢饮着温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见杜荷从外间走来,不约而同地都止住了声音向杜荷这里看来。

躬身向老爹见过礼后,杜荷转身面向马万里,看着眼前这今年约四十,面容微胖,留着两撇小胡看上去甚为和善的中年汉子,杜荷的面色不改,施施然地拱手一礼,淡声礼道:“小子杜荷,见过马大人!”

“你就是杜荷?”看着眼前这个躬身行礼的半大孩子,马万里的眼中精光一闪,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像是想要将杜荷现在的样子完全印在心里。

“呵呵,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啊!”看了片刻,马万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抚须点头,叹声说道:“跟前些年在长安时的顽劣之态相比,现在的杜荷贤侄着实让老夫刮目,蔡国公后继有人亦!”

听到马万里这般夸赞,原本应该站出来说些“马大人谬赞、客气,之类的客套话的杜如晦并没有出声搭言,老爷子安然地坐在那里,含笑以对,并没有想要出声的意思。

见此情形,知道老爹这是想要看自己会如何应对,杜荷心中苦笑一声,面上淡然拱手回道:“马大人过奖了,小子无德无能,实当不起马大人如些夸赞。”

“看得出来,对于前次犬子陷害贤侄一事,贤侄直到现在都还多有怨气。”见杜氏父子对自己面色冷淡,多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马万里不禁收起面上的笑容,苦声说道:“其实老夫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来向贤侄赔罪来了。”

“犬子无状,经人挑拨出手陷害贤侄,实是老夫平素教子无方,好是现在他已得到应有之惩罚,老夫虽然心痛,但是却也绝不会为其徇私。”马万里一脸悲痛,声情并茂地开声说道:“鉴于此事对贤侄所造成的伤害,老夫特来代犬子向贤侄赔罪,不期望犬子的作为能得到贤侄的原谅,只是希望贤侄日后莫要再记恨于他。”

“马大人言重了,不知令公子是?”杜荷很是客气地装着迷糊轻声向马万里问道。

“呃?”马万里一愣,随即又呵呵轻笑起来,淡看了杜荷一眼,轻声说道:“看来贤侄对老夫仍是多有成见,不过既然贤侄问起,那老夫也不好不答,犬子就是月前与贤侄对薄公堂的马得草,不知贤侄可还有印象?”

“马得草?”杜荷作出一副恍然之态,拱手向马万里说道:“失敬!失敬!”

“不过,马大人方才所说的所谓赔罪,小子可承受不起。”说完,杜荷的神色一变,一脸正色地淡然向马万里说道:“毕竟之前的案子已经结束,令公子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对来说,这件事情已经完结,更是不会再记恨于谁。”

过年期间,因为需要休整与养病,一下断更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现在老柳的颈椎病好了许多,胳膊也没那么疼了,从今天开始更新恢复,谢谢大家,顺便给大家拜个晚年。

第144章 补偿

案子已经完结,恩怨已经一笔勾消,杜某也不会因此再记恨于谁。35zww.com

杜荷这话说得很漂亮,不过马万里在一旁听着却是觉得异常刺耳,看他们杜氏父子眼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傻子才会相信你们心中没有一点怨念与记恨。

所以,马万里仍是赔着笑意温声向杜荷说道:“老夫知道,前次的事情确是犬子做得有些不大地道,贤侄就是心中有所愤懑也是理所应当,老夫这次过来,就是诚心来向贤侄赔罪来了,还望贤侄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犬半这么一回。”

“马大人言重了”见马万里神色如常”笑得仍是那么温和,话语仍是那般诚恳,若不是事先就对此人已是有所了解,杜荷还真会以为眼前这个小胡子就是一个与人为善的马大善人”还真会相信这厮是诚心要来解开彼此的间隙。

但是现在,看着马万里在这里的表现越是温和,越是诚恳,越是低姿小态,越是隐忍不发,杜荷越是觉着身心皆寒,越是觉着马万里此人的可怕。

还是那句话,一只沉默寡言的狗,可远比一条只知道到处乱嚎的狼要可怕得多。在杜荷锋心里,这个马万里绝对就是那种平素一声不吭,但是该下口的时候绝对会一口咬下并死不松口的老狗。

口蜜腹剑,说得太概就是这种人吧?

杜荷的面上亦是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马万里亦是颇为诚恳地开声说道:“小子方才所言,确是真心实意,案子完结,而贵公子也已受到该有之惩罚”这件事情”在小子心里,早已是烟消云散,若不是马大人今日提起,1卜子也断是不会再想起此事。”

听了杜荷此言,一直在暗中观察看戏的杜如晦不着痕迹地轻点了点头,心中颇为舒畅地端起桌上的茶碗长饮一口,很显然,杜荷此番表现”已入了老爷子的法眼,老爷子很是满意。

“贤侄真是大度,老夫佩服!”不管杜荷说得是真是假,不过话已经赶到了这个地步”马万里也只能将之当作真话来听”拱手向杜荷一礼道:“老夫在此”代犬子谢过贤侄了!”

“马大人客气!”杜荷轻轻拱手回礼,嘴里虚声客套。

“老夫可不只是嘴而已””马万里的面上泛笑,扭头看了上首的杜如晦一眼,又转过头来,和声向杜荷说道:“今次过来杜陵,除了赔罪,老夫亦是想要对贤侄做些补偿,以示心诚。三五中文网”

“哦?”杜荷没有搭言,只是抬起脑袋”眨着两只大眼巴巴地看着马万里”不知道这厮会拿出什么样的补偿,如果可能的话”杜荷倒是不介意多占一次便宜。

“想来国公爷还有杜荷贤侄已经听说过老夫此来杜陵具体是为何事。”马万里轻声说道:“赔罪为私,主考为公,而老夫所说的补偿,就在后日的县试之上。”

“嗯?”杜如晦的老脸一黑”定看了马万里一眼,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插口询问”只是将目光挪向了幼子杜荷那里。

“马大人此言是为何意?!”见到老爹黑脸,杜荷亦是面色一整,敛去之前客套虚伪的笑意,无比正派与清高地看着马万里”道:“难道马大人是想要让杜某在县试中作弊不成?!”“还是”杜荷接着冷声说道:“马大人觉得荷无真才实学,仅凭自身”断是不能通过县试?如果这就是马大人口中所说的补偿的话”

那马大人的好意,荷心领了,马大人好走,荷就不送了!”

杜荷直接下了逐客令。

虽然考场作弊这种事情,杜荷早在前世的时候就已是司空见惯,而且他自己也是没少经历,但是在古时科举这种重则杀头,轻则下狱的重大考试中还玩这一套,杜荷自认自己的脑子还没有坏掉,断是不会愚蠢到因为一场小小的县试而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更何况,主考还是这么一位口蜜腹剑随时都可能会出卖自己的仇家,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傻子才会以身犯险。

“国公大人误会了!杜荷贤侄也误会了!”看到杜氏父子两人的表现,马万里连忙摆手摇头,开声说道:“老夫可是专朝廷命官,焉能知法犯法?况且这科举舞弊可是杀头重罪,老夫也没那个胆子去碰触。”“哦?”杜荷狐疑地看向马万里,淡声问道:“既如此,那不知马大人之前所提的补偿,是为何意?小子愚钝”还望马大人不吝赐教!”

“一般而言,各地县试的主考之职,都是由当地县令担任主持”如果老夫此次不来杜陵,那杜陵县的县试主考必非杜陵县令莫属。”马万里坐直了身子,扭头看了*如晦与杜荷一眼,淡声说道:“若是老夫得到的消息不假,现任的杜陵县王胜前,好像与贵府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可对?”

“是又如何?”杜荷不置可否地轻声反问,心里面也多少猜到了马万里此来的真正再意。

“王胜前以前是左司员外郎,是老夫的直接下属”马万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抚须说道:“对于此人,老夫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无才且少德,当年若不是看在蔡国公的面上,他断无进入左司之可能”可是现在,此人却恩将仇报,直接将贵府给当成了仇人来看待,尤其是其女失踪之后,不知出于何故”王胜前对杜荷贤侄更是恨之入骨。”

说着,马万里抬头轻看了杜荷一眼,见杜荷面色如常,遂接声说道:“依着老夫对此人的了解”若是他为主考,今科县试,杜荷贤侄断是没有通过之理。这可不是老夫危言耸听”身为主考,王胜前他确有这个权利。”

“而且”见杜荷仍是不以为意,马万里不由稍加重些语气接声说道:“只要他在杜陵为县一天,杜荷贤侄怕是都是通过无望。这一年两年的还好对付,毕竟贤侄现尚年幼,等得起,但是若是他在杜陵为县十年八年,贤侄的前程怕就会被他给耽枫了。”

“所以呢?”知道马万里必还有后话,杜荷淡声接口询问。

“所以,为了制止王胜前这种公报私仇的行为,为了贤侄你的前程无阻”马万里诚声说道:“老夫就特意请命,亲自过来杜陵主持县试,希望能给贤侄一个公平公正的考试机会”也算是老夫为犬子之前对贤侄的冒犯所做出的一种补偿。”

果然,杜荷闻言,不由扭头与老爹对视了一眼,没想到马万里这厮此次过来,确实是为了示好而来。

“马大人倒是有心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杜如晦这时不得不出来接过话茬儿,拱手向马万里说道:“老夫代犬子谢过马大人了!”

