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狠人 - xp1024.com
《大唐第一狠人》


【序章】 网络作者有穿越的吗?

“贫道掐指一算,你现在已经熬的两眼通红,双手死死抱着手机,说不定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然而你却‘着急上火’找不到充电的线……无量天尊,少年们,莫要悲伤,无需害怕,贫道已帮你算过一卦,你只是刚才撸的动作太狠,电线掉床底下了……”

李云是个网络作者,身为作者,就得跟读者好好互动,这不,大半夜的他还得谨记着自己那帮不着调读者,于是上线在群里发了上面一段话。

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群,瞬间开了锅一般热闹。

“卧槽,是群主诈尸了,三下出水,嘿,还真别说,这家伙神了,充电线掉床底下都知道?个糟老头子,坏滴很……”

“阿弥陀佛,猜中又能如何,撸前似**,撸后是圣佛,老夫已进入圣贤模式,我要这手机充电有何用?”

“嘿嘿嘿,山水你个糟老头子,想不到吧,你猜错啦……我会大声告诉你老子正在蹲坑么?不要问了,偷窥无罪太好看,忘记蹲多久,腿麻回不去被窝了……”

“山水狗贼,别打扰我修仙,天气贼冷,我只想死在被窝里!”

“天空雷声一响,老子闪亮登场,纹身就纹周某人,从此不做打工人。”

“惹不起,惹不起……”

“山水,山水,请问,这个星期日-你有空吗?”

“狗贼山水不要跑,快点更新,你都装死大半年了……”

“让我更新?”李云冷冷一笑。“更新是不可能更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更新,有种你去找我编辑虎牙,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他‘趾高气昂’打完这句话,自觉这帮中二读者拿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心态睥睨之间,不知为何又觉的有点怕怕,想了一想,撤回这条消息,重新打字一次,删掉了‘有种你去找我编辑’这句话。

“真香……”

有个女读者冒泡出来,打字鄙视他不敢招惹编辑的猥琐行径。

……

此时夜色迷离,天空漫是繁星。

李云躺在帐篷里睡不着,索性一个翻身坐起来,打字给群友道:“你们想不到吧,今夜此时,老夫正在黄河之畔,我欲乘风归去,一揽山河壮丽……”

最后两句诗明显胡乱拼凑,难见一丝文采,更无半点切题,难怪他写书从来只是个扑街。

但是众多读者并没有在乎这个,反而咋咋呼呼再次乱了起来。

有人道:“卧槽,怎么去黄河了?虽然你三下就出水,可也不能想不开啊,我们都知道你勾搭女读者已是事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是就是,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写书目的不纯,专门勾搭小姑凉。”

“狗贼山水,现在在黄河边上不?有种你跳一个,白银盟主走起……”

“走起+1”

“+2”

“+3”

“+10086”

“楼上的,电信给你多少钱,我10010出三倍……”

……

……

“你们这群……”

李云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差点被这帮中二读者气昏过去。

他努力吸气半天,最后才咬牙切齿打字,道:“都别乱猜了,老子不跳黄河,也没睡过女读者……实话说了吧,我正准备写一本灵异修仙玄幻爱情历史穿越大作,一书成神,证道白金,狗贼们,欢呼吧,所谓文学来源于现实,老夫夜探黄河,是听说有一个黄河巨龟的传说,嘿嘿嘿,我准备实地考察一下,以这个开头书写鸿篇巨著……”

“呸,还鸿篇巨著,你能有均订500,算我输。”

“寡人认为,他最多均订400。”

“300,不能再多了!”

“超过200,本人直播日五档电风扇……”

……

远处黄河水声滔滔如雷,夜风吹得帐篷烈烈作响,李云被读者们气的心肝都疼,索性打出最后一行字,冷哼道:“等着吧,待寡人找到黄河巨龟,写一卷鸿篇巨制,我亮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

读者顿时反击:“随便你写,订阅一章算我输。”

“算你们狠!”

李云面色发青。

俗话打人不打脸,天下就没有这样当读者的,看看人家读者,再看看自家读者,李云甩了甩头,感觉被气的心肝脾肺肾全都疼。

他恶狠狠关了读者群,起身从帐篷里走出来。

然后

下一刻。

他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在地。

……

夜色迷离!

他看到了什么?

两个灯笼一般的大眼睛。

那是小山一般的身影,一颗头颅有磨盘大小,静静趴伏那里,静静看着李云。

这这这是?

“黄…黄河巨龟……”

真有黄河巨龟?

那老龟如有山高,忽然张口吐出一颗珠子,珠子凌空漂浮,嗖一声飞进李云嘴里。

李云顿时昏迷。

唯独脑海响起伦音,宛如千百年前黯叹:“回到从前,改吾劫难,今朝人皇有令,建国动物不准成精,小友,请你帮帮我……”

话音未落,有虹光至,当空一扫,席卷河边。

此地忽然变得静谧无声,李云和巨龟同时不见。

聊天群中,一群熬夜修仙的读者还在发问:“山水?山下出水?在吗?还在吗?”

可惜李云再也不能回答。

“个糟老头子,又潜水了,等他下次诈尸也不知什么时候……”

“你们说,他真去找黄河巨龟了啊?”

“脑子有病!”

第1章 【先定一个小目标】

李云来到大唐已经一个月了!

具体地说,是蹲守在卢国公府门前,一个月。

卢国公是谁?

大唐程咬金,人送外号混世魔王,曾经救过皇帝两次命,出了名的大唐第一不讲理。

李云为啥要蹲在程家门口?

原因很简单!

穿越大唐之后,难道不该找根粗滚滚的大腿抱好么?

大唐最粗的大腿是李世民,但是皇帝等闲不会出宫,李云也没胆子去闯宫门,这厮左思右想之后,就把目标盯在程咬金身上。

李云为什么要抱程咬金的大腿呢?

因为这根大腿够粗!

看看历史就知道,程老妖精做人聪明,外粗内细,手腕灵活,该得罪的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躲着。

这老家伙看似粗鄙鲁莽,其实自有一套处事哲学,屹立朝堂一辈子顺顺当当,活到八十多岁仍旧是大唐重臣。

李云如果能够抱上这根大粗腿,至少不需要担心在大唐站错队。

最主要的是,李云还知道一件事,老程这人有个最佳优点,那就是特别的护犊子。

只要入了老妖精的法眼,哼哼,就算惹了天大的乱子,程咬金也敢给人撑腰。

有理挣三分,没理也要挣三分。

这样的大腿,不抱才是傻子。

不过,要想抱上老程的大腿,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一点,老程不认识李云……

混过后世官场的都知道,想要让领导记住自己,能力是第二先决,刷脸才是第一要素。

李云要想抱住程咬金这根大粗腿,先得让人家认识记住自己才可以。

刷脸,求得就是个认识。

只不过刷脸也讲求机缘,李云苦苦在国公府门前蹲守一个月,自始至终竟然都没能找到机会……

想和程咬金搭上话,可不是直接冲上去亮开嗓子就能行的。

必须得让老程惊诧一番,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才可以。

而李云就在等这种机会。

他已经苦苦等了一个月。

……

……

“李大哥,咱们今天还要在这里守啊?”

李云猫在墙角蹲守的时候,旁边有个少女弱弱开声。

这少女布衣木钗,身上还落着各式各样的补丁,不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温婉,一看就是个性格柔顺的好女孩。

唯一可惜的是面上带着菜色,平白减低了少女的气色和俏丽。

“李大哥,咱们今天还要守啊?”

少女见李云不说话,小声又问了一句。

“蹲……”

李云没有回头,眼睛继续一眨不眨盯着国公府。

少女弱弱‘哦’了一声,默默陪着李云蹲在墙角。

这少女名字叫阿瑶,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丫头。

一个月前,李云睁开眼睛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阿瑶,记忆犹新是那双温婉的大眼睛。

那时候,是阿瑶救了李云,不然刚穿越那会,李云早就饿死了。

这一个月来,李云也弄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李云是个遭了兵灾的读书人,老家被杀个精光,逃来长安属于流民。

阿瑶则是家乡遭了旱灾,跟一些乡亲逃荒来到长安,但是阿瑶又和灾民有所不同,她来长安还有别事要办。

原来阿瑶父亲是个战死的兵卒,按例该有两贯钱的抚恤费,并且还能授田,按理该有五十亩之多。

唯独可惜的是阿瑶来到长安之后没有门路,而战死的兵卒抚恤之事又太多,故而阿瑶一直等着,暂时还没被衙门传验。

时间久了,带的钱已花光,无奈只能跟着流民领取施粥,机缘巧合救了李云的性命。

别人穿越的时候,最低也是败家子阔少爷,李云比较倒霉,才来就变成个流民,不但饿的皮包骨头,而且连去领粥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阿瑶帮忙,说不定李云就那么饿死了。

眼下两人关系,属于相互抱团取暖的流民。

……

……

却说李云和阿瑶默默蹲在墙角,这一蹲又是整整一个上午。

日头渐渐正中,慢慢变得炽烈。

热倒不要紧,关键是蹲了一上午之后,人饿了。

得吃饭……

少女习惯性的望望远处,然后小心拽拽李云衣角,低声道:“李大哥,又到施粥时候啦,您先在这里蹲守,小妹去领两碗稀粥……”

说着急匆拿出两个陶碗,抬脚就往施粥的地方跑。

“你给我等等!”

李云猛地将少女拽住,起身沉吟一下,道:“还是我去吧,你去不安全,每次施粥都有纷争,你一个女孩子家太麟弱。”

“不用不用……”

少女连忙摆摆手,顺势捋了一下额前发丝,甜甜笑道:“李大哥莫要担心,小妹会小心躲着。”

“躲着也不行,有几个灾民很混账!”

“没事的啦,我每次都是等他们领完再领,不惹他们嫌弃,也不和他们纷争。”

小丫头甜甜笑着,用力把李云拽她的手掌扒开,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于是轻咬嘴唇又道:“领粥只是小事,不需大哥亲去,您老说自己要等一个机会,所以等闲不可离开半步,小妹虽不懂您的心思,但我能看出您的用心……”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俏皮眨眨眼睛,甜笑再道:“所以呀,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小妹负责去领粥,大哥您继续蹲守……”

这次说完,再不等李云反驳,一手捏着一个陶碗,向着施粥之处而去。

……

“好丫头啊!”

李云望着阿瑶背影赞了一声,忽然喃喃自语又道:“好丫头嘛,就得过好日子!”

想过好日子,光靠施粥可不行!

得发财!

得出人头地!

李云慢慢又蹲在墙角,盯着不远处国公府,轻声道:“看来我还得加把劲,继续努力睁大眼,程咬金,你这根大粗腿我是抱定了!”

他握握拳头,默默等候机会。

等人是个耐心的活,等当朝权贵更是个耐心活,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月,李云不在乎继续等下去。

他求的是一个在程咬金面前刷脸的机会。

……

无论在什么时代,等人都是个耐心活。而要想蹲守一位当朝国公,那更加是一个耐心的活。

李云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月,他根本不在乎继续等下去。

因为,他求的是一个能在程咬金面前完美刷脸的机会。

所以,宁愿不动,也不能妄动

程咬金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它关系着李云今后的打算和生活。

作为流民,李云没田没地,偌大长安,李云举目无亲,就算他是穿越者,有满脑子发家致富歪点子,奈何没有施展平台,就算有日天的本事也白搭。

想在古代好好活下去,可不是小说里写的‘虎躯一震’那么简单。

生活,从来没有简单的,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凭空意淫成不了事。

初来大唐,先定一个小目标,抱上程咬金大腿,然后才能花差花差。

嘿嘿嘿!

……

却说李云正在等候的档口,突然听到施粥那边闹了起来。

很吵!

也很乱!

“凭什么他们领的全是稠粥,而咱们领的就全是汤水。兄弟们啊,这是不公,咱们不服。”

“不服,不服!”

“还有,你们看,这小姑娘一个人领了两碗,而且还都是稠粥……我刚才看的很清楚,筷子立进去都不倒……”

“啊?这小姑娘凭什么?你和官家睡了不成?”

吵吵闹闹之间,事情不言自明,原来是一小撮灾民,正在一个汉子的带领下指责阿瑶。

阿瑶那边也有一小撮灾民,此时正护着阿瑶和对面争吵,怒气冲冲道:“你们这帮贼厮,有种不要欺负小姑娘,我们山东老家遭了旱灾,她一个小姑娘逃来长安容易吗?是不是看她柔弱,打着主意欺负她……”

“你们山东遭旱灾咋了?咱们河北还遭兵灾呢!大家都是灾民,恁啥她领两碗粥?我看这丫头分明和官家睡了。”

“你嘴巴干净点,再乱说,老子揍死你。”

“我就这么说,你咋地吧,老子先揍死你……”

吵吵嚷嚷,场面很乱。

不过大家都是流民,全部都是逃荒出身,所以打架是没胆量打的,顶多也就推推搡搡,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有人推搡之间错失了手,竟然一下把阿瑶给推倒地上。

啪的一声!

阿瑶手里的陶碗摔个粉碎。

似乎还有人踢了小丫头一脚。

但是阿瑶没顾上被踢的事情,只是忙着去收拢倾撒的稀粥,小丫头两只小手不断在地上划拉,眼泪汪汪道:“粥,我的粥……”

李云只觉胸口怒火蹭一下蹿出,想也不想拎着半块砖头就冲了过来。

砰!

手中砖头着实很硬,直接拍中一人脑门。

一砖撂倒,那人直勾勾栽倒下去。

你们推推搡搡不敢打架,我敢!

第2章 【我打你,是救你】

李云将人一砖撂倒,并不就此罢休,他顺势上前一扑,直接骑到对方身上。

打架,讲究的就是一个狠!

他单手死死掐住对方脖子,另一只手再次抄起砖头,二话不说,抡起来就是一个砸。

噗!

噗!

噗!

砸的真叫一个狠!

一边砸,一边还骂!

“闹事是吧?”

“想死是吧?”

“既然想死,那不用等朝廷斩杀,小爷我帮帮你,咱现在送你去投胎!”

“啊,我的手断了……”

被砸的汉子惨叫一声,挣扎着想把李云甩下身来。

这人挣扎的力气很大,宛如发疯的公牛一样,他是一小撮流民的头头,平日里吃得饱歇得好,再加上身材高大,自然有一把子蛮力气。

李云一个不查,差点被这货掀翻在地,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云忽然感觉腹部滚滚一热,身上竟然突兀涌出一股怪力,他下意识用手一按对方胳膊,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对方胳膊竟然断了。

断了!

就那么断了!

就像掰萝卜一般,咔嚓一声,一掰两断,特别脆!

“嗷……”

对方这次惨呼之声更大,听起来明显已经不似人腔。

李云自己也迷茫了。

“我就摁了一下他胳膊,就断了?”

他愣愣骑在对方身上,呆呆举起自己右手,然后满脸迷糊之色,茫然道:“这莫非就是我的穿越金手指?”

力大无穷?

还是天生神力?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力大无穷的时候,首先他得先把身下这货给处理了才行。

当街打人虽然很爽,但是大唐律法可也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李云现在的身份还是流民,一个不好就得进衙门吃牢饭。

摆平这事很简单,让苦主闭嘴不告就能行。

那么,如何让苦主闭嘴呢?

……

办法有很多,李云选择了最狠的一个……

他抄起砖头,继续砸!

砰!

砰!

砰!

一连三下,下下到肉。

对方汉子不断惨叫,最后惨叫变成了惨嚎,旁边有人看不过眼,出声劝解道:“小哥儿,别砸了,他的手都被你砸碎了,胳膊也断了,可怜啊。”

李云横眉一扫,发现说话的是个老人,旁边还有一撮流民对他怒目而视,显然都在愤恨他出手太过狠辣。

但是李云只是冷冷一笑,仿佛没看到这些人的愤怒,他继续骑在汉子身上,慢条斯理道:“胳膊断了还能接,手掌碎了只算残,可脑袋若是搬了家,那可就是真死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抬手点向众人,一个一个挨个点着,冷哼又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的脑袋都要搬家!大好活人,转眼要死,要我说这才是真的可怜!”

众人听他说的吓人,下意识都退了一步,那老人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敢弱弱出声,小心翼翼问道:“小…小哥儿,你这话啥意思?”

“啥意思?哼!”

李云再次冷哼。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老人,反而俯下身子看向被他砸倒的汉子,双目冷冷盯着对方,质问道:“你是这一撮流民的头头,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死了多少流民头头?”

对方汉子哼哧哼哧喘气,被他摁在地上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

“恨我打断你的手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我打你是在救你!”

李云一连三句,慢慢放开摁住对方的手,不过他仍旧死死坐在对方身上,慢悠悠开始讲史,道:“昔年,汉末大旱,流民四起奔聚洛阳,有闹事众三千人,朝廷一言不问,尽杀之。”

“晋两代,有荒灾二十七次,流民逃荒者数万,进帝都,求乞食,稍有喧哗者,杀。”

“隋朝,江南大水,泛滥成灾,灾民流离失所,奔逃江都求食,虽可得救,但不得喧哗,敢有犯者,死。”

他说的都是历史上朝廷对待灾民典故,可惜眼前这些流民大多茫然无知,李云冷冷笑了两声,把脸凑向身下的汉子,淡淡道:“前朝都不说了,咱们说说现在,你知道么,这个月初,城西永民坊,死了七个流民,半个月前,城中安乐坊,又死了九个,六天前,城南保义坊,一次死了二十七个……”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压低声音,继续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死的?斩头,全是斩头,一刀砍在脖子上,脑袋直接就搬家,然后弃尸荒野,尸体让野狗吃。”

他不等汉子说话,接着又道:“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再次一停,双目死死盯着汉子,这才冷笑道:“他们的身份和你一样,都是流民,都是头头,也都带人闹过事……”

“所以,他们全死了!”

李云最后冷冷一笑,伸手拍拍汉子的糙脸。

他终于放开对方,自己慢悠悠站了起来,忽然仰天而望,意味深长道:“每逢大灾,朝廷必狠,杀的就是冒头者,可不会管你是可怜受苦还是饥肠辘辘,灾民啊,得有个灾民的样子,如果闹,那就不是灾民了,是暴民……”

他虽然放开了汉子,但是汉子并没有翻身爬起,汉子明显怕了,哆哆嗦嗦辩解道:“俺…俺没闹事,俺真的没有闹事,小…小哥儿,俺真的没有闹事啊,俺不想死,俺不想死啊……”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又俯下身子看着对方,微笑道:“你当然没有闹事,你胳膊都断了,手也残了,残疾人怎么闹事,你有能力闹么?现在明白了吧,我打你是救你!”

他伸手将汉子从地上扶起来,满脸温和又道:“我打断了你的手,但我救了你的命。衙门里不会重视一个残疾人,因为残疾人闹不出大乱子。”

“是是是!”

汉子连连点头,忍痛看着自己断掉的胳膊,忽然落泪道:“可是俺的手断了,以后可咋办啊?俺孩子还小,媳妇又生着病……”

李云默然仰头,喃喃道:“胳膊断了,能接,手掌裂了,可以治,只要人活着总能有个好奔头……这次旱灾兵灾,我估计朝廷肯定会有个章程,说不定会给流民安置土地,以后你就跟着我,保证有你好日子过。”

汉子唯唯诺诺,再加上伤处剧痛钻心,闻言长吁短叹一声,黯然道:“俺真不是带头闹事,俺只是想让同乡们都吃饱。”

“我知道!”

李云微微一笑,不过随即便道:“但是纵观古往今来的流民,最先被朝廷斩杀的都是你这种人。”

汉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到了最后却无力垂下头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来,但听有人远远厉喝,大吼道:“他奶奶的,是哪个流民闹事?敢在小爷的地界犯浑,莫非真是想死不成?”

李云转头而望,看见一群衙役气势汹汹而来。

领头一个少年,身材很是魁梧,相貌也是堂堂,精气神十分利落,唯独可惜的是满脸写着不爽,似乎天下人全都欠他两吊钱一样。

最主要的是这货明明是个少年,偏偏却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明明是个衙役的班头,竟然穿着闪晃晃的明光铠,烈日炎炎之下,简直能耀花人的氪金狗眼。左手扶着腰刀,右手却托个蛐蛐罐子,不伦不类,非驴非马。

这样的主,这样的扮相……

如果不是纨绔,哪个衙门的衙役敢这么玩?

第3章 【二愣子程处默】

“是你们在闹事?”

衙役们很快到了跟前,领先开声的自然是那个少年衙役。

不过这货似乎天生有种欠揍的脾性,跟人说话非得摆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架势,看他说话之时鼻孔向天,而且还故意吊着个斜楞眼,就这架势已经不是天下人都欠他两吊钱的事了,这明显是时时刻刻在告诉所有人小爷我就是不着调。

拽成这个鸟样,如果没有个好爹在后面罩着,估计出门就得挨打,一天得挨三顿揍。

“问你们话呢?是不是你们在闹事?”

少年衙役看见没人回话,似乎感觉很没面子,这货猛然把蛐蛐罐子狠狠一摔,然后铿锵一声抽出腰刀,恶狠狠瞪眼道:“奶奶的,是不是都想死?说,谁带的头,谁聚的众?”

这架势,一看就是想扣大帽子然后捞功绩啊。

在场流民一脸畏惧不断后退,那个挨打的汉子更是缩了缩脖子。

李云伸手将汉子拉开,然后自己越众而出,满脸微笑道:“这位官爷猜差了,这里没有人闹事,确切的说,我们是在打架,大家闲着无聊没事干,所以就轮着砖头打了一架……”

“打架?爷们啊!”

魁梧少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喝了一声彩,似乎天生对打架这种字眼很兴奋,忍不住就把两只大手搓了搓。

然后他一把攥住李云的手,急吼吼问道:“因为什么打架?单挑还是群殴?腿断了没有?胳膊折了没有?怎不见人呻吟哼哼?莫非个个都是能忍痛强撑的好汉?”

李云愣了一愣,呆呆看着这货急吼吼的表情。

“你说话啊,哑巴啦?”魁梧少年见李云不答,似乎心里很是不满。

倒是旁边一群衙役满脸苦笑,有人小心翼翼碰碰少年的铠甲,低声道:“小公爷,咱们是来处事的。”

“啊?对,处事,处理流民琐事!”

少年一拍脑袋,双手放开李云,然后脸上又摆出刚才那副拽的欠揍模样,横鼻子竖眼,环豹眼狠狠一瞪,咋咋呼呼道:“打架就是闹事,闹事就是找死,说说吧,都有谁参与了,是好汉的就给小爷站出来,别让我自己找,小爷这双眼睛毒着呢……”

李云忽然笑了,他望着眼前这个明显脑袋抽抽的纨绔子弟,故意回答道:“其实也不是打架,顶多算是打人。”

“打人?”

魁梧少年愣了一愣,感觉有些迷糊。

“对,打人,不是打架!”

李云呵呵轻笑,伸手一指自己鼻尖,道:“我动的手……”

然后反手一指那个汉子,又道:“他挨的打。”

说着抓起汉子的胳膊给他看,再道:“你看,胳膊都给打折了,手掌指骨也给拍碎了,我先是用砖头偷袭他,照着后脑门给了一下,撂倒之后直接骑他身上,然后抡起板砖猛砸,砸的那叫一个血肉模糊。”

“行家啊!”

魁梧少年眼睛又亮了。

这货显然又忘了自己是个衙役身份,此时满脸都是遇见同道中人的兴奋,凑头凑脑挨到李云脸前,咧开大嘴问道:“你有没有踢他裤裆?我跟你说,打架先踢蛋,万事赢一半,我老爹说的,绝对是绝学……”

旁边一众衙役龇牙咧嘴,个个脸上都显得不好意思,一人吭哧吭哧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小心翼翼提醒道:“小公爷,处事啊,咱们是来处事的啊。这小子打人,该把他抓进牢里。”

“啊对,咱是来处事的!”

魁梧少年猛然醒悟,一拍脑袋很是郁闷,似乎是尴尬于自己刚才的表现,所以这一刻变脸显得尤为凶狠,盯着李云咋咋呼呼道:“小子,你很狂啊,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唐长安!知不知道这是长安的哪里?我家门口!知不知道在长安打架不算什么,但是在我家门口打架不允许。”

一通绕口的大道理说完,这货自我感觉很是非凡,哼哼唧唧摇头晃脑又道:“知不知道打架已经算是触犯大唐律例,你竟然还口口声声更进一步说是打人,好得很,好得很,小爷我活了十七岁,我就没在长安见过这么牛逼的人……”

说着伸手一指自己鼻子,摆出一个极其嚣张的架势,恨恨道:“看看小爷我,老爹是国公,自己是驸马,人家都说我是长安城里第一纨绔,号称惹是生非小霸王,我平日里都没你这么嚣张,打了人也得偷偷躲进后宅找老娘。”

李云微微一笑,忽然插嘴问道:“为什么躲后宅?”

“不躲我老爹能抽死我!”少年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漏了嘴。

这货自觉尴尬,顿时脸色一变,瞪眼咋呼道:“是我在训你,还是你在问我?”

似乎感觉颜面上还是过不去,这货铿锵一下抽出腰刀,然后冲着李云比划几下,恶狠狠道:“再敢犟嘴,一刀砍了你,不过我为人大气,从来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你乖乖束手就擒,跟着小爷回衙门。”

“回衙门?”

李云摇了摇头,依旧微笑道:“请问为什么要回衙门?”

魁梧少年牛眼一瞪,道:“你打人犯法,自然要进衙门。”

“可是,没人告啊!”

李云还是脸带微笑,淡淡道:“自古民不举官不究,我虽然打了人,但是挨打的压根不怪我,此事缺少苦主,案子自不成立,请问小公爷一句,你凭什么抓人?”

“案子不成立?民不举官不究?”

魁梧少年愣了一愣,转头望向那群衙役,这货语气明显有些不确定,小声问道:“有这个说法吗?”

那群衙役抓抓脑门,其中一人想了一想,弱弱道:“小公爷,咱记得县里大老爷升堂问案,似乎真是有人告状才可以,若是没有苦主告状,似乎,似乎……”

“似乎啥?”魁伟少年牛眼一瞪。

那衙役看了一眼李云,很是无奈道:“似乎真不算犯法。”

“竟然是这样?”

魁梧少年很是郁闷,铿锵一声又把腰刀收了回去,愣愣半天之后,忽然道:“陛下脑子不好,律法定的不够严。赶明儿等小爷有资格上朝之时,我必要进谏说道说道他……”

这话说的够楞的,当街品评大唐扛把子,一众衙役连忙捂住耳朵,个个装作没听见他犯浑。

少年自讨没趣,哼哼唧唧略不自在,忽然看见那个挨打的汉子站在一边长吁短叹,这货顿时眼睛闪闪一亮,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给你做主,你是不是怕他事后报复,所以才不敢做苦主告他?”

李云在旁呵呵一笑,悠然道:“小公爷,别费心思了,他不但不会告我,而且还会感谢我?”

“不可能?”

少年牛眼一瞪,大叫道:“你打断了他胳膊,还想让他感谢你?”

偏偏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汉子哼哧哼哧突然出声,语带诚恳对李云道:“俺正要感谢,谢您给俺一顿打。”

少年顿时呆了!

“你打了他,他竟然还感谢你?”

这货满脸迷糊,傻傻愣住半天,忽然也不知想起什么,猛地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啊,这一招我要学……”

说完一把抓住李云,急吼吼把一张毛脸凑上来,满脸都是兴奋,双眼都在放光,期待道:“快跟我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如果你能教我打人之后不犯事,老子……不对,小爷我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

李云目光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卢国公府,忽然道:“既然要学艺,总得先自报个家门吧?这位小公爷,刚才你一口一个这是你家门口,莫非,您是卢国公府上的人?”

“没错!”

魁伟少年脑袋一昂,鼻孔向天道:“我爹就是程咬金,小爷就是程处默,人送外号,大唐长安小霸王……”

李云笑了,笑里有着激动。

他在程咬金家门口蹲守足足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一个程家的人。

虽然程咬金没能等到,但是,等到程处默岂不更好么?

这大唐长安城,看来他可以混下去了。

第4章 【师傅,教我绝学吧】

片刻之后,一处墙角。

李云神情懒散的蹲在地上,奇怪的是程处默竟然也跟着蹲在地上,不过这货性格属于不坐窝的兔子,就算蹲着他也不会好好蹲,一会儿抠抠墙角青苔,一会儿逗逗蛐蛐罐,玩了半天终于不耐其烦,哼哼唧唧拿眼睛盯着李云看。

此时已是未时,过午的阳光更显炽烈,不过此处墙角乃是阴凉,且有穿巷而来的过堂风,凉风习习吹拂,吹在人身上懒洋洋。

李云忽然改蹲为坐,盘膝靠在布满青苔的墙角上。

程处默二话不说,赶紧也学着盘膝坐下。

然后李云懒洋洋打个哈欠,双手慢悠悠拢到袖子中。

程处默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也学着袖起手来。

然后,没下文了。

李云就这么靠墙闭目假寐,双手拢在袖子里打瞌睡。

程处默到底是个没耐心的货色,等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只见这货一张大脸凑了上来,满脸神秘期待,说话鬼头鬼脑,又是兴奋又是激动道:“喂喂喂,师傅师傅,你快点跟我说说,咱俩为什么蹲墙角?”

李云半睁开眼看他一下,淡淡道:“蹲墙角就是蹲墙角喽?”

程处默半抬着屁股前挪两步,更加兴奋问道:“莫非这就是绝学传授的第一步,只要天天蹲在墙角看,便可阅尽世间市井之事,然后万事存乎一心,行事方能洞彻人心,师傅你练成了此术,所以打人之后让人谢?”

“你这内心戏真多……”

李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程处默却不在乎李云的讽刺,反而变得更加亢奋起来,这货两眼已经开始放光,直勾勾盯着李云的袖子,很是神秘又道:“还有还有,你大热天里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莫非这也是奇人绝学……”

不等李云回答,自己先狠狠一拍后脑勺,大叫道:“我知道了,这肯定是咱门师门的行气之法,俺老爹说过,他当年跟陛下南征北战,曾经见过一位江湖奇人,那老神仙活了足足一百岁,武功已臻化境,出手无人可敌。但是老神仙从来不练武,每天只是打打坐……”

说到这里兴奋不可自制,急吼吼一把攥住李云胳膊,道:“师傅,这门绝学一定要教给我!不管多苦多难,不睡觉我也要练。”

李云长长打个哈欠,忽然起身揉揉泛酸的腿。

他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盯着程处默道:“首先,蹲墙角压根不是绝学,如果这也算是绝学,那么天底下的高手得有几百万。你有空可以去乡下看看,到处都是闲着没事蹲墙角的无聊汉子。”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睛,急急道:“可你蹲墙角跟他们不一样,你不是那种闲着没事的无聊汉。”

“不蹲墙角我去哪?我没地方去啊!”李云慢条斯理回答,悠悠又道:“我乃流民,举目无亲,既无田地,也无银钱,偏偏朝廷对流民的警惕又很重,等闲不允许在长安城里乱流窜,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说我除了蹲墙角还能干些啥?”

程处默眼巴巴看着李云,好半天才不死心道:“肯定不是这样,你是奇人奇事。”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两只牛眼不由又开始放光,嚯嚯发笑道:“我知道了,你在考验我的诚心。俺老爹曾经说过,奇人行事大多如此。”

一边说一边又兴奋起来,猛地把一张大脸凑近李云,脸上显出一种我已把你全部看透的得意和自豪,语气却很是神秘亢奋,努力压低声音道:“师傅你就直说吧,这蹲墙角到底是什么招式。还有还有,你刚才先是蹲着,突然又盘膝坐下,这其间肯定有种奥秘,只可惜我一时不懂……”

李云无奈看他一眼,哭笑不得道:“我蹲的腿麻了,自然要坐下歇一歇。”

程处默‘嘎’的一声噎住,两只大眼愣愣呆住不说话。

腿麻了?

坐下歇一歇?

说好的绝学呢?

……

过了好半天之后,这货才吃力开口,带着最后的期待之情发问,道:“那你为什么把双手拢在袖子中?现在是三伏天,可不是大冷天,你双手肯定不冷,为什么要袖在袖子中?”

“你说这个啊……”

李云慢慢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失笑道:“这纯粹是我个人习惯,每当蹲墙角晒抬眼犯懒的时候,我就习惯把手袖起来。其实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晒抬眼的时候喜欢袖着手,不信你去乡下看看,保证一抓一大把。”

一阵沉默。

气氛冷清。

……

程处默直勾勾盯着李云,似乎想要分辨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骗自己。

过了良久之后,这货似乎想起什么,他忽然幽幽开口,很是伤感道:“你是奇人,是打了别人还让别人感谢的奇人,我从小到大经常跟人打架,每次打架都属惹是生非,用长辈们的话说,我是章台走马,寻衅闹事,如果闹的事小,对方会找我老爹告状,如果闹的事大,人家直接去找陛下告状……每次被人告状之后,我都被老爹吊起来打……”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伤心往事,一双牛眼可怜巴巴看着李云,无限期待道:“长安城里其它勋贵子弟也一样,打架闹事没有不挨揍的,只有师傅你不同,你打了人,还要让人谢……师傅,我知道你想考验我的诚心,所以才故意推脱自己的神秘,你放心,我程处默一定会持之以恒,用十足的诚意让你满意。我要学会你的绝学,我不想再被老爹抽……”

说着慢慢低下头,语气黯然又道:“每次我打架闹事,都要被我老爹抽,我老娘总是心疼直哭,说我是个不知长进的国公嫡子。我也不想啊,可我总是做错事。越想干点啥,越容易干错啥,偏偏总有人盯着我嘲笑,一嘲笑我就容易上头,上头之后又打架,打架又被告状,告状又被我老爹吊起来抽!”

说完这一切之后,程处默再次抬头看着李云,道:“师傅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打人之后,没人告你,单凭这个,我就想学。”

“还是个孩子啊,被程咬金打坏的小孩子……”

李云心里闪过一念,暗自感慨道:“越是责打,越是叛逆。所以他不会钦佩父辈们的文治武功,反而钦佩有人打架闹事可以不担后果。”

说他没脑子吧,这货内心其实挺上进,说他精明吧,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更二的二愣子。

就比如刚才的蹲墙角,这货也能整出一套绝学理论?莫非程家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抽抽,李云真怀疑他想抱程咬金大腿到底对不对。

……

两人默默站在墙角,一时都没有开声,程处默是盼着李云能教他绝学,而李云却慢慢思考起其它的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巷子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但见阿瑶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开心道:“李云大哥,我又重新领了两碗粥,是那些流民们让出来的,他们说要感谢你……”

流民?

这两个字眼让李云心里一动。

他忽然看向程处默,语带深意诱惑道:“你想不想干出几件大事,让你老爹和陛下他们刮目相看,从此之后不管你干啥,他们再也不会再抽你?”

“做梦都想啊!”

程处默满眼放光,以为李云终于要教他绝学。

第5章 【何不食肉糜?】

李云笑了一笑,忽然又慢悠悠蹲了下去。

程处默性子毛糙,急吼吼道:“怎么又蹲下?师傅,你不是说要带我做几件大事,让我爹从此对我刮目相看么?”

“要做大事也得吃饱才行吧?”

李云蹲在墙角边缘,挥手擦了擦地上灰尘,然后慢条斯理盘膝坐下,笑道:“皇帝尚且不差饿兵,你一个小国公难道比皇帝还狠?先等着,我吃口饭……”

说完冲阿瑶招了招手,一脸温和道:“妹子过来坐,墙角有阴凉,看你热成什么样啦?头发都被汗水沾湿了。”

阿瑶俏皮的吐吐舌头,似乎因为有外人在而显得羞涩,不过她仍旧捧着陶碗跑到李云身边,十分开心道:“李大哥快吃吧,这粥熬的可稠呢,吃一顿能顶两顿,咱们晚上不怕挨饿了……”

“嗯,不错,阿瑶很能干!”

李云点头赞许,顺手接过陶碗,先是冲着碗里轻轻一吹,发现热粥丝毫不见涟漪,又笑道:“果然是稠粥,吹都吹不动。”

阿瑶在一边很是开心,甜甜笑道:“这是锅底粥,所以特别稠,大锅熬粥总是上稀下稠,越是锅底粥越香。吃一碗,顶三碗,整整一口大锅,这样的锅底粥也只能盛出三四碗,以前都是留给那些快要饿死病死的人吃,等闲是不会发给青壮流民食用呢。”

李云一脸若有所思,忽然道:“既然是给老弱病残的粥,为什么突然又放给我们?”

阿瑶眨眨大眼,甜笑道:“施粥的官爷说了,今天咱们这个坊没有病人,但是锅底粥又不能浪费,所以就给妹子盛了两大碗。”

小丫头语气很兴奋,显然还在开心能够领到两碗浓稠的锅底粥,但是李云的心里微微一动,他约莫已经猜透其间的道理。

以前,他穿越刚来那会,也曾饿的昏昏欲死,但是并没有见施粥官吏发放浓粥,而现在,他身体无病无灾,阿瑶反而一下子领来两大碗。

“果然哪里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李云忽然自嘲一笑,拿眼睛大有深意瞟了程处默一眼。

程处默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小心道:“师傅,你这啥眼神,啥意思?”

“没啥意思!”

李云呵呵一笑,若有所指道:“只是想要谢你一句,今天吃饭算是沾了你的光!”

“沾我光?”

程处默愣了一愣,目光落在李云手里的陶碗上,他虽然是个二愣子,但是其实心思并不笨,很快便明白过来,喃喃道:“师傅是说那些施粥的官吏在讨好我?他们见我跟您厮混,于是才给您发放浓粥?”

“不错!”

李云点头微笑,道:“你是卢国公府的嫡子,响当当的长安小霸王,未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会是下一代的卢国公,这些小吏又不是傻子,他们有讨好你的机会怎能随意错过……”

“两碗粥而已,这也算讨好?”

程处默牛眼一瞪,过来低头看看李云手里的陶碗,很是不屑道:“就这个粥,我家的下人都不吃。”

李云忽然觉得后槽牙有些发痒,耐住火气问道:“那我倒要请教一下小国公,阁下平时都吃些啥?”

“还能吃啥?”

程处默脑子憨直,压根没听出李云话里的火气,直愣愣道:“当然是吃肉啊!早上喝两碗肉粥,配十来个精肉饼子,中午喝酒,弄上十来个配菜,晚上吃的比较简单,因为俺老爹比较会过日子,他一般就让后厨弄个烤羊腿。天天这样吃,师傅,我都吃腻味了……”

“我他妈的想打死你!”

李云再也按耐不住,突然暴起挥出一拳,程处默一时不插,抽冷子被他揍了个乌眼青。

这货挨打之后还不知为啥,捂着眼睛站在那里直哼哼,叫屈道:“师傅,平白无故为啥打人?你如此不讲道理,跟我老爹有何区别,小心徒儿反出师门,咱们师徒俩一拍两散……”

“那你滚!”

李云憋着气,胸口起伏不平。突然暴喝怒骂一声,厉吼道:“何不食肉糜,我原本只以为是书上说说,想不到今天亲自体会了,不愧是国公勋贵,我果然高攀不起,你走吧,我就当没认识你。从此之后,大路朝天,你继续做你的小国公,我继续当我的小灾民。滚啊,还站着干什么?”

他不发火还好,一发火竟有几分威势。

偏偏程处默竟然很吃这一套,竟然涎着脸讨饶起来,嬉皮笑脸道:“师傅消消气,气坏可不好……啊哈哈,俺老爹果然说的没错,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大,看来你这师傅我拜的没错,回头就找那些混蛋炫耀去。”

他这样嬉皮笑脸,李云胸口的火气反而一下变小了,毕竟人家堂堂一位国公府的小国公,能做到这样也算是尊师重教的典范。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手一直旁边的墙角,冷声道:“你过来,蹲下!”

“干啥?”

程处默愣愣发问,不过仍旧听话的走过来蹲去。

李云忽然把碗一递,轻哼又道:“今天这碗饭,我不吃,你来吃。”

“可我不饿啊!”

“不饿也得吃!”

李云恨恨瞪他一眼,冷声道:“你给我好好尝尝这碗锅底饭。你刚才不是说你家连下人都不吃这个吗?那你先吃一碗试试,你好好尝尝,尝尝这锅底饭什么滋味。”

程处默见他脸色严厉,无奈只好接过陶碗,这货愁眉苦脸的低头巴拉两口,然后十分艰难的咽下去,忽然抬头道:“师傅,这粥扎嗓子。”

“当然扎嗓子啦,因为里面有谷糠!”阿瑶正在那边喝粥喝的香甜,闻言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过小丫头很是开心,接着又道:“其实锅底粥挺好的,比纯糠的稀粥香的多。”

程处默愣愣端着碗,愕然道:“纯糠的稀粥?那还算粥么?”

李云慢慢在程处默身边蹲下,轻叹道:“自古至今,历朝历代,荒年每每可见,灾民流离求食,朝廷虽然也会赈灾,但你以为朝廷会用好粮食么?告诉你,都是粗粮混合谷糠,熬粥使人度日。你今日吃的这碗粥其实算好的,因为它是锅底粥,很稠,有粮食……我们平日吃的可不是这样,我们喝的是稀粥,是大锅最上层的粥,那些粥里基本全是糠,一口喝下去,扎的嗓子疼,唯有拼命忍着,才能勉强下咽。但是不喝不行,得活命……”

程处默愣愣端着碗,双目之中明显有种触动。

第6章 【诱惑人,是一门学问】

“原来这世上竟有谷糠稀粥,一口喝下去扎嗓子的谷糠稀粥……”

程处默忽然低头,大口大口将粥喝完,他嗓子明显被扎的很痛,但是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少年却毫不在乎。

李云默默等他喝完,这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不是想做几件大事么?你不是想让别人刮目相看么?现在正好就有一个机会,咱们先去做一件令人瞩目的事。”

“要干啥?师傅你说,咱们要干啥?”

程处默郑重将碗放下,然后傲气一锤自己胸口,大声道:“不是我跟你吹,在这长安城没有我程处默不敢干的事。”

李云拉着他走到巷子口处,然后抬手一指不远处那些灾民,轻声道:“谁怜流民性命苦?一般骨肉一般皮。我若有钱千千万,敢叫人人食肉糜。”

念完四句诗词,转头盯着程处默的眼睛,若有期待问道:“程小国公,你懂了么?”

程处默的目光明显在打晃,愣了半天才尴尬开口,有些讪讪道:“听着怪难受,但是没听懂。”

这倒是个诚实的货,听懂就是听懂,不懂就是不懂,压根不会不懂装懂。

李云呵呵一笑,拍他肩膀道:“听不懂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听懂。其实我刚才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养民,养活流民,咱们要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这整个长安的流民全养活,怎么样,你敢不敢?”

嘶!

程处默倒抽一口凉气。

……

他虽然是二愣子,但是心思可不傻,养活整个长安的流民,这可是连皇帝都要头疼的大难题。

这货满脸吃惊,好半天才敢弱弱开口,小声提醒道:“师傅,咱们是不是再琢磨琢磨,你可能还不知道,整个长安足有几万流民。”

他虽然脾性毛糙,但是毕竟出身高门大阀,虽然被老爹发配到了县衙当衙役,但是平日耳濡目染都是朝堂上的大话题。

听得多,自然也就知道的多,所以程处默并非目不识丁,他知道什么事情不容易做。

比如养活这满城的流民。

朝堂上早已焦头烂额了。

涉及几万人的口粮吃喝,就连李世民都不敢说能解决掉。

“师傅,养活流民这个事,不是咱们能做的……”

程处默又说了一句,似乎很担心李云会犯傻。

然而李云却微微一笑,他目光灼灼盯着程处默,语气明显带着某种诱惑,轻轻道:“非如此,怎能算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事?程小国公,你敢干吗?”

……

“我敢干么?”

程处默沉默了!

李云仿佛一个逗引人心的魔鬼,在一旁幽幽开口道:“天下万事至大者,莫过于吃吃喝喝,朝堂鼎立稳固者,莫过于百姓丰足,今岁,天有大灾,又兼兵灾,几万灾民流离失所,千里迢迢逃亡长安,这是朝堂至大之事,谁能解决谁就是英雄……”

“英雄?”

程处默怦然心动,眼睛渐渐发光,喘息也开始粗重。

李云嘿嘿一笑,又道:“你老爹为什么总是抽你?那是因为他觉得你不成器。长辈们为什么说你纨绔,那是因为你整天章台走马不干正事。但是,你突然干了一件他们干不了的大事,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程处默喘息更粗,双目充血变红。

“干了!”

这货猛然大叫一声,情绪宛如打了鸡血一般。

他忽然恶狠狠一拍胸口,嗷嗷叫道:“师傅,俺跟你干了。我在城外有两个小庄子,那是俺老娘母族送给俺的庆生礼,我把庄子的收益全都拿出来,用来养活长安城的这些流民……”

“两个庄子,可不够!”

李云微微一笑,轻声又道:“一庄之产,约可衣食五百人,你那庄子上本就有着农户要吃要喝,就算强令大家节衣缩食减少供给,顶多也只能匀出百十口人的粮食,一个庄子算你能养活一百个流民,两个庄子加起来也只有两百之数。然而长安城的流民呢?”

“长安城里的流民有几万人……”程处默忽然接口,语气忽然有些颓丧,喃喃自语道:“这么多人,我养不了!”

他憋闷半天,忽然咬牙又道:“我去找清河公主,求她也出手帮忙,她名下有十个公主皇庄,至少可以收拢养活一千流民。”

李云叹了口气,忽然道:“你和公主还没成婚吧?”

“没成婚啊,怎么了师傅?”程处默愣了一愣,明显不知李云此话何意。

不过他仍旧答道:“年初陛下才赐的婚,但是赐婚只是开始,真要举行大婚之事,那得等我及冠才成。”

“也就是说,清河公主现在还不是你媳妇!”李云话里有着深意。

程处默却不疑有他,连忙道:“我们从小经常见面,相互之间也算熟识,清河性格很善良,她应该会出手帮助的。”

“就算她肯,你也不能接。”李云一言拒绝,先帮程处默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啊?”程处默叫了一声,然后才有些不确定道:“师傅是怕我背上吃软饭的名头?”

“那倒不是……”

李云再次摇头,微笑道:“我只是不愿意你们因公损私。”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指着城中那些流民又道:“养活流民乃是为国为公之事,岂能自己掏腰包往里搭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虽然要救济穷苦,可也不能把自己的产业搭进去。实话告诉你吧,我连你的庄子收益都不准备动用,又岂会把清河公主的产业也拉上。”

“那怎么办?”

程处默彻底迷糊了!

这货抓抓脑门,好半天才迷糊道:“不用庄子的收益,咱们哪里弄钱买粮食?”

“让流民自己挣钱去买!”

李云沉声而出,一脸郑重道:“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朝廷为什么会头疼赈灾之事,就是因为这些流民乃是无根浮萍,他们没有收入来源,每一口吃食都得靠着朝廷赈济,自古都有救济不救穷之说,如果一直养活几万个缺少收益的人,就算是大唐的国库也撑不住,所以朝堂上那些人才会焦头烂额,所以历朝历代听到灾荒都会大惊失色。”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咱们要做的办法,恰恰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去发动这些流民,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人都是有上进心的,没有谁愿意整天等着吃救济,只要教会他们挣钱的办法,这些流民保证干劲十足。”

程处默一脸所有所思。

不过这货毕竟不是那种聪明灵慧之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焦急之下不免抓耳挠腮,憋得满脸通红龇牙咧嘴。

……

……5分钟后发布第二章

第7章 【菜市口上来一刀】

李云看他憋得辛苦,无奈只能出声提点,循循善诱道:“世间万事,都是因人成事,只要身边聚集有了人,干什么都不会太困难,而流民是什么,流民就是可以聚集起来的人……你仔细琢磨琢磨,如果咱们把这些流民收拢起来,挣钱的事情很难么?”

“对啊!”程处默眼睛一亮,咧嘴笑道:“有了人,还愁挣不到钱吗?”

李云欣慰点了点头,再次循循善诱问道:“那我考考你,你认为这世上什么行当最赚钱?”

“什么行当最赚钱?”

程处默喃喃重复一句,明显陷入沉思。

李云适时给他思考空间,意图让他变成一个会动脑子的人。

事实证明,程处默不合适动脑子。

只见这货想了半天之后,突然哈哈大笑一拍脑门,大叫道:“我想到了!”

李云有些惊奇,连忙道:“你想到了?竟然这么快?快点说说,世上最赚钱的行当是什么?”

程处默满脸骄傲,得意道:“世上最赚钱的行当,是抢……”

“抢?”

李云顿时傻眼!

“对,抢!”

程处默很是兴奋,裂开大嘴开始恭维李云,道:“师傅果然是有本事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好的办法。流民没有钱,那么就去抢。咱们可以组织这些人占山为王,然后做那拦路收钱的无本买卖,嘿嘿嘿,几万流民聚在一起,这可不是一股小势力……”

这货越说越兴奋,眼看已经开始手舞足蹈,神情亢奋又道:“徒儿早就想尝一尝山大王的味道,想不到终于有机会实现了。啊哈哈,师傅,咱们把这几万流民都组织起来,然后找个山头建山寨,你来做军师,我做大寨主,咱们手底下的喽啰可以派去山下拦路盯梢,只要有人经过,徒儿就亲自出马!”

李云两眼有些发直,好半天才愣愣问道:“你亲自出马干什么?”

程处默嘿嘿一笑,咧嘴道:“我把大斧头往地上一竖,先是仰天哈哈狂笑,然后突然厉喝一声,怒眼圆睁,宛如厉鬼,大叫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嘿嘿嘿,保管过路之人吓得屁滚尿流,乖乖给咱把钱交一份。从此以后,咱徒儿俩大口吃肉,大秤分金,这日子想起来就爽利,美滴很……”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感觉脑门有些眩晕。

偏偏程处默还处在幻想之中不自知,乐呵呵憧憬又道:“以前我老爹他们也是做响马的出身,啸傲山林,劫道为匪,后来群雄聚义瓦岗寨,在河南山东那些地界打下了响当当好大一片名头。徒儿我身为卢国公府传人,怎么说也不能弱了我老爹的名头,他做过混世老魔王,我就做混世小魔王……”

李云无奈叹息,忽然在一旁幽幽开口,故意道:“然后咱们再招兵买马,掀起一股揭竿起义的风潮,横扫天下,马踏黄河,兵锋所指,剑指长安,你带着兵马铁蹄长驱直入,和你老爹还有那些长辈们厮杀放对,我负责在后面出谋划策搅乱乾坤,调动几万大军围攻长安,咱们推翻了这大唐朝廷,师徒俩个一起当皇帝,对不对?”

程处默‘嘎’的一声憋住,一张兴奋毛脸憋得很辛苦。

这货性子耿直,他没听出李云刚才那番嘲讽的话,他之所以憋住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事,只见这货愁眉苦脸道:“跟我老爹他们厮杀放对肯定不行的。师傅你不知道,我老爹他们这一代人太猛了。将军能打能杀,军师运筹帷幄,还有那种又能打又能杀,又能运筹帷幄的老家伙,比如李靖伯伯,还有李勣伯伯……不行不行,咱们打不过他们,就算召集几万流民在手,对上他们也是送菜……”

“是啊!”

李云叹了口气,再次故意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咱师徒俩当皇帝肯定是没机会的,倒是很有可能被拉到菜市口上一刀枭首,师徒两个共赴黄泉,也算留下了一段人间佳话。”

程处默打个哆嗦,讪讪笑道:“我是陛下女婿,砍头肯定不会的。”

李云哼了一声,道:“你都要占山为王了,凭什么陛下不能砍你头?”

程处默这时也琢磨过来,他刚才的主意纯粹不靠谱,这货再次讪讪发笑,抓着脑门道:“既然不能占山为王,又不能烂路劫道去抢掠,徒儿真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行当能挣钱,要不还是师傅您出出主意。”

“主意我早就有了,只是我缺少号召力!”

李云没好气看他一眼,这才整理心思开口解说,悠悠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古至今,民以食为天,这世上什么行当最赚钱,这世上涉及衣食住行的买卖最赚钱……”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程处默又道:“眼下长安城里有几万流民,咱们刚开始的时候肯定用不了这么多人,但是可以先组织一两千人,带着他们搞生产,做货郎,走街串户,先做点小买卖赚点钱。”

“搞生产?”

程处默愣了一愣,满脸迷糊道:“搞啥生产?莫非让那些流民结成夫妻生孩子,然后拿着孩子去发卖?这也不行啊,生娃一次最少十个月,时间拖的太长啊师傅。”

李云瞪他一眼,同时也想明白是自己说话有口误,生产这个词汇古人应该不太明白,在古代说生产一般会联想到妇人生孩子上面。

但他也不愿给程处默认错,只是简单解释道:“我说的生产,是指产业劳作的生产。为师已经想好了,我们先组织一两千个流民,然后找几个大商户举债借贷,买来绳索丝线,教会流民们结织渔网……”

“织渔网?”

程处默又愣了一愣,愕然道:“织渔网干啥?”

李云伸手遥遥一指城外方向,悠悠道:“都说八水绕长安,意思就是长安周边全是河,咱们让流民结网捕鱼,岂不正是一项毫无成本的好买卖。”

“这,这……”

程处默呐呐半天,忽然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师傅你虽然有本事,但是这个行当不可行。长安有河不假,河里有鱼也不假,可是长安人不喜欢吃鱼啊,尤其是鲤鱼,朝廷专门下令不准吃。”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抓抓脑门又道:“而且鱼肉很腥,吃起来很腻味。”

李云呵呵一笑,道:“鱼肉发腥,那是因为不会做,再说我让人捕鱼并非想卖给你们这种勋贵大富之家,我是要把渔业对准长安周边的普通人。有一个办法你可能不知道,腌制咸鱼,用锅一煎,那种香味飘荡三里的劲头,不是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小公爷能懂的。”

“锅煎咸鱼?”程处默愣了一愣,好奇道:“做熟了再卖?”

“对!做熟了再卖,而且很好卖!”

李云郑重点头,忽然神秘一笑,望着长安城里皇宫方向,喃喃又道:“也许不用多久,连陛下也会来找咱们买咸鱼……”

程处默明显不信!

……

……两章同发,有票的兄弟能给山水来一张么,我最近挺可怜的,谁看我都不顺眼。

第8章 【皇宫中,神秘老内侍】

“让朕去买咸鱼?”

大唐皇宫之中,李世民独坐书房之内,这位大唐新一代天子眉头微皱,手里捏着一张纸片愣愣发呆。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把目光投向房间阴影之处,语带好奇道:“这话是程处默说的还是那少年说的?”

房间之中并不见人,但却有个恭敬声音轻轻响起,低声答道:“回禀陛下,此言非是出自程小公爷之口。不过程小公爷当时也很兴奋,说不准他心里是赞成还是反对……”

李世民‘哼’了一声,忽然重重将纸片放下,满脸恨铁不成钢道:“程处默这小子,从来不让人省心,以前章台走马也就罢了,惹是生非朕也忍了,朕只当他是没及冠的孩子不懂事,现在倒好,竟然堕落到去跟一群流民厮混!”

说到这里重重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又道:“堂堂卢国公府的嫡长子,竟然拜一个逃荒乞食的流民做师傅,此事传出去像什么话,程知节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当皇帝的脾气都大,而且脾气说来就来,李世民突然雷霆暴怒,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诺大一个帝王书房,只有皇帝自己恨恨的喘气声。

如此过了良久之后,李世民怒火似乎才稍微平静,皇帝忽然又捡起那张纸片,一边阅读一边冷哼道:“他拜流民为师也就罢了,朕也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可这小子难道就真没有一点脑子吗?朕的大唐律法他也敢当街品评。还说要进谏找朕说道说道,好得很,朕等着他有资格上朝的那一天,哼。”

房间阴影处走出一个苍老内侍,手里端着一盏白雾丝丝的冰水,小声道:“陛下,天气炎热,喝杯冰水消消火,小程儿尚未成年,性格又一贯直爽,他还小,您犯不着因他生气。”

“再小也是朕的女婿……”

李世民眼睛一瞪,冷哼道:“从小观大,可知一生,都说树大自直,可朕就没信心看到他有直的那一天。”

说着恨恨又拿起纸片,忽然自己也气笑了,道:“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堂堂一个国公嫡子,拜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为师,他拜师也就罢了,朕只当他是贪图玩闹,可你看看这小子想干的都是什么事?他,他竟然想让朕去找他们买,买……”

“买咸鱼!”

苍老内侍咳嗽一下,轻声帮皇帝补充一句

“对,买咸鱼!”

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震的那杯冰水‘砰’一下颠覆,皇帝似乎又觉得自己后槽牙正在发痒,恨恨骂道:“朕平日里虽然崇尚节俭,长孙那边也以节省治宫,但是朕的一日三餐膳食并不差,我岂会脑子犯抽去找小儿辈们买咸鱼?”

说着看了一眼苍老内侍,又道:“鲜鱼朕尚且不吃,何况还是咸鱼,程处默这个小混账,他得楞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种话?朕只要一想想他的愚笨嘴脸,朕就觉得胸口直冒火,这臭小子,得揍……”

苍老内侍脸上似乎也憋着笑,强忍道:“程知节装了一辈子二愣子,每每恨得大家牙根直痒痒,偏偏咱们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只能恨恨憋在心里直窝火,现在报应终于来了,他的嫡子真成了天生的二愣子。”

李世民突然眼睛一瞪,不悦冷哼道:“程处默再怎么说也是朕的女婿,有你这么诋毁朕之女婿的吗?”

苍老内侍连忙拱手告饶,不过神色之间并不见多少畏惧,反而低笑道:“陛下待臣如有手足,所以臣才会斗胆多嘴。”

说到这里慢慢上前,仔细帮李世民擦拭桌子上颠覆的冰水,呵呵笑着又道:“现在看来,陛下还是很疼爱小程儿的,既然如此,那您发的什么火?”

“哼!”

李世民轻哼一声,扭过头装作没听见。

苍老内侍呵呵再笑,又道:“还有啊陛下,让您买咸鱼这话可不是小程儿说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少年说的,自古明君不议非罪,您可不能把小程儿没做过的事情怪到他头上。”

李世民再次哼了一声,忽然抬手指着苍老内侍,无奈苦笑道:“你啊你啊,一直总是这样,每次只要有事涉及瓦岗寨旧人,你这家伙就会偷偷摸摸的换概念……朕知道,你是担心他们惹了朕,朕明白,你是未雨绸缪想保人。但是朕也跟你说过很多次,朕不是那种无情帝王,朕还做不出那种飞鸟尽良弓藏的龌龊事,以后你这些未雨绸缪的鬼心思,朕劝你还是趁早都扔了……”

“是,陛下指摘的对!”苍老内侍点头答应,不过看脸色分明不以为然。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他心底所想,皇帝忽然起身而立,语带感慨道:“老翟啊,朕知道你早年受了重伤,因伤差点便导致身死,你此生注定无有子嗣,所以把瓦岗寨旧人的孩子都视为己出,不管那些小混账惹没惹事,递到朕这里的时候你都要保,这是你的长辈慈爱之心,按说朕应该予以嘉许鼓励,但朕还是要仔细叮嘱你两句,免得你的慈爱害了那些孩子们。”

苍老内侍连忙拱手,郑重道:“陛下请讲。”

李世民微微一叹,目光悠悠望着窗外,轻声道:“自古纨绔无忠良,棍棒才能出孝子,你如果太溺爱那些娃娃,其实是害了那些娃娃。要说此事程知节就做的很好,他有事没事就把程处默吊起来抽一顿。一回犯错,抽一回,两回犯错,抽两回,打的那个小混账两股颤颤,听到程知节的声音都恐慌。”

苍老内侍不以为然,反而有些护犊子的怒意,道:“程知节自己就不靠谱,还能指望他的孩子多靠谱?天天打孩子,臣一直想抽他……”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语气有些伤感,又道:“可惜臣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瓦岗寨大龙头这个身份是万万不能再出现在世上的,所以臣也只能默默藏在暗地里生气,每次听说哪家的小儿辈又挨了打,臣都有种冲出宫门去揍他们老爹的怒火。”

第9章 【李世民的打算】

李世民看了老内侍一眼,忽然轻叹道:“再给朕十年时间,十年后让你重新活过来,现在不行,大唐建立不久,江山尚未稳固,你这位大龙头如果突然活了,说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你是朕的救命恩人,又是我四弟李元霸的同门师兄,推翻暴隋,你有泼天大功,李家军队,过半来源于你,所朕从不拿你当外人,朕这话算是和你打商量,怎么样,十年,你再等十年吧,为了汉家的江山稳固,朕请你再隐藏十年……”

苍老内侍呵呵一笑,缓缓摇头道:“臣还不知能不能活过十年。”

李世民默然无语,望着对方满头白发轻叹。

苍老内侍忽然缓缓后退,临走之前却又突然开声,悠悠道:“陛下啊,小孩儿们尚未长大,没长大必然会有玩耍嬉闹的脾性,您忍忍气,多担着点,就让这些小崽们再玩几年吧,我们这代人活的太苦太难,切不可再让小儿辈们尝一遍。”

李世民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一直注视着苍老内侍,直到老内侍的身影消失在书房之中,皇帝才轻轻开口道:“朕知道。”

这三个字也不知苍老内侍听没听见,李世民只当对方已经听见了,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李世民突然虎目电射冷光,冷冷盯着房间阴暗角落道:“你们百骑司给朕省省心,以后多把目光盯在关外和西域辽东,不要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盯着,两个小娃娃的嬉闹你们也上报?蠢!”

房间里半晌无声,过了良久才有人弱弱辩解,小心翼翼道:“程小国公言辞涉及天家,容不得臣等不小心以对。”

“你刚才耳朵聋啦?”李世民突然暴喝一声,怒道:“让朕买咸鱼这句话,并不是出自程处默之口。”

“是!”

房间阴暗处小声答应,不过紧跟着又道:“既然不是程小国公的言辞,那臣等可以放他一马,但是这话终归有人在说,陛下您可否允许臣等去抓真正说话的人?”

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说的是那个流民少年?”

“对,那个流民少年……”

李世民沉吟半天,忽然漫不在意摇了摇头,失笑道:“那少年能跟程处默厮混在一起,左右也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娃娃,抓人就免了吧,让他们自己玩闹去。”

“可是陛下您也知道,涉及几万流民之事,由不得小娃娃去胡闹。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臣等害怕两个小娃娃真会聚集一帮流民,然后惹出不该招惹的大乱子。”

“那你们百骑司就去盯着,朕养你们难道是吃干饭的吗?”李世民突然又暴喝起来,满脸怒容道:“什么事都要唠唠叨叨,朕要你们这些狗腿子有何用?去吧,盯着他们……”

皇帝一转眼间雷霆暴怒两次,搞得房间阴暗处的人影有些迟疑,几个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好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是让我们盯着抓人吗?一旦发现风吹草动即刻抓人?”

“蠢!”

李世民被气笑了,怒哼道:“朕刚刚答应翟老头,要让小儿辈们多玩几年,你转眼之间就要抓人,你让朕的脸面往哪搁?或者说,你们有谁敢去承受翟老头的怒火,伸出爪子去动他想护着的娃?”

去惹翟老头?

那和找死没区别。

阴暗处几人全都打个哆嗦,有人还悄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这几人全都吃不准皇帝心思,无奈只能再次小心翼翼求问,道:“既然陛下不让抓人,那您让臣等去盯着作何事?”

李世民哼了一声,忽然起身负手而立,沉吟道:“自古流民无小事,此次山东旱灾加上河北兵灾,两地灾民流离失所几万众,朝堂里正在头疼安抚之事,国公大臣们个个被搞得焦头烂额,朕也一样,这段日子朕担心的整夜整夜都睡不好。”

几个百骑司默默听着,没人敢打断皇帝话。

李世民悠悠叹息一声,接着又道:“朕让你们去盯着那俩小家伙,是让你们随时准备给以援手。呵呵,竟让想要养活几万流民,此事岂是两个嘴上无毛的小家伙能干成的?朕猜测,他们必然会碰的头破血流,但是呢,朕又不愿他们丧失了进取心。有位老神仙曾经告诉过朕,少年强,则大唐强,若是我大唐的勋贵子弟们能够成长起来,那么朕的大唐放眼天下有谁可敌,此次程处默好不容易想干点事,他这个心思得好好鼓励……”

说到这里沉吟一下,接着又道:“他们不是要做生意么?朕估计这个生意不好做。咸鱼那东西,听着就腻味,朕寻思他们很可能一条咸鱼也卖不出去,因此才让你们暗中去盯着,你们可以在适当时机充作买家,拿钱买一些咸鱼给他们鼓鼓劲。”

阴暗处的几个百骑司将领听了这货,个个都变得双眼发直,其中一人好半天才愣愣开口,满脸抗拒道:“陛下让我们去买咸鱼?可是那玩意恐怕不能吃啊!”

“不能吃也去买!”

李世民暴喝一声,恨铁不成钢道:“那俩小子大张旗鼓去组织流民,恐怕一番动作下来会捕到不少鱼。他们亏本朕不心疼,朕心疼的是那些跟着干活的流民们。本就饿的体弱力虚,下河劳作岂不更惨?如果他们一条咸鱼也卖不出去,那些流民哪里能赚到铜钱买粮食?”

几个百骑司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恭维道:“陛下圣帝仁心,此举其实和施粥一般无二。”

李世民哼了一声,忽然烦躁的挥挥手,道:“去吧,伪装的时候记住要装的像一点,万万不可被两个小家伙给察觉了,否则便枉费了朕这番周济灾民的心。”

几个百骑司闻声应诺,一个心思灵巧者却又再次开口,小声求问道:“但不知这笔钱财该从哪里出?陛下您也知道,您不允许百骑司去找发财门路,朝廷发下的俸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们总不能拿着自己的粮饷去买咸鱼吧。”

是啊,这笔钱从哪里出?

李世民忽然也沉默起来。

他虽然是皇帝,但是眼下还只是个穷皇帝,仅仅是几万流民的口粮吃喝,他这个皇帝已经很犯愁。

……

……今天两更送上,嗯,写到这里,主角的第一个大后台已经浮出水面了,当年的瓦岗寨大龙头翟让,西府赵王李元霸的师兄,翟老头护犊子,保证能让主角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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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打砸抢?】

李世民沉吟一下,好半天才咬牙道:“既然这笔钱是用来周济灾民,那么就由朕的内府私库来承担。尔等且先别急,等朕去找皇后商量一番,让开给尔等开个条子,购买咸鱼的钱款可以去内府领。”

几个百骑司将领嘀咕一声,愁眉苦脸道:“内府的钱款可不好领,皇后每一分每一文都算的很精细。陛下啊,您让我们去找皇后要钱,还不如让我们自己掏腰包呢。”

李世民气笑了,指着几人笑骂道:“你们愿意自己掏钱也行。”

几人连忙摇头,羞涩跟李世民告饶,虽然百骑司是皇帝家奴,但是家奴也有自己的妻子儿子要养,让他们拿自己俸禄去周济流民,那自己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不成?

李世民见众人再也无话,终于摆了摆手道:“都去吧,好好办差,好好做事,只要尔等公忠体国,朕自然会不吝给予赏赐。你们都是知道的,朕对功臣一向很大方。”

几个百骑司将领大为欣喜,满脸渴盼道:“不知陛下何时给赏?我们百骑司立得功劳都快记满两个本子啦。”

李世民淡淡一笑,悠悠道:“不用太久,只需等到皇后的内府私库丰足之后。”

几个百骑司顿时傻眼。

皇后的内府历来缺钱,从来就没有丰足这一说。

合着陛下又在给大家画饼。

无奈告退!

……

李世民没心思去管几个百骑司的无奈,只是挥挥手将这群家奴赶出去,然后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忽然对门口侍卫下令道:“传朕口旨,召集中书令房玄龄,尚书仆射杜如晦,还有赵国公长孙无忌,英国公李勣,外加卢国公程咬金以及河间郡王李孝恭,让他们速速进宫见朕,商讨山东河北两地流民之事。”

这个口旨,李世民几乎天天下达一次,门外的侍卫已经耳熟能详,很快便有脚步声急急而去。

李世民慢慢坐回椅子,双目看似无神实则焦灼,这位大唐皇帝默默盯着屋顶半天,好半响忽然幽幽吐息出气,喃喃道:“流民,唉,流民,难呐,几万人口,怎么养活……”

唯有身畔无人之时,李世民才会露出自己的无助。

他虽然当了九五至尊的皇帝,但是大唐现在真的很穷。世家门阀或者有钱,但是那些世家绝不会无私来帮他。

历朝历代,世家的钱财都不好拿,哪怕是贵为天子的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敢找世家。

……

李云和程处默并肩走在大街上。

两个少年,各有特色,一个面目清秀,一个满脸络腮。

清秀者,行走如悠闲逛街,络腮者,手里拎着一根大铁棍。铁棍黑黝黝的泛着乌光,程处默的脸上也带着兴奋。

“师傅师傅,你真让我去打砸抢啊?”

“不一定非得打砸抢,关键要看对方的店铺上不上道!”

“如果不上道呢?”

“那你就砸啊……”

“嚯嚯嚯嚯,师傅你对我太好了!”

程处默两眼冒光,不断在街面上来回打量,每每看到某个店铺,必会发出‘嚯嚯嚯嚯’的怪笑声。

李云同样在观察店铺,不过和程处默的观察有所不同,程处默在找打砸抢的对象,而李云则在寻找售卖绳索、丝线、以及铁锅、炊具的场所。

他要发动上千流民捕鱼,需要的渔网自然不是小数,捕鱼腌制之后还要煎熟售卖,需要的铁锅自然也不是小数。

放眼整个长安城,也只有此处才能大批量采购这些货物,但是李云现在没钱,所以便打算赊欠。

至于赊欠人家会同不同意……

他都带着程处默准备打砸抢了,你觉得李云能安什么好心思?