“国公大人客气了!”马万里慌忙摆手推脱,诚声说道:“下官方才已经说了,下官此来,主为替小犬赔罪”能够借机为杜荷贤侄做些事情作为补偿,下官心甘情愿。”

“如此,那就有劳马大人了!”杜如晦轻声点头,算是承下了马万里的这个人情。毕竟人来都来了,而且还带着一份想要帮忙的好心好意,总不能再让人回去不是,要知道这县试主考的交替,那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就能算了的。

听到杜如晦的这句话,马万里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知道”他这次过来杜府拜访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至少在表面上,杜氏父子已是原谅了马得草的过错,也算是接受了自己此来杜陵所报着的一片好意。

安下心来,又与杜氏父子闲论了片刻,眼见着时近正午,马万里也没好意思赖在杜府蹭饭,以公务繁忙为由起身辞别而去。

杜如晦身体不便,没有起身相送,杜荷倒是一路将马万里给送出了府门之外,目送着他乘车远去。

“走了?”片刻之后,仍在客厅中端着茶碗儿慢饮的杜如晦,见杜荷从外面送客回来,遂淡声轻问了一句。

“嗯,走了。”杜荷轻应一声,走到老爹近旁”随意在下首坐下,提壶为老爹新添上茶水,之后也给自己斟倒上一碗,端起就是一阵牛饮,这大热的天儿,口中干的厉害。

抬头看了儿子一眼,杜如晦淡声问道:“对马万里此来的目的”你怎么看?”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杜荷轻撇了撇嘴,很是果断地给下了结论。从始至终,他都不相信马万里会真个安了什么好心。

“不管他走出于什么心思”杜如晦轻点了点头,道:“不过就眼下杜陵的形势来看,他为主考,对你来说”确是利大于弊。至少”

你不用跟王胜前正面碰撞,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大哥的岳父,是你的长辈,如非必要,能够与之相安无事的话,那自是再好不过。”

“爹说得是!”杜荷随声附和,深以为然,虽然王胜前那厮不是什么东西”但他毕竟是夕夕嫂嫂的亲生父亲,是大哥杜构的老丈人,能不闹翻的话,杜荷也不会主动去招惹于他。

“至于这个马万里”杜如晦不以为意地轻摆了摆手,淡声说道:“想怎么折腾就随他折腾去吧,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尽力考好县试就好了。”

“知道了,爹。”杜荷轻轻点头应声。

第145章 谋划

杜陵府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烈日炎炎。

后衙县令老爷的官坻之中,王胜前低眉顺眼地弯着腰身在他的老上司马万里的跟前作陪。

一张方桌,六荤两素,酒水若干,(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对于杜陵这种小地方的家户来说,酒菜可谓丰盛。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密谈,席间并没有让下人们在旁边侍候,所以斟茶倒水这种小事就全都由王胜前亲自代劳,提起桌上的酒壶弯身为马万里斟倒了一杯清酒,王胜前恭声向马万里问道:“听说大人初到县城,就直接去了杜氏老宅拜会,不知大人这是……?”

不是说两家本有仇隙,看不对眼儿么?怎么马大人一来就先去了杜府?王胜前些想不明白,面对着一个将自己儿子送到边疆发配,为徭为役生死未卜的原凶,马万里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以礼相待?

“低头认错,赔礼道歉。”马万里猛灌了一口酒水,很是干脆地出声答复。之后,斜眼看了王胜前一眼,见王胜前一脸惑然不解,遂淡声向其问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老夫窝囊,连为自己儿子出头的勇气都没有半分?”

听马万里如此问起,王胜前慌忙低头言道:“下官不敢!”

“嘴不敢,但是你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可对?”马万里撇嘴轻嗤了一声,淡声向王胜前问道。

“下官不敢!”王胜前神色有些慌乱地忙声解释道:“大人行事自然有大人的道理,下官只是一时愚钝,有些想不通而已,下官绝不敢对大人有丝毫不敬,大人明察。”

冷瞥了王胜前一眼,知道此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马万里一声冷哼:“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听到这句话,王胜前才算是长松了口气,讨好似地起身又为马万里斟倒了一杯酒水之后,借机轻声问道:“大人知道,下官于杜氏可谓是已成水火不融之势,小女夕夕还有下官府上的那五万余贯的财物,全都是败杜氏二子之手没了踪影,所以,对于杜氏一族,尤其是那个杜荷,下官心中怨念颇深,恨不得能浸其皮啃其骨,最见不得他们有什么好。”

“而大人您,”说着,王胜前小心地打量了下马万里的面色,轻声说道:“贵公子现在还在赶往西北的路上,此去路途遥远,哪怕是大人有所安排,这一路的风尘之苦却也是免不了的,所以,下官实在是想不明白,面对着这样一个仇敌,大人您怎么还要给他们好脸子看?”

完全没有必要也完全没有道理嘛!王胜前自认自己就做不到马万里这般去讨好自己的仇家,所以,自来到杜陵赴任之后,杜陵县的所有乡申大户,王胜前都有依礼送去拜贴,唯独%u675c%0f%u4e00%09%uff0c%u54ea%u6015%2f%u6709%u4e00%u4e2a%u56fd%u5%u7237%u5750%u9547%uff0c%u738b%u80dc%u524d%u4e5f%%u7ed9%u8fc7%u4ed6%u4%u534a%u70b9%u597d%u770b%u7684%38%u8272%u3002%3cbr%3e%3cbr%3e%26nbsp%3b%26nbsp%3b%26nbsp%3b%26nbsp%3b%u82e5%u4e0d%2f%u82e6%u4%%u6709%u8bc1%u636e%uff0c%u6216%2f%u8bf4%97%u67e5%u65f6%u7275%u626f%u51fa%u6765%u7684%u4e00%u4e9b%u4eba%u7269%u8ba9%u4ed6%u4e0d%u6562%u62db%u60f9%uff0c%u738b%u80dc%u524d%u8bf4%u4e0d%u5b9a%u65e9%u5c31%u5e26%u4eba%u5c06%u675c%u8377%u7ed9%u4e00%u4e3e%u62ff%u4e0b%u4%uff0c%u53c8%u600e%u4e48%u5fcd%4%u541e%u58f0%u5730%u5fcd%u5230%u73b0%u5728%uff1f%3cbr%3e%3cbr%3e%26nbsp%3b%26nbsp%3b%26nbsp%3b%26nbsp%3b%u201c%u77e5%u9053%u4e0a%u6b21%u6211%u513f%u5f97%u8349%b%u9677%u7262%u72f1%uff0c%u8001%u592b%u4e3a%u4f55%%u6709%u51fa%u624b%u5e2e%%uff0c%u800c%2f%u76f4%u63a5%%u7701%u5df1%b%uff0c%u4e3b%u52a8%u5230%u5de6%u4%u5927%u4eba%u90a3%u9%u8ba4%u9519%u5e76%u8bf7%u7f5a%u6700%u540e%u5f97%u4%u4e00%u4e2a%u505c%u804c%u7559%u7528%u7684%u4e0b%u573a%u4e48%uff1f%u201d%u4%u738b%u80dc%u524d%u7684%u624b%u4e2d%u593a%u8fc7%u9152%u58f6%uff0c%u9%u4e07%u9%%u659f%%u996e%u4%u4e00%u676f%uff0c%%u8bed%u8bf4%u9053%uff1a%u201c%u4f60%u89c9%u5f97%u8001%u592b%2f%u4e00%u4e2a%u5fcd%u5fc3%u770b%u7740%%u5df1%u513f%u5b50%b%u9677%u7262%u72f1%u751a%f3%u4%u4f1a%u6027%u547d%u4e0d%u4fdd%u800c%u65e0%u52a8%u4%77%u7684%u72e0%u5fc3%u4e4b%u4eba%u4e48%uff1f%u201d%3cbr%3e%3cbr%3e%26nbsp%3b%26nbsp%3b%26nbsp%3b%26nbsp%3b%u201c%u9%u5927%u4eba%u7231%u5b50%u5fc3%u5207%uff0c%u5e73%u7d20%u5bf9%u5c0f%u5%u5b50%f4%2f%u75bc%u7231%u6709%u52a0%uff0c%u4e0b%u5b98%u4e00%u76f4%u90fd%u770b%u5728%u773c%u9%u3002%u201d%u738b%u80dc%u524d%u5c0f%u62cd%u4%u4e00%u8bb0%u9%u5c41%uff0c%u63a5%u58f0%u63a2%u95ee%u9053%uff1a%u201c%u53ea%2f%uff0c%u4e0d%u77e5%u5927%u4eba%u60a8%u524d%u6b21%u5374%2f%u4e3a%u4f55%uff1f%u201d%3cbr%3e%3cbr%3e%26nbsp%3b%26nbsp%3b%26nbsp%3b%26nbsp%3b%u8fd9%u4e5f%2f%u738b%u80dc%u524d%u4e00%u76f4%u90fd%u60f3%u4e0d%u901a%u7684%u95ee%u9898%uff0c%u9%u4e07%u9%2f%u4e3a%u5de6%u53f8%u5458%u5916%u90ce%uff0c%u5b98%u5c45%u516d%u54c1%uff0c%u542c%u8d77%u6765%7d%u7136%u4e0d%u5927%uff0c%u4f46%2f%b%u5728%u7edf%u5fa1%u516d%u90e8%u7684%u5de6%u53f8%59%u95e8%u4e4b%u4e2d%uff0c%u4fbf%2f%u516d%u90e8%u7684%u4f8d%u90ce%u751a%f3%u4%u5%u4%u89c1%u5230%u5f53%u9762,也都是客客气气地不敢无礼,按理来说,当是不会怕了一个辞退在家的杜如晦才是。35zww.com

可是为何在事发当时,马万里这个左司员外郎却偏偏选择了妥协认错呢?