有时候,长安小霸王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

这条街面很是繁华,说一句人流如织也不为过,他们两个少年横行无忌走在中央,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宛如土匪,一个举止悠然,一个手持铁棍……

眉目清秀者彬彬有礼,遇到拥挤之处必然拱手给人让路,宛如土匪者则是满脸犯浑,咋咋呼呼总想找人干一架。

这样无比奇怪的组合,怎能不引人好奇观望?

程处默很兴奋,这货真的很兴奋,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享受这种让人瞩目的待遇了。

俗话说得好,二愣子一旦兴奋,干起事来必然不靠谱,到底有多不靠谱,看看程处默的行径就知道。

这货自从和李云来到西市,但凡只要有人阻挡了他俩路线,又或者有人因为好奇偷偷看上他俩一眼,程处默必然会将牛眼一瞪,大吼怒骂道:“直娘贼,你瞅啥?”

这货骂人之时怒眼圆睁,手里的铁棍还不忘挥舞几下,那种凶神恶煞的架势,胆小的基本就抱头鼠窜了。

但是也有那种胆大不开眼的货,忍不住会犟嘴跟程处默掰扯几句,回骂道:“直娘贼,瞅你咋地?”

每每遇到这种人,程处默登时更加兴奋,大叫又骂道:“干恁娘,有种再瞅一个试试。”

“丢雷老母,试试就试试……”

各地语言,混杂一片。

没办法,此地乃是长安西市,属于长安城中两大最为繁华的商业场所之一,有诗云,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ān jiān),长安东市那边属于达官贵人该去的场所,自然不会出现市井俚语的情况,但是这里乃是西市,属于鱼龙混杂的繁华之地。

这里不但聚集了大唐各地的商旅小贩,就连辽东西域的商人同样可寻,有袒胸露乳的胡姬,有蓝眼珠子的绿绿,当然更多的还是大唐汉人,口里操着各式各样的乡土话。

程处默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

自从进入西市之后,这货已经跟人吵了七架,打了四架,外带相互瞪眼珠子示威无数架……

特别要说的是,其中有一架乃是群殴,程处默果然不愧是将门出身,这货拎着铁棍一人单挑了十几个西域人。

铁棒舞动生风,敌人鬼哭狼嚎,程处默打赢了却有些闷闷不乐,拽着李云长吁短叹道:“师傅啊,您看看,这都是一群弱鸡啊,非是沙场争锋,更不是攻城拔寨,就算与其厮杀,依旧不够过瘾,唉,无敌真寂寞啊,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见过装逼的,没见过这么装逼的,李云都不想搭理他。

第11章 【程处默怕了?】

他俩在西市一路打砸前行,可苦了不远处偷偷跟着的一群巡街武侯,每每程处默跟人打架,打完之后就得这些武侯上前,先是安抚伤者,再是好言劝慰,遇到难缠的还得陪些银钱,免得人家聒噪起来不依不饶。

终于有武侯无法忍受,拉着自家老大满脸凄苦抱怨道:“队长啊,这得何时是个头啊?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程小公爷已经打伤了四拨人,再让他这么搞下去,咱们一整年的俸禄都得赔给人……”

武侯队长同样憋屈,但又不能在手底下人的面前露了怯,他无奈只能咬牙硬挺,硬着头皮解释道:“大家再忍一会儿,我估计很快就会消停,程小公爷毕竟是勋贵子弟,他老是在西市打架自己也会觉得丢份儿……”

这话未说完,那边嗷嚎又是一嗓子,但听有人鬼哭狼嚎,又听程处默哈哈狂笑,不多会功夫就见一人头破血流亡命逃窜过来,扯着在场的武侯们不依不饶,口齿漏风呜呜叫屈道:“官爷官爷,吾要告状,吾要告状啊……”

武侯队长刚放完话,这属于瞬间被人打脸了!

……

队长面皮抽搐,很是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然后数出五枚大钱,好言相劝道:“告状就免了吧,打你者乃是卢国公府的程小公爷,就算你去告状,衙门里也没人管,就算你去皇宫门前敲击登闻鼓,我估计陛下也懒得理会这件事。”

说着把铜钱往对方手里一塞,忍痛道:“喏,赔你一点钱,自己去找郎中止止血,别闹了啊,再闹说不定还挨打……”

挨打者很不乐意,捂着漏风的嘴巴不依不饶,讨价还价道:“才五枚大钱,抓药都不够!”

武侯队长牛眼一瞪,呵斥吓唬道:“再敢叽叽歪歪,信不信把你抓进死牢法办了?”

挨打者愁眉苦脸,悻悻然收了铜钱离开。

武侯队长一声长叹,显然心疼自己又掏了五枚大钱。

周围那些武侯更加按捺不住,忿忿叫嚣道:“队长,去通报吧,俺们在这里盯着,您去卢国公府通报,赶紧让卢国公过来抓人,再这样下去谁也吃不消。”

武侯队长面色犹豫不决,好半天才沉吟出声,指着不远处的程处默道:“你们也都知道,那位爷号称长安小霸王,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其实他最近已经改的很好了,自从他被程国公发配到县衙当衙役,长安街面上很少见他打架了。要是搁在以前,你们见他哪天不惹事?”

一众衙役默然无语。

武侯队长又道:“再说了,咱们都是武侯身份,编制也在县衙当中,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和程小公爷乃是同僚,天底下哪有暗地里偷偷去告同僚状的同僚?这样的事情不够忠厚,咱不能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抬眼又看看不远处的程处默,长吁短叹道:“大家伙老实跟着吧,我估计很快就能消停了。”

这句话,他一路上已经说了七八次。

但是没办法!

武侯的职责就是肃清街面纠纷,外带着确保长安城中某一处地界的安全,如果街面上整天有人打架斗殴,那么到了年终考核的时候很难看,衙门里的书吏肯定会给武侯们一个下下等的评语,这种事找谁说话求情都白搭。

如果考评是下下等,那么年终的日子可不好过,不但会罚没铜钱,严重的还会吃板子。

要是那种普通人打架,武侯们自然不会这么讲道理,上去一顿臭揍都算轻的,大多数时候还要把人抓进衙门里弄一回。

但是现在打架的是程处默,号称长安城中头一号惹是生非的小混蛋,这批武侯合该倒霉,只能自掏腰包帮着赔钱。

赔了钱,挨打的就不会闹,只要挨打者不闹,他们的年底考评就不会出问题。

……

幸好,程处默终于不在街面上打架了。

因为,李云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店铺。

这是一个大货栈,沿街一排溜足有十来间铺子,铺子上面挂的都是同一样牌匾,牌匾上的金漆字体龙飞凤舞,太阳照射之下,金字灼灼生辉。

崔氏货栈!

够排场,够规模。

最主要的是货物琳琅满目,里面有李云需要的绳索丝线和铁锅。

就这家了!

李云整理一下衣衫,抬脚准备进去。

然而这个时候,程处默却突然停脚了,这位号称长安城小霸王的二愣子不知为何脸色尴尬,拽着李云胳膊小声问道:“师傅,你不会是想找这家店铺吧?”

“是啊?”李云奇怪看他一眼,道:“有什么不妥吗?”

程处默悻悻道:“为什么要选这一家?”

李云呵呵一笑,指着眼前一排溜的店面解释道:“此家店铺规模巨大,堪可称之货栈也不为过,最主要的是货物齐全,绳索丝线铁锅都有售卖……规模如此之大,想必仓储也是不小,咱们要找就得找这种店家,如此才能一下子把货物全都赊齐。”

“可是,可是……”

程处默期期艾艾,脸上明显很别扭,好半天才呐呐道:“师傅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换一家去赊?这家来头太大,后台也是太硬,不好惹,很难缠。”

李云怔了一怔,仿佛首次认识程处默一般,他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徒弟,最后才略带愕然道:“真是奇怪,程处默竟然也会害怕?”

程处默脸色一红,嘴硬道:“我会害怕?我程处默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其它的字你也不知道怎么写?”

李云鄙夷看他一眼,嗤笑道:“为师早听人说过,卢国公府的嫡长子不学无术,从小到大只要一翻书本就瞌睡,为了这事,程国公没少抽打你……”

程处默满脸尴尬,悻悻道:“师傅,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要再这么揭我疮疤,小心徒儿我反出师门,咱们师徒俩一拍两散。”

李云嘿嘿一笑,悠悠道:“看来这家店铺真的来头很大,大到连你程处默都不敢来招惹,你连反出师门这种话话都能说出来,长安城里果然有你不敢招惹的人……”

程处默大急,涨红脸叫道:“我怎么不敢招惹?我谁都敢招惹。之所以不惹这家,是因为,是因为……总之我不愿找这家!”

第12章 【世家的高傲】

“为何不愿找这家,真不知你到底怕什么?”

李云直直盯着程处默,忽然喟叹道:“实话告诉你,咱们需要的货物量很大,若想一次凑齐,必须求助大货栈,这家你不愿意,别家你就敢惹了吗?唉,算了算了,为师体谅你的难处,咱们还是掉头走吧……”

程处默愣了一愣,道:“掉头走?咱去哪?”

李云伸手一指远处,故作伤感道:“咱们去街尾那里,去找那些弱势的小商铺,弱势的小商铺大多没有后台,你程处默欺负起来保证没压力,虽然他们货物不全,但是咱们可以多找几家,一家一家的凑,一家一家的赊,麻烦肯定是麻烦一些,毕竟能帮你躲开那些惹不起的人。”

程处默似乎被逼急了,突然大吼一声,怒道:“干,有啥不敢惹的?师傅你给我看好了,我程处默今天还就非赊这一家不可。”

说完话后,似乎生怕李云拦着他,猛然一挥手里铁棍,雄赳赳气昂昂冲进店铺之中。

后面,李云笑了!

他抬头看看这家店铺的牌匾,目光盯着‘崔氏货栈’四个字,忽然意味深长道:“傻徒弟啊,我难道不知此家难惹么?但是咱们也只能选这一家,想比其它五姓七望的店铺,这家惹了以后至少还能扛得住。”

放眼整个长安,目前也只有崔氏能惹。

……

大唐有不少高门大阀,然而最顶级的要算五姓七家,这七家分别是太原王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博陵崔氏,赵郡李氏……

以上是六家,第七家则是陇右李氏,只不过这一家如今已经慢慢脱离了世家的范畴,因为他家从九年之前坐了天下。没有错,陇右李氏就是李渊这一支,乃是大唐皇族,傲然掌控天下,有国家力量做后盾,不可看做世家。

除了大唐皇族之外,大唐最顶级的门阀就是其余六家,这些门阀都是传承千载的高门大户,族群延绵,子弟数万,又因掌控天下读书人口舌,把持天下四方的基层官员官位,因此个个都是庞然大物,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掀起风云的力量。

这六大世家的势力本已庞大无比,偏生又能相互姻亲联盟,优势互补,守望相助,于是势力更上层楼,联合起来赫然拥有左右天下格局的伟力。

前朝大隋,隋炀帝杨广就因为想要削弱世家,结果事情还没半成,自己先被世家搞成了亡国君,世家门阀之力,由此可见一斑。

六大门阀之中,又以太原王氏和清河崔氏实力最雄,一个掌控天下过半底层官吏,另一个则有清名传播世人。

太史公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家有子弟数万,又要养活无数依从的门生,故而钱财之事万万不可短缺,因为六大门阀各自都要掌控一些谋利的行业。

比如太原王氏,大唐的盐业便掌握其手,博陵崔氏和赵郡李氏,联合起来垄断了铁业,虽然大唐的盐铁乃是专营,但是朝廷也不得不俯下身子把这两个行当委托给世家来做,如果李世民想硬抢硬夺回来,世家立马就敢瞪眼掀桌子。

除了盐铁,其它行业也是如此,比如范阳卢氏舟车行遍天下,荥阳郑氏搞得是丝绸茶砖,至于超级大门阀的清河崔氏,插手的则是民生万事。

什么是民生万事?

说穿了就是衣食住行!

这些行当看似上不了台面,然而真真正正是一门大产业。人活着总得吃穿吧,种田开荒总得用犁吧,织布缝衣总得用线吧,生火做饭总得用锅吧……

但凡涉及民生之物,清河崔氏都把持着!

长安西市这处崔氏货栈,就是总览天下商事的大源头。

……

崔氏货栈,是总部性质的大型货栈,所以规模虽然巨大,但是平日里的买卖并不多。原因无它,这里搞得都是大宗交易,搁在后世有个专业名词,说白了就是仓储型批发。

因为买卖不多,店铺里也就显得很清闲,李云和程处默闯进店铺的时候,一群小厮正在闲聊,负责掌柜的则在打瞌睡。

就在这样的场景下,程处默拎着棍子走了上去。

“掌柜的,别睡了……”程处默用棍子敲敲柜台,故意黑着脸道:“大白天的打瞌睡,也不怕货物给人偷了去?”

对面掌柜的慢悠悠抬头,一脸笑眯眯道:“随便偷啊,能抢更好,小老儿倒是很想看一看,这长安城里有谁敢这么不开眼,偷清河崔氏,笑话,脑袋还要不要了……”

话未说完,这才发现是程处默,掌柜的微微愣了那么一下,不经意间皱了皱眉,语带稀奇道:“小程儿?怎么是你?”

程处默此时也看清掌柜的面相,略略有些迟疑道:“你,你是?”

掌柜的老头一捋胡须,笑眯眯道:“原来是你这个娃娃,怎么今天有空来货栈玩?”

程处默哼哧哼哧半天,其间连续好几次拿眼去偷看李云脸色,最后这位长安小霸王也没能再说话,只是拎着棍子装作没听见。

李云微微咳嗽一声,顺势走到程处默身边,先是正襟拱手一礼,这才满脸微笑道:“老丈人请了,小生给您见个礼。”

掌柜老头眼睛一咪,上下仔细打量李云半天,忽然展颜而笑,呵呵道:“小娃娃不错,相貌清秀,举止彬彬,你能和小程儿想携而伴,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好娃娃,今天怎么突然有空啊,转悠到咱家的店铺来玩耍……”

说到这里忽然转头,冲着店里的小厮呵斥一声,故意作色道:“愣着干什么,上茶。没看到有贵客临门么,一个两个真没眼力劲,平日都怎么教诲尔等的,看来兔崽子们还是欠收拾。”

这话猛一听带着亲和,细一琢磨却有些不对味,话里话外虽然透着客气,然而骨子里却没把李云和程处默当回事。

兔崽子这个词,未必就是指的店里小厮,如果稍微留心琢磨,人家说的分明是李云和程处默。

在掌柜老头眼里,这就是两个闲逛到此的小娃娃。程处默小公爷的身份虽然足够高,但是大唐六大世家哪一家会在乎他的身份?

就算程咬金亲自对上六大世家,那也有些不够看。就算换成大唐的扛把子李世民,六大世家照样也是正常以对。

两个少年而已,清河崔氏还真不含糊。

掌柜老头呵斥小厮上茶,只不过是一点场面上的礼仪,等到茶水喝完以后,掌柜老头必然找借口撵人。

至于两个少年是不是来买东西,掌柜老头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

尤其程处默手里还拎着棍子,换成旁人敢这么干,崔氏货栈早给打出去了。

还想上茶?

想都别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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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聊天小能手程处默】

李云脸上笑容保持不变,忽然伸手冲小厮做出阻拦状,悠悠道:“茶就免了,客套话咱们也先别说,所谓在商言商,开店的总不能把客人往外面撵,这位老丈人,我们是来买货的,非是为了玩,我们少年人虽然日久又长,但是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着玩。”

这话同样话里有话,李云在暗示对方,别看你是清河崔氏的出身,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倚老卖老,你刚才拿话瞧不起我们两个小年轻,那也就别怪我拿话来打你的脸。

掌柜老头何等人物,眨眼便听出了李云话中的反击之意。

这老头能够执掌清河崔氏的商业总店,自然是个玲珑八面处事圆滑的人,李云话才刚刚说完,老头已经微微点头,笑呵呵点头赞许道:“少年言辞,竟有犀利,呵呵呵,好得很呐,小程儿能交到你这种良友,小老儿真是替程家人感到开心”

忽然转头,对小厮再次呵斥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茶,上好茶……”

这次,‘上茶’已经变成了‘上好茶’。

这就是挣出来的尊重。

……

李云脸上的笑容依旧保持不变,忽然再次伸手冲着小厮做出阻拦状,悠悠再道:“好茶也免了吧,品茶之事,得有闲情,眼下事未办完,就算龙肝凤髓吃着也不对味。”

掌柜老头眼睛微微一咪,再次上上下下打量李云半天,忽然笑呵呵道:“看来真是买卖来了,两位客官非是为了玩耍。”

李云脸色一正,神色也变得郑重,他慢慢抬起手掌,弹出一根指头道:“第一样货,绳索,暂订两百盘,规格须得小尾指粗细,用料不可是麻,必须线搓而成。”

掌柜老头微微眯眼,语带试探道:“竟然全要线绳,两百盘可不是小数目。不知你们要捆缚何等货物,其实购买麻绳亦很耐用呀。”

这确实真正把李云当成买家了,并且开始帮着买家给出建议,古代工业尚欠发达,生产绳线极其不易,所以用绳子一般都用麻绳,因为线绳的售价比较昂贵。

一盘两盘或者还没多少差距,但是一下购买整整两百盘,这其间的差价可就太高了,掌柜老头倒是真心实意在给建议。

但是李云却摇了摇头,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们要组织人手捕鱼,捕鱼需要渔网,必须用线绳才能充作渔网的纲绳……”

掌柜老头若有所思,沉吟道:“你这么一说,老朽倒是明白了,麻绳虽然也很耐用,但却吃不住潮湿浸泡,否则不用几天功夫就得腐烂,确实不堪当做渔网的纲绳使。”

李云拱手恭维一句,笑道:“都说老人是一宝,世事洞穿,浑身经验,老丈您虽然不曾做过渔夫,但是这渔业道理竟然也能知晓,我才一说,您便懂了。”

掌柜老头伸手取过纸笔,在上面先写下‘线绳两百盘’五个字,然后用嘴微微一吹墨迹,这才抬头又看李云,问道:“还要何物?”

李云瞥眼偷看,见那纸片上的字体很是劲道,不由再次恭维一句,诚恳道:“老丈写的好一手书法,怕是得有几十年狠下苦工。”

掌柜老头呵呵直笑,连连摆手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族里读书者众,大贤亦是不缺,老朽这手蠢字,勉强也只够做个掌柜。”

这话本是自谦之语,偏偏旁边站着个二愣子程处默,这货闻言竟然点了点头,直接彪呼呼开口道:“这倒说的对,清河崔氏能人太多了,你写字不好看,所以只能当个掌柜的。”

掌柜老头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程处默得罪人还不自知,哼哼唧唧又道:“我娘写字才叫好看,我那两个亲舅舅也是,所以他们才是嫡系,而你只是个旁系……我刚刚才想明白为何看你眼熟,原来去年你到我家拜见过我娘。我记得我娘让我要喊你一声舅舅,不过事后却告诉我你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舅舅。”

气氛忽然尴尬。

有些二愣子擅长的就是把聊天给聊死。

掌柜老头满脸通红,胸口明显在上下起伏。

……

李云同样尴尬,好半天才按住想暴揍程处默的心,他见掌柜老头气的脸皮发青,一时也顾不得再奉承人家,直接说下一样货物道:“丝线,编织渔网的丝线,这位老丈,除了绳索我们还要购买丝线,具体是需要编织至少一千张渔网,所以需要的丝线总量还得劳您给算算……”

“老朽不会算!”掌柜老头倔强扭头,明显还在生闷气。

程处默不乐意了,在一旁瞪眼咋呼道:“你不会算还当什么掌柜?不怕把清河崔氏给亏死啊?都说我不学无术,没想到你也不学无术,都说外甥随舅舅,原来根子在你这里。”

掌柜老头终于大怒,勃然作色道:“老朽怎么说也是你舅舅,有你这么对待舅舅的吗?”

程处默牛眼一翻,满不在乎道:“你又不是亲的。”

“旁系也有资格抽死你!”

老头真是发火了,跳起来就要抽打程处默。

程处默哪里吃他这一套,顿时炸毛道:“哟呵,你还想动手?行啊,别怪小爷我欺负你,咱们约个时间地点,长安城门口去单挑……”

掌柜老头气的嘴皮哆嗦,吹胡子瞪眼道:“老朽今年都快六十岁了,你这兔崽子竟然要和我单挑?”

程处默哼哼一声,很是不屑道:“这能算啥?跟我爹学的。朝堂里有个孔颖达老夫子,今年都快八十岁了,我老爹还不是照样天天找茬,叫嚣要找那个老头去单挑。你还不到六十岁,比孔颖达差的太远了。”

“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啊!”

掌柜老头气的额头冒烟,指着程处默浑身哆嗦。

程处默翻翻牛眼,撇嘴不再搭理他。

李云无奈苦笑,唯能上前不断安抚,好言相劝半天,慢慢才捋顺了老头的脾气。

最后好说歹说,掌柜老头才勉强帮忙给计算了数目。

绳索,丝线,暂时算是齐了齐。

接下来,就是谈谈一千口小铁锅的事情了。

古代铁业不发呆,铁锅可比绳索丝线贵多了,涉及整整一千口铁锅的钱财,就算搁在小型世家也是一笔不小的大数目。

李云很怀疑,只要他一说出赊欠两个字,掌柜老头准保得炸,今天看来注定得用打砸抢了。

都怪该死的程处默,动不动就把天给聊死了。

这货,回去得抽。

想个办法,让程咬金抽。

第14章 【娃娃废了怎么办?】

果不其然,李云才刚刚说出一千口铁锅,并且尚未来得及说出赊欠两个字,掌柜老头已然脸色微变,两条眉毛也悄悄皱了皱。

“一千口铁锅?竟然需要这么多?”

掌柜老头忽然再次打量李云,上上下下直把李云的穿着打扮看了一个遍。

好半天过去之后,老头仍旧有些迟疑不决,忽然开始试探李云,故作不懂道:“依照老朽所知,朝堂里最近并无招兵征战之事,小哥儿你出手就要购买一千口铁锅,尚不知这是哪支军伍要更换炊具?是左武卫,还是右武卫,应该不是府兵,府兵作战都是自带炊具……”

说到这里依旧直直盯着李云,郑重又问道:“到底是左武卫还是右武卫,这两家的大将军老朽都认识,军中的采办也熟悉,可我从未见过你出面,小哥儿,你到底是哪家的。”

无怪老头迟疑,实在是一千口铁锅太多了。

涉及的大笔钱财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个用途必须搞明白。

一千口铁锅代表着什么?

一千口铁锅代表着能供养一万人军队吃饭!

这在古代封建社会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军队只有乱军才会一下子采买这么多铁锅。

老头双眼也不眯缝了,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李云,再次追问道:“你跟老朽说清楚,你到底是哪个军伍的采办人?不管是左武卫还是右武卫,必须有个来历才能行,只要你能证明是正当买卖,老朽怎么说也会卖程家人一个面子,你是小程儿领来的,老朽必须得小心,说吧,你是哪家的?”

李云苦笑一声,指着身上的衣衫道:“您看看我这穿着打扮,就我这个破衣烂衫的穿着,我能算哪家军队的采办?实话跟您说吧,我哪家军伍采办都不是,我是流民家的采办,购买这一千口铁锅,是要给那些流民去用……”

嘶!

掌柜老头倒抽一口凉气。

“流民?”

老头满脸震惊,哆嗦道:“你要聚众造反?”

由不得他不误会,一千口铁锅可以供养一万人吃喝,聚集一万流民供养起来想干啥?随便是谁第一下都会想到要造反。

但是,胆子这么大么?

光天化日之下,造反的头子就敢在长安西市买铁锅,张嘴就要一千口,这不是上杆子要让百骑司来抓吗?

“娃娃,你赶紧走……”

掌柜老头忽然使个眼色,压低声音道:“老朽就当没见过你,更加没见过小程儿,你们两个小东西赶紧走,立刻走,听到没有,赶紧走,老朽没听说你们要买绳索丝线,也没听说你们要买一千口铁锅。”

这却是长辈之心,想要保护两个小孩子。

在掌柜老头的误会中,他只以为这俩少年是一时冲动,所以才萌生了聚集流民造反的傻念头。

只要给两个孩子打消这个念头,便算是救了两个小娃娃一条命。

这也就得亏是程处默带着李云前来,所以才会有这个受保护的待遇,倘若是换了普通人前来购买,掌柜老头二话不说就能把人给扣了。

李云琢磨半天才明白过来。

他无奈苦笑一声,先拱手谢过老头的好心,这才解释道:“老丈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想造反。”

“不造反你买那么多铁锅给流民用?”

老头还是不信,满脸焦灼道:“赶紧走,走晚了就走不成,长安城里到处都是百骑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听了去。老朽今日冒个险,说什么也要护住你俩人……”

说着看了一眼程处默,咬牙又道:“虽然小程儿气的我难受,但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件事,清河崔氏扛了,只要你们没有真正开始造反起事,那么就算有人捅到朝堂上也白搭,没人敢找清河崔氏问询,百骑司的大头领也不行。”

这还是拳拳爱护之心,真真是让人有些感动。

李云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拱手,继续道:“老丈,您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要购买的这一千口铁锅,并非那种聚众煮食的大铁锅,我要买的是小铁锅,是平底锅,这种小锅只能给单人使用,越灵巧越好,越小巧越好,如果能做到携带方便,那就最为美妙不过了。”

掌柜老头楞了楞神,有些迷惑道:“小铁锅?平底锅?”

小铁锅还能听懂,平底锅是个什么道道?

铁锅如果做成平底的样子,那还能拿来煮东西煮饭吗?

李云这才想起唐朝并未有煎炒烹炸这些手段,连忙伸手从柜台取过一张纸来,提笔画模型给掌柜的看,边画边解释道:“这个铁锅我估计您店里暂时没有,所以可能需要预订加以定做,好在我们组织人手编织渔网也要时间,估摸着十天功夫应该足够了。”

掌柜老头盯着他画完,显得皱眉不解,指着纸上图样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平底锅?”

“对,这就是平底锅!”

“看起来并不复杂,像是一块铁板周围卷起了边,打制应该很是容易,可老朽弄不明白这种铁锅有何用?”

李云很想跟他调皮一句,说这是吃鸡发威的神器,不过最终还是按下这个想法,只是微笑解释道:“此种小铁锅,不适合煮饭为用,但它也有一种优点,那就是用来煎炒油炸。”

掌柜老头明显不懂。

老头还要再问,可是程处默已经很不耐烦,忽然在旁边一开嗓子,嗷嗷叫道:“舅舅,别问了,这都是学问,是我师门的不传之秘。小爷我给你脸喊你一声舅舅,你也赶紧给小爷我把货物备齐了。如果推推拖拖,小心下次去拜见我娘见不着,小爷专门拦在门口,大门我都不让你进……”

掌柜老头差点没憋死。

刚刚平息的怒火,蹭蹭又往胸口冒。

程处默是真的一点情商也无,说话哪句难听说哪句,幸好李云知道接下来还有恶事发生,索性放手不再拦着程处默犯混账。

掌柜老头明显被气的不轻,却又深知程处默从小就是这种二愣子臭脾气,老头自己捋顺胸口半天,终于决定当做耳旁风。

他不断告诉自己,吾乃长辈,长辈者,当胸襟宽广,小娃娃偶有不逊,那也得含笑包容着。

今晚就去卢国公府,找自己的堂妹程夫人去说说,再跟程知节讲讲,让他们好好管,孩子不听话,多半会废了,怎么办,得吊起来抽啊。

老头这么一想,心气终于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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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终于开始打砸抢!】

掌柜老头幻想程处默被吊起来抽的场景,终于嚯嚯嚯嚯满足微笑出声。

老头心满意足,办事自然利落,他将李云订购的货物全部写在纸上,然后拿出算筹一笔一笔算清楚,最后才慢慢抬头,细细盯着李云看。

李云同样看着老头,故作询问道:“敢问老丈,可是有事要说?”

掌柜老头微微颔首,指着账目给李云观瞧,道:“两百盘线绳,总价得是十五贯,一千张渔网丝线,作价也得二十贯,这两笔倒是小数,关键是一千口平底小铁锅,光是用料,就得两百贯,再加上工匠打制的费用,每口又得多加二十文,一口二十文,一千口就是两万文,朝廷规定一千文一贯,老朽可以做主给你们按照民间规矩算,八百文是一贯,但这也得二十五贯……”

言下之意,这笔钱不是小数。

平心而论,老头开的价格有些高,一口小铁锅折合铜钱五百二十文,这样的价格购买煮粥大铁锅都嫌贵。

但是李云只是微笑听着,并没有插口进行讨价还价。

原因很简单,他们今天就没打算给钱。

既然不打算给钱,那讨价还价还有何意义?

……

掌柜老头盯着李云半天,似乎想从李云脸上看出嫌贵之类的表情,可惜李云面色一变不变,仿佛没有察觉货物太贵的勾当。

老头无奈一笑,把李云也归为不懂琐事的少年,笑呵呵又道:“既然小郎君认可,那么这笔生意就定了。因为所购货物实在太多,涉及钱财须得两百六十贯……呵呵呵,数目可真是有些不小!”

说着看了看李云和程处默,又道:“不知这笔钱财该去哪里取来,老朽可以帮你们雇佣一辆牛车。”

两百六十贯钱,就算装麻袋都得装满两大包,所以掌柜老头才要给雇牛车,免得两个少年得亲自抗。

可惜,他的好心白费了。

李云取过账目细细查看,好半天才缓缓将账目收在怀里,然后抬头看着掌柜老头,笑的一脸忠厚诚恳,道:“绳索和丝线今天先拿走,十日以后再带人来拿铁锅,至于钱财么,呵呵呵,老丈人,我俩暂时没钱,咱们打个商量,赊账吧。”

掌柜老头的脸色微变。

李云咳嗽一声,又道:“掌柜的千万不要推辞啊,须知这仅仅是第一笔生意,以后我们还会购买更多的绳索铁锅,保证贵店赚它一个盆满钵满……”

“后面还要买?”掌柜老头愣了愣神。

“对!”

李云郑重点头,刻意给他画饼吃,道:“而且数量很大,也许会是几千上万口铁锅。”

“那结账的方式呢?”老头满怀期待发问。

李云咳嗽一声不说话。

旁边程处默终于派上用场,牛眼一瞪道:“凭我程家人的名头,舅舅你还担心会赖账?小爷我都喊你舅舅了,这个面子难道还不够?一点货物而已,要我说免费赠送才叫好。”

老头一蹦三尺高,吹胡子瞪眼道:“几千上万口铁锅,你小兔崽子也想免费拿?”

程处默鼻孔向天,满脸不屑道:“我们不准备吃白食,买东西还是要给钱的,但是现在没钱,所以准备赊账。远房老舅,赶紧的吧,大家都很忙,别耽误我们干大事……”

刚才还喊舅舅,一转脸就变成远房老舅了,这厮的嘴脸实在气人,连李云都有些看不下去。

掌柜老头气的脸色铁青,一而再再而三终于炸火了,老人家突然伸手一指门外,以他年龄不相符的怒吼大叫道:“滚,给老朽滚出去,买货给钱,天经地义,想要赊账,门都没有。”

李云再次咳嗽一声。

程处默则是哼哼一声。

李云实在无奈,他真是拿程处默没办法,这小子似乎天生擅长搞事,总会把大好局面划归无有。

今天虽然打定主意买东西赊账,但是也没必要真弄得的喊打喊杀吧,说是打砸抢,可清河崔氏是那么好抢的么?

偏偏程处默却不寻思这些事,他只记得李云来之前跟自己说过打砸抢,现在看到掌柜老头挥手赶人,程处默顿时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这厮不愧号称长安小霸王,干起事来真有一股二愣子的劲,那边掌柜还在跳脚大叫,程处默已然拎起棍子往外冲。

“不赊账是吧?小爷看你赊不赊……”

这货抡起棍子就是一砸,咔嚓一声先把店门给砸了。

在场众人全都愣住,掌柜的满脸呆滞道:“你,你竟然敢砸崔家的店?”

程处默鼻孔向天,忽然瞅见店上边挂着的大牌匾,字体龙飞凤舞,金光灼灼生辉,最主要的牌匾落款乃是‘清河老叟’,那可是程处默的亲姥爷。

但是二愣子仅仅咧嘴一瞥,随即挥舞棍子就是一下,但听咔嚓一声,牌匾一砸两断。

掌柜老头更加跳脚,指着程处默骂道:“小混账,你知不知道这是谁提的匾?落款清河老叟,那可是你的外祖父。”

程处默微微一愣,随即咧嘴大笑,别人摊上这事早吓尿了,这小子闯祸之后反而觉得很兴奋,哈哈大笑道:“那这一棍子可值钱了,最少也能赊账两百贯,老舅你快说说,店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物……”

说完又拎着铁棍冲进门中,发疯一般四处乱砸乱捣。

这一番鸡飞狗跳,惹得整个长安西市都来围观,有那认识程处默的更是满脸愕然,拉着旁人不断窃窃私语,道:“看到没,程家的小霸王,这才消停没几天,又出来开始犯浑了。”

被拉之人满脸稀奇,啧啧轻叹道:“这砸的可是清河崔氏,清河崔氏好像是程家的姻亲吧?”

“可不是咋地,真真就是姻亲,程处默的娘亲程夫人,乃是清河崔氏的嫡长女。”

“乖乖,这纯属外甥打砸姥姥家啊……”

“啧啧,不得不说,长安小霸王果然还是长安小霸王,这种二愣子脾气还真是够楞的啊。”

程处默一通乱砸,砸的崔氏货栈一阵鸡飞狗跳,那掌柜老头早已傻眼,只知道躲在柜台后面直哆嗦。

老头躲避之时还不忘叨叨,满脸心痛不断道:“造孽啊,堂妹那么精明贤惠一个人,偏偏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二愣子的货,老朽活了整整五十七年,我还从未听说外甥打砸姥姥家的事。小兔崽子啊,你砸的好,你可知道,这家店也有你程家的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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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竟有霸王之威?】

可惜程处默砸上了瘾,掌柜老头说的话他压根没听见,或者就算听见了,这货没砸过瘾还得砸。

他在店里打砸闹事,不远处一帮武侯可挺不住了,但见这群武侯疯狂奔跑过来,急吼吼大叫道:“程小公爷,不能砸啊。”

另有几个性子冲动的武侯,下意识之间竟然抽出了刀,他们也许不是想砍程处默,也许只是想阻止程处默打砸。

但是这抽刀霍霍的架势,先把正在旁观的李云吓了一跳,李云也顾不得武侯们是真是假,想也不想就冲上前去阻拦。

偏偏有一个武侯恰好在挥舞佩刀,李云情急之下挥手就是一拳……

没错,李云仅仅挥了一拳。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

那武侯一声惨叫,整个人直接横飞出去五六步,落地之后口鼻直喷鲜血,不要钱一般疯狂往外冒。

紧跟着,当啷一声。

武侯的佩刀掉在地上,堂堂精铁锻造的武侯佩刀,此时竟然是折断的。

武侯们楞了,崔氏货栈的人愣了。

就连正在打砸的程处默,同样也呆呆愣住了,所有人全都愣愣看着李云,目光带着一种非人的味道。

李云同样发愣,傻傻举起自己的拳头看。

嗯哼?

奇怪!

刚才他一拳打在刀上,震断刀身之后又把武侯砸出五六步远,可是自己的拳头竟然没有一丝伤痕,隐隐也就多了一道红印子。

程处默忽然凑近跟前,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李云,咋咋呼呼道:“师傅?霸王之勇啊!你还说你不会绝学,这绝学比我老爹都要猛……”

李云傻傻转头看他,傻傻开口问道:“我刚才,一拳打飞了人?”

程处默满脸钦佩,大头猛点道:“对,打飞了人,打飞人之前,你还震断了一把刀。师傅,这绝学一定要教给我,不睡觉我也要好好练!”

李云呆呆又看向拳头,喃喃小声道:“霸王之勇么?原来我穿越的金手指是天生神力!”

这时掌柜老头跑出柜台,指着程处默责骂道:“小兔崽子,你……”

可叹话未说完,程处默反手就是一铁棍,怒道:“别叨叨,阻拦小爷学绝技。”

这回可真是外甥打舅舅了!

老头嗷嗷一声痛叫,劈头盖脸血流如注,疼还不是关键,关键快被气死了,想他堂堂一个长辈,竟然被晚辈给开了瓢,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整个长安西市不知多少闲人在看着。

老头气的店也不管了,捂着头猛然跑出大门,怒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老夫现在就去卢国公府,我找程知节好好说一说。外甥打舅舅,你这小兔崽子等死吧。”

程处默似乎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闻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挥挥手,满不在乎道:“快去快去,去晚了我可看不起你,告状就告状,小爷无所谓。”

李云轻轻一拉他胳膊,低声道:“事闹的有点大,你不怕程国公来抓你?”

程处默一抹打脸,满脸无所谓道:“大不了挨上一顿抽,哼哼,为了长安的流民,为了师傅的绝招,别说我老爹抽我一顿,抽十顿小爷我都不在乎。”

这是被打皮实了,压根拿挨揍不当回事啊。

李云以手抚额,闷闷不乐叹口气,他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改造程处默的很是任重道远啊。

……

崔氏货栈的掌柜被打跑了,剩下的小厮瑟瑟发抖不敢上前。而程处默也因惦记着绝学之事,所以没心思再去打砸店铺。

这货转眼看了看门口的一群武侯,忽然招手呵斥道:“你们来的正好,小爷正愁没人手。都过帮个忙,事后记你们一大功。”

武侯们踟躇不前,领头的小心翼翼试探道:“不知小公爷要帮何忙?”

程处默牛眼一瞪,指着柜台后面的货仓道:“当然是帮我搬货,难道让小爷亲自动手不成?赶紧的,都过来,谁敢耽误我师傅大事,小爷用棍子跟他谈一谈。”

用棍子谈?

那不就是打?

一众武侯不敢犟嘴,愁眉苦脸都把腰刀解下,然后化身搬货的苦工,进去崔氏货栈搬东西。

另有两个眉眼灵巧的凑到程处默跟前,低声下气道:“小公爷,刘三伤的不轻啊,似乎肋骨有断,吐血也是不停,您看是不是让我们把您师傅带走,回头衙门里上下也好有个交代?”

李云将一位武侯打成重伤,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搁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塌天大事,但是搁在长安城小霸王身上那就不叫事。

只见程处默远远看了一眼那个武侯,发现已经被人扶起支撑着,程处默在身上摸了半天,忽然从腰间扯下一块精美玉佩,扔给武侯道:“拿去卖了,止血,治伤,多余的钱,算赏的,你能被我师傅揍,验证他霸王之勇的绝学,此乃天大幸运,小爷都有些羡慕你。”

那武侯强撑着伤势,双手紧紧握住玉佩不撒手。

旁边有人羡慕不已,啧啧道:“这可是品相上佳的和田白玉,拿到东市最少能卖十多贯。”

程处默牛眼一瞪,很是不爽道:“你瞎眼啊,这是羊脂玉,低于二十贯不能卖,卖了纯属打我脸。”

竟然价值二十贯?

这可是一笔大财富。

挨打的武侯满脸亢奋,一时连伤痛也忘了,这货死死抓着玉佩,竟对程处默千恩万谢起来。

反而是李云有些难过,忽然上去扶住武侯身体,郑重道:“我打伤了你,乃是我的不对。玉佩给你只能算是钱财赔偿,但我良心上依旧过不去,你叫刘三对吧,这个名字我记住了。倘若以后有难有灾,我李云挥手一招便来。”

他现在还只是个流民身份,但是这番话却说得郑重无比,挨打的武侯很是感激,并且也不认为李云是在说大话。

旁边几个闲人更加羡慕,不由又道:“刘三你可赚了啊,挨顿打而已,骨头都没断几根,结果先是小国公赐你玉佩,小国公的师傅也应承要记住你,走运啊,羡慕死了。”

刘三也觉得自己很赚,可惜咳嗽之时又吐了一口血。

众人这下不敢耽搁,连忙扶着他去找大夫。

李云默默望着他们背影,好半天才落寞一声叹息,喃喃道:“人若地位低了,挨打都觉得天经地义,我只不过应承要记住他这个人,竟然能让他感觉很满足……”

程处默凑到跟前,满脸不解道:“不光是你的应承啊师傅,徒儿我还赔给他一块玉佩呢。那玉能值二十贯,够他一家子吃喝两三年。”

李云微微摇头,轻声道:“你不懂……”

程处默撇了撇嘴,他确实不太懂。

第17章 【包先生,为钱折腰】

长安乃是帝都,藏不住任何风吹草动,李云带着程处默刚刚砸完崔氏货栈,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堪称轰动也不为过。

满城都是兴奋异常的议论声。

“嘿,听说了么,卢国公府的程处默,砸了清河崔氏大货栈。厉害啊,那可是顶级门阀的五姓七望,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也敢砸。”

“多新鲜啊,程处默是谁,响当当的长安小霸王,就他那个二愣子脾气,别说是砸清河崔氏,就是砸太原王氏我都不稀奇。”

“厉害厉害,程处默果然不愧是程处默。”

“你们错了,这次砸清河崔氏,可不是程处默的主意,据我所知,是他师傅……”

“什么?师傅?”

“程处默竟然有师傅?”

有闲汉愣愣发傻,好半天才满脸愕然道:“程处默自己已经是国公府嫡长子,只要不出事必定能承袭一个国公位,堂堂国公长子,竟然也会拜师,那他的师傅又该是个什么来头?莫非长安城里又要出一个更狠的小霸王?”

顿时有人脸色发青,嘴皮子打哆嗦道:“乖乖不得了,真要是这么个情况,那这以后的日子更加没法过了。”

这时有个‘消息灵通’人士忽然站出,满脸神秘道:“汝等所知,太过落后,鄙人早已打探清楚,那位师傅可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

“莫非是亲王?”

人群呼啦一下围上来,拽着‘消息灵通’人士急急发问,道:“包先生,你就莫要再卖关子,赶紧给大伙儿说说,那位师傅到底是何来历。”

“是何来历?”消息灵通人士再哼一声,故作玄奥道:“那可就厉害了!”

这厮先是抬手搔了搔眉前发丝,接着慢条斯理弄弄衣角,如此做足了工夫之后,这才得意咳嗽一声,慢悠悠道:“据我所探,那位师傅乃是个流民,年龄约有十六七岁,属于尚未及冠的少年郎。”

众人都是一呆,随即都有些失望,有人皱眉频频摇头,喃喃道:“原来竟是流民,而且还是个少年,这算什么来历,身份比烂泥也有不如吧。”

“是极是极,原来是个流民,包先生,你这次的消息可不够惊人啊。”

那位包先生脸上有些挂不住,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们只以为他是个流民,因此就看不起人家?汝等也不想想,长安小霸王是什么身份,他都能俯下身子拜一位流民为师,这位流民又岂是普普通通的来历?”

这话本也算是深符逻辑之语,然而众人却都摇头嬉笑,有人嘿嘿直乐道:“若是别家公子拜师,那咱们还真要琢磨琢磨这位流民的身份,可惜是程处默拜师,啊哈哈,那个二愣子什么傻事干不出来?也许他脑子一热,糊里糊涂就拜了。”

“是极是极,程处默干的事,不能以常理推断之。包先生,你这包打听的名头要蒙羞了啊。”

“胡说!”

包先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忽然烦躁跺了跺脚,指着众人道:“你们可曾知道,程处默砸店的时候鄙人就在西市,我亲眼目睹了程处默发威,也亲眼目睹了他师傅发威。乖乖不得了,霸王之勇啊……”

众人愣了一愣,有人忍不住心中好奇,出声发问道:“听您这个意思,那位小师傅比程处默还狠?”

“不是狠,是猛!”

包先生微微看他一眼,突然弹出一根手指头,比划道:“一拳,仅仅一拳,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少年的拳劲有多猛,他当时仅仅出了一拳,一拳就震断了一柄武侯的佩刀!啧啧,空手入白刃咱们都听过,但是有谁听过空手震断兵器的?”

说着看了众人一眼,又道:“不但震断武侯佩刀,而且还将人打的吐血,你们知道挨打之人是谁吗?正是长安县衙里的武侯孙三,孙三是谁,那可是左武卫退下来的老卒,身上有杀人功夫,然而却吃不住一拳。鄙人当时在场看的很清楚,孙三被那少年一拳打飞而出,足足摔出去十来丈远,口鼻都在喷血,胸口直接就塌了……”

这就有些吹牛逼了。

当时李云确实将武侯孙三打飞,不过只是打飞了五六步远,结果到了包先生口里突然一变,竟然变成了飞出十来丈远。

十来丈和五六步,这其间的差别可够大。

偏偏长安的闲汉们就喜欢听这个,有人一把抓住包先生胳膊,急急催促道:“接着说,接着说,包先生,你还有没有其它的新消息?”

这时包先生‘拽’了起来,忽然故作疲劳不堪的样子,意味深长道:“干巴巴的说了半天话,鄙人嗓子有些冒烟啊。”

“咱们请你吃酒,凑钱请你吃酒……”几个闲汉连声开口,拍着胸脯保证道:“谁要不请你谁是孙子,等会咱们就找酒肆请你吃。”

包先生这才满意,不过仍旧趁火打劫,再提要求道:“还要给十文大钱,否则我就回家去。”

几个闲汉相互看看,有人悻悻骂道:“亏你也是个读书人,这辈子算是钻到钱眼里了,包先生,你丢不丢人?”

包先生脸色有些涨红,忽然转头便走道:“不听便罢,酒我也不吃了。”

幸好人群之中有个老叟,上前一把将包先生拦住,回头却呵斥几个闲汉道:“你们也都知道包先生家里的情况,他家有病人每天必须抓药吃,十文钱很多吗?大家伙凑一凑给他。”

十文钱不多,但是也不算少,一群闲汉哼哼唧唧,最终也没人答应下来,显然刚才说的请客吃酒也是吹嘘,根本就是想骗着包先生说事情。

那老叟叹了一声,忽然从腰间扯下钱袋子,然后从里面数出十枚铜钱,递给包先生道:“这笔钱老朽出了吧,不能让包先生白忙活。打探消息也需要来回奔走,这钱就当是包先生的脚力钱。”

包先生还是面色胀红。

不过仍旧低着头将钱收了。

似乎有些羞愧,一时不敢抬头。

“我何时才能像那位少年一样,挥手出拳,笑傲西市,行事无惧无恐,不为十文钱而弯腰……”

这是包先生心里的话。

他想起不久前看到李云发威的背影,忽然很是羡慕那位少年郎。然而现实很是残酷,他只是个伸手讨钱的落拓读书人。

仅仅十文钱,他就得弯下腰。

那位老叟洞穿世事人情,满脸慈温道:“包先生勿要在意,老朽好歹也算个店铺掌柜,这点铜钱尚能担负,你无需存有愧责之意。”

包先生落寞摇头,一脸黯然道:“鄙人倒不是愧疚收钱,圣人有云,长者赐,不敢赐,您给的赏,鄙人该接着,我羞愧的是自己也是堂堂读书人,结果却沦落到要为十文钱而折腰,我伸手接了钱,和街上的乞儿有何不同?心中屈辱,倍感屈辱啊……”

老叟轻拍他肩膀一下,劝慰道:“此乃家室拖累而至,老朽倒觉得你该昂起头。你不辞辛苦照顾病妻幼女,实乃是为夫为父的一位典范。”

包先生拱了拱手致谢,落寞又发出一声叹息,有人偷偷观瞧他的眼角,隐约发现有晶莹湿润在浸出。

第18章 【围观程处默挨揍】

那位老叟人老心善,可说是一位洞穿世事人心的长者,他知道不能总是谈论包先生的家事,话语一转又转道刚才的话题上来。

老叟悠悠道:“老朽刚才听你说事,那位少年果然是有刚猛之勇,只是老朽有些不明白,那少年莫非和清河崔氏有仇不成,为何他要带着程处默去砸崔氏货栈,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秘存在着?”

包先生连忙收拾心思,仔细给老叟解说道:“长者这次却是猜错了,依据鄙人所探消息来看,那位少年和清河崔氏并无仇怨,他之所以带着程处默前去砸店,完全是因为要赊欠一笔大货物,因为涉及钱财太大,导致双方无法谈拢,所以程处默动了手,发狠砸了自己亲戚的店。”

想了一想又道:“那位少年并没砸店,他动手是因为阻拦武侯,当时武侯们情急抽刀,那少年以为他们要砍程处默。”

这样一番解说,事情基本清楚,众人虽然没能在长安西市观看那一场打砸,现在听完包先生所说也都明白了。

唯有老叟乃是个掌柜出身,对于事情的细节很是在意,忽然捋须再问道:“你说他们要赊欠很多货物,想来这个货物的数量肯定不菲,否则单以程处默小国公的身份,清河崔氏不可能不赊给他……”

“长者猜的没错!”

包先生点了点头,解释又道:“正是因为赊欠太多,所以才会谈崩。您根本无法想象,那少年要买的是什么东西。他要几千上万口铁锅,而且需要特殊的打制。”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老叟也很震撼,喃喃道:“竟然要几千上万口铁锅,这可是两三千贯的大买卖,难怪清河崔氏不肯赊账,搁在谁家也不赊。别说是程处默出面,就是程知节去了也白搭。”

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他要这么多铁锅作何?莫非是哪家军伍的采办?”

这却是动了生意人的心思,准备和李云稍微接触一番。

可惜包先生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您老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那少年买铁锅不是军伍采办,我听西市那边的人说,他那些铁锅是替流民们赊欠的……”

嗯哼?

在场众人都楞了。

几千上万口铁锅,全是流民们赊欠的?

“这不胡闹吗?纯粹亏本生意啊!”

“难怪清河崔氏不愿意赊账,摆明是肉包子打狗的买卖啊,流民穷的只剩一张嘴,铁锅赊给他们有屁用?”

“我现在更想知道,程处默会是什么结局,他砸了清河崔氏的店,据说还跟远房舅舅动了手,此事肯定没完,保证还有好戏……”

这话一说,众人全都眼睛一亮。

有人连忙抬头看天,忽然若有所思道:“傍晚将至,小霸王也该回家了吧。恰好程国公也是傍晚下差,嘿嘿嘿……”

众人登时反应过来,个个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热闹啊。老长日子不听程国公打孩子,这还真是有些想念呢。”

哗啦啦,转眼街面一空。

但见一群闲汉奔走如风,各个奔走只是不忘呼朋引伴,又是眉花眼笑,又是期待异常,不多时已经汇聚人潮,蜂拥朝着卢国公府而去。

到了地头才发现,国公府门口竟然已经热热闹闹,但见无数长安百姓翘首以盼,又有无数商贩穿梭其中,一些老人则是拎着草编座垫呵斥小年轻,吹胡子瞪眼让人给挪个空。

不用说,都是来看热闹的。

自古有云,人前教子,人后教妻,恰好程咬金就是这么个脾气,每次他要抽打程处默都是吊在大门口。

此事俨然已经是长安一景,每每能令老百姓乐此不疲,眼下天还没有擦黑,已经有无数人来抢地方。

国公府的守卫明显发愣,对眼前的一切很是熟悉,两个侍卫相互递个眼色,左边那人轻声道:“五哥您看到没,瞧这架势咱家大公子又惹事了。老百姓不断聚来,怕是等着要看大公子挨揍……”

右面那个咳嗽一声,忽然转头就往府内跑,边跑边道:“你好好看门,我去禀告大夫人。今日这架势有点大,我估计大公子惹得麻烦不算小,否则不可能来这么多百姓看戏,这是都等着看咱家国公打孩子呢。乖乖不得了,大公子怕是要挨一顿狠的……”

“对对对,五哥赶紧去,去晚了大夫人难知消息,到时候大公子挨了揍咱们也要跟着吃挂落。”

那侍卫奔走如风,转眼冲进府内不见。

这样的例子,往日早已不在少数,门外百姓连忙竖耳朵探听,果然听到府内那侍卫的嘶喊声,急切道:“大夫人,大夫人快救命啊,满城百姓云集门前,估计大公子又是闯祸了。国公大人尚未回归,您先把大公子藏起来。”

不多会功夫,府内一阵鸡飞狗跳。

如此场景,简直喜闻乐见,府门前的百姓们嘻嘻哈哈,都盼着程咬金赶紧回到家,到时候先把程处默吊起来抽,然后程夫人出来护犊子和丈夫理论,清河崔氏的嫡长女只要一发威,保证会弄得程国公没脾气。

这都是常规保留节目,乃是长安百姓最喜欢的乐子。

说来也是奇怪,大唐有很多国公,但是唯有程家才这么接地气,其它国公府也有责打教训孩子的事情,但是偏偏就没有老百姓前去围观。

却说常规节目尚未开演,老百姓们正翘首以盼期待着,忽然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很是兴奋道:“大家快看,小霸王回来了。”

哗啦!

人群齐刷刷转头,盯着国公府门前的那条路。

果然只见两个少年远远而来,左边一个清秀少年大家不认识,但是右边一个满脸凶狠大家都熟悉,赫然正是长安小霸王程处默,此时正臊眉耷眼往家里走。

有那百姓喊了一声,捉弄道:“小公爷,你还敢回家啊?我听说你今天又惹了大祸,今天恐怕又是一顿抽……”

还有更坏的,嘿嘿笑道:“小公爷,等会您可要撑着点,俺们开了盘,赌您能撑十盏茶。上次您只不过是殴打了赵国公的儿子,结果就被程国公吊起来足足抽了八盏茶工夫,这次您殴打的可是自家舅舅,俺们估计十盏茶时间是没跑了。”

程处默一脸悻悻,咬牙瞪眼道:“那是远房舅舅,算不得亲的,再说了,打舅舅的事,能算打吗?此乃我将门风范,你们这些狗东西不懂。谁开的赌盘,赶紧给小爷撤了……”

百姓们哈哈怪笑,并不害怕程处默瞪眼。

因为他们都知道,程家小霸王从来不欺负百姓,二愣子虽然喜欢犯浑,但是殴打的都是勋贵子弟。

人家闹事喜欢闹大的,不会跟平头小老百姓找麻烦。

第19章 【老程回家了,开打吗?】

李云脸色平静走在程处默身边,目光不断扫视着人群,忽然低声轻笑一下,对程处默道:“我倒是把这事忘了,此乃你家的传统节目。卢国公府打孩子,属于长安第九景。”

程处默面皮抽搐,臊眉耷眼道:“挨打我倒不怕,主要实在丢人,也不知我老爹怎么想的,每次打我都是吊在府门口。”

李云缓缓抬头,眺望着卢国公府的牌匾,忽然悠悠道:“你放心,我保证这次你爹不会再打你……”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带所指又道:“这些百姓注定要白来一趟,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了。”

这话隐隐富含深意,分明暗指以后程处默都不会再挨打。

程处默自然满怀期待,两眼直直看着李云,又忐忑又不安道:“师傅,真能成么?”

“呵呵呵!”

李云收回眺望国公府的目光,然后故作深邃看他一眼,鼓励道:“只要你按我教你的话去做,保证程国公不再责打你。”

程处默用力点点头。

李云伸手拍他肩膀,又道:“你我今日方才结识,你家大人未必会接纳,毕竟我的身份乃是流民,贸然登门很是不妥,不但于理不合,而且也降低了国公府的门槛。”

程处默这次倒聪明了一回,点头道:“师傅你放心,我自己能应对。”

李云再拍他肩膀一下,开心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陪你了,回家去吧,记住我教你的那些话,咱们师徒乃是当世英豪,必须有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大气魄……”

长安小霸王顿时昂首挺胸,走出了六亲不认的霸道步伐。

原本还只是二愣子,现在快被教唆成傻子啦。

回家多么简单一件事,需要用这种趾高气昂的架势么?

……

程处默昂首挺胸回家,李云却在悄悄后撤,他找到自己经常蹲的那个墙角,然后悄无生气的猫了起来。

他双手习惯性缩进袖子中,翘起头远远盯着程处默,嘴里忽然一声长叹,有些伤感道:“这娃还是有些傻,稍微一骗就信了。唉,可怜的娃……”

旁边凑过来一个小丫头,正是李云的伴当小阿雅,小姑娘扑闪扑闪眼睛,问李云道:“李大哥,你怎么在叹气?”

李云伸手指着程处默背影,对阿雅道:“我叹今天这顿打,程处默肯定逃不掉!”

阿雅又眨眨眼睛,好奇道:“可是我看小国公很自信呀,他刚刚听了您的话之后,连走路都比平时威风了许多呢……”

何止威风,简直嚣张。

但见程处默一路回家,走的那叫一个趾高气昂,那货还一副鼻孔向天谁也不爽的架势,偶尔有百姓在一旁逗他,那货顿时牛眼一瞪,叫嚣道:“直娘贼,你瞅啥。”

那百姓也不怕他,只是嘿嘿坏笑道:“小公爷,汉子啊,这马上就要挨揍了,您还有功夫瞪眼吓唬人?”

程处默‘呸’了一声,满脸不屑道:“小爷今天注定不会挨揍,有种咱们来赌一局……”

说完这话之后,似乎底气越发更足,于是走路变得更加嚣张,宛如螃蟹一般横行霸道。

老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轰然叫起好来,有那胆子大的百姓竟还蹿了出来,手端一碗水酒拦住程处默,大声道:“小公爷,好汉子,喝了这碗酒,回家再挨揍。”

“我干恁娘……”

程处默骂他一句,绕开百姓继续走他那种六亲不认的霸道步伐。

他坚信自家师傅能力,认为自己这次肯定不挨揍。

李云远远观看,暗暗又叹一声,喃喃道:“傻徒儿啊,别说是六亲不认的步伐,你就算走出一个风萧萧易水寒也白搭,今天这顿揍,你注定逃不了!”

阿雅很是费解,忍不住问道:“李大哥为何这么说?”

李云转头看她,不说话。

阿雅又道:“您刚才不是已经教给他办法么?您还说程国公虽然小事不讲理,但是大事肯定会讲理……”

李云这才苦笑一声,幽幽道:“他爹小事不讲理,大事确实很讲理,但是阿雅你却不知,他家还有一位人物小事大事都讲理,唯独有一事绝对不讲理,程处默这一次惹事,绝对会是在劫难逃。”

阿雅似懂非懂,乖乖在一旁‘哦’了一声。

小姑娘沉默半天,忽然又问李云道:“李大哥,你们今下午去哪里了?”

李云看她一眼,展颜温笑道:“去办大事。”

阿雅又‘哦’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黯淡,轻声道:“办成大事之后,您是不是再也不用蹲墙角了?您结识了程家公子,以后也不需再做流民吧?”

不做流民,便不需要再等着吃救济。

不吃救济,自然不需要在街头上流落。

阿雅心里忽然很是难过,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味道,她认为李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一时眼圈儿微微在泛红。

李云一怔,忽然伸手握住阿雅的小手,呵呵笑道:“傻丫头。”

仅仅三个字,阿雅已笑了。

……

便在这时,突听有人咋呼一嗓子,兴奋道:“程国公下差啦。”

呼啦啦!

满街百姓,齐刷刷转头。

就连李云和阿雅也是一样,两人下意识从墙角站起来。

果不其然,很快听到马蹄声。

但见前面不远处的街口,有一匹健马正在嘚嘚而行,马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浓眉大眼很是吓人。

虽然相貌吓人,但是人家脾气很好,这中年壮汉正是老程,此时刚刚皇宫里回来。他见自家府门前人山人海,稍一琢磨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倘若搁在别家被百姓这么围观,也许那些国公们早就气炸了,但是老程这人不同,有人围观似乎很乐意。

他缓缓扫视一眼百姓,忽然便开口大笑道:“啊哈哈,诸位百姓,云集而来,莫非又有兴趣,欲观老夫训子?”

“卢国公好!”

“程国公好!”

百姓们知识面不同,所以称呼也有些不同,不过所有人都对程咬金很亲切,嘻嘻哈哈道:“国公大人,俺们都等您老半天啦,赶紧回家,这就开始吧。”

程咬金放眼细查,发现今日来的百姓真不少,老妖精微微一撮牙花子,有些忐忑道:“看这架势,我家臭小子怕是惹了不小的事。”

“对啊对啊!”百姓们嘻嘻哈哈,个个挤眉弄眼,偏偏就是不说程处默犯了什么事,只是不断怂恿老程道:“揍吧,狠狠滴揍,小树不捋不直溜,娃子不打坏丢丢……”

程咬金仰天哈哈一笑,豪爽道:“好,待到老夫询问清楚,必然给长安百姓一个交代,倘若那臭小子真格犯了大错,这一顿抽保证他是跑不了。”

说着忽然翻身下马,又问百姓道:“开盘了没,赌我今日打多久?”

一个百姓赧然上前,略显尴尬道:“开了盘,赌您会把小公爷往死里打,最少十盏茶工夫,十盏茶只是起步价……”

嘶!

老程倒抽一口凉气,直接牙花子有些疼。

这小兔崽子,怕是真的惹了大祸事。

第20章 【皇帝要去看戏?】

大唐皇宫之中,疲惫了一天的李世民喝完一盏冰水,然后吃力起身伸个懒腰,随后目光望向书房里静静坐着的两位臣子,苦笑道:“无忌啊,房乔啊,天色已然不早,你二人也回去吧!”

两位臣子一个是长孙无忌,另一个乃是房谋杜断的房玄龄,这是李世民最为倚重的两个文臣,君臣之间说一句良师益友也不为过。

眼见两个臣子纹丝不动,李世民无奈又苦笑一声,劝解道:“朕知道你们心里的焦灼,朕心中又何尝不是焦灼?但是,朕不能做那无道之君……”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遥遥看向门外,又道:“眼下流民之事虽是大事,可朕也不能拖着尔等不回家,无忌,房乔,回去吧,咱们明日再议,且等明日再议。”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还有着坚持。

李世民再次苦笑,颇为感慨道:“汝二人啊,依旧是那个改不了的坏脾气,一旦遇到大事小情,非要撑着做完才安。当年行军打仗如此,眼下治国施政还如此,这是忠臣之心,朕当予以嘉许……”

忽然画风一转,脸色严肃道:“但是,朕要劝慰你们一句,莫太操劳,莫太急切。万事操之过急,必要引成大患。古贤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流民之事虽大,于整个大唐来说却只是癣疥之疾,但若是汝二人有一人累倒了,那才是我大唐真正的损失,那才是我李世民真正的损失。”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个臣子再也不好坚持留下来议事,先是房玄龄拱手道谢,紧跟着长孙无忌也恭敬行礼,两个臣子缓缓转身,都有告退回家之意。

李世民笑道:“这才对嘛,政事每天都有,永远处理不完,家事同样重要,不可因公忘私。朕认为你二人需得学学那帮武将,比如李孝恭,比如程知节,一听朕说可以回家,立马撒丫子跑出宫门。人家那才叫恋家,不恋家哪能恋大唐?所以这也是一种忠心,朕深以为可予赞赏……”

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了,明显有种讲歪理的味道。

房玄龄听了呵呵低笑,长孙无忌却轻哼摇头,道:“程知节那货无耻,他哪次不是叫嚣着要回家,但凡只要陛下开口允可,这粗坯绝对是第一个走?”

李世民哈哈一笑,指着长孙无忌道:“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长孙无忌又‘哼’一声,语带嘲讽道:“微臣确实不如他,我没他那么不要脸,比如人前教子的那一套,也只有程知节才干的出来。堂堂一个国公训子,非要引得百姓去围观,据说还有人开盘开赌,微臣听了都替他感到脸红。”

房玄龄也呵呵一笑,道:“老臣也觉得程知节有些过了。”

倒是李世民不以为然,反而淡淡笑了一声,悠然道:“朕倒觉得挺好,这是程门的独特家风,朕听百骑司汇报,说是程家打孩子已经成了传统,每每程处默犯了错事,必然要被吊在门口抽,届时满城百姓云集,蔚为长安一大风景。”

君臣之间正说着话,忽然瞥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隐约是个百骑司将领想要进门汇报,却似乎因为有外人而略显迟疑。

李世民眉头一皱,轻喝道:“什么事?进来说!”

那百骑司这才进门,低眉耷眼道:“启禀陛下,无甚大事……”

口上虽然这么说,眼睛却不时去瞟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李世民轻哼一声,故作不悦道:“既然不是大事,那边直接禀告吧,房卿不是外人,无忌更不是外人,些许小事而已,他们有资格闻听。”

那百骑司这才开口,小声道:“刚才外面来报,说是满城百姓又在云集,数千之人汇聚卢国公府,百骑司已然在暗地里做戒备。”

李世民愣了一愣,好半天忽然爆发出一声大笑,转头对两个臣子道:“咱们刚刚还说在说程门家风,这程知节转眼又要打孩子啦。”

接着又转过头来,问百骑司道:“汝言今日竟有几千百姓围观,莫非那程处默又惹了什么大乱子。”

那百骑司嘿嘿低笑,似乎想起此事也忍俊不住,努力憋笑道:“微臣听下面人汇报,说是程小公爷今天又犯了混,他受一个流民少年的怂恿,竟去砸了自己姥姥家的店,不但砸了自家姥姥店,还跟一个远房舅舅动了手,据说是一铁棍抡到脑门上,直接把舅舅的脑袋开了瓢……”

李世民目瞪口呆。

两个臣子嘴巴也张的大大。

好半天过去之后,房玄龄才若有所思道:“难怪百姓云集程府,原来是要看一场大热闹。程处默那个小家伙,这次惹得祸事真不小。”

长孙无忌却皱眉道:“程家的姻亲是清河崔氏,莫非那小子砸的是崔氏货栈?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这次臣支持程知节,这种小混蛋是得狠狠的揍。”

两个臣子自说自话,忽然瞥见李世民面色异常,两人忽然惊醒过来,连忙告罪道:“陛下,吾等一时口误,不该恶评驸马。”

李世民摆了摆手,微笑道:“朕没怪罪你们,朕只是,朕只是……”

皇帝期期艾艾半天,似乎竟有些忸怩,直到最后才终于吐口,语含期待道:“朕只是心中十分好奇,很想看看程门之前到底是怎样一个热闹。”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登时愣住。

两个臣子的脸色都有些异样。

有您这么当岳父的吗?

那程处默虽然犯浑,但他好说歹说也是您的女婿,都说女婿半个儿,您听说孩子挨揍不应该心疼才对么?

现在却一副满脸想去看热闹的架势,您让我们当臣子的怎么接您话茬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

李世民是千古雄才大略帝王,但凡这样的帝王都隐藏着一股说干就干的冲动,他因一时兴起,再也难耐不住,忽然便哈哈大笑一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就选今天,朕早就想看看长安第九景,想不到机会竟然就来了,啊哈哈,房乔,无忌,你们也先别急着回家,随朕一起去看景吧。”

第21章 【皇后也要跟着?】

皇帝性质高昂,两个臣子能说什么?无奈只能拱了拱手,随着李世民走出房门。

哪知才出门口一步,君臣三人全体愣住,但见门口不远俏生生立着一位女子,正在满面寒霜的朝着这边看。

此女,雍容华贵。

此女,举止典雅。

赫然正是大唐后宫的长孙皇后。

皇后似乎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君臣三人顿时脸色更冷,忽然开声道:“陛下,臣妾听说您要出门,然后去看女婿被吊打?好兴致啊!”

李世民有些尴尬,咳嗽一声摸摸鼻子。

两个臣子同样尴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帮着皇帝找台阶,尤其长孙无忌还是皇后的亲哥哥,这时更有种被妹妹抓住做坏事的汗颜。

君臣三人正在羞赧,哪知长孙皇后忽然画风一转,咯咯笑道:“臣妾常听嫔妃们说,咱们长安有个第九景,臣妾心里很是好奇,一直也想去看看,陛下啊,带上臣妾一起去嘛!程处默那个小猴子要挨揍,臣妾真得很想看一眼,咯咯咯,听说他会被吊起来抽,狠狠的抽……”

语气竟然有些小兴奋。

李世民目瞪口呆。

两个臣子瞠目结舌。

这还是皇后吗,这还是那个贤惠闻名的皇后吗?

……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尴尬咳嗽一声,故作呵斥道:“妃嫔不得出宫,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臣妾不算妃嫔!”长孙皇后眼睛一瞪,略显得意道:“我是大唐的皇后。”

李世民还是不让,道:“皇后等闲也不可出宫。”

长孙皇后直接加码,又道:“臣妾还是程处默的岳母。”

“观音婢,你……”李世民脸色有些发黑。

“哼,我女婿要挨打,我这做岳母的不能去看看吗?”长孙皇后的借口很强大。

但是李世民也不是凡人,立马又找到拒绝之词,道:“程处默和清河还没有完婚。”

长孙同样反应机敏,大声质问道:“那么陛下是想悔婚吗?”

这一问,终于把李世民憋住。

皇家悔婚这种事,那是万万不能去做的,别说程咬金乃是大唐功臣,就是普通之家的婚事也不能悔。

无奈之下,李世民只能轻哼一声,很不乐意道:“走吧,再晚天就黑了。”

哪知长孙却突然冲远处招了招手,一边招手还一边解释,道:“臣妾还有个伴当,陛下一起带着去吧。”

话音未落,不远处假山后面出现一道人影,婀娜多姿,秀丽出彩,赫然乃是一位嫔妃,而且是四大正妃之一的杨妃。

李世民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长孙却道:“杨妃妹子乃是清河公主的亲生之母,严格说来她才是程处默的岳母,陛下啊,您就发一发善心,把杨妃妹子也带上吧。”

李世民一言不发,冷着脸转头便走。

其实这就是同意了。

长孙和杨妃偷偷递个眼色,两个小女人笑得狡猾狡猾滴。

……

帝王出宫,而且还带着一后一妃,这种事倘若搁在平时,那必须得是大张旗鼓才可以。

但是李世民这次乃是去看热闹,自然不愿意被人发现了踪迹,皇帝一声令下,百骑司顿时动了起来,先是有人帮着皇帝换装,又有仕女负责长孙和杨妃,三人一番打扮之后,全都扮做了普通平民。

然后才真正出宫,百骑司们则是伪装随行。

因为程咬金乃是国公,国公的府邸大多都在朱雀大街。所以从皇宫到程府其实不远,中间就连着一条朱雀大街,只要出了宫门前行几百步,放眼而望都是各个国公府。

古人脚力矫健,非是现代做办公室的能比,李世民又是马上皇帝,这几百步自然不放在眼中,皇帝带着长孙等人一路而行,不多时就看见了人头攒动的卢国公府。

好家伙,果然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够热闹的。

但见无数百姓相互扎堆,大街之上到处是嗡嗡一片。

长孙和杨妃很少出宫,见此热闹场景不免兴奋,只觉自家的眼睛已经不够用,咕噜噜的不断往四处看。

看看这边,热闹,看看那边,还是热闹,两女越发兴奋,叽叽喳喳不断低声交流。

李世民脸色却有些发黑,瞅着一众百姓道:“朕因灾荒之事,待在皇宫里寝食难安,可是这些百姓却毫无所感,为了一点小事就兴奋围观……”

说着看到一个小商贩穿梭人群,脸色更黑道:“竟然还有做买卖的,此事成何体统?”