若亏在先什么的,没当官之前王胜前或是还会觉得有理,也会十分赞同那个什么‘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的说法。

但是现在,自踏入官场并在这个圈子里厮混了十余年之后,王胜前已经看了个透彻,什么道理冤情什么的,那就是个屁,自古官字两个口,只要你的官阶足够,黑的也是白的,清的也是浊的,毕竟这天底下,有很多道理,确是可以说不清楚的。

所以,对于马万里的妥协服软,王胜前才会觉得万分地不理解,他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还隐藏着哪些隐密,是不是杜如晦那厮手中还握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杀手锏?若是真有的话,日后再有什么针对杜氏的行事是不是要特别避开一些,免得一招不慎触了什么霉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出王胜前的心思,马万里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主要还是杜氏父子的运气不错,正好遇上了太子殿下主审此案,而太子殿下又想借此将势力伸到左司吏部,所以,为了遏制太子殿下,或者说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提个醒,皇上给本官下了一道密旨,至此,才有了后来老夫主动认错之事。”

“皇上都(插)手了?”王胜前很配合地(露)出一脸地惊诧意外之色,不过心里面对马万里的这个说法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觉得马万里这定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故意胡扯出了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皇上那是什么人物?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左司员外郎,你就是左司郎中,甚至是再大一些的左丞右丞,皇上也不定会甩你一下,还说什么下了密旨,蒙谁呢?

不过马万里所说的太子之事倒像是不假,吏部是为六部之首,又掌管着各部具体官员的任命是宜,太子眼红想要(插)手倒也不算新鲜。马万里之所以会在前次的案件当中选择避让,多就是摄于太子殿下的雄威,不敢与太子正面碰撞。

不然的话,被太子殿下揪着小辫儿,而后再以马万里为突破口一举将势力左司吏部,最后被发配到边疆服役的可就不止是马得草一人了。

至于杜如晦父子,王胜前已在心里认同了马万里的说法,只是运气使然,正好碰上太子殿下过来杜陵,并主审了这桩案子而已。

若不是有太子殿下从中(插)手,直接或是间接地遏制住了长安杨氏,还有杜陵王家以及眼前的这个马万里,使得他们做起事来缩手缩脚,受人掣肘,现在的杜荷,怕就是早已被几家给联合着送上断头台了。

见王胜前在一阵惊诧之后,神色之中忍不住又(露)出了一片放松之意,马万里的嘴解不(禁)(露)出一丝隐笑,接声叹道:“若非如此,纵是拼上这条老命不要,老夫也绝不会让得草我儿身受那般大的苦楚。”

“既然如此,那大人您此次过来杜陵主考县试,不是正好可以一报前仇,让杜荷那小子绝了科考之想,为何还要对杜氏父子如此好言相待呢?”王胜前恍然点头,随后又不解探声询问。

“无他,唯避嫌耳!”马万里轻抚胡须,淡声回应。

“若为避嫌,不理不睬也就是了,”王胜前道:“大人又何必非要抹开脸面,登门致歉呢?”

避嫌的话还好理解,可是这低三下四地登门道歉,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不止是道歉,”马万里定声说道:“这次老夫特意过来杜陵担任主考,就是为了确保杜荷那厮能够稳当通过县试,并借此与之撇开之前的恩怨。”

“虽然如此作为并不定能够搏得杜氏父子的好感,”马万里淡声说道:“但是,至少可以让外人看到老夫的心胸气度,日后若是杜荷再遭遇到什么不测,当也不会再有人会想到老夫的身上。”

“呃?”

“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了杜荷那厮?”听了第一句话,王胜前有点傻眼儿,原本他还想着要与眼前这位兵合一处共同找杜荷的麻烦,不想人却是为帮杜荷而来。

不过在听到马万里的第二句说明之后,王胜前也开始有点儿明白马万里此举的用意,无非就是表里一套暗里一套,在当之前先立上一块贞洁的牌坊,而后再顶着贞洁之名,好行娼婊之事,这种做法在官场上是属常见,并不足怪。

只是马万里想要帮着杜荷过了县试,王胜前多少有些心中不甘,仅是对付一个(乳)臭未干(毛)头小子而已,有必要整得这么麻烦么?

而且,待杜荷取了举人,有了正式的功名在身,对付起来岂不是更加地麻烦?马万里是为左司官员自然不惧,但是自己身为杜陵县令,却是不好再明目张胆地去压报复于他了。

“捧得越高,摔的时候自然也就会越疼。”马万里淡看了王胜前一眼,轻声说道:“只是希望王大人到时莫要坏了老夫的谋划,纵使你想要找杜氏的麻烦,也请王大人等到过了此次的县试,待老夫与杜荷了却了之前的因果再说。”

“大人且放安心,下官省得。”王胜前躬身应了一声。

听到王胜前的依声回应,看着窗外被烈日晒得耷拉着脑袋的无神枝叶,马万里抚须轻笑。ro

第146章 县试

贞观四年,六月初二,宜祭祀、出行、交易、浩畜棚栖。35zww.com天因卯时末刻为吉,所以今年的县试就以六月初三这一日的卯时末刻为始。

杜陵是个小县,虽然靠近京畿,人口不少,但是能够读得起书的寒门子弟却并不甚多,尤其是在连年的征战之后,能够过来县城参加县试的子弟就更是寥寥。

所以,今年杜陵本地参加县试的学子还不足千余,而在这些学子之中,仅是寒山书院中的适龄学子就占据子一半。

开场之前,马万里命人将所有的学子都集于一处,依着惯例强调了下考场纪律与作弊的惩罚之后,便命在场把守的衙役挨个检查考生的衣着用具,谨防有舞弊之事发生,而他与昏考王胜前则率先进入考场静候。

考场是县衙针对每年县试所专设之地,位于县城之西的一片开阔之处,无事时充作县库,堆积摆放一些杂物,临县试之前会有专人打扫收拾,整理齐当。毕竟这县试并不是每年都有,而且既使有也就三两天的功夫,平素不为人所重视,所以这处考场多少显得有些破败。

因为要赶在卯时末刻,也就是上午的七点左右开考,所以天不亮近千学子就赶集似地聚拢在了这里,等到主考说完开场白,衙役挨个检查完全,所有的学子都入了考场之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这时,天光大亮,气温还未回升,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适宜舒爽之时。

马万里正身坐在主考屋内,等到卯时不刻一至,便直接开声命人封门,一声“开考”之后,所有在场的官员全都行动起来,给考生分发试卷。

杜荷像是受了特别的关照,进场时被人给特意安排在了一个不甚打眼儿的角落位置,除了分发试卷之时,监考的官员很少会转到他的身边。

接过试卷之后,杜荷并没有直接答题,而是神色淡然地抬头朝着四围打量了一遍,两个监考官员,一前一后,来回走动,两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监视着考场中的每一位考生,唯独他杜荷这里,好似被他们给直接遗忘了一般,从始至终,连看都不看一眼。

是故意引诱自己作弊的陷阱?还是马万里真心的特别关照?

想了片刻,杜荷摇头轻笑,管他安的什么心思,自己只要安心答题也就走了,反正自己从来都没有过想要靠作弊通过考试的打算。

想到此,杜荷开始低头阅卷,今天考的是经义,都是一些基础(性)的东西,并不甚难,很多东西甚至不用思考,〖答〗案就随之而出,所以,一张卷面,杜荷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填答完毕。

而这个时候,已有不少考生开始起身交卷,看得出,今天的这场考试,并没有难住太多的人,想来今年,能够通过县试的考生,当不在少数吧?

收拾好东西,杜荷也起身交卷,施然走出考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因为考试的时间还未结束,外间的大门尚闭,所以提前出了考场的考生现都在考场前的院落集聚,认识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争相讨论着方才卷上的试题,相互印证着自己方才所答的题目是否正确。

,“杜少!”杜荷方一出来,就看到宋青山还有姚怀远他们三个在不停地向自己招手招呼。杜荷轻声一笑,抬步缓向三人所在的方位走去。

,“看三位仁兄全是一昏胸有成竹之态””及到三人近前,杜荷淡笑着拱手说道:,“想来方才应试,必是得心应手,十拿九稳了?”

,“托福!托福!”许估山一脸得意地拱手向杜荷说道:,“全是托了杜少那册“读书精要”的福,不然的话,本少爷今科县试怕是又要惨淡收场了!”

,“估山兄说得是极””宋青山接58f08bf49053ffff0c202e54e0d662f976077408d245f1f768463d0643aff0c4f327b494e4b524d57284e598fb090a3822095f9ff0c4fbf662f518d8fc74e2a4e005e744e248f7dff0c4e5f522b60f34f3c45e58fd98223d0524d7b545bbd59898ff0f4522b63d04ec04e4890fc753bf8bd543002201d003c00620072003e003c00620072003e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59d0008fdc4e0bb84f305c715405f670b9593496448a00ff0c770b54753777684773c795e4e4b4e2d2ff6fc04e4b610f30024ed6490fd77e59053ff02e54e0d662f56e04e375377ff0c5c3151ed4ed644e094eba4ee5524d76848d448d28ff0700594e5f5c32f6df7523075329662ff0c7b495e749f8452304b496628d7651fa76844e0b573aff0fd98f5b506015662f90fd522b60f390fc753bf8bd5ff0f4522b8bf465e5540e7684957f5b8979d14e3e43002003c00620072003e003c00620072003e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4f42f73b05728ff0c56e04e3753777684610f5951fa73b0ff0c4e00520790fd6709453ef80fdff07005ff0c479d17684675c967553bf8bd5ff0c51e04e2a4eba590fd662f4f5fc3534db3300296646b644e4b59ff0c4e094eba5fc34e2d8fd896909690670944e004e1d5ff560f3ff0c4e5f8bb8ff0c53ef80fdff0c5727655e747684662595f14e4b4e2d4ed644e5f80fd67095e785360634e005e2d4e4b573054623002003c00620072003e003c00620072003e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ff0c2051e04f4d451448a0091cd4201d894e094eba59826b64ff07537762f24b8f7b8a009053ffff0c20bf84f4d80fd5f9745e54e4b679cff0c52f8bf84f4d5e737d208ba4771f79ef7d2f624081f4ff024034e00520015804e00520533b7ff0c51764e2d529f52b3202620265c0f5f1f53ef662f61274e0d656253d73002201d003c00620072003e003c00620072003e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00730070003b534e008fb9ff0c4e3b800394e07924057287684623f95f493002003c00620072003e003c00620072003e002600006200730070003b0026000062sp;马万里看着桌面上越堆越多的试卷,满面诧异,不(禁)轻声向身边的昏主考官王胜前问道:,“王大人,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话”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圭表,王胜前躬身向马万里回道:,“现在已是辰时三刻,距离开考已过了半个多时辰,再过小半个时辰,这第一科就该结束了。”

,“才半个时辰?”伸手轻拍了拍桌上已被封了名姓的试卷,惑声说道:,“不应该啊,往年甚至走到考核结束时还有大半没有做完,提前交卷者更是寥寥无几,怎么今年却是这般反常灿”

一个县区,有那么一个两个成绩好些会提前交卷的考生并不奇怪,可是这杜陵县这一次也太过奇怪了些吧,怎么一下就蹦出了这么多提前交卷的学生?

王胜前一愣,轻声在一旁边(插)言道:,“大人多虑了吧,数百学子之中,有个一些自知县试无望,自暴自弃胡乱答题交卷的考生也不算奇怪,反正只要他们不去舞弊违规,就随他们去也就走了,何必为他们这些混混儿耗费心神?”

交不交卷的王胜前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只盼着这场县试能够快些安然地过去,千万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至于县试的成绩,通过的多了固然能给他这个县令长些脸面,不过通过得少了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是初来乍到,便是再坏,也牵扯不到自己的头上。

,“是不是胡乱答题,难道本官还看不出来吗?”马万里不满地抬头瞥看了王胜前一眼,抬手指着桌上的一摞试卷淡声说道:,“这上面所有的试卷,全都答题工整,卷面整洁,而且所给出的〖答〗案更是少有错漏之处,在本官看来,这数百份试卷之中,足有一半都能完全通过。”

马万里手指轻点着桌面,嘴里不停地轻声说道:,“仅是一个小小

的杜陵县,在不足千人的生源之中,竟会有数百人通过县试考得举人功名,你不觉得这里面透着几许怪异么?”

,“这?”王胜前神色一愣,不解地探声向马万里问道:,“马大人,难道通过县试的考生多点儿,不是什么好事吗?”

,“通过的考生的多一些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大喜事””马万里轻声向王胜前提点道:,“可是与往年的仅有数十人中举的县试相比起来,今年这数百众怕也是太多了些吧?难道王大人都不觉着这其中有什么反常之处?”

说着,马万里重声向王胜前道:,“老夫为官数年,主持的县试也不止是一次两次了,可是这一次有数百人中举的情形,这可还是头一次见。相信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大唐开国之后,这都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景。”

,“若是日后县试开榜”马万里轻声说道:,“中举人数确如老夫所想,一下有数百人众,王大人,你觉得外人会信吗?”

以往,若大的一个京兆府每年的县试丰举的人数甚至还不足千人,且这近千举人里面还有大半京城中的官学子弟以及一些大家户的公子少爷,但是现在,就仅仅一个小小的杜陵县,照着这第一科的成绩,通过者就足有三四百人,这怎能让马万里不惊诧莫名?

要知道这县试虽有四场,但是其中难度却是不相上下,能够顺利考过第一科,那么接下的那三科也就不在话下,所以,马万里管中窥豹,大致地也就推算出了今科杜陵县试的中举情况,由此,才会觉着心下有些不安。

,“大人的意思是”似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王胜前轻擦了下额前的冷汗,颤声向马万里说道:,“若是今科的成绩真如大人所料想的一般,上面儿的那些上差会认为杜陵有舞弊之嫌,继而会追究咱们监考不利之责?”

,“十有**。”马万里手指轻敲着桌面,定声自语。

,“那,咱们该怎么办?”听马万里说得这般笃定,王胜前也不由开始着急起来:,“要不,马大人,咱们审卷的时候严格一些,多刷下一部分?”

,“瞎胡闹!”听到王胜前的这个馊主意,马万里不由一声冷哼:,“这种作为若是被人发现,亦是杀头的罪过,你不想活了可也别拉上本官!”

,“可,那到底该怎么办啊?!”王胜前的脸色惨白,失了主意。

马万里淡声说道:,“清者自清,只要咱们做好本份,严防舞弊之事,到时候便是真有上差彻查,咱也不惧!”

第147章 解元

第147章解元

接下来的两天,县试的情况一如马万里之前所料,剩下的几科考试根本就没有难住杜陵太多的考生,几乎每一科的考试,都会有近半的考生会在开考前的半个时辰交卷,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杜荷这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虽然试卷一上交就由当场的考官给上布加封,没有人看得到卷边上的名姓籍贯,主考还有批阅试卷的官员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手中所阅考卷是出自何人之手,但是,经监视杜荷的考官回报,马万里还是能得到一些可用的信息。

每场都提前交卷,每卷都答复得严谨工整,更重要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杜荷有分毫作弊的行为发生。

这倒是让马万里觉得很是意外,虽然之前在长安时也听说过一些杜荷到达杜陵之后的些许改变,但是,马万里怎么也没想到,以前在长安时的那个顽劣草包,竟能在短短的三四个月内有着如此惊人的变化。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前两年杜荷在长安厮混的时候,马万里自也是没少遇见,毕竟,作为京都的长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城里的那些纨绔大家,让他们觉着有脸面够奢华吃喝玩乐的地方总共也就那么几处,彼此遇见几次,那是再正常不过。

那时候的杜荷在马万里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无才,无智,更无德,如果不是仗着他老子杜如晦的仆射身份,这小子,便是去要饭,也指定是一个会饿死的命。

所以,那时候的马万里,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杜荷这样的货色,故而也严令着自己的儿子不得与杜荷交往过密,免得最后也会变成杜荷一个德行,这也是马得草与杜荷不熟的一个原因。

但是现在,在经过了杜陵县的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后,马万里却是不得不对杜荷刮目相看了。

尤其是当他从一些考生口中得知了在底下的这些私塾书院当中所流行着的一本名为精要》的书册是造成此次县试成绩大举反常的罪魁祸首之后,对精要》的编写者,杜荷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小小少年郎,马万里心中更是生起了无限的忌惮之意。

仅杜陵一县经此一试就有数百人能够中举,而这些人中在来年的省试之中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能够通过,那么细算下来,那也是一个不小的人脉资源啊。35zww.com

同样是为读书之人,同样是通过科考取得功名,马万里自是甚为了解众多考生心中所想,能够帮着自己通过县试,再过省试,一步登天,日后若是见到精要》的作者本人,哪怕是不会感恩戴德地泪流涕下,那也断是会对杜荷铭记于心。

读书知礼,尊师重道。

能从精要》之中领悟读书应试之道,杜荷对这些书生来说,说是半个老师也不为过。所以,待这些考生学有所成之时,必会对杜荷心存感激,日后杜荷若入官场,这些人必会是一呼百应。

这,就是关系。这,就是人脉。

官场里面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在杜荷还没有入官场之前,就已经提前得到了。

坐在县衙官坻的厢房之中,看着由杜陵县令王胜前亲自送过来的一厚沓已经拆了封的试卷,马万里不由一声长叹,轻声向王胜前问道:“王大人,直接告诉本官,到底有多少考生通过了县试也就是了,至于这些试卷,到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审阅了。”

“回大人话,”王胜前躬身回道:“今科杜陵一县,中举者有四百六三人,是往年的数十倍之多,亦是我大唐开国以来,杜陵县内中举考生最多的一次。”

中举的人数多些,对于一县之令来说,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现在,王胜前却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感觉。

九百余考生,过半通过县试,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这要是上报上去,他这个杜陵县与主考马万里还指不定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四百六十三?”马万里心中一窒,不由又是一声长叹,不过在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马万里并没有似王胜前那般悲观。轻捋着下巴上的那两撇小胡,马万里轻声向王胜前说道:“可已定下?”

“回大人话,”王胜前轻声禀道:“大半已然定好,只是这前三甲,还需由大人来亲自定夺,成绩最优的前十位考生已经在录,请大人过目。”

说着,王胜前又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录递上。

“嗯,”主考定三甲,那是一概的规矩,所以马万里轻点了点头,伸手将名录接过,低头看了眼还空着的前十个名次,以及另外一份名录上的十个人名,低头暗自思量。

“崔贤,赵晨中,刘旺祖,赵钰晟……杜荷,许佑山。”

十个人的名字依次跃入眼帘,马万里神色明显一愣,嘴里不由出声问道:“怎么,这杜荷也进了前十之中?”

“是的,大人。”见马万里向自己看来,王胜前忙声解说道:“大人放心,一切都入正规,下官并未插手分毫,这个杜荷,确是自己中了头十名,下官先前也没想到,他竟还有这般真才实学。”

“哦,老夫倒是糊涂了,”马万里轻拍了下桌面,豁声说道:“能够写出精要》这种东西的人,怎么可能连县试的前十都不能入?”

一精要》,能够帮着全县数百一举通过县试,作为这本书册的编写者,杜荷又怎么可能会连一个小小的县试都不能通过呢?