他却忘了自己也是出来看热闹的。

好在身边还跟着房玄龄,这位大唐贤相,拱手相劝道:“陛下,民因平凡,故而目不长远,每日所思,无非是吃吃喝喝,倘若能饱一饭,那便心满兼且意足,陛下则不然,您是一国之君,一身系着天下,亦因此故,不可生民之气。”

李世民想了一想,忽然失笑道:“是这个理,房乔说的对。不愧是朕之贤相,非是魏征那厮可比,同样都是劝谏,你说的朕喜欢听。”

房玄龄呵呵一笑,谦逊道:“魏徽脾性刚直,亦有臣不能比之处。”

李世民摇了摇头,对此不置可否。

君臣等人一路漫走,前边自有伪装成百姓的百骑司帮忙开路,因此并不需要自己费力挤开人群,所以走的颇为悠闲自在。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百姓挤了过来,嘿嘿低笑道:“几位,赌不赌?”

嗯哼?

李世民愣了一愣,下意识去看房玄龄和长孙无忌。

两个臣子同样发愣,一时弄不清这百姓所说何意。

偏偏那百姓脾气还挺急,见三人不说话顿时眼睛一瞪,哼哼唧唧道:“要赌就赶紧,马上封盘了。程国公已经回家,马上就要开打了。”

李世民这才明白过来,恍然道:“你说的赌莫非是赌他打孩子?”

“没错了!”百姓嘿嘿一笑,冲着皇帝挤眉弄眼道:“这次程处默惹得事情不小,所以肯定要挨一顿狠的。”

“那你们的赌盘是什么?”李世民又问。

百姓十指张开,连比带划道:“吊起来抽,起步价十盏茶,每多一盏茶,赔率翻一倍。”

李世民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笑道:“好啊,有意思,朕跟你…额,我说真有意思,我跟你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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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长孙皇后的错觉】

那百姓眉花眼笑,连忙一伸手,道:“赌注下多少?赶紧掏钱吧。”

李世民这才一愣,不由在身上四处乱摸,结果身无长物,一时有些赧然,倒是长孙准备充足,忽然从旁边递过来十枚大钱。

李世民抓过钱一下送过去,奈何那百姓竟有些看不上,满脸不屑撇嘴道:“才十文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片,扔给李世民道:“拿好了,赢了找我兑换,输了扔掉就好!”

李世民低头翻看竹片,发现竟是临时制作而成,那百姓却哼了一声,道:“你放心,我李云龙名声在外,不会赖掉小小十文钱,只要你赢了,咱没跑。”

李世民呵呵一笑,若有所指道:“我很放心,你肯定跑不了……”

百姓也不知听没听懂,挥挥手又钻进人群,眼看程国公就要开打了,他还得再去招揽点生意。

李世民笑呵呵把竹片递给长孙,调笑道:“收好吧,这可是赌你女婿挨打的事。等会倘若赢了,也算一笔外快。”

长孙噗嗤一声,同样笑道:“他也是您的女婿,这么说臣妾还要给您分成喽?”

李世民哈了一声,转头不再说话。

这时忽然一个百骑司凑了过来,低声道:“陛下您看,那少年就是怂恿程小公爷的人……”

说着伸手一指,赫然是李云蹲着的墙角。

李世民顿时把目光转过去。

长孙和杨妃同样好奇,眨着眼睛跟随望去。

房玄龄相同。

长孙无忌亦是。

……

当是时,李云正猫在墙角,袖着手,举止显不出悠闲,反而有些鬼鬼祟祟的味道。

因为墙角光线阴暗,李世民等人并不能看清他的样子,那百骑司见到李世民皱皱眉头,连忙小声请示道:“陛下若是有意,末将可以把他抓过来。”

抓过来?

李世民沉吟一下,随即缓缓摇摇头,淡淡道:“朕此次乃是白龙鱼服,等闲不可以大张旗鼓,再说了,此少年乃是一流民,他还没有让朕亲自抓他的资格。”

百骑司点了点头,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李世民又看了墙角一眼,发现那个少年仍旧一副鬼鬼祟祟模样,其实这只是皇帝先入为主感觉,但是并不妨碍他对李云很不喜。

倒是长孙皇后有些好奇,忽然扯着丈夫衣角道:“陛下啊,那孩子好像有些奇怪呢……”

嗯哼?

李世民看向长孙,略显糊涂道:“皇后此话何意?”

长孙剪瞳如水,双目幽幽盯着墙角,语气好像有些异样,轻声对李世民道:“刚才陛下和百骑司说话之时,注意力一直放在百骑司身上,所以您才未发现异常,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但是臣妾因为闲着无事,所以便多看了墙角几眼,恰恰也在那个时候,那少年转头往这边瞅了几瞅……”

李世民呵呵笑了,指着长孙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那少年瞅了几瞅?这又何妨,无须在意。满大街喧喧嚷嚷全是人,也许他只是无意识的乱瞟瞟。观音婢啊,朕记得你并非那种大惊小怪的人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出宫之后太敏感?”

长孙轻咬嘴唇,抓着李世民胳膊的小手不然用力起来,又道:“陛下,臣妾所说的好奇,并非是那孩子瞅了几瞅,相反,是因为臣妾看了他一眼,我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李世民愣了一愣,终于感觉皇后仿佛有话说。

皇帝转头看向墙角,好半天才皱眉道:“观音婢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我夫妻二十载,相互都知道对方的秉性和心思,所以,有些话不需要这么吞吞吐吐。”

长孙鼓起勇气,忽然道:“陛下,那个孩子的相貌很熟悉……”

嗯哼?

李世民又是一愣,随即变得好奇起来,道:“观音婢长久不出宫门,认识的基本都是勋贵家长子,可那少年只是一个流民,你竟然说他的相貌很熟悉。”

旁边长孙无忌呵呵一笑,道:“天下之大,人口有千万之众,倘若碰到巧合,却也不乏相貌类似之人。皇后看那少年熟悉,也许他长的和某家勋贵之子有些相似。”

李世民很认可这个道理,闻言不由点了点头。

然而长孙却使劲摇了摇头,忽然一把将旁边的杨妃拉过来,急切道:“妹子,刚才你也看清楚了,你来跟陛下说一说。”

李世民顿时把目光看过去。

杨妃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期期艾艾道:“长孙姐姐的意思,长孙姐姐的意思……长孙姐姐的意思是说那孩子相貌很熟悉,实在是…实在是太过熟悉,他…他的相貌…他的相貌很像陛下……”

嗡!

李世民只觉脑门子一抽。

长孙无忌反应最快,突然变转头装作没听见。

房玄龄同样仰天打个哈欠,瞬间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做臣子的都聪明,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眼下很可能会上演一出皇帝偷吃孩子来找的大戏,以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精明,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跟着听。

就算已经听到的部分,也得装糊涂装作没听到。

否则,这臣子就做不长……

……

李世民愣愣半天,忽然才明白过来,语带羞怒跳脚辩解,急急道:“此事断无可能,观音婢你什么意思?”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声音有些大,连忙压低声音道:“朕自从娶了你,一向洁身自好,后宫虽有嫔妃,但是每一个你都知道,朕断然不会去外面偷食,那孩子肯定不是朕的种,他,他,他都快及冠年龄了,难道朕十六七年前就出去偷食么……”

做贼三年,不打自招,皇帝这么急巴巴的猛解释,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幸好长孙并非为了此事试探,闻言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皇后一把抱住丈夫胳膊,先是气哼哼给个白眼,然后才道:“陛下您想哪里去了?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说那孩子相貌像您,其实也只是最初的错觉,后来脑海中忽然又是一闪,发现他的容貌更像另一个人……”

李世民顿时长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暗暗窃喜起来。

只要不是朕的麻烦,那就不算是大麻烦。偷食那些龌龊事事,万万不可被皇后发现了。

第23章 【皇后的猜测?】

皇帝忽然又想起皇后另一段话,连忙道:“你刚才先是说他像熟人,再是说他的容貌像朕,接着又说更像另外一个人,如此相互联合一想,莫非,莫非……”

聪明不过天子,伶俐不过圣人,李世民雄才大略一代帝王,反应能力自然很迅捷。

皇帝只是微微一想,瞬间便理清此中思路,不由沉吟道:“莫非这熟人竟是朕的熟人,而且相貌跟朕的相貌很类似。”

长孙郑重点头,一字一顿道:“您的三弟,李玄霸。”

嘶!

皇帝还未反应,长孙无忌先是倒抽一口冷气。

旁边房玄龄同样面色微变,似乎想起了某个令他震惊的人。

李玄霸,后世所谓的李元霸,号称大唐第一战神,堪称非人类一般的存在。都说霸王之勇可以举鼎,李元霸之勇可比霸王猛多了。

这家伙的兵器是两把擂鼓瓮金锤,四百斤一个,加起来就是八百斤,常人面对这等重量想都别想,然而李元霸拿着锤子却和没重量一般。【这是百度查的】

如果仅仅是力气大,那也没什么可说的,关键这人还非常的猛,打起仗来从不知疲倦是何物。

当年紫金山一战,这家伙匹马双锤面对上百万叛军,满天下都以为他要死,最后的结局却赢了。这家伙两柄铁锤如拍苍蝇般,冲入战阵只打得尸山血海,他将百万叛军杀得只剩几十万。逼得李密献上玉玺,十八路反王递上降表。大唐也因此一战定鼎,终于成了千里山河的新主人。【还是百度查的】

可惜的是,这家伙天下无敌以后,似乎觉得人类已经没有了挑战性,于是兴冲冲在大雨之夜出门,竟然想要肛天雷。

后来证明,老天爷不是那么好肛的,一道紫雷凭空而落,李元霸从此灰灰了去。

临死之时,年方十八岁,追封大唐西府赵王,活脱脱是一个大传奇。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李世民根本不会为了国事而头疼,不管是北方的突厥还是辽东西域,哪边不服打哪边,谁敢逼逼叨叨,我让三弟去一趟。

可惜,这只能是李世民幻想之中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长孙皇后却说有人长得很像李元霸,并且说的还是一个少年流民,这样的身份李世民如何能够接受。

最主要的是,李元霸没娶过老婆啊。

一生没娶妻,何来传承子?

哪怕相貌有些类似,那也只能说一句巧合。

李世民忽然有些颓丧,自顾自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对着长孙皇后苦笑道:“观音婢啊,此事莫要再提了,朕知道你一向疼爱三弟,但是三弟他毕竟已然不在了。”

旁边房玄龄也是长叹一声,喃喃道:“英则过刚,遭天地妒,西府赵王倘若活着,天下哪还有我大唐的对手,唉……”

长孙无忌仰头望天,忽然狠狠咬牙骂了一句,道:“所以老夫痛恨打雷,每每下雨之时我都会躲在书房里面不出门,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发火,发火容易苛待下面的人。”

两位臣子显然都在缅怀李元霸的神勇事迹,这是一种心悦诚服发自肺腑的怀念。他俩乃是大唐朝堂最为核心的重臣,深知大唐现在有何等的难题要应对,倘若那位战神还活着,这些难题还叫事吗?

李世民情绪也很是不好,忽然长出一口气道:“走吧,这个话题莫要再谈了。朕今天出宫是看热的,朕今天出宫不是来惆怅的。观音婢,你今天很不好,你让朕的心里好难受……”

皇帝说着又叹一声,急急转头朝着前面挤去,这次皇帝不准许百骑司帮他开路,就那么凭着自己的力气往前挤,堂堂一位皇帝,故意去和百姓们拥挤,两位臣子都知道皇帝心中难受,所以要用这种办法去发泄。

长孙无忌四下瞅瞅,忽然压低声音对皇后道:“妹子,以后这些话万万不可再说了,陛下听了心里难受,我们听了心里也难受,西府赵王的名字不能提,一提满朝文武都难受。”

叮嘱完这一句后,长孙无忌也急急转身,然后追着李世民的步伐,同样跟百姓们挤在一起。

房玄龄因是外臣,所以并不好多说什么,故而只是冲着皇后恭敬一礼,笑呵呵道:“老臣也追陛下去了,今日且看程知节家的热闹。”

皇帝和两个臣子转眼挤到人群之中。

原地只剩下长孙皇后和杨妃。

女人心,到底细,哪怕皇帝和两个臣子已经明显提出质疑,长孙皇后仍旧坚持自己的主见。

杨妃似乎也一样。

这位后宫四大正妃之一悄悄凑近长孙身畔,压低声音道:“姐姐,刚刚我偷偷去墙角观察一番,越看越觉得那少年很熟悉,如果不是深知西府赵王已经不在,我肯定会把他错认为西府赵王……”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微微沉思又道:“唯一也就是他的年龄有些对不上,他太年轻了,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

长孙双目幽幽,剪瞳有水荡漾,轻声道:“三弟当年也是个孩子,照样打的十八路反王递降表。”

说着又看向墙角那边,望着李云的身影直发愣,好半天过去之后,长孙才再次开口,问杨妃道:“妹子,你说这孩子有没有可能?”

杨妃语气也有期盼,不过仍旧秉持小心,似是而非答道:“妹子当然想他有可能,但是咱们不能乱指定。”

长孙忽然着身前一招手,叫过来一个伪装成百姓的百骑司将领,沉声问道:“本宫问你,你好生回答,你们是皇家百骑司,负责大唐的一切消息细作,本宫对那流民少年有些好奇,你把他的来历跟本宫说一说。”

百骑司将领愁眉苦脸,呐呐道:“皇后莫要为难末将,后宫不得干政,百骑司份属朝堂,我们掌握的消息若是说给您听,那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祸事。”

长孙眼睛一瞪,呵斥道:“你若不说,信不信本宫立刻让陛下砍你的头。”

杨妃在一旁狐假虎威,吓唬他道:“罪名就是偷窥本妃,目光带着淫邪之意。”

这黑锅,够狠的。

只要杨妃真这么玩,不管是真是假这个百骑司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第24章 【身世第一次试探】

百骑司将领嘴皮子直打哆嗦,一边是遵守朝堂禁令,一边是得罪皇后和正妃,如果遵守朝堂禁令,那自然是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如果向着两位后妃低头,那就是受人嗤笑的软趴趴。

但是两相对比之下,这货最终还是选择了从心。

没办法,当朝皇后外加一个四大正妃,这个威胁的力度实在太大了,别说是他一个百骑司将领,就是李世民也得脑壳疼。

无奈之下,恭敬拱手,小心翼翼讨好道:“皇后但有所问,末将知无不言。”

长孙这才满意起来,不过却没有开口询问。

杨妃充当了问话的马前卒,直接道:“我问你,那个流民少年来自何处,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少年跟程处默厮混,你们这些人必然会查。”

“原来是问这个!”

百骑司长出一口气,感觉回答这话并不算违反条例,连忙道:“启禀两位贵人,那少年的来处我知道,他乃是河北流民,因兵灾逃奔长安,来此已经一个多月了,目前和一个小丫头做伴当,每天吃救济,没钱也没地。”

百骑司絮絮叨叨还想继续,然而长孙和杨妃已经按捺不住了。

两位贵人几乎同时注意了一个词汇,脱口而出道:“河北?你说他来自河北?”

杨妃满脸激动,抓着长孙皇后胳膊道:“姐姐,姐姐,十六年前,西府赵王战河北……”

正妃用手抓着皇后,这本是一件失礼的举动。

但是皇后却没心思管顾这个,反而一脸回忆道:“本宫恍然记得,三弟曾在河北消失过一段日子,事后归来,谁问他也不说。他从小喜欢玩耍胡闹,我们只以为他是找地方去玩了,现在看来,怕不仅仅是去玩。”

一皇后一正妃,突然都把目光看向墙角处。

……

恰好李云正翘头观望国公府,隐约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他诧异转头去看,却见两个女子袅袅而来。

只一眼,李云便感觉这俩女不是普通人。

虽然穿的布衣荆钗,然而掩不住身上那种莫名的贵气,李云心里微微一琢磨,顺势便装傻充愣起来。

人家这种贵妇,明显是换装出来看热闹的,他虽能察觉洞穿,但也没必要揭露。毕竟这里乃是大唐长安,指不定乃是哪家勋贵的妻室。

倒是小丫头阿瑶有些反应过激,先是十分警惕看着长孙和杨妃,随即又把小手搭在李云胳膊上,想了一想似乎还有些不安心,于是使劲抱住了李云的胳膊肘。

这是小姑娘的娇憨和痴傻,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宣誓主权。

但她仍旧感觉心里忐忑,被长孙和杨妃的容颜对比的有些自卑。

长孙和杨妃是何等人物?几乎可以说是全天下最懂女人斗争的存在,两人只一眼就看穿小姑娘的心思,不由都噗嗤乐了起来。

长孙有心打趣几句,又觉不能和小辈跌了分,故而只是抿嘴微乐,目光隐约露出宠溺。

杨妃乃是长孙的马前卒,一般有事都是她负责开口,这时趁机试探李云道:“小哥儿,吃了没?”

吃了没?

这句话属于传统问候,一般就是个见面打招呼的助词,但是这个助词很有用,它能很快拉进人与人的关系。

但是李云心里还是保持一份警惕,并没有被杨妃的亲切表象所蒙蔽,毕竟他已猜测对方不是普通人,所以内心隐隐保持这一份警醒。

虽然警醒,但是该回答的话还得回答,李云脸上堆起微笑,彬彬有礼道:“多谢相问,我们还没吃!”

然后反问道:“您二位吃了没,现在可正是饭点呐。”

杨妃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道:“我们也没吃,出来看热闹呢。”

正要继续试探下去,哪知李云已经不给她机会,笑道:“看热闹好啊,我们也是等着看热闹……”突然伸手一指,故作惊喜道:“咦,要开始了,你们快看……”

杨妃顿时被带歪节奏,顺着李云的手指转头看。

就连长孙皇后也是如此,同样好奇的转过了头。

等到两位贵人醒悟到自己是被这少年误导,再想开口找话已经不合适了,原因无它,显得贸然,贸然询问一个陌生少年的身世,总会给人一种警惕和抗拒的心理。

长孙只能暂且压下心中急切,装作和杨妃一样喜欢看热闹。

……

恰好那边也真要热闹起来。

原来是程咬金终于走到家门口。

而程处默那厮,此时就在台阶上等着他。

满街之人都稀奇,窃窃私语在讨论,人群中还挤着李世民和房玄龄长孙无忌三人,皇帝和两个重臣都在侧耳细细的听。

但听一个像是读书人的百姓啧啧称奇,很是费解道:“真是怪了啊,小霸王今天好像换了人。以前他惹祸之后,必然急的如热锅蚂蚁,只要听到程国公回府,小霸王不是躲就是藏,这次竟然不一样,他竟然在家门口等老爹?难道不怕揍,真是怪了啊……”

忽然感觉自己说话不够文绉绉,连忙咳嗽一声又道:“怪哉,怪哉,此乃长安一奇闻,此中必有蹊跷也。”

说完这才觉得满意,不由摇头晃脑很得意。

李世民忽然插了一句嘴,脱口而出道:“我看他怕是被打皮实了,所以已经不害怕挨揍了。”

那读书人微微一呆,随即觉得很有道理,这货也不知李世民是个皇帝,竟然伸手拍拍李世民肩膀,赞扬道:“老兄见地非凡,所说果然有理。”

说着突然一把揽住李世民肩头,挤眉弄眼道:“跟我说说,你下了多少注,小霸王竟然不怕挨揍了,我这次恐怕是要大亏……咦,你们这是啥眼神?莫非我说了什么错话,你们看傻子一般看着我?”

李世民确实在愣愣发傻看着他。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同样愣愣傻傻看着他。

就连不远处的墙角,长孙和杨妃同样也在愣愣发傻。

好半天过去之后,杨妃才呆呆道:“他,他拍了他的肩膀,他还揽着他的肩膀……”

这话乍听有些绕口,然而李云却下意识竖起耳朵。

可惜杨妃已经警醒过来,紧闭嘴巴再不说话。

第25章 【程咬金的回答】

倒是那边李世民忽然哈哈一笑,似乎并未生气百姓揽住他的肩膀。

不过皇帝仍旧微微一震身子,不着痕迹将百姓的手臂给震开,然后才语带深意道:“朕……额,真下的注不多,但真不在乎输赢,输了,从头再来,赢了,亦无惊喜。相比起来我倒比较好奇程处默的改变,他为何不去躲藏,竟在家门口等老爹?”

这也是满街之人的好奇,顿时都眼巴巴看着国公府。

老程也很纳闷,双目直直盯着程处默。若非这小子长得跟他一般无二,老程真以为自家儿子换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程处默似乎很享受这种威风,这货先是在心里赞了师傅一句,然后突然开口道:“老爹,咱爷儿俩必须得谈谈了。你想揍我可以,但是不能白揍,有些道理我得跟你讲一讲……”

满街之人都傻了!

相互之间愣愣的看。

这还是程处默?

竟然要跟程咬金讲道理?

……

好半天过去之后,程咬金突然哈哈狂笑,大声道:“好啊,吾儿竟欲说理,此事值得称道,来来来,小东西,你说,老子听,如果说的不入耳,老子今天把你的屎尿打出来。”

人群中皇帝脸色一黑,长孙无忌仰天长叹,喃喃道:“程知节这种粗坯,如何能教育好儿子?程处默之所以犯浑,至少有他七八分的影响。”

旁边房玄龄咳嗽一声,无可奈何道:“屎尿乃是他的顺口溜,这厮在朝堂上也一样。”

李世民脸上有些挂不住,忽然恨恨咬牙道:“很好,他今天要是不把程处默打出屎来,朕就把他给打出屎来,堂堂一个国公,在百姓面前口无遮掩,不嫌丢人,成何体统……”

可惜程咬金并不知道皇帝就在人群,这时只知哈哈狂笑对着自家儿子,不断道:“小东西,你不是要说理吗?来来来,你快说,你老爹我很是好奇,真想听听自家儿子的理。”

程处默鼻孔向天,摆出一副睥睨不凡的架势,等待气势做足,这货陡然便开了口,大声吼道:“呔,老爹我问你,天下之富,在于何?天下之稳,在于何?兵强马壮,谁来养?威服四方,靠的谁?”

老程顿时一愣。

满街百姓也是一愣。

不远之处的墙角,长孙和杨妃悄悄对视一眼,杨妃满脸都是惊奇,轻声道:“姐姐,这是程处默?”

长孙微微皱眉,不知为何突然偷偷看了李云一眼。

皇后隐隐发现,这少年的嘴角似乎隐隐挂着一抹笑。

笑的味道,很是傲然。

……

那边程处默大吼之后,双目直勾勾盯着程咬金,大声又道:“老爹,这四问就是孩儿要跟你说的道理,如果你能回答出来,那么孩儿无话可说,我立马乖乖褪掉衣裤,然后让您吊起来狠狠的抽……”

“如果老子回答不上来呢?”

程咬金突然开口,冷哼问道:“你这小兔崽会如何?”

“如果老爹你答不上来,那孩儿可就要跟你讲一讲了。”

程处默似乎很是得意,鼻孔向天道:“世间之大,道理万千,老爹的拳头虽然有力,但你大不过我师门的道理。”

程咬金脸上的粗坯模样忽然不见了,相反换上了一副沉吟思考的精明神色。

老妖精皱眉思忖,好半天才以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道:“天下之富,在于何?老爹我回答你一个‘国’字,国富,国库就有余钱,国库有了余钱,朝堂就能拿出来办大事,无论是周济灾民,还是建城筑路,这些都需要国库出钱,所以天下之富在于国。”

说到这里似乎理顺了思绪,又道:“至于天下之稳,稳在朝堂社稷,帝嗣有传承,帝王有大略,然后百官无有内斗,天下必然为之而稳。”

老程这一刻像是个谆谆教导学生的老师,目光之中忽然射出一股子期待,他双目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长子,忽然又道:“第三问,兵强马壮谁来养,答案自然是咱们大唐的陛下,陛下招兵买马,然后兵部负责锤炼,户部给予粮饷,工部配给器械……”

程处默对这个答案撇了撇嘴。

可惜老程却没有察觉儿子的不屑,沉思半天又道:“最后一问,威服四方靠的谁,这却是要靠陛下的英明神武,指挥我等大将戎马征战,然后文官精切配合,后勤粮草要跟上,如此一场一场大战打下来,大唐才能不断的威服四方。”

这一番回答,可以说是一位国公的深思熟虑,其中或者有那么一点奉承皇帝的话,但是十之八九全全是肺腑之言。

老程这是真心在教导孩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程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材,所以程处默的四个问题,老程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全都掏出来。

可惜的是,程处默依旧摇了摇头。

……

不远处墙角旁边,杨妃满脸好奇抓着长孙的手腕,求问道:“姐姐您看,程处默好像不满意啊。卢国公明明回答的很在理,可是为什么那孩子竟然不满意?”

长孙张口想要回答,忽然不知为何闭住口,皇后转头偷看李云一眼,突的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悠悠道:“也许孩子们有更好的答案。”

人群之中,李世民突然对两个重臣叹息一声,道:“程知节的答案虽好,可惜他却答错了……”

房玄龄拱了拱手,故作不解道:“陛下为何发此论断?”

李世民大有深意看了房玄龄一眼,笑着反问道:“房乔你明知答案,为何要故作不解?”

说完也不等房玄龄回答,接着又叹道:“程处默这四个问题问的好啊,竟然让朕产生了一种惊醒之心。其实他这四个问题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民,民乃百姓,国之基石!”

房玄龄这才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说的不错,答案果然是民!”

李世民直直盯着国公府门口,忽然又转头看了墙角一眼处的某个少年,悠悠沉吟道:“天下之富,在于民富,民富了,朝廷才有税收。天下之稳,在于民稳,民稳了,朝廷便没有动荡。兵强马壮谁来养,说的也是民,百姓有钱,国朝就有钱,国朝有了钱,军队才有粮饷发。威服四方同样是这个道理,如果一个国家连老百姓都过不好,拿什么去震慑四方的宵小来窥探?单靠横勇无敌的大将军么,那肯定是不够的……”

皇帝说完这一番话,突然又道:“真是想不到,流民竟也有奇才。”

房玄龄忽然拱手开声,语气郑重道:“陛下,老臣有一事想求,我欲举荐此少年进入朝堂,给他一个官儿做。”

李世民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道:“太年少了,且先看看再说。”

房玄龄不再提议。

第26章 【国公府前,父子争辩】

皇帝等人在惊讶,满街百姓在议论,此时偌大一个卢国公府门前,终于上演了一出儿子说教老子的大戏。

但见程处默一脸严肃,忽然郑重给老程施了一礼,道:“老爹,您错也,您之答案并不对,所以孩儿心不服。”

这话竟有些文绉绉的味。

老程愣了愣神,不知为何有些期待起来,语气忽然也变得温和,问儿子道:“既然为父所答不对,不知处默何以教我?吾儿今日大为改观,想必胸中已有丘壑。”

好家伙,说话竟然也开始文绉绉起来。

满街百姓都愣了。

李世民和两个臣子也愣了。

不远处的墙角,杨妃小手又忍不住去碰长孙皇后,这位后宫四大正妃之一的美女满脸糊涂,不可置信道:“姐姐您快看,那还是卢国公吗?他,他,他,他说话怎么变味了。”

长孙眸子深邃,忽然语带深意道:“陛下手底的大将,哪一个也非等闲,别人都说卢国公生性粗坯,本宫却觉得这才是他的本性。”

杨妃还是愣愣,俏脸匪夷所思。

程处默也在发愣,愣愣看着自家老爹。

不过这货发愣的原因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吃惊是因为程咬金突然变得文雅,这货吃惊则全然不同,他纯粹是没听懂老爹的话。

啥叫何以教我?

啥叫已有丘壑?

老爹您能不能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这个鬼样子的言辞俺听不懂啊!

程处默满脸迷茫,目光不自禁的四处瞟,看墙角,找李云。

这一刻,长安小霸王想师傅了。

他需要师傅的殷切指点,才能听懂老爹说的什么话。

……

古语有云,知子莫若父,知妻莫若父,老程只一眼就看出自家儿子的茫然,两条剑眉顿时杀气腾腾猛然一竖。

小兔崽子,白让老夫期待一回,原以为你真的大为改观,想不到还是豕肉上不了大席。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老程一旦生气,顿时又变回那个粗鄙的混世魔王。

偏偏程处默还火上浇油,傻乎乎突然问了一句,道:“老爹,您刚才那话到底啥意思啊?文不溜秋的,听得孩儿脑瓜子嗡嗡的……”

老程气炸了,猛然大吼一声,破口骂道:“你娘个蛋。”

程处默呆了一呆,忽然转头瞅瞅府内,咧嘴笑道:“老爹你完了,竟敢骂我娘,没救了,等死吧。”

老程胸口起伏,这时也顾不得儿子犯浑,两只铜铃大眼猛然一瞪,怒道:“你个小兔崽子快给我说,那四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倘若你今天不能说出个子丑寅某,休怪老子打出你屎来。”

很好,程咬金已经重新变回混世魔王,程处默也重新变回二愣子,这才是长安百姓喜闻乐见的程家人,于是在场百姓都笑了。

话题回到最初,程处默才想起正事,这货谨记着李云教诲,连忙神情一肃,大声道:“老爹,我先前那四问,答案都是民,国之富,在于民,朝之稳,在于民,兵强马壮,民来养,威服四方,民为基。”

老程愣了一愣,不知为何突然鄙夷一笑,故作不屑道:“屁话,小娃娃之言。”

其实这个道理老程一听就明白,但是此种大道理只能做不能说,因为这话只能出自一个人之口,那就是执掌大唐天下的李世民。

不过老程虽然口上不屑,但是心里着实有所期待,他上上下下打量儿子半天,忽然又问道:“还有吗?继续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程也希望儿子能成材,哪怕这个话题有些犯忌,老程还是鼓励儿子继续说。

程处默却不知老爹的一番苦心,满脸骄傲又道:“老爹,实话跟您说了吧,今天孩儿闯祸了,我去了长安西市,玩了一把打砸抢。身为国公长子,做出土匪勾当,我也知道不应该,但是我有大道理……”

说着看了一眼老程,忽然把目光看向在场百姓,傲然又道:“这个道理,就是为民,长安乃是帝都,实属大唐心脏,但是就在这大唐心脏的地方,此时却插着一把明晃晃刺眼的刀。你们可能会问是啥刀,那么我告诉你们,这把刀就是流民,是那些衣食无着的流民。”

满街百姓全都愣愣,看着程处默侃侃而谈。大家一时都有种错觉,仿佛长安小霸王真的长大了。

程处默又道:“流民之事,非是小事,大者,动荡时局,小者,祸乱一地。而我程处默,乃是卢国公府的长子,虽然尚未登朝,但却领着俸禄,古语有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善待我程家,我程家必须给回报。”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似乎在回忆某个人教给他的话。

回忆半天之后,再次开口又道:“我们程家的回报,就是帮陛下解决癣疥之患。流民者,流也。何谓之流?就是流离失所!他们没有土地,遭灾缺少衣食,所以我程处默要办一件大事,弄产业,养流民,只要流民有了饭吃,那就再也不会困扰朝政。”

说到这里再次一停,话锋突然转了一转,又道:“你们这些长安百姓也会受益,没有谁愿意天天看着流民在眼前晃,人心都是肉长的,任谁看见那些凄苦可怜的流民也会不好受……”

好!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好,大声道:“小国公,您做得好。如果您真是因为此事而惹祸,那么这场祸事值得惹。”

程处默得意非凡,咧嘴嘿嘿傻笑,这货转头看向程咬金,满脸傲娇道:“老爹,这就是我今天做下的事,虽然干了打砸抢,奈何事出实有因,孩儿已经诉说完毕,是打是罚随您便。”

满街之人都看向程咬金,等着卢国公做出决断。

人群之中,房玄龄忽然捋须轻笑,别有所指道:“那孩子用了心思啊,程处默这一番长篇大论,于情于理,皆入人心,上能奉承陛下,下能感动百姓,滴水不漏,丝丝入扣,便连老臣听了都大为感触,程知节想必也会很是欣慰。”

长孙无忌同样点头,道:“有这一番话,想必程处默不会挨打了。”

哪知李世民却淡淡一笑,悠悠道:“朕却以为,他还得揍……”

第27章 【程处默倒霉,今天男女双打】

皇帝话音未落,猛听那边一声大笑,但见程咬金吐气开声,赫赫威风道:“说的好,吾儿说的好,来人啊,取皮鞭牛绳来。”

这话一出,满街都是一愣。

程处默有些傻眼,府门口的侍卫小心翼翼问老程道:“国公,您要皮鞭牛绳干甚用?”

老程哈哈一笑,伸手一指程处默,道:“老规矩,把大公子吊起来抽。”

程处默大急,满脸不服道:“老爹,我不服,孩儿今日有功,为何还要挨揍。”

老程漫不在乎甩甩手,无耻嘴脸道:“原因无它,我是你老子,古语说得好,阴天打孩子,闲着也闲着,想揍你,就揍你。”

阴天打孩子?

闲着也闲着?

满街百姓全都愣愣发傻,有人傻乎乎的抬头看看天。

程处默满脸悲愤,大叫道:“老爹你不讲理,今天乃是大晴天,并非是个大阴天……”

老程掏掏耳朵,状似随意道:“此时天色已晚,所以看不出阴晴。既然看不出阴晴,老夫便当它是阴的。”

这还真是不讲理,死活都要打一顿。

程处默悲愤再辩,大叫又道:“凭什么啊,孩儿有功啊!”

老程浑然不当回事,哈哈大笑点头,道:“有功当赏,那就回头再赏。”

陡然一把拎起程处默,熟练扔给侍卫道:“来啊,吊起来,长安百姓等着看,不能让他们白白来。”

几个侍卫一脸无奈,愁眉苦脸还是把程处默吊了起来。

很快有人取来皮鞭,拖拖拉拉递到老程手里。

又有人取来一桶水,同样拖拖拉拉放到老程脚下。

这都是老程打孩子的规矩,皮鞭必须蘸水,然后一顿猛抽。

……

老程手持皮鞭,顺势在水桶里沾了沾,忽然仰天看着程处默,大叫道:“兔崽子,吃家法。”

啪!

一鞭子抽了上去。

皮鞭沾水,皮开肉绽。

程处默闷哼一声,隐约觉得这次抽的比以前狠。但是长安小霸王确实够硬,竟然硬生生忍住没叫痛。

被打皮实了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因为很不服。

啪!

啪!

啪!

皮鞭不停的响,在场百姓的脸皮直抽搐。

满街观看之人,忽然鸦雀无声。

以前程处默挨打,满街都是叫好声,但是这次却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多人忽然失去了观看的兴趣。

墙角那边,杨妃又迷茫了。

这位正妃再次询问长孙,弱弱道:“姐姐,程处默没犯错啊,为什么卢国公还要打他?难道卢国公真的不讲理?”

长孙妙目悠悠,远远望着国公府门口,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后才轻声道:“他是打给陛下看的。”

杨妃一愣,愕然道:“他知道陛下出宫了吗?”

长孙摇了摇头,解释道:“他知不知道都一样,这里乃是长安,陛下乃是帝王,你觉得有什么事能瞒过陛下吗?程国公或许不知道陛下就在人群中,但他知道陛下随时都能掌握长安的消息,所以,这顿打,他是打给陛下看的。”

“为什么啊?”杨妃还是不明白。

长孙看她一眼,微笑道:“两个原因,第一是告诉陛下,您看,我孩子还小,还有些不懂事,流民不可轻碰,但是他犯浑已经碰了,所以臣揍他一顿,惩罚他犯浑胡闹。这是在向陛下讨饶,希望陛下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饶恕程处默。”

“那第二个原因呢?”杨妃又问。

长孙忽然笑了起来,道:“第二个原因则是在炫耀,在邀功,这是在告诉陛下,您看,我孩子长大了,有可能会成材,作为国公长子,他已经开始为国为民了。勋贵子弟成才有望,必须得向陛下邀个功……”

杨妃呆了一呆,转头看着程处默被抽的皮开肉绽,有些心疼道:“邀功也打?”

她是清河公主的亲生母亲,所以对程处默不免有些疼爱。

长孙噗嗤一笑,道:“这是卢国公的风格,旁人学不来这种龌龊事。程处默其实没有犯错,相反还可以说是有功,但是他却使劲一顿揍,你说陛下心里会不会有愧疚?”

杨妃若有所思。

长孙却不再说这些,忽然妙目看向墙角那边,咯咯轻笑道:“可惜有些娃娃把卢国公想得太高尚,结果害的徒儿白白挨了一顿揍。”

这话声音很低,李云自然不可能听见。

杨妃再次叹息一声,很是心疼道:“多好的孩子们啊,平白无故挨顿揍。”

长孙看她一眼,悠悠道:“事先挨顿揍,总好过事后被砍头,卢国公这一顿揍其实还有个好处,他等于是帮儿子冠冕堂皇向陛下讨下差事,以后程处默再去办理流民之事,满朝文武都不会指摘他,哪怕程处默最终没有成功,也不会被人拿到朝堂上攻奸非议。”

杨妃听得脑壳都疼。

长孙噗嗤一笑,握着她手掌道:“算了算了,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咱们妇道人家不议论,等会还有好戏,妹子等着看热闹吧!”

“还有好戏?”杨妃再次迷糊。

长孙神秘一笑。

……

国公府那边,老程终于抽打完程处默,正欲开口让人松绑,忽然听到府内一声轻叱。

好家伙,但见一位贵妇,身后跟着一群女人,领头的贵妇手持一根木棍,杀气腾腾冲了出来。

杨妃恍然大悟,惊喜道:“原来是崔家姐姐,她要跟卢国公掰扯,妹子我在皇宫里就常听人讲,说是每次只要卢国公一打孩子,崔家姐姐立马就会出来护孩子,夫妻两人每每在府门口争锋,这才是真正的长安一大景。太好了太好了,程处默不用挨揍了。”

杨妃乃是清河公主的亲生母亲,而程处默乃是清河公主许配的驸马,爱屋及乌之下,杨妃才是真正疼爱女婿的人。

可惜这位四大正妃注定要失望了。

长孙悠悠道:“妹子你闭上眼睛吧,程夫人这次也是出来打孩子的。”

“什么,她也要打?”

杨妃一脸吃惊。

话音未落,只听那边程处默嗷嗷一声,杨妃情节转头去看,果见程夫人举棍便打。

好家伙,那一棍直接抡在程处默屁股上,砰的一声,比皮鞭抽的还狠。

满街百姓都在低叹,有人喃喃道:“以前小霸王挨揍,至少还有个老娘护着,这次不一样,他惹得祸事有些蠢……”

“是啊是啊,他把自己舅舅开了瓢,搁到哪里都得说一声不孝子,程夫人深明大义,再疼孩子也得打。”

议论纷纷之间,都在支持程夫人打孩子。

这个时候,李云微微一叹,他忽然举步而行,堂堂正正走向国公府。

该他出面了。

第28章 【程咬金,咱们赌一把】

李云刚站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群,都以为李云也是向前挤挤。

但是当李云不断向前,一步一步直奔国公府的时候,渐渐开始有人察觉到异常,慢慢把视线落在李云身上。

他要干什么?

直奔国公府?

看这少年穿着,应该是个流民,流民来凑什么热闹,不应该乖乖等着施粥么?

不过也有人隐隐认出李云,记起这少年曾和程处默并肩而行,于是不免窃窃私语,轻声议论道:“嘿,你们看到没,就是这个少年,怂恿小霸王打砸抢……”

“是吗?他竟然还敢出来?”

“难道是要替小霸王去挨揍?”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个带种的。”

百姓窃窃私语,闲汉议论纷纷,人群中李世民和两个臣子微微皱眉,房玄龄有些担心道:“此子站出来意欲作何?莫非真要替程处默受过?不应该啊,老夫观此子颇为聪慧,应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长孙无忌轻捻胡须,猜测道:“怕是少年之人的冲动,做事还是少了几分沉稳。”

两个臣子各持己见,李世民却沉默不发一言,皇帝虎目隐隐闪烁精光,分明带有若有所思之色。

不远处墙角那里,杨妃又小声向长孙求问,好奇道:“姐姐,他要干什么?”

皇后凤眉微皱,语带思索道:“本宫也有些吃不准,这孩子行事太突兀,他忽然这么站出来,真是有些看不穿。”

杨妃有些泄气。

长孙忽然又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如果非要本宫猜测,我猜他可能是要劝架。他想喝止卢国公夫妇继续打人,不准他们再这么责打程处默……”

劝架?

还喝止?

他有资格么?

杨妃更加泄气,满是无奈道:“卢国公训子,崔家姐姐参与,此事拿到哪里都是天公地道,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来,别说他现在还只是流民,就算他真是西府赵王的子嗣也白搭。古训有云,父母教子,责无旁贷,即便棍棒相加,旁人也只能说一声打得好……”

“妹子,你错了!”

长孙忽然摇了摇头,凤目微闪道:“他还真有资格劝说,甚至可以直接喝止。”

杨妃糊涂了。

……

却说李云一路上前,就那么堂堂正正走上了国公府的台阶,他忽然拱手正经一礼,满脸微笑道:“两位打也打了,罚也罚了,不如给我一个薄面,且将程处默放过一马。如果你们再这么打下去,可别怪鄙人出言斥责啊”

给你个薄面?

放程处默一马?

还出言斥责国公?

乖乖,真是天下奇闻!

你有什么资格?

满街百姓唏嘘一片,都觉得这流民怕是脑子抽抽了。

老程也有些犯迷糊,瞅着李云上下直打量。

好半天过去之后,老程才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少年,心中不由有些不悦,轻哼道:“娃娃,好大的口气啊。老夫门前教子,说出去天公地道,你出言斥责?你什么资格?”

李云笑容不变,忽然缓缓仰头,悠悠道:“天地君亲师……”

这时程处默终于聪明了一回,吊在绳子上大声叫唤道:“老爹,这是孩儿刚拜的师傅。力大无穷,天生神力,他有霸王之勇,一拳能把人打飞。”

老程撇了撇嘴,对自家儿子的吹嘘很不信,呵斥道:“有力气咋样?左右不过一个武夫。还天生神力,哪有那么多天生神力?”

程处默急了,在绳子上七扭八扭道:“我师傅不但霸王之勇,而且还能博古通今,今天那些道理就是他教的,孩儿背了很多遍才记住。”

老程面色隐约有些变化,语气也隐隐有些缓和,他再次上下打量李云,忽然模棱两可道:“天地君亲师,世间之五大,倘若真是犬子之师,确实有资格来斥责。但是,老夫有句话要讲。”

李云微微拱手,笑道:“国公有话,但说无妨。”

老程大马金刀往台阶上一坐,盯着李云道:“犬子处默,乃是国公府长子,平日行事虽然无状,但是身份毕竟摆在那里。想做他的师傅,一般人还不配。”

李云忽然上前一步,同样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他双目丝毫不带退让,盯着程咬金道:“巧得很,在下恰恰不是一般人。倘若我没资格做他师傅,估摸着天底下很少有人再有资格。”

这话说的有些狂妄了。

老程哼了一声,道:“少年不知厉害,口齿容易惹祸。”

程处默在绳子上大叫道:“老爹,孩儿已经铁了心,我就要拜在师傅门下,我要跟着他,学会各种大本领。然后你们会刮目相看,觉得孩儿是个大英雄。哈哈哈,大英雄……”

“闭嘴!”

李云和老程几乎同时开口,大声呵斥了程处默一句。

小霸王呆了一呆,满脸迷糊很是费解。

这一番变故堪称离奇,看的满街之人啧啧轻叹,老百姓们见识浅薄,一时都弄不明白此间道理,他们很是纳闷,这少年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明明是个落魄流民,为什么敢在国公府放肆?

还有卢国公也很奇怪,他竟然没对流民发怒火。

既不开口撵人,也不开口呵斥。

怪的很啊。

……

李云双目盯着程咬金,忽然开口笑道:“你言我无资格,我意当仁不让,既然相互有着分歧,不如咱们打个赌怎样。”

“好啊好啊!”程处默又叫了起来,咧嘴傻笑道:“师傅果然好手段,徒儿心里好佩服,俺偷偷告诉你,俺老爹他喜欢赌。”

“闭嘴!”

李云和程咬金又是同时开口,恶狠狠再次呵斥一句,两人都瞪了程处默一眼,怒声道:“再敢插嘴说话,今天继续吊着抽……”

程处默登时打个哆嗦,苦着脸努力憋住话。

老程转过头来,上上下下第三次打量李云,好半天过去之后,突然就那么哈哈狂笑,道:“好的很,果然英雄出少年,你要赌,那便赌,娃娃,划出你的道道来,我程知节今天全接着。”

第29章 【曲终人散时】

李云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微笑道:“我赌你一个月之后,会因程处默而自豪,我赌你程家三个月之后,会有一笔大富贵,铜钱用车拉,买地连成片,放眼整个长安城,你卢国公府都是首屈一富。”

这时程夫人突然上前,附耳对老程轻轻低语,然后老程一脸若有所思,直直盯着李云看,忽然笑道:“阁下如此自信,差点把老夫唬住低头,莫非你凭的就是那组织发动流民,要去卖那劳什子的臭咸鱼?”

李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盯着程咬金道:“赌不赌吧?”

老程猛然起身,一脸严肃道:“赌,为什么不赌。倘若你真能赢,我卢国公府俯首认输,老夫不但会将犬子送到你门下调教,而且会亲自送上拜师的六礼束條……”

说到这里猛然一停,露出满口白森森牙齿,森然道:“但是如果你输了,那可别怪老夫不讲良善,你教唆怂恿犬子犯错,这笔账目可得好好算一算。”

李云缓缓起身,同样一脸严肃,郑重道:“就这么定了!”

程咬金霍然转身,大踏步进门而去,片刻之后一阵狂笑传来,也不知这老妖精为什么发笑。

这时程夫人再次开口,呵斥家丁们将程处默放下来。

不过程夫人并没有去看儿子,反而盯着李云开口道:“小先生既然和家夫做赌,那么无论胜败也算半个师长了。师者,父母之平辈也,奴家有心招待一番,不如您过府稍作一叙?”

满街百姓都愣了!

这是啥?

这竟然是邀请的意思!

普普通通一个流民,还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家伙,结果却被国公夫人开口相邀,想请他到国公府里叙一叙。

天下奇闻啊。

今天真是饱了眼福,回去至少能炫耀半个月。

然而,更奇闻的还在后头。

程夫人开口邀请一个流民已经很是离奇,众人怎么也想不到那少年竟然开口拒绝了。

但见李云忽然一笑,微微拱手道:“目前囊中羞涩,难以置办礼仪,自古登门做客,有谁两手空空?所以啊,感谢老姐姐您开口相邀,奈何在下暂时颇有不便,进府就免了吧,且容在下告辞。”

说完话后,洒脱转身,然后就那么慢悠悠走下台阶,挤开人群缓缓离去。

厉害啊!

满街百信佩服的五体投地,都觉得这少年帅气万分,身为一个流民,傲然拒绝国公府相邀,看看人家走的那叫一个洒脱从容,王公贵族怕也没有这么帅的谱。

人家还喊国公夫人叫姐姐。

这得是多么强大自信心?

偏偏程夫人竟然没有指责,这仿佛就是默认了。

帅啊!

百姓们又赞一声。

可惜赞叹才刚发出,忽然所有人脸色一变,人人面皮抽搐,憋得脸色涨红。

赫然是,那洒脱少年悠悠走到墙角,竟然毫无形象来个屁股蹲,双手往袖子里一插,懒洋洋的打起了盹。

就这个鬼样子,哪里还有一丝悠然洒脱的味,倘若搁到乡下庄子上,怕是比个闲汉都不如。

“师傅!”

程处默忽然远远喊了一声,大声道:“你真不来我家啊?”

李云头蹲在墙角头也不抬回,只是道:“明日一早,过来寻我,咱们还有诸多琐事,万万不可拖延偷懒。赶紧回家休息,明日才能做事。”

“哦!知道了!”小霸王竟然很听话,转头乖乖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忽然又停脚,转头再喊道:“师傅,夜间有露,小心着凉,您还没有吃饭呢,我让人给您送过来。”

百姓们更加称奇,

李云依旧头也不抬,摇首道:“我乃流民,暂时还是吃施粥,你回吧,明早见。”

程处默张了张嘴,最终泄气一叹。

小霸王无限留恋的走了。

程夫人远远看看墙角,随即也带人进门离去。

门前的百姓见此情景,知道今天的热闹已经看完了,于是三三两两相聚离开,其间不免又夹杂着议论。

人群之中,李世民忽然打个哈欠,淡淡对两个臣子道:“朕乏了,想必二位爱卿也累了,各自归家吧,明日早朝再论事。”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连忙拱手。

李世民转身而行,路过墙角时似乎略作停顿,皇帝眼角余光隐约看了李云一眼,随即微不觉察对着长孙招招手。

长孙连忙拉上杨妃,举步跟着皇帝离去。

夜色已临,微风有荡,李云倚在墙角忽然睁眼,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他真是行险一举,幸好程咬金这人没动粗。

……

这时忽然有脚步声响,却是阿瑶满脸开心跑过来,兴奋道:“李大哥,吃饭啦。您快看看,又是浓粥!”

小丫头端着两个陶碗,碗里还在冒着气。

李云打眼一看,发现赫然又是锅底粥。他拿筷子微微一搅,顿时察觉有些异样。

这碗粥的底部搅不动,用筷子一戳才发现全是肉。

这还是流民吃的施粥吗?

普通老百姓也吃不上这个吧。

程处默这个臭小子……

李云咳嗽一声,顺手把碗递给阿瑶,故作不知道:“丫头,你吃这碗!”

哪知小丫头眉花眼笑,开心道:“不用啦李大哥,我的碗里也有肉。”

李云楞了一愣,忽然笑了起来,道:“是我犯傻了,应该想到你也有……”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阿瑶显然不太明白,不过小丫头不喜欢多想,捧着她那碗吃的香甜。

李云同样也捧着陶碗,一口一口吃着浓粥,忽然眼角余光微瞥,隐约发现不远处有人。

他诧异抬头,随即明白过来。

那些都是流民,都在眼巴巴朝着这边看,阴影处似乎有着吞咽口水之声,几个小孩躲在母亲怀里偷偷咽唾沫。

李云黯然一叹,起身端着碗走了过去。

他用筷子在碗中仔细挑出一块一块瘦肉,分给孩子们道:“一人一口,每人都吃,吃完之后,乖乖睡觉,谁最听话,明天还给。”

几个小孩有些怕生,但是眼睛紧紧盯着那几块肉,终于有个小囡囡忍不住诱惑,冲着李云张开了她的小手掌。

李云心里一酸,发现这小手毫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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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程咬金的猜测】

倘若搁在后世,这样的小娃娃都有一双肉嘟嘟的手,又白又嫩,让人喜欢,然而这些孩子的手,黑不溜秋,皮包着骨头。

李云将肉块的热气使劲吹去,然后小心翼翼放到小丫丫手里,顺势在她小脑袋上轻轻一拍,温声道:“小宝宝,想不想天天吃肉呀?”

“想!”

小丫丫一口就把肉块吞到嘴里,然后开始吃力的咀嚼起来,由于她年龄太小,咀嚼显得吃力,但是小丫丫满脸幸福,对着李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那笑容,真的很甜,两只眼睛,宛如月牙儿一般。

李云感觉心都化了。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东方升起,漫天都是繁星,长安越显静谧。

李云忽然仰头看天,双手努力攥起拳头,轻声道:“从明天开始,咱们都努力去挣钱吃肉。咱们不要别人的施舍和赠予,咱们就凭着自己的本事挣。”

一撮流民围拢过来,静静听着李云跟他们将未来。

人群之中,有个汉子用木板夹着胳膊,赫然是白天被李云打伤那人,此时也在用心的听。

夜色越深,李云的话渐渐低沉下去,然而不同的是流民们的双眼,隐隐都变得有了活泛的色。

非我愿低头,实乃生活苦,但有一丝希望在,谁肯弯腰做硕鼠。

人心,可用!

……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卢国公府隐约有动静,那两扇紫衫木镶嵌紫铜钉的大宅门,不知何时竟悄然开出了一丝隐秘的缝。

在那门缝之后,老程猫着腰向外观看,目光遥遥所指,正是李云这边。

老程身后还站着人,赫然是出身清河崔氏的程夫人,两口子鬼鬼祟祟在门口观望半天,程夫人才小声小气道:“知节,那孩子睡了吗?”

老程头也没回,继续趴在门缝看,同样小声小气道:“看样子正要去睡,他刚和一撮流民谈完事。”

程夫人也想观看,却被老程伸手推开一下,哼哼道:“此等家国大事,你个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

说完又猫腰向外偷窥,望着门缝外面嘿嘿低笑。

程夫人不乐意了,怒斥道:“程知节,你别忘了,发现这孩子可是我崔氏货栈的功劳,错非三哥他今天挨了打跑来说事,咱们谁会去留心一个小少年?你上房抽梯子玩的别太过,快点让老娘我也看一会……”

老程堵着门口死活不让,并且满脸带着狡辩无耻,哼哼道:“为夫可没得到崔氏给的消息,我凭的乃是自己眼力觉察。你想看也可以,嘿嘿嘿,三个月之内别让我上床,为夫最近操劳朝堂大事,总觉得腰杆儿有些疼。”

程夫人勃然大怒,指着老程鼻子发起火来,大叫道:“程知节,你说的什么屁话,老娘正是虎狼之年,你想三个月不伺候?没门,这是让我守活寡!”

这声音太大,突兀在夜间响起,老程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捂媳妇的嘴。

程夫人大怒将他推开,又骂道:“当年你娶我时候怎么说的,你说要把我捧在手心里好好的疼,每天清晨,一句暖心,只要你睁开双眼,就会喊我一声小甜甜。现在呢?你几年没喊了?”

喊你小甜甜?

那都是年轻时候的花言巧语好不好?

现在咱都多大年纪了,你还让我喊你小甜甜?

老程打个哆嗦,感觉浑身都在冒冷汗。

程夫人还在不依不饶,似乎要揭露更多的龌龊事。

老程终于成功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你点行不行,这么大嗓门骂街啊?也不怕被下人们听到,为夫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程夫人一脸鄙夷,道:“你还想要脸?你是怕被几个小狐狸精听到吧!你还好意思说腰疼,那分明是被狐狸精给晃的。老东西,你羞不羞?那几个小狐狸精才多大,比咱家的处雪也大不了多少……”

老程闷哼一声,犟嘴道:“为夫乃是国公,当有一房正妻,两房平妻,外加八个妾侍,此乃朝堂律法所定,为夫也是为了开枝散叶。”

说着看了一眼程夫人,又道:“再说我娶的并不多,不信你看看其他那些人,他们哪个国公不是多妻多妾,为夫我可只是娶了你一人。”

程夫人咬了咬牙。

老程顺杆子爬,低声又道:“咱家两个平妻的位子,为夫一直都给都空着。因此所有的嫡子都出自于你,莫非这还不够你嚣张的啊?”

程夫人狠狠剜他一眼。

可惜老程脸皮厚,对此只当没看见,忽然长吁短叹又道:“程家也得开枝散叶啊夫人,为夫睡小妾也是为了开枝散叶……”

“呸!”

程夫人啐了一口,忽然咬牙发狠道:“再敢胡搅蛮缠,小心老娘发威,你真当我是傻子,听不出你的糊弄话?我把你那几房小妾都给打死,拉到城外乱葬岗上全埋了。”

老程敢怒不敢言,闷哼道:“糟老娘们,你这是善妒。”

程夫人得意一笑,道:“听没听过最毒妇人心吗,你敢三个月不上床试试看。杀你小妾还算轻的,老娘要吵得满长安都知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笑话,你程知节,堂堂卢国公,在家里不伺候老婆,总是推说自己腰杆酸,想想吧,百姓们会怎么议论你?你不行了,干不动了……”

老程额头有汗滴下来。

家里雌虎发威,老程一时不敢放对,哼哼几声装作不屑与其争吵,又趴到门缝上向外看,转移话题道:“为夫需要好生观察,多看一会才知真假。你个老娘们没见过王爷几次,就算让你看也分辨不出?啊哈哈,长得真像啊。越看越像,简直和西府赵王一个模子……”

程夫人果然被他带了节奏,连忙问道:“能确定吗?能确定吗?”

老程回望媳妇一眼,语气忽然有些踟躇,不太确定道:“相貌很是相似,但是身世还有存疑,西府赵王一生未娶,而且年纪轻轻就没了,”

言下之意很简单,没娶妻哪里会有孩子。

程夫人却发散思维,目光闪烁道:“也许是外室所出呢?外室一般没名没分的。”

两口子这是又谈回李云的身世问题。

外室所出!

程夫人猜测李云乃是外室所出。

第31章 【大唐第一精明人】

“外室所出?”

老程果然眼睛一亮,感觉自家夫人有些道理。

不过老程随即就大摇其头,沉吟思索道:“西府赵王一代人杰,生平只懂得厮杀争斗,他没兴趣养外室,也没时间养外室……”

程夫人却有不同意见,继续推测道:“不是外室那也可能是红颜知己。西府赵王天下无敌,实乃隋唐一代最厉害的大英雄,像他这样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大英雄,天生就有吸引女孩子的气质!”

老程留心倾听。

程夫人越说越自信,紧跟着又道:“哪怕他自己无心男女之事,依旧会让女孩子追着抢,他随军征战多年,说不定就在哪里被女孩子勾到手,动了情,留了种。”

老程若有所思。

程夫人忽然又想起一事,连忙补充道:“我还问过咱家孩儿,说他师傅来自河北,程知节我问你,当初西府赵王横扫天下,是不是也曾征战过河北一地?”

老程顿时一怔,喃喃道:“竟然来自河北……”

程夫人又道:“还有,咱孩儿说他天生神力,说这话的时候你也在场,不会这么快就遗忘了吧。”

……

老程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多番佐证下来,倒是真有七八成的把握。”

程夫人顿时兴奋起来,急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请进府里啊。这可是西府赵王之子,说不定又是一代新战神。”

“不急!”

老程摆了摆手,一张粗犷大脸闪烁着精明,沉吟道:“做事前倨后恭,先有三分恶意,这种事不能太表露目的性,否则便失去了结识微末的意义。”

程夫人有些焦急,道:“那会不会被别家抢了先?大唐可不止你一个国公。”

老程忽然咧嘴而笑,满脸得意道:“抢便抢呗,谁能抢的过我程咬金?老夫早已留下伏笔,我和他可是打了赌。”

程夫人先是皱眉,随即恍然大悟,小手猛然捂嘴,一脸惊喜道:“你指的是咱家孩儿拜师一事?”

老程嘿嘿低笑,眉飞色舞道:“若非如此,我吃饱了撑的?为夫身为开国国公,怎会跟一个流民去打赌。实话告诉你,今日为夫见他第一眼之时,就已经打定主意要下手。我不管他是不是赵王之子,我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夫人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未雨绸缪,决胜千里之外,哼哼哼,不用那么吃惊,这都是我程咬金的本事……”

程夫人眉花眼笑,吃吃道:“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老程忽然画风一转,沉吟道:“此事说起来还是处默的际遇,臭小子浑浑噩噩十五年,好事从来不干,坏事没有不敢干的,老子原本以为这孩子废了,抽打他也只是抱着再试试的心,想不到突然一朝风云至,这小子竟然给家里立了功。啧啧,这叫什么?用草原突厥那帮蛮子的话说,这叫土狗要变狼的架势啊……”

程夫人不乐意了,忽然伸手去揪老程耳朵,怒道:“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你程知节打下的种,什么土狗野狼,听着刺人耳朵,我儿子这叫福将,福将你懂不懂?”

老程嘿嘿一笑,很是臭屁道:“福将也是老子的种,没有老子的辛苦耕耘,再好的田地也长不出好庄稼。”

这却是老夫妻俩的挑逗话了。

程夫人剜他一眼,笑骂道:“你个糟老头子,看把你美的。”

忽然吃吃低笑,抓着老程衣角道:“正事办完,该办房事了,腰还疼不疼,去我房里试一试,老娘亲自给你柔柔,伺候你每每睡一夜!”

一夜?

你想要老子的命啊?

老程脸色苍白,急急道:“为夫还有正事要办,夫人且不可乱动淫心。你那个远房三哥还没走吧,咱们去找他一起说点事。”

说着匆忙抬脚,轰轰隆隆往府里冲。

后面程夫人气的牙根乱咬,怒道:“崔家刚被砸了货栈,你还去找他作甚?”

老程头也不回,大声答道:“赊账的事,咱程家得扛了,那孩子和处默准备搞产业,不能总让他们打砸抢。涉及几千上万口铁锅,全是赊账崔家也不许,所以这笔钱得由程府出,不能等着让崔家开口闲话,那样就晚了,我程知节丢不起这个人。”

程夫人大急,追上去道:“几千上万口铁锅,少说也得两三千贯钱,程知节,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家里库房有多少钱,咱家满打满算也拿不出两千贯。”

“那就卖房子卖地!”

老程霸气一挥手,沉声道:“今天我听明白那孩子一句暗示,隐约琢磨着这里面有些道道。”

程夫人微微一愣,愕然道:“那孩子暗示你什么了?老娘怎么不记得?”

老程看她一眼,轻哼道:“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再精明也只能在家里耍横。为夫提醒你一下吧,你回忆回忆他跟我打赌之时说的话!”

“什么话?”

“三个月之后,我程家将会是长安国公府的首富。”

程夫人有些费解,好奇道:“这话有何说法?”

老程砸吧砸吧嘴,沉吟道:“为夫左右思虑,这怕是那个孩子在点我,他是在暗示咱们,只要我程家替他出钱抗下债务,那么他的产业就分给咱们一份,三个月后,即可分钱。”

程夫人笑了,很不在意道:“你还真相信他的产业赚钱啊?我可是听咱家处默说了,他们是要去捕鱼,捕了还不卖,要留着腌制,然后呢,满大街的卖咸鱼。”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分明是说卖咸鱼赚不了几个钱。

但是老程却一脸郑重,忽然道:“为夫倒是觉得,这产业怕是真能赚大钱。”

“你傻了不成?”程夫人白他一眼。

老程轻轻一哼,粗犷老脸泛着精明,忽然左右小心看看,压低声音凑到程夫人耳边,嘿嘿道:“腌制咸鱼,需得用盐。”

程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尖声大叫。

“我的老天爷,盐?”

老程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道:“小声一点,别让你远房三哥听到,这事只能咱们程家独吞,不论哪个世家都不让,就算清河崔氏,也得偷偷瞒着。”

说完看见夫人连连点头,这才小心把手离开她的嘴,低声又道:“盐很贵,比鱼贵了无数倍,但是那孩子却要用盐去腌制咸鱼,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么老夫只当是个小孩子不懂财事,但是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我打赌,说我程家三个月以后就会大富大贵……”

程夫人双眼直放光,隐隐猜到老程指的是什么。

果然老程压低声音又道:“当时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那种自信是装不来的,所以为夫一下便琢磨清楚其间的隐秘。他会制盐,他肯定有制盐之法。”

第32章 【人情世故,都需做戏】

程夫人拼命点头,似乎骨子里都在放光彩,两只眼睛已经变成铜钱模样,努力压低声音道:“如果真是这样,这门产业谁也不分,就咱程家出钱,替他抗下债务。”

唯有掌握制盐之法,才敢舍得用盐腌制咸鱼。

那孩子要卖的不是咸鱼,他真正要卖的是盐啊。

老程嘿嘿低笑,道:“走,去见你那个远房三哥。他今天挨了外甥的揍,说来也得好好安抚着。”

程夫人咯咯一笑,道:“此事让奴家来,保证他不敢乱吭气。我可是清河崔氏的嫡女,他只是旁系的一个管事人。”

老程瞪她一眼,叮嘱道:“别漏了马脚。”

程夫人拍胸口保证,道:“夫君放心,尽在执掌。”

两口子坏笑几声,冲着自家客房并肩而行。

走到一半的时候,程咬金忽然又停下来,这老妖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闪闪发亮道:“咱家处雪今年十六岁了吧。”

程夫人下意识看向大门,若有所思道:“那孩子还是个流民,并且年龄尚未及冠,也就是说,结识于微末,携手可一生……”

老程又道:“他是处默的师傅,天然和咱家相熟,处雪是处默的姐姐,有责任监督弟弟去学艺。”

“一来一去,师傅和姐姐就熟了!”

“嘿嘿嘿!”

两口子笑得像是偷了鸡的老狐狸。

……

卢国公府乃是开国国公的府邸,按照律例应该有四进三出的规格,老程生平最好面子,自然把府邸往顶格了建。

两口子在檐廊庭阁穿梭半天,绕过一片荷花池,穿过两处假山群,这才到了自家的待客暖阁,远远看着似乎还有光亮。

期间还遇到两拨护院部曲在巡逻,暗夜里暴吼一声问是谁,老程破口大骂,怒气正好有了发泄地方,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见是老子吗?大晚上不睡觉巡逻个屁,有人敢来老子地盘找不自在吗?”

部曲们一脸悻悻,偷偷观望老程身后的程夫人,大家都是府里的老人,一猜就知道国公又被夫人给刺挠了。

他们不敢碰触眉头,准备告退赶紧溜走,哪知老程却伸手一拦,沉声询问道:“家里的客人安歇没有?”

部曲们连忙回话,轻声:“回禀国公,尚未安歇,末将等人刚刚巡视过暖阁,依稀听到里面有人唉声叹气……”

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看看老程,又道:“似乎是疼的,在暖阁里直嗷嗷。”

老程砸吧砸吧嘴,忽然道:“你们去告知厨娘一声,让她起床熬个夜,今晚多弄几个好菜,等会全都送到暖阁来。”

部曲们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去了厨房。

老程回望程夫人一眼,沉吟道:“这事怕不好处理啊,咱儿子毕竟给人脑袋开了瓢。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远方舅舅……”

程夫人淡淡而笑,一脸悠然道:“过去试试就知道。”

老程点头,道:“是这个理。”

两口子再次并肩前行,终于到了暖阁门口,老程抬手叩门,先是哈哈一笑,道:“崔三哥,睡下了没。我程知节啊,过来看看你。”

门内一阵声响,有人似乎很是惊讶回了一句,道:“是知节?呀,是知节啊?”

暖阁轰隆被人打开,有人急急忙忙迎了出来,赫然正是崔氏货栈的掌柜老头,脑袋用丝布包的跟个粽子一样。

这人自己挨了打,见到老程似乎反而理屈,讪讪道:“知节过来了啊,你看这事闹的,我也是糊涂,身为长辈和小辈呕什么气?”

忽然又瞥见老程身后的程夫人,连忙整理衣衫恭敬行礼,郑重道:“崔氏第七支第五房,房内庶子崔照,见过主支嫡女,堂妹您一向可好?”

这番礼仪做的古朴庄重,从一个侧面也显示出世家大族传承的底蕴,规矩就是规矩,不可稍加妄纵,哪怕掌柜老头比程夫人大了很多,见到主支嫡女也得恭恭敬敬先见礼。

这并非是一种阶级上的打压,相反更凸显一个族群的归属感,世家门阀能传承千年,果然有其传承绵延的道理。

程夫人展颜轻笑,满脸温和道:“三哥无需如此,小妹已经出嫁了,族里的那一套身份礼仪咱们就别用了,相互之间按照辈分来,您比小妹年长,应该我行礼才对。”

掌柜老头连忙摆手,一脸严肃道:“使不得使不得,规矩就是规矩。”

老程在一旁砸吧砸吧嘴,忽然道:“如果非谈规矩,那可有些麻烦了,犬子无状,竟然殴打舅舅,此事倘若按照规矩来,我还得把他移送官府里。”

掌柜老头愣了一愣,随即大声阻止道:“这可不行,小程儿还小,程知节,你要敢把孩子移送官府,我崔照从此不登你家的门……”

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又道:“其实此事也怪老朽,是我一时没能按住气,唉,小程儿还是个孩子,眼下正是玩耍的年龄,他今天虽然动手打了我,但是想想事出实有因,可是老朽呢,我却跑来府上告状,这事怎么说都是我不对,我可是做长辈的人啊。”

能看出来,掌柜老头说话是出自真心。

老程两口子悄悄对视一眼。

老程忽然哈哈一笑,道:“夜深了,咱们不能站在门口说话吧?崔三哥,这可是我家的待客暖阁,你堵在门口不让进,莫非心里还有怨气?”

掌柜老头一愣,随即失笑道:“看看,老朽就说我现在是年老犯痴吧,快进来快进来,你们找我有事吧?”

生意人,都精明,能被世家大族挑选出来做生意的人,更精明。

老程打个哈哈,上前一把拉着掌柜老头的手,三人迈步进了暖阁,然后分宾主席位坐好。

老程这才开口道:“三哥伤的如何,府里的大夫敲过没有?”

掌柜老头一指脑门,笑呵呵道:“甚好,已然包扎上药,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是并非伤筋动骨。”

老程忽然咬了咬牙,怒喝道:“程处默这个小畜生,老子现在就去把他吊起来抽。”

说着作势起身,满脸都是怒气。

第33章 【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掌柜老头一把将老程抓住,怒而呵斥道:“既然你喊我一声三哥,那你就给我乖乖坐着,事情已经过去,你敢再打孩子一下试试看?”

老程装作不听,使劲挣脱开来,叫嚣道:“崔三哥放心,今天非给你一个公道,那小畜生敢打舅舅,老子这就揍死他……”

“你动一下试试!”

掌柜老头再次大喝,满脸怒气道:“我崔照虽然是清河旁系,但我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你敢打孩子,我就敢告你,皇宫门口竖着登闻鼓,老朽不要面皮也去敲,别看你是开国国公,但我崔氏还真没放在眼里,你敢打孩子,试试看。”

老程故作无奈,唉声叹气拱了拱手,低声道:“三哥胸怀大度,程知节感激莫名。”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闯了祸,父母得撑着,哪怕老程是个国公,那也得低三下四赔不是。

旁边程夫人轻声开口,道:“三哥,其实今日我们已经责打了处默,就在咱家的府门口直接吊起来狠狠抽,众目睽睽之下,整整抽了十盏茶,小妹这次也亲自动手,我打了小程儿足足十几棍……”

掌柜老头叹气一声,有些懊恼道:“此事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了,当时心里焦躁而不安,我想冲出去阻拦,奈何下人们不让,你俩啊,这叫什么事。孩子犯了错,吓唬一下就行了,这样拼命责打,心里难道不疼?”

程夫人看了一眼老程,笑道:“我们夫妻俩如此行事,搁到哪里都不算失礼仪。父母打孩子,天经而地义,这即是为了教育子嗣,也是要给您一个交代,我们故意在长安百姓面前责打长子,也算是给清河崔氏全了一个颜面。”

掌柜老头默默颔首,轻声道:“这倒说的是,老朽的颜面无所谓,族里的颜面不能丢,但是……”

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瞪,怒气冲冲盯着老程两口子,恨恨道:“但是你们打的太狠了,哪能那样下死手,小程儿还小,打坏了谁心疼?要是被老族长知道了这件事,我看你们夫妻都要训一顿。以后都给我记好,孩子还小,不能光靠打骂。”

老程哼了一声,道:“他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要及冠,都说树大自直,我看他没有直的时候。”

掌柜老头一拍桌子,道:“你程知节当年也只是个土匪。”

言下之意,照样还不是捞了个国公?

老程向他拱了拱手,再次致歉道:“要是依照我的本意,这次须得打他三个月下不来床,奈何突然杀出一个阻拦者,按照规矩我还必须得听从。所以那小畜生逃过一劫,加起来也只被我责打了十盏茶。”

“十盏茶还不够吗?”

掌柜老头呵斥一声,忽然又好奇起来,忍不住道:“是谁这么威风,竟能将你拦住?莫非是当朝陛下亲来,又或是清河公主的母亲?”

老程砸吧砸吧嘴,故作轻哼道:“都不是,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程夫人在一旁补充道:“但是他自称程处默的师尊,我们不得不听他劝阻而住手。”

掌柜老头闻言点头,忽然沉吟道:“老朽明白了,是那个流民小少年。”

“就是他!”

老程展现出一脸怒气,故做不满道:“年纪不大,口气很大,张口就阻拦我夫妇,老夫想想就觉得不爽。”

掌柜老头呵呵一笑,劝解他道:“天地君亲师,天下五至大,倘若真是小程儿的师尊,人家确实有资格拦着你,你还别瞪眼,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幸好你们夫妇今天听劝,否则人家是可以去告状的,满城百姓也不会支持你们,会说你卢国公府苛待蒙师。”

说着生怕老程犯浑,紧跟着又道:“就算闹到当朝陛下那里,估计也会站在少年那一边,总归人家是孩子的师尊,比父母更有资格管教孩子。”

老程装作悻悻低头,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庆幸,不过嘴上仍旧丝毫不漏,哼哼又道:“想做我卢国公府的蒙师,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老夫已经跟他打了个对赌,时间就定为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他赢了,我就让孩子认这个师傅,如果他输了,那就得好好跟他算一算。”

掌柜老头略显愕然,好奇道:“你堂堂一个国公,跟一个流民对赌?”

旁边程夫人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程处默已经开口认了师傅,从道理上讲,人家已经名正言顺,所以哪怕他是个流民,身份也和我们平起平坐。奈何家夫心里又感觉他不够格,所以想生个办法闹一闹。”

其实这话完全说翻了。

真正要打赌的是李云,并非是老程提的意。

但是程夫人说这话别有用心,所以故意说成是老程想要闹一闹。

“这还真是胡闹。”

掌柜老头无奈一笑,指着程咬金道:“你一辈子贯会胡闹。”

老程撇了撇嘴,故作生气道:“流民也想登天,老子就是不爽。”

掌柜老头看他一眼,忽然沉吟道:“老朽倒觉得,那少年很不错,虽然落魄,尊严不减,今日他们去崔氏货栈,人家说话口齿牙硬,不见畏惧,侃侃而谈,就连老朽都被他折服,感觉这孩子很不凡。”

老程忽然眼睛一亮,嘿嘿道:“这么说来,崔三哥愿意赊账给他们?”

掌柜老头微微一愣,随即连连摇头,一脸严肃道:“道理归道理,生意是生意,崔氏让我主持货栈,我可不能依照性子胡来。涉及几千上万口铁锅,不管是谁也得先付钱。”

老程一声轻叹,愁眉苦脸道:“那没办法了,只能我程家吃亏,这笔钱,程家掏。”

掌柜老头目光一闪,似是好奇道:“你刚才还说心里不爽,想要赌掉他的师尊之位?”

“但我得考虑孩子啊……”

老程故作烦闷,咬牙切齿道:“如今整个长安都已知道,卢国公长子要做个大买卖,不但能养活流民,还能替朝堂分忧,所以哪怕他是胡来,我程家也只能硬撑着。”

掌柜老头若有所思,轻轻点头道:“国公颜面,不可轻丢。”

第34章 【这个少女有点凶】

老程和程夫人悄悄递个眼色,两口子一起愁眉苦脸道:“所以说,崔三哥你得抬抬手,那些铁锅别按照市价来卖,你得给我们一个亲情价。”

这事倒在掌柜老头权限之内,闻言顿时拍着胸脯保证道:“别人来买,自然价高,亲戚之事,举手之劳,小程儿好不容易想做点事,我这个做舅舅的无论如何也支持。”

老程哈哈大笑,程夫人起身行礼。

老程同样拍胸脯保证,大声道:“明天一早,钱就送去。”

掌柜老头含笑点头,郑重道:“见了钱,老朽立马备货,小程儿他们随时可取,不会拖延一丝一刻。”

宾主尽欢!

……

片刻之后,老程两口子一起告辞,出了暖阁之后,顺着檐廊庭阁走出很远,老程忽然哈哈大笑,得意道:“你三哥甚好蒙骗,他肯定以为咱们是为了铁锅压价才找他,须不知,咱们是为了隐瞒别的事。”

程夫人也很满意,轻笑开口道:“毕竟出身支脉,见识还是浅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夜做的很漂亮。

可惜他俩却不知道,在那暖阁处同样有人在笑,却是掌柜老头一脸悠然望着门外,喃喃道:“霸王之勇,一拳断刀,偏偏相貌还是那样熟悉,我崔照也认识西府赵王啊……”

老头自言自语半响,忽然由衷开怀道:“小程儿也是走运,随便一捡竟然捡个好师傅,老朽也很走运,我很早之前就跟程家走的近。”

家中那几个不宵孙儿,怕是不用再犯愁前程了。

“霸王之勇,啧啧,霸王之勇啊……”

老头啧啧轻笑,忽然脑门又传来疼痛,他咬牙轻哼几声,硬撑着回床上睡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天下爷爷辈的心,无论老程两口子还是掌柜老头,其实大家今夜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都在为晚辈铺路,哪怕自己受了很大的屈辱。

长辈的付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孩子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偷偷把事给做了。

……

夜色迷离,虫鸣潺潺,天中一轮明月高悬,照的长安一片静谧。

这样的夜晚,本该是安详入睡的夜晚。

然而,有人得硬撑着才能睡。

比如掌柜老头,脑门毕竟被铁棍开了瓢,说不疼痛那是全假的,睡觉翻身都得嗷嗷两声。

掌柜老头脑门疼,有人却是浑身疼。

就在卢国公府的后宅,有一个比较周正的小院子,此时屋子里已经熄灯,但是隐隐还有疼痛呻吟之声。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直奔这小院子而来,月光挥洒之下,人影略显婀娜,看身段应该是个少女,奈何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

“小弟,你给我开门!”

这少女一路到了院子,张口就是一声呵斥,怒道:“哼哼唧唧像什么鬼样子,隔着半个府邸都能听到你狼嚎。出来,给我开门!”

屋子里的疼痛呻吟戛然而止,程处默呐呐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惊恐道:“啊,是姐姐啊,我睡了我睡了,姐姐我睡了啊,我现在光着屁股,你千万不要进来……”

可惜话未说完,猛听咣当一声。

那少女一脚踹开房门,龙行虎步闯了进来。

“啊……”

“啊……”

程处默发出一声惊叫。

少女发出一声尖叫。

“小弟,你,你,你该死!”

少女满脸涨红,捂着脸冲出房门。屋内程处默满脸苍白,愣愣看着自己光着的上半身。

幸好幸好,下半身还盖着一层薄毯,否则整个屁股都会一览无遗,小霸王从此被人嘲笑是个小光腚……

虽然幸好,但也不好。

刚才少女冲进来的时候,他一只手正伸在薄毯中,如果仅仅是伸进去那也无妨,关键他那只手正在疯狂的乱动弹。

少女虽然没看见他在干嘛,但却看到了薄毯在不断的起伏。

程处默觉得很无辜。

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往我屋里闯?

大唐是古代,古代没什么好玩的事情,作为一个少年,长夜又很漫漫,再加上浑身被老爹老娘抽的生疼,总得找点转移疼痛的办法才对吧。

半响过去之后,门外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恶狠狠道:“给你十息时间,立刻穿好你的衣服,十息之内穿不好,我就拿刀把你剁了。”

语气森冷森冷的,带着丝丝大杀气,程处默打个哆嗦,手忙脚乱一阵忙活。

咣当!

房门又被踢开,少女冷着脸站在门口。

程处默惊恐抓起薄毯,躲在毯子后面瑟瑟发抖,结结巴巴道:“姐姐,你想干啥?”

噗嗤!

少女忽然笑了,不屑道:“臭小子,羞什么羞,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洗澡,也没见你怎么害羞过。”

“那是小时候!”

程处默叫了一句,辩解道:“现在我长大了。”

“呸!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

少女不屑撇撇嘴,迈步走进房里来,顺手拎过一个胡櫈,大咧咧一屁股坐上去,盯着程处默问道:“听说今天又惹祸了,被爹娘吊在门口抽,现在还疼不疼,要不要大夫看一看。”

程处默一脸悻悻,说不疼那是假的,小霸王现在浑身都疼,不过这货嘴上死撑,硬着头皮道:“疼个屁,一点都不疼,我乃堂堂男子汉,以后要做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少女瞥他一眼,满脸都是不屑。

程处默似乎很怕这个姐姐,小霸王弱弱看看门外,没话找话道:“姐姐,夜很深了,我要睡觉。”

言下之意,你赶紧走。

少女慢悠悠从等胡櫈起来,忽然懒洋洋打个哈欠,道:“我也困了,是该回了。”

说完竟然真的往外在,倒把程处默弄得一愣一愣。

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来我屋里做一下?

就在他迷糊之际,陡然见到少女在门口停脚,满脸都是寒霜,语气却很轻柔,道:“以后别再惹事了,小弟你已长大了。你被爹娘责打,姐姐心里也疼。”

程处默呆了一呆,好半天才犟嘴道:“我这次可没惹事,我要做的乃是大事。”

少女把脸一拉,不悦呵斥道:“屁的大事,纯粹胡闹,我已经听下人们说过,你脑子犯浑拜了个流民做师傅,被他怂恿一番,砸了崔家的货栈。小弟,世上人心险恶,而你性格太过豪爽,以后须得多留几个心眼,不要什么好人坏人都结交。”

程处默恼怒起来,气愤道:“那是我师傅。”

少女剜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真要为你好,岂会怂恿你?他就是个江湖骗子,看中的是你国公长子身份。”

程处默气的直跺脚,大叫道:“我们要做的是大事,跟你说了也白搭,男儿行事,女人不懂。”

“好啊!”

少女忽然轻一拍手,道:“我不懂,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去。”

程处默一呆,愣愣道:“你去干啥?”

少女展颜轻笑,道:“跟着你,监督他,我倒要好好看一看,这个江湖骗子到底什么鬼把戏。”

第35章 【小骗子,本姑娘盯着你】

程处默刚要拒绝,少女却把眼睛一瞪,呵斥道:“这是爹娘的意思,他们怕你被骗了。娘亲专门到我房里叮嘱,让我以后好好看着你。明天你想出门,就得让我跟着。”

程处默悻悻低头,一发狠把门踢了两脚,然后‘咣当’一声关上,大叫撵人道:“姐姐你走,我要睡觉了。”

少女咯咯一笑,俏脸得意非凡。

不过此时夜色已深,兼且弟弟确实长大了,她一个少女也不便多留,提着裙角慢悠悠迈步离开。

天上明月高照,挥洒皎洁光辉,月光下一个少女满脸悠然,心中确有一丝压制不住的兴奋。

她忽然攥紧小拳头,得意笑道:“大家都拿你没办法,看本姑娘如何来拆穿你……”

少女光顾着自己兴奋,悠闲在花园里穿行,她并未发现花园角落一处的假山后面有动静,那里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躲着两个人。

赫然正是老程两口子。

“怎么样怎么样?”

老程被媳妇挤在身后面,一脸好奇很想往前面站。

这厮口中还不断发出询问,略显期待道:“处雪反应如何?是不是动了春心?”

“屁的春心?”

程夫人狠狠剜他一眼,呵斥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看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可是咱家嫡长女,动春心这种话多难听。”

老程嘿嘿一笑,略略有些尴尬。

程夫人又把脑袋探出假山,远远看着少女在花园里穿行,好半天过去之后,程夫人才小声小气道:“看这架势,丫头应该是信心十足,妾身骗她说有个坏蛋坑他弟弟,但是那坏蛋擅长伪装难以拆穿,这丫头从小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保证她会卯足了力气去找茬……”

“嘿嘿嘿!”

老程一阵坏笑,目光闪动道:“想要找茬,就得不断接触,不管那李云想干什么,咱家处雪都得跟着他,如此一来一往,相互慢慢就熟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当爹的人,如此说话显得很不对,兼且腰间软肉被程夫人狠狠一掐,老程闷哼一声连忙闭嘴。

两口子又在假山后面躲了一会,直到程处雪离开花园才敢漏出头,老程远远望着花园尽头,忽然意味深长道:“陛下欠西府赵王的债,大唐也欠西府赵王的债,处雪是个好丫头,希望她能富富贵贵过一生。”

程夫人幽幽一叹,轻声道:“妾身倒觉得,情意最重要,希望老天睁睁眼,那孩子是个善待妻妾的人。”

两口子对视一眼,又是替儿女期盼,又是替儿女担忧,相互默默半天,一声长叹离开。

夜,真的很深了。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长安一百零八坊,处处皆有更鼓声,万象之初,又是新的一日。

李云长长打个哈欠,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他回头看看墙角边缘的另一处,发现小丫头阿瑶已经不在了。

墙角搁着的两个陶碗也不见。

清晨会有施粥,这丫头必定是去排队了。

李云咳嗽一声,很不适应的清清嗓子,虽然已经来到大唐一个月,但他还是想要抽根烟。

起床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可惜这时代压根没有烟叶,那玩意还在拉丁美洲带着呢。

“唉!”

李云长长一叹,咬牙忍住了烟瘾。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轰隆,但见卢国公府的大门猛然敞开,打里面趾高气昂走了一个货。

没有错,是长安小霸王,经过一夜修养,这货又满血复活了。

虽然他走路的时候还龇牙咧嘴,明显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处很疼痛,但是小霸王就是小霸王,皱着眉头就是不肯哼一声。

这货出门之后,直接就往墙角看,很快发现李云,顿时兴奋的只咋呼,远远招手道:“师傅,俺来也。”

风风火火,轰轰隆隆,仿佛那小马驹儿撒起了欢,撩开蹄子就往这边跑。

“小公爷,您慢点!”

程处默身后还跟着一群家丁,个个都打扮的很利落,这群家丁急急追在后面跑,不多会功夫都到了墙角处。

“一二三,叫掌门……”

程处默忽然一挥手,带着家丁们同时鞠躬,大声道:“师傅(掌门)早。”

其中程处默喊得是师傅,家丁们喊得则是掌门。

李云呆了一呆,愣愣道:“你这是什么套路?”

程处默嘿嘿直笑,努力挺胸昂头摆出一副牛逼样子。

后面一个眉眼灵活的家丁凑上来,冲李云挤眉弄眼解释道:“掌门您好,我等都是专生伺候小公爷的下人,属于他院子里的老人,一起跟着小公爷加入师门。”

旁边程处默一脸骄傲,得意道:“师傅,看到门,你收我为徒,实乃师门大兴之兆啊,这才一晚上功夫,我就帮你找了二十个徒孙。以后,他们都是三代弟子,师傅您也算在长安开宗立派了。”

李云哭笑不得,无奈道:“咱们有多少琐事要办,哪有闲工夫玩这个。”

“不是玩……”

程处默连忙解释,忽然伸手拉过一个家丁,指着家丁道:“看看这个,他叫程小七,出身是个孤儿,被我爹战场归来收养的,从小在府里长大,学的是管理养马喂羊,城外有两个庄子都是他在打理。”

程小七低眉耷眼,嘻嘻给李云见礼道:“掌门,徒孙小七有礼了。”

李云心中一动,擅长养马喂羊,而且还负责打理两个庄子,这是个人才啊,果然看举止就是个活泛人。

程处默又拉过一个家丁,继续介绍道:“这个是程老笨,年纪不大,脑子很笨,但是他手脚很是灵活,我们家的部曲都找他修理甲胄。”

程老笨也连忙见礼,恭恭敬敬给李云弯下腰。

李云心中又是一动。

修理甲胄的手艺?

这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养的啊。

他若有所思看看在场家丁,心中隐隐已经明白过来。

程处默是国公府长子,以后是要继承程咬金爵位的人,虽然小霸王脾性有些犯浑,但是程家依旧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

单只看看这些家丁,必然个个擅长一门技艺,并且年龄还都不算很大,这明显就是给程处默的班底。

只是有一件事李云很不明白,这些家丁都是人才,是程家给程处默准备的班底,按说应该放到别处好好锻炼,怎么会容许程处默全都带出来?

要知道他现在正和程咬金打赌,有这些人帮忙岂不赢面更大?

程咬金那人,不是个喜欢吃亏的人啊。

李云正沉吟之间,程处默又再次开口,小霸王似乎很是得意,道:“师傅您知道么,今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先是去拜见爹娘,然后又跟他们理论一番,我坚持认为咱们没错,咱们是要做件大事情。我爹娘终于被我折服,竟然低头给我认了错。嘿嘿嘿,他们为了弥补自己错打我的失误,直接派了二十个家丁帮助我。”

说到这里看了李云一眼,得意道:“有这些家伙帮忙打下手,咱们师徒更容易一展拳脚了。”

程处默说的简单,李云却想的很细。

他隐隐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人家老程怕他们夸下海口,弄到最后却又贻笑大方。到时候倘若事情不成,丢的是卢国公府颜面。

所以,老程才把二十个人才派出来,明着是弥补过失,实则是帮程处默出力。

想明白此点,李云忽然笑了,悠然道:“有这二十个帮手,咱们做起事来果然轻松……”

他话音未落,猛听不远处一声轻哼,但听一个黄鹂般的女声遥遥穿来,怎么听怎么有种斗劲十足的味道:“岂止小弟的二十个人,本姑娘也带了二十个人。小骗子,我们这二十人专门盯着你。”

李云脸上微微一愣。

程处默脸色却微微一垮。

小霸王愁眉苦脸看着李云,小声尴尬解释道:“师傅,这是我大姐,你大人大量多让着她一点,她比我爹还要不讲理。不但脾气坏,武力还很高,动不动就打我,说不定也会打你。”

是么?

李云笑了。

第36章 【程处雪,狂野小妞】

狂野小女人是吧?

脾气很大是吧?

还动不动喜欢打人?

你打我李云一个试试看?

李云淡淡瞥了程处雪一眼,脸上故意带着三分挑衅的味道。

来啊,互相伤害啊,胡怕胡?

我要抱的是你老爹大腿,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刁蛮,国公府长女又如何,将来也是逃不过联姻的货。

你敢打程处默,那是因为你弟弟让着你,你敢惹我李云试试看,屁股给你揍开花。

女人不揍,放肆没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管你多牛逼的女人,我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然后一套传统组合绝招,扔到床上一顿乱滚,滚的时候还要强硬问一句,爽不爽,叫爸爸……

哼哼哼!

没有拿不下的妞。

因为一时幻想太多,嘴角不自觉带了三分成年男人的微笑,好死不死恰好程处雪走到跟前,见到李云的模样顿时心中不喜。

“你这小骗子,笑容真下作。看什么看,再看,还敢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够彪的!

程家的人难道都这样彪?

李云不知为何心里也有些不爽,他能容忍程处默跟自己犯浑,但是眼前这小妞他却无法容忍,慢悠悠反击道:“我乃程处默之师,身份与你父辈平起平坐,不管你心里喜或不喜,见到我都得乖乖给一个恭敬,如此张牙舞爪,丢的是你国公府颜面。唉,还是年轻啊,女娃头发长,见识短……”

程处雪大怒,看那架势想要冲上来打人,怒叫道:“我弟弟尚未拜师,你打赌还没赢呢。”

“是么?”

李云呵呵一笑,悠然道:“这么说来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喽!”

“对,就是来盯着你!”程处雪一脸凶狠。

李云故作若有所思,频频点头,一脸遗憾道:“我明白了,你刻意破坏我和程处默的产业,只要拖过三个月的赌注时间,那么你们卢国公府就可以赢,果然真是好手段……”

程处雪一愣,愕然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只负责拆穿你,你是小骗子,坑害我弟弟。”

可惜李云却不顾她的解释,继续坚持自己的理论,轻叹又道:“输不起别赌啊,派个女娃娃出来算什么回事?堂堂卢国公府,啧啧啧。”

这种语言,这种语调,只要是个人,那就受不了。

程处雪肺都快气炸了,偏偏一时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能明确感受得出,眼前这个骗子在故意胡搅蛮缠,可她就是没法找到反击之语,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很不爽。

女人一旦不爽,很可能会撒泼,程家的女人如果不爽,采用的办法更为凶残。

但听一声怒叱,程处雪猛然发飙,这少女也是带人来的,带的还是二十个膀大腰圆的健妇,她被李云气的满脸涨红,忽然从健妇手里夺过一柄大斧头,咣当往地上一砸,震的轰隆一声巨响。

“无耻狗贼,可敢一战,直娘贼,干个痛快……”

少女怒眼圆睁,胸口起伏不断,因为涉嫌波涛汹涌不允许描述,所以一般采用叉叉叉叉来代替。

她这突然发飙,倒把李云弄得一愣,不是被吓得,而是惊呆了。

堂堂国公府长女,大街上要跟人干个痛快?

口里还骂人,用词还是山东响马那一套……

这还是婀娜女孩么,白瞎了一张娇媚的脸。

李云心里有些鄙夷,觉得这种小妞很没意思,最主要是他看到对方手里黑幽幽的大斧头,多方思量之后决定原谅她。

虽然自己很可能力大无穷,但是自己可不会空手夺白刃,让他赤手空拳和大斧头对肛,别傻了,他擅长的是床上打屁股。

所以,李云故作不屑转身,悠闲自得给了程处雪一个后脑勺。

他赌对方要脸,不会在背后偷袭。

可惜他忘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才刚刚转身,就听脑后恶风不善,李云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不好,随即就觉得眼前猛然一黑。

耳边隐隐还响起一声怒气冲冲的叱喝,愤怒道:“无耻狗贼,你去死吧。”

出师未捷身先晕。

李云双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程处雪貌似学的是响马功夫,打架一占上风顿时不依不饶,她手里的大斧头轰隆又是一抡,带着呼呼风声恶狠狠砸下。

这一下要真是砸中了,估计李云就能回家了。

幸好旁边还有程处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尊重姐姐,小霸王张口大吼一声,上前将程处雪拦腰抱住。

“大姐,你敢打我师傅……”

“我打的是个骗子。”

“你辱我师门,休怪弟弟不讲情面。”

“臭小子,吃我一斧。”

眨眼之间,砰砰一阵巨响。姐弟俩就这么当街打了起来,惊得一群百姓仓皇逃串。

不远之处的卢国公府,隐约有人探头探脑在观望。

先是老程露出一张毛脸雷公嘴,瞅着自家闺女和儿子打架嘿嘿直乐,紧跟着程夫人在后面露出脸庞,手足无措道:“这怎么还打起来了呢?和咱们的预想不一样啊。”

“不怕!”

老程嘿嘿直乐,得意道:“这可比咱们预想的更好,能打起来,才能亲近,如果天天都能打起来,保证天天都会离不开,嘿嘿嘿,想不到这死丫头很有一手,竟然懂得勾汉子……”

这话说的没一点当爹样,程夫人气忿剜他一眼,转头又看着街面这边,满脸担心道:“那孩子被她打晕了啊,事后会不会生她气。不行不行,妾身要去拦着,姐弟俩也打起来了。”

“你给我回来!”

老程一把将夫人拽住,拖着就往府里走,边走边警告道:“这是孩子们的事情,你一出面就变了味,别闹,咱回家,坐等就好,保证无事。”

程夫人还是不放心,一直扭头盯着府门外。

那边程处默和程处雪悍然对战,姐弟俩打的大街上了无行人,可怜程处默虽然号称长安小霸王,这时竟然被自家姐姐追着揍。

小小一个婀娜少女,身上的武力值简直爆表,那柄几十斤的大斧头抡起来跟玩一样,揍得程处默疯狂乱窜满头是包。

最终还是程处雪心疼弟弟,冷着一张俏脸收回了斧头。

……

而这时候,李云也清醒了,只不过脑袋还有些发懵,眼前仿佛有星星在晃动。

他恶狠狠的盯了程处雪一眼。

很好,你这狂野小妞给爷等着。

今日砸我一斧,将来必有回报,咱们来日方长,我李云跟你慢慢的算。

他咬牙暗暗发狠,脸上却全是笑眯眯神色,自己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冲着姐弟俩招招手,恍若无事道:“别闹了,天不早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干,先去长安城外走一趟……”

这分明是同意程处雪也跟着了。

第37章【李云行事总是让人猜不透】

日光浩浩,河风徐徐。

长安城外,有河渭水,波涛汹涌,磷光荡漾,今日有微风,浸润人心肺,恰好此时正是日上三竿,实属一天之内最为舒服的时刻。

渭河之畔,站着一大群人。

领头一个少年,赫然正是李云,旁边则是长安程处默,小霸王正满脸兴奋的撸袖子。

两人身后不远是一片树林,树林边缘有一颗苍天大树,有个少女抱着膀子倚在树干上,俏脸带着丝丝的不屑和鄙夷。

“骗我弟弟抓鱼,我看你们抓了怎么卖?”

少女满腹信心,坚信自己一定是对的,她在等李云出丑,然后无情揭露这个大骗子。

没有错,李云已经升格了,在少女心中已经由小骗子成功升级为大骗子,大骗子自然比小骗子更让人气愤。

在李云和程处默身后,还有一群人在静静等候,左边是二十个程府家丁,右边则是一小撮流民。

这撮流民大约一百来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阿瑶也在其中,被打断胳膊的那个汉子同样也在。

众人在河畔站了良久,脸上有迷茫也有期待,但是相互只敢窃窃私语,大家都在静静等候着安排。

李云忽然上前一步,顺手还把程处默也拉前一步,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河边,李云指着滔滔渭水,道:“今日过来,只是看看,主要让你心里有个印象,对咱们的产业有一些初步了解。你且好生看看,这河里的鱼多不多?”

程处默楞了一愣,踮起脚尖努力往河面看,好半天过去之后,小霸王才满脸迷糊道:“这哪里能看出来,放眼一望全是水。”

“我却能看出来!”

李云悠悠一笑,指着河岸道:“你看看这河岸上的杂草,没有一丝一毫被人踏过的迹象,这代表什么?代表河边很少有人过来。”

程处默想了一想,但却依旧没明白李云意思,更显迷糊道:“这又如何?踏青游玩的人不喜欢来这里呗,除了水就是草,没有一点好玩的。”

“我说的不是踏青游玩,我指的是捕鱼之人。”

李云看他一眼,耐心解释道:“长安人不爱吃鱼,只有那贫困潦倒之家才会偶尔抓一些充饥,所以长安周边没有以渔为生的渔民,也就意味着河里的鱼虾没人抓……”

说着顿了一顿,解释更细道:“自古有云,有水就有鱼,渭水是一条大河,千年流淌不熄,偏偏又没人来抓鱼,你想想这里面有什么道道?”

“鱼会越来越多……”程处默脱口而出,恍然大悟道:“而且越长越大!”

“不错!”

李云呵呵一笑,满意冲他点点头,道:“你已经开始学会动脑子了。”

小霸王被他称赞一声,竟然略显羞赧扭捏了一下。

不远处程处雪俏脸吃惊,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弟弟,在少女的认知里,弟弟可不是个爱听话的人,府上给他找过多少个先生,前前后后都被他给打跑了。

“这大骗子到底说的什么话?竟然能让弟弟这么信?”

少女好奇起来,不由自主抬脚凑过来。她悄悄躲在人群后面,竖着耳朵仔细的听。

李云却没心思管顾这些,他拉着程处默又上前几步,指着眼前大河道:“世间之事,都要从小窥大,比如建房造屋,先要打好基础,比如行军打仗,先要洞察敌人先机,搞产业也是这样,先要确定这门产业的投入和产出比。”

说着也不管程处默听没听懂,继续又道:“所谓投入,有资金投入,有人力投入,现在我要教你的则是物料投入,做产业先要测算生产一种产品的原料够不够。”

程处默听得迷迷糊糊,不过仍旧领悟了几分,小霸王语气有些不确定,努力思索道:“师傅带我来看渭河,又问我鱼多不多,这就是让我先琢磨琢磨咱们的产业能否持久,让我想一想河里的鱼虾够不够抓?”

“不错啊,学会举一反三了。”

李云很欣慰,自然不吝夸奖一声。

程处默更加忸怩,抓着脑门嘿嘿傻乐。后面程处雪吃惊睁大眼睛,脚下不知不觉又往前凑了三分。

李云又道:“现在咱们已经可以确定,渭水不缺鱼,长安其它大河也不缺鱼,这就是原料充足,不惧产业无法持久。”

“对对对!”

程处默大点其头,似乎突然也变得聪明起来,满脸兴奋道:“而且这原料还是无本买卖,抓鱼可以随随便便到处抓。”

“也不能算无本买卖,人工投入还是要计算的。”

李云看他一眼,教导又道:“所谓人工,就是咱们动用的劳动力,比如你的二十个家丁,比如咱们发动的这些流民。大家出工出力过来干活,须得给付一定的酬劳才可以。”

“那没几个钱……”

程处默浑不在乎,咋咋呼呼道:“流民一天给五文,比长安的本土雇工还要高,我带来家丁直接不用给,他们吃穿都是我程家的。”

“这可不行!”李云摇了摇头,正式拒绝道:“今后咱们得立个规矩,只要是咱们产业里的人,都得按照劳动给工资,我不管他们是不是你程家家丁,只要在这里干活就得给酬劳。”

程处默撇了撇嘴,但却没有反驳李云的话。忽然想起李云刚才说的一个词,满脸好奇问道:“师傅,工资是个啥道道?”

李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后世词汇,他想了一想,现编现造道:“谁为雇工,我给资酬,雇工之人所赚资酬,简练之称便是工资。”

“明白了,就是发钱嘛。”

程处默大点其头,感觉自己又聪明了不少。

这货性格是不不坐窝的兔子,认为今天来了河边不能白跑一趟,于是直接把袖子狠狠一撸,大大咧咧道:“师傅你且等着,我先下河试上一回,今儿咱不多抓,徒儿先抓个几百斤鱼试试手?”

几百斤?

还是试试手?

你不吹牛逼能死啊?

李云无奈瞪他一眼,感觉教育小霸王的道路还是任重道远,眼看这货就要跳进河中,李云连忙将他一把拉住,沉声道:“抓鱼先别急,以后有你抓烦的时候,咱们今天主要是来实地探查,真要动手还得等一等。”

“还等啥?”

程处默牛眼一翻,急躁道:“跳下去不就能抓么?”

李云苦笑一声,只能耐心给他解释,道:“你一个人徒手抓鱼,累死累活能抓多少?咱们先要回去编织渔网,第二步则是培训流民怎么撒网捕鱼,这两样事务准备完全以后,还要去做第三件事情,那事做起来也很繁琐,同样需要不短的时间。”

程处默愣了一愣,满是不爽道:“还有事做?又要做啥?”

李云呵呵一笑,负手遥遥眺望远方,对面河岸隐约有着一些小庄子,他望着那些小庄子道:“这件事,就是去收猪。”

“收猪?啥玩意?”程处默满脸迷糊?

李云想了一想,改口道:“猪就是豕,官文称呼为豕,民间称呼为猪,权贵勋贵称为贱肉,但是老百姓们大多会养一些。咱们在腌制咸鱼之前,先要去收一些大猪做备用。”

鱼和猪?

这两样好像压根不搭吧。

程处默满脸迷糊,在场之人也愣愣不解,程处雪躲在人后面慢慢兴奋起来,认为大骗子已经快要被她揭穿了。

不管你伪装多好,你始终是个流民,流民见识浅薄,说多了就会显露,看吧,这腌咸鱼的事情还没干呢,忽然又要去收猪。

“肯定是感觉骗局快要进行不下去了,所以才有找了一个新的借口。”

少女兴奋的攥起拳头,感觉浑身都带着干劲,她已经急不可耐了,等着要拆穿这个大骗子。

今天有急事

孩子放假,我开家长会,一帮小妇女在开会,作为我闺女班级的家委会主任,这种场合我责无旁贷。

所以今天更新等下午开完会回家再发吧,毕竟正事要紧。想骂我的加群732699079,随便你们来,我不要脸,别拦着我我要开家长会(画外音:和孩子们的妈妈进行有意义纯学术的交流与.......沟通)先沟再通,路路畅通。

不说了不说了开会了,下午更新,如果我没更新,可能出事了,希望大家到时候凑点钱把我捞出来,相信你们的实力。

我不想过年也在局子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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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皇帝对世家有杀心】

从渭水河畔归来以后,李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老程的打赌期限只有三个月。

世界上什么最快,如果让以前的李云来回答,他会告诉你,世界上最快的事情有四种……

天上雪,地上霜,大姑娘屁股,白菜邦,额,说错了,这是世上四大白!

锅底黑,大马勺,连胸胡子,几把毛,我晕,又说错了,这是世上四大黑!

咳咳,现在要说的是世上四大快。

飞火流星,跑马遗精(跑马是个专业动词,男孩们应该都知道吧,嘿嘿嘿)。

所谓飞火随风,稍纵即逝,流星如电,缥缈而不可捉摸。至于跑马***么,嘿嘿嘿,那是一种刹那间的穿刺,更加快的了不得。

少年们,回忆一下吧,某夜你正酣睡安眠,忽然大叫一声不好,你大惊而醒,伸手去攥,却只能摸得一手黏滑,顿时怅然若失……

这种感觉,是不是出人意料的快?

这种快,是狗作者李云坚持了两辈子的答案。

然而现在你要再问他,他会一脸诚恳的告诉你,世上最快的绝不是什么飞火流星,世上最快的其实乃是时间。

所谓时光如梭,穿来又他妈穿去,仿佛只是一眨眼功夫,赫然发现已经过了好几天……

……

数日之后,大唐皇宫。

早朝完毕的李世民满脸疲倦,回到书房之后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感觉口渴冒烟,想要喝茶润桑。

然而习惯性的伸手一摸,却发现桌案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有茶水。

李世民是皇帝,皇帝的脾气都不太好,再加上这位大唐天子正好嗓子冒烟的烦躁难受,顿时对着门口大声咆哮起来,怒喝道:“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茶,朕要喝茶。”

皇帝雷霆暴怒,门口的侍卫一阵哆嗦,有人战战兢兢在门口应答,语带哭意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非是我等伺候不周,实在是,实在是……”

李世民愣了一愣,隐隐约约明白过来。

这大唐皇宫之中,内侍们一向伺候周到,每次他上朝归来,桌案上必然摆满了蔬果点心,今日却一样没有,究其原因只有一个。

“观音婢,你搞什么鬼?”

李世民突然大喝一声,略带不悦道:“朕在朝堂跟人吵得嗓子冒烟,你却让内侍们不给朕准备茶水,快出来,别躲了,朕知道你肯定在外面躲着,告诉朕你到底有弄得什么幺蛾子?”

果然不愧是夫妻,相互之间手段熟的很。

但见门口探头探脑露出一个身影,赫然正是执掌大唐后宫的长孙皇后。

皇后虽然出现,但却并不进来,反而倚在门口装模作样,摆出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架势,弱弱道:“这里是陛下的御书房,是您处理朝政批阅奏折的地方,臣妾乃是后妃,后妃不能进来。”

嗤!

李世民被气乐了,皇后这伪装的太过低劣,实在是让他无可奈何,皇帝明显被搞得满脸郁闷,哼哼道:“想进就进,别拿这些瞎话糊弄朕,说吧,你今天有什么目的。”

长孙这才抬脚进门。

李世民也同时发现,长孙左手还小心托着一个精致的玉盏。皇后右手同样没有闲着,手里拎着一个漆金的铜壶。

玉盏和铜壶之中,都有丝丝白气再飘荡。

李世民顿觉喉咙一凉,隐隐吞了口舌底津液。

冰水,皇后拿来的是冰水。

此是盛夏,闷热难当,但是也正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冰水才会冒出丝丝白气。

“好啊,观音婢,你来的可太好啦。”

李世民想也不想站起身来,夺过玉盏仰头一气喝下,喝完还不觉过瘾,夺过铜壶又给自己倒了两次,然而还是不过瘾,最后直接把嘴对着铜壶,咕咚咕咚一阵儿猛灌。

旁边长孙看的有些担心,忍不住轻声道:“您慢一点,喝太急容易伤着胃。”

“哈哈哈,痛快啊!”

李世民哪管皇后的担心,大笑两声又是一通狂饮,然后直接把胸口衣襟拽开,露出汗水漉漉的浓密胸毛,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哈哈大笑,连连说道:“痛快,这才叫痛快。”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热,这一通冰水痛饮下来,李世民觉得就算给他个神仙他也不想换。

长孙从桌上拿起一把扇子,细心给丈夫轻轻扇风。

李世民痛快了半天,这才想起询问皇后的来历,不过问之前先又叹息一声,指着玉盏和铜壶感慨道:“夏日炎热,百姓亦是难熬,朕身为天下父母,却只顾着自己贪图痛快,唉,不该啊,实在不该。靡费太多,心中愧疚……”

长孙白了丈夫一眼,轻声道:“您是堂堂大唐天子,喝口冰水乃是份属应当。”

李世民却摇了摇头,自责又道:“天下哪里有这么多的份属应当?朕这个天子其实也是凡民。观音婢你知道么,要弄这一壶冰水,靡费可是不浅啊,先要在冬天里储存寒冰,又要派人时时照看着地窖,天冷的时候敞开冻,天热的时候盖皮裘,越过寒冬到盛夏,光阴足足大半年,耗费人力物力之大,最少可养活数千流民……”

长孙又白了丈夫一眼,故作生气道:“一壶冰水而已,竟也惹得您大发感慨,莫非是嫌弃臣妾来此生事,所以您故意用那民间指桑骂槐的手段指责我?”

李世民愣了一愣,连忙道:“朕可没这个意思,观音婢你不要乱猜!”

“臣妾没有乱猜,您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长孙一手给他扇风,一手拿起湿巾给他擦汗,口中却还是不依不饶,继续又道:“您是大唐天子,喝杯冰水怎么了?据臣妾所知,那些世家大族比您更会享受,人家喝的不是冰水,而是直接拿冰块去镇酸梅汤,梅子都是从江南用快马运来,到达长安的时候连叶子都还绿着。”

李世民怒哼了一声,咬牙愤怒道:“今日在朝堂之上,朕和世家的大臣们吵了一架,朕让他们出点钱粮赈济灾民,结果一个两个全都在哭穷。可是他们喝一碗冰镇酸梅汤得用多少钱?粗粗一算最少也得几百文。”

“几百文哪里够?”

长孙一边帮丈夫擦汗,一边轻声解释道:“冰镇一碗酸梅汤,至少要用三块冰,一冰就得两百钱,三冰就是六百文,再加上新鲜的江南梅子,价值亦是不菲,臣妾曾让内务府试着弄过一回,发现一碗酸梅汤至少得用两贯钱,实在太靡费了,所以没舍得供给您。否则要是您喝上了瘾,臣妾的内务府可撑不住。”

“朕是个穷皇帝啊!”

李世民苦笑一声,目光瞥向长孙略显泛旧的裙角,又道:“你也是个穷皇后。”

忽然眼神变得一狠,目光森然道:“那些世家,真是该杀。明明肥的流油,偏却一毛不拔,朕很想杀一两家试试,看能不能充盈一下府库……”

第39章 【那孩子是河北的人】

长孙心中顿时怦怦一跳。

世家势大,轻易不可妄动。

皇后生怕丈夫产生这种冲动,连忙改说一些温柔的话,轻笑道:““臣妾幼年家贫,现在已很满足。我小时候想穿一件裙子,大兄得去给人写文书攒上半年的钱。父亲也跟着一起去操劳,爷俩忙碌半年才能帮我挣一条裙子钱。”

说到这里看了看李世民,满脸幸福又道:“现在臣妾的吃喝都由内务府供着,臣妾真是感觉很满足。”

“朕也是!”

皇后的温柔显然弥消了皇帝的杀气,李世民听了以后感慨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一壶冰水要用两块坚冰,算起来靡费同样不浅,这可是价值四百文的冰水,搁在百姓之家够他们吃喝半年。朕能有这样的享受,朕也觉得很满足……”

长孙嫣然一笑,继续帮丈夫擦汗。

李世民忽然想起正事,目光炯炯看向长孙,沉吟道:“观音婢你一向不会来此,今日怎么突然有了空闲?说吧,找朕何事?”

长孙故作生气,放下手中湿巾道:“臣妾哪里有事情,我就是过来看看您。”

“嘿嘿!”

李世民坏笑两声,低声道:“知妻莫若夫,你可别骗朕,咱们夫妻携手十多载,相互谁不知道谁?你亲自拿冰水给朕,怕不是光为了让朕解暑吧?”

长孙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不过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丈夫,这位大唐皇后期期艾艾半天,最后才略显羞赧道:“臣妾就是想来问问,百骑司最近有没有上报什么有趣的事……”

说着感觉自己目的性太强,连忙又道:“您也知道后宫太闲,臣妾都快闷出病来,总想着能听一点有趣之事,也好让自己解一解心中的乏闷。”

李世民倒没多想,反而皱眉沉思起来,好半天之后才缓缓摇头,略带遗憾道:“你想听有趣的事,朕可满足不了你。百骑司上奏的都是朝堂隐秘,不管哪一件听起来都心烦。越听越烦,不如不听。”

“那可不一定啊陛下!”

长孙的眼睛咕碌碌转动,循循善诱道:“百骑司上奏的也不一定都是烦心事,比如一些民间小事还是很有趣味的,比如,比如,比如卢国公跟人打赌,又或是某个小流民卖咸鱼……”

李世民的脸色忽然精彩起来。

皇帝上上下下打量皇后老半天,忽然失笑道:“观音婢,你终于露出小尾巴啦。哈哈哈,朕就知道你来有事,原来你还惦记着那个小流民。”

长孙羞赧一笑,娇嗔锤了丈夫一下。

李世民嘿嘿直乐,夺过扇子自己扇风,同时顺手从桌案上抓起一叠秘奏,扔给长孙皇后道:“你看看吧,这里面应该有那个小流民的事。”

长孙却不肯伸手接住,脸色突变严肃道:“这是百骑司秘奏,臣妾后妃不得妄阅。”

李世民无奈摇头,又把秘奏全都收回来,咳嗽一声道:“好吧,你坚守规矩,朕也不能责怪,既然秘奏你不愿意看,那就由朕来给你说一说。”

长孙连忙道:“您就只挑那个小流民的事情说,臣妾想知道他的咸鱼咋样了?”

“还能咋样,没开始呢!”

李世民撇撇嘴,略带不屑道:“到底还是年少轻狂,做事没有一点盘算,这小子咸鱼还没开始弄,先又去干了另一件事,朕听了以后很是鄙夷,感觉程知节真是白跌身份跟他打那个赌。”

长孙一脸好奇,眼巴巴望着丈夫道:“他又去做别的事?那咸鱼不准备卖了吗?”

皇帝沉吟一下,忽然对着房间阴暗处轻喝一声,道:“今日是谁当值,出来给朕回话。”

阴暗处顿时有脚步声响,一个百骑司将领恭敬走了出来。

李世民用手向他一指,转头对长孙皇后道:“观音婢你自己问他吧,那个小流民的事情他们都知道。”

长孙连忙摆手,故作紧张道:“这可万万不行,臣妾岂能越权。”

那百骑司将领眉眼灵活,恭敬开口道:“皇后勿用担心,此事并非正事,您想问的末将都知道,我便自己主动跟您回禀吧。”

长孙看了李世民一眼,发现丈夫脸色并未不悦,这才微微点头道:“本宫只听闲话,朝堂正事你别说。”

“末将明白!”

那百骑司躬身一礼,然后轻轻咳嗽清清嗓子,这才道:“数日之前,流民李云携卢国公府嫡长子一人,嫡长女一人,家丁二十口,健妇二十个,外加流民一百八十有二,齐聚长安城外,遥遥眺望渭河,李云问程处默,此可有鱼……”

“说人话!”

李世民突然眼睛一瞪,呵斥道:“明明是个武将,偏要学人家文绉绉,你说的不顺口,朕和皇后听得也不顺耳。”

百骑司将领被骂了一句,顿时再也不敢拽文,软塌塌道:“粗俗的讲就是李云问程处默渭河有没有鱼,然后又说了一大通做生意的大道理,程处默好像很有领悟,一撸袖子就要下河抓鱼。”

“他们开始抓鱼了?”长孙目光闪动急切,眸子分明带着好奇。

“并没有!”

百骑司吭哧一声,摇头解释道:“那李云也不知怎么想的,拦着程小国公不让抓鱼,说是先要回去编织渔网,还要等崔氏货栈的铁锅到货,顺便又去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带着程处默和家丁们到处收购大肥猪。”

“啊?大肥猪?”

长孙更显好奇。

“对!”

那百骑司点了点头,又道:“这些日子,李云一直带人收购肥猪,收了以后全都放羊在渭水河畔,说是等凑够了一百头就开杀。”

长孙满脸迷糊看向李世民,有些不解道:“陛下,那孩子这是要干啥?猪乃贱肉,鲜少人食,他一下子购买百口大肥猪,难道就不怕砸在手里卖不掉。”

李世民目光闪烁两下,开口道:“这事朕倒可以给你解惑。”

长孙连忙贴近,满脸好奇道:“陛下您说。”

李世民咳嗽一声,道:“此事朕当时听了也很好奇,所以专门问过百骑司那些货,他们回禀告朕,说那小子是要炼油。”

“炼油?”

长孙一双大眼满是迷茫。

堂下那百骑司将领小心出声,补充道:“不止炼油,还要晒腊肉,猪下水也要弄做卤煮,到时候会在长安城售卖……”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略显不好意思道:“可惜末将等人见识浅薄,炼油我们勉强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腊肉听都没有听说过,至于猪下水去做卤煮,想想就觉得犯恶心。”

长孙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恶心。

猪下水是什么?

猪肠子,猪头,猪蹄子,猪肝猪肺猪尾巴……

这些都叫下水,想想就觉得肮脏。

“那孩子这是怎么了!”

长孙忽然很是担心,甚至滋生了一种疼爱和惋惜,这位大唐皇后只觉心中阵阵酸楚,忽然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念头,惊慌想道:“莫非老天不开眼,这孩子遗传了陛下三弟的先天隐疾,虽也力大无穷,但却脑子愚笨?”

皇后患得患失,一阵胡乱猜测。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却猛然悠悠开口,略显沉吟道:“鱼,抓鱼,腌制咸鱼,锅,小锅,小平底锅……”

长孙满脸不解看向丈夫。

李世民目光闪烁精明,语带思索又道:“据说他当日曾言,要让流民在长安城里卖一种锅煎咸鱼的吃食,咸鱼我们已经知道是何物,平底锅也向崔氏货栈询问过,那么就剩下煎,煎应该要用油,约莫是一种新的烹饪手法。朕猜他肯定是嫌弃牛羊之油比较贵,所以才要收够肥猪炼猪油。”

皇帝不愧是皇帝,李云还没开始干的事情,竟然被皇帝一番联想给串了起来。

长孙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忽然开口称赞道:“这孩子做事有谱呢,一丝一环,丝丝相扣,听着就让臣妾觉得喜欢。”

李世民看了妻子一眼,道:“你还是怀疑他出自三弟。”

长孙顺势反问,语带所指道:“陛下您又认为呢?”

李世民悠悠望向门外,轻声道:“朕问过百骑司,那孩子来自河北。”

第40章 【皇帝要启用一个人】

皇帝两口子忽然都陷入沉默。

好半天之后,长孙才轻声道:“臣妾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肯定,那孩子就是皇族遗落在外的子嗣,古语说沧海遗珠,总有回归一日,上苍在十六年前收回了李家的战神,十六年后又重新赐给了一个战神。”

“战神不战神的还难说!”

李世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道:“三弟不但力大无穷,而且有高人苦心调教,那孩子虽然也力大无穷,但他怕是连刀枪棍棒都不会使。”

说着沉吟一下,又道:“再说了,朕尚无十足把握,我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长孙有些急切,道:“相貌神似,天生神力,再加上来自河北,臣妾怎么想都觉得就是他。”

李世民缓缓摇头,喃喃道:“就算他相貌和三弟相似,就算他同样力大无穷,但是他的来历毕竟不明不白,皇族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认亲……”

“陛下!”长孙还想再说。

李世民猛一摆手,神色严肃道:“此事容后再议,你我夫妻再观察一番。”

长孙叹了口气。

……

日头渐近中午,御书房越发炎热,长孙皇后再次拿起扇子给李世民扇风,忽然小心翼翼开口提议道:“陛下,不如咱们到花园里面走一走,吹吹凉风,找个亭子,臣妾陪着您在阴凉之中歇一会,等到这炎热的暑气退了以后再操劳……”

“到哪里都是热!”

李世民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慢慢把自己解开的扣子扣好,忽然把长孙手里的扇子拿来,满脸遗憾道:“朕还有奏折急需批阅,观音婢你自己先去吧。”

长孙有些心疼,小声劝谏道:“奏折每日都要批阅,何不稍微歇息一番。”

“不行啊!”

李世民苦笑摇头,喃喃道:“都是紧要之事,丝毫不得放松,尤其是那几万流民之事,容不得一点一滴马虎,眼看酷暑之节已然来临,酷暑之后就是秋收秋种,可那几万流民无地无田,朕得早早定下分发土地的章程。”

说着看了皇后一眼,又道:“朝堂上议论了几回,各方都有各方的盘算,朕要把他们的奏折全部御览一遍,然后找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去施行,既不能亏了皇族,也不能苛待勋贵,最主要还是世家,世家不可轻动,至少现在不行。”

长孙闻言便懂,轻声道:“这恐怕才是您今日和他们吵架的原因吧。”

“哼!”

李世民咬了咬牙,略带愤怒道:“朕只是提了一句,让各方拿出一些土地分给流民,结果一个两个全都嗷嗷叫屈,皇族们个个哭穷,说自己家就靠着一点封地过日子,勋贵们则是唉声叹气,说朕才登皇位就要苛待功臣,世家之人最为可气,就差说一句飞鸟尽良弓藏……”

砰!

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脸上的阴寒似乎能把暑气逼退,咬牙又道:“都在为自家打算盘,欺朕不敢举屠刀。哼,待到朝堂稳定天下景平,朕总要……”

长孙脸上打断皇帝的话,温柔道:“陛下,莫生暴虐之心啊。您要他们拿出土地,这等于是剜了各家最疼的心头肉,臣子们叫屈几声也是应当,万万不可因此动怒。前朝隋炀帝,就是急于要搞世家……”

剩下的话长孙没说,但是李世民已然懂了,皇帝看了一眼皇后,轻叹道:“观音婢你回吧,朕要批阅奏折了。”

长孙屈膝行了个夫妻礼,带着担忧出门而去。

临到门口之时,忍不住又回头观望,却见丈夫已经做到桌案后面,全神贯注开始批阅奏折。

御书房很热,丈夫满头都是汗水,长孙心里一疼,喊过一个侍卫叮嘱道:“每隔半个时辰去一趟冰窖,给陛下弄一壶冰水解解暑,另外再喊两个宫女过来,负责给陛下用扇子煽煽风。”

那侍卫用心记下,恭敬送长孙离开。

……

书房之中,李世民批阅奏折半天,忽然也不知哪家的奏折惹到了他,皇帝忽然起身大吼一声,暴怒道:“该死老贼,朕必杀之。”

“陛下要杀谁啊?”

书房里忽然响起一个笑声,有个苍老内侍慢悠悠走了进来,这老内侍手里同样拎着一个铜壶,望着李世民道:“你当了皇帝,这性子可得改改,打天下的时候暴一点没关系,守天下的时候就得学会隐忍着。”

李世民冲着嗤之以鼻,道:“你自己做的很好么?”

老内侍上前给皇帝倒了一杯冰水,笑呵呵点头道:“我做的很好啊!若论天下能忍之人,我翟老头绝对能进前三……”

李世民嘿了一声,淡淡嘲讽道:“当初你就是太能忍,结果忍到部下要反你,世人都说李密是天生反骨,朕却认为那是你的纵容。”

苍老内侍呵呵一笑,道:“他虽反了,可也没能成功,这天下最终没轮到他坐,不能忍着终归不能得善终。”

说着看了李世民一眼,又道:“你已经是皇帝了,应该学会隐忍着,杀人不是最好的办法,杀人解决不了一切。”

李世民受不了他这幅悠闲自得的样子,皇帝沉吟一下,忽然抽出一份百骑司秘奏扔给他,得意笑道:“你先看看这个吧,有个少年很奇怪。”

此乃皇家百骑司秘奏,连长孙皇后都要避嫌,但是苍老内侍却浑不在意,竟然伸手接了过来。

他漫不在心翻阅几下,忽然脸色隐隐一变,读到一半霍然抬头,目光射出汹汹之色,盯着皇帝道:“这孩子之事你能确定几分?”

李世民悠悠一笑,淡淡道:“相貌与三弟神似,兼且天生力大无穷,最主要的是他来自河北,你我都知道,十六年前三弟曾在河北失踪一段时间。”

说着停了一停,看着老内侍道:“那孩子今年刚好十六岁。”

十六年前,李元霸在河北失踪。

十六年后,有个孩子从河北而来……

苍老内侍手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的情绪极其激动。

李世民神色平静看着他,悠悠又道:“当初瓦岗寨那帮旧人的孩子,不管有错没错你都会护着,现在好了,我三弟的子嗣出现了,三弟乃是你同门手足,不知道你会不会守护他的孩子。”

皇帝很坏,故意把‘孩子’这俩字咬的极重。

就在刚才,他还跟皇后说不确定李云是不是李元霸之子,然而这时面对苍老内侍,皇帝直接换了个说法。

第41章 【谁敢动我师侄?杀!】

“这孩子,这孩子……”

苍老内侍双手握拳,原本岣嵝的身躯隐隐竟有直起之象。

噼啪!

噼里啪啦!

老头体内忽然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声响,整个人迸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刚猛气势。

他仰头上望,喃喃道:“这孩子若真是师弟所出,将是我师门最后的苗裔。师尊飘摇无踪,这孩子我得护着……”

李世民缓缓走到他身前,语带诱惑道:“朕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这孩子很可能会遇到大麻烦,朕得到程知节秘报,已经弄明白那孩子要搞的产业是什么。他打着卖咸鱼的幌子,其实是想制盐卖盐,你也知道盐铁虽然号称国业,但这行当一直是太原王氏的心头肉。”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双眼直直盯着老内侍,故意又道:“那孩子要想卖盐,恐怕会惹毛了太原王氏。”

“老子管他太原王氏还是太原孙氏!”

苍老内侍暴吼一声,破口道:“谁敢惹我师门苗裔,老子屠他全家满门,谁敢碰我师侄一根汗毛,我要他全家都跟着殉葬……”

这一刻的苍老内侍怒眼圆睁,再也看不到垂垂老矣的迹象,反而气势迸发神情凶悍,仿佛横刀立马的大将军。

他陡然张口一声怒喝,大吼道:“杀!”

“谁敢动我师侄,杀!”

“谁敢惹我师侄,杀!”

“我师侄想欺负别人,我帮着杀。”

“我师侄看谁不顺眼,老夫还是杀……”

宛若晴天霹雳,震的屋瓦簇簇。

就在刚才,他还劝李世民要学会隐忍,说什么杀人不是最好的办法,做事应该圆滑着来。

然而现在,老头早忘了他说的话。

李世民笑了,慢悠悠又坐回桌案后面,道:“朕曾说过,十年之后放你出宫,但是现在朕改主意了,朕决定今天就放你出宫。”

苍老内侍微微一愣,盯着李世民上下打量,忽然道:“你不怕我重整旗鼓,再建一个瓦岗山?”

“哈哈哈!”

李世民仰天大笑,指着他道:“翟让老矣,虽有雄威,奈何心已妇孺,你哪里还有打江山的兴趣,你怕是更喜欢看护小孩子。”

“说得好!”

苍老内侍也大笑起来,忽然把手向皇帝一伸,郑重道:“把我兵器还来,老子要重出人世。”

李世民面色也郑重起来,沉声道:“少杀点人。”

“这你管不着……”

老内侍转身便走,大踏步直接离开御书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苍老豪迈的声音,有人做歌曰:“五十六年人生路,至今仍思道家山,师尊嫌我杀性重,怕吾掀翻汉家天,我躲瓦岗多忍让,世人笑我软绵绵,今日突闻后辈事,重整旗鼓再出山,啊哈哈哈,李世民,老子去也……”

歌声豪迈,狂笑震天,渐渐越去越远,然而却惊得宫中侍卫人人拔刀。

这是谁?

在皇宫里这么狂?

张口喊陛下名字,而且还仰天大笑?

皇宫立政殿,长孙忽然侧耳倾听,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后拉着前来给他行礼的杨妃笑道:“陛下放了一条猛虎出山。”

杨妃咯咯一笑,很是期待道:“那孩子也该有个撑腰的人了。”

皇宫太极殿,太上皇李渊正在饮酒作乐,忽然听到豪迈歌声,手中的金杯顿时落地。

这位大唐太上皇慢慢仰首,望着屋顶的一片雕梁画栋,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大唐太上皇才喃喃一叹,道:“昔日英雄豪强,朕也算其中之一,然而今日你能大笑出山,朕却只能在宫里寻欢作乐,老翟啊老翟,二郎这是要用你去杀谁啊?”

……

翟让的歌声渐渐消失不见。

御书房之中,李世民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忽然对着屋内阴暗处轻喝一声,道:“尔等去皇家兵库,将翟让的寒铁长矛启封了,派人给他送出宫,就说朕已不欠他。”

阴暗处有百骑司答应一声。

李世民目光遥望门外,侧耳倾听早已消失的豪放歌声,皇帝忽然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喃喃道:“太原王珪,老贼该死,你既然欺辱帝王,就别怪朕给你找个乐子……”

啪的一声!

皇帝将那本奏折合拢,命人道:“这本奏折观之无益,扔到炉子里面烧火吧。”

大热天的哪有炉子?

然而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快有侍卫快步进来,恭恭敬敬拿了奏折便走,出门之后侍卫好奇看了一眼奏折封面,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臣谏议大夫奏闻陛下’。

侍卫抽刀把这些字眼刮掉,这次拿着一路去了御厨房,直接推开正在伺候炉膛的御厨,一下将奏折扔到了锅底下。

熊熊柴火燃烧,转眼将奏折烧成灰烬。

……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

又有几个家丁收来一口大肥猪,驱赶着弄进一个简易搭建的猪圈中。

猪圈不远之处,李云和程处默席地而坐,李云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计算花费,程处默却满眼放光看向猪圈。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货忽然咽口唾沫,猛把大脑袋凑到李云面前,很是期待道:“师傅,那猪肘子到底啥味啊?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你会不会是骗我?”

李云瞥他一眼,顺手扔掉树枝,道:“已经收了八十七头肥猪,再过几天就能有上百头,倒是咱们先杀一头祭天,顺便给你做一顿全猪宴,不管是猪肘子,还是猪头肉,我保管你吃了一顿想两顿,吃了两顿想三顿,那种香,很过瘾……”

咕嘟!

小霸王又咽一口唾沫。

旁边却有一个少女轻哼两声,捂着鼻子皱眉道:“这种贱肉,有何可吃?”

李云看都不看她一眼。

少女顿时又怒了起来,杏眼圆睁道:“大骗子,你已经买了八十多头肥猪,前前后后花我程家两百贯钱,还有那些铁锅,线绳,网丝,这些全是我程家出的钱,你如此祸祸,摆明就是坑人。”

李云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少女越发恼怒,一阵跺脚咬牙,心里暗暗发狠,道:“别怪本姑娘丑话说在前头,你肆无忌惮糟蹋我程家的钱,到时要是没有回本可收益,我一斧子直接剁了你。”

李云照样还是不理他,忽然伸手一碰程处默,沉声道:“现在铁锅有了,渔网也织了六百多张,肥猪收了八十多头,后面可以边宰边补充,如此形势,可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们的产业勉强可以开始了。”

程处默大为兴奋。

“不过么……”

李云忽然又开口,道:“咱们还得去买一样东西,我听说长安西北有座石盐矿……”

程处默愣了一愣,愕然道:“师傅,你不是想买那玩意吧?”

“我就是要买它啊!”李云呵呵一笑。

程处默再次一愣,道:“买那玩意干啥?”

李云慢慢站起身来,悠悠道:“腌制咸鱼,当然要用盐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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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这他妈是要发大财啊!】

腌咸鱼用盐,师傅说的对!

可是……

程处默却更加迷茫了。

这货努力思考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直接道:“长安城里有售卖精盐的铺子,咱们为何舍近求远去买盐矿?”

李云看他一眼,淡笑不做回答。

程处默又道:“师傅,咱们可以直接去买盐啊,买盐多方便,掏钱给货,拿来就用,只要抓了鱼,当场就腌制!”

李云又看他一眼,还是不做任何回答。

程处默心里发虚,硬着头皮道:“徒儿我跟你打个包票,不用几天就能把咸鱼卖得满长安都是!”

“是吗?”

李云还是看他一眼。

程处默已经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忽然咬牙发狠道:“我先去找那帮混账纨绔,让他们每人先买咱们一车鱼,然后再去各家国公府拜见长辈,顺带着又让他们买一车……”

“你就不怕卖的越多亏的越多,你卢国公府有多少钱款往里面砸?”

程处默呆了一呆,楞楞道:“咋还有亏钱一说?”

李云缓缓伸出两根手指,仔细给他解说道:“两个原因,会致亏损,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咱们咸鱼应该定个什么价?”

程处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这不早就说好了么,一条咸鱼十文钱。”

“很好,你还记得!”李云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么腌制一条咸鱼,应该耗费多少精盐。”

程处默嘿了一声,略带得意道:“这你也跟我说过,腌一条咸鱼要用半两盐。”

“很好,你也记得!”

李云又点了点头,突然眼睛一瞪,怒声问道:“那么我来问你,一斤精盐多少钱?”

啊?

一斤精盐多少钱?

这我哪里知道啊!

程处默被李云瞪眼吓了一跳,随即叫屈道:“我又没做过采买之事,我哪知道精盐多少钱?”

李云哼了一声,伸手冲不远处一招手,喊过一个程府家丁道:“你来告诉你们家小公爷,一斤精盐售价多少钱。”

那家丁愣了一下,呐呐对程处默道:“回禀小公爷,一斤精盐五百文。”

程处默有些发傻。

这货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

一斤等于十六两,一斤精盐五百文。

那么一两精盐多少钱?

最少也要三十文。

半两盐呢?

十五文!

他生在国公之家,这点简单算术还是没错的。

腌制一条咸鱼需要半两精盐,也就是说盐的靡费就得十五文,而他们一条咸鱼才卖多少,早就定了规矩只卖十文钱。

卖一条咸鱼,要亏五枚铜板。

卖一车呢?

十车百车呢?

亏多少?

李云在一旁幽幽开口,提醒他道:“我好像已经教导过你,咸鱼成本有好几项,除了盐之一项,还有流民的工资,建立作坊的花费,以及放给小贩们的批发价,这些都是成本,都要摊到每一条咸鱼上……”

程处默嘴皮子打个哆嗦。

这货终于明白,难怪师傅会说卢国公府亏不起。

旁边那个家丁见到自家小公爷被训,忍不住开口帮腔道:“其实腌制咸鱼可以不用精盐,咱们去买那种稍微便宜的青盐。”

李云看他一眼,笑问道:“那么一斤青盐多少钱?”

家丁想了一想,恭敬答道:“约三百文上下。”

“很好,成本降低了两百文!”

李云点了点头,可惜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但还是亏损。”

那家丁愣住!

是啊,还是亏损!

就算采购青盐,一斤也要三百文,一斤十六两,半两青盐需得十八文。

家丁沉思片刻,做最后努力道:“那就去买尚未脱毒的粗盐,这种盐的售价很是低廉,一斤只需铜钱一百五十文,吃不起盐的老百姓大多都买它。”

李云呵呵一笑,依旧还是摇头,道:“先不说粗盐吃多了人会浮肿,单只算成本也还是不行,一斤粗盐一百五十文,一条咸鱼也得耗费七八文,再加上其它各项费用,咱们的成本还是超过十文钱。”

那家丁无奈拱了拱手,有些羞愧道:“听您这么一说,小人没有任何办法了。”

李云呵呵一笑,示意他可以去忙别的事。

程处默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李云为什么会生他气,小霸王脸色有些讪讪,臊眉耷眼道:“师傅莫要生气,是我太过马虎,我没想到精盐那么贵,这玩意果然不该买……”

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抬头盯着李云道:“师傅您要去买石盐矿,目的就是为了节约成本。”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微笑道:“咱们买一座石盐矿,召集流民自己去开采,这样只需要付出人力工资,用盐的成本自然大大降低。”

“可是石盐能吃吗?”

程处默满脸迟疑,踟躇道:“我虽然不学无术,但也知道石盐有毒!”

程处雪忽然插嘴,盯着李云轻哼道:“前几年长安城里还闹过笑话,太原王氏曾经试着提炼石盐,并且偷偷掺杂在粗盐里售卖,粗盐原本就有微毒,人吃久了就会浮肿,掺杂石盐以后更加吓人,很多百姓上吐下泻差点丢命。太原王氏为保名声,铁了心的不肯承认,暗地里却悄悄给百姓赔偿,前前后后亏了足足上万贯……”

少女说到这里恶狠狠瞪了李云一眼,怒道:“你现在也想用石盐,是不是想把我程家的名声给污掉?我爹虽然和你打赌,但他对你可算善心,不但帮你购买铁锅线绳,而且还叮嘱我不准揍你。”

程处默也在一旁愁眉苦脸道:“是啊师傅,石盐这玩意不能碰,太原王氏亏了上万贯,我程家可亏不起这些钱。”

李云轻叹一声,故作失望道:“我真是很无语,卢国公怎么生了你俩傻孩子,你爹那么精明一个人,你娘似乎也是聪慧的很,难道他们就没告诉你俩,我李云要卖咸鱼就是为了盐,我手里掌握着制盐之法啊……”

说到这里故意皱了皱眉头,喃喃道:“莫非我暗示的不够清楚,导致令尊令堂也没能猜透,不应该啊,他们明明掏钱了!”

一番自言自语,周围落针可闻。

再抬头时,赫然发现惊住了一群人。

程处默嘴巴张的大大。

程处雪满脸都是吃惊。

两人后面站着一群衣衫褴褛流民,外加程处默的家丁和程处雪的健妇,所有人全都直勾勾盯着李云,那种眼神仿佛要把李云一口给吞掉。

制盐!

他会制盐!

从有毒石盐之中,提炼无毒的石盐。

这他妈是要发大财啊!

第43章【我们要买石盐矿!】

当日傍晚,有风微凉,晚霞余晖烧红天际,斜照大地一片嫣红。

程处默回了长安城,走出了那种六亲不认的步伐。一同回来的还有程处雪,少女俏脸之上也是杀气腾腾。

姐弟俩并没有回家,反而直接去了长安西市,所谓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如果说长安东市属于达官贵族驻足之地,那么长安西市则是平民百家的需求之所。

这里卖的东西种类繁杂,涉及衣食住行各类行当。

盐,铁,茶砖,木柴,妇女缝缝补补的用具,货郎走村穿巷的推车,只要是民生所用之物,在长安西市都有铺子。

姐弟俩目的明确,一路直奔某个店铺而去。

这也是一家超大的店,占据长安西市最繁华的场所,站在门口放眼一望,左边看不到头,右边也看不到头,这家店的规模实在太大,足足得有几十间铺子。

王氏货栈!