马万里轻声自嘲,说到底,还是自己一直转不过弯儿来,始终都在以老眼光看人,始终都还觉着那杜荷还是长安时的那个无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不知这前三甲的名次,大人心中可已有了人选?”见马万里沉吟半天没有言语,王胜前不由轻声上前询问。

“此次县试过后,杜荷此子,必会名声大振!”没有回答王胜前的问话,马万里轻声自语道:“若是老夫猜得不错,今年的这次县试,除了杜陵之外,邻近的其他几个辖县,也必是中举之人猛增,此番异常必会引起左司乃至整个朝堂的关注,到时亦是必会严令彻查,而杜荷,也就会在这个时候适时浮出水面,名满京兆。”

王胜前一愣,看了眼摆放在桌面上的那精要》,轻声向马万里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杜荷会凭借着这精要》造成的轰动,引起上差,甚至于皇上的注意?”

“你以为呢?”马万里理所当然地回问了一句。科场之上发生了这般严重的状况,甚至能够影响到整个大唐未来数十年的人才取向,若是皇上对此仍是不闻不问,那皇上也就不会被称之为千古明君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王胜前轻声说道:“要点这个杜荷为头名解元?”

出不出名的,王胜前倒不怎么在乎,不过若是杜荷也能像他老子一样,能够在几年之内飞黄腾达,王胜前倒是不在意再跟他们杜氏攀些亲戚。

“既然已经选择了要与之和好,”马万里提起毛笔,在留白的最上方写上了杜荷的名字,嘴里淡声说道:“那么,再给他一份人情又有何妨?!”

“是,大人!”见马万里已然下定决心,王胜前也知趣地没再接着劝说,应了一声之后,又接请马万里定下下面几人的名次。

“崔贤,好像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当居第二。”马万里又提笔写下了崔贤的名字,之后再次提笔,轻声说道:“还有这个赵钰晟,是户部赵大人的子侄,可为第三。”

写完头三名,马万里便没了什么兴致,将手中的毛笔轻放,冲着王胜前轻摆了摆手,道:“至于后面的几个,你们看着安排就是了,不必再来请示本官。”

“是,大人!”王胜前规矩地应了一声,之后抱起试卷还有名录退出房间。

隔日,一张长约十米,宽约一米的长方红纸条幅被县衙里的衙役给张贴在衙外的放榜之处,红幅上密密麻麻地写了数百人的名字,让一直在外面候着的考生心中惊喜连连。

与往年只有巴掌大点儿的相比,今年的这块儿巨大的长方条幅,无疑是在述说着他们都有可能的中举机会。

“中了!中了!哈哈哈,没想到本少爷也有中举的这一天,哇哈哈哈……”

在中找到自己名字的考生全都有些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其中,以宋青山与姚怀远二人笑得最有特点,一会本少爷,一会老子地不停叫嚣。不过,围观的人群中,并没有一人对他们指责取笑,科举不易,难得中举,欢喜之下有一二失态,也可以理解。

“咦?杜老二呢?”欢喜之余,瞧见头名赫然写着杜荷的名字,宋青山不由环身四顾,并高声向姚怀远二人叫嚷。

“一直都没见他过来,”看到自己的名字竟然位居第七,许佑山一脸笑意地接声说道:“二少不会是忘了今日是放榜之期了吧?”

“走,去杜府瞧瞧!”宋青山一声高呼,遂带着许、姚二人向城东杜氏老宅所在的方向走去。RO

第148章 凉屋

第148章

凉屋

杜陵县,杜氏老宅。

看着正在院中的凉荫底下随意泼墨练着字体的二少爷,杜荒边在一边砚着松墨,边轻声向他们家少爷提醒道:“少爷,今天好像是县试开榜的日子,您看咱们是不是也要过去看看?”

难得有这么光明正大可以出去游玩的借口,杜荒很难理解他们家少爷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儿想要出去的意思,难道真的要在这里练上一天的字么?少爷不会觉得憋闷得慌么?

“不用。”手中的笔墨不停,杜荷仍弯着腰身,写着自己想写出的字迹,满意地点着脑袋,嘴里淡声向杜荒说道:“现在过去,铁定是人山人海,反正榜单贴在那里又不止一天,何必非要今日去凑那个热闹?”

“少爷说得是。”应了一声,之后杜荒又小声向杜荷说道:“看上爷现在这般不慌不忙的样子,想是今科县试定有十足把握吧?”

“十足倒不敢说,”许是写得有些累了,杜荷放下毛笔,悠然地坐在旁边的椅上,端起桌上的凉茶细饮了一口,淡声说道:“不过,若是这次的主考还有副考不特意难为的话,十有八九,还是能过的。”

一次基础的考试而已,对杜荷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果马万里那个小胡子说话算话的话,此次中榜的名单中,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其实,”说着,杜荷扭头看了杜荒一眼,颇有些可惜地轻声说道:“今科县试,你也应当参加试一下的,凭你这颗聪明过人的小脑袋瓜儿,再加上本少爷的最佳学习方法,便是拿下今科三甲,也不是什么难事。”

“少爷这话说得人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得到他们家少爷这般夸赞,杜荒的小脸上一脸的得意,躬身站在他们家少爷的身边大表忠心:“少爷您是知道的,小人素来都是胸无大志,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在少爷的身边,成为少爷的贴身管家,为少爷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矣,又哪敢再奢望走什么科举,入什么仕途?”

“哦?是真心话?先前我就说了,如果你是担心身份问题,我可以代你向爹求情,还你一个自由身,要知道,当初收你入府时,其实并没有签订什么卖身契约,严格说起来,你并算不得是为杜府的奴仆。”

院外的树木之上传来蝉声阵阵,院子里面亦是一阵微风刮起,感受着这片刻间的凉爽之意,杜荷将手中的茶碗儿放下,淡看了杜荒一眼,想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拍马屁来敷衍自己。

“小人所说,自然是肺腑之言”杜荒一脸信誓旦旦,看着他们家少爷说道:“小人虽然出身卑微,可也是一懂得知恩图报之人,自打五年前小人从老爷手里接过老爷递来的那个馒头开始,小人就已经是杜府的仆人了,这一点,小人至死都不会忘记。”

怕他们家少爷误会他之前的种种动机,杜荒接声解说道:“之前无论是习文还是学武,小人都是只想要多掌握一些东西,将来好多帮帮少爷而已,绝对没有想过要脱离杜府,出任仕途的心思,还望少爷明鉴”

“你这小子”看着杜荒一本正经与信誓旦旦,杜荷不禁轻笑着微摇了摇头,默然不语,心中思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忠仆了吧?

“少爷,”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们家少爷再没了言语,杜荒再次凑上前来,轻声向杜荷说道:“县试过后,天入暑期,学堂那边也会歇停月余避暑休整,不知这月余的闲暇,少爷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茶水喝足,杜荷从椅上站起身来,伸腰扩腿活动了一阵,回头看了杜荒一眼,轻声向杜荒说道:“往年这个时候,咱们都是怎么过的?”

前世的时候,天一入暑期,杜荷就再少有出门,没条件的时候一天冲八次凉,恨不得每天都泡在水里,有条件的时候就躲在空调间里,每天泡在网上,店里面的事情也多少是电话安排。

不过现在是在唐朝,空调什么的想都不要去想,所以,杜荷也很好奇古人是如何避暑的,尤其是像自己家里这种高门大户书香门弟,会不会也像自己前世一无所有时,每天冲凉数次,睡觉时亦是拿个蒲扇不停地扇来扇去?

“以前在长安里,蒙皇上厚赐,在城东处赐下了一座凉屋以供驱暑,平素无事之时少爷都会过去乘凉玩耍,兴致来时还会跳进后面的河中畅游,或是捉鱼,或是采莲,倒也不甚无聊。”杜荒小声回道:“不过今年情境有些不同,凉屋咱们怕是过不去了,少爷若是想玩,书院后的那条砚河好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凉屋?那是什么东西?”没有在意杜荒后面的话语,杜荷倒是被杜荒口中所说可以避暑的凉屋给吸引了注意,不由轻声询问。

知道他们家少爷之前因为受罚忘了不少东西,所以见杜荷似并不知凉屋为何物,杜荒也没觉着意外,而是耐心细致地向他们家少爷讲解道:“是工部一件刘姓的大人想出的避暑良方,以水车为基,以流水为源,将河水徐徐送至屋顶,再沿檐而下,形成水帘再复归河里,介时屋内暑气尽消,清凉宜人。”

“只是凉屋的造价太高,整座长安城,也就不过五处而已,除了咱们杜府这处因为老爷病重而被皇上特赐之外,其余四处皆在皇宫之内。”杜荒轻声回禀道:“现下老爷辞官归乡,想来那处凉屋也已被朝廷收回。”

“造价高?”杜荷不置可否地轻摇了摇头,知道这其中怕不仅是造价的问题。

长安城里的有钱人不知凡几,就照之前皇上对老爹的那些赏赐来看,区区一千余贯而已,就成了大唐建国以来最厚重的一次赏赐,由此就可看出,皇上的手中也是没有余钱,所以,杜荷猜测,凉屋的造价,便是高也必高不到哪里去。

既然不是造价的问题,那凉屋之所以没有流传开来的原因无外乎有两个,要么是技术没有外传,要么凉屋已被视为皇家御用之物,非皇亲不得私用。

找个机会得去打听打听,只要不是皇家御用,怎么也得为老爹老妈在杜陵也修上一处作为夏日避暑之用。

“怎么,少爷也想造一个?”见杜荷心有所动,若有所思,杜荒轻声在一边说道:“少爷若是有这个心思,小人这就去招集人手督建,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缺银钱,便是破上他一千两千贯的,大抵也能造得出来。”