同样也是货栈,王氏货栈比崔氏货栈规模更大,门脸也置办的敞亮大气,每个铺子最少配备十个小厮。

但是,很傲气!

不管什么客人上门,小厮先就打量一番,如果客人穿着比较普通,小厮便会懒洋洋不愿搭理,口里说话还横,一般会指着自家牌匾道:“先看清楚了啊,这里是王氏货栈。”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小商小贩我们不会接。

做生意如此傲气,甚至是有些欠抽,偏偏顾客竟然很多,并且每个顾客都要赔笑脸。

原因很简单,王氏的主业是卖盐,而且还不是零售,一般都是大宗买卖。

搁在后世一句话说,这就是托拉斯性质的垄断商。

看看他家的客人情况就可以知道,有天南地北的大唐人,也有操着粗鄙土话的辽东西域人,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鹰钩鼻子的突厥汉子,手里举着一块羊皮不断往店铺里面挤。

那羊皮上面写着汉文,一般都是几百头牛或者几百只羊,甚至有的羊皮上面还写马匹,这些牛羊马匹全是拿来换盐的。

历朝历代,盐铁都是少数民族短缺之物,然而盐铁虽然号称国控,其实都是世家在掌握经营。

所谓的官盐,那就是个笑话……

因为朝堂每每有所更替,但是世家却一直源远流长,朝廷更替频繁,很多技术比不过世家,所以官盐的价格很高,就连长孙皇后的内务府都不愿采购。

大家更愿意购买世家的盐。

虽然也贵,但比官盐便宜。

太原王氏垄断的就是盐业,故而他家的货栈不缺买家。

也正因为不缺买家,所以做生意比较强横,掌柜的傲气十足,小厮们也鼻孔向天。

但是今天傍晚,程处默和程处雪来了。

这姐弟俩直接冲进店门,程处默一脚踢翻某个想问话的小厮,然后大吼就是一声,炸雷般喝道:“掌柜是谁,过来谈谈。”

长安小霸王,哪个不认识?前不久刚砸了崔氏货栈,如今正是风头茂盛的时候。

那群小厮欺软怕硬,没人上前指责他打人。

这事得掌柜的出面!

……

太原王氏号称五大门阀排名第一,自然也不会真的怕了程处默,很快便看到掌柜慢慢走出,笑眯眯盯着程处默道:“原来是卢国公府的公子。”

程处默直直盯着他,道:“不错,是我。你就是王氏货栈掌柜,王家的商事都由你说了算?”

那掌柜呵呵两声,略带傲然道:“老夫王珣,出身王氏嫡系,若是一般小事,勉强也能拍板。”

“什么样的事算小事?”

“比如几万斤盐,几千贯钱,塞外突厥的行商,辽东西域的交易,这些勉强可算小事,老夫勉强可以拍板。”

这话说的傲气,虽然一口一个勉强,然而涉及之事极大,无论哪一件都不算等闲。

程处默嘿了一声。

王珣笑眯眯看看程处默,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程处雪,忽然道:“两位来我王氏货栈,莫非是有大买卖要谈?老夫听闻你们要腌制咸鱼,莫非是要采购一批精盐?呵呵呵,不愧是卢国公府,家底子看来很厚实啊。”

这话乍一听像是恭维,暗地里却隐藏着嘲讽,无非是说程处默要拿精盐去腌咸鱼,属于脑子犯浑稳赔不赚的意思。

程处默虽然性子直楞,但他也不是真正的傻子,这老东西嘲讽如此明显,程处默就算再傻也能听懂,

但是,程处默竟然故意装作没听懂。

小霸王只是把眼睛猛然一瞪,鼻孔向天道:“谁说我要买盐,小爷没那么多闲钱。”

这本是要引出下面的话,奈何王珣却已经误会了,只见老东西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能砸抢崔氏货栈,那是因为姻亲不愿追究,但你若敢招惹我太原王氏,老夫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子。程家小儿,别给你爹惹祸……”

“我去你娘的!”

程处默乃是顺毛驴的脾气,闻言顿时就炸了,这货已经忘了李云对他的叮嘱,破口大骂道:“你算什么狗东西,也敢说我不敢惹,信不信小爷现在就给你脑袋开瓢,再带家丁部曲砸了你的家店。”

王珣老东西脸色更冷,说出的话仿佛地底吹出的寒风,阴冷无比道:“老夫说你会死。”

“你娘个蛋!”

程处默一撸袖子,握拳就要打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处雪忽然伸手一拦,少女先是瞪了程处默一眼,随即转头看着对面王珣,语气傲娇道:“我程家不怕事,但也不惹事,砸店这种手段,程家不会做第二回,王老先生,本姑娘敬你年老,原谅你刚才的嘲讽,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否则程家就算战至最后一人,那也要跟你王氏干一场。”

王珣老东西轻哼一声,自持身份不愿跟个丫头搭话。

程处雪又道:“此次前来,确实要买一样东西,但不是你猜的精盐,我们要买的是盐矿。”

“盐矿?”

老东西呆了一呆,随即脸色更加阴寒,森然道:“看来程家真是要和王氏开战,盐矿你们也敢打主意。”

程处雪‘嗤’的一声,满脸鄙夷道:“你要真想战,程家也接着,不过别怪本姑娘没有事先说明,我们要买的乃是石盐矿。”

这时程处默也反应过来,连忙在一旁道:“对,买石盐矿,不是井盐矿,也不是湖盐矿,老家伙你听清了没,我们要买的是石盐矿……”

石盐矿?

有毒的那种?

王珣老东西皱了皱眉,脸上的阴寒却不知不觉退却了。

第44章 【李云教徒弟演戏!】

王氏手里确实有石盐矿,乃是武德三年向朝廷买来的,最初打的盘算乃是炼出精盐大发一笔,结果却因为有毒而亏损上万。

当初那事闹的长安皆知,导致盐矿砸在手里难以脱手,这事让王家上上下下都很头疼,一直想找个下家来接盘。

可惜众人都知石盐有毒,谁会傻到拿钱打水漂。

一座石盐矿,只能荒废掉。

那可是好大一座山头,就在长安西北不远处,折算成土地也得几千亩,奈何就是不能种庄稼。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说的就是那种石盐矿。

王氏甚至有过念头,想把盐矿直接扔掉。

现在,有人来买了。

王珣老东西怎能不动心?

……

倘若买家乃是别人,王珣还要盘算一下,但这买家乃是程府的两个孩子,老东西心里已经暗暗在窃喜。

长安城里谁不知道,程家长子脑子犯浑,说一句天生二愣子也不为过,程家长女虽然生的俏丽,但是性格也是个直筒子。

这俩娃娃别说是买石盐矿,就是买砒霜也不算什么出奇的事。

不过么,王珣老货还是留了个心眼,这老东西故作好奇之色,试探问道:“石盐有毒,众所周知,你们姐弟俩想要买石盐矿,却不知是想买去做什么用?”

这等试探实在太过低劣,随便换个人都能洞穿他的心思。

但是他针对的是程处默。

小霸王想也不想,鼻孔向天得意洋洋道:“说了你怕不信,我们要用石盐腌制咸鱼。嘿,太原王氏干不成的事,我卢国公府能干成……”

这他妈还真是本色演出,就差把实地都给人秃噜出来了。

王珣老货眼睛一闪,忽然觉得喘气都变得仓促起来,这老东西努力压制激动,但是仍旧掩盖不住贪婪和急切,急急道:“你们能给石盐脱毒?”

程处默看傻子一般望着他。

老东西愣了一愣,愕然道:“程家小儿,你这是什么眼神?”

程处默‘嗤’的一声,满脸都是不屑,道:“我觉得你是个傻子,石盐那玩意能脱毒吗?你们王家前前后后试炼了多少次,能不能脱毒你心里没点B数啊?”

老东西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旁边程处雪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捂着嘴巴道:“大家都说太原王氏聪明,大家都说太原王氏聪明……咯咯咯,本姑娘受不了啦,我真是受不了啦,石盐能脱毒,石盐也能脱毒?噗哈哈!”

姐弟俩表现的一个比一个彪。

但是得益于姐弟俩在长安城里的名声,任谁看了姐弟俩的反应也觉得是本性流露。

可惜大家都不知道,姐弟俩背后有高人指点,刚才那一番演戏,有个少年陪着姐弟俩练习了无数回。

他们预先猜测了王珣的所有反应,因之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应对办法,比如王珣要是怀疑石盐能脱毒,姐弟俩就用看傻子的方式胡搅蛮缠,如果王珣不依不饶还要再问,那又有一套策略予以回绝。

果然,准备的套路又用上了。

王珣老货被姐弟俩嘲讽,陡然做出恼羞成怒之色,怒道:“既然知道石盐有毒,你们为什么还买?”

程处默横他一眼,用一种语气直楞的口吻回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腌制咸鱼。”

“你们就不怕人吃了中毒?”王珣老头冷哼一声,其实还是心存试探。

可惜他的对手是程处默,只见小霸王满不在乎嘿了一声,鼻孔向天道:“有毒就有毒呗,反正又不是砒霜。吃一次咸鱼毒不死,我们卖咸鱼的时候送解药……”

王珣老货差点给跪了。

他愣愣看着程处默半天,然后又看看程处雪半天,却见姐弟俩脸上都是一副‘多大点屁事’的表情,终于确定程家这俩孩子真是如传言那般粗鄙。

“可怜啊……”王珣老货在心底啧啧一声,暗暗得意道:“程咬金装傻充愣一辈子,惹得天怒人怨,现在报应终于来了,堂堂国公府嫡子长女,竟然全是脑袋愚笨的小蠢货。”

老东西正在得意,程处默忽然咋呼一声,牛眼一翻道:“我说王珣老头,石盐矿你到底卖是不卖,想卖就给句话,不卖也赶紧吱个声,小爷没工夫跟你闲扯,你这里不卖我们去找另一家。”

“老夫怎么舍得让你们去找另一家?”

王珣老货心里一嘿,暗暗道:“去别别家,岂不是便宜了别人,长安城总共就你们两个傻孩子,今天合该我王氏要赚一个大便宜。”

想到此处,老东西脸上浮现悠悠笑意,连忙伸手去抓程处默胳膊,摆出一副慈祥架势道:“老夫与你们一见如故,那石盐矿我便做主卖了吧。”

这番反应,同样在李云的预料之中。

也事先演练了应对之策。

程处默充分展现他二愣子的脾性,很是不悦将王珣抓他胳膊的手推开,然后牛眼一翻,哼哼唧唧道:“小爷跟你不熟,不要拉拉扯扯,说吧,既然想卖,你家盐矿要卖几个钱?”

王珣老东西急着坑人,因此对程处默的无礼也不生气,这老货慢悠悠一捋胡须,笑眯眯道:“那座盐矿,颇为高耸,单就山上的土地,便可折算几千亩。长安城郊的地价一般是十贯一亩,那座矿山最少也要五万贯。”

呸!

程处默转身便走,口中大怒叫道:“你别把我当傻子,我听人说石盐矿山不能长庄稼,你想按照地价卖钱,欺负我程家不懂农事吗?再说了,十贯一亩那是天字号的水浇地,长安总共才有多少水浇地?”

王珣怔了一怔,这才想起程处默虽然号称犯浑,但是这小家伙毕竟是国公府长子,程咬金肯定给他请过很多蒙师,所以不能当成普通的傻子去坑骗。

老东西想明白这一点,连忙上前拦住程处默,呵呵笑道:“贤侄勿怪,刚才老夫只是打个比方,我并未说那座矿山要卖五万贯。”

“那你卖多少?”程处默配合的转过身。

王珣窥视程处默脸色良久,试探道:“那是一座小山,山石都是盐矿,所以这个价格么……”

程处默仿佛没听懂,只是道:“你刚才自己说过,石盐有毒,人吃了会出事。”

王珣老货皱了皱眉,又道:“那地方距离长安不远,而且还依靠着新修筑的陇右官道,车马通畅无阻,一日可以来回,地势绝佳,不可多得。”

程处默愣愣回答道:“你刚才自己说过,石盐有毒,人吃了会出事。”

“那山总归也是一项家产,老夫不能随随便便就卖了。”

“你刚才自己说过,石盐有毒,人吃了会出事!”

“老夫想一巴掌抽死你!”

王珣气的面皮发鼓,差点要跟程处默翻脸。

这一刻,他无限希望程处默是个正常人,首次郁闷不该跟个愣子打交道,看看这叫什么事,自己不管找什么借口,这小愣子就会一句话。

你爹咋教你的啊?程咬金那么精明个人。

老东西郁闷半天,终于决定不跟程处默纠缠下去,这货突然伸出一个巴掌,郑重道:“一口价,五千贯!”

好!

程处默大脑袋一点,直接答应道:“一口价,五百贯。”

王珣差点没气死过去。

第45章 【程处默也会勾心斗角?】

老东西跳脚大怒,道:“那是一座小山,你竟然只给五百贯。”

程处默抠了抠鼻子,满脸不屑道:“这是我师傅给的价,小爷还觉得给高了,要是让我出价,顶多给你两三百。”

两三百?

买一座盐矿山?

你怎么不去抢……

老东西胸口起伏不平,好半天才努力摁下怒气,盯着程处默道:“老夫再退一步,三千贯,不二价!”

好!

程处默大脑袋又是一点,答应的很是利落,道:“不二价,五百贯。”

就这种讨价还价的招数,搁在哪个店家也得气炸了肺。

王珣老货大叫一声,满脸怒气道:“程家小儿,欺人太甚。我说五千,你回五百,老夫退让一步出价三千,你安敢还是回个五百?”

程处默挖了挖耳朵,脸上明显带着不耐烦之色,道:“你到底卖不卖吧,这可是我师傅给的价,小爷身为他的开山大弟子,我绝对不会忤逆师尊的话。”

王珣气笑了,故作鄙夷道:“堂堂卢国公府嫡长子,竟然去听一个落魄流民的话。”

程处默陡然怒眼圆睁,厉声怒喝道:“老贼,你安敢辱我师尊!”

忽然转头看着程处雪,暴吼又道:“姐姐你快回家,取咱们姐弟的披挂铠甲,今日我不管他是太原王氏还是太原孙氏,敢辱我师尊我先杀了他。”

小霸王突然发飙,先把店里的客人吓了一大跳。

王珣老货也惊了一下,生怕这二愣子真要犯个浑。

虽然太原王氏不怕程家,李世民也不会让两家真的干起来,但是眼前这小子不好搞定啊,这小子明显就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二愣子,偏偏这种二愣子最难交流。

二愣子不但楞,脾气还很冲,属驴,只能顺毛捋,不能逆着来,否则一言不合,立马就会翻脸。

王珣老东西忽然想起一件事,眼前这小家伙连自己的舅舅都敢打……

老东西偷偷擦了一把汗。

那边程处默还在大怒咆哮,不断喊着让姐姐回家去取披挂,幸好程家的女娃似乎略微懂事,这时一直努力在劝弟弟不要胡闹。

王珣决定快刀斩乱麻!

老东西咳嗽一声,直接开口道:“贤侄,别闹了,老夫给你父亲一些薄面,那座矿山我再退一步,五百贯就五百贯吧,老夫欣赏你这小辈尊师重道的脾性。”

这本已经是天大的退让了。

从五千贯真的退到了五百贯。

哪知程处默还是不依不饶,大怒咆哮道:“刚才五百你不要,现在五百偏不给,五百贯那是我师傅出的价,小爷原本就觉得出高了,我就给三百贯,买长安西北那座石盐山。老东西,你敢说一个不字,小爷先杀你祭天,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程处默受不了这个辱。”

这明显就是小孩子撒泼耍赖的架势。

王珣深深吸了一口气,阴寒着脸道:“好,三百就三百,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事后两不反悔,否则休怪老夫手段狠。”

“怕你啊!”

程处默大吼一声,双眼凶光闪闪,叫嚣道:“你现在就把矿契拿来,小爷立马回家送钱来。”

“好!”

王珣猛然一拍手,紧追不放道:“老夫信你程家做不出赖账的事。”

忽然转身,对一个小厮道:“去找账房,把城西北那座石盐矿的官契拿来。”

小厮答应一声,急匆匆冲进了后面。

过不多时,官契拿来,王珣直接递给程处默,冷声道:“老夫等着你送钱来。”

程处默一把抓过官契,塞进怀里道:“等着,半个时辰必然送到。”

王珣双手一拱,淡淡道:“不送!”

程处默一拉程处雪,叫道:“大姐,咱们走!”

买卖双方似乎都很不爽,眨眼之间一拍两散,姐弟俩直接出门,王珣则捋须冷哼。

等到程处默姐弟俩走的不见踪影,店里忽然走出一个账房先生,嘿嘿笑着不断拱手,恭维王珣道:“您的手腕真高,那座废山也能卖出去,三百贯啊,白捡了……”

王珣老货得意捋须,淡淡摆手道:“此事不值一提,是程家小辈太愚笨。”

谢天谢地,那座破山终于出手了。

就因为这座破山,王家前前后后亏了上万贯,家里面谁提到这山都是一脸嫌弃,偏偏想卖却又卖不掉。

如果仅仅是卖不掉也就罢了,关键还要按照盐矿的标准交盐税,世家虽然强横,但是也得遵守规矩,大唐皇族虽然掌控不了盐铁两业,但却对盐铁两业课以重税,城西北那座矿山,每年都要交几百贯。

谢天谢地,终于脱手了,虽然只卖了三百贯,但是三百贯也是白赚的。

王珣觉得很满意,甚至感觉很得意。

王氏货栈经常有几千上万贯的大买卖,但是那些生意完全没有这笔小生意的自豪感。

成功坑骗程家的两个小辈,也算是打了程咬金一次脸。

……

王珣在那边得意,这边程家姐弟同样得意,程处默一脸自豪,不断扯着程处雪胳膊问道:“怎么样姐姐,怎么样姐姐?我就问你服不服,我就问你服不服。”

程处雪哼了一声,少女傲娇的不回答。

程处默嘿嘿两声,双目放光道:“我那师傅真是神了,他把王珣老东西的所有反应全都猜到,他定下三百贯竟然真的就花了三百贯。五百贯只是幌子,最后我发飙砍价才是目的……”

小霸王越说兴奋,抓着姐姐胳膊又道:“师傅真是算无遗策,难怪他会让咱俩不断演练,啊哈哈哈,大姐你是不是很羡慕啊,这都是我师门绝学,以后我程处默也会。”

程处雪一脸无奈拿开弟弟的手,悻悻道:“这个大骗子,果然擅长捉弄人心。”

程处默不乐意了,摆脸色道:“大姐,你明明已经知道师父是要制盐。”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分明是不悦程处雪还喊李云大骗子。

程处雪哼了一声,忽然道:“现在矿山有了,但是他能不能制盐还是两说,这事我会亲自盯着,决不能让他骗人……”

“嗤!”

程处默笑了一声,对自家师傅很有信心。

姐弟俩明显有些谈不拢,各自哼了一声不再交流,眼看天色已经暗了,还得回家拿钱给王氏送去。

姐弟俩急急赶路,很快看到了自家的府门。

第46章【四锤,四句诗】

矿山已然到手,万事只欠东风,筹备的日子实在太久,大家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

次日清晨,众人起了个大早,程家姐弟全都骑了马,先带着人直接去了石盐矿。

李云组织一帮流民,带上了各种器具,石盐矿距离长安城仅有二十里,这以古代人的脚力完全不算遥远。

日头还未中午,众人齐聚山边。

这座石盐矿确实如王氏所说,乃是一座交通十分便利的矿藏,山下就是刚刚修筑的官道,从这里到长安一片坦途。

李云身上背着一口大铁锅,另有两个流民驱赶着四头大肥猪,因为肥猪走路太慢,所以他们三个来得最晚。

等到李云到达之际,发现大家已经上山了。

先是看到程处默赤膊上身,口中不断发出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手里轮着一个大锤到处看。

堂堂卢国公府的嫡长子,赫然化身开山挖矿的小矿工,然而程处默表现的十分开心,小霸王从来没有认真做过事。

山脚下,程处雪带着一帮健妇在烙饼,开矿乃是十分劳累的体力活,唯有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程家昨晚就派人拉来两车粮食,从今天开始所有矿工的伙食全是糙面饼子。

在大唐能吃上糙面饼子,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但是李云仍旧不满意,他带来了四头大肥猪。

今日乃是开局第一天,不吃一顿杀猪菜怎能说得过去?

“师傅,师傅……”

山上的程处默早早看到李云到来,小霸王一阵风般奔跑下来,咋咋呼呼道:“师傅你总算可是到了,大家可都在等你呢。快点快点,赶紧上山。”

李云微微一怔,随手把背后的大铁锅放在地上,略显糊涂道:“你们都在等我??”

“是啊!”

程处默大点其头,显得急切道:“不等你大家不好开工啊。”

李云又是一怔,愕然道:“人手已然到齐,等不等我都可开工吧?”

“那怎么行?”

程处默大摇其头,忽然脸色变得严肃,郑重道:“你是我的师傅,也是大家的掌门,产业准备如此之久,开山第一锤必须你来砸。师傅,我虽浑噩,也知礼仪,我娘从小就教导过我,要尊师……”

“你也会尊师?”

李云愣了一愣,下意识道:“据我所知你前前后后打跑了十几个先生。”

“那是他们不配!”

程处默哼了一声,双目忽然闪过一丝诚恳之色,看着李云道:“但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程处默真正的师尊。”

这一刻,小霸王的神情极其严肃,脸色庄重而又虔诚,隐约竟有种不可描述的味道。

李云心里忽然生出热流。

他,乃是一介流民,程处默,乃是国公长子,虽然两人一番交际,但是李云是想抱程家大腿……

现在看来,他的良心应当有愧!

不远之处,有个少女抬头望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想过来说几句话,但是最终没有抬脚。

“师傅,师傅,你咋了,发啥楞啊?”

程处默见李云陷入沉吟,不由咋咋呼呼叫唤几声,小霸王显得很是急切,不断手舞足蹈道:“上山啊,赶紧上山,大家都在等你呢,等你砸出开山第一锤……”

“好!”

李云忽然大声答应,长笑道:“你说的很对,这开山第一锤必须我来砸!”

程处默咧嘴而笑,显得兴奋而又开怀。

小霸王不知道,两人虽然都说了开山第一锤,但是两个人所指的意思不一样。

程处默所说的开山第一锤,实实在在就是上山去开矿。但是李云所说的却别有所指,他说的开山第一锤不一样。

开山。

第一锤。

在李云看来这是他砸出初入大唐的第一声响,他要满足程处默整天幻想的那个愿望。

建一个门派。

开一个山门!

“走,咱们上山!”

李云长笑声中,顺手一拽程处默,两个少年并肩抬脚,顺着山脚向上而行。

……

这座小石盐矿,到处都是坚硬的山岩,山岩之中带着青釉之色,赫然正是含有盐分的石盐矿。

两人一路上到半山腰,早有一帮人手在那里等着,程处默满脸兴奋指着一处山崖,眉飞色舞介绍道:“师傅你看到没有,地点已经选好了,就是眼前这片崖,砸开全是石盐矿。”

李云仰头打量,发现这片山崖足有二十米高,乃是浑然一个整体,泛着青幽幽颜色。

二十米高,搁在后世得有五六层楼,就算是按照大唐的度量衡,那也是三丈上下的高度。

程处默忽然把脑袋凑过来,语气亢奋道:“我已经用舌头舔过好几次,发现这片山崖每一处都有咸味,家丁们已经确认,这就是含有盐分的石盐矿……”

说着递过来一柄大锤,满脸期待看着李云,很是渴望道:“师傅,砸吧!”

李云看他一眼,转头又看看周围的其他人。

入眼所望,只人人脸上都带着期待,这些人有程府的家丁部曲,也有衣衫褴褛的流民,所有人全都眼巴巴看着自己,那眼中的渴望能把人心融化掉。

“好!”

李云突然重重点头,语气激昂道:“万千大事,起自一砸!大家看好了,这是我的开山第一锤……”

他挥舞一下手中大锤,直奔山崖下面行去。

所有人的目光盯在他身上。

程处默如此。

家丁们相同。

那些流民也一样!

不远处的小山脚下,程处雪和一帮健妇同样仰头,静静盯着一个少年行走的背影。

但见李云拎着大锤走到山岩旁边,忽然吐气开声仰天一笑,大叫道:“千百年来世事艰……”

轰隆!

扬手一锤,重重砸在山岩之上,众人只觉大地晃动,双耳鼓膜被震得生疼。

再抬眼时猛然发现,眼前这处高达三丈的山岩,竟然被李云一锤砸出了巨大的裂纹。

众人相顾骇然。

程处默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

小霸王也想拥有这样的凶猛之威!

这时李云又是一声大笑,大叫道:“餐风果腹只看天……”

轰隆!

再是一锤,山岩咔嚓嚓脆响。

“哈哈哈!”

李云大笑再次抡锤,陡然吐气开声,仰天大叫道:“今日我问天要债……”

轰隆!

第三锤砸出,整片山岩遥遥欲坠,四周之人下意识后撤,脸色隐隐都吓得有些苍白。

而这时候,李云终于挥手砸出了第四锤,口中厉喝如雷,大吼道:“万千大事起此山……”

轰隆!

轰隆隆!

四锤砸出,天摇地动,眼前这片巨大山岩裂纹密布,突然咔嚓咔嚓密响不断,紧跟着只听哗啦啦声动如语,忽然只听一人惊恐大叫,道:“大家快往后退,这山崖就要塌了……”

话音未落,轰隆巨鸣,但见三丈山崖轰塌而碎,漫天漫地弥漫着遮眼的粉尘。

四锤出,山崖裂。

大石崩塌之间,众人只见一个少年拎锤逃窜而出,口中发出炸雷一般的冲天狂笑。

恍惚中,那瘦弱的身影忽然变得高大。

四锤,四句诗,一片山崖轰然倒塌,天轰地裂之间,似乎竟压不住少年那豪迈浑放的诗句……

千百年来世事艰。

餐风果腹只看天。

今日我问天要债。

万千大事起此山。

这是要砸出一个什么样的未来,才敢发出如此狂傲无比的宏愿?

第47章【皇帝皇后悄悄而来!】

山岩轰塌之时,还有一个公鸭嗓子般的狂笑,别人都被天摇地动吓得脸色苍白,小霸王却满脸带着按捺不住的亢奋。

这货嗷嗷叫唤着冲上前来,抓起李云胳膊就是一顿猛看,口中还咋咋呼呼,不断道:“快让我看看,师傅快让我看看,啧啧,真是厉害,你这胳膊也不粗啊,为啥抡起大锤那么猛?”

李云看他一眼,没搭理他。

事实上李云自己也懵逼中,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个正常人。

程处默也不管李云搭理不搭理自己,继续抓着李云胳膊猛看,口中啧啧馋道:“四锤啊,你就用了四锤,山崖直接砸塌,这要砸在人身上还了得……?”

……

“这要砸在人身上还了得……”

小霸王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远处另一个山头也有人说了同样的话。

这座山头距离石盐山不远,山上却不似石盐山那边光秃秃没有植物,这座山头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即使距离不远也很容易藏人。

就在山顶之处,李世民负手而立,皇帝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其中长孙皇后赫然在列。

谁也不知道,今日皇帝竟然出宫了,不但皇帝出宫,而且还带着皇后,除了皇帝皇后两人,身边还跟着大唐的几位重臣。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李勣,秦琼……

每一位拿出来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

每一个都是大唐朝堂的开国重臣。

李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重臣此时都在眺望他和小盐山!

除了一帮大唐重臣,这边山顶还站着两个皇族,其中一人是战功赫赫的河间郡王李孝恭,另一人则是掌控皇族宗正寺的大宗正。

大唐有九寺,各自负其责,比如鸿胪寺,一般用来安置别国使臣,比如大理寺,乃是最高司法机构,而皇族宗正寺,则是掌管皇族族谱的实权衙门。

今日李云和程处默开山炼盐,李世民带着一帮子重臣勋贵全来了,若说只是为了流民之事,皇帝肯定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究其原因,还是长孙不依不饶的坚持。

皇后自从见了李云一面之后,一直坚持认为这少年就是皇族遗落在外的明珠。

“都看清楚了吧?”

山巅之上,长孙皇后突然开口,遥遥指着对面道:“四锤出,山岩碎,试问这当今天下,有谁能如此威猛?除了陛下的三弟之子,世间绝不会再有天生神力之人。你们看他那几锤的威力,这要是砸在人身上还了得?”

皇后语气充满了激动,忽然使劲攥起了自己的粉拳,欢喜道:“谢天谢地,天佑大唐,它收走了我们一位战神,又给我们赐回了一个新战神。”

在场众臣默然无语。

李世民同样一言不发。

如此过了良久,最终还是皇帝开口轻叹一声,转身对众人道:“朕今日带你们到此,实在是因为观音婢她不依不饶,说说吧,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重臣还是默然不语,相互暗暗递眼色交流。

好半天之后,才有长孙无忌开口出声,道:“相貌神似,力大无穷,再加上身世来自河北,臣以为可有九成把握。”

李世民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点评一句。

房玄龄一捋胡须,笑呵呵道:“这孩子心性不错,干事也是为了流民,倘若真是沧海遗珠,可算皇族一大幸事。”

李世民淡淡一笑,指着房玄龄道:“房乔这话太滑,说了等于没说,朕要问你们有几成把握,可不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房玄龄拱了拱手,解释道:“陛下莫怪,非是老臣不愿下定论,实在是涉及了皇族之事,老臣乃是外人,故不能妄下论断。”

旁边几人也是这个想法,一起拱手道:“是真是假,当由皇家。”

唯有秦琼性子耿直,大声哼道:“我见那孩子使锤之时刚猛无比,虽然没有练家子的招式,但却有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遥想当年西府赵王之勇,可不也是这一般的天崩地裂,这孩子没错,他肯定是赵王之子。”

长孙对这个论点大为赞同,微笑对秦琼颔首道:“翼国公见地不凡,果然是精明睿智。难怪大家都说山东秦叔宝忠义无双,本宫现在也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一群重臣都想苦笑。

合着只要顺您意思来,立马就是精明睿智了……

秦叔宝忠义无双确实没错,可要说他精明睿智,恐怕在场大唐重臣有一个算一个,随便哪个都比秦琼精明。

奈何这是皇后的称赞,在场谁也不能反驳。

倒是秦琼脸色略红,尴尬对着长孙一礼,道:“微臣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谢过皇后的一番赞誉之语,说到睿智精明,臣以为自己不衬。但是,臣信良心……”

忽然转头看向李世民,满脸庄重道:“陛下,认了吧,这孩子没错,必定是赵王的娃。”

李世民摆了摆手,似乎没听进去这话,似乎又把秦琼的话记牢牢记在心里,皇帝转头看向他人,忽然问一个老者道:“大宗正,你怎么看?”

那老者相貌一脸严正,闻言道:“老夫以为,皇族之谱不可轻慢,既然这孩子已来长安,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观察,倘若真是族中之子,必然给他昭示天下,本宗正这里给陛下打一个包票,只要确定了他的身世,我不管世家还是勋贵反对,老夫会亲自把他的名字写在族谱上。”

长孙皇后对他怒目而视,气道:“大宗正,你这是拖字诀。”

老者拱了拱手,正色道:“皇家之事,谨慎为先。一旦写进族谱,这孩子要封王爵……”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这是告诉长孙你别插手。

涉及一个王爵之位,可不能凭着相貌猜测就可以,大唐没有异性王爷,每一个王位都是沉甸甸的实权派。

李世民点了点头,微笑对老者道:“大宗正执掌皇族族谱,这番谨慎也是应该的。”

长孙哼了一声,不满道:“那我皇家战神就这么白白浪费么?陛下,大唐虽立国,朝堂尚未定啊,诸边小国,北地突厥,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

“观音婢!”

李世民突然轻喝一声,不悦道:“这是朝堂大事,你越界了。”

长孙怔了一怔,落寞一声叹息。

想认那个孩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第48章 【大唐的两个滚刀肉】

长孙忽然走到山巅边缘,遥遥眺望着对面石盐山矿。

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皇后幽幽一声,酸楚道:“这孩子,我想认,他都快十六岁了,也不知这十六年怎么过的,你们看他那般瘦弱,也不知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这是激发了母性慈爱,谁也不能指责长孙。

长孙喃喃又道:“十六岁,就是十六年,他已经是个大孩子啦,可我们对他的过往一概不知。不知他长这么大吃没吃过肉,不知长这么大穿没穿过新衣服,他幼年的风霜苦楚,有没有人把他抱在怀里温暖呵护,大雪飘零的寒冬,有没有人给他遮风御寒,当他饿的哇哇啼哭之时,是谁给他吃上一碗热腾腾粥……”

这话说的心酸,触动所有人心弦,李世民张口想要呵斥长孙住嘴,结果最后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长孙仍旧眺望对面小山,轻声又道:“本宫只要一想到他孤苦伶仃,本宫就觉得心里阵阵难受,这可是陛下三弟的娃啊,他凭什么要受那么多的罪……”

在场众臣都不便开口,只能装傻充愣没听见。

……

李世民忽然转头看向李孝恭,沉吟道:“自从三弟去世,神通叔父也因病隐休,朝堂之上你为第一王爵,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李孝恭多精明的人啊,号称大唐第一滚刀肉王爷。

这家伙闻言之后恭恭敬敬拱手,装出一副严肃十足的架势,直接道:“刚才大宗正说过,皇族之事,不可轻慢,臣也以为必须谨慎为先,最好把这孩子的身世调查清楚再决定,否则错认一个流民当皇族,传出去要被天下人都嗤笑。”

李世民嫌他啰嗦,虎目一瞪道:“勿要推推拉拉,直接说你的建议。”

“臣的建议,不认!”

皇帝不让推推拉拉,李孝恭立马就来了个干净利落。

不过这位王爷随即又补充一句,轻声道:“只是暂且不能认,但要时时留心,臣目前暂且持怀疑态度,我认为这孩子不是赵王的娃……”

李世民看他一眼,正要点头有所表示。

哪知李孝恭眼珠子一转,忽然嘿嘿又道:“不过么,臣刚才远眺那孩子砸山之举,心中竟生出几分喜爱之情,又听他口中所念豪迈之诗,当真有一股傲视苍穹我不爽的味道,啧啧啧,这样一个娃娃,谁看了都会喜欢……”

李世民愣了一愣,愕然道:“你到底是何意思?”

李孝恭嘿嘿两声,拱手道:“臣的意思很简单,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哪怕他是个逃荒的流民,但臣就是感觉很亲切,恰好臣的正妻娘家有一位侄女,也是堂堂正正的嫡长女出身,嗯嗯嗯,我想请陛下做个主,先给两个娃娃联个姻。”

在场众人顿时愣住。

好你个李孝恭!

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

一边顺着大宗正的话,认为那孩子不是皇家的娃,一边却又上赶着请求联姻,想把正妻的娘家侄女给嫁了。

这摆明是想把好处先往自家里搂。

不要脸到了这个地步,你把大家都当傻子么?

李世民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冷哼道:“河间郡王,你欺朕痴傻么?”

李孝恭满脸无辜眨眨眼睛,故作不解道:“陛下何出此言,我是真喜欢这孩子啊。我家正妻那位侄女,实实在在长得标志呐。”

“给朕滚一边去……”

“好嘞!”

……

李孝恭干脆利落答应一声,十分麻利的躲到一边去。

不过这货人虽然走开,嘴上却还是念念不忘,看着李世民道:“二郎啊,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家之后我就把正妻侄女的婚书送进宫,你和弟妹帮那个孩子写一份交给我。”

这次他没喊李世民陛下,反而称呼的是二郎,李孝恭按照辈分乃是李世民堂兄,所以称呼之中喊长孙皇后为弟妹。

他故意采用族中称呼,这是打定主意要用私人身份办事,在场众臣全都愣愣呆住,有些跟不上滚刀肉王爷的无耻节奏。

今天似乎是来确认那个少年身份的吧,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你们家联姻娶亲了?

偏偏李世民竟然有些意动,看那架势真的在思索沉吟。

也就在这个时候,陡然听得后面一声怒吼,有人咆哮道:“李孝恭,你个老遭瘟,老夫打死你,敢抢我女婿。”

在场众臣又是一愣,随即知道这是谁。

放眼整个大唐,敢喊李孝恭是老遭瘟的只有一个人,不用问,程咬金无疑。

这俩货,一个滚刀肉,一个装无耻,满朝文武都不喜为伍,偏偏两人却相交莫逆臭味相投。

关系铁的很。

也正因为太铁。

才敢没大没小不顾礼仪。

所以来的肯定是程咬金,只有他才会喊李孝恭是个老遭瘟。

果不其然,但见山巅树林猛地冲出一个汉子,怒眼圆睁看着李孝恭,破口骂道:“你这贼厮,好生无耻。”

李孝恭同样怒眼圆睁,破口回骂道:“你这土匪冲出来坏我好事,信不信老子一拳头捶死你……”

“直娘贼!”

“干恁娘……”

一个大唐第一王爵,一个大唐开国国公,转眼之间污言秽语相互猛喷,看架势撸起袖子就要开战。

众人内心毫无波澜,长孙无忌甚至想拉人开赌。

李世民气的脸色铁青,陡然暴吼一声道:“够了,丢不丢人,要打,滚去山下打,别在朕面前,看的人心烦。”

可惜两个老无耻只当没听见,骂骂咧咧已经干在了一起,先是程咬金砸出一拳,直接给李孝恭来了个乌眼青,李孝恭闷哼一声,对着老程裤裆里就是一脚。

堂堂王爵和国公,打架比街头混混还难看。

李世民气的面皮发鼓,陡然上前飞起两脚,不偏不斜,一人一下,喝道:“滚去山下打,打出输赢再上来。”

老程和李孝恭对视一眼,怒目相视竟然真的朝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还打,口中骂骂咧咧,直娘贼干恁娘不绝于耳。

李世民肺都快气炸了。

这时忽听有人轻咳一声,赫然是大唐两大军神之一的李勣,自从上山以来,李勣一直沉默寡言,唯有这时才突然开口,提醒李世民道:“陛下快看,那孩子要开始制盐了……”

这话顿时点醒众人,大家连忙站到山巅边缘努力眺望。

第49章【陛下当早有决断】

日光浩浩,青山隐隐,烈阳虽然酷热,但是山巅偶尔有风。

因为两座小山距离不远,再加上古人的视力较强,所以众人凭着目力远眺,完全能清对面的一举一动。

……

小盐山这边!

李云砸塌山崖之后,先是选取了一块磨盘大小的大石,然后抡起大锤砰砰又是两下,大石转眼之间被他砸的四分五裂。

轰!

李云把大锤扔到地上,

他转头看了两眼,忽然对程处默招了招手,笑道:“大家都过来吧,我现在教你们如何提炼精盐……”

程处默连忙上前,眉眼全是兴奋,后面一群程府家丁和百十个流民,也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急急过来。

“都看好了啊……”

李云咳嗽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块被他砸碎的石头,沉声道:“石盐矿想要炼盐,第一步先要把大石砸碎,砸的越碎越好,越碎越容易省事,如果能砸成粉末,那我算你们本事……”

众人愣了一愣,相顾傻傻对视。

李云呵呵一笑,道:“当然了,世上没人能有这样的本事,想把石头变成粉末,咱们需要借助工具……”

程处默连忙插口,急急表功道:“师傅你放心,那几样东西已经弄来了,全是按照你给的图纸铸造,由我程家的工匠暗地里偷偷炼制。”

“好!”

李云点了点头,问道:“东西呢?”

程处默疾走几步,走到不远处一块巨石旁边,小霸王伸手用力掀开一片粗布,露出下面藏着的几样器具。

日光浩浩之下,一道幽光微微折出,众人盯着那几样器物仔细观看,发现这几样东西都是大型的铁铸之物。

入眼所见,先是两个巨大的铁铸磨盘。

这两个铁磨通体乌光,怕是得有上千斤之重,也不知程家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把如此巨大的铁磨弄到山上。

铁磨旁边,则是一排溜整整十口大铁锅,这可不是李云采购的那种小平底锅,而是军中行伍所用的大军锅。

一口锅,可煮五十人食。

除了铁磨和铁锅,还有一个类似铁管的器具,上端连着一个巨大的铁桶,下端同样连着一个巨大的铁桶,铁管中间却由极其细密的纱网隔开,那纱网每隔三寸就有一道。

“很好,有了这些东西,炼盐就不算难事……”

李云上前观察一番,满意点了点头,忽然指着铁锅对众人道:“你们一起动手,先把磨盘支好,再把铁锅架起来,分派一队人手去打水。”

一众家丁和流民连忙上前,喊着号子把两个铁磨支起来。

这时李云又回到轰塌的山崖之下,不断捡取被他砸成小石子的石盐矿。

来来回回捡取五六趟,全部都填进大铁磨的窟窿里,然后李云一声轻喝,陡然奋力转动铁磨。

嘎吱,嘎吱!

铁磨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

……

“他在干啥?”

“用铁磨磨石头?”

不远处的小山之上,李世民等人满脸迷惑,皇帝沉吟片刻,语带猜测道:“莫非是要磨成石粉?”

事实证明,皇帝猜的没错。

但见李云奋力转动磨盘,很快将小石子全都磨碎,磨盘下面呼呼啦啦不断有粉末出现,日光之下闪烁着一种青釉釉的颜色。

程处默快步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器具将粉末收集。

这时那些取水的流民已然归来,放下水桶在一旁默默等候,李云和程处默一起抬着石盐粉末,然后倒进那个铁管上方的大铁桶。

“倒水,浸泡……”

李云轻喝一声,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微笑道:“接下来要等一盏茶时间,恰好天气有些炎热,咱们找个阴凉避一避,我顺便再跟你们讲一讲原理,免得大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说话之间,那些流民已经把水注入铁桶之中,众人只听一阵滋滋滋滋的气泡声响,似乎清水正在和石粉产生一种微妙的融合。

李云沉声解说道:“石盐之矿,含量颇杂,咱们第一步将它弄成粉末,第二步则是融化于水,等到一盏茶之后,盐分全在水里,杂质则已留下,这叫做初步过滤……”

程处默两眼放光,忽然竟聪明起来,兴奋大叫道:“师傅你说的我懂啦,哈哈哈,盐融在水里,水干了就变成盐,啊哈哈,原来制盐这么简单?”

李云没好气看他一眼,苦笑道:“要是这么容易的话,太原王氏想不到么?”

程处默登时呆住。

李云缓缓走到铁管旁边,翘头观察大铁桶的情况,看了半天之后,忽然将铁桶的开关打开,只见水流哗啦啦顺着管子流淌,途径一层层纱布不断的过滤。

等到盐水流到下面铁桶的时候,已经没有石粉存留在其中,众人好奇上前观察,发现盐水带着一丝褐釉釉的颜色。

李云指着盐水道:“这只是初步过滤,去掉的是石粉杂质,但是水中仍然含有杂质,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石盐毒。”

毒!

众人下意识退后一步。

程处默紧张咽口唾沫,小声道:“师傅,这毒该如何去除?”

李云看他一眼,道:“让你准备的木炭呢?”

“在这里……”

程处默急忙走到另一处地方,再次揭开一块粗布,大声道:“整整搞了十车木炭,昨天夜里就偷偷运了上山。”

“弄几块拿过来!”李云喊了一声。

程处默连忙答应,弯腰选了几块木炭跑过来。

“把木炭全部砸碎,用纱布包裹起来……”

“好的师傅!”

程处默找过一柄大锤,砰砰乓乓一阵猛砸。

很快木炭砸成碎块,然后用纱布仔细包好。

李云将木炭全部投入铁桶,众人又听到一阵滋滋滋滋的声响,并且水里还有细密气泡,看的大家啧啧称奇。

“现在,搅拌一盏茶,用你最大的力气,搅拌越快越有益。”

“好的师傅!”

程处默化身乖巧小答应,拎起一根棍子对着铁桶猛搅。

盐水中的褐色,渐渐变得清淡,当水液毫无杂质之时,李云上前用指头蘸了一蘸。

放在嘴中尝,很好,只有咸味,没有苦涩。

这是木炭把石盐矿里的金属毒素吸收完全,再也不虞会有杂质存留其中。

“起锅,烧火,熬盐水,等结晶……”

到了这一步,李云自己也有些兴奋,毕竟制盐之法他只是在后世网络上查过,到底能不能炼出精盐他也没谱。

现在看到盐水清澈,他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

远处小山之上,李世民也下意识攥紧拳头,成败在此一举,皇帝也觉得紧张。

身边忽然有人凑过来,低声道:“倘若此法真能成盐,秘方必须严控在手,陛下当早早决断,不能放任一个孩子……”

李世民看他一眼,发现说话的是长孙无忌。

感谢大佬庒不平

老大哥抬手就是一个盟主,山水非常感谢,按照规定是要加更致谢,但是新书期实在难办,这里先请大家做个见证,上架当天必然爆更起步。

同时,也感谢另外两个盟主,分别是来啊战个痛快,神农已被毒死,以及另外十七个给予万赏的读者,山水这本新书才写了11万字,打赏已经爆棚,看来我用心写的你们很喜欢,我心里也感觉长出一口气。

夜已深,诸君且睡去,我自修仙,再码两章。

山下出水!

第50章 【李勣要人,长孙无忌要盐?】

小盐山那边,制盐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但见大火熊熊燃烧,将一锅盐水烧的沸腾翻滚,随着火力不断吞吐,锅里的盐水越来越少。

此时已是日今中午,乃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但是众人却全都围在大锅旁边,浑然不顾全身都被火力烤的湿漉。

程处默眼巴巴看着铁锅,小霸王的眼睛越来越亮。

终于到了最后一刻,程处默陡然一声大吼,道:“师傅,锅底有东西,盐,那肯定是盐……”

大火继续熬煮,锅底渐渐变干,几个流民急忙撤掉锅底柴火,所有人盯着大锅之中的结晶物愣愣发呆。

这就是他们造出的盐么?

晶莹剔透,宛如琉璃,日光照耀之下,竟有一丝鱼白……

天下哪有这般纯净的盐?

李云等到盐块凉透之后,弯腰从锅里将它们取出,他将盐块扔进另一口大铁磨的窟窿,再次奋力转动了铁磨盘。

仍旧是嘎吱嘎吱的刺耳牙酸声,然而这一次没人感觉很难受。

所有人全都聚精会神盯着铁磨的下方,盯着那不断流淌出来的皙白粉末。

程处默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恶狠狠抓起来一大把,这货将粉末猛然塞进嘴里,然后脸色突然一阵直抽搐。

“啊哈哈哈,咸的,咸的,很咸啊师傅,盐,这是盐啊……”

小霸王又叫又笑,亢奋的声音响彻整座山谷。

突然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呜呜道:“师傅,徒儿好开心啊,我程处默也干大事了,我程处默竟然也能干大事,呜……”

堂堂长安小霸王,想不到竟然也会哭,并且哭的还很难看,稀里哗啦连个孩子都不如。

这哭声在山中回荡,很快就传到对面小山之上

那边山巅一众大臣忽然沉默起来,好半天之后才有人轻声感慨道:“悠悠岁月,雏鹰初啼,时光如梭,又似滚滚车轮,一往无前,仿佛轮回,犹记得,幼年时,也曾章台走马,也曾大醉青楼,终于幡然醒悟,才有一方际遇,有长者谓吾曰,汝乃树大自直,当时一笑,不甚苟同,然今日,听程家长子哭,忽然记起长者语,树大,果然自直……”

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忽然微笑道:“杜克明发此感慨,却把程家小娃评高了……”

说话那大臣一脸严正之色,拱手郑重道:“陛下此言,臣不敢苟同,在臣看来,这评语还算低了。”

房谋杜断,这个杜说的就是杜如晦,历史上的杜如晦不但善于临机决断,而且有自己的坚持和主见。

世人都以为魏征喜欢跟皇帝顶牛,其实杜如晦也是这样的臭脾气,只要自己认为对,他不管皇帝爽不爽,想让我顺着你的意思说话,抱歉,不可能。

李世民摇了摇头,颇有些不愿和臣子争执的大度。

这时又有一人出声,目光炯炯闪着异色,此人直勾勾眺望对面小山,一脸若有所思道:“今日看到程家长子欲有展翅冲天之象,不知为何竟然生出我将老矣的错觉。微臣忽然觉得,我家孩子也该有个师傅。”

众臣微微一愣,都把目光看他。

房玄龄缓缓一捋胡须,笑呵呵道:“英国公你一向教子有方,乃是吾等同僚羡慕钦佩的典范,怎么你也会发此种感慨,真是让房乔大为惊奇啊。”

英国公是谁,大唐赫赫有名的军神。

原名徐世绩,后被皇族赐姓李,因为皇帝李世民的名字有个‘世’字,所以徐世绩被赐姓以后就改名为李勣。

这李勣可是个文武全才的人物。

不但武勇过人,而且聪明绝顶,即便单论聪慧一项,他在大唐群臣也能排进前三。

他是大唐的帅才。

大唐能征善战的将军有很多,然而称得上帅才者数来数去只有两个半,一个是卫国公李靖,一个就是英国公李勣。

至于剩下的那半个,则是众所周知的侯君集,侯君集之所以只算半个,乃是因为阅历比两位帅才浅,虽然也指挥过大型战役,但是尚没有李靖和李勣决胜千里的沉稳。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号称军神的李勣会发出感慨,他所说的自家孩子需要师傅,很明显乃是对李云动了心思。

能让一个文武全才的大帅动心思,可见程处默的变化给人以何种震撼?大家都是大唐功勋,封赐基本已经到顶,谁不想为了下一代着想,谁愿意自己的孩子不如人。

看看人家程咬金,儿子乃是长安首屈一指的纨绔子弟,程家打孩子的事情甚至被称为长安第九景,有谁会想到那个小混账短短十几天就变了个人。

究其原因,怕是在于某个少年的点石成金。

“陛下……”

李勣忽然上前一步,面色严肃对李世民恳求道:“臣知那孩子身份不同,等闲不可轻易接触,但臣乃是发自朕心想要他调教犬子,所以恳请陛下予以首肯允可。”

李世民呵呵一笑,模棱两可道:“此乃私人之事,无需朕来首肯。你李勣能有此心,说来还是高看那个娃娃了。”

李勣咳嗽一声,郑重道:“臣从不高看任何一人。”

李世民点了点头,似乎想要叮嘱两句,但是想到自己刚说完无需首肯,所以只能强压下心底的念头。

李勣却聪慧绝顶,瞬间发现了皇帝的迟疑,连忙小声道:“陛下可是有所吩咐?”

李世民微微一笑,大有深意道:“莫要动作过大,引得议论纷纷。”

李勣稍一思索,随即便明白皇帝的意思,连忙道:“臣会让孩子自己去拜访程处默,小一辈相互走动谁也不挑理。”

李世民满意点头,淡淡道:“如此甚好,朕不想弄得满城风雨,到时议论纷纷,都去猜那流民到底是何身份,皇族之事,谨慎为先。”

李勣双手一拱,郑重道:“臣明白。”

说完缓缓后退,对自家孩子拜师一事在不多言。

山巅众臣见此情况,心中不约而同都有意动,这些大唐重臣都有子嗣需要培养,谁也不想自家的孩子被别人比下去。

正有人要站出来也求皇帝一句,忽然竟被一个大臣出声打断,这大臣赫然正是长孙无忌,突然凑到皇帝身边道:“陛下,盐……”

声音虽小,然而重臣都能听到,李世民神色不变,淡淡道:“无忌想说什么?”

第51章 【娘娘,您也要争?】

长孙无忌咳嗽一声,目光闪烁道:“盐乃大事,不可小觑,那孩子能将石盐脱毒,直接把成本压缩九成还多,倘若这盐术掌握朝堂之手,我大唐何惧国库空虚之事……”

这老阴比,竟然打算把盐业收回来。

在场众人相顾而视,但却无人出声反驳。

毕竟这真是大事,须得看皇帝意思才行。

李世民缓缓走到山巅边缘,负手眺望着对面热火朝天的小盐山,悠悠道:“自古有言,天子不与万民争利,那盐是孩子们造的,你让朕如何拉下脸去抢夺?”

“可是……”

长孙无忌有些焦急,道:“盐业乃是国业,须得朝堂掌控,陛下若能得此造盐之术,大唐国库必然丰盈,到时手握钱财千千万,何惧世家大族不低头?”

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微笑道:“无忌,你心太急了,世家之大,可不是钱财能打压的。”

“陛下……”长孙无忌还想再说。

李世民摆了摆手,淡淡道:“此事休要再提,朕不抢小孩生意。”

长孙无忌一脸无奈。

在场众臣还是无人出声,似乎都没听到长孙无忌和皇帝的话。

唯有长孙皇后看见哥哥难堪,忍不住在侧面轻轻拉一拉长孙无忌袖子,低声道:“大兄,此事别有隐情。”

长孙无忌何等精明,闻言顿时眼光一闪。

皇后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又道:“那孩子造盐之前,先和卢国公搞了一个赌注,也就在打赌的当天傍晚,程家出钱帮那孩子抗下了清河崔氏的债。”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喃喃道:“也就是说,盐业程家有股。”

“不错!”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轻声又道:“而且还是占股大头,那孩子直接把盐业的九成给了程家。”

长孙无忌眼睛发闪,爆出一阵精明光彩,道:“那孩子只占一股,程家却占了九股,程知节外粗内细,绝不敢私吞如此巨大的利润。”

长孙皇后悠悠一笑,指着自己道:“大兄猜的没错,卢国公聪敏的很,就在昨天夜里,程夫人连夜进宫,她拿出盐业的八成份子交给本宫,作价三千贯卖给了本宫的内务府。”

说到这里故意一叹,略作辩解道:“本宫原本不想抢夺臣子产业,奈何程夫人的借口实在无法推辞,她说程家为了帮李云抗债,已经把家丁部曲的月奉都给停了,府里上上下下眼看就要揭不开锅,无奈之下只能找本宫求助……”

就这话,说给傻子听了都不信。

但是长孙无忌却点了点头,一脸笑意道:“娘娘宅心仁厚,程家也是公忠体国。”

能不公忠体国么?八成盐业利润都上缴给了皇家。

“那孩子聪明的很啊,他把九成直接分给程家,怕是早就猜透程咬金不会私吞,这是借程家的手上缴给皇族呐。”

长孙无忌心底赞叹两句,神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他不紧不慢走回大臣们那边,突然拱手对李世民一礼,神色郑重道:“陛下,臣忽然觉得那孩子精明睿智,很有当初西府赵王的三分心性,套用一句由子推父的古语,这身世怕真是有九成可能。”

这就是个屁话!

当初李元霸虽然天下无敌,但是脑筋却是一团浆糊般的存在,否则也不可能彪呼呼的直接去肛天雷,最后被老天爷一雷给劈成了黑煤球。

李元霸明显是个愣子,现在长孙无忌却说李云精明睿智很像李元霸,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故意拿歪理当正事。

但是这么说有这么说的道理。

大人物越是胡搅蛮缠,越能凸显出自己的立场,长孙无忌就是要用这种歪理对外宣告,那孩子的身世我铁了心开始支持啦。

李世民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

这时忽听后面吵吵嚷嚷,两个中年汉子拉拉扯扯走了上来,赫然是前不久下山打架的程咬金和李孝恭,似乎打完了一架骂骂咧咧又上山。

李世民打眼一看,先就失笑出声,啧啧道:“李孝恭,你两只眼睛都青了。”

李孝恭忿忿一擦眼睛,怒声道:“程咬金无耻,打架专用封眼锤。”

皇帝哈哈一笑,忽然瞥见老程两腿紧紧并拢,皇帝顿时兴致大增,指着程咬金又道:“知节,你被踢了裤裆?”

老程也是一脸愤怒,恶声道:“李孝恭无耻,专打臣的下三路,如此狗贼,不当人子,臣请陛下收回他的王爵,然后有多远给他发配多远,最好直接扔到岭南,让他光着屁股去打鱼。直娘贼,打架踢人裤裆,街头混混不如……”

李孝恭却得意起来,挤眉弄眼道:“你懂个屁,这叫绝学,打架先踢蛋,先就赢一半。”

“直娘贼!”老程怒眼圆睁。

李孝恭毫不畏惧,破口回骂道:“干恁娘。”

懆!

两个重臣同时开口,恶狠狠对骂了一句,似乎又感觉对方很不顺眼,撸起袖子又要再开打。

皇帝哪能让他们再干一仗?

……

李世民陡然呵斥一声,道:“行了,装腔作势也要有个度,朕又不是傻子,真以为看不出你俩的小心思。”

老程面色不变,李孝恭同样没有讪讪之色,显然这两个货早已习惯没脸没皮,就算被皇帝当面揭穿也不在乎。

李世民忽然好奇起来,盯着两人问道:“你们跟朕说说,这一仗到底谁赢了?”

老程连忙一挺胸膛,十分得意道:“臣没输。”

李孝恭同样得意洋洋,鼻孔向天道:“但他也没赢。”

李世民怔了一怔,愕然道:“打了平手?不应该啊!”

要知道两人打架可不是纯粹为了打架,暗地里是抱着争夺李云当女婿的意思,两人一个王爵一个国公,肯定不会让自家的孩子做平妻。

明着是打架,其实争的是正妻之位,正妻只能有一位,如何也不该有平手一说?

李世民越想越好奇,总觉得这俩夯货肯定私下达成了某种约定,皇帝也是人,也会因为某件事滋生八卦心。

但他身为皇帝又不能直接开口问,一时竟有种很憋屈很急躁心里猫抓一般的痒。

偏偏程咬金和李孝恭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故意装作没看见皇帝暗示他俩的眼神。

还是皇后懂皇帝心思,忽然站出来道:“你俩争争抢夺,可没得到本宫的同意,本宫心里很是不满,忽然想到我娘家也有个侄女。”

说着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笑道:“大兄,你说是不是?”

长孙无忌双眼爆闪,齿白森森道:“娘娘说的对,秀儿眼看也快及笄。”

皇后咯咯轻笑,道:“都是皇亲国戚,正好亲上加亲。”

老程和李孝恭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娘娘,您也要争?”

皇后要是想争李云当侄女婿,那他们做臣子的还有屁机会啊……

第52章【君子之约?抢夺女婿!】

都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回半路杀出个皇后娘娘,老程和李孝恭面如土色,两个老流氓一起忧心。

因为有强势人物插足,弱者之间的竞争顿时弥消,两个滚刀肉眼珠子猛转几圈,忽然同时跑到李世民身前,可怜巴巴道:“陛下,给臣做主。”

李世民呵呵两声,神色悠然道:“朕刚才问你俩谁赢了,结果你们推推拉拉不肯告知,现在见到皇后也想加入,才记起找朕给你们做主,程知节,李孝恭,你们还要不要脸,朕就问一句你们还要不要脸?”

老程一脸讪讪,小声嘀咕道:“谁能想到皇后横插一杠子。”

李孝恭也是闷闷憋屈,叽叽歪歪道:“皇后参加争抢,我们两家还有个屁的胜算?”

两个老流氓对望一眼,同时开口道:“这事万万不能,求陛下给臣做主……”

李世民大有深意看了皇后一眼,却见皇后正巧也冲他眨眨眼睛,知妻莫若夫,李世民顿时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

皇帝故作沉吟一下,这才悠悠开口道:“让朕给你们做主也行,但朕总得知道你们谁赢了?虽然李云的身世尚未确立,但他毕竟不是普普通通的流民,单凭她今日造出了精盐,朕便不允许他随便娶老婆。这份婚姻,得朕亲点……”

说着看了一眼两个滚刀肉,悠悠又道:“所以不管你两家谁能争到,最后都得让朕来钦点赐婚,既然结局都是一样,为何现在不肯明说?”

“不是不肯明说,主要是有点丢人……”

两个老流氓扭捏半天,期期艾艾似有隐衷。

最终还是李孝恭开口出声,老脸涨红道:“其实臣和程知节在山下并没有怎么斗殴,我俩主要还是通过口舌进行辩论,奈何姓程嘴脸无耻,臣自然不能让他,双方谁也说不过谁,只好来了个君子之约……”

噗嗤!

这话把所有人都弄乐了。

君子之约?

程咬金和李孝恭君子之约?

李世民哈哈大笑,指着两人道:“就你俩这种货色,也好意思说君子之约?满大唐有三个胡搅蛮缠之人,你们两个怕是能排名前二。竟然说君子之约,你俩自己会信吗?”

李孝恭嘿嘿两声,解释道:“如果对手是别人,臣自然是胡搅蛮缠死不认账,但是对手乃是自己同行,我们自然比君子还要君子。”

老程也在一边大点其头,表示道:“因为相互都知道对方的手段,赖账的本事也是不相上下,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惺惺相惜,滚刀肉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英雄惺惺相惜?

瞅你俩那一嘴无耻的样!

像吗?

在场大臣全都翻个白眼,秦琼甚至想大耳刮子抽死他俩。

唯有李世民愣了一愣,忽然若有所思道:“这话倒也有理,颇得兵法之髓,你俩一般无耻,手段必然类似,既然都知道对方的帐不好赖,反不如甘心认输做的光彩一点。”

两个老流氓咧嘴大喜,都有一种‘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陛下’的得意,同时点头道:陛下所言无差,我俩正是这个意思。”

李世民却更加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君子之约,竟能让你们两个家伙达成协议?”

老程看了一眼李孝恭。

李孝恭看了一眼老程。

两个老流氓忸怩半天,老程脸色略红道:“其实也没什么协议,无非是比一个谁家更快而已。臣觉得自家闺女标致,李孝恭同样认为他的侄女不凡,偏偏争的又不是普通夫婿,索性我们长辈就不管了。”

李世民愣了一愣,愕然道:“你们不管了?”

“那还搞什么君子之约?”长孙皇后也一脸八卦凑过来,一双凤目忽闪忽闪全是好奇。

老程嘿嘿两声,更加忸怩道:“我们长辈不管,小辈之间却有竞争,臣和李孝恭已经约定,谁家孩子先上了李云的床,谁家的闺女直接做正妻,如果不分前后一起成功,那就看谁家闺女的肚子先鼓起来。”

此言一出,满场落针可闻。

长孙皇后嘴巴张的大大,明显被这个约定雷的不轻。

李世民同样嘴角抽搐,皇帝嘴皮子秃噜半天,最终也没能找合适的词汇,只能尴尬道:“这,这还真是,真是别出心裁……”

让自家闺女去勾引少年?

还要比谁的肚子先鼓起来?

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放眼整个大唐,估计也就程咬金和李孝恭干的出来。

偏偏俩货还很得意,心中暗暗道:“要脸干啥?要脸就抢不到好女婿,那可是西府赵王之子,闺女嫁过去就是赫赫王妃……”

两个老流氓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这笔买卖大赚了。

聊天聊到这里,基本算是把天给聊死了,李世民身为皇帝,总不能拉着两个臣子继续问:你们准备让闺女用什么办法,才能把那个精明小子骗上床?

这不是为君之道,打死李世民也干不出来。

长孙皇后倒是想问,但她身为女子总觉得羞于开口。

气氛略略有些尴尬。

不过大臣之中不缺转移话题的人。

但见李勣忽然又抬手一指,遥遥指着对面小盐山道:“陛下快看,那孩子和程处默下山了……”

下山?

这才刚开工不久吧?

众人心头迷惑,连忙翘头再次眺望。

入眼所见,果然李勣说的没错,但见那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正在下山,似乎边走还边在说着这么,程家那小子明显满脸急切,偶尔竟然还抬手擦一下嘴角的哈喇子。

“这是要干啥?”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

长孙凑过来瞧了两眼,忽然小声猜测道:“陛下您仔细看,他们去的是山下小营地,那里正在生火做饭,领头的就是程家丫头,如果臣妾没猜错的话,那俩孩子这是准备去杀猪呢。昨夜程夫人进宫之时禀告过臣妾,说是那俩孩子今天准备杀四口大肥猪。”

李世民眉头又是一皱,略显不悦道:“好好的孩子,竟然去吃贱肉,堂堂西府赵王之子,如此行事岂不丢了三弟的……”

忽然想起自己并未表态认可李云,这样说话明显是漏了口风,皇帝连忙咳嗽一声,阴沉着脸闭口不说。

然而在场众臣已经听清了皇帝话,这些人精相互之间全都悄悄递个颜色。

陛下口上说着不认不认,这心里怕是早已认了啊。

第53章 【找仙人,采仙草,练仙丹】

李世民自知失言,脸色显得很是别扭,皇帝吊着脸子阴沉半天,这才冷哼转移话题道:“拿贱肉苛待流民,朕以后得好好训他一训。”

长孙眼珠子滚动几下,剪瞳如水透着精明,轻声道:“臣妾以为那孩子做事总是出人意料,以他善待流民的那种性格,应该不会拿贱肉苛待百姓。”

旁边房玄龄插了一句,意带补充道:“娘娘这话说的不太贴切,猪肉虽是贱肉,但也算不上苛待百姓,那些流民连稀粥都喝不饱,给他们肉吃已经是天大仁德。”

李世民摆了摆手,沉声道:“继续看下去,朕想看看他杀猪之后到底如何收场,贱肉腥骚难闻,就算流民也未必下咽。”

老程嘿了一声,悄悄嘀咕道:“粗糠稀粥都喝得下,一点腥骚又能算什么。都说陛下英明神武,原来也会何不食肉糜……”

这话虽然声音很小,但老程摆明就是要说给皇帝听,李世民眉头顿时一拧,扭头怒道:“程知节,信不信朕一巴掌拍烂你的嘴。”

老程满不在乎翻个白眼,哼哼唧唧道:“打得多我么?”

李世民气的面皮发鼓。

不过皇帝也知道自己刚才犯了口误,程咬金这是用胡搅蛮缠的办法给他下台阶,所以李世民只是冷哼两声,并没有说什么要治老程的罪。

大唐君臣之间,有时候还是挺融洽的。

……

却说李云造出第一锅精盐之后,再也没心思亲手去造第二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技术他已经教给众人,接下来干活得让他们干。

恰好程处默也是那种待不住的性子,小霸王已经满足了亲手造盐的愿望,再让他动手那绝对是没可能的事,两个少年又不好意思待在山上看别人干活,于是一拍即合决定下山去杀猪。

杀猪!

这事一听就带着血淋淋的霸气。

这种事情小霸王喜欢干,用山东话说,属于头插蜂窝里也想干。

但是要让他吃猪肉……

小霸王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货一边跟着李云下山,一边期期艾艾道:“师傅,猪肉有骚味啊,不好吃,俺不想吃……”

李云看他一眼,微笑道:“猪肉腥骚,是因为幼崽之时不曾阉割,所以在生长过程中睾子的骚味渐渐沁入肉中,以后咱们可以把小猪仔阉割,再等猪长大了就没有骚味。”

“可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这几头猪不还是有骚味吗?”

李云左右看了两眼,忽然满脸神秘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有调料可以祛腥,今日咱们宰杀四口大肥猪,然后我亲手弄一顿杀猪菜,保证你吃了哈喇子流淌一地,神仙闻了也得滚下凡尘来。”

咕嘟!

程处默咽了口唾沫。

李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低声又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烹饪材料,有了这些调料以后,猪肉也能卖个好价钱,咱们的产业又能多加一项……”

程处默愣了一愣,顿时化作好奇好奇宝宝,追着李云问道:“这是啥调料,你从哪里搞来的?”

李云面色忽然有些古怪,状似回忆道:“大约一个月之前,我在街头遇见个穷困潦倒的叫花子,我原本以为他是个流民,谁知人家竟然是个大诗人!”

大诗人?

程处默眨眨眼睛,更加好奇道:“不知是哪个诗词大家?”

李云咳嗽一声,道:“这你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知他是谁。总之这位大诗人和我一见如故,我俩差点就斩鸡头拜了把子,相逢有缘,转眼莫逆,唯一可惜的是他一心求仙,所以没过多久就悄悄离开了,不过么,他临走之前送了我许多好东西……”

程处默搔了搔脑门,猜测道:“莫非他送你的就是调料品?”

李云哈哈一笑,摇头解释道:“他自己可不认为这是调料品,他说他一路走遍辽东渤海,餐风露宿,踏足深山大洋,找仙人,采仙草,炼仙丹……他送我的乃是仙草,全是他苦心采集的各种仙草……”

程处默双眼直勾勾盯着李云手里的小布包。

仙草?

成仙?

师傅他不会武功却神力无穷,莫非就是吃了仙草的缘故?

如果给我也吃一口的话……

小霸王脑洞大开!

他正想的兴奋,却听李云忽然叹息一声,道:“别傻了,这不是仙草,我拿到这些所谓的仙草研究半天,却发现它们压根就不是练仙丹的料,不过也不是全无用途,我发现这些仙草可以给肉类祛腥。”

程处默有些失望,眼巴巴看着李云。

仙草变成了调料?

这两样东西好像八竿子也打不着吧,怎么师傅竟能把它们联想到一起呢?

可怜小霸王压根不明白,他的师傅身体里藏着一个千年老鬼。

葱姜蒜桂皮花椒这些东西,古人不认识,后世很熟悉,就算是个小娃娃,也知道生姜咬一口是辣的。

两个少年边说边走,很快从小盐山上走了下来。

这时程处雪还在指挥妇女们不断烙饼,前前后后怕是已经烙了几百张饼子,另一个俏丽的丫头阿瑶则是带人煮粥,营地上有四口大锅都在热腾腾翻滚不断。

程处默指着营地一脸邀功模样,得意洋洋道:“师傅你看到没有,我程家做事向来不苛待下人,这些粮食全是精粮,昨天夜里我亲自带人押送过来的。”

“不错!”