“这个不急。”杜荷轻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应允,这个世上比他们杜氏有钱的人多了去了,相信只要有心,能够建出凉屋的人家户也不在少数,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杜荷不想做这个出头之鸟。

“是,少爷。”低头应了一声,杜荒接声说道:“这两日大管家正在筹措购买夏日御暑之物,长扇、瓷枕、莲子、甘草这些常用祛暑之物皆已备齐,头前儿还听夫人提起,说是要给少爷这里挑选择两个勤快懂事的丫头过来给为少爷扇风纳凉,想来这两日就能过来。”

“扇风的丫头?”杜荷轻点了点头,还是老娘最心疼儿子,诸事都替自己想得这般地周到。

“是啊少爷,”杜荒不以为怪地轻声回道:“夫人说少爷的年岁也不小了,身边也该有一两个贴心的丫环侍候着了,旁人家的公子少爷,类如程二少,还有房二他们,似少爷这般大的年纪时,房里也都开始有丫环傍着,咱们杜氏虽说不如以往,可是却是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少爷。”

“嗯。”听到杜荒的口述,杜荷的心头不禁又是一暖。

人生在世,什么最重要?不同的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或吃喝玩乐,或爱恨情仇,对于上一世曾痛失父母且饱偿了人间世故冷暖的杜荷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亲情更重,没有什么会比父母的一声关怀问候更让他觉着窝心愉悦。

所以,杜荷长出了口气,心中对自己说道,尽自己所有,去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自己的父母兄弟吧

“少爷少爷大喜啊,少爷”正当杜荷站在树荫下心生感怀的时候,大管家杜川一路小跑着从前院奔来,边跑边高声向杜荷报喜道:“少爷高中,三甲居首少爷您中解元啦少爷”

听得此信,杜荷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于惊喜的表情,仍是一副老神在在之态,倒是杜荷身边的杜荒听得官家来报喜,不禁亦是面现喜色,慌忙冲着他们家少爷躬身拱手道喜道:“恭喜少爷”

“川叔这是哪得的消息,可做得准?”待杜川走到近前,杜荷淡声问道。

“回少爷话,”杜川满带笑意地躬身回道:“小人奉了夫人的差遣,特意过去县衙瞧看,少爷确是位居三甲头名。还有,少爷在书院的同窗宋公子、姚公子、许公子三位也都榜上有名,现全都过来府上求见少爷,此刻正在前厅候着呢。”

第149章 清荷紫竹

第149章

清荷紫竹

几个人聚在一起,推杯换盏,一晌贪欢。

醉熏着将宋青山三人送走之后,杜荷直接一头倒趴在床前,呼呼大睡起来,直到第二日的清早才缓缓醒过神儿来。

“少爷”见杜荷有转醒的迹象,两个如黄莺般清脆甜美的声间在杜荷的床头响起,之后一阵轻手轻脚的忙活,杜荷但觉着额头一片清凉,却是一块醮了清水的毛巾被敷在额前,让杜荷宿醉之后的难受劲暂时一缓。

轻嗯了一声,杜荷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两个身着纱裙的水灵小姑娘,现正俏生生地躬立在床头,一脸紧张外加恭敬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

“少爷”见杜荷睁开眼睛,两个小姑娘齐齐躬身施礼。

“嗯,”杜荷撑床靠坐起身子,上下打量着两个小丫头,轻声询道:“你们两个是?”

“回少爷话,”其中一个长得稍高一些的小姑娘躬身一礼,脆声回道:“我们是夫人指派过来的贴身丫环,奴婢叫清荷,奴婢旁边的这位妹妹叫紫竹,夫人说从今往后就由奴婢二人侍候少爷在府里的一切生活起居。”

“哦。”杜荷恍然地轻点了点头,没想到昨天刚听杜荒说起个由头,今天老娘就将人给指派了过来。

两个长相清秀,年岁相仿,皆是十三四岁花骨朵一般刚刚开始发育的小丫头放在房里,难道老娘就不怕自己这个儿子会犯什么作风上的错误?还是说,这两个小丫头就是老娘派过来给自己暖房的?杜荷心中有些意动,不是说古代的大家少爷都有这个福利么,想来这就轮到自己了吧?

只是可惜,看着眼前这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杜荷轻声叹道,自己的年岁太小,还不宜行男女之事,且陶俨老爷子也有说过,《抱朴子》没有练就小成境界,精元尚未稳固之前,实是不宜破身,以免精无流失,此生再无成为绝顶高手之望。

所以,对于从小看着金庸古龙小说长大心中有着一无成为绝顶高手武侠梦的杜荷来说,现阶段,只能忍了。

“奴婢侍候少爷起榻”见杜荷坐起身来,并没有对新来的两个丫环有什么不满或是故意刁难的意思,清荷与紫竹同时轻松了口气,一个拿着衣衫,一个拿着鞋袜,同时上前躬身向杜荷请示。

“嗯。”杜荷又是一声轻嗯,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头一次受到这般周道体贴又充满香艳味道的待遇,自是不会客气,遂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任由两个小丫头或是弯身或是下蹲地为自己穿戴衣衫鞋袜。

感觉,很是舒心。

“清荷,还有紫竹?”半天没有言语,看两个小丫头显得多少有些紧张,杜荷淡笑着看着两人轻声询问。

“奴婢清荷”个高些,性格开朗些的小姑娘微躬了躬身子,轻声回了一句,之后,继续细心地为杜荷穿系着衣服。

“奴婢紫竹”蹲在地上为杜荷穿鞋子的小姑娘红着小脸儿轻声向他们家少爷表明着自己的身份,看得出,这个叫做紫竹的小丫头,是一个比较内向比较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嗯。”杜荷轻声点头,看了两人一眼,接声问道:“什么地方的人?几时进的府里?”

因为老爹辞官,从长安回来时府里的下人遣散了大半,只有十几个奴仆在旁边侍候,而老娘身边的丫环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像是清荷与紫竹这样小年岁的,杜荷从来都没见过,所以,杜荷认定这俩丫头定是后来进的府里,故此才会有此一问。

“回少爷话,”薄衫穿好,前后细整着衣上残存着的褶皱,清荷一如即往地率先回话,脆声道:“奴婢是杜陵本地出身,蒙夫人不弃,前天刚进的府里。”

“哦,”杜荷点头表示明白,继而扭头看向紫竹,轻声问道:“紫竹,你呢?可也是杜陵本地出身?”

“奴婢是随清荷姐姐一同进的府里,”紫竹低着脑袋,红着小脸诺诺地轻声回道:“至于是哪里出身,奴婢也不知晓,打记事起奴婢就不知自己的爹娘是谁,这两年又是兖州又是幽州的被人卖来卖去,半个月前才到的杜陵。”

说完,紫竹小心地抬头看了杜荷一眼,见她的这位新主子并不似前几个那般凶恶,小丫头的心绪这才稍稍安抚了一些。

紫竹知道,样貌姣好,出身低贱的自己,年幼时或还好些,没有人会对一个青涩不堪的小姑娘起什么歹念,但是一待自己的身子长成,运气好的话会成为某家大户少爷的暖房丫头,运气差的话则会沦为旁人的玩物,甚至会被卖到清楼ji馆之中以出卖皮肉过活。

所以,现在的紫竹很是庆幸,庆幸自己在十四岁即将成人的当口,被杜家夫人看中招进了府里,而且看着眼前这个二少爷也很是和善,浑身上下没有那种大家少爷所有的纨绔劲儿,站在他的身边,紫竹会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这种感觉,很舒服。

果然,每一个出身卑贱的人物背后,都有一段令人辛酸的往事。听完紫竹的过往经历,杜荷不由轻声一叹,深看了眼前的两个丫头一眼,虽然清荷并没有说她为何会卖身进府为奴,但是杜荷猜也能猜得到,但凡家中能有一口饭吃,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让自己的子女卖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的。

“好了,去给我打些水来。”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穿戴整齐之后,杜荷轻声向紫竹吩咐了一句,将其支出取水。而后,感觉好似少了些什么,又扭头向还在屋里打扫的清荷问道:“杜荒呢?来前儿你们可曾见到他了?”

以往像是这种穿衣打水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杜荒这个贴身书僮来做的,现在陡一换人,杜荷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回少爷话,”清荷躬身回道:“杜荒管事一早儿就过来了,现正在外侧厢房候着,少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这就去叫他过来。”

“不用了,”开口叫住正要往外走的清荷,杜荷轻摇了摇头,道:“还是待我洗漱完之后再去叫他过来吧。”

“是,少爷。”乖乖地应了一声,清荷又返转回来,继续开始收拾床被,擦拭桌椅。

片刻,紫竹将清水打来,浸湿毛巾之后恭恭敬敬地给杜荷递了过来。

“少爷,”趁着杜荷擦脸的功夫,紫竹脆声在一旁轻禀道:“方才老爷那边传过话来,说是一会儿让少爷过去书房一趟,老爷有事交待。”

“哦,知道了。”擦净脸面,随手将毛巾递给紫竹,杜荷轻点了点头。

县试通过,并一举夺魁,若不是昨天陪宋青山几个喝得有些过了,老爹也不至于会一直待到今天才唤自己过去。

“一会儿收拾完就去歇着吧,我这里没有太多的规矩,以后呆在这里,只要将你们该做的事情做好就是了。”出门之前,杜荷不忘轻声向房里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吩咐了一句。