李云点头称赞一声,若有感慨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倘若世家大户都能学着程家一样,长安的流民也不会瘦到皮包骨头。奈何,人心不同,宁可粮仓发霉,也不远施人一粒,世家,嘿嘿,世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头去了小营地的另一边,程处默连忙邀功没有邀到,一脸悻悻跟了上去。

这货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砸吧砸吧嘴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师傅就是师傅,随口一说听着就深奥,嗯嗯,这两句词我得记下来,等回头拿出去好生显摆显摆,嘿嘿嘿,清河公主自幼喜欢诗文,我小霸王可不能被她看轻了……”

这货努力记忆李云的诗句,急匆匆追着李云的步伐。

第54章 【程处默杀猪】

两个少年很快到了营地一侧,这里有两个流民正在小心看护四口大肥猪,见到两人前来,都要弯腰行礼,李云连忙摆了摆手,程处默也闪身躲避开。

那四口肥猪并没有捆绑起来,此时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啃青草。

程处默急于表现自己,这时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大叫道:“师傅且请旁观,看我一刀毙命。”

说着嗷嗷一嗓子,蹭的一下蹿到肥猪旁,猛然抬脚一跨步,一屁股坐在了肥猪身上。

这货明显没有杀过猪,挥刀就是一下猛剁。但听噗嗤一声闷响,猪头被他劈开了一刀很深的口子。

李云看的眼都直了。

傻徒儿,你彪啊?

那可是三四百斤的大肥猪……

他正要出声提醒程处默,猛然便听一声惨烈哀嚎,惊天动地,洞彻云霄,但见那口肥猪狂冲而起,轰轰隆隆宛如狂飙的坦克。

那等刹那间的加速,比之千里骏马不遑多让。

尤其力道强横无比,一路撞倒草丛树木无数,猪蹄扬起飞尘,又有碎石猎猎,赫然横扫穿越小营地,吓得一群妇女花容失色。

肥猪之上,程处默同样脸色发白,小霸王口中哇哇大叫,这货怎么也想不到一口肥猪竟然这么凶。

他被吓得嘴皮子都在打哆嗦,下意识之间竟然又砍了肥猪一刀,这下可好,猪跑的更欢了。

一个少年,一口大猪,转眼之间脱离众人视线,小营地到处留下狼藉混乱的饼筐和粮食。

远远小山之上,李世民等人嘴巴张的大大,皇帝和大臣们怔怔望着眼前一幕,忽然爆发出轰天一般的大笑声。

李孝恭嘎嘎狂笑,指着程咬金道:“见过骑马的,见过骑驴的,就算虎豹狼骑,也曾有所听闻,但是都不如今日这一景,竟然有人会骑猪,啊哈哈哈,果然不愧是程家门风,坐骑都选的与众不同,啊哈哈哈哈……”

程咬金面色铁青,陡然发出一声暴吼,怒叫道:“直娘贼,李孝恭,吃老子一拳,再笑我跟你没完。”

李孝恭哪里怕他,口中仍然哈哈爆笑,一边笑一边还撸袖子,故意挑衅道:“老子就笑,笑你咋地。”

“直娘贼!”老程暴吼一声,抬手就是一拳。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程从来不在乎别人嘲笑自己,甚至他喜欢伪装没脸没皮,但是这一刻看到自家孩子被人嘲笑,混世魔王直接气炸了。

老程这一拳头,赫然乃是真打。

李孝恭一时不察,直接被打在脸庞之上,整个左脸眨眼之间肿起老高,一口血水噗嗤从嘴里喷溅出来。

李孝恭先是一愣,随即变得勃然大怒,这位王爵暴吼一声揉身上前,抬脚就给了程咬金一下狠的,口中呜咽不清道:“姓程的狗贼,老子要懆翻了你。”

眼看就是一场有你没我的厮杀。

幸好山巅众人及时反映过来,先是秦琼一声断喝,上前将老程死死抱住,另一边李勣同样弹射而出,大手一叉将李孝恭拽开。

两个滚刀肉虽然被人拉开,不过仍旧怒气冲冲怒目相视。

就连皇帝李世民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大吼一声强行压制,故作暴怒道:“把他俩给朕摁住,谁也不准再动手,哪个再敢挑衅,朕先笞他三百鞭……”

想了一想觉得不够威力,这俩滚刀肉绝对不在乎挨打,皇帝咬了咬牙,恶狠狠又道:“朕还要收回他的赏赐和承袭,死后封妻荫子想也别想。”

这话够威力。

所谓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侯,无论老程还是李孝恭,年轻时候拎着刀子沙场拼命为哪般?自己只占很少一般,都是为了孩子的将来。

终于拼到了位极人臣,如果被皇帝给收回那可大不妙,李孝恭好赖还能当个吃白食的皇族,程咬金直接就能打成个毫无待遇的白身。

两个滚刀肉都知道李世民脾气,既然皇帝这么说了,那很可能就会这么干,两人恶狠狠对视一眼,各自咬牙切齿骂了一句‘我干’,然后龇牙咧嘴走到一边,心里明显都还窝着气。

房玄龄忽然走到李孝恭身边,语带劝责道:“河间郡王今日做的有些过了,你与卢国公有相交莫逆之情,平人相互嘲讽也就罢了,怎能去笑话人家一个孩子。身为长辈,大有不妥……”

李孝恭也知道自己刚才有错,不过人在气头上肯定不会低头,这货咬牙切齿半天,一脸强硬道:“大不了我也让他嘲讽一回,等到将来我儿子闹出笑话,我专门请程匹夫亲自来笑,行了吧?房玄龄,本王给你脸了,别再过来聒噪。”

这话说的虽硬,但是骨子里已经示软,李孝恭并不畏惧房玄龄,他真正示软的乃是程咬金。

那边杜如晦也走到老程身边,忽然拱手郑重一礼,面色歉然道:“程知节,莫要生气,老哥哥要给你道个歉,刚才大家发笑的时候我也笑了,我等身为程处默的长辈,实在不该笑话一个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哥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老程不怕别人跟他耍横,就怕别人对他尊敬,闻言只觉胸口一腔怒火嗖嗖减退,连忙扶着杜如晦的胳膊道:“杜哥哥说的哪里话,都怪犬子闹了大笑话。”

这时又有几人站出来圆场,甚至连长孙皇后都加了一句话,声音温婉道:“其实也就是一件小事,卢国公犯不上憋屈,说来此事也是有趣,本宫刚才也被逗笑了,程处默这个小家伙,他怎么就敢直接去杀猪……”

皇后都亲自出面了,老程哪里还敢冷着脸,连忙道:“娘娘教训的是,等回头臣就抽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长孙皇后连忙摆手,俏脸一寒故作不悦道:“你要再敢打他,小心我去告诉杨妃妹子。”

老程砸吧砸吧嘴,恭恭敬敬给皇后行了一礼。

刚才李世民发了一通火,这时感觉必须得安抚老程几句,皇帝正要说话,猛然山下轰隆一声巨响,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兴奋大笑,大呼小叫十分惊奇道:“师傅,师傅,猪撞树上了,不用我杀,他自己就死啦,哈哈哈,骑猪爽的很,爽的很啊……”

山巅众人一起呆住,满脸憋屈面面相觑。

第55章 【猪撞树上了?】

却听那山下还在大笑,程处默吃力拖着一口大肥猪出现,这货一边步履蹒跚走向营地,一边得意洋洋跟李云显摆道:“师傅你看,死的通透,都不用徒儿用刀,猪自己撞树上了。”

又听另一个少年没好气的声音遥遥传来,似乎那少年很是不爽,正在恶狠狠的责骂程处默,大怒道:“猪撞树上?你撞猪上了吧?以后再敢如此莽撞,小心把你开革山门……”

声音带着忿忿之意,明显恨铁不成钢。

但是山巅众人却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暗暗道了一声‘好’。

房玄龄咳嗽一声,满脸赞叹道:“不错不错,即为人师,当有师道,虽然两个少年年龄相仿,但是做师尊就该有师尊的样子,这一骂,很威严……”

可惜大唐首辅话未说完,猛听那个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少年说话的味道就变了!

但听李云语气一转,很是稀奇道:“啧啧啧,这还真是撞死了哇,竟然比用刀子宰杀更容易……我说程处默,要不咱俩再试一回,各自都骑一口猪,让猪再去撞大树……”

“好啊好啊,师傅我跟你说,骑猪这事太过瘾了,且让徒儿我教教你!”

房玄龄手捻胡须差点扯断,这一刻大唐首辅感觉被人打了脸。

山上众人也是愣愣发呆,面色都憋得发青带着诡异,如此好半天过去,忽然同时失笑出声。

李世民没好气指着老程和李孝恭训斥起来,故作生气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两个童心未泯的娃娃,你们觉得骑猪丢人,人家还兴冲冲再试一次。”

老程砸吧砸吧嘴,忽然悻悻吐了口唾沫,呐呐道:“陛下说的是,臣这算生的哪门子气。”

转脸朝着李孝恭看了一眼,瓮声瓮气道:“老伙计,不好意思啊,刚才下手有点重,要不你再打回来?”

李孝恭呸了一声,不过脸上也显出笑容,得意哼道:“老子也踢了一脚,刚才你没占到便宜。”

一场风波,转眼平息。

李世民忽然仰头看看天色,转移话题道:“日近中午,朕忽然感觉腹内饥饿,恰好山下两个娃儿要杀猪,不如咱们也去凑一顿。”

皇帝不久之前还说贱肉不可吃,这一刻却直接提议要去吃猪肉,老程和李孝恭只觉心里猛地一暖,突然同时抱拳郑重向李世民施礼。

他俩心里明白,皇帝想去吃猪肉是假,化解他俩怨气才是真,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怎不令臣子们感激莫名。

李世民想了一想,忽然又道:“这次朕是白龙鱼服,等会尔等莫要泄了隐秘,就说我是皇族一个王爵,身份和李孝恭有些类似。”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转头看了长孙皇后一眼,稍微思索片刻,沉吟再道:“观音婢也要改个称呼,你们先谎称她是朕的王妃。”

众臣子都是人精,哪能不懂皇帝的意思?这是不想以帝王之身和那个少年见面,免得那少年被吓得手足无措浑身不自在。

至于谎称王爵,那便毫无压力,程咬金乃是开国国公,邀请王爵来看自家产业不算突兀。

众人都朝皇帝点头,示意自己已经领会。李世民这才微微一摆手,沉声道:“走吧,下山。”

……

山下营地之中,李云和程处默兴冲冲各自又选了一头大肥猪,师徒两个还专门给自家坐骑取了名字,准备骑着肥猪再次狂飙一程。

李云的那头肥猪叫阿花,程处默的肥猪叫牛牛,两个少年挤眉弄眼慢慢上前,坏笑着准备翻身骑在猪背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一个少女怒斥声来,娇喝道:“你怎么做师傅的?我弟弟喜欢胡闹,你做师傅的也跟着胡闹?再敢如此行事,我程家与你两清……”

叱喝声中,但见程处雪满脸怒色走过来,少女一脸凶巴巴盯着李云,十分恼怒这个坏蛋教坏弟弟。

她见李云拿眼瞥她,不知为何更觉生气,大怒又道:“看什么看?本姑娘说的有错吗?我爹娘把我弟弟交给你,是想让他跟着你学技艺,可你在干什么?你教他骑猪?我弟弟乃是国公府嫡长子……”

“够了!”

李云猛然暴吼一声,冷冷盯着程处雪道:“你刚才说什么?程家与我两清?”

两清就是绝交。

类似于割袍断义的意思

这在古代一般不会说这么严重的话。

程处雪愣了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但是少女脾气很楞,硬着头皮道:“是我说的,你想怎样?你敢带坏我弟弟,两清都算便宜你。”

“好!”

李云表现的极为暴怒,猛然又是一声大吼,破口道:“割袍断义,不过如此,但你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我犯不上跟你割袍断义,我只问你一句,你说的能代表程家吗?”

你说的能代表程家吗?

这一刻的李云脸色铁青,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程处雪同样俏脸一白,她感觉受到了莫大屈辱。

她是女孩,女孩哪里能代表家族?

哪怕是嫡长女,将来也是联姻的人。

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从来没有自己学着婚姻的权利,这还要感谢唐代风气较好,女子并不禁止出门,倘若搁在后面的宋朝明朝,没出阁的闺女跟男子说句话都可能被打死。

说实话,李云这个反击有点扎心。

他是后世键盘侠出身,来大唐以后还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人情世故,虽然他很聪明,但是偶尔也会犯错。

比如刚才那一问,反击固然很犀利,但却伤害了别人的自尊。

程处雪脸色由白转赤,羞恼之下突然一声大叫,程家人都有个坏脾气,一旦嘴上说不过别人,那就喜欢玩硬的。

但见少女突然转身而走,宛如狂风一般冲向远去,转眼之间却又回来,手中已然拎了一柄大斧子,怒道:“大骗子,你给我死,今日不管谁拦着,本姑娘一定要揍你。”

说着抡动手中大斧,带着呼呼风声冲过来。

“我怕你啊!”

李云也是一声暴喝,揉身上前迎击,一对少年男女心中都有气,转眼之间就碰到了一起。

第56章 【爽不爽?叫爸爸!】

“我砍死你……”

少女受到莫大委屈,举着大斧头直接猛剁,明明是她砍人,但她眼圈是红的。

奈何李云是个钢铁直男,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不会哄女孩,上次被程处雪打了一拳就很生气,这一次终于决定再也不惯着。

他同样也是一声大叫,怒气盈头道:“又想砍我?谁忍你的臭脾气?”

大喝声中,轰然砸出一拳。

拳劲很猛,风声呼呼。

李云怒眼圆睁道:“今日我就告诉你,天底下不是谁都让着你,你这臭脾气不改,将来只能当尼姑。”

霎时之间,少男少女干在了一起,不是那种干,是真刀真枪那种干。

程处雪一斧头挥出。

李云赤手空拳相对。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力气着实了得,再加上似乎程处雪并不愿使用杀招,仅仅只是对着李云直直愣愣平砍,结果李云一拳正好砸中斧头,拳头和斧头顿时爆出轰隆闷音。

砰砰砰!

程处雪倒退三步。

少女只觉得双臂发麻,仿佛刚才一斧头砍在了厚重山岳。

她愣愣呆在原地,盯着李云一脸惊奇,愕然道:“原来你真的天生神力……”

李云却没注意到少女是在让他,他只以为自己力大无穷逼退对方。

他打架喜欢占上风,一旦占了上风就不依不饶,这时瞅见程处雪发愣,李云哪里能放过如此良机。

砰!

他恶狠狠飞起一脚。

噗嗤!

少女被他踢了个狗抢食。

李云哈哈大笑,想也不想猛然一跃而起,然后劈开大腿重重一压,整个人死死的骑在了程处雪身上。

啪!

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惊呆了无数人。

不远处的小营地边缘,李世民一行人正有说有笑走过来,陡然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所有人全都嘴巴的大大。

“这……这……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好半天过去之后,长孙皇后才吃惊说了一句,皇后脸色带着红晕,瞅着少男少女打架的姿势在偷笑。

远远看去,但见一个少女灰头土脸趴在地上,明珠皓齿已然不见,这时只是拼命挣扎。

而在少女背上,一个少年怒眼圆睁,他用一只手死死抓着少女的马尾辫,另一只手不断抬起不断落下,每当巴掌落下之后,便听‘啪’的一声脆响。

少女被打的愤怒无比,少年则是打的吐气扬眉,一边打一边还问道:““动不动就砍人是吧?我看你现在还怎么砍……你砍啊,你再砍啊……疼不疼,叫爸爸……啪……”

又是一巴掌。

皇帝等人眼皮子一阵直抽抽。

老程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这臭小子,老夫想拿你当女婿没错,但这也有点太操之过急了吧,光天化日之下,衣服没脱你就骑上了?

兔崽子!

……

眼看李云又要抬起巴掌,老程再也按捺不住火气,但听混世魔王一声暴吼,满脸大怒道:“直娘贼,小兔崽子你找死。”

众人只听轰隆一声,铁塔般的汉子已经冲了出去,世上当爹的都是一个样,不管有理没理,你打我家小白菜我先揍死你。

那边李云正打的过瘾,猛觉头顶天空都黑了,跟着就有一股大力袭击而来,轰隆一声将自己踢飞出去。

人飞在半空,耳边似乎还响起一声暴吼,怒叫道:“兔崽子别说是你,就是你爹动手也不行,谁敢打我闺女试试看?”

噗通!

李云跌落在地,愣愣半天没回过神。

老程?

他咋来了?

老程也没想到自己出手这么重,竟然一脚将李云给踢飞了,混世魔王正要开口,陡然听到一个女声暴怒大吼,道:“程知节,你想死……”

但见长孙皇后一脸怒容,脸上的寒霜能把暑气给逼退,老程下意识打个哆嗦,急急解释道:“娘……娘个蛋,俺也没想到这娃子不经揍……”

原本要喊娘娘,差点喊出声来,总算这老货临机生智,装作骂人改为娘个蛋。

但这恰恰容易被人误会。

长孙皇后眼看就要发飙了。

除了长孙发飙,李世民的脸色也不好看。干动手打我侄子,程知节你好大的胆子……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指责老程的竟然是程处雪。

只见少女从地上仓促爬起,竟然顾不得去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这丫头直接对老程怒目相视,满脸忿忿道:“江湖决斗,岂容他人插手,爹爹,您丢了闺女的人,呜呜呜……”

少女似乎很是委屈,眼圈通红猛然落泪,大叫道:“我被他偷袭挨打,那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但我乃是光明正大和他厮杀,咱们程家何时做过背后偷袭的事?爹爹,您羞煞孩儿啊!”

老程愣了一愣,小声嘀咕道:“偷袭咋了?你老爹我没少干偷袭的事,好闺女,别哭啊,咱程家的家风一向如此,从来没有光明正大那一说。此乃立足之道,你得好好学学……”

话音未落,猛见程处雪怒目而视,旁边程处默似乎也满脸气恼,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倘若真是如此,那孩儿死了算了。”

老程愣住。

李云也愣住!

这剧情走向,不在常理之内啊。

噗嗤!

长孙皇后忽然笑了。

皇后刚才怒气冲冲,那架势差点就要亲自动手去抓老程的脸,现在看程家两个小辈开口指责父亲,忽然感觉一腔怒气消失无踪。

她款款上前,将程处雪拉到一边,伸手给程处雪整理凌乱发丝,不知为何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丫头很满意。

所谓爱屋及乌,女人最容易这样,皇后越看程处雪越喜爱,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道:“容颜俏丽,英气逼人,脸若银盘,目似皎月,丫头啊,你有王妃之象哟。”

程处雪先是呆了一呆,随即吓了一大跳,少女脸色通红,急急摆手道:“您的儿子都太小,我拿他们当小孩……”

她身为国公府长女,自然认识长孙皇后,不过她却误会了长孙的意思,以为长孙要把自己配给那些未成年的小皇子。

长孙噗嗤一笑,凑头在少女耳边低声打趣道:“小丫头眼界挺高呀,本宫的孩子你都看不上。不当皇妃难道你想当太子妃?可惜承乾的太子妃已经定人啦。”

程处雪俏脸绯红,连连摆手道:“娘…您误会了,小女不是这个意思。”

长孙见她害羞,越发觉得有趣,噗嗤又笑道:“连娘都喊上了,还说你不想?”

“我那是喊您娘娘……”

程处雪脾气一急,直接把实在话给秃噜出来。

李云的耳朵顿时一竖,将这句话暗暗留在心里。

第57章 【这孩子,得抽啊!】

程处雪这话,很容易泄露隐秘。

在场众大臣微微一呆,李孝恭忽然呵呵轻笑,出声解围道:“程家丫头喊娘没错,我记得她小时候曾被弟妹抚养过,喊娘娘也没错,弟妹你是王妃,按规格可称娘娘……”

说到这里直接闭口,似乎生怕言多有失,话锋一转改了话题,盯着程咬金呵斥道:“你这个浑货,耍什么威风,咱们今天受你邀请前来,是想看看你家孩子的新产业,我们可不想看你耍威风,大唐耍威风还轮不到你。”

程咬金习惯性就要反击,忽然醒悟李孝恭这是帮自己,老妖精连忙仰天打个哈哈,故作得意一摆手道:“随便看,随便看,看完馋死你们,我程家要发大财了。”

说着伸手一指李孝恭,对李云介绍道:“记住这张脸,认清这个人,以后离他远一点,这糟老头子做人坏得很。”

李云茫然不解。

老程看他一眼,继续介绍道:“他叫李孝恭,封号河间郡王,虽然是个王爵,为人十分混账,娃娃你以后千千万万要把眼睛擦亮一点,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吃他的亏。尤其是他家的侄女啊,孙女啊,能不见面尽量不要见面……”

李孝恭大怒,盯着老程道:“程知节,你要不要脸。”

老程哼哼两声,陡然大眼瞪了回去,道:“这还用问吗?谁不知道咱俩是一路人?”

李孝恭气的面皮发鼓。

李云却在心里一动,拱手朝着李孝恭行了个礼,暗暗留心道:“乖乖不得了,原来这就是李孝恭,据史书上记载,大唐整个南方都是他打下的,此人乃是贞观年间赫赫有权的第一王爵。手握兵权把子,皇族排名第一。”

老程见他给李孝恭行礼,顿时心里有些担忧,他以为李云没听明白自己的叮嘱,连忙又开口使坏道:“娃娃,你没必要对他尊重,这家伙虽然是个王爵,但他喜欢干为老不尊的事。”

李云看他一眼,不说话。

老程忽然醒悟过来,脸上粗犷之色一收,神情郑重道:“娃娃,老夫也要给你致歉,我身为长辈出手偷袭,此举着实有些欠妥。”

说着竟然真的正襟拱手,想要按照礼仪给李云作揖。

李云哪敢承受,连忙躲到一边,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窝火,但是毕竟怒气渐渐已消,远远躲开道:“我也有错,脾气太冲。程处雪是个女子,我不该和她一般见识。”

老程砸吧砸吧嘴,忽然嘿嘿低笑两声,挤眉弄眼道:“没关系没关系,该见识还得见识,怎么样啊小家伙,刚才打我闺女屁股爽不爽?”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翻个白眼。

李世民黒着脸走到一边,装作不认识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货。

李云也有些发愣,呆呆看着程咬金,心中不自觉生出一个念头,感觉这老流氓能娶到崔家嫡女真是神奇。

老程这种没脸没皮,别人还真是模仿不来。

你说他粗俗吧,他每一步都有盘算,你说他精明吧,天下哪有这么当爹的人?打我闺女屁股爽不爽这种话,就算是搁在极其开放的后世也说不出口吧。

李云轻叹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想抱老程大腿不太好,这老家伙做事没有底限,说不定哪天就得坑自己。

他心中这样想着,脚下不自觉就想挪挪。

哪知老程却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拉住,没脸没皮道:“小家伙,往哪躲?我家宝贝闺女的屁股都让你摸了,明天赶紧找个媒婆来说亲,倘若来的晚了,休怪老夫发飙,啊哈哈哈,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李云双眼发直,愣愣说不出话,

那边程处雪俏脸通红,少女既气老爹不着调,又气李云刚才打了她,陡然狠狠一跺脚,大怒发誓道:“我就算嫁给猪嫁给狗,也不会嫁给这个大骗子。刚才我俩争锋厮杀,这家伙竟然打我那里……”

老程瞪了闺女一眼,满不在乎道:“屁股而已,多大点事,以后等你嫁了,小两口还不得滚一张床。”

程处雪哇的一声,扑进长孙怀里哭出声来,能把一个女孩子气成这样,老程这当爹的绝对天下第一人。

这时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老程的嘴脸,但见一个黄脸汉子猛然站了出来,飞起一脚,狠狠一踢,老程刚要反击,忽然看清这是谁,但听噗嗤一声闷响,老程直接被踢出去五六步。

黄脸汉子怒眼圆睁,厉声呵斥道:“程知节,给我滚一边好好反省,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在小辈面前胡闹,小心我揍得你三个月下不来床。”

老程悻悻两声,翻个白眼竟然没有呲牙,只是在口中嘀咕一声,很是不爽道:“反省就反省,打人干什么?二哥你脾气太冲,弟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黄脸汉子气的面皮发紫。

李云却心里一动,隐隐猜到这是谁。

放眼整个大唐,打了程咬金之后还能让程咬金不呲牙的只有两三个人,一个是李世民,一个是程夫人,最后一个人的名号则是响当当,赫然是山东忠义无双的秦叔宝。

这个人,必然是秦叔宝。

果然只见黄脸汉子打走老程之后,转过脸来直直盯着李云看,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国公才点了点头,淡淡道:“娃娃,不错!”

再也无话,闷油葫芦。

……

这时闹也闹了,打也打了,一帮大佬静静站在原地,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介绍自己。原本应该程咬金出声作为介绍人,但是他被秦琼给打到一边做反省。

幸好还有程处默!

小霸王擅长把聊天给聊死,但是同样也擅长把场面给活跃,因为这货压根不懂得察言观色,场面尴尬不尴尬这种事情他压根看不出来。

这厮忽然上前几步,满脸渴盼看着李云道:“师傅,骑猪那事,咱俩还比么?”

小霸王还惦记着玩。

李云有些羞赧看看大家,红着脸咳嗽一声,训斥道:“堂堂国公府长子,此事传出去让人笑话。骑猪?骑什么猪?杀猪,做饭……”

“哦!”

小霸王答应一声,语气里很是失望。

不过他虽然十分渴望玩耍,但却很是听从李云的话。李云说了一声杀猪做饭,这小子真的拎着刀子准备动手。

在场众臣看的啧啧称奇。

程家这个娃娃一向头铁的很,不管哪个长辈说教都要顶一句,想不到现在竟被一个少年折服改变,看这乖巧的架势多像一个好孩子。

“都说树大自直,这娃娃还是不错的嘛!”

可惜众人刚要称赞一句,猛然脸色全都一阵巨变。

原因无它,只因看见了一件事。但见程家小子手拎一口短刀,竟然直愣愣又冲向了一口大肥猪。

先是嗷嗷一声,然后趁着猪不注意的时候猛然一坐,手中短刀噗嗤一声劈下去,霎时之间给那肥猪开了瓢。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

你特么脑子少跟筋啊?

杀猪之前就不知道捆绑吗?

李世民陡然想起一件事,猛然扑向长孙皇后身边,口中急急道:“观…观看有危险,赶紧快躲开……”

话音未落,但听震天动地的杀猪声,那口肥猪吃痛狂奔而起,发疯一般绝尘而去。

肥猪之上,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哈哈大笑,举着刀子手舞足蹈道:“师傅师傅你快看,不是我想骑猪,是它自己想跑啊,您且等待一会,等它撞死树上我就回。”

众人面面相觑。

长孙被那肥猪冲锋的架势吓得俏脸苍白,直到肥猪狂奔老远才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这孩子,得抽啊……”

李世民深以为然。

在场众人无不点头。

第58章 【李元霸的往事】

这一次,猪没撞树上。

貌似守树待猪只能干一回,再想成功那只能靠运气,程处默的运气明显不太好,这货骑着肥猪跑出很远都没撞上树。

猪是流血流死的。

小霸王恹恹拖着肥猪回来,脸上明显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这货回来之后眼睛四处乱瞄,似乎还想再骑一次试试看。

众人哪里还会给他机会。

先是李世民咳嗽一声,李孝恭顿时嘿嘿一笑,这位大唐第一王爵也不管自己是不是长辈欺压小辈,陡然上前一脚,直接把程处默放翻。

可怜小霸王也算武勇,奈何怎比得上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老一代,但见几个老流氓嘿嘿坏笑围了上来,摩拳擦掌道:“娃娃,你抗不抗揍吧?”

好家伙,看看准备揍他的都有谁?

先是河间郡王李孝恭,再是大唐军神李勣,外加一个户部尚书长孙无忌,还有皇族宗正寺的大宗正,这四人有文官有武官,虽然官职不能说明武力,但是长孙无忌和大宗正也曾上阵厮杀过,真要抡起争锋打斗之术,未必就比普通小将差多少。

最后还有一个黄脸汉子。

山东秦琼,忠义无双,众人一提起他总是想起他的品格,但却经常忽视秦琼乃是一员骁勇绝伦的猛将。

隋唐十八条好汉,秦琼乃是名列前茅,连他也摩拳擦掌缓缓上前,一张蜡黄色的脸上带着严肃。

程处默差点就吓尿了。

那边程咬金又急又怕,开口大叫道:“谁敢打我孩子,老子跟他拼命,李孝恭,别看你是王爷,我老程不尿你这一壶,还有你李勣,你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看,今天我程咬金把话撂这里,谁敢动我孩子跟他没完……”

“是吗?”

老程话音未落,忽听李世民轻哼一声,冷笑道:“如果本王也想抽他呢?”

“再加上我……”

旁边长孙皇后正在四下寻摸,终于从地上找到一根半腐烂的大树枝,这树枝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烂掉树叶以后天然就是一根大棍子。

皇后也不嫌弃棍子脏兮,弯腰直接把木棍拾在手里,她俏脸带着丝丝杀气,望着老程轻哼一声道:“卢国公,我也要动手,你是不是跟我没完?”

老程顿时打个哆嗦。

忽然仰天哈哈一笑。

“打啊!这孩子必须得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顿不揍,闯祸没够,必须得打,打的他龇牙咧嘴,打的他屁滚尿流,小树不休不直溜,小孩不打坏丢丢,啊哈哈哈,你们都是犬子的长辈,出手打孩子乃是天经地义,俺老程心里感激,我和大家一起揍……”

说着一撸袖子,满脸开怀参与进来。

程处默真的要吓尿了。

他虽然头铁,但也怕群殴,尤其打他的还都是老辈,不论是谁他也不能还手。

眼看就是一场暴揍。

似乎谁也不敢拯救他……

然而,世事每每出人意料!

……

在小霸王最为绝望的时候,猛听一个少年的声音清脆响起,带着怒气道:“程处默,过来杀猪!”

话音声中,但见李云陡然挡在众人面前,少年身材瘦弱,脸上全是怒容,直视众人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大人物,我也知道你们不好惹,但是,程处默是我的徒弟。”

众人都是一怔!

李云又道:“天地君亲师,世间五至大,你们想要管教他,可以,但是这里有个前提,必须是我这个师傅没在场。只要有我在场,教育轮不到你们来……”

这话说的虽然狂,但是句句都在理。古代对于教化之道极其重视,孩子的师尊拥有莫大权力,哪怕是李世民的太子皇子,被老师责打的时候李世民也不能护。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这孩子的性格这么刚。

李云同样冷着脸,上前一把将程处默拽起来,他拉着程处默直接走开,忽然回头冷冷看着老程一笑,道:“都说你能护犊子,原来也有怕的人。”

说完再不回头,扯着程处默直接去杀猪。

众人被晾在原地。

愣愣都有些发傻。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孝恭才怔怔开口道:“刚才程知节已经介绍过我,他应该知道我是河间郡王吧。”

言下之意很明白,这孩子不像不懂圆滑的人啊。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天地君亲师,朕乃第三位,就算他是程处默师傅,朕也有资格插手管教。”

长孙连忙一拉丈夫胳膊,低声道:“您是白龙鱼服出宫,咱侄儿又不知你的身份。倘若知道您是皇帝,他肯定不会这般说话。”

李世民砸吧砸吧嘴,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故作生气道:“等到身份揭穿后,看朕怎么收拾他。”

长孙噗嗤一笑,低声道:“您舍得么?您从小最疼三弟。”

李世民瞅他一眼,没好气道:“朕只是疼爱,你却是溺爱!都说老嫂如母,可你并不是老嫂嫂啊。””

长孙扭捏一下,脸红羞涩道:“陛下贯会夸人,臣妾早就老了。”

李世民挤眉弄眼道:“是吗?朕怎么记得你那时才有十七八岁,水嫩的很呢,嘿嘿嘿。”

长孙啐了一口,拿眼狠狠剜了丈夫一下。

李世民忽然叹息一声,悠悠道:“朕还记得当年一件事,那时父皇在荥阳做官,曾和当地世家不对付,三弟性格有些痴傻,被世家挑唆杀了人,父皇为正法典,将三弟押在城中用皮鞭抽,当时世家专门鼓动百姓前去围观,导致家中谁都不敢劝阻父皇,唯有你忽然冲上去护着,父皇的皮鞭没能收住,一鞭子抽的你后背全是血。”

长孙皇后下意识想摸后背,喃喃道:“那一鞭子,可真疼。”

李世民轻轻抚摸她后背,有些心疼道:“还说你不是溺爱,不是溺爱你去挨鞭子?要知道那次三弟可是翻了大错,唯有你不顾礼法去护着他。纵观古往今来,也只有你这样的嫂嫂不讲理。也幸好是你不讲理,父皇才没有继续抽三弟……”

长孙忽然看了丈夫一眼,低声道:“我死命护三弟,是因为他最亲我,你们都以为他是被人挑唆杀了人,却不知道他为何才会受了挑唆。那孩子啊,他是为了帮我出气呢。”

第59章【皇帝杀猪,庖丁解牛】

李世民顿时好奇起来,忍不住道:“这话你可从来没说过。”

长孙妙目幽幽,转首望着李云的背影,目带慈爱道:“那一次,臣妾和建成家的嫂嫂去城中闲逛,当地世家专门下了套,让几个无赖冲出来做坏事,臣妾和建成嫂嫂眼看就要被他们拖入巷子,忽然三弟就嗷嗷大怒冲了出来,他几拳几脚将人杀光,然后奶声奶气对臣妾说,嫂嫂嫂嫂你别怕,弟弟护你一辈子……”

长孙说到这里眼圈有些红,喃喃道:“那时候三弟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可他就敢为了臣妾杀人,事后不管父皇怎么问都不肯说,大家都以为他是天生痴傻,但是臣妾觉得他一点不痴,他知道嫂嫂们差点受辱,名声传出去肯定不好听,他宁愿承认自己是发狂杀人,也不愿意说出那件事情的真正缘由。”

李世民愣愣半天,想不到当年竟还有这样一段公案,皇帝脸色阴晴半天,忽然咬牙道:“荥阳郑氏……”

长孙轻轻一扯丈夫胳膊,温声道:“这些都是当年往事,陛下切不可存恨于心,再说臣妾也没有吃亏,三弟把坏蛋们都杀光了。”

李世民胸口起伏几下,似乎不愿意在臣子面前表露恨意,他忽然转头看看李云,无头无脑道:“这个孩子笨的很,他连杀猪都不会……”

突然抬脚起身,直奔肥猪而去,口中轻喝一声,故作呵斥道:“两个小娃娃都滚开,看本王教你们如何做,杀猪要是像你们这样杀,天黑以前都别想吃上肉。”

那边程处默和李云正忙得满头大汗,师徒两个确实不会杀猪,一个拿着刀子四处乱捅,把几口肥猪的脖子剁的稀烂,另一个则是徒手硬干,似乎想把猪皮撕下来。

李世民上前就是一脚,直接将程处默踢开,他顺手将小霸王的短刀夺过来,忽然望着短刀气笑了,呵斥道:“好家伙,金刀,这怕是皇帝所赐,你竟然拿着杀猪。”

程处默傻乎乎摸摸后脑勺,满脸讪讪道:“事先不曾准备兵刃,只有这玩意还凑手。”

“杀猪要个屁的兵刃!”

李世民笑骂一声,转头看见李云正在努力扒猪皮,皇帝上前又是一脚,竟将李云也踢开,故作斥责道:“滚一边去,毛手毛脚看着心烦。”

李云被他踢的大怒,怒眼圆睁正要反击,却见李世民拿着刀子噗嗤一声,手脚利落直接捅进了猪脖子,然后刀子顺势一滑,扑啦啦直接开膛破肚。

皇帝抬脚踏住猪头,一手快刀,一手剥皮,转眼之间竟将猪皮整张剥下,最神奇的是猪皮完全没有破损处。

李云看的啧啧称奇,忍不住蹲在一旁学习,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赞了一句道:“你这手艺不错,以前是不是做过屠夫?”

李世民手腕一哆嗦,差点刀都拿不稳。

偏偏李云还没说完,继续又道:“看你这个手法,以前肯定是个好屠夫,咦,奇怪啊,皇族也有屠夫出身的人么?你媳妇长得那么漂亮,当初怎么会嫁给一个屠夫。”

那边长孙差点笑岔了气。

几个重臣则是面面相觑,全都努力在憋着笑,房玄龄脸色涨红,硬生生憋出一句文雅之词,道:“庖丁解牛,亦是世间一道也……”

长孙故意打趣,吃吃笑道:“杀的再好也是个屠夫。”

李云也不知是真没听出还是假没听出,指着李世民大笑道:“你看吧,我就说你以前是个屠夫。喂,有没有兴趣入伙啊,我有一份晒制腊肉的生意……”

……

李世民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咬牙切齿盯着李云道:“小东西,你猜的还真没错,本王以前确实是个屠夫,以后也准备继续做个屠夫,只不过你做买卖的手笔太小,想请我这样的屠夫入伙怕是难。”

李云撇了撇嘴,笑嘻嘻道:“那等我将来手笔大的时候,请你入伙当屠夫怎么样?”

皇帝忽然将金刀扔给程处默,顺手将血污在身上抹了一抹,盯着李云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以后等你手笔大了,我入伙给你当屠夫。”

神色竟然很庄重。

李云满脸期待伸出手,眼巴巴盯着皇帝道:“要不咱们击掌盟誓?”

“滚一边去吧!”李世民飞起就是一脚,直接将李云踢开。

皇帝大踏步走到一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条斯理道:“猪帮你杀完了,剩下事情本王不擅长,做饭吧,听说你要搞一个什么杀猪菜。”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转头对程处默道:“徒儿,起锅,烧水,他不愿动手,咱师徒自己干,没有李屠夫,照样吃肥猪。”

李世民微微一愣,道:“你知道本王姓李?”

李云转脸而笑,眨眨眼眼好奇反问道:“在大唐当王爷,不姓李难道姓孙?”

李世民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忽然笑道:“说的对,大唐的王爵只能姓李,你这个小娃子,骨子里坏得很……”

似乎还想加一句‘一点不像你爹’,但是想了一想最后还是憋住,他是大唐皇帝,轻易不能表态。一旦说出这句话,那和直接承认李云的身份没任何区别了。

承认了,就得封个王。

但是目前李云的身份总归还有些疑云之处。

“等到百骑司回来再说吧……”皇帝心里思忖一番,暗暗道:“算起来也该到达河北了,估摸着打探清楚就会往回走。”

……

那边李云和程处默再次忙碌起来。

师徒两个一人烧火,另一人却将肥猪不断剁下肉来,大块大块的猪肉直接扔进一个桶中,然后呼啦啦直接倒进大锅里。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好奇问道:“你就直接这么煮?”

李云头也没回,继续剁肉扔进桶里,凑齐一桶再次倒进大锅,这才解释道:“先煮一会,把血沫子煮出来,等会还要换水,然后用各种办法进行卤炖!”

“各种办法?”

“对啊,猪身全是宝,样样能做菜,但是每一样的做法都有不同,添加的调料自然也不能一个样,比如猪头肉,就得用花椒大料,外加桂皮粟克,然后大火猛烧,煮的越烂越好吃,再比如猪肘子,这得上笼屉使劲蒸,蒸的粉嫩剔透,即使没牙的老翁也能吃,还有红烧肉,这玩意不能用花椒……”

他絮絮叨叨介绍半天,李世民听得两眼发直,皇帝忽然略显期待站起来,眼巴巴盯着大锅道:“自古都说豕肉上不得酒席,要照你这么做反而变成硬菜了。”

李云嘿嘿两声,略带得意道:“猪肉本来就是硬菜。”

忽然看了李世民一眼,故意问道:“你不会也认为它是贱肉吧?”

皇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世人皆此认知,本王不便更改,我嘴上会说这是贱肉,但我当年可没少吃,那时候领兵四处征战,缺粮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曾经在河北战过一段时日,军中半个月都是吃野猪,野猪比家猪更是贱肉,但是本王照样硬着头皮吃。虽然腥味难以处理,但是肉食毕竟涨力气。贱肉又何妨,倘若百姓们能够吃饱喝足,本王愿意天天带头吃贱肉……”

李云又看他一眼,若有所思道:“难怪你杀猪那么利索,看来你不是屠夫出身。”

李世民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我是大屠夫。”

第60章 【唐代人的见识!】

皇帝陪着两个小娃娃杀猪,这种事开天辟地估计也就这一回。

不远处几个重臣面面相觑,其中宗正寺的大宗正悠悠捋须,忽然压低声音道:“陛下不之久前还说猪肉是贱肉。”

李孝恭嘿了一声,同样小声道:“陛下从来不觉得猪肉是贱肉,别说是猪肉,狗肉也常吃!”

说着看了一眼李世民,发现皇帝正凑头观看李云做菜,李孝恭呵呵轻笑两声,接着又道:“当年陛下率领大军征战四方,咱们这些人哪一个没吃过各种肉?本王有一回饿的狠了,还让手下去抓耗子吃,照样美滋滋,吃的满嘴油,陛下那次也在场,所有人就他吃的欢。唉,只不过……”

军神李勣忽然开口,接过话茬道:“只不过陛下现在是皇帝,世家们不希望吃贱肉这种话出自皇帝之口,皇帝如果带头吃贱肉,那些钟鸣鼎食之家该吃啥?”

程咬金冷笑两声,忽然道:“老子可是听人说了,世家喝酸梅汤都要用快马往长安运,不新鲜的梅子直接扔掉,只选枝叶清脆的做梅汤,他奶奶个蛋,老子好说歹说也是个国公,我一夏天都没尝过冰镇酸梅啥滋味。”

长孙无忌看他一眼,慢悠悠道:“你这话说的亏不亏心?你娶的可是清河崔氏女。”

老程牛眼一瞪,怒声反驳道:“娶崔家女咋了?有本事你也娶一个?崔家有钱,跟我程家有屁的关系?再说了,我媳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才不会去娘家要吃要喝,倒是崔氏那边主动送过几回,全让老子灌给几个闺女喝了。”

长孙无忌呵呵两声,语带嘲讽道:“你连陛下的冰水都要抢,有冰镇酸梅你会不去喝?”

老程呸了一声,口里不清不楚貌似骂了两句,长孙无忌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嘲讽他。

这边几个臣子在说话,那边李世民却有些不悦了,皇帝看到李云又要剁猪又要做菜,突然拿眼睛微微向这边一瞥。

这一瞥,就是暗示!

李孝恭哈了一声,拍拍手直接上前。

李勣咳嗽一下,拽着程咬金也走了过去。

最后却是秦琼,撸撸袖子也抬脚,瓮声瓮气道:“老夫以前做过各种行当,这杀猪剁肉的事情也曾见过,小娃娃你且闪开,让老夫来帮你剁肉。”

说完夺过李云手里的短刀,对着肥猪一顿劈砍猛剁,李孝恭等人则是负责帮忙,不断把剁好的肉块扔进锅里。

李云被人抢了活计,倒也乐得清闲,但他忽然看见几个老家伙竟然要把猪下水扔掉,急的连忙大喊道:“这些可不能扔,全是好东西啊。等会全都做成卤煮,保证吃的满嘴流油……”

几个重臣面带愕然,李孝恭手里拎着一副猪肠子,满脸腻歪道:“你说的不会是这玩意吧?扔给野狗怕是都要嫌弃有猪屎。”

呕!

长孙忽然面色苍白,手捂嘴巴状似要吐,皇后身边站着程处雪,少女明显也被恶心的不行。倒是另一个少女阿瑶有些乖巧,远远对李云喊了一声道:“云大哥,我帮你。”

李云上前一把抢过猪肠子,轻哼对李孝恭道:“猪屎咋了,有种你等会不要吃。”

说着转头对阿瑶招了招手,语气温和道:“还是你这乖丫头懂事,帮我去吧猪肠子都洗了。”

阿瑶连忙答应一声,很是勇敢的接过了猪肠子,却见李云顺手又捞起几块猪肺猪肝,然后扯出另一头肥猪的场子,远远扔给程处雪道:“你和阿瑶一起去,把这肠子猪肺都洗了。”

噗通一声!

血淋淋的猪下水直接扔进程处雪怀里。

噗嗤一声!

程处雪口中直接呕出一股酸水。

少女被恶心的不轻,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口中尖叫道:“我不洗猪屎,打死我也不洗猪屎。”

李云嘿嘿坏笑两声,上前又把猪下水拿回来,道:“你不洗,等会可没饭吃。”

伸手一拉阿瑶,温声道:“走,咱俩去洗。”

阿瑶乖巧点头,很是勇敢的拎着猪肠子。

……

小盐山不远就有河流,李云带着阿瑶把猪下水全都清洗干净,等到回来以后才发现,程处雪还蹲在地上不断呕吐。

旁边还蹲着那位浑身贵气的‘王妃娘娘’,两个女人都蹲在地上吐酸水。

李云隐约觉得有些杀气,似乎自己已经犯了众怒,这时他再也不敢胡来,连忙正正经经开始做饭。

大锅早已烧开,猪肉被煮的翻滚,但见水面上飘着厚厚一层血沫子,褐色糊糊的十分难看。

李云看了阿瑶一眼,轻声道:“你注意跟着好好学,我现在教你做杀猪菜。”说完拎起一柄大马勺,极其仔细的开始撇血沫。

大锅热气翻滚,不断有血沫子被煮出来,李云足足用勺子舀了两盏茶时间,总算不见有新的血沫子出现。

接下来就简单了!

换掉水,重新煮。

这次加入猪的大骨棒,连同猪下水一起全下锅,程处默化身能干的小蜜蜂,勤勤恳恳把两口大锅烧的火旺十足。

等到再次开锅,又煮了半个时辰,李云用马勺插了插猪肉的松软,随即开始一样一样往锅里添加调料。

李世民忽然负手慢悠悠走过来,虎目闪闪盯着李云不断扔进锅里的调料,好奇道:“这是桂皮?那是茴香?咦,竟然还有花椒和肉蔻,等等,那好像是白芷,那个是香果……你这又是香料又是药材,莫非这就是猪肉去腥的不传之秘。”

皇帝这话让李云也吃了一惊,他转头看着李世民,同样好奇道:“你竟然认识这么多?”

李世民得意起来,满脸傲然道:“本王戎马多年,也曾受过弓矢,偶有流血之时,须得药材止血。”

李云愣愣看向大锅,喃喃道:“用调料止血?这是哪家庸医。”

李世民把脸一沉,不悦道:“什么庸医?这都是药材。本王有一回受伤化脓,就是用白芷才敷去了脓液。此药还能消肿,乃是军中必备。”

李云把手里剩下的一点调料瞅来瞅去,最后还是满脸无奈全扔进了大锅里。让他给唐代人科普烹饪,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61章 【不过是一群土鳖!】

这时几个重臣也凑了过来,围着咕嘟嘟的大锅看稀奇,老程先是抽抽鼻子,闻闻空气里的调料味,然后不懂装懂道:“我还当是什么秘方,这又有何稀奇,草药可以治伤止血,天生具有可知血腥之味的功效,这娃子用草药去腥,倒也算是说得过去。”

这话要是搁在后世,怕是小孩子都要嘲笑他。

偏偏几个大唐重臣竟然认为在理,皆都点头赞叹而笑,深以为然道:“程知节虽然粗鄙,今次却是见地不凡,嗯嗯,草药止血疗伤,确有克制血腥功效。”

李孝恭甚至还加了一句,满脸显摆道:“除了草药,这娃子还往里面添加了香料,比如那个花椒和肉蔻,这都是常用的熏衣之物。本王不才,也曾熏过几次,味道不错,爽利的很。”

李云愣愣半天,眼巴巴看着这位大唐第一王爵装腔作势,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脑门淌汗道:“你说你用…你用花椒熏衣服?”

李孝恭略显得意,道:“此乃香薰之道,传承颇为久远,本王乃是王爵,自要享用试试。”

“好吧!佩服!”

李云拱了拱手,对古人的承受能力五体投地。

还能说啥?

花椒都拿来熏衣服了。

这个天要是继续聊下去,李云估计自己能被这帮土鳖给笑死,别看一个两个都是国公王爵,差了一千年的认知就是不一样啊。

李云只觉得阿q精神爆棚,很有些智商压倒一片的错觉。

可惜李世民不给他机会,忽然轻哼一声道:“你这孩子满脸坏笑,莫非心里打着鬼主意?本王见你面有鄙夷之色,莫非是在嘲讽我等土鳖?”

李云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这个王爷的眼光有些毒辣啊……

古人,还是不要小觑为好!

刚才产生的那一丁点自得和骄傲,这时瞬间化作了冷水劈头盖脸,他不敢再表现出任何傲然,提起精神照料大锅火候。

……

这一顿杀猪菜,足足做了两个时辰!

空气之中,渐渐弥漫着浓郁的肉香味,场面忽然变得宁静,几个重臣全都没了说话的心思。

包括李世民,甚至是长孙皇后,所有人全都悄悄凑到大锅前,双目闪闪盯着大锅仔细的看。

这倒不是馋的无法克制,而是大人物想的比正常人多。

先是李世民轻声开口,略显期待道:“此肉如果真的去掉了腥臊之气……”

长孙皇后跟着接话,凤目之中彩色连连,道:“那么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李勣轻咳一声,补充道:“百姓虽然吃不起猪肉。”

长孙无忌跟着接口,再补充道:“但是他们可以多养猪!”

房玄龄缓缓一捋胡须,语带异样道:“养猪卖了钱,家境会改善。”

皇帝皇后和大臣一起看向大锅,齐声道:“前提是这肉真的不再是贱肉,没有了腥臊之气,富贵人家开始喜欢吃,只要富贵之家愿意吃,老百姓养猪就不愁卖。”

简简单单一个杀猪菜,却被皇帝和臣子们引出这么多话,世间果然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见识,小人物只能看到小人物的利益。

比如李云要搞杀猪菜,最初的想法是犒劳开矿制盐的流民,收那些肥猪也是为了腌制腊肉,以便在售卖咸鱼的时候多挣一点钱。

但是搁在大唐这些重臣眼里,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倘若猪肉能够推广开来,收益的将是大唐所有百姓。

想想,养猪不需要壮劳力,只要家里小孩子就可以,小孩子不占人工,但却可以给家里出一份力。

他们可以在玩耍的时候去放猪,也可以在野外撒欢的时候割猪草,穷人的孩子不怕苦,一个小孩甚至能照料两三头猪,这要是等到猪养大之后,那将是何等一笔收益?

前提是,李云这个烹饪之法真的去掉了猪肉的腥臊味。

皇帝和重臣沉默一会,忽然李世民轻声道:“要不,尝尝?”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挽住丈夫胳膊郑重点头,道:“尝尝!”

李孝恭突然哈哈一笑,把袖子使劲往上一撸,道:“让本王先来,我闻着这肉是很香。”

说着从李云手里躲过大马勺,顺势从锅里捞出来一块肉。

这家伙也不嫌弃烫嘴,把肉凑到嘴边随便吹了几吹,然后眉头微微皱起,大口一张直接咬下一块。

肉有些烫,烫的他嘴皮子直哆嗦,众人全都眼巴巴看着他,却见这货咕嘟一声给咽了。

李世民呆了一呆,语带不悦道:“你竟然嚼都不嚼?”

李孝恭连话都来不及回答,突然张口又咬下一块肉,然后咕嘟又是一下,转眼咽下了第二块,这才含含糊糊道:“不是不想嚼,实在是太烂糊啦,这肉入嗓既化,嚼它对不起我的牙……”

李世民显出期待之色,问道:“味道如何,可有腥臊之气?”

李孝恭皱皱眉头,装出一副很难受的样子,道:“且让哥哥我再试几口,刚才那两口太热没敢尝味道。”

说着双眼放光,拎着马勺又伸进锅里,这次却是恶狠狠的捞出更大一块肉,老流氓的口中明显在吞咽口水。

就这表情,就这做派,别人或者还没看出异常,但是老程却一眼洞穿了他的鬼心思。

老程猛然上前,劈手将马勺躲来,口中骂道:“去你的吧,都到这功夫了还想坑人……”

说着转头看向李世民,嘿嘿笑道:“咱们都不用猜了,这肉肯定香的没谱,否则李孝恭才不会再尝,他说再尝只是想要多吃。”

旁边秦琼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河间郡王伙最喜欢贪便宜,只有好东西他才会争抢。”

好东西才争抢?

那不就是眼前这些肉……

李世民忽然把手一身,从老程手里夺过大马勺,道:“本王也尝尝。”

说完直接大勺下锅,细细挑选出一块大肥肉,皇帝将肥肉轻吹几口气,刚要张口开吃,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对长孙皇后道:“这肉应该不错,夫人且先尝尝。”

这却不是为了让皇后试吃,而是皇帝疼爱自己的好老婆,在场几个重臣全都心中赞叹,明显被皇帝的作风所折服。

长孙看着那块粉嘟嘟的肥肉,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热浪滚滚的大锅,强撑一笑道:“妾身就不吃了,这些肉是和猪肠子一起煮的,呕……”

说到猪肠子顿时又犯恶心,捂着嘴巴远远跑开去。

李世民无奈一笑,这才把肉放到自己嘴边,皇帝脸上明显带着期待,忽然张口重重咬下一大块。

咕嘟一声!

他也没来得及下咽。

古人哪里吃过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啊,只这一口就把李世民彻彻底底给折服了。

当皇帝的人作风都是直来直去,既然东西好吃,那肯定不再客气,但见李世民大勺子一抡,哈哈笑道:“此肉,甚好啊!”

大勺子往锅里一伸,又搞出一块更大的肉。

在场重臣全都围了上去。

剩下的事还需要多说吗?

猛撮就行了!

那边早有程府家丁拿来碗筷,恭恭敬敬给各位国公勋贵伺候着。

李云满脸带笑,心中却鄙夷这些人只认红烧肉,他见程处默烧火烧的满头是汗,忽然凑过去低声道:“去拿两个碗,咱俩吃肥肠,吃的时候别咋呼,否则他们听了肯定抢……”

程处默悄无声息的点点头。

对于师傅的话,他百分百都是相信的,既然师傅说肥肠比肉好吃,估计那玩意的味道绝对差不了。

第62章 【吃肥肠,当然要重口味】

呲溜!

一口肥肠,直接下肚。那种言语无法形容的特殊味道,让程二愣子呆呆半天说不出话。

如果热泪盈眶可以形容一个吃货遇到美味,那我肯定会使用这个词来描写……

……

这肥肠煮的太烂糊,岂是后世那些奸商的卤煮能比。

后世肥肠的价格太贵,导致很多商贩不舍得煮太久,因为煮的时间越长,肥肠斤两缩水越严重,所以大多数肥肠煮的都不够烂,这样奸商们才能多卖一些钱。(感谢山水吧,这是科普,以后遇到这种商贩,直接骂娘就好了。)

后世肥肠嚼不烂,但是现在乃唐朝!

李云会亏待自己么?

这肥肠直接用大锅木柴熬煮,几乎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那种肥而不腻的感觉,滋溜一下就滑进了肚。

程处默呆呆半天,忽然又拿筷子挑起一根,这货已经学会了小心品尝,然而还是忍不住滋溜一下咽进肚。

口齿之间,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香。

“怎么样?”

李云冲他嘿嘿一乐,盯着徒弟问如何。

小霸王抓抓脑门,口水滴答道:“好吃,说不出来的好吃,又香又滑,油水四溅……”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最主要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这种怪味让肥肠显得更加特别……”

嘿嘿嘿!

能不特别么?

李云坏笑两声,没有给徒弟进行科普。

为什么有怪味?

因为肥肠冲洗需要用碱面使劲搓。

唯有碱面硬搓,才能最大程度洗掉那一种‘不方便形容的味’,碱面这东西李云也会造,但他故意没造出来使用……

因为他口味有些重。

你没看错,李云就是这样的人,他吃肥肠和别人不一样,特别喜欢吃那种没有洗掉味道的肠。

幸好古人不懂。

并且程处默明显是个大吃货。

既然是吃货那就好办了,李云更加不打算给这货科普,反正后世也不乏这种重口味的人,李云没觉得自己是在坑徒弟。

接下来,对着肥肠猛撮就完事了,

师徒两个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一人一口大瓷碗,各自装满了肥肠,但见两双筷子上下翻飞,两个少年吃的满嘴流油。

正觉得爽,正觉得香,忽然感觉头顶天空一黑,似乎阳光被某些东西给遮住。

师徒两个下意识抬头,赫然发现身边围住了一圈人,他俩蹲在地上,几个老流氓站成一圈,并且人人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红烧肉,只不过这时却都没有去吃红烧肉,反而目光炯炯盯着两人看。

那眼神,有杀气。

李云下意识打个哆嗦,忽然转头对程处默呵斥一声,怒道:“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身为小辈,有好东西一定要想着长辈,看看你现在怎么做的,你竟然偷偷摸摸吃肥肠……”

小霸王无端背了黑锅,愣愣半天没反应过来,口中只是呐呐道:“师傅,明明是你让我不要声张的啊!”

“你还敢顶嘴?”

李云似乎勃然大怒,猛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冷着脸道:“为师很生气,决定惩罚你,嗯嗯,就罚你去伺候诸位长辈吃喝,让他们也尝一尝这人间的美味。”

程处默哦了一声,不过脸上仍旧带着迷茫,很是费解道:“明明是你不要声张的啊,怎么到头来错误全在我?罚就罚,我就不在乎,可是我弄不明白啊,为什么犯错误的是我呢。”

小霸王很迷惑。

就这脑子,看的在场几老帅全都满脸无语,幸好李世民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反而虎目直勾勾盯着程处默的大碗,期待问道:“这肠,味道如何?”

皇帝问话,小霸王也不敢拖拉,这夯货连忙把手中大碗一举,吞咽口水道:“香,香的很,有种特别的怪味,但是越吃越觉得好吃,要不您也试试,保证舌头都得咽下去。”

李世民大喇喇点了点头,心中明显想吃,脸上却勉为其难,淡淡道:“既然小辈有心,本王做长辈的自然不能推辞。”

于是乎,皇帝带头,重臣们跟着,大唐第一顿肥肠大餐,终于拉开了历史帷幕。

事实证明,不管是皇帝乞丐,只要遇到好吃的都会化身吃货,这一顿猛搓可真是狠啊,一群老流氓胡天胡地海吃海喝,简直跟鬼子进村没两样。

吃完肥肠,又发现了猪肘子,吃完猪肘子,又发现猪头肉……

这一顿猛造,大唐君臣个个吃的满嘴流油,最后竟连长孙皇后也加入进来,带着程处雪做出了勇敢的尝试。

结果,两女人吃的不比男人少。

吃饱喝足,忽然都觉得不好意思,回想刚才的吃相,个个略带赧然,长孙手捂小嘴装作无辜,语带辩解道:“其实也就吃个新鲜,第一次吃才觉得好奇,味道也就一般,勉强可以入口……”

李世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对,就是吃个新鲜,味道确实一般……”

李云暗暗翻个白眼,真想大耳刮子抽这俩人,啥叫味道一般,就属你们夫妻两个吃的狠,肥肠滋溜就是根,滋溜就是一根,猪肘子拎起来咬的汁水四溅,红烧肉嚼都不嚼就咽下去。

吃相比街头叫花子都不如。

当然,这些话只敢在心中腹诽,不论如何对方也是个王爷,当面怼人可是要遭人嫉恨的。

……

话说众人吃饱喝足,终于轮到开矿制盐的流民们,这时大唐君臣对吃喝已经没了兴趣,忽然目光炯炯看着小盐山。

李世民沉吟一声,转头对程咬金道:“吃饱喝足,不如干点正事?”

老程哈哈一笑,得意道:“正要邀请你们上山,看看我程家的制盐产业……”

程处默一路小跑过来,舔着脸道:“我来带路。”

于是乎,众人登山而上,看了制造精盐的现场。

此时还有一帮流民没去吃饭,继续在奋力劳作生产,那一块一块石头般的石盐矿,在流民们的劳作下变成细雪一般精盐,颜色比雪花还白,颗粒比沙尘更细,李世民忍不住用手捧起一把,低头轻轻舔了起来。

第63章 【大唐君臣关于狠人的讨论】

不止皇帝如此,皇后也是如此,后面程咬金长孙无忌等人同样上前,一人捧着一把精盐轻轻的舔。

很咸!

咸的让人嘴巴直抽抽。

但是大唐君臣没一个面带苦涩,反而一个个长吁短叹盯着李云看。

过了良久之后,君臣携手告辞而去,临到走的时候,秦琼忽然拍了拍李云肩膀,这位忠厚的山东汉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短短六个字:“心要狠,不要怕……”

李云愣愣不解!

他略带迷糊站在山脚,望着这群大人物的身影渐渐消失,旁边程处默也是满脸茫然,搔搔脑门道:“师傅,秦伯伯是啥意思啊?他让你心要狠?”

说着也不等李云回答,自顾自又道:“秦伯伯做人最忠厚了,这话要是长孙老头说,徒儿还不觉得奇怪,怎么竟是秦伯伯说,秦伯伯今天怎么了?”

李云也想不明白!

……

两个少年却不知道,就在大唐君臣离开此地之后,李世民突然驻足停脚,然后遥遥回望小盐山。

皇帝猛然脸色一冷,沉声道:“程知节听旨。”

程咬金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话,闻言连忙恭恭敬敬弯腰倾听。

但见李世民面色微寒,虎目射出凶凶之光,一字一顿道:“今有开国柱公程咬金,教子有方,拜师有益,立产业,制精盐,功在天下,利在万民,因其子尚未及冠,功劳暂由父辈代领,朕特赐,卢国公府可逾制一层,配备强弓三百张,长兵刃两百杆,再赐程知节可建私军五百人,以为国公护卫之仪仗。”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此五百私军,皆从皇家百骑司遴选,骑一百,步四百,只选心狠善杀者,年龄不可过三十,程知节,你听明白没有……”

老程一脸郑重,弯腰行礼道:“臣程咬金,接旨,谢陛下厚赐,臣死而后已!”

礼仪做完,这才直身,面色严肃道:“陛下放心,臣这五百私军坚决不会自用,臣会将他们全都驻守小盐山,哪怕一只鸟儿也不准飞进来。”

李世民点了点头。

长孙皇后在一帮欲言又止,好半天后才小心翼翼憋出一句话,轻声道:“陛下,要不您再开开口,给那个孩子也配备一些私兵?制盐这时一旦传开,臣妾怕他会要迎来无数的觊觎。”

李世民看她一眼,似乎对皇后的提议很是意动,但是皇帝沉吟半天还是摇头,略带无奈道:“配备私兵可以,但用什么借口呢,难道说他制盐有功?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故意把功劳安在了程处默身上……”

皇后点了点头,轻声道:“因为程处默不但是国公长子,而且还是清河老叟的亲外甥,世家不敢对程处默乱来,一切只能按着规矩办。”

“就是这个理!”

李世民轻叹一声,道:“但是那孩子不同,他的身份是流民。”

皇后很是担心,幽幽道:“世家为了抢夺利益,那些手段可是阴的很。”

秦琼忽然开口,面色平静道:“娘娘勿需担心,微臣已经告诉过他,心要狠,不要怕……”

“他狠有什么用?”

长孙很是不悦,生气道:“倘若世家派出死士去绑他,然后严刑逼供各种秘方,这孩子光凭心狠有用吗,陛下得给他配备护卫才是正理……”

皇后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发现一众大臣全都面带诡异看着自己,就连自己的丈夫同样也是面带诡异,似乎自己说出了什么令人可笑的话。

“你们……”皇后张了张口,有些羞赧生气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李世民忽然呵呵一笑,伸手握住长孙皇后柔荑(ti),打趣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观音婢你一向冰雪聪慧,想不到也有犯傻犯糊涂的一天……”

“难道臣妾说的不对吗?”

“呵呵,观音婢,你说的当然不对。”

李世民故意想急急皇后,就是不肯说出其中原因。

最终还是长孙无忌心疼妹妹,在一旁轻咳解释道:“娘娘勿需担心,那孩子不怕死士,别说是死士,就算刺客也无妨,来的多了有程咬金私兵拿下,来的少了怕是连个水花都不会响。”

“为什么啊?”长孙皇后真是关心则乱,到现在还是没能明白过来。

李世民无奈苦笑,回首指着远处的小盐山道:“四锤轰塌山岩,试问何人如此?观音婢你想想,当年三弟雄霸天下之时,哪个死士能够刺杀他?”

长孙皇后呆了一呆,脸色渐渐显出惊喜,不过突然又是一忧,急急道:“不一样,这可不一样,三弟他不但天生神力,而且还不怕弓矢刀枪……”

“那孩子也一样!”

程咬金忽然接过话茬,恭敬对皇后解释道:“娘娘可还记得他和臣的女儿撕打之时,臣曾暴怒上前踢他一脚的事么?”

“记得啊,怎么了?”

程咬金老脸一红,哼哼道:“臣的脚踝现在还疼,踢他的时候被反震震肿了。”

说着提起裤脚给大家看,好家伙,只见老程的脚踝红肿发青,粗的宛如猪蹄子一般。

老程深吸一口气,又道:“臣还问过我家犬子处默,那孩子曾经一拳砸断了钢刀,今日你们也看见了,他直接用拳头和小女的斧头硬碰。当年西府赵王刀枪不入,这孩子也在觉醒这个威能……”

长孙皇后再无担心。

这时反而李世民略显忧虑开口,喃喃道:“朕现在担心的反而是他不敢杀人,到时候真要遇到危险只会束手束脚。”

秦琼瓮声瓮气开口,出声道:“所以臣临走之前告诉他,心要狠,不要怕,雏鹰总要飞天,将军总得见血,这一关只能他自己闯过来,咱们能做的无非是提前点醒他。”

李世民冲着秦琼点了点头,赞许道:“叔宝兄未雨绸缪,朕先替那孩子谢过了。”

秦琼拱了拱手,郑重道:“陛下切不可再用此称呼。”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今日又不是朝堂,喊你一声二哥又如何。”

秦琼大为感动。

这时忽见长孙无忌捻须微笑,脸上显出一种阴嗖嗖的味道,众人都下意识后退一步,李孝恭怒骂道:“你这家伙又憋着什么坏?”

长孙无忌悠悠一笑,淡淡道:“我倒觉得那孩子不是个吃亏的人,你们可能没听说过,他连流民都敢下死手,当日他手持半块青砖,将人家的手掌砸个稀烂,事后又给个甜枣,让那个流民跟着他混饭吃。”

“世家又不是流民……”李孝恭哼了一声。

长孙无忌呵呵而笑,慢悠悠道:“只要那孩子够狠,世家和流民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都愣了一愣,忽然觉得这话很在理。

李世民虎目炯炯闪光,意味深长道:“朕现在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很想看看他能砸死多少人……”

长孙凑到跟前,语带怂恿道:“陛下,要不您把三弟的锤子给他送过来!”

第64章 【程处默,为师让你去送礼】

“把三弟的锤子给他……”

李世民微微一怔,看神情似乎有些意动。

不过皇帝随后就摇了摇头,语带萧索道:“有人跟朕说过,那是一对凶兵,染血太多,煞气太烈,三弟死于天雷之下,朕不想再有人如此。”

这话说的倒也符合古人心理。

纵观李元霸一生,杀人实在太多,最后的结局是被雷劈死,谁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报应。古人不懂科学,以为天地之间有神仙,即便是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也难以逃脱仙神之说的影响。

长孙皇后被他一说,早已吓得俏脸苍白,连忙道:“对对对,此事是臣妾没想到,那对锤子万万不可给李云,就让它永远尘封在皇家的宝库里。”

李世民点了点头,伸手挽住长孙皇后臂弯,温声道:“咱们回宫吧,今日已出来太久,朕还有许多奏折尚未处理,此时感觉甚是焦灼……”

两口子携手而行,李世民忽然回头看看几位重臣,沉吟又道:“精盐已出,必有纷争,朕估摸着过几日就会吵嚷起来,到时朝堂上还需要你们陪着一起演出戏。”

老程牛眼一瞪,怒眼圆睁道:“陛下放心,臣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不管是谁跳出来,臣都要跟他去单挑。”

李世民失笑一声,装作不悦道:“不可胡来,朝堂上岂能单挑……”

话锋忽然一转,语气悠悠道:“不过下朝之后朕就管不着了,臣子之间单挑也算是武勇之事。”

老程呸了一口,哼哼道:“那帮子世家文臣,也就嘴皮子利索一些,他们有个屁的武勇,臣一个能打一百个。”

李世民看他一眼,略显忧虑道:“朕担心的恰恰是他们的嘴皮子,世家传承延绵,掌控天下人口舌,门生儒者几十万,底层官吏占九成,若是被他们闹起舆论,朕也无法压制下去。”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忽然同声说道:“文臣口舌,自有文臣应对,陛下且可放心,臣等必然寸步不让。”

又有李孝恭站了出来,满脸严肃道:“本王执掌雍州府衙,身负长安东西两县治安,这些日子常有汇报,说是城里城外治安不平,又有宵小刁民,散播不利之言,本王意欲对此严加肃清,准备调拨一支兵马充任巡街武侯,一旦发现叽叽歪歪者,先按敌国细作抓起来,不管是对是错,揍个半死再说……”

李世民看他一眼,不置可否道:“这是你雍州府衙的权利,河间郡王勿需跟朕报备。”

李孝恭忽然一伸大手,嘿嘿道:“您把虎符赐下,臣才好调动兵马入城。”

李世民呆了一呆,皱眉道:“长安周边有七座折冲府,名义上都归你河间郡王所执掌,你调动府兵不需要虎符,你问朕要虎符干什么?”

李孝恭又是嘿嘿两声,道:“无它,想调一千玄甲铁骑而已。”

这话才一说出,众人无不变色。

玄甲铁骑?

人数一千?

嘶……

人人倒抽一口冷气。

李勣突然出声,语带怒意道:“李孝恭你莫非疯了不成,竟然想调玄甲铁骑去充任武侯?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个个杀性太重,你调他们是想血洗长安城?”

李勣明显是太过震惊,竟然直接指责一位王爵。

旁边几个重臣也是连连摇头,都在劝说李孝恭不要调动玄甲铁骑。

那支兵马就是一群屠夫,哪能随随便便就调动?

就连皇帝也是眉头紧皱,一双虎目紧紧盯着李孝恭。

李孝恭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只是把手伸在李世民面前,再次求问道:“虎符,一千铁骑,陛下您给不给吧。”

这次却不再是嬉皮笑脸,面上已经变成了严肃之色。

李世民沉吟了好久,最终才缓缓点头道:“也罢,就给你一千,不过虎符不在朕的身上,等朕回宫派人给你送去。”

李孝恭双手一拱,然后静静退到一边。

李世民抬头看看天色,再也不和臣子说什么,皇帝伸手挽住长孙皇后的臂弯,两口子顺着官道慢悠悠前行。

才走没几步,便看到道路两旁冲出一群人,这都是乔装尾随的皇家百骑司,一直在暗地里做保护。

又走了没多远,忽然看到远处一辆车架驰来,李世民回首对着几个重臣摆摆手,然后扶着皇后一起上了车架。

车轮滚滚,直奔长安。

后面几个重臣遥遥拜别,这才有机会相互说点话,先是李孝恭摸了摸肚子,略显意犹未尽道:“刚才走的匆忙,应该带点吃食回家去,那些红烧肉之类的宝贝,得让家里人也都尝尝……”

李勣深有同感,忍不住回头去往小盐山。

老程牛眼一瞪,忽然嘿嘿坏笑两声,先把大手一撮,随即舔舔嘴角,满脸无耻道:“每人给我五百贯,老子让那娃娃派一个厨子去你们家……”

呸!

众人齐齐啐了一口,嘻嘻哈哈顺着官道回长安。

……

小盐山这边,送走了一票大佬之后,李云忽然找上程处默,道:“你喊上几个家丁,再找几个体格健壮的流民,然后装上一车精盐,等到夜晚悄悄带着回长安。”

“干啥?”

程处默正在巡视流民吃饭,闻言愣愣不解搔搔脑门。

这货明显不知李云的意思,满脸迷糊问道:“师傅你让我回长安干啥?而且还要带着一车精盐?”

忽然眼睛一亮,双目放光起来,嚯嚯笑道:“啊哈哈,我懂了,师傅你莫非是想直接亮个相,让咱们的盐业去跟太原王氏打擂台?”

李云没好气看他一眼,很是无奈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低调做事,低调做人,尤其是挣钱初期,更要悄无声息的挣,哪能一上来就盯着最大的竞争对手,去挑衅他们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解释又道:“我让你带上一车盐,是让你各家各户去送礼,此事甚为紧迫,但是不能你爹去干,你是个小辈,送礼正合规矩。”

“凭什么啊!”

程处默一蹦三尺高,满脸都是不情不愿。

让他去送盐做礼,那岂不是白白吃亏?

这货气的哼哼两声,大叫大嚷道:“咱们造盐容易吗?先要大锤开矿,又要粉碎脱毒,流民们在三伏天里蹲在大锅旁边,汗水滴滴答答的等着熬出盐块,如此辛苦,毫无抱怨,徒儿看了心里别提多难受,师傅你竟然让我去送盐……”

说着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赌气道:“不行不行,我宁愿采买别的礼物,也不愿送他们精盐做礼物,这些盐,我不舍得去送。”

李云眼睛一瞪,呵斥道:“如果你不愿意去,信不信咱们的盐业搞不下去。”

程处默微微一呆,满脸不服道:“师傅你吓唬谁呢,盐业怎么就搞不下去?有我老爹撑腰,有李勣伯伯秦琼伯伯罩着,这大唐谁敢跟咱们呲牙,我还不信没有王法了。”

李云无奈一笑,软化语气跟他讲解道:“他们会撑腰,但是还不够,你需要把你老爹这个圈子里的人全都拉上,咱们送盐不是目的,真正目的是要大家看看这盐的质量,等到他们亲眼见到了雪花盐,才能坚信你程家有了一门可以腾飞的大产业。”

“那又如何?”程处默还是不解。

第65章 【这一天,这一声吆喝】

李云叹息一声,只能继续提点他道:“人都喜欢锦上添花,有谁喜欢雪中送炭,那些勋贵看到你家即将腾飞,无论如何也会伸手帮帮场子吧。咱们不需要他们力挺,只需要他们表个态就行……”

程处默眨眨眼睛,也不知听懂没听懂。

李云又道:“这叫聚势,也叫挟威,一旦大多数勋贵都表示支持你程家,那种潜移默化的力量不可小觑,哪怕是太原王氏那等高门大阀,他也不敢从明面上和咱们玩硬的。”

程处默满脸憋屈,小声嘀咕道:“玩硬的就玩硬的,咱们师徒岂能怕了他。师傅我跟你说,咱们也是有后台的人,而且还特别硬,大唐第一扛把子……”

李云瞪他一眼,气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无非就是皇帝嘛,我把盐业九成让给你家,以你老爹的精明绝不会独吞,这盐业他至少要上缴八成,你们程家顶多也就留下一成。”

程处默呆了一呆,满脸愕然道:“师傅你都猜到了,那还怕他个鸟啊。”

李云满脸无奈,真想把这个徒弟开革山门,但又知道程处默就是这种浑噩性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教导他,道:“皇帝虽然占了大头,但是皇帝也有罩不住的时候,这些话我跟你说了你别往外面说,咱们的陛下现在还不敢跟世家硬碰硬。”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睛,一脸颓丧道:“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儿听你的,我今晚就去送精盐。”

李云长出一口气。

他见小霸王已经打消怨气,这才开始吩咐起来,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上拉几车盐回去,连续十天,每天如此,要趁着夜色,越隐秘越好,登门拜访也要在夜间,万万不可漏了一丝风声……”

程处默又是一呆,迷茫问道:“那十天之后呢?”

李云微微一笑,悠悠道:“十天之后,咱们的咸鱼就会上市,到时引爆全城,必然跌碎一地眼球,精盐之事大白天下,是打是争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程处默舔了舔嘴角,兴奋道:“我喜欢打……”

李云看他一眼,有些不确定道:“莫说是打,被逼急了咱们恐怕还要杀。”

杀?

那起步更爽了?

程处默兴奋的双腿都在打摆子。

这货天生就喜欢见血的那种人。

程处默忽然又想起一事,盯着李云道:“师傅,要不你和我一起回长安,咱们师徒一起去送礼,借此机会也好带你认识那些人……”

这倒是一番好心,完全出自小霸王的善意。

他是想把李云引入国公勋贵那个圈子里!

但是李云却摇了摇头,略带感慨道:“身份地位天然有着隔阂,强行加入圈子只是个笑话。你是国公嫡子,他们会把你当做自己人,但是我不同,我是个流民,属于最底层的人物,我若贸然登门拜访,那对人家来说是一种侮辱。”

“不会啊!”

程处默连忙出声,急急解释道:“我老爹老娘就没觉得侮辱,我老娘几次说要请你做客呢。”

李云看他一眼,轻声解释道:“你们家,不一样。”

程处默怔了一怔,忽然也聪明了一回,若有所思道:“是因为我爹和你打赌?还是因为我做了你的徒弟。”

李云伸手拍拍他肩膀,微笑道:“都算!”

程处默点了点头,咧嘴笑道:“我爹送算比那些人聪明了一回,知道师父你是个有本事的大奇才。”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转身道:“你继续巡视大家吃饭,吃完赶紧装一车盐,我得去渭水那边,从今日开始要组织流民捕鱼……”

程处默眼睛一亮,语气兴奋道:“师父,咱们的小咸鱼终于要开始了吗?”

李云转身回望他,语带深意道:“是的,要开始了……”

……

从这一天开始,长安本地的百姓们忽然发现一件奇怪事,朝廷施粥的大锅开始撤除了,据说以后不会在城里给流民发放施粥。

而那些饿的双眼通红的流民竟然没有挣扎,竟然乖乖跟着官府的差役去了长安城外。

据说,朝廷在城外渭水之畔建立了一座流民大营。

据说,那座流民大营很是简陋,全是茅草搭的棚子,连遮风挡雨都勉强。

再据说,有人曾在流民大营外面远远观望过,发现那些流民虽然还是瘦的皮包骨头,但是大营里面竟然每天都能听到欢笑声……

……

无数的据说,弄得长安本地人好奇万分。

明明是一座简陋无比的流民大营,肯定比不上长安城里安全,但是为什么流民们会有欢笑声呢,好奇之心让人们抓耳挠腮很是烦闷啊。

直到十日之后……

这一日清晨,长安城门刚刚打开,忽然有人看到远方官道上人头攒动,隐隐约约竟然走来了无数个流民。

看那阵势,少说也得上千人。

这群流民打扮很是古怪!

但见他们每人背着一个小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腰间挂着一个平底的类似铁锅样的器具,平底锅的旁边则是系着一柄黑黝黝的小铁铲。

这样的装扮如果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那还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偏偏上千人全都是这样的装扮,如此一来就显得很是离奇了。

这些流民直奔长安城门而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骄傲。

那种步伐,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流民,走一步,叮叮当,锅铲和铁锅相撞,发出悦耳之声。

上千个清脆声音混合一起,赫然竟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长安百姓们翘头观望。

大家发现这些流民除了背上的小口袋和腰间的小铁锅,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陶罐,那陶罐里面好像装着某种液体,走路之时隐隐发出撞击陶罐的液体声。

终于,在许多百姓的注视下,这群流民进城了。

城门口的守卒也不知因为何故,竟然没有收取这些流民的入城费。

但见一个流民忽然离开队伍,来到距离城门口不远的一个角落,他慢慢取下背上的小口袋,竟然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泥炉,然后又掏出木炭,然后又掏出一把干草,竟然在角落开始生火,然后小心翼翼放上了那个奇怪的平底锅。

待到生火之后,他又从陶罐里倒出一点液体,这时才发现似乎是某种油脂,因为它倒进锅里会滋啦滋啦的响……

长安百姓们看的啧啧称奇。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那个流民扯开嗓子,用一种十分悠扬的声音吆喝道:“吃咸鱼喽,锅煎咸鱼……”

憋了三个月这一声吆喝,终于要开始引动长安风潮。

生活的向往,给了流民吆喝的勇气,他的吆喝很大声,脸上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庄重。

第66章 【任何生意都有托】

红泥小火炉,南山古松炭。

一柄平底锅,一小罐猪油……

炭火渐渐变得旺盛,平底锅已经烧热了猪油,直到这个时候,终见那流民小心翼翼放进了一条鱼。

兹拉,兹拉!

油脂溅射,有青烟出,丝丝缕缕,淡若氤氲……

锅煎咸鱼,开始了!

只不过几个喘息的功夫,众人忽然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香,这股香味渐渐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街边的小角落

锅煎咸鱼的香味,那可是非常霸道的。

倘若搁在后世农村,若有小伙伴在村里长大,那么,你应该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这是一种勾人馋虫的香。

它能让人瞬间分泌出唾液酶。

这种浓郁到极点的香味,有着极其强悍的穿透力,比如村头有人煎咸鱼,香味直接可以传到村尾去……

在记忆里,应该有不少小伙伴的童年有这样一幅画面:你和伙伴们撒欢玩野了,玩到天擦黒了也不想回家,忽然空气里飘荡一阵袅袅鱼香,母亲那尖利而又暴怒的声音遥遥传来。

“二狗子,你给老娘滚回来吃饭,再不回家,屁股给你打烂……”

这声音很凶很吓人,会让你打个哆嗦,声音笼罩了你故里的小庄子,在炊烟袅袅的傍晚不断传播。

你逃不掉,也不敢逃。

你战战兢兢抬头看天,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然出现,漫天星斗眨眼,原来又该回家了。

你还想继续玩,但是母亲的呼喝让你害怕,你只能恋恋不舍告别小伙伴们,闻着咸鱼的香味没精打采回了家。

咸鱼香,伴随着妈妈的怒斥声……

它从后世穿越千年,准备在这大唐扎根落地。

李云为什么要搞锅煎咸鱼?

因为这是一种故乡的味道……

月上柳梢头,今日要挨揍,你手里捧着一个大碗,碗里是母亲专门给你盛好的热饭,你吃一口咸鱼,喝一碗浓粥,然后乖乖趴到床沿上,等着老娘拿棍子猛抽你的屁股蛋……

等你长大之后,再想吃一回咸鱼,不知为何怎么也不如小时候香,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小伙伴,你在吃的时候会神情黯淡发一声叹。

因为你已长大成人,而你的妈妈去了别的地方。

泪水不知不觉就流淌了下来!

咸鱼香,是记忆里妈妈的爱。

……

兹拉,兹拉!

时光穿越千年,从后世的记忆回到千年前的大唐。

还是这个小角落,还是这个小火炉,炉火已经烧的很旺,不时会有火星迸溅出来。

兹拉,兹拉……

油脂继续溅射,香味越加袭人!

这时那流民用小铲子将咸鱼翻了一个身,然后仔细煎炸咸鱼的另一面,这一翻身可不要紧,咸鱼的香味更家猛烈了。

咕嘟!

也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香味,太他妈馋人了!

也就在这时,流民忽然又开口发出了吆喝,吆喝声还是那么悠扬,仿佛经过某种专业训练,听起来悠悠淡淡,温温和和进入人耳。

宛如戏文里的诗词,竟然是一种婉转的调。

“来吃咸鱼喽,锅煎咸鱼……”

这一句吆喝词,李云足足训练了流民们十天,今日在长安街头一亮嗓子,果然有种透彻人心的味。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但见城门口人影一晃,那个守门的门令走了过来。

这守门令是个青年,看年龄顶多也就二十来岁,三伏大热天里,他竟穿着铁叶的铠甲,他抬脚而来,慢慢蹲在摊位前,他望着平底锅里咸鱼,已然变成了诱人的两面金黄色。

“多少钱?”

守门令忽然开口,问出了许多长安百姓想问的话。

那流民温笑抬头,不卑不吭回答道:“一条鱼,十文钱,如果需要小人帮忙煎熟,那么另加两文钱的辛苦费……”

“不贵!”

守门令点了点头,直接指着平底锅了一条鱼道:“本将还要值守,买了生鱼也没法进食,我就买你这条煎熟的鱼,应该给你十二文钱对不对?”

流民一脸温笑,温声细语道:“您是开门第一客,那两文钱的辛苦费俺就不收了,您只给俺十文铜钱便可,算是小人发一个利市。”

“那可不行!”

守门令摇了摇头,脸色严肃道:“油脂总得花钱吧,炭火也得花钱吧,就算你的手艺不要钱,做买卖也该让你保个本。流民生活太苦,本将不占便宜,你们好不容易找了个养活自己的事,我若占你便宜会被人戳我脊梁骨,你看清楚了,这是十二文……”

说着伸手进怀掏摸几下,然后掏出一个极其精致的小袋子,他从袋子里仔细数出十二文大钱,缓缓放进了火炉旁边的钱盆里。

“来吧,钱已给了,鱼给我起锅……”

守门令大手向前一伸,满是期待道:“本将今日上差来的匆忙,正愁要买点什么吃食填肚子。你这咸鱼的香味太他娘霸道,我现在除了吃它什么都不想吃……”

“谢谢将军夸赞!”

流民连连致谢,手中小铲子却猛然在锅里一抄,另一只手极其利落从口袋里拽出一张荷叶,‘啪’的一声将咸鱼包在荷叶中。

这番动作一气呵成,竟然有种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感。

守门令目光闪动,忽然呵呵轻笑两声,语带深意道:“程处默那臭小子,拜了一个好师傅,明明只是一个咸鱼出锅的动作,他竟然把你们训得如此夺人眼球,啧啧,难怪老爹让我去,这人是该见识见识……”

这话声音很低,低到很多人都没听到,守门令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拿起荷叶咸鱼转身便走。

“将军……”

流民忽然冲他背影喊了一声,小心翼翼叮嘱道:“这一条鱼足有二斤,乃是使用精盐腌制而成,味道很咸,不可多吃,您可买上一碗热粥,再配上两个糙面饼子,如此有饭有菜,才算一顿美美的早餐。”

“哈哈哈,本将军知道了,不过你这担心纯属白费,本将军手底下有十几号人呢。”

那守门令长笑滚滚,提着咸鱼回到了城门口,他将荷叶慢慢揭开,先是用鼻子使劲一闻,脸上显出满足之色,忽然转头对两个小卒道:“你俩去早市那边买一桶热粥,顺便再买上两大筐的糙面饼字,今日本将军请客,大家伙儿一起吃早饭。”

“好嘞!”

两个小卒大喜,眼睛死命盯着咸鱼,一人在犯馋,另一人在顾虑,忽然嬉皮笑脸道:“小公爷只买一条咸鱼,怕是不够大家一起吃。”

“你懂个蛋……”

青年守门令瞪他一眼,呵斥道:“这条咸鱼足有二斤,乃是精盐腌制十日方成,香味霸道是一方面,里面的盐味也是一方面,程处默那货跟我吹过好几次,说是这一条咸鱼可以满足一伍之人佐饭。行了,跟你们也说不明白,都把口水擦擦,赶紧滚去买热粥,本将军肚子咕咕响,我他娘的从昨晚就刻意没有吃晚饭。”

“好嘞,小公爷您稍等,我俩跑步向前,这就去早市买吃的。”

“快去快去,莫让咸鱼凉了……”

青年守门令急促摆摆手,呵斥两个兵卒赶紧去,他自己却忍耐不住先动了手,撕下一小块咸鱼放进了嘴。

霎时之间,周围涌上来一群人。

有守门的兵卒,也有一直旁观的百姓。

守门令慢慢开始咀嚼咸鱼……

有人悄悄咽了口唾沫。

……

马上发布第二章,因为过年,两章都加字数,大章节。

第67章 【终于被世家察觉了】

“将军,味道咋样啊!”

一个小卒使劲舔舔嘴角,这货早就被咸鱼的霸道香味给馋坏了。

青年守门令长长吐出一口气,语带异样道:“这味道,真他娘的香……”

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猛然又伸手入怀掏出钱袋子,扔给一个小兵卒急急吼道:“快点过去,把那些咸鱼都给我包圆了,这玩意又香又咸,可比买盐实惠多了。”

可惜他话未说完,猛听四周呼啦啦全是脚步声,但见围观他的百姓冲锋一般跑向角落,大呼小叫要问那个流民买咸鱼。

生意,突然就火了起来。

青年守门令的脸上泛出笑容,随手把咸鱼扔给手下的兵卒。

他放眼长安城外,依稀正是盯着渭水那个方向,忽然语气低沉带笑道:“程处默你个狗东西,如果没有三个猪肘子我劈死你。奶奶的,这鱼真他娘的咸,不过也真他娘的香……”

……

这一日,满城尽是咸鱼香。

整整一千流民,化作一千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他们背着小火炉,他们背着小口袋,先从城门口开始,然后不断往城中心延伸,不占繁华场所,只找街边角落,一条咸鱼煎入锅,引动长安万人馋。

霸道的香气,最后传进了皇宫之中。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那皇宫最高的太极殿顶层之上,大唐皇帝李世民今日竟然没有上早朝,反而带着一群臣子在眺望长安。

当香气弥漫全城之时,李世民忽然抽了抽鼻子,转头对众人笑道:“难怪那小子要搞咸鱼,这味道连朕都有些扛不住,普通黎民之家,终于又多了一道佳肴。”

人群中走出房玄龄,呵呵笑道:“最主要的是价钱不贵,一条咸鱼只要十文钱,富贵人家当调剂,贫民之家可当盐,所以这不是一门小产业,这是一门造福万众的大产业。”

长孙无忌也跟着走出来,语带感慨道:“城外几千流民捕鱼,过万流民负责腌制,廉价销售,赚钱买粮,从此不虞饥餐之苦,慢慢便可以站稳脚跟了。”

说到这里更加感慨,忽然苦笑一声道:“困扰朝堂长达数月之久的流民风潮,今后怕是再也不需臣等头疼犯难也,嘿,咸鱼,好一个咸鱼……”

李世民哈哈大笑,猛将大手向前虚虚一拢,皇帝仿佛要将整个长安城拢在怀中,语带豪放道:“历朝历代流民苦,唯我大唐不见慌。天下至大吃喝事,满城尽是咸鱼香!”

这诗很是一般,可以说毫无韵味,但是在场大臣却都一起点头,满脸如释重负道:“这咸鱼香的好啊,一香便解决了数万流民的吃喝拉撒。”

众臣都在庆幸,忽听身后有脚步之声,大家一起转头看去,却见长孙皇后拾阶而上,远远便道:“陛下,臣妾让内务府买了五十筐咸鱼,每筐都贴上了皇家的锦帖,请陛下发赐给朝堂上的臣子们……”

皇家给大臣发咸鱼?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长孙皇后又道:“臣妾这么做,也是想让大家尝一尝什么叫做咸鱼香,吃过了,才有资格评价,臣妾见你们只顾在这里议论,试问有谁真的尝过咸鱼到底是个什么味?没吃过,如何能有真切的评价,对吧?”

李世民又是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观音婢做的不错,这五十筐咸鱼应该发……”

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改口又道:“不能算是赏赐,应该算作购买,皇后的内务府一向紧巴,你这五十筐咸鱼必须给钱。”

房玄龄第一个拱手应命,面色郑重道:“老臣认购一筐,先谢过皇后代购。”

其他众人也连忙表态,转眼五十筐咸鱼就销售一空。

这时长孙皇后才款款走到李世民身边,忽然语带担忧道:“臣妾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河里的大鱼不够抓,那俩孩子一心想办成大事,可别没干几天忽然发现没鱼了……”

李世民顿时一怔,下意识去看在场大臣。

长孙无忌连忙站出,笑呵呵解释道:“陛下勿用担心,娘娘也无需忧虑,长安周围全是河,可保捕捞数年而不减,待到数年之后,流民们已经转化为正常的农户,臣的户部正在筹划流民授田一事,过不多久便会搬上日程。”

皇后还是皱眉,轻声道:“只可保数年捕捞,那数年之后咸鱼岂不是没有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观音婢你傻了啊?大唐的河流何止千千万?长安周边不能捕,其它地方难道也不能捕?这个咸鱼产业可以一直搞下去,子子孙孙都可以搞下去,有水就有鱼,鱼这东西可没有杀鸡取卵那一说……”

皇后呆了一呆,随即便如释重负。

……

这一日的长安,到处都在议论咸鱼的事。

原因无它,实在是咸鱼的香味太霸道了,上千个流民在城中煎炸咸鱼,哪怕是躲在深宅大院也能闻到鱼香味。

任何事只要声势浩大,必然引起有心人的觉察。

却说那长安朱雀大街一侧,有个府邸绵延足有上百亩,青色大宅门,镶嵌紫铜钉,庭院幽深,透出一股天然的贵气。

这是太原王氏,钟鸣鼎食之家。

今天恰好是王氏各支集中议事的日子,议的是如何拒绝皇帝想给流民们授田的事。本来这事犯不上抗衡,关键是皇帝想让世家拿出一部分地。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世家乃是庞大无匹的利益聚合体,哪怕是皇帝想要伸手也不行,拒绝还算轻的,惹急了都敢掀桌子。

就在王氏各支的族老议论纷纷之时,猛听门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族老微微一怔,随即感觉心中有怒。

世家规矩大,等闲不可破,要知道此处乃是王氏议事之所,到底是哪个该死的莽货竟敢闯过来?

等到见了来人之后,忽然怒气又打消了。

因为来的也是一个族老,只不过平时不参与议事,这个族老赫然正是王珣,一向负责太原王氏的货栈生意。

既然是族老闯来,那便不算破坏规矩,众位族老皆都呵呵一笑,有人打趣一句道:“老四,你今日怎么有空回族?为兄前几日收了一副夹山帖,不如等议事之后去我院中坐一坐……”

可惜王珣完全不理他,反而脸色焦躁盯着王氏的族长王珪,急急道:“大兄,出大事了。”

众人都是一呆,坐于上首的王珪淡淡开口道:“圣人古训,你自幼也是垂听,泰山崩,面当不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王氏族老的沉稳,什么叫大事,我太原王氏何曾畏惧大事,即便是改朝换代,我王氏也经历多回,坐下说话,慢慢道来……”

可惜王珣没有坐下,反而再次道:“大兄,诸位,你们可曾闻到一股香味,浓郁而又勾人馋虫!”

众人又是一呆,王珪微微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珣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身体不打哆嗦,道:“这是鱼香,咸鱼之香。”

“鱼香?”

“咸鱼之香?”

族长王珪缓缓仰头,略带思索道:“老夫想起来了,似乎是程家小辈要弄这事物,据说拜了一个流民为师,吵吵嚷嚷要用咸鱼养流民……”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王珣,笑呵呵道:“听闻他们从你手里买了那座石盐山,似乎是要用石盐去腌制咸鱼,今日忽有鱼香,莫非咸鱼成了?”

王珣再次深吸一口气,面色苍白道:“确实成了,所以才出了大事!”

这话让众人都好奇起来,有人笑着猜测道:“莫非是吃死了人,所以老四你才惊慌,呵呵呵,此事无需担忧吧,那石盐山是程家自己要买的,就算腌制咸鱼吃死人也跟王氏没关系。”

王珣一脸艰涩,只觉喉咙堵塞如铅坠,这老东西努力压制自己的恐慌,但是说话之时还是忍不住发颤,硬着头皮道:“那咸鱼,没吃死人,那石盐,没有毒性……”

这话一出,众人乍听之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要笑上两声,忽然人人脸上变色。

石盐,没有毒?

第68章 【王氏族中,有人赴死】

石盐如果没了毒,那就不再是鸡肋,这里面涉及的庞大利益,哪怕是皇帝也要疯狂。

自古盐铁两业,实乃国朝根基。

百业以盐为首,万民不可或缺。

因为人不能没有盐,长期不吃盐是一件可怕的事。会生病,会虚弱,视力减退,体液失衡,如果没有了盐,人撑不住几年就会死……

盐,是天下至重之物。

世家传承千年,根基庞大无匹,这些高门大阀不但掌握读书人口舌,而且还把控着天下民生万业的经营,太原王氏之所以位列门阀第一,和其掌控盐业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现在!

有人挑战了他们的底限。

石盐有毒,众所周知,现在有人把石盐里的毒素去掉,即使再傻的人也明白这其中的收益有多么巨大。

这是能够动摇家族根基的挑战。

太原王氏一众族老个个面沉如水,整个议事大殿可以说落针可闻。

如此过了良久之后,族长王珪忽然慢悠悠抬头,盯着王珣道:“石盐山是从你手里被人骗去的,这个罪责必须由你来承担……”

骗去?

王珣怔了一怔。

“不错,骗去……”

王珪一捋长须,再次用那不紧不慢的口吻道:“今有大唐卢国公,自持朝堂新贵,不择手段,罔顾人伦,驱其子以诈欺手段示人,驱其女以蛮横骄狂为辅,借子女之手,骗吾太原王氏宝山一座……”

这话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老东西果然深谙争斗之道,这还准备开始争锋,他张口先把一顶诈骗的大帽子给程家扣上。

但是在场王氏族老却都连连点头,有人故作义愤填膺道:“程家如此行事,端的不当人子……”

王珪看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又盯向王珣,忽然道:“王氏被骗,举族蒙羞,货栈总掌柜王珣心怀愧疚,自觉无以面对族中数万嗷嗷待哺的子侄,其人泪流满面,仰天悲愤而叹……”

这话说的不紧不慢,语气却渐渐变得阴冷,王珣只觉得透骨冰凉,忍不住颤抖道:“大兄,你要干什么?”

可惜王珪丝毫不管他的恐惧,继续又道:“王珣被骗,悲愤欲绝,可怜四弟一心为族,竟被程家欺压至此,四弟趁夜进入王氏祖祠,叩头撞地,流血如河,然后怒眼圆睁,就此含冤断气,临死之前犹自大声嚎哭,怒向苍天发誓曰:程家欺诈于我,以死谢罪全族,吾王珣纵然化身为鬼,但也不与程家干休,我死后,身骨不埋,抬于程家门口,尸臭污其满门……”

这一番话宛如九幽之地吹出的冷风,王珣浑身都在打哆嗦,恐惧道:“大兄,大兄你这是想让我去死?”

王珪目视于他,面色不见丝毫涟漪,幽幽道:“刚才这番话,老夫会拿去朝堂上说。”

王珣脸色苍白,颤抖更加剧烈,这老货满脸苦涩,喃喃质问道:“大兄,必须如此吗?”

“不错,必须如此!”

王珪盯着王珣,语气坚定道:“话由我说,事由你做……”

事由你做?

怎么做?

自然是去死。

只有人死了以后,才能抬着尸体去程家门口,既泼脏水,也污名望,世家之间的战斗先要占据道德制高点,有什么比含冤而死更惹人同情?

世家传承千年,自有生存之道,既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只要遇到动摇族群根基之时,世家族长可以让手足同胞去赴死。

整个议事大殿,只可听到喘息之声。

所有的王氏族老都在看着王珣。

王珣忽然一声长叹,渐渐竟然不再颤抖,他抬头看向议事大殿正中心的牌匾,口中猛然发出一声惨烈的笑,大声道:“能为族死,死后犹荣,各位族老,我王珣去也……”

话音未落,陡然又是一声大呼,突的脚下一个狂奔,昂头撞向门口的大柱子。

砰!

但听一声闷响,又听一声惨嚎,却见王珣软软倒下,头骨已经撞得迸裂开来,这老杂毛气息急速萎靡,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去死,只是恶狠狠盯着在场众人道:“我这一支,子孙不可苛待……”

众人沉默不语,都把目光看向族长。

眼见族长正要表态,但是王珣已然撑不住了,他陡然回光返照,竟从地上又占了起来,仰天大呼道:“大兄你记住,我这一支,子孙不可苛待,啊啊啊啊!”

噗通一声,倒地气绝。

也不知这老东西是不是死的不甘心,临死之时竟然真的怒眼圆睁。

在场族老皆是一声长叹。

唯有族长王珪面色还是不变,忽然道:“唤人来,抬着去,从今天开始,我要让四弟的尸身烂在程家门前……”

这只是争夺盐业的第一步!

……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

在这里有一座简易的流民大营,居住着几万口面黄肌瘦的流民,天色渐渐黄昏,夕阳已然西下,然而流民大营里竟然没有生活做饭,整个官道两旁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流民们翘首以盼,都在等。

他们的目光令人心酸,既有期待,也有忐忑,虽然人人饿的饥肠辘辘,但却强撑着默默等候。

在那无数流民之后,有两个青年悄无声息躲进了树林中,其中一个正是李云,另一个不用说也是程处默。

师徒两人没有惊动流民们,只是默默躲在树林里眺望着,小霸王原本是个不坐窝的性子,这时竟然也能按捺忍住不出声。

李云的眼中有期盼。

程处默的眼中也有期盼。

师徒两个虽然不发一言,其实内心同样都在焦灼着。

就在这焦灼等待的时间里,忽然听到流民中有个小丫丫的声音响起来。

那个小丫丫约莫也就三四岁,正是最为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用枯黄的小手拽着母亲衣角,小脑袋却一直盯着官道的远方,很是渴望问道:“娘亲,爹爹快回来了吧。”

没等她的娘亲回答,小丫丫自顾自又娇憨说道:“李云哥哥跟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吃朝廷给的施粥,因为那是别人的施舍,吃施舍会让我们直不起腰,娘亲娘亲,什么是直不起腰呀?”

小丫丫眨着乌溜溜的眼睛,似乎期待着母亲给自己答案。

可惜她母亲明显不善言辞,无法讲道理给孩子听。

母亲不解释,并不妨碍孩子继续问。

但见小丫丫努力看着官道那边,又道:“李云哥哥跟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伸手弯腰的乞丐,爹爹会去挣钱,给丫丫买粮食吃,李云哥哥还跟我说,我们吃自己挣钱买的粮食,从此再也不用弯下腰,娘亲,爹爹快回来了吧,钱是什么呀,爹爹能挣到钱买粮食吗?”

爹爹能挣到钱买粮食吗?

小丫丫这个问话,其实也是在场所有流民想要问的话。

第69章 【最难感动是人心】

天色,渐渐有些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有人低呼一声,语带颤抖道:“来了来了,你们快看,回来了啊……”

无数道流民的目光,眼巴巴望向了官道上。

但见苍茫黄昏之间,官道上忽然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那些人腰间皆都挂着小铁锅,手里拎着一个小陶罐,背上却再也没有了小口袋,反而是干瘪瘪的搭在肩膀上。

看这架势,货应该卖出去了。

但是,粮食呢?

等候的流民们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是一群被饥饿吓怕了的人,哪怕是小孩子也知道没饭吃会饿死。

只听小丫丫忽然哭出声来,呜呜伤心道:“娘亲,娘亲,爹爹没有赚到钱,他没有给丫丫买粮食……”

丫丫的母亲目光带着绝望。

丫丫还在呜呜的哭,小小孩子的语气里全是害怕,惊恐道:“娘亲,丫丫好害怕,我会不会像哥哥那样,喊着饿睡着了不再醒,丫丫很喜欢跟着李云大哥哥玩,我不想睡着了不醒来……”

小丫丫的哭声,把她母亲也弄得焦虑恐慌,但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抚孩子,只能浑身哆嗦着把孩子抱在怀里。

……

就在这种惊慌害怕的气氛中,远处那一千个流民渐渐走进了,忽见领头的一个残疾汉子大叫一声,大喝道:“兄弟们,闪开两旁,让咱们的家人看一看,咱们今天买了多少好粮食……”

哗啦!

似乎是整齐划一,又似乎是众心一致,但见那一千流民猛然闪开两旁,人人努力挺着胸膛昂着头。

他们的脸上,全是骄傲。

他们的身后,赫然是长长一排溜的大牛车,牛车之上,堆垛如山,车轱辘辙辙响动之间,偶然有一两粒谷子掉出来。

粮食!

全是粮食!

几十车的粮食!

……

“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留守的流民里爆出一个字,但见一个老人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大叫又道:“好啊!”

苍老沟壑双腮,赫然滚滚是泪,老人双目死死盯着那些粮食车,喉咙里已然哽咽到不能出声。

他很想仰天对死去的儿子说一句:“二牛啊,你可以闭眼了,你不用再担心老爹,老爹能把你孩子给养大。”

他还想对死去的儿子说一句:“二牛啊,你这孩子真是傻,如果那一天你吃下那个饼子,你就能代替老爹撑到这一天,你会亲眼看见,咱们有几十车粮食,随便吃,敞开了吃,不用为了一个饼子撒谎,哄骗老爹说你吃饱了……”

他还想说……

他还想说……

……

可惜!

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老人的喉咙仿佛堵住了一块铅,他无法把话说给死去的儿子听,只能用力抱住自己的小孙子。

车轮滚滚,几十辆大车转眼到了近前。

那一千外出的流民同样到了大营门口,人人脸上都带着无比的喜悦和骄傲,激动已经无法行动他们的心情,这时的他们只想放声大吼一嗓子。

有什么能比挣到钱更让人骄傲?

有什么能比让老婆孩子吃上粮食更骄傲?

陡见那个领头汉子大吼一声,突然转身对一千流民道:“兄弟们,我们怎么做?”

“跪!”

回答他的是一千流民狂吼的呐喊。

“好,那就跪!”

领头汉子再次大吼,陡然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跪在官道上,口中又是一声高呼,仿佛要把天地掀翻,大叫道:“兄弟们,跪啊……”

轰隆!

整齐划一的巨响。

两千双膝盖,直直砸在官道上。

但见那领头汉子以头触地,领头道:“不跪天,不跪地,此跪只谢两个人,兄弟们,咱们谢过恩人,谢他俩让我们能够活下去。磕……”

轰隆!

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巨响。

一千个头颅磕下去,直直砸在了官道上,这一跪比跪拜父母更加虔诚,所有头颅久久不愿抬起来。

很多人的眼中,都有滚滚热泪。

唯有长久处于饥饿之中的人,才能明白让他们吃饱饭是多么大的一种恩情。

唯有整天躬身塌腰去领施粥的人,才能懂得站直腰杆挣钱吃饭是多么的令人自豪。

而这些都是那两个少年给的……

……

人群之中忽见那个小丫丫奔跑出来,这小家伙一下扑倒某个汉子怀里,欢喜娇憨道:“爹爹爹爹,你回来了呀,丫丫可想你了,李云哥哥说你回来之后就好了,因为丫丫再也不会挨饿了。”

那汉子哈哈大笑,低头用胡子茬去扎闺女,小丫丫被爹爹弄得咯咯直笑,在自己爹爹怀里使劲的撒着娇。

汉子却突然又流下泪来。

泪水来的那样激烈和猛然……

他使劲把孩子抱进怀里,忽然仰头望着昏暗的天空,哽咽道:“丫丫啊,你要记住感恩!”

小丫丫好奇的看着爹爹。

汉子轻轻捏一下她的脸蛋,轻声道:“你要记住,记住是谁让你吃饱饭,从今天开始,你要大口大口的喝粥,大口大口的吃咸鱼,你要把你哥哥没能吃到的那一份,替你哥哥全都给吃了,等你睡着后梦见哥哥,你就告诉他饭很香,鱼也很香,你让哥哥不要再担心,他的妹妹以后天天都能吃饱了……”

小丫丫努力点头,欢喜道:“丫丫还要告诉哥哥,我又有了一个大哥哥,李云大哥哥可疼我了,就像哥哥疼我的时候那样疼。”

“好!”

汉子重重点头,使劲把孩子抱在怀里,忍不住又流泪起来,喃喃道:“可惜你哥哥命不好,他没能撑到这一天……”

……

不远处的树林中,程处默忽然擦了擦眼睛,这货悄悄看看李云,眼圈通红道:“师傅,俺怎么突然觉得心里怪难受啊。想哭,又不知道为啥,我以前从没这样,我老爹打我再狠我都不哭!”

李云别过头去,似乎不想跟程处默说话。

程处默围着他转了半圈,忽然有所发现,好奇道:“师傅,你眼圈也红了。”

李云又把脑袋别过另一边,躲过程处默追着看,口中解释道:“突然起风了,沙子吹进了眼。”

程处默左右乱看半天,有些迷惑道:“树叶都不见动弹,这明明没有起风……”

李云没好气的踢他一脚,怒道:“我是师傅,我说有风便有风。”

程处默敢怒不敢言。

这货站在一边乱抓脑门,忽然好奇又道:“师傅啊,我明明对小丫丫很好,对其他孩子也很好,但是为什么他们不肯跟我玩,反而都跟你显得特别的亲?”

李云慢慢仰头,看着头顶一颗古树,道:“也许是我长得太帅了吧。”

程处默怔了一怔,好半天过后忽然严肃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噗嗤!

树林边缘忽然传来一声喷笑,有个少女很是无奈道:“小弟,你能不能长长脑子?你师傅是个大骗子,他骗小孩比你强……”

话音之中,但见程处雪抬脚进林,少女进来之后直接看向李云,突兀开口道:“你猜的果然没错,我家门前真的出事了……”

李云还是仰头看天,喃喃道:“这恐怕才是第一步。”

第70章 【干一票狠的】

“你说什么,这还只是第一步?”

程家姐弟对视一眼,目中都有些吃惊,程处雪忽然开口,俏脸带着一丝质疑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动用了多大手笔?你竟然还说这只是第一步?你这个大骗…呃…李…李云,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猜的不太对……”

李云大有深意看她一眼,好奇道:“怎么不喊我大骗子啦?竟然改口喊我名字?”

说话之间目光扫向少女的翘臀,下意识喃喃出声又道:“莫非真是被打怕了,女人果然不打不听话……”

旁边程处默呆了一呆,下意识也看向姐姐的屁股处,忽然醒悟这么做很是不对,小霸王惊慌失措赶紧扭开头。

不过这货的耳朵却直直竖起,明显是担心姐姐和师傅又会吵起来。

果不其然!

但见程处雪脸色一红,随即变得勃然大怒,少女怒眼圆睁瞪着李云,咬牙切齿道:“若非家母严厉呵斥,你以为本姑娘会给你好脸色?李云,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姑娘早晚要和你分出胜负,待我程家熬过此劫,咱们必有一战……”

李云点了点头,淡淡笑道:“我就说么,狗改不了…咳咳,你这女人改不了臭脾气……”

“直娘贼!”程处雪大吼一声,看那架势又要动手。

程家人的脾气都不太好,尤其这小妞幼年之时还是在瓦岗寨长大的,生长环境决定人的性格,这丫头小时候可是跟在一帮土匪屁股后面劫过道。

总算程处默反应机敏,上前一把拦住姐姐,急急劝阻道:“阿姐阿姐,你先说事,咱家到底咋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找死。”

程处雪没好气哼了一声,她不去回答弟弟问话,反而怒目盯着李云道:“如今我家门前声势浩大,太原王氏抬着一口棺材堵在那里,又有数百王氏子孙浑身带孝,跪在棺前哭天抢地大喊冤屈……”

“还有呢?”

李云突然问了一句。

少女微微一愣,愕然道:“你怎么知道还有?”

李云看她一眼,悠悠道:“利益之争,如江河汇流奔涌,潮汐澎湃,有铺天盖地之威,若把计策比作浪花,最起码也要设计个一浪盖过一浪的连环计,对方千载豪门,手段岂能简单?”

程处雪脸色有些异样,盯着李云默默不做声,好半天过去之后,少女才不情不愿道:“又被你猜中了。”

她似乎情绪不佳,语气显得很是烦躁,忿忿道:“除了抬棺堵门,他们还大造声势,让孝子棺前哭坟,又集士子骂街,各写奠文垂挂起来,如今已经挂满了整条朱雀大街……”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咬牙又道:“他们还喊来各大门阀共聚程府,挟成威势逼迫家父低头认错,我来之时已然聚集好些世家,五姓七望赫然全都到场。”

李云嘿了一声,模棱两可说了一句道:“果然如此。”

程处默却急了,这货一把抓住程处雪胳膊,问道:“阿姐,你说五姓七望全都到场?难道清河崔氏也去了,那可是咱娘的母族啊……”

程处默俏脸冰寒,不知为何眼圈忽然红了。

李云悠悠一叹,轻声道:“世家之大,勾连苟合,你们虽然是崔家的姻亲,难道王氏就不是崔家的姻亲吗?”

程家姐弟微微一怔。

李云缓缓仰头,望着头顶那株古树,叹息又道:“程家只是这一代和崔氏联姻,王氏却是几代几十代都有联姻,世家乃是庞大无匹的利益聚合体,他们为了利益连亲人也敢杀……”

程家姐弟面面相觑,只觉胸口都窝着一股怒火。

……

此时已是夜色黄昏,终于听到树叶沙沙作响,这是夜间起了微风,天气渐渐比白天凉爽了一些。

不远处流民大营之中,但见一口一口大锅不断架起,流民们欢声笑语劈开木柴,大锅很快被烧的沸水滚腾。

炊烟袅袅之间,慢慢便有晚饭的香气飘荡弥漫。

要吃饭了!

这是流民们自己用双手挣到的第一顿饭。

李云忽然攥了攥拳头,轻声道:“谁知世间流民苦?一般骨肉一般皮!这个产业谁也不能抢,谁抢就剁谁的狗爪子……”

说到这里,眼中忽然一狠,又道:“夺人衣食,如杀人父母,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皇帝,但我来了以后挨过饿,我知道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程处默有所触动,忍不住开声道:“师傅……”

李云看他一眼,沉声问道:“那种扎嗓子的糠粥你也喝过,还记得味道吗?”

程处默轻轻点了点头。

李云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我不管世家多么庞大,也不管敌人如何强横,谁敢让我吃不上饭,我死也要咬掉他一块肉下来……”

这话说的极其平静,然而骨子里却透出一股子决然。

程处默受李云话语感染,只觉胸膛有一股热流涌现,小霸王猛然挥拳一击,重重砸在身边一颗古树,大叫道:“师傅,干他娘的,这群杂碎敢欺到程家头上,小爷现在就杀回长安去砍人。”

“不急!”

李云忽然一伸手,将程处默给拦住。

他转头看了一眼程处雪,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程处默,如此在程家姐弟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半天,目带诡异道:“今日我教你们一点东西,让你们见一见我的手腕。”

程处默微微一愣,好奇道:“师傅要教啥?”

忽然心中一动,眼光热切道:“难道是咱们师门的绝世神术?徒儿可算是熬到这一天了啊……”

小霸王明显猜错了,但是李云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用一种别样的语气道:“世家争斗之道,讲究的是占据道德制高点,如果占据不了道德制高点,那么他就会反过来跟你死皮赖脸,此招术传承千载,颇有些无往不利的神效,但是,今天咱们给他们涨个教训,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处默眼光更加热切,急急问道:“师傅,计将安出?”

李云冷冷一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跟咱们讲道理,咱们跟他们玩硬的,等到他们受不了的时候想要跟咱们玩硬的,咱们立马嘴脸一变跟他们讲道理。”

这话说的有些拗口,小霸王明显听得眼发直。

李云看他没听懂,循循善诱道:“我来问你,现在他们聚集你程家门口,广造声势广聚人脉,这是用的什么办法,他们目的是什么?”

程处默努力想了半天,终于以一种不确定的口吻道:“按照您的说法,应该是想要抢占那个啥啥的道德制高点……”

忽然脑筋变聪明起来,急急道:“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玩的是讲道理。”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猛然又问道:“那咱们该如何呢?”

程处默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但见小霸王嚯嚯狂笑,咧开嘴巴道:“按照师傅的说法,咱们应该跟他玩硬的。”

李云大手一挥,脸色陡然变得阴寒,大喝问道:“程处默,你现在敢不敢跟我回长安,咱们直接披挂上阵,在你程家门口干他娘一票狠的?”

程处默连嘴巴都快裂到耳朵根子啦!

这货眉开眼笑抓耳挠腮,急不可耐道:“师傅,你对我太好了,嚯嚯嚯嚯……”

第71章 【五个彪子闹长安】

东风吹,战鼓擂,程处默打架怕过谁?

月色之下,有风微凉,今日也不知因为何故,长安城的城门竟然还没有关闭,一群守门卒子窃窃私语,偶尔悄悄打量一下他们的守门令。

“将军胆子真够大的啊,到了时辰竟然还不关门……”

“是啊是啊,这可是触犯律例的大事,倘若被尉迟大将军追究起来,小将军怕是要被杀头呢。”

“哥几个谁去劝劝,让小将军别犯错。咱们都知道,尉迟大将军脸黑手更黑……”

“你傻了吧?再黑能对自家儿子黑?小将军是嫡子,尉迟大将军怎会杀他的头?”

“呃,说的也对!”

“你们猜,小将军为什么不肯关门?”

“看着样子像是在等人……”

……

守门卒窃窃私语,城门口那个青年恍若未闻,这青年只是双目遥望远方,似乎他真的是在等候什么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远处官道上蹄声如雷。

月色之下,但见两匹快马飞驰而来,踏起尘土如烟,奔速宛如闪电。

两匹马,乘者却有三人,烽烟滚滚,直奔城门。

等候的青年笑了,猛然开口轻喝道:“程处默,老子就知道你要回来,啊哈哈哈,五个猪肘子,记住你欠我这笔债……”

那两匹快马急速飞驰掠过,领头一匹的骑士赫然正是程处默,小霸王看到青年之后,马速竟然停也不停,只是大叫一句道:“直娘贼的尉迟宝林,你还有心思在这驻守,我家里有人找茬,赶紧跟我去打架。干特娘的,咱们这次要在长安城里玩个大的,说不定会见血,就问你敢不敢来吧?”

那青年双目爆闪,显然很急意动,他闪开身体让过两匹骏马,盯着程处默背影大叫道:“你先去,老子随后就到,我得先关上城门,否则要吃板子……”

“你他娘的怕个屁!”

程处默已经冲进城中,声音却又遥遥传来,大呼小叫道:“反正已经误了时辰,关城门的事情让手下干,打板子而已,又不是砍你的头,你爹是左武卫大将军,难道他真能砍死你不成……”

尉迟宝林愣了一愣,随即狠狠一拍自己脑袋,咧嘴笑道:“对啊,我老爹疼我还来不及,他舍得砍我脑袋么?喂,直娘贼的程处默,你等等老子上马啊。”

这貌似又是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

他急吼吼从城门后面牵出自己的战马,然后翻身一跃直接坐了上去,突然把蒲扇般的大手往城门口一捞,竟然捞起一把明光刺眼的丈八长枪,这货眉眼兴奋嚯嚯而笑,龇牙咧嘴道:“长安任何大事,怎能少了老子……”

当下就要跃马狂奔。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旁边冲出一人。

这人看着像个守城门的副将,他满脸惊慌一把拽住尉迟宝林的马缰绳,急急阻拦道:“小公爷,不可啊,你晚关城门乃是遵从宫中密旨,但是这个密旨的期限只到程处默出现,现在程处默已经归来,你得点卯关门才可以,否则就真的触犯律例,就算大将军也保不住你。”

“滚你的蛋,老子是吓唬大的吗……”

尉迟宝林眼珠子一瞪,猛然一脚将人踢开。

然后这货仰天哈哈狂笑,跃马持枪直接就是一个狂奔冲刺,口中大呼小叫道:“程处默,你等等老子。”

一众守门小卒面面相觑,那守门副将则是连连跺脚,可惜事已至此,阻拦已然很难,他只能急急呵斥小卒们去关城门,然后一路狂奔着去了尉迟敬德的国公府。

“小公爷擅离职守,这真是惹了踏天的大祸啊……”

可惜这位副将却不知道,今日不但他们的城门令擅离职守,长安其它三个大门同样也是如此。

月色朦胧之下,长安灯火辉煌,此时净街之鼓尚未敲响,猛见各个城门都有快马狂奔。

南面明德门,擅离职守的正是尉迟宝林,这货手持银枪满脸热切,眉飞色舞之间纵马狂奔。

西面金光门,也有一个少年擅离职守,但见这少年约有十五六岁,体格壮硕的如同一座铁塔,他也是骑着战马朝内狂奔,后面却跟着一匹健马急急追赶。

马上那人边追边喊,语气惊慌道:“二少爷,二少爷啊,求你不要惹事,求你不要惹事啊,咱们房家是文官,不能参合武勋的事。”

可惜少年充耳不闻,反而咧嘴愣愣发笑道:“俺不能丢了份,这一仗必须干……”

又有长安城东面的春明门,同样有个少年擅离职守,口中一样的大呼小叫,战马同样的狂奔如风。

最后是北面的玄武门,此门乃是长安最重要的门户,但见月色朦胧之下,也有一个少年狂奔疾驰……

此少年口中嗷嗷有声,哈哈狂笑不断大叫道:“好玩的很,好玩的很啊,老爹终于放俺出门,今日怎么说也得干个痛快……”

四大城门,几乎发生了同样的一幕。

若是有人同时看到这四个少年,必然要倒抽一口子冷气,然后浑身打个哆嗦,吓尿般战战兢兢道:“这不是长安四大彪子么?怎么今天同时被人放了出来。”

……



咚咚!

长安皇城之中终于响起净街鼓。

谁也不曾知道,就在这鼓声响起之时,皇城的最高处却站着一群人,领头的皇帝李世民,皇帝身边是长孙皇后,再外围则是大唐几位武勋国公,此时全都站在高处往下看。

月色朦胧,华灯初上,当众人看到各个方向狂奔出现的四个少年,忽然一起发出了呵呵的笑。

李世民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盯着朱雀大街卢国公府的方向,忽然道:“你们想闹,朕就陪着,朕把四个愣头青全都放出来,再加上程处默那个小混蛋,五个愣子闹长安,天翻地覆谁不怕,世家口舌无敌又如何,朕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跟他们讲道理。”

原来这一切都是皇帝的手笔!

也只有皇帝亲自默许,才能调动四个愣头青去守城门,也只有皇帝亲自默许,才能让四个愣子不按律例关城门。

李世民忍了很久,今日终于想要和世家掰掰腕子。

第72章 【哥哥们,我这一招脑袋开瓢帅不帅?】

皇帝说话之后,人群之中恰好站着大唐的宰相房玄龄。

老房此时的脸色很是无奈,长吁短叹道:“陛下啊,老臣好不容易才压住次子的浑噩,结果您一个口旨将他放了出来,这下可好,小东西狂笑连连,一口一个今天要见血……”

李世民哈哈大笑,赞许道:“见血好啊,小家伙颇合朕意。”

房玄龄打个哆嗦,呐呐道:“真要是让他们打起来玩疯了,老臣再想收其心思就难了,臣那孩子的脑筋有些犯浑,惹起事来不比程处默逊色,臣只盼着他能好好读书,然后洗掉身上的浑噩陋习……”

李世民呵呵一笑,对房玄龄道:“房乔你这话不妥,朕认为值得商榷,你让嫡长子从文做官便可,何必让次子也去念书求仕,一个家族必须有文有武,如此才能保住祖祠延绵……”

老房默然无语。

李世民又把目光看向其他几个重臣,语气诚恳道:“你们也不要怪朕,觉得朕这是拿你们的孩子当枪使,朕其实是在培养这些小兔崽子,朕认为打打杀杀未必不能有出路。”

众臣面面相觑。

李世民对这几个臣子也算掏心窝,语气诚恳又道:“我大唐首重军功,即使白身也能封侯拜相,读书则不同,朕甚是不喜读书人。虽说治国需要读书人,但是读书人最容易幻想不该要的东西……”

皇帝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之人的脸色隐约已经变了,能矗立朝堂的没一个是傻子,大家都猜出皇帝接下来要说啥。

果然只听李世民一声冷哼,突然道:“看看历朝历代的造反者,十之八九都是读书人,即使不曾读书,他也比正常人聪明,聪明人最容易做糊涂事……”

这话说的太重,分明就是敲山震虎那一套,在场几个大臣连忙拱手,皆称臣等坚决不敢胡思乱想,谢过陛下栽培犬子云云。

就连房玄龄也郑重开口,严肃道:“陛下一言惊醒梦中人,老臣也向您做出一个保证,从今日开始,臣不再管教次子,他生性喜欢舞枪弄棒,那臣便由着他去舞枪弄棒,陛下说的对,一个家族不能缺了武勇,否则光靠文卷传家,渐渐就滋生羸弱之气……”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仰天轻轻一叹,喃喃道:“大唐有些青黄不接啊。”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怔。

李世民又道:“有位老神仙曾经告诉过朕,枪杆子里出政权,朕问他枪杆子是什么,老神仙说是兵强马壮的意思,读书人固然能够治国,但是威震四方还得靠着武勋,一个国家如果重文轻武,慢慢就会变成软趴趴的鼻涕虫,谁都能欺负,谁都敢欺负,你们都是国朝勋贵,应该熟知过往历史,朕问问你们,可还记得两晋之惨?”

两晋之惨?

那不就是五胡乱华?

当时北方异族屠戮中原,将大好河山杀成一片白地,尸横片野,血流成河,中原老百姓何其凄惨,竟被异族穿在棍子上烧烤了做军粮……

李世民自己也有胡人血统,然而却直言不讳说出两晋之惨,可见在皇帝心中多么痛恨那一幕惨剧,没有咬牙切齿已经算是刻意隐忍了。

因为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在场众臣都不好开口接茬,最后还是李世民再次开口,语带感慨道:“武勇治国,方能护卫百姓,所以大唐才会首重军功,因为朕知道武人对国家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忽然一停,有些落寞又道:“可惜的是,眼下大唐虽然名将赫赫,但是皆都过了如日中天的年龄,倘若再过二十年后,我大唐怕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所以朕才要培养年轻一辈,甚至放任他们惹事胡来,因为朕给予厚望,大唐以后要靠他们守……”

几个臣子面面相觑,这才明白皇帝的高瞻远瞩。

皇帝见到敲打的差不多了,突然语气又转了回来,对着房玄龄微笑调侃道:“房乔你总是想着让次子读书,但却忽视了人的心性和天赋,遗爱那小家伙就不是个念书的料,他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吧?”

老房羞愧难当。

旁边李孝恭嘿嘿坏笑,打趣道:“据说房遗爱有一回上街买东西,人家要三文钱一个梨,他非要十文钱买三个,如果不答应,立马掀摊子,哈哈哈,十文钱三个,这脑子有多浑?”

老房气的吹胡子瞪眼,对着李孝恭反击道:“河间郡王莫要忘了,那天买梨之人也有你的娃,犬子只不过说了一句十文钱买三个,你儿子立马欢天喜地买了一大车,见人就送,还说占了大便宜……”

李孝恭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都是当爹的人,都不喜欢别人评价自己的儿,哪怕自己儿子再傻再楞,但在当爹的心里也是宝贝蛋。

眼看两人就要因为孩子争吵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一个大臣突然出声,嘿嘿坏笑道:“大家快看,这帮小子要聚齐了。”

众人连忙转头,从长安最高处往下俯视。

果不其然!

但见那几个小东西策马狂奔,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纨绔子弟,口中不断大呼小叫咋咋呼呼,就那么一路横冲直撞朝着程家聚集。

太原王氏摆在朱雀大街的那些纸人纸马,直接被这帮愣小子给踏飞的到处都是。

李世民脸上浮现满意之色,点点头道:“看看,多么潮气蓬勃的一群小家伙,倘若朕能年轻二十岁,朕也想跟着他们一起玩。”

噗嗤!

旁边长孙皇后笑出声来,拿白眼横了皇帝一眼,道:“这几个小子又楞又浑,您跟他们可玩不到一起去。”

“嘿嘿!”

皇帝坏笑两声,语带深意道:“楞一点好啊,犯浑更好啊,太原王氏不是喜欢跟人讲道理么,朕倒要看他们如何跟几个傻小子讲道理……

……

却说此时的朱雀大街之上,程处默已经冲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他身后另一匹快马载着程处雪,程处雪的背后则是李云搂着她的腰。

没办法,李云不会骑马,所以只能占这个便宜。

好在这一路之上风驰电掣颠簸不断,程处雪也没心思怀疑李云是不是摸过自己的胸。

就当三人冲来之时,猛听后面又是一阵大呼小叫,但见几个浑货狂笑追来,咋咋呼呼道:“来啦来啦,直娘贼的程处默,哥哥们来了啊,开打了没有,开打了没有啊?啊哈哈哈,咱们今天可是给你涨脸啦,大家全都披挂上阵呢……”

转眼之间,冲来四个青年!

朱雀大街上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俺滴个老娘。

今日这是咋了?

长安五个大彪子,竟然全部聚齐了……

就连太原王氏也头皮发麻。

但见一个王氏青年硬撑上前,拱手才要说一句“诸位行个方便,今日王家在此办丧”,可怜话都没有说出,猛听一阵恶风不善,王氏青年脸色大惊,急急叫道:“房遗爱,汝敢……”

噗!

闷响之中,王氏青年直直栽倒,倒地之后双腿乱蹬,脑门上咻咻喷出一股血花来。

一言不合,直接开打,动手之人赫然正是房遗爱,这混小子得意洋洋拎着铁棍,顾盼自雄对几个愣子道:“诸位哥哥看清楚没,小弟这一招脑袋开瓢可还使得利索……”

程处默等人一竖大拇指,皆都由衷赞叹曰:“贤弟甚是威武。”

房遗爱喜的龇牙咧嘴。

第73章 【杀人见血,场面失控?】

这才刚一朝面,先就放倒一人,太原王氏顿时群情激奋,一群年轻人大怒指责起来。

读书人擅长的口舌,每一句话都有阴毒含义,但见又有几个青年冲了过来,不过这次却藏在家丁后面。

领头一人指着房遗爱不断聒噪,大怒叫道:“汝也出身文勋之家,出手却有虎狼之恶?”

第二人却一脸悲愤伪装,垂泪大吼道:“我族弟何其无辜,他只是想为长辈尽孝!”

第三个青年直接哭天抢地,猛然咬破舌尖装作吐血,呜呜咽咽道:“你心肠怎能如此歹毒,连穿孝之人竟也殴打?”

剩下几个青年则是转向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悲愤大叫道:“长安百姓们啊,你们看见没有,这就是大唐宰相之家的家教,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行凶,我太原王氏何其可怜,举办丧事也要遭此磨难,呜呜呜,心痛垂泪也,苍天不公也,此事若是没个交代,房家必受天下唾骂矣……”

这一番话先占据道德高点,然后又隐隐挖了一个坑,一边哭喊着他们是尽孝之人,一边暗示房遗爱凶残没有人性,分明是想挑动围观之人同情,准备挟制民意造成舆论压制。

如果是其他人碰上这种手段,恐怕真就要被这等手段给制住。

可惜的是,房遗爱不是正常人。

不但房遗爱不是,另外几个也不是,这五个浑货既然号称长安五大彪子,那就不能把他们按照常理来对待。

但见太原王氏这边哭骂指责,那边房遗爱却满脸迷惑,这愣小子呆呆转头,看着几位伙伴道:“哥哥们,他们叽叽歪歪说的是啥意思啊?”

程处默抓抓脑门,有些不太确定道:“好像是说你手段极其凶残,赞你有虎狼不可抵挡之勇。”

“俺滴娘来,打人还被称赞……”

房遗爱顿时咧嘴傻笑。

又见李孝恭的儿子砸吧砸吧嘴,不懂装懂摇头晃脑分析道:“当然要称赞你啦,他们不是说了么,自己在举办丧事,办丧事需要一些磨难,兄弟你这一棍子给人开了瓢,正好把他们给吓得哭起来,所以他们要感谢你,认为你干了一件好心事,如果没有你一棍子把他们吓哭,他们哭的时候流不出眼泪显得假,很丢人……”

房遗爱更加得意,急忙道:“可不能让他们丢人,诚心诚意才叫尽孝。”

最后一个青年满脸羡慕,很是急切道:“那还等什么啊,咱们继续开瓢啊,让这些家伙都哭……”

“对,让他们哭!”

房遗爱自觉心肠善良无比,转头对其它四人道:“哥哥们,他家死了人,棺材都抬出来了,咱们发发善心做点好事,把这些孝子贤孙全都给打哭,他们哭的越狠,死的那个老头越威风,俺老爹说过,办丧事最怕没人哭……”

几个愣子面色严肃点头,道:“确实如此,看来只能咱们兄弟帮忙了。”

于是乎,房遗爱拎起铁棍,李崇义提起了自己的狼牙锤,尉迟宝林手持丈八银枪,最后一个姓刘的少年最狠,他的兵器赫然竟是霸王戟。

好家伙,四个彪子武器一拿,顿时怒眼圆睁杀气腾腾,程处默在一旁看的血脉喷张,忍不住也抽出了自己的大腰刀。

对面一群王氏青年面色苍白,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年轻人终究还是没经过事,见此场景不由得就开始往后退缩。

如果退了,太原王氏的颜面就塌了。

终于有老一辈的按捺不住,陡然见一个长须老者奔走过来。

此人面上做出长辈圭怒之色,直接开口叱喝训道:“汝这几个小娃,安敢如此犯浑,老夫与你等父辈同朝为官,吾乃太原王氏之族老也……”

可惜族老出来也不行,五个彪子压跟不在乎,也不知哪个愣子嗷嗷一声大喊,极其兴奋道:“我去娘的蛋,先吃老子一锤。”

噗嗤!

又是一声闷响。

这家伙出手比房遗爱重了太多,竟然直接把人给砸成了肉泥,出手的小子自己也呆住,收回狼牙锤愣愣看了半天,满脸迷糊道:“这老东西莫非是面团做的不成?怎么一锤就直接砸死了?说好的开瓢呢,俺只想给他脑袋开瓢啊……”

李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好家伙,拿狼牙锤给人开瓢?

你这脑子是有多浑?

就你那锤子的重量,一头大象也得砸个趔趄,还脑袋开瓢,你这是直接开杀好吧。

他隐隐觉得今天的剧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测。

可惜现在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但见五个彪子见血之后,陡然变得疯癫狂野起来,先是程处默大呼一声‘干恁娘’,又见拿锤的少年哈哈狂笑‘开瓢喽’,紧跟着尉迟宝林策马狂冲,姓刘的少年霸王戟一扫。

五匹战马,霍然冲锋。

就这五个小子的勇猛疯狂架势,上了沙场怕也能当做尖刀去打穿凿战,仅仅一两个喘息之间,朱雀大街已然血流成河。

李云在后面呆呆看着,忽然举起自己的拳头左看又看,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喃喃道:“我要这铁拳有何用?”

他这话本是为了装个逼,哪知却被身前的程处雪误会了。

但见少女满脸亢奋之色,忽然大叫一声道:“沙场争锋,怎能少我,大骗子,坐好了,杀……”

一声清脆娇斥,却如旱地雷霆,但见少女双腿一夹战马,轰隆一声冲了出去。

人和马还在空中,少女手中已然抡起一柄大斧,口中大叫而呼,极其兴奋道:“直娘贼的太原王氏,吃你老娘一斧头……”

噗!

李云实在没忍住,终于喷笑出了声。

都说你弟弟彪,我看你也差不多,他正要把这话说出来,猛然觉得脸腮上突兀一热,却是一颗头颅当空被人剁飞,脖子喷出的鲜血溅了他一个劈头盖脸。

李云心里忽然打个哆嗦。

“这样下去,不行……”

这是他脑海中的第一印象。

玩硬的归玩硬的,玩硬的只是手段,是在告诉对方我们随时可以掀桌子,但是杀人不合适,一旦杀的太多就是不死之仇。

第74章 【我不想杀人,可实力他不允许啊】

太原王氏绝不是善茬,这是一个传承千载的大豪门,倘若靠着杀人能够压覆此家,那么李世民恐怕早就动手了。

但是皇帝没有动手,岂不说明了不可妄动?

真要逼得世家红了眼,这天下怕是立马一场大动乱。

大家为了利益可以争可以抢,但是前提是全都不触犯规则,玩硬的可以,讲道理也行,不管手段如何,底限还是要遵守。

杀人明显就有些超出底限。

这不是李云的本意,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扛不住,世家的底蕴到底有多强,恐怕连李世民也摸不透。

如果等他发展起来,势力变得强横无比那一天,那没得说,谁露头拍谁,谁不服打谁,再不服就直接杀,但是现在不行,现在还没这个力量。

所以,今天不能再杀人了

……!

想及此处,李云猛然开口,急急叫道:“都给我住手,先听我说……”

可惜话未说完,猛然又见一颗头颅凌空飞起……

随即便看到程处雪持斧回头,好奇看着他道:“怎么了,大骗子你也想试试?”忽然把斧头往李云手里一递,俏脸亢奋舔舔嘴角,眉飞色舞道:“那你就试试吧,剁脑袋可过瘾了呢。”

过瘾个屁。

李云差点骂出声来。

他坐在程处雪背后,放眼眺望眼前一幕,但见整条朱雀大街,已经被五个彪子穿凿而过,道路两旁躺着几十具死尸,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

“这他妈要结死仇啊……”

李云只觉透骨发寒。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然感觉有道目光遥遥射过来,那目光如有实质,宛如毒蛇般阴冷。

李云心头一惊,下意识追着目光望去,却见不远处的程府门口,有个青年公子面色平静望着他。

在那青年公子身后,赫然有一群王氏青年抬着棺。

那些青年在那个公子带领下,竟不见先前畏惧退缩之意,此时他们全都面色平静,抬着棺材慢慢往这边走。

李云目光微微一凛,程处雪却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果不其然,猛见那公子仰天一声厉喝,嘶吼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轰隆,几百个青年同时踏前一步,声威赫赫,震得地面颤抖一下。

这些人突然同声高呼,同时重复那个公子的话,众口一词不断大叫,声音隆隆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今我王氏遭逢大劫,愿以身躯做长城,护我长辈安眠,谁敢来扰此棺?”

他们抬着棺木,直直迎上了程处默等人的刀锋。

这竟然是慷慨赴死的架势……

……

任何时候,悍不畏死都是一种气势。

一两个人还好说,倘若人数超过几十几百,那么天然就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味道。

程处默等人呆了!

手里的武器下意识收了起来。

长安五大彪子虽然犯浑,但是并非真是傻子,眼前这一幕场景令他们吃惊,吃惊之中隐隐带着害怕。

这几个货忽然想起什么,几乎不约而同四顾而望,这时才发现整条长街血流滚滚,原来他们已经杀了几十个人!

“哥哥们,咱们好像惹事了……”姓刘的少年面色发白,忽然咕嘟一声吞了口唾沫,很是惊恐道:“我老爹只是同意我出来打架,但他没告诉我可以杀人。”

其他几人也是面色难堪,一时都有些心头踹踹。

这正是太原王氏想要的结果。

但见那青年公子目光一闪,突然仰天悲号道:“今日抬棺而来,本为长辈求理,刀斧忽然加身,长街血流如河,天,你不公……”

突然大哭三声,复又狂笑起来,整个人似乎陷入癫狂,猛然低头怒视程处默等人,义愤填膺咆哮道:“来啊,你们继续杀,今日我王氏遭此一劫,千百年后必然有人评说,来啊,刀斧加身,肆意屠戮啊,看看你们的屠杀能不能挡住悠悠之口,看看这天下人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血性和同情。”

他怒视而喝,牙呲欲裂,明明是个仕子,却有一股气势,程处默等人不知为何只觉心生愧疚,目光不由自主变得躲闪起来。

那公子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嘴角隐隐勾起一丝弧度。

他继续大声咆哮,气势越发强横,忽然竟昂首挺胸大踏步上前,不断逼迫着程处默连连后退。

青年公子眼中的异光更闪。

王氏老一辈脸上已露微笑。

但是,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就在他想继续威逼之时,猛听长街上响起一个悠悠声音,淡淡道:“行了吧,差不多就得了,你再敢乱吼一句,我先出手把你打死。他们五个被你唬住,我这个流民可没被吓住……”

青年公子心里一沉。

程处默等人转头而望。

那些躲在墙角之后的百姓们慢慢露头观望。

哒哒!

哒哒!