“是,少爷”齐应一声,清荷与紫竹躬身将杜荷送出房门。

待杜荷走远,两个小丫头又复回到房里,安安静静地站在窗前,细听着他们家少爷还有在外面候着的杜荒管事的脚步走远,这才彼此对视一眼,齐齐长松了口气。

“走了。”年长些的清荷率先开口。

“嗯。”腼腆的紫竹忙不迭地点着脑袋,小喘着气息。

“还好,”清荷抬手轻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脆声说道:“少爷看起来并不似传闻中的那么可怕,说起话来感觉好温和,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样子。”

“怎么,少爷他的名声不好吗清荷姐姐?”听出清荷的话外之音,紫竹眨着两只大眼,怔怔地看着清荷。

“我也不太清楚,”清荷有些不确定地轻声说道:“之前好像听人说起少爷曾是‘长安四害’什么的,而且回到了杜陵之后,还打过几次官司呢。原本听说要过来侍候的是杜二少爷,我还有些害怕呢,没想到少爷看起来并不是他们说的那般穷凶极恶。”

“嗯,”紫竹重重地点着脑袋,轻声说道:“少爷是个好人他没有像紫竹的前几个主人那样,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相方设法地想占人家的便宜。”

“嗯,”清荷依声附言:“看来咱们的运气不错,遇到了一个不错的东家。”

“听说,”话音方落,清荷又接声向紫竹说道:“前天的县试,少爷中了头甲头名,是咱们杜陵今年的解元公呢,说不定来年长安科举也能一举夺魁呢。”

“解元?”紫竹惊讶地张开嘴巴,眼神中蕴藏着一丝崇拜的味道,没想到他们家少爷竟是如此地厉害,解元呀,县试头名,那得多大的学问才能考得到啊?

“是啊,”清荷握起小拳头,信声说道:“所以,跟在少爷这个未来的进士甚至是朝廷官员的身边,也是咱们的福份呢”

“嗯嗯。”紫竹再次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第150章 红袖添香

第150章

红袖添香

杜如晦叫杜荷过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杜荷这次县试所取得的成绩稍稍褒奖了几句,不过褒奖之中也是严戒的话语更多,唯恐自己这个小儿子会因此而骄傲自满,再复之前长安时的纨绔骄纵之态。

这是为人父母者的通病,哪怕是自己的孩子表现得再好,自己的心里便是再开心自豪,表面上也不会过多表露。

对于夫人给杜荷挑选的两个贴身丫头之事,杜如晦虽不赞成,但也没有极力地反对,用杜夫人的话来说,这算是给荷儿通过县试并取得头甲解元的特别奖赏。要知道,这么早就给杜荷配备暖房丫头,在以前杜荷还只会在长安城里胡作非为时,那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哪怕是杜荷之前曾不止一次地闹着向杜夫人讨要。

但是现在,便是杜荷不提,杜夫人也自主地给选了两个送来,说是儿子读书辛苦,身边没有两个贴心的丫环侍候着打理生活琐事,夏无凉风,冬无暖被,若是杜荒有事出门,跟前连个端茶砚墨的贴心人都没有,又怎么能安心读书?

杜如晦之前对此事默而不闻,不过在杜夫人确实将人挑好并送去了杜荷的房里之后,杜如晦却是不能再默不出声,所以便趁此机会为杜荷下了严训,不到束发之年,不得乱行男女之事,若是让他发现,他必究之。

到时,轻则收回两个丫环,至此永不配用。重则对杜荷家法从事,五十大板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对于老爹的威胁,杜荷分毫没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事情他原本就没有想过,又怎会去故意去犯?束发十五,距今也不过两年而已,两年的时间罢了,这点定力杜荷还是有的。对杜荷来说,便是十五岁也算不得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不该做的最好还是不要太早去碰。

“行了,你这便去吧。”唠了一会儿,明显有些神乏的杜如晦轻摆手将杜荷打发出去,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调理,杜如晦的身子确是好了许多,平素也能出去走动走动,窜窜门,访访友,看上去已无甚大碍,但是杜如晦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原来的底子太薄,这些年又忙于朝政太过劳累,对身子所造成的创伤远不是这几个月就能调理得好的。

“爹,”杜荷站起身来,并没有立即离去,抬头看着老爹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声提意道:“昨天我去书院拜访陶俨伯父,向他请气功疗病的可能,却听他提及爹之前好像拒绝过陶伯父用内气为爹调理身子的建议,不知这……”

自昨天从陶俨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这个问题一直压在了杜荷心中好久,陶俨夫子所修的内气最适养生,若是由他过来以内气为引,以草药为基,老爹能提前个两年三年好转也未可知。照理来说有着这么一个可以加速自己病情好转的机会,老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可是为何他却偏偏没有同意?

是有难言之隐,还是老爹压根就不想提前恢复?

“德川兄告诉你了?”听到杜荷问起这个问题,杜如晦神色一顿,将起的身子又复坐下,同时伸手示意杜荷也坐在旁边。

“孩儿担心父亲身子,加之又同陶伯父修习了一段《抱朴子》,所幸身体里面已经蕴养出了一丝的内气,”杜荷依势坐下,轻声回道:“有感于内气对身子所带来的益处,便突发奇想,若是用内气来调理父亲的身体,或是会对您的病症有很大的好处,是以,孩儿就直接去了书院向陶伯父求证。”

“内气能够疗伤,确是不假,之前为父也曾听过甚至见过不少。”杜如晦神色温润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心想着为自己医病的儿子,轻声说道:“可是为父这是病非伤,便是能够调理,效用当也有所限。”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想来德川并没有告知于你。”杜如晦温声说道:“那就是内气疗伤虽然极好,但是对施术之人的身子根基却是极有损害,为父不能因为自己的身子而坏了德川兄数十年的修行。”

“呃?竟还有此事?”杜荷一愣,显是没有想到气功疗病竟还有如此说法?怎么在后世的时候从来都没听人说起过?若是真的话,后世的那些气功大师开门做生意,岂不是时刻都在亏损着自己的根基?他们真的会有那么伟大,肯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人?杜荷表示怀疑。

“为父虽然不曾修习过内气,但是这些年见过的内气高手却也不在少数,这里面的门道多少也知晓一些。”杜如晦轻声说道:“事实上,在你失忆之前,承蒙皇上恩宠,也曾找过几个养气练气的高手过来为老夫调理过,不过都是收效甚为,最后亦是不了了之。”

“哦。”杜荷轻点了点头,心下多少有些恍然,气功疗功虽伤根基,但是对于一个国家的首脑来说,找出几个愿意自损根基的高手倒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个方法对老爹的病症没有多大效用的消息不禁让杜荷有些失落。

“你陶伯父高义,愿意用自己所蕴养几十年的内气一试,虽然《抱朴子》颇为神奇,并不会真的让他伤筋动骨,但是为父却是不想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而让挚友冒险。”

“要知道,不管是什么功法,练气的本质就是蕴养自身,不管什么时候,拿自己所蕴养出来的生命精气去调理他人的身本,对练气者本身都有着极大的损耗。”说着,杜如晦低头看了杜荷一眼,轻声说道:“所以,日后这件事情,切莫再要提起。”

“知道了,爹。”闷闷地轻点了点头,不过在心里,杜荷却想着要加紧修练,待他日自己内气有成,亲自出手为老爹调理,哪怕会因此而功力尽废也在所不惜。

对于内功这种东西,杜荷虽然渴望,但是那要分跟什么东西相比,若是与老爹的身体健康相比起来,杜荷愿意全部舍弃。

而且,照之前陶夫子所言,《抱朴子》乃是道家养生奇术,所蕴养出的内气最宜调理身体血脉筋骨,所谓气强骨壮则病祛,若是用之来调理老爹的身子,必有奇效,所以,哪怕是只有一分的效用,杜荷也不会放弃。

至于陶俨老爷子,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么请他出来为老爹气疗的事情那是再不用去想。虽然损人利己的事情杜荷以前没少去做,但是对于真正的自己人,杜荷自认还是下不去手的。

“还有,”似想到了什么,杜如晦猛地睁开半闭的双眼,盯看着杜荷道:“这两个月哪都不许去,乖乖地给为父呆在杜陵自修课业,以后每日酉时,我都会对你进行考较,通不过的话,当天晚上不许吃饭”

虽然杜荷此次确实是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但是毕竟改邪归正的时日不长,很多东西积累不足,杜如晦也想趁着自己现在闲暇,多多督促教导,好将这十余年来亏空的那些时间给儿子都补过来。

“这个,就不劳烦爹您费心了吧?孩儿觉得万事还是以爹的身体为重。”杜荷多少有些侥幸地想要为自己开脱。

“我的身体我心中自有计量,”看出杜荷的小心思,杜如晦脸面一板,淡声说道:“若是你能安心学业,并且学有所成,我的这身病痛,说不得能够不药而愈也不一定。”

“那也用不着一天考较一次吧?”杜荷尽量地想要给自己争取到一些可用的空暇,轻声建议道:“不若改为七日一次?这样,孩儿能够多学些东西,而爹也不必每日劳累,且考较的时候也多了些可以考较的东西不是?”

“七日一次?”杜如晦闻言,不禁轻点了点头,定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日后每过七日,为父都会让杜川将你叫到这书房之中,若是给你出的题目每次都能通过,为父可不干涉你七日内的所有举动。”

“一言为定”杜荷眼前一亮,没想到老爹竟是如此地开明,一语道破自己想要七日一次的真实用意。

“行了,下去吧。”目的达到,杜如晦冲着杜荷轻摆了摆手,将其打发下去:“接下来几日的课业,稍后我会让杜川给你送去,记得七日后的考较。”

“知道了,爹。”杜荷起身,躬身一礼之后,恭敬地退出房门。

出了书房,去给杜夫人见过礼后,杜荷又一路溜达着回了自己的小院儿,看到清荷与紫竹两个小丫头正在院子中拿着笤帚打扫,看着后面被她们打扫过的地方几是一尘不染,敞开的房间里面更是被归置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整个小院儿,感觉都变得清新了不少,杜荷不禁满意地轻点了点头。

屋里有两个贴心的小丫头感觉就是不同,以前只有杜荒那小子在跟前伺候的时候,那小子哪里会有这般细心?不是找别的下人帮忙,就是自己随意摆弄糊弄两下,哪有现在的这两个小丫头尽心尽力?