但见一匹战马踏过长街,不紧不慢朝着这边走来,策马之人乃是一个少女,少女身后却坐着一个少年。

赫然正是李云和程处雪

那个青年公子面沉如水,忽然眸子闪动几下,转身又是一声轻喝,带头悲愤大叫道:“孔曰成仁……”

“我去你吗了个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李云直接一声暴吼,宛如平地起个炸雷,他大腿一抬直接下马,双脚隆隆一声砸在地上,猛然大手攥握成拳,对着一个王氏青年砸过去。

轰!

人飞了……

转眼成了天空一个黑点。

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很远处传来噗通一声,跟着又是噼里啪啦屋瓦乱响,被砸之人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口鼻冒血,胸口塌陷,眼珠子已经凸了出来,死的简直不能再死了。

李云缓缓收拳,目光变得前所未有凶狠,他直直盯着那个青年公子,森森发话道:“我刚才说了,差不多就得了,你既然不听,我就给你个教训。”

那青年公子目光一凛,忽然又悲愤大叫,企图带领众人呐喊,道:“孔曰成仁……”

轰!

李云又是一拳!

又有一个王氏青年起飞。

这次更狠,人都没有落地,只见天空绽放一团血花,挨打之人直接被拳劲打爆了。

程处雪双眼发直,满脸惊愕喃喃自语道:“他刚才还说不能再杀人了……”

李云回头看她一眼,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实力不允许。”

第75章 【你把人给打爆了】

今日之事真是一波三折。

先是太原王氏抬棺而来,想要广造声势占据大义,结果遇到五个愣头青大开杀戒,转眼之间就是干掉几十天命。

幸好太原王氏及时调整,以一个年轻公子带头而出,聚集几百年轻一辈,以慷慨赴死姿态逼迫停手。

眼看就要夺回上风。

谁知又被李云看穿计策。

那年轻公子喊了两声‘杀身成仁’,李云二话不说两拳打死两个人,其中一人还被放了烟花,人在半空直接就炸了。

双方都在争抢威势。

只不过用的手段不一样。

……

却说李云一拳将人打爆,眼睛看也不看天空的血花,他只是慢悠悠举着拳头晃了一晃,任凭血水呼啦啦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血水劈头盖脸,将他染得宛如神魔。

但他脸上的凶狠却忽然不见了,反而换上一副亲和无比的微笑,淡淡对那公子道:“你继续喊,我继续杀,看看咱俩谁先认输,谁认输谁是龟孙子。”

满脸是血,却能微笑?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个狠茬子!

那公子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

但他知道不能被李云给威慑住。

盐业乃是大利之争,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太原王氏传承千载,光是族人就有几十万,倘若今日能够争胜,再死一千两千也值得!

那些死亡的族人,乃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想及此处,年轻公子眼神又坚定起来,他再次仰天嘶吼,第三次用那种悲愤语气大喊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好!”

“你敢喊,我就杀……”

李云同样也是一声暴吼,怒眼圆睁炸雷般狂喝。

孔曰成仁!

杀!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出。

然后!

呼啦啦!

一阵脚步狂乱!

“跑啊!”

有人惊恐狂嚎。

……

年轻公子眼神发直,愣愣转头去看族人们。

却见刚才还抬棺跟他一起的青年们,此时最起码跑出去十步之远,有一人逃跑之前还喊了一句,弱弱哀求道:“少族长饶命,这人比愣子还要不讲理……”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分明是在暗示您的手段已经不管用啦,你喊一声,他杀一人,眼皮都不带眨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

李云明明只打死两个人,这些青年却已经被打怕了。反观程处默等人砍死几十个,这些人却敢抬着棺材做威逼。

手段不同,效果别样。究其原因只有一个,李云表现的像个疯子一样狠。

年轻公子长长一叹。

他知道这一局怕是要败了!

李云哈哈大笑,指着年轻公子道:“你很精明,善用人心,可惜啊,你带了一帮猪队友。”

猪队友这个词,大唐并没有,但这不妨碍那个公子明晓其意,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李云嘿嘿两声,静静等他反应。

……

那年轻公子忽然伸手整理衣衫,然后慢悠悠双手抱拳一拱,道:“相逢有缘,合该见礼,鄙人王氏长房第一支,嫡长孙,王凌云。”

说着弯腰下去,行了一个极其庄重古朴的礼仪

李云看他一眼,极其无礼的挖挖耳朵,突然‘咻’的一声弹飞耳屎,吹吹手指头道:“巧得很,我名字也有一个云,来自河北,出身流民。”

那块耳屎几乎贴着王凌云脸腮飞过,然而这位竣秀公子竟然面色不见恼怒,反而彬彬有礼又道:“原来咱俩都占个云字,这可真要好好亲近一番。”

李云嘿嘿又是两声,语带深意道:“好啊,不过我这人毛病有点大,我不喜欢别人和我玩心眼,谁玩心眼我杀谁,咦,据说你王氏族人足有几十万,死个几百上千毫发无伤啊……”

年轻公子王凌云脸色顿时一冷。

他彬彬有礼,李云恶形恶色,他说要亲近一番,李云说喜欢杀人!

两人都在做口舌争锋,明显王凌云又输了一局。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今日之事,天大不过一个理字,兄台你随意杀人,我王氏只能引颈屠戮,但是在下很想求你乞怜,让我王氏可以抬棺出殡……”

李云仿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反而满脸好奇问道:“我打死你家族人,你竟然还喊我兄台?你没病吧,我怎么看着脑子有些傻?”

王凌云面色一寒,但是转眼又恢复平静。

李云啧啧两声,故意又道:“果然诗书传家就是不一样,不管何时何地都要先争一张脸,喂喂喂,你就不觉得虚伪恶心吗?”

王凌云咬了咬牙,但是语气仍旧保持平静,此子确实能忍人所不能忍,忽然拱手给李云再次施礼,垂泪哀求道:“但请发发善心,让我王氏出殡……”

“你王氏出殡,何必到程家门口!”

李云终于冷冷一哼,不再跟对方胡搅蛮缠,直接揭穿打脸道:“堂堂高门大阀的嫡长孙,却向我一个流民行礼哀求,你做的是不是太假了,你把老百姓都当傻子哄么?”

这话完全是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王凌云姿姿作态就是要博取百姓同情,李云则直接告诉大家这是故意欺骗,两个少年针锋相对丝毫不让,悄无声息之间又交了几回手。

看起来,又是李云赢了。

王凌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突然撕下自己的白色孝衣往头上一绑,然后猛然转身冲到棺材旁边,扶着棺材大呦而哭道:“四爷爷,你含冤而死,孙儿无能,竟无法为你抬棺……”

自古至今,孝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王凌云这一番做作,顿时让那些百姓感觉可怜。

李云哈了一声,突然转头对着程处默招了招手。

小霸王微微一愣,连忙拎着大刀走了过来。

李云看他一眼,转身指着王氏的棺材,语带深意问道:“程处默我问你,别人跟我们耍横之时,我们怎么办?”

程处默眼睛一咪,下意识就想说一句‘揍他娘的’,总算及时想起李云的教诲,连忙改口道:“别人跟我们耍横,我们跟他们讲理。”

“很好!”

李云点了点头,微笑道:“刚才他们抬棺威逼,这就是耍横的手段,所以师傅和他们讲理,让他们不要继续耍横,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程处默目瞪口呆。

这货低头看看地上的血肉,抬头看看长安的夜空,好半天才彪呼呼的说了一句,很是迷惑道:“师傅你啥时候跟他们讲理了?我只看到你把人给打爆了。”

第76章 【力拔山兮气盖世】

“对啊对啊!”

程处默身后又冲过来四个彪子,盯着李云咋咋呼呼道:“你压根就不会讲理,你直接把人打炸了……”

房遗爱甚至还捏捏李云胳膊,满脸崇拜道:“哥哥甚是了得,一言不合就开打。”

李云咳嗽一声,感觉面皮有些发烫。

他恶狠狠瞪了程处默一眼,赶紧又撤回刚才的话题,盯着程处默问道:“如果别人不跟我们耍横,忽然转变手段要和我们讲理,那么程处默你来说说,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又该怎么办?”

程处默顿时裂开大嘴,得意道:“这我知道,别人讲理之时,就轮到咱们玩硬的了……”

“好!”

李云双手一拍,转身指着趴在棺材上虚伪做哭的王凌云,笑着又问程处默道:“那你再看看,他现在这是干什么?”

“哭啊!”

程处默想也不想直接回答,瞅着王凌云皱皱眉头,忍不住小声又说了一句,满是同情道:“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还怪可怜的呢。”

李云哈哈大笑,道:“哭棺是假,博同情是真,他这是发现玩硬的不行,又想跟咱们玩软的讲道理。”

程处默怔了一怔。

李云语气忽然变得冰冷,面如寒霜道:“他讲道理,咱们便打……”

突然一个转身,大踏步冲向王凌云。

王凌云正一边啼哭一边偷眼观察,发现李云冲来顿时心中一惊,要说此人不愧是王氏年轻一辈的领头人,临机之间竟然再次做出一番决断。

只见他陡然怒眼圆睁,做出威武不能屈的姿态,悲愤大吼道:“你还要怎样,我王氏只想哭棺,可怜长辈尸骨未寒,你连老人的丧事也要滋扰吗?”

“哭棺哭棺,我倒要看看哪里有你家的棺……”

李云狂冲上前,猛然发出一声狞笑,他双手突的抱住棺材一头,仰天发出狂啸暴喝,大叫道:“给我起……”

辙辙!

一声闷响。

但见那口桐木长棺,竟然被他凌空举起……

……

嘶!

在场之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长安五大彪子全都吓傻了。

这得是多大的力气,这他妈还是人么?

双手托棺而起,这比霸王举鼎还吓人……

要知道古代之人最重身后之事,对于盛放尸骨的棺材极其讲究,哪怕至穷之家,人死之后也要想尽千方百计弄一口薄皮棺材,稍微富裕之家,至少要用水曲柳的木头做料子。

倘若上升到了世家豪门,那规格又是更上一层楼。

世家死人出殡,最次也得是棺椁两层共用。

这是一种极其华贵的套棺,外面一层叫做椁,里面一层是为棺,整个套棺全部使用桐木打造,重量最起码也得四五百斤。

薄皮棺材。

水曲柳棺材。

桐木单层棺。

世家大套棺。

一个比一个重,一个比一个大,如果再加上棺材里的尸身重量,怕是六七百斤都未必挡得住。

所以你看古代大户人家出殡,光是抬棺材的就得十几个壮劳力,并非全是为了排场,棺椁的重量也是原因。

……

这样一口巨大套棺,现在竟然被人双手直接举起,众人明显看到李云并不吃力,因为他举起之后竟然把双手换成了单手。

单手托棺,另一只手却对着王凌云勾了一勾,看那意思似乎是要王凌云上前,然后跟他说上几句话。

王凌云哪敢上前,他怕李云一个举不住把自己砸死。

就连长安五傻也悄悄退后两步,五个彪子同样被李云的架势给骇的不轻。

……

“哥哥,你有这般威武不?”那个姓刘的少年偷偷同手戳一下李崇义,小声小气的问了一句。

李崇义脸色明显一红,转头轻轻碰一下房遗爱,同样小声小气道:“听说房家弟弟能抡动三百斤的铁牛,这口棺材你能不能单手举起来……”

“你问我?”

房遗爱两眼也是发直,直勾勾看着李云手举长棺的架势。

这货下意识咽口唾沫,呆呆道:“俺若双手加在一起,估计也能搬动一下,但要单举起来托着玩,肯定会被棺材给砸死,这口巨棺,俺举不动……”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猛然转头看向程处默,急吼吼问道:“程家哥哥,你师傅还收徒弟么?”

其他三人闻言一呆,忽然也都目光热切看向程处默。

程处默顿时警惕起来。

想拜我师傅?

那不是抢绝学?

不行不行,坚决不能答应。

小霸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急急道:“别想了,不可能,我师傅乃是天生神力,再说他压根就不喜欢收徒弟。”

房遗爱明显不信,愣愣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收你为徒?”

“我……”

程处默一下被憋得没词,急的抓耳挠腮脸色发胀,忽然瞥见不远处自家姐姐正在观望,这货突然竟变得聪明了一回,咧嘴笑道:“我有姐姐,被师傅打过屁股,还被摸过胸口,你们的姐姐舍得么?”

另外四个彪子顿时一呆。

房遗爱满脸失落,无限遗憾道:“我没有姐姐,我只有妹妹,可我妹妹只有三岁牙口,估计你师傅不喜欢摸她屁股。”

另一个姓刘的少年也是唉声叹气,没精打采道:“俺有姐姐不假,可是姐姐已经嫁人了,要是早点认识你师傅就好了,我把姐姐直接绑到他的床上去。”

就这几个彪子的话,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被姐姐给打死,但是几个彪子却觉得天经地义,唯一遗憾的也只是自家姐姐没机会。

唯有李崇义双眼放光,忽然嘿嘿低笑两声道:“俺听老爹说过,他想给表妹说个亲,据说还和程伯伯争吵厮杀,两个人打了足足半个时辰……”

程处默大急,连忙道:“我师傅不喜欢你表妹。”

李崇义牛眼一瞪,很是不悦道:“你懂个屁,我表妹可是个大美人,不但前凸后翘,而且还会写诗!”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威胁不够力度,忍不住又补充一句道:“你姐姐除了长得漂亮还会啥,整天舞枪弄棒拎着一口大斧头,别说是你师傅这样的猛人,连我都有些瞧不上你姐姐。”

程处默勃然大怒,张口就要骂一句直娘贼。

眼见几个彪子就要吵起来!

第77章 【梦想当个大屠夫!】

也就在这个时候。

猛听那边李云暴起一声大喝,炸雷般道:“哭棺哭棺,你好好看看哪里有你家的棺……”

这一声暴吼,宛如平地起个炸雷,但见李云陡然又变成双手托棺,然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大喝道:“给我滚!”

双臂一运,虬筋森森,众人只见他奋力向天一扔,轰的一声将巨棺扔飞出去。

嗡!

所有人只觉的头皮发麻。

巨棺扔飞带起强烈的劲风,吹得满地纸人纸马四散狼藉,所有人下意识盯着天空飞逝的棺椁,脸上只余痴痴傻傻的震惊。

足足几个喘息之后,才听到极远处一声轰隆。

然后才是咔嚓巨响,明显是棺椁炸裂。

人群之中,也不知是谁抽着冷气说了一句,带着震撼喃喃道:“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一幕震撼,同样落入远处皇宫太极殿顶楼的一群人眼中,河间郡王李孝恭只觉胸中热血翻腾,突然握拳大吼道:“夕有霸王举鼎,今有李云扔棺,庆我大唐天佑之,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位大唐第一王爵霍然转身,语气坚定对李世民道:“陛下,臣请昭告天下,示我族俊回归,大赦三年,税收减半……”

李世民目光如火。

长孙皇后幽幽开口,抱着丈夫胳膊仿佛哀求,轻声道:“陛下,是时候了!”

……

皇宫之外,程府门前。

整个朱雀大街鸦雀无声,所有人还是保持着震惊痴傻的状态。

王氏年轻一辈,个个面色入土。

王氏年老一辈,人人眉头紧皱。

另有其他五姓七望前来站台的世家,这是也都悄无声息推到了自觉安全之地。

李云单手扔棺,让他们想起了某个人!

有人接着街道两旁的灯火仔细观察,隐隐觉得这个少年越看越熟悉。

这时李云慢悠悠转身,双目凶光霍霍盯着王凌云,忽然脸上泛起微笑,指着极远处道:“你想哭棺是吧?那你去找棺材啊!这里可没有你王家的棺材,你要是再哭下去可就显得虚伪了。”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厮脸上也带着震惊和惊愕,不过他很快将神色一收压制下去,双目阴冷盯着李云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李云微微一笑,伸手抹了一把不久前脸上沾染的血迹,忽然语带深意骂道:“这血真臭,今晚怕是得好好洗个澡……”

王凌云眼中一怒,再次强行克制又道:“人皆有一死,历来死者为大,你扔飞王氏族老之棺,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这是不死不休之局,从此我王氏于你不共戴天!”

“你可拉倒吧!”

李云嗤笑一声,语带嘲讽道:“如果真的人死为大,你们就不会抬着长辈的棺材做噱头,如果真的人死为大,王家何时轮到你来哭?死的这个叫王珣对吧,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亲生孙子么?亲孙子不来哭棺,却由你这个长房嫡孙冒出头,你是不是把百姓们都当傻子,真以为博取同情很容易吗?”

王凌云忍气攥了攥拳,咬牙道:“吾乃王氏嫡孙,四爷爷亦是吾之长辈,我为什么不能来哭,这是凌云的一腔孝道。”

“我去你马了个比,不说假话你能死啊……”

李云忽然没来了由生出一股怒气,眼神猛然又变得凶狠起来,盯着王凌云道:“你若再这样虚伪纠缠,我会认为你把我当傻子哄。我脾气不好,一旦发狠连我自己都害怕。”

王凌云张口还要再说,猛见李云眼中杀机一闪,王凌云忍不住哆嗦一下,硬着头皮道:“今日之事,我王家记住了。”

李云仰天‘哈’了一声,突然伸手一指极远处的地方,故作流里流气道:“如果还想哭棺,赶紧那边哭去,趁着尸体还热乎,好好送你家长辈走一程。”

王凌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李云忽然欺身上前,几乎把脸贴着王凌云的脸,语气阴森道:“大利之争,可以各出手段,但是你们今日的做法太龌龊,所以别怪我同样用龌龊的手段反击之。你们自己不尊重长辈,我扔他的棺材又如何?”

王凌云目光闪烁。

李云盯着他又道:“你们抬棺堵门的目的我知道,无非是争夺一个大义博取一个同情,想必朝堂上也有配合手段,两相联合做出各种威逼大势,这计策其实很不错,但你们不该用人命做筹码……”

王凌云目光狠戾。

李云继续盯着他,再道:“赴死之人是你长辈吧,你们王家怎么就这么狠的心?为了利益,自己长辈都能杀,你们还有什么不敢杀的?”

王凌云终于说话,冷冷道:“几十万族人要吃饭,上千年的传承要延续,你出身卑微,永远不懂……”

“哈!”

李云仰天打个哈哈,突然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如此,王公子,回家去吧,好好琢磨琢磨下一步准备怎么干,不管刀山油锅我李云全接着……”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一句阴冷的话,道:“今日这一局,我王氏暂时认栽。”

李云缓缓后撤,笑呵呵点头道:“这就对了,一招不行再使一招,这才是传承千载的大门阀,输了不能低头,重整锣鼓再开戏,哦对了,下次可别玩什么抬棺而来的把戏啊,死的都是你王家自己人。”

王凌云慢慢抬手一拱,语气竟然变得平静起来,淡淡道:“谢过兄台指教,凌云莫敢不从。”

“那好,去哭棺吧!”

李云大手一挥,指着极远处道:“不管如何总是死了个长辈,无论真情假意你也得去哭一场,”

王凌云转身便走。

李云忽然再次开口,盯着他背影道:“忘了告诉你,我出身是流民,没田没地,也没亲人,说的好听点叫做孑然一身,说的难听点就是无牵无挂,如果你们敢用狠辣手段,别怪我藏在暗处天天杀王家,听说你家里有族人几十万,嘿,巧得很,我这辈子的志向正好想当个大屠夫……”

第78章 【直娘贼,纳命来】

王凌云脚下一个踉跄。

李云这话他再傻也能听懂了。

这话无非是警告太原王氏,你们想争相抢都可以,但是必须按照规矩来,如果用了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可别怪我直接掀桌子,反正我是个流民,你们却是高门大阀,自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天盯着你家就问你怕不怕?

王凌云霍然转身,目光阴冷盯着李云,道:“但愿你说到做到,在我王氏没有犯规之前你也遵守规矩……”

世家不怕玩规矩,因为他们擅长的就是玩规矩。

李云哈哈而笑,一脸郑重回答道:“放心吧,我虽然是个流民,但也喜欢以理服人。”

王凌云放眼看向朱雀大街,望着地上已经干枯的血液,他又看看极远处被李云扔着的棺材,口中咬牙发出一声低哼,冷冷质问道:“你说你喜欢以理服人?”

“对啊!”

李云面色不改,很是严肃道:“只要我的对手口服心服,我最喜欢的就是以理服人。”

王凌云只觉胸口怒火直冒,强行压制半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死死盯着李云,突然问了一句道:“如果你的对手不服呢?”

“对手不服啊,那可就难办了……”

李云有些伤感的仰头望天,悲怜天人垂垂欲泪,道:“我喜欢以理服人,不服的都是死人,唉,其实我也不想啊,其实我很善良的……”

王凌云怒气勃发,感觉自己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他猛然双手一拱,牙齿咯咯道:“就此别过!”

李云同样伸手一拱,笑呵呵道:“好走不送。”

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纸人,扔给对方又道:“我穷的很,买不起纸人纸马,正好这里一地都是,我便学一学借花献佛,拿着,这纸人给你家族老烧了吧,不管如何他也是个为族牺牲的老人家,就当我这个流民晚辈给他致敬了!”

王凌云抱着纸人面沉如水。

李云没好气挥挥手,仿佛驱赶苍蝇一般道:“走吧走吧,赶紧去哭你的棺,记住一定要把这个纸人烧了,跟你长辈说是我的敬意,我就不去了,忙得很,没时间……”

王凌云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看了李云一眼,忽然转身大踏步而行,手里竟然紧紧攥着那个纸人没扔掉。

……

一场大剧,谁也没想到如此收场。

太原王氏是何等豪门?

今日做的又是何等大事?

整整动用几千族人,抬着棺材广造声势,又有其他五姓七望前来站台,就连清河崔氏也有人出现。

整个朱雀大街,全是世家子弟,堂堂卢国公府,被一口棺材给堵住了,哪怕以程咬金的滚刀肉手段,今晚自始至终竟然都没出现。

所有人都以为王氏会赢。

结果王氏这一次却输了……

仿佛是因为王凌云带了个头,无数王氏青年开始慢慢撤退,虽然临走之时全都目光喷火,但是撤退毕竟就是撤退了。

年轻一辈先走,紧跟着便是王氏的年老一辈,这个结局让李云有些迷惑,他心里有个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堂堂太原王氏,千载传承豪门,族人几十万,位列门阀第一家,我今晚虽然用了无数手段,但是王家不应该如此简单就后退吧?”

李云真的很迷惑。

如果说程处默等人的杀伐吓住了年轻一辈,但是年老一辈肯定不会被吓住,太原王氏能够传承至今,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五个彪子的刀锋而已,累死他们能杀几个人,太原王氏从春秋时代绵延而来,怕是改朝换代它都经历了七八回。

“不应该啊……”

李云喃喃自语,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他却不知道,那些王氏族老撤出之时全都在看他,有人甚至故意途径他的身边,就为了近距离观看他的长相是什么样。

几乎所有人族老看完之后,目光都是微微一凛,然后一眼不发转头便走,转头之时脸色已然铁青。

这些动作李云只觉得古怪,但又想不明白到底古怪在什么地方。

……

不管如何,今晚这一仗算是打赢了。

李云仰天长长出了一口气,内心深处却一点不轻松。

太原王氏这四个字,如山如岳一般压的人喘不开气,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与人相争最怕的就是露出胆怯。

这时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却是程处默急急慌慌跑了过来,小霸王也不知怎么回事,脸色竟然带着一丝紧张,道:“师傅,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我是开山大弟子,将来要继承掌门的……”

李云呆了一呆,愕然道:“这话我好像没说过吧!”

程处默登时大急,抓耳挠腮原地乱转。

这货忽然把大脸凑到李云面前,可怜巴巴道:“师傅你不能这样啊,我姐姐的屁股都被你摸了,还有还有,胸也摸过,你别以为我真傻,今晚在路上我全看见了,姐姐骑马颠簸之时,你的手掌不断上下翻滚,手法熟练的很,一看就是老行家。”

李云目瞪口呆。

便在这时,猛听后面又传来几声咋呼,语气带着满不在乎道:“摸屁股咋啦,摸胸口咋啦,不让摸就不摸,师傅他老人缺这个么?多大点屁事,又不是睡了你姐……”

李云呆呆转头。

但听一个彪子咋咋呼呼跑过来,先是牛眼瞪了程处默一眼,然后谄媚低笑对着李云躬身塌腰,笑的那叫一个离谱,说话那叫一个犯浑。

只见他挤眉弄眼嘿嘿怪笑,道:“师傅勿用担忧,您老人家压根不缺这个,程家姐姐不让摸,好得很,正好我有个表妹,长得那叫一个馋人,师傅您放心,我表妹可不像程家姐姐那般彪悍,她娇滴滴的,很好吓唬,等你想要摸她之时,徒儿在一旁给你打下手……”

李云满脑子黑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愣愣发呆半天,总算才想起问问对方是谁,拱手施礼道:“阁下是?”

那彪子连忙闪身让开,然后极其郑重双手抱拳,大声道:“咱叫李崇义,河间郡王就是我亲爹,我娘出身范阳卢氏,我表妹今年才满十四岁……”

“别说你表妹啦!”

这时又有一个家伙跑过来,急急大叫道:“还有俺,还有俺,俺姐姐虽然嫁了,但是俺可以让爹娘抓紧再生一个,师傅,你且耐心等待十来年,到时候必然不会让你失望也。”

就这彪呼呼的话,搁到哪里都得挨顿打,偏偏说话的小子竟然还摇头晃脑,学着文人那般用了一个‘也’字。

结果逼格没有提升,反而越发显得傻了。

转眼之间,五个彪子聚集而来,李云只觉双眼发直,耳边叽叽喳喳全是五个彪子的吵闹声。

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是程处默说错了话,说李云收他为徒是因为摸了程处雪屁股,结果五个彪子当了真,个个也想这样拜师傅。

程处默担心开山大弟子地位不稳,第一个跑过来提醒李云他要继承掌门。

李云苦笑不得。

他实在没有想到,人怎么会彪到这个地步。

正当他要开口呵斥两句,猛听后面传来一声炸喝,喝声明显暴怒如雷,隐约有森森杀气。

几人下意识回头,却见一个少女提着斧头狂奔而至。

“直娘贼,你们几个给我纳命来……”

程处雪发飙了!

第79章 【突厥圣女大祭司】

纵观唐之一代,女人比后世强悍太多,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的例子太多,就算不会武功的女人也敢跟男人玩硬的。

比如房玄龄的媳妇,直接敢硬怼李世民的封赐。

皇帝给房玄龄赐了两个婢女,房夫人直接以死相逼,李世民大怒赐下毒酒,说你这种妒妇要么接受要么喝毒,房夫人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就是一个‘吨吨吨’,喝完才发现,皇帝给的是醋,吃醋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又比如高阳公主,毕生追求自己的幸福,为了一个光头秃子,敢让自家的老公给守房门,千古绿帽,蔚为奇谈。

又比如太平公主,竟然幻想着造反当皇帝……

总之,唐朝女人都很彪悍。

程处雪发飙也算正常。

这丫头虽然是国公府长女,但是她从小在瓦岗寨长大,瓦岗寨都是什么人物,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屠夫,生长环境决定人的性格,这丫头从小就养成了一股土匪性子。

今日程府门前算是彻底热闹了。

先是太原王氏抬棺而来,紧跟着五姓七望齐聚在此,威势霍霍,震惊长安,结果先是冲出来五个彪子一轮砍杀,又有一个少年流民杀伐果断,仰天厉吼,怒而举棺,太原王氏匆匆败退,大家以为今天的热闹就算完事了。

哪知画风突然一转,胜利者忽然又打了起来。

但见程处雪手持一柄萱花大斧,抡起来带着呼哧呼哧的风声,明明是个少女,武力极其爆棚,一个人竟然追着五个彪子打,偶尔还会拿斧头攻击一下某个少年流民。

等于是一打六!

……

远远皇宫之内,李世民等人愣愣站在太极殿顶楼,皇帝眼角不断抽搐,长孙皇后却手捂小嘴咯咯发笑。

堂堂六个少年,却被一个女孩子追着打,这样的场景别说见过,恐怕听得没有听说过。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憋出一句词来,努力保持威严道:“少年心性,还真是热闹啊……”

皇后十分得意,很为女人的彪悍而自豪,咯咯笑道:“程家丫头真是不错,很有几分长公主的威风,陛下您看,她一人追着五个人打呢。呀不对,是六个人,咱侄子也挨了一斧头!这丫头真给我们女人争气,咯咯咯。”

李世民哼哧两声,装作没有听见。

旁边河间郡王看见自己儿子被追砍,脸上明显有些下不来台,忿忿道:“娘娘说话太过偏颇,这怎么算是一个人追着六个人打?臣的儿子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主要是让着程处雪不愿意还手……”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其他几个重臣应和。

先是夔国公刘弘基站了出来,指着程府门前不断躲闪的那个刘姓少年,哼哼唧唧诡辩道:“小儿也是一样的心思,他同样在让着程处雪,小儿自幼苦练霸王戟,年轻一辈无有敌手,皇后娘娘,他在让着程家的女娃娃。”

长孙皇后呸了一声。

“啊哈哈哈,娘娘勿要生气,咱们说的都是事实,男子争锋在沙场,岂能跟女孩子一般见识……”

河间郡王神色满意,满脸无耻做出最后点评,道:“程家丫头虽然武勇,可也没有以一敌五的刚猛。”

就连房玄龄都插了一句,笑呵呵道:“小儿虽然脑筋愚笨,但是一向武勇过人,他现在四下躲闪,只是让着程家女娃。”

唯有一个黑脸汉子突然呸了一声,哼哼道:“厉害就是厉害,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程家女娃从小在瓦岗寨长大,她学的全是硬撼厮杀之道,那时候瓦岗寨上的孩子稀少,咱们这些人都把她当做宝贝疼,谁有绝学也不藏着,几乎全都教给了那丫头,她能以一敌五,靠的是自己本事。”

李孝恭脸上挂不住,瞪着他破口大骂,道:“尉迟恭,你他娘的儿子也在挨打。”

黑脸汉子又呸一声,道:“那是他学艺不精,挨打也是活该如此,我没你那么不要脸,儿子挨打还说让人家……”

李孝恭大怒,指着皇宫外面道:“你看清楚了,明明就是让。”

旁边夔国公刘弘基也不断点头,大声道:“没错,就是让,吾儿有万夫不当之勇,实乃年轻一辈第一人。”

两个不要脸的在坚持,渐渐连自己都骗的相信了。

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也认为是对的,这两个家伙不断吹嘘自家儿子是让着程处雪,脸上隐隐约约竟显出一丝自豪来。

自豪是吧,自豪就得打脸。

就在他俩无耻自辩之际,猛听夜空中传来一个求饶的喊声,大叫道:“姐姐饶命啊,求你不要再打了。”

却是程处默最先抵抗不住,抱头鼠窜直接认输。

紧跟着是李崇义认输,他同样被程处雪揍得满地找牙。

不过这货性格实在是有些太楞,竟然连求饶都不知道说好话。

只见他一边逃窜,一边嗷嗷叫唤,大怒道:“程家姐姐,你凭什么打咱们,我们没有说错话,你明明被师傅摸了屁股,不愿被摸你直说,正好让我表妹来,哎哟,你还打,再打我翻脸了啊,啊,这一斧头够猛……”

但听轰隆一声,这货直接被程处雪砸飞,少女面色胀红如血,武力值陡然又暴一层。

可怜五个彪子压根不明白为什么会挨打,口里还在叽哩哇啦说着摸屁股的事。

于是,程处雪打的更狠了。

五个彪子被打的抱头鼠窜,转眼之间全都躺倒地上。

程处雪忽然转头,杀气腾腾看着李云。

李云顿时打个哆嗦。

他不怕程处雪,但没必要和女人胡搅蛮缠,尤其程处雪发怒还是因为害羞,他一个大男人更加不能乱计较。

就让五个蠢货去承受怒火吧。

想及此处,李云陡然向后一个腾挪,转头对着程府大喊一声,叫道:“三月已过,赌注已成,卢国郡公,程家夫人,还不赶紧开门,李云特来拜访也……”

这一声喊,明显是找个躲避程处雪的借口,哪知不远处程家大门竟然真的轰然开启,大门之后缓缓走出了程咬金两口子。

李云想也不想,抬脚就往那边走。

地上五个彪子也想爬起来,结果被程处雪冲过去一人拍了一斧头,于是各自老老实实躺在地上,不过嘴里仍旧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比如房遗爱,至今不知道为什么挨打,这蠢小子躺在地上悄悄去拉李崇义,满脸好奇求问道:“哥哥,程家姐姐为什么打人?”

李崇义正疼的龇牙咧嘴,闻言怒而回答道:“我哪知道,估计是怕我表妹比她好看。女人最喜欢嫉妒,兄弟你以后可要躲着点……”

房遗爱严肃点头。

……

眼看李云找了借口躲开,五个彪子被程处雪压服,谁敢叽叽歪歪,立马就是一斧子拍过去,五个彪子疼的龇牙咧嘴,躺在地上对着少女敢怒不敢言。

众人都以为今夜的事情就要结束了。

皇帝甚至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太极殿顶楼。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夜空中暴起一个急促的狂喊,随即便听一阵马蹄狂驰,有人顺着朱雀大街直奔皇宫。

众人全都愕然,急急看向那边。

是谁?

敢在夜间的长安城里纵马狂奔?

入眼所见,就看一个红翎急使,背上插着一根红翎,胯下战马口吐白沫。

皇帝等人的脸色顿时全变。

但见那红翎急使忽然将背后红翎拔出,拿在手里高高举起,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口中大喝,道:“速速开启宫门,吾要面见陛下,北方有变,草原一统……”

北方有变?

草原一统?

太极殿顶楼之上,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全都觉得手足冰凉。

这时宫门已经急急打开,那红翎急使飞速狂奔而入,他在宫中纵马狂奔,直奔太极殿方向而来。

忽然滚下战马,口吐鲜血昏昏欲死,但却强撑一口气,仰天嘶喊道:“陛下,边境危亡啊,颉利可汗得到突厥圣女大祭司支持,已然征服草原最后三个大部落,如今控弦之士百万,兵锋将踏雁门关,河北道守将泾阳侯,连同亲兵部曲三千人,趁夜狙击,皆战死,陛下,陛下啊……”

噗!

再喷一口鲜血,倒地溘然气绝。

这是为了传递消息连续疾驰,日夜不眠直接累死的。

太极殿顶楼之上,李世民面色阴沉几乎滴出水来,在场所有大臣全都北望长安,皇帝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咬牙道:“颉利!”

李孝恭却跟着说出另一个名字,同样面沉如水道:“突厥圣女大祭司……”

……

……这一章因为情节太连贯,无法拆开,所以发3000字的,另外跟读者戈壁溜羊说一声,你的突厥大将身份接下来会出场。欢迎其他读者报名当配角。

第80章 【戈壁溜羊,突厥凶兽】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中原之地还是八月闷热的天气,草原之上却已经有了些许的寒冷和肃杀。

广漠草原浩瀚无边,巍巍阿尔泰山的雪水化作滔滔大河,一路咆哮向东贯穿草原,河流经年不息,不但滋润草木牲畜,也孕育了另一种文明。

草原狼族,北地突厥!

仿佛一夜寒风起,阴山两麓尽白霜,无数牧人骑着健马驰骋奔走,驱赶着大片牛羊沿河流向温暖的方向迁徙。

同样的夜晚,不同的气候。

大唐这边的百姓还在为了夜间闷热而烦躁,草原之上的牧民已经开始燃起牛粪做取暖。

这一夜,长安城里有个流民少年怒而巨棺,带领五个浑噩的小子杀伐果断,直接硬肛了当世第一大豪门。

这一夜,草原的可汗金帐同样灯火辉煌,无数突厥健儿骑马疾驰而来,可汗金帐的外面聚集了几百个部落头人。

中原是君主集权制,突厥则是部落会盟制,颉利可汗虽然是草原共主,但是想要一统权利必须依靠会盟。

……

今夜突厥就在会盟。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大汗金帐之中竟然有人争吵。

夜色深深,北风凛冽,但见巨大的可汗金帐之中,燃着十几根粗壮的牛油巨烛,火光照的四处有如白昼,又有一盆一盆的火炭熊熊燃烧。

轰隆!

忽然有个青年贵族掀翻桌子,口中不断喷着冲天酒气,大吼大叫道:“玲珑,你别以为自己真是公主,我野牛部乃是草原第二大族,你竟然连个笑脸都不肯给我……”

这贵族咆哮几声,忽然铿锵一下拔出弯刀,大怒道:“今晚我就要抢你,谁拦我就杀谁。玲珑,你别忘了自己的出身,你只是个被人收养的小牧女,大汗封你为草原金珠,看的是圣女大祭司面子,我乃野牛部首领,谁敢拦我就杀谁!”

喝醉的人,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个贵族酒气冲天,双目贪婪看着大帐之中某个少女,手里弯刀不断挥舞,踉踉跄跄冲了过去。

口中继续大喊:“我野牛部拥有健儿二十万,就算大汗也需我的支持,你这个小牧女,竟敢拒绝我,啊哈哈哈,你不知道颉利大汗已经答应我了,你以为他真的把你当义女吗?大汗要的是圣女大祭司支持,你个小牧女算得什么……”

整个大汗金帐,忽然鸦雀无声。

坐在最中间的颉利脸色阴沉,终于重重一拍桌子,勃然怒喝道:“阿达赤木,你喝醉了,滚回去睡觉,睡醒后再谈。”

青年贵族哈哈狂笑,指着颉利大叫道:“你敢让我走,你还要不要兵马了,我野牛部拥有控弦健儿二十万,你敢让我走我就去投奔突利。我要玲珑,我今晚就要玲珑。”

颉利面色铁青,手指攥的咯咯作响。忽然却转头看向那个少女,长声叹气道:“乖女儿,你是草原明珠,今年寒冬提前三个月到来,必然要刮起百年难遇的白毛风,突厥必须南下掠夺,否则牧民要饿死无数……”

那少女脸上罩着面纱,一双月牙般的眼睛清澈如水,淡淡道:“大汗此言,玲珑听不懂。刚才阿达赤木说的很清楚,他说你没把我当女儿。”

颉利脸上怒气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长声叹气模样,故作黯然道:“你是草原金珠,要为族民谋福,百年难遇的白毛风就要吹起,突厥必须挥军南下掠夺……”

少女看他一眼,淡淡又道:“大汗只会这一句说辞吗?”

轰隆!

颉利突然掀翻桌子,怒气勃发道:“野牛部拥有二十万战士,阿达赤木是草原英杰,他的哥哥乎博尔赤也建立了一支大部,同样拥有二十多万英勇的战士。”

少女缓缓起身,语气平静道:“所以大汗要牺牲我,用我换取他们兄弟的支持?”

颉利慢慢逼急,强硬道:“本汗乃是草原共主,我要为子民谋福,今年必须南下掠夺,本汗需要各部的战士。”

少女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淡淡笑道:“你统一草原之时,求我师尊支持,那时你可没说要拿我做货物,给你换取突厥大部的支持。阿达赤木只有二十万战士,你刚才却连他的哥哥也算进来,莫非你想以一换二,让我同时嫁给两个人?”

“那又如何?”

颉利大喝一声,仿佛浑不在意,道:“草原风俗历来如此,一妻多夫有的是,本汗也娶了自己的嫂嫂做汗妃,照样给我生下来小王子。”

少女悠悠一笑,忽然模棱两可说道:“你若是这样做大汗,你的儿子不一定永远是王子。”

这话说的有些隐晦,但是颉利还是听懂了,这位刚刚一统草原的大汗怒笑两声,猛地转头对那个青年贵族道:“阿达赤木,你自己解决。”

那青年贵族哈哈狂笑,举着弯刀逼近过来。

少女幽幽一叹,轻声道:“求我师尊之时,你也低声下去,现在一统草原,就以为自己真的威震天下么?”

她忽然望向大帐门口,遥遥呼喝道:“戈壁溜羊,你吃饱了没有。”

轰隆!

大帐之中猛然吹进一股罡风,门口陡然冲进来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这汉子身高足有九尺,望之宛如小山一般。

胳膊比女人的大腿还粗,眼睛似乎比铜铃还大,鼻孔还串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环,扔到西游记里可以本色演出牛魔王。

他的武器也和其他突厥人不一样,普通突厥战士一般使用弯刀,这汉子的武器却是一个大铁坨子,看重量足足得有两三百斤,却被他单手拎着仿佛像是小玩具。

另一只手还拎着半扇烤羊,滋滋啦啦往地上滴有水。

这汉子冲进之后,场中响起一片抽气之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哆嗦一声,很是畏惧道:“他是戈壁溜羊,狼口活下来的孩子!”

又有一个声音低低说道:“没错,是他,据说圣女当年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被野狼给撕咬了,但是野狼不知为何没有吃他,竟然把他仍下之后就走了,后来他被一只草原黄羊驮在背上,漫无目的朝着草原这边走,他来自戈壁滩,他是西突厥人……”

再有一个人道:“听说他没有人性,只有兽性,圣女大祭司用了很多年时间,才让他学会吃熟肉。”

大汗金帐之中,老辈突厥贵族个个惊恐。

但是那些突厥青年却都放眼望来,目带狂热的盯着戈壁溜羊看。

果然,他们发现戈壁溜羊的目中凶光直闪,竟然真有一种野狼般的凶狠味道。

第81章 【师尊,您是不是又思念师弟呢?】

戈壁溜羊仿佛不知道自己冲进来的是大汗金帐,也似乎不知道他需要给草原大汗行个礼,他拎着大铁坨子直接走到少女身边,宛如铁塔一般站在那里不说话。

突然又举起另一只手,大口撕咬手里的半扇烤羊。

吃相很是狂野,宛如野狼撕咬,半扇烤羊被他撕的汁水乱溅,喉咙里不时发出一阵累死野兽护食的凶狠声。

颉利可汗悄悄后退了一步。

那个青年贵族却酒气冲天继续上前。

这时少女玲珑再次悠悠开口,轻声道:“戈壁溜羊,你吃快一点。姐姐要被人欺负呢,等会你带我杀出去。”

戈壁溜羊听到这个声音的前半截,宛如小猫一样乖巧点点头,似乎在跟少女示意,我会听话吃的很快。

但是当他听到后面半截话,有人竟然要欺负少女玲珑,他的目光顿时凶残起来,猛然扔掉了烤羊举起了铁坨子。

吼!

一声炸雷般嘶嚎,仰天咆哮道:“欺负,玲珑姐姐,戈壁溜羊,砸,死他……”

恰好那青年贵族醉气冲天跑到面前,哈哈狂笑着要去摸玲珑的脸蛋,众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帐仿佛刮起一阵寒风。

噗嗤!

紧跟着又是一声闷响。

堂堂突厥野牛部首领,号称拥有二十万大战士的阿达赤木,竟然直接被大铁坨子砸成一团肉泥,临死连个惨叫声都没能发出。

戈壁溜羊砸死一人,眼中凶光陡然大增,这凶兽拎着大铁坨子四下乱看,凡是被他目光扫视之人全都倒退一步。

突厥人骨子里都有狂野之性,但是面对这样野兽一般的狠人也觉得害怕。

少女玲珑忽然看向颉利可汗,轻轻笑道:“大汗,请容许玲珑告退,家师正在边境等我,您有什么话需要我转交么?”

颉利瞳孔一缩,脸色阴沉道:“你说她去了边境?”

玲珑淡雅一笑,道:“家师知您要举兵南下,她提前先去河北看看,有一个小村庄她放心不下,她怕那个村子会被您的兵锋给屠戮了。”

颉利咬牙哼了一声。

玲珑缓缓弯腰一下,然后直起腰躯转身便走,戈壁溜羊呆呆看看四周,领着大铁坨子轰轰隆隆跟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毫无阻拦的离开了大汗金帐。

……

帐外月色,格外皎洁。

玲珑带着戈壁溜羊出帐之后,一路走向坐骑停放的临时牧场,玲珑的坐骑是一匹枣红马,戈壁溜羊的坐骑却很独特。

倘若有中原大唐的老将在此,必然要脱口惊呼一声,因为这匹马的长相很奇怪,像及了十六年前某个凶人的马。

那匹马,叫做万里烟云照,有负担千斤重力之能,而且双肋生有麒麟板骨。

世间当然没有麒麟,所谓的麒麟板骨是指马的肋骨没有缝隙,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天然生成的骨头板甲,可以不惧强悍猛将骑跨之时用腿夹紧马腹。

要知道猛将作战之时,双腿夹马的力度极其强大,别说是李元霸那种级别,就是其他隋唐英雄也都有夹碎马腹的记录。

戈壁溜羊这匹马,像极了当年的那匹马,错非额头上多了一撮赤红,怕是大唐那边的老将真会以为这是同一匹。

万里烟云照。

这是绝世战将才能骑的马。

唯有这样的马,才能负担起极大的重量,当年有个狠人匹马双锤怒斩四明山,两只锤子加起来足足八百斤,这重量要是搁在普通战马上,恐怕一骑上去直接就瘫了。

却说玲珑翻身上了枣红马,忽见戈壁溜羊拎着大铁坨子磨磨蹭蹭,少女微微一想,随即温声笑道:“是不是没吃饱?”

戈壁溜羊乖巧如小猫一般,很是留恋的回头看看大汗金帐,结结巴巴道:“砸人,耗力气,饿,烤羊扔了……”

玲珑轻叹一声,道:“你先忍耐一些,咱们要去边境,师尊在那里等着,有件大事托不得。”

戈壁溜羊连忙点头,结结巴巴又道:“师傅,大事,不耽误,戈壁溜羊,不吃了,饿着。”

“真是个好孩子!”

玲珑夸他一句,伸手指了指那匹万里烟云照。

戈壁溜羊拎着大铁坨子一跃而上,咧开嘴巴对着坐骑哄骗道:“宝宝,咱们走,戈壁溜羊,带你去吃肉……”

那绝世战马听到吃肉,竟然欢喜的打个嘶鸣,不过随即又怒气冲冲乱撅蹄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玲珑咯咯直笑,道:“你总是骗它吃肉,结果每次你自己把肉吃过,宝宝虽然是一匹马,但它可比人还精……”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干肉,似乎是早已提前准备好了,少女抬手将肉一扔,恰好扔进了那马的嘴里。

但见万里烟云照欢喜嘶鸣两声,咕嘟一声直接把肉咽了,这才冲着玲珑点了点头,突然轰隆一声便冲了出去。

那瞬间的加速冲刺,竟然撕裂了夜间的凉风。

玲珑也一拍自己的枣红马,四蹄飞腾冲刺疾驰,月色之下,蹄声轰隆,这是才发现原来玲珑的枣红马也不是凡品,因为万里烟云照竟然甩不开它。

两人骑马狂奔,速度简直快的惊人,从草原大汗金帐到大唐边境,直线距离也得有四百里远,然而这两匹马实在太过厉害,竟然仅用两个时辰便已到达。

两个时辰,搁在后世就是四个小时,四个小时狂奔四百多里,两匹宝马竟然不见疲劳,此事倘若被大唐的武将知道,怕是全都要馋的口水横流。

这时已是晨曦微露,玲珑带着戈壁溜羊到达了边境之处,但见前方青草悠悠,上面垂挂着点点晶露,那里有个面罩白纱的女人,正在弯腰用手指蘸取露水吃。

这女人就是整个突厥草原的圣女大祭司。

玲珑连忙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慢慢走过去。

后面的戈壁溜羊傻乎乎想了半天,才记起见师尊的时候得乖巧一些,否则师尊会打他,师尊打人不疼,但是师尊打完他之后自己会哭,戈壁溜羊认为自己是个乖孩子,所以不能惹得师尊哭。

他也翻身下马,傻乎乎拎着铁坨子。

当两人走到圣女面前之时,玲珑轻轻屈膝给对方行个礼,礼仪竟然用的中原大家之礼,举手投足显得极其娴熟。

玲珑行礼之后,这才小声开口,道:“师尊,您猜的果然不错,颉利一统草原之后狂态萌生,他今夜做的事情很无礼。”

圣女还在用手蘸取露珠,吃了好几颗才慢慢起身,淡淡道:“草原需要一位共主,才能不被中原威胁,我们选不出更好的,只能让颉利来做大汗。”

玲珑点了点头。

圣女忽然转头,目光悠远看着向南方。

玲珑小声开口,柔声道:“师尊,您又思念师弟了么?您每年都要站在草原边缘向南看,为什么不肯直接去看看他?河北离这里不远,半个时辰就能到。”

圣女忽然展颜而笑,这一笑仿佛天地都变得璀璨起来,明明她面上罩着白纱,但是仅凭一双明目已经俏丽无比。

她遥遥看向南方,语气显得十分异样,喃喃道:“恨了十六年,也想了十六年,但是孩子总归是孩子,他爹的错不该由他承受,他从小被我弃之不养,其实他才是最可怜的人。我的孩子,没吃过一口母亲的奶,我不是个好母亲……”

忽然转头看向玲珑,喃喃又道:“丫头,我想去看看他。”

玲珑一脸惊喜,连忙道:“恭喜师尊,您终于想通了。”

圣女轻叹一声,忽然又有些踟躇,道:“只是远远看一眼,别让他给发现了。”

玲珑哪里还管这些,急急开口道:“只看一眼也行,玲珑还不知道小师弟长什么样子呢。他爹乃是当世第一狠人,不知道小师弟像不像……”

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少女连忙手捂小嘴。

圣女却淡然一笑,浑不在意道:“恨了十六年,我早已不恨了,丫头你放心,我不会发狂了。”

玲珑赶紧点头,然后心有余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

……这两章塑造的戈壁溜羊,来自vip群读者‘戈壁溜羊’,抱歉,把你写成野兽了,哈哈,我故意的。 今天老婆去上班了,山水抱着孩子码字,所以敲键盘慢了一点,大家体谅,也许你们听多了各种作者的借口,但我在群里发了抱孩子的图,真没说谎,我孩子才四个月,我抱着她才会不哭,没办法,码字就慢了很多。最后,大家能给投点推荐票吗?山水看到你们的支持,才能有坚持下去的动力,感谢了,目前我欠打赏的加更一共53章,新书期网站不允许加,咱们上架以后天天爆。

第82章 【霸王硬上弓】

河北,应该叫做河北道,大唐目前有十个道,河北道属于和草原直接接壤的兵战之地。

旭日东升,朝霞漫天,当一轮红日突破云涛之时,圣女带着两个徒弟已经到了河北边境。

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河北道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古燕赵多慷慨悲壮之士,但也最容易被兵锋肆虐践踏。

河北百姓很苦,能逃的基本都逃了,但是毕竟还有逃不了,所以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苟活下去。

有人,就有村子。

在这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仔细寻找还是可以找到一些,只不过特别稀少,说是百里无人烟也不为过。

圣女大祭司乃是故地重游,却在边境找了很久,最终凭借当年印象找到地方,却是一个藏在小山坳里的小村子。

地点虽然找到,但是圣女的脸色却变了。

她娇躯明显在微微颤抖,仿佛惊恐某个不敢去想的事。

少女玲珑冰雪聪明,很快察觉出师尊的异常,她站在小村外面眺望一眼,然后才小声对圣女问道:“师尊?您怎么了?”

圣女大祭司身躯颤抖的更加厉害。

玲珑的眼中顿时显出担忧。

在少女的记忆里,师尊从来不曾这样过,哪怕是天塌地陷之事,师尊也只是云淡风轻。

但是现在,师尊在害怕。

倒是不远处的戈壁溜羊很是无聊,傻乎乎的拎着大铁坨子呆呆站着,忽然发现青草之中有个蚂蚱,这货顿时欢天喜地跑过去捕捉,那蚂蚱受惊跳开,傻大个子咧开大嘴继续追。

转眼之间,就跑的远了。

这时圣女大祭司终于开口,语带一丝恐惧道:“玲珑,这村子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少女并没有开口,只是用明珠一般的眸子看向师尊。她知道师尊既然开口,那么便一定会说出下文。

果然只见圣女大祭司前行几步,站在唯一一条进村的小路口,仿佛回忆,又似惊慌,喃喃道:“这里,少了一块石碑。”

“少了一块石碑?是什么样的石碑?”

玲珑这次才小声发问,略带好奇道:“难道是这个村子的村名碑么?您曾经教导我汉家之事,汉人的每个村子都立有村名碑。”

“不是村名碑,是我亲手立的碑!”

圣女大祭司摇了摇头,语气似乎更加慌乱,略显焦灼道:“当年我逃出此村,虽然满心怨恨,但是临走却又放心不下孩子,所以我在村口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此村五十年之内不准掠夺’,我用的乃是突厥文字,落款用了突厥大祭司之名。”

玲珑何等冰雪聪明,稍一思索顿时便知,她脸色也突然变了,道:“此村地处边境,常有突厥来袭,您当年立下石碑,就是想要保护村子不被屠戮,但是现在,石碑没了……”

圣女大祭司颤抖一下。

“玲珑,随我进村。”

她忽然双脚一弹,发疯一般冲进村子,玲珑只来得及回头喊一句戈壁溜羊,随即也弹起娇躯紧紧跟进村子。

入村之后,放眼一片断壁残垣,圣女大祭司越走越急,脸上的颜色越来越苍白。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隐约有人推开窗子在向外偷瞧,但是仅仅瞧了一眼又赶紧收了回去。

但是这一点声音,已经引起了圣女大祭司的主意,她几乎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轰隆一声直接踢开房门。

这是一间破败的屋,屋里四壁空空了无长物,仅有一个黑乎乎的土炕,炕上畏畏缩缩躲着一个老妪。

老妪的眼中全是恐惧,枯瘦的身体不断打哆嗦,她听到房门被人踢开,竟然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只是不断哭泣道:“不要杀,不要杀,老身已经两天没吃饭,家里实在没粮食,求求你们,不要杀,不要杀啊,我是个老妇,不能被你们抢去做媳妇。”

圣女大祭司脸色苍白。

她忽然抬脚上前,轻柔的把老妪缩着躲藏的身躯扭转,然后仔细分辨半天,突然轻轻叹息道:“三阿娘,是您么?”

这话却是用的河北放言,竟然有种字正腔圆的味道,老妪闻言微微一滞,吃力的仰头观察起来。

破屋里的光线有些黑,老妪观察半天才看清圣女大祭司模样,她浑浊的眸子似乎在回忆什么,好半天过后突然一把抱住圣女,呜咽道:“是你这丫头,是你这丫头啊,丫头,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你说过要保护三阿娘……”

圣女轻轻抱住她,柔声安抚道:“三阿娘,不要哭。”

老妪使劲看圣女的脸,越看哭的越厉害,突然似乎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惊恐起来,不断哆嗦道:“你快跑,你快跑,趁你男人没有出现,你赶紧逃跑离开,否则他又会把你锁着,你的手脚都被铁链磨烂了。”

圣女身躯忽然一个颤抖。

她语气轻柔一声,仿佛喃喃自语,道:“三阿娘,他死了。”

老妪的身子也是一颤,满脸不可置信的抬起来。

好半天过去之后,老妪才啊啊两声,很是震惊道:“那么厉害的人,死了?”

圣女轻轻点头。

老妪不知为何,忽然又流泪起来,呓语般道:“他是个好孩子啊,帮了村里多少事……”

圣女默不作声。

只听老妪又呓语道:“老身还记得那一天,他抓着你来到我们村子,用铁链锁着你,抢了老身的屋子和你睡,你很倔强,对他又踢又腰,他脑子不好使,不懂得哄女孩,只会打,打的你浑身都是伤,但你一颗眼泪也没掉。”

圣女又哆嗦一下。

老妪接着回忆道:“他打你的时候你不哭,但是他睡了你的第二天,老身却听到你撕心裂肺的哭喊,那时候我心里害怕,但又心疼你这丫头可怜,我偷偷跑来劝你,说女人有了男人就得认,你只是不断的哭,诅咒我们汉人都要被雷劈死……”

圣女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她猛地转过脸去,用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语气道:“他真被雷劈死了。”

老妪呆了一呆,眼泪又流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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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欺负小师弟,砸死】

老妪流了半天眼泪,再次望着圣女的脸庞。

她仿佛看自己亲闺女一般,轻声劝抚道:“三阿娘知道,你心里恨死了他,可是再恨他也是你男人,这是女人一辈子躲不开的命。丫头,十几年了,该没看开了。”

圣女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忽然慢慢起身,喃喃自语道:“也许是前世有仇,让我今生要受他的罪。三阿娘你放心,我早已不恨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恨了。”

老妪似乎放心下来,忍不住抬手擦擦眼角。

她想要挤出个笑容,却似乎显得很吃力,只是懦懦道:“他虽然用铁链锁了你九个月,但他每天都打来很多猎物给你吃,有老虎,有豹子,最多的就是狼,你怀了身子的时候还吃过两头熊,对吧……”

圣女默默点头,仿佛呓语般道:“山林的野兽倒霉,遇到个野兽老祖宗。”

老妪责怪一声,有些生气道:“怎么说自己男人是野兽。”

圣女转头看她,语气已经恢复过来,说话之时竟然带了一丝笑容,轻声道:“我只当他是野兽!”

老妪叹气一声。

圣女又道:“我那时候拼命吃肉,就是想着哪天能够打赢他,然后回到草原召集兵马,把你们整个中原全都给屠了。可惜我打不过他,这世上没人能打过他,便是西楚霸王再生,也会被他一锤子砸死。他是野兽,他不是人。”

“傻丫头,怎么又骂自家男人……”

老妪再次责怪一声,伸手抚摸圣女脸庞,劝解道:“他虽然脑子不好,虽然天天打你,但是不管如何他给了你吃喝,这也算是好好疼了你一场。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求个有本事的男人么,能给自己吃上肉,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这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被打一顿又能怎样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补充一句道:“你三阿叔也喜欢打我,可他就没本事让我吃上肉。”

圣女被这话给弄的失笑一声,忍不住道:“三阿叔怎么没让你吃上肉,他天天跟着那个野兽去打猎。”

“他哪里有本事打猎,他只负责把猎物给背回来!”

老妪责怪一声,似乎在生气自己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故人重逢,老妪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这时终于能说上一两句带笑的话,张着没牙的嘴巴笑呵呵又道:“你的男人那么厉害,出去一趟能杀好多老虎野狼,你三阿叔负责给他搬猎物,每天来来回回无数躺,累的跟死狗一样,回到家里就躺下,三阿娘想要伺候他,脱了裤子他都心思。”

圣女脸色一红,忽然小声道:“三阿娘,屋里还有孩子在呢。”

老妪一怔,这才想起屋里还站着个少女。

老妪连忙闭口不说,忽然脸色又是一白。

圣女法眼如电,只一眼就看出老妪的神情不对,她心里原本就担忧某件事,见此情况顿时一个激灵。

果然只见老妪又开始流泪,忽然呜咽嚎啕起来,大声道:“可怜的云崽崽啊,你晚走几个月该多好。”

这话把圣女吓了一跳,俏脸再次变得苍白。

她精通汉家风俗,深知汉人的语言有很多歧义,比如‘走’这个字可以理解为去别的地方,但也可以理解为人已经死了。

难道孩子死了?

思念了整整十六年,终于鼓足勇气回来看,结果孩子却不在了,这对任何一个母亲都是天塌了。

圣女浑身剧烈颤抖。

倒是玲珑旁观者清,突然出声问老妪道:“婆婆,您说的云崽崽去了哪里?”

“啊,你说啥?”

老妪一时没有听清,转头看向玲珑。

玲珑上前几步,先是看了一眼师尊,然后再次问道:“小女子想问婆婆一句,您说的云崽崽去了哪里?”

这次老妪听清了,唉声叹气道:“还能去哪,逃荒去了呗,不逃就得死,逃了也许还能留条命。自从前年开始,你们突厥人不断的抢掠各个村子,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抢夺咱们村,但是三个月之前突然全变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转头看着圣女那边,又道:“你当初立的那块石碑,就是那些突厥坏人砸碎的,三个月前他们几乎杀光了村里所有的男人,年轻女人都被抢走……”

圣女脸色隐隐一寒。

玲珑忽然轻声低语,小心说道:“师尊,三个月前正是颉利统一草原的时刻,您的石碑立了十六年没人敢动,却在颉利统一草原的时候被人砸了……”

圣女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她突然看向老妪,柔声道:“三阿娘,崽崽逃哪里去了?”

忽然语气又变得寒冷,气怒道:“他喝着村里女人的奶长大,难道就不肯留下来保护女人?”

“这不怪他!”

老妪慢慢仰头,呆呆看向屋外,喃喃道:“那一天,是你三阿叔用棍子敲昏了他,然后三阿娘吃力拖着他出村,祈求几个逃荒的汉子把他带上。丫头啊,别怪崽崽,他从小生有弱病,胆子也小的可怜,你让他如何保护村子,不如让他逃跑留一条命。”

圣女脸色一滞,怔怔道:“他生有弱病?”

老妪点了点头,满脸惋惜道:“可怜的孩子,连根柴火都举不起来,也许是老天爷生气他爹的力气太大,所以让崽崽一辈子没有力气。唉……”

旁边玲珑一脸吃惊,道:“小师弟竟然没有力气。”

老妪仍旧呆呆看着屋外,眼中满是担忧和愁楚,又恢复呓语般的样子,喃喃道:“也不知这孩子到没到长安,到了之后会不会被饿着,他没力气干活,没人雇佣他做工,老天爷啊,求您发发善心,让长安的大老爷们可怜可怜他,能给那个孩子施舍一点饭。哪怕他沿街乞讨,也不要饿死街头。”

圣女身子一晃。

玲珑吃力的咽口唾沫,轻声道:“沿街乞讨?那师弟岂不成了乞丐?”

老妪擦眼抹泪道:“逃荒的流民,乞讨能活下来就行。”

这话说的揪心。

圣女眼中热泪一滚。

……

这一番故人重逢,叙话整整一个白日,老妪时哭时笑,圣女愁肠百转,直到傍晚来临之际,才见戈壁溜羊拖着一头猛虎进村。

原来这浑货追着蚂蚱跑进了深山,竟然发现了老虎也很好玩。

可惜他想跟老虎玩,老虎跟他玩不起,这货仅仅用大铁坨子轻轻碰了老虎两下,百兽之王立即灰灰了去。

傻大个子感觉很失望,拖着老虎回来想要找玲珑姐姐问问,为什么这个大猫这么软,一铁坨子就给砸死了。

这老虎就成了全村留守老人的口粮。

老妪却被圣女给带出了村子。

月光之下,离人告别,村里几个老人擦眼抹泪,老妪也是不断遥遥摆手。

来时三人,走时四人,圣女亲自背着老妪,玲珑和戈壁溜羊骑着宝马,四人趁着月色离开群山,渐渐走到了有些荒废的河北官道上。

圣女忽然停住脚步,看向骑着枣红马的玲珑。

目光殷切,带有一丝迟疑。

她一句话没有说,但是玲珑已然明白了,但见少女突然郑重直身,坐在马背上道:“师尊放心,玲珑连夜前往中原。我会带上戈壁溜羊,把他留给师弟做护卫。”

圣女点了点头,脸色却有些纠葛,好半天过去之后,才轻轻道:“中原汉家,草原突厥,两族有别,终归一战,他是我的儿子,我只留他一条命,至于中原那些汉人,他们始终是我们的敌人。颉利就要南下了,你们这一路顺便打探中原军情……”

玲珑一呆。

圣女仰头看着夜空,喃喃道:“我是草原圣女大祭司,身负着几百万族民的责任!儿子只是一个人,族民却有几百万人,玲珑,你懂么?”

玲珑轻叹一声,忽然俏脸严肃道:“师尊放心,私事公事,徒儿分开来做。”

“那你去吧!”

圣女说出最后四个字,忽然纵身一跃疾驰而去,她虽然背负着老妪,但是速度竟比万里烟云照还要快,仅仅几个转身,已如鬼魅不见。

玲珑看向呆呆傻傻的戈壁溜羊,探口气道:“咱们也走吧,去中原寻找小师弟。”

戈壁溜羊‘哦’了一声,忽然挥舞几下大铁坨子,很是严肃道:“欺负,小师弟,砸死……”

傻大个子虽然呆,但也知道护着自己人。

玲珑笑了起来,伸手一拍枣红马,但听战马一声嘶鸣,扬蹄冲刺直奔南方。

后面戈壁溜羊嗷嗷两声,骑着万里烟云照跟随而上。

目标方向,直奔长安。 突厥剧情就先写到这里,主要是为了铺垫接下来的渭水之盟大战,下一章转回大唐这边,主角也要开始绽放才华(装逼)了。列位看官,看得爽时,来一票呗。赏俩小钱,山水去吃顿酒润润喉咙,咱们才好继续说说。(啪,惊堂木一拍,且听下回分解)

第84章 【拜师宴争风】

大唐明月,格外皎洁,宛如一轮玉盘垂挂天中,悠然游荡在浩瀚银河,夜刚至,华灯初上,远处皇宫突然传出悠扬钟声,整个长安城紧跟着敲起了鼓点响。

这叫净街鼓。

也叫宵禁鼓。

但凡这个鼓声敲响之后,街上不允许再有做生意的人,店铺需要关门,商贩需要回家,除了青楼赌场和客栈这三样行当,其它任何行业都不允许继续经营。

但是吃喝嫖赌的人毕竟少,所以宵禁之后的长安城显得冷清。

城内冷清,城外却很热闹。

就在长安城外的渭水河畔,今夜的流民大营张灯结彩,放眼望去,营地里架着一口一口大锅,锅中热气腾腾,到处弥漫肉香。

这是程家的拜师宴。

在流民大营的边缘,有三座草棚屋子连在一起,阿瑶住一间,李云住一间,程处默住最后一间。

由于屋子太小,今夜来人较多,程家索性不在屋子里摆出拜师宴,直接在屋门口的院子里摆出两个大桌,上百个家丁下人不断忙碌,又有几十个婀娜多姿的美女奴婢穿梭,格式菜品流水一般端上宴席,然后静静的侍候在宴席两侧听用。

仅这两桌宴席,置办起来就得耗费五十余贯,国公之家手笔,由此可见一斑。

今夜拜师宴,规模确实大。

但是很奇怪,来的都是女眷。

放眼望去,一桌子全是妇人,比如程咬金的夫人,坐在待客之席的位置,又有李孝恭的王妃,坐在陪客之席的位置,主宾之位坐的却是一位贵客,赫然竟是大唐的皇后长孙氏。

长孙皇后出现,身边必然跟着杨妃娘娘,除了两位身份尊贵的帝王之妃,其她客人个个也是不凡。

左手一席,全是国公正妻。

右手一侧,最次也是侯爵的夫人。

要知道今夜乃是卢国公府的嫡长子拜师,程家请来给观礼撑场面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唯一可惜的是一个男姓家长也不曾见,整个桌上只有李云在怔怔发呆。

东方明月,渐渐攀升,当满桌酒席终于上齐之时,程夫人端着酒杯缓缓站起身来。

这位国公夫人今夜的穿着很庄重,竟然把自己的一品诰命服饰拿了出来。

虽然穿着一品诰命之服,但她起身先给李云行礼道歉。

李云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想躲开。

哪知程夫人却面色一肃,郑重道:“云师,且安坐,奴家这个行礼致歉,您今夜必须得接着。”

李云呐呐两声,糊涂道:“这说的是哪门子道理,怎么拜师之前还要先道歉呢?”

程夫人脸色庄重,沉声解释道:“因为程家有错,先要致歉才能拜师……”

李云心中一闪,隐约明白过来。

但见程夫人端起酒杯,语气肃穆道:“程家第一错,错在有眼不识奇才,三个月前犬子便想拜您为师,可是家夫却眼高于顶,非要打赌之后才确定,此为门缝看人,有伤害云师尊严之错……”

说到这里,陡然仰头将酒喝干,然后空杯示给李云看,口中又道:“第一错,妾身杯酒而歉。”

酒席上响起一片拍手声。

程夫人只这一个举动,尽显出身顶级豪门的大家风范,就连长孙皇后都在悄悄点头,脸上显出极其满意的神色。

唯有李云如坐针毡,只觉屁股底下烧着一团火,他想站起来躲避程夫人的礼仪,又怕触犯了唐代人的拜师风俗。

明明是个少年,却被安在主位,身边全是国公勋贵正妻,拉出来任何一个都可以当长辈。

就这种众目睽睽的场景,

这时又见程夫人倒满一杯酒,举起来道:“程家第二错,家主未到场,自古拜师之事,当由家主出面,然而程家却只来了我这个妇道人家,所以奴家还要再给云师致歉。”

李云呆了一呆,这次忽然有了反驳机会,眼看程夫人又要仰头喝酒,他连忙站起来道:“慢着,此事怪不得卢国公,他没能及时到场,是因为朝堂急招重臣聚议,据说皇帝陛下已然一日一夜没有放人出宫,所有的文臣武将全在宫里商议大事,这不能算程家的错,可算是事出有因。”

可惜程夫人还是一仰头喝下酒水,然后面色严肃道:“不管如何,家夫没能到场,错就是错,程家认得起。”

李云无奈苦笑。

程夫人两杯酒水下肚,脸色略略有些泛红,这时才转头看向院外,轻喝道:“处默吾儿,还不过来。”

这就是要拜师了!

在场所有贵妇全都转头看去。

但见院子外面人影一闪,程处默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这货眉眼之间全是兴奋,才一进门就忍不住嘎嘎怪笑,咋咋呼呼道:“师傅师傅,打今天开始你终于是我师傅啦,啊哈哈哈,我程处默乃是开山大弟子,这次谁也不能跟我抢,没跑了。”

混二愣子,上不了台面,眼下是多么庄重的场面,这小子竟然还在咋咋呼呼。

程夫人脸色一怒,陡然出声厉喝道:“闭上你的嘴,过来先磕头。再敢胡言乱语,先打你个腿断胳膊折。”

程处默顿时打个哆嗦。

这货不敢呲牙,果然乖乖闭上了嘴,他手里拎着几样礼品,化身乖宝宝走进院中。

哪知还没走进几步,猛然又有变化发生。

但听门外忽