想想以后,在自己读书习字之时,身边都会有两个清香秀丽且又手脚勤快的小美女作陪相伴,杜荷心中便变得多少有些惬意,忽然想起了后世的一厥诗词,不由轻声吟出: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

第151章 1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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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四年六月,酷暑。

别的地方杜荷不知,但是他所在的杜陵地界,尤其是这两rì,天气却是热得厉害。

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全都跟个冒着热气的蒸笼一般,憋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往的一些常用避暑、消暑的方法也好似全都失去了效用,凉茶、冰粥、瓷枕,或饮或食或用,都只能得片刻清凉,清凉过后,迎来的又是一阵漫长难耐的闷热。

这样恶劣的酷暑天气,若不是杜荷现在体内的灵魂已经换成了后世在农村经历过更为严热酷暑折磨、有着一些抗热体验与坚毅意志的话,依着之前没受过什么罪的杜二少的秉xìng,怕是早就忍受不住地大呼小叫起来,断是不会如现在的杜荷这般,任凭酷暑袭身,我自岿然不动,仍是平心静气地端坐在书房之中认真读书了。

“行了,你们两个也别扇了,全都下去歇了吧。”

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杜荷轻向着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摆了摆手,轻声吩咐着。

扇来扇去,全都是一片温热,反倒不如不扇。

“是,少爷!”

听到杜荷的吩咐,清荷、紫竹对视一眼,同时停下手中的长扇,齐声应了一句,之后缓步退出。

给他们家少爷扇了这般许久,其实两个小丫头也早已是汗流浃背、面sècháo红,听到他们少爷的这声吩咐,两人也是顿有解脱之感,心中直道他们少爷体恤。

“呼!”

待两个丫头出去并关好房门之后,杜荷不由长出了口气,轻拭了下头上的汗水,看了下已经完全贴在身上的薄衫,一刻也不愿再待,直接起身解开腰带,眨眼的功夫就已脱得清洁溜溜,全身上下,只留一条贴身短裤遮羞。

“说什么心静自然凉,全都是屁话,这么大热的天儿,谁能真个静得下来?说到底,还是光着膀子比较痛快!清爽!”

“听说内气练到了极致,不仅身强体健,且还可以自调体温,能够寒暑不侵,也不知是真是假,rì后见了陶夫子,定然要向他请教一番。”

想着,杜荷体内的气息暗运,将之调至身体各处,竟一下觉得整个身心都很是通透,心静,身凉,感觉周围也都没再那般酷热难耐了。

“果然,修习内气还是有些效用的。”

杜荷满意点头,虽然没有达到传说中那种寒暑不侵的境界,但是能让他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中感受到一丝清凉也算是顶不错了,要知道,以前在乡下时,遇到这般酷暑天气,便是天天光着膀子,也断是不会如现在这般身凉心静。

心静则神安,没有一点困意的杜荷又复坐回原位,拿起桌上的书册接着翻阅起来。

“少爷!”

书册还没翻过一页,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之声,之后杜荒的唤声也随之而来,不过没有听到杜荷的吩咐,杜荒也没敢僭越竟直进来。

“杜荒?”听出是杜荒的声音,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杜荷淡声说道:“进来吧。”

“少爷!”进来一礼,杜荒躬身向他们家少爷禀道:“门外有宋礼少爷处送来的请帖一份,说是要着请少爷去‘望天阁’吃酒。”

说完,杜荒上前两步,将手中的请帖递于杜荷手中,对于他们家少爷现在光着膀子的不雅形象熟视无睹,很显然,以往的这个时候,原来的那个杜荷也必是没少这么干过。

随手将请贴放于桌面,杜荷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sè,轻声向杜荒问了一句:“这个时候出去吃酒,可有什么由头?”

“回少爷话,”杜荒恭声回道:“听送贴的宋坚说,一是为庆贺此次县试几位少爷共同中举,二则是今rì也恰好是宋礼少爷束发为髻的大好rì子,是以才特意过来请少爷过去同贺。”

言罢,杜荒似想起什么,又随声加了一句,道:“随请的还有姚怀远、许佑山以及上官云鹰三位少爷。”

“嗯。”杜荷点头表示知晓,之后又惑声向杜荒问道:“怎么现下的束发之礼,都是在晚上举行么?”

“少爷误会了,”知晓他们家少爷前事忘了大半,这些常礼xìng的东西不知也是正常,所以杜荒不以有疑,躬身向杜荷解释道:“束发之礼一般都是在祖祠中由家中长辈亲持,是以白rì里大半时间宋少爷当是都在聆听家中长辈的训诫,只有晚些时才有自己的时间宴请平素亲近的挚友亲朋。”

“哦。”杜荷豁然点头,原来古之束发竟还有如此一说。

“少爷,咱们去吗?”

“去,为何不去?”听到杜荒的询问,杜荷定声回复,朋友的生rì聚会,且又有请贴正式相邀,焉有不去之礼?以前李松松他们几个过生rì的时候,哪一次能少得了自己?

“只是这贺礼却是不能马虎。”杜荷顿声说道。

蹭吃蹭喝虽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彼此之间的面子上终归是不太好看,哪怕是自己写上一副字画,或是掂上一瓶浊酒,也总比两手空空来得好看。更何况现在的杜荷已不似前世那般寒酸,一件贺礼而已,还难不到他。

“前番少爷去长安时,不是顺手从程老将军那里得来了两块上等歙砚吗?”见他们家少爷在思量贺礼的事,杜荒轻声在旁提醒道:“宋少爷是读书之人,想来必会喜欢,少爷不妨割爱送出一块。”

“歙砚嘛,确实是好东西,真正的文人墨客当是没有不喜之说,只是宋青山这厮嘛,”杜荷轻笑着说道:“却不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之人,在我看来,送给他一方龙尾砚,还远不如送他一把宝剑更合他的心意。”

“上次回来时程叔父不是还送了几把可以防身的利器么,一会儿你去选一把出来带上。”

虽然以宋青山的出身,手中亦是不可能会没有一把称手的好兵器,但是杜荷还是决定以兵器为礼,一表心意。因为杜荷知道,就好像贪财的人永远不会嫌自己的钱多一样,习武之人亦是永远不会嫌弃自己手中的利器太多,只要是真正的好兵器,宋青山就不会没有不喜之理。

“是,少爷,小人这就去。”应了一声,杜荒转身出得书房。

见杜荒出去,杜荷将案上的书册稍作整理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卧房换上一身干净的短褂薄衫,待杜荒提着装着兵器的礼盒过来之后,这才起身出府,一路向城中的‘望天阁’走去。

因为临近,所以主仆两人并没有骑马乘车,一如平素上学一般,步行而往。

府外暮sè已深,只是这酷暑之中仍是没有半点清凉,杜荒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是满面汗津,身上的薄衫都开始贴皮粘连,感觉甚是难受。

“咦?”抬手擦汗的空当,杜荒侧脸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一眼,赫然发现,素来最是怕热的他们家少爷,竟还如方出府时那般云淡风轻,闲庭信步,面上一丝汗迹也无,不由诧声向杜荷问道:“少爷不觉得这天气很是闷热么?”

“盛夏酷暑,焉有不热之理?”杜荷手中的折扇轻摇,知道杜荒为何会有如此一问,遂轻声道:“只是方才为御外热,我便暗运内息相抵,不想几个周天下来,竟还颇有奇效,虽不至暑意全消,但却再不似之前那般难耐了。”

说着,杜荷扭头看了杜荒一眼,颇有些探究意味地轻声向杜荒说道:“你前几天不就已然内息小成了么,也不妨一试,或有奇效也未可知。”

“行走之中运行内息御暑?”杜荒闻言,面sè不由一白,这种事情也只有他们家少爷这种在睡觉时都还能练功的变态才能做得出来。

“少爷还是饶了我吧。”认命似地继续挑着灯笼向前走动,杜荒嘴里小声嘟囔着:“就小人所练出的那点内气,若真如少爷所说调至全身御暑的话,怕是不到半刻就会消得jīng光,小人可不想因得片刻清凉而搞得自己数个时辰都jīng神不振。”

“少爷的这种避暑方法,也就只有像是少爷这种在坐、立、行、走之中都可随时运功调息恢复内气的奇才方可用得。”杜荒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轻声说道:“似小人这般,只有打坐才可入定调息的寻常之人,体内的那点内息,根本就经不起那般时刻调度的损耗。”

“嗯,有理。”杜荷轻点了点头,之前倒是真没想过这种损耗之类的状况,就如杜荒所说,没有足够的内息打底,没有类似他这种可以随时随地入定调息的能力,寻常人还真是禁不起这种消耗。

不过,陶老夫子养了几十年的内气,功力深厚,当是不会在意这种rì常避暑祛寒的损耗。

现在想想,从三月末到六月初,从晚chūn到现在的盛夏,陶老爷子身上好像一直都穿着同一款式的长袖衣衫,哪怕是五六月里酷热难耐之时,也没见他挽袖赤膊失过仪态。

以前以为他是为人师表,不想在人前失了威仪,现在想想,这老爷子,怕是早就已经练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了吧?

正思量间,杜荒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少爷,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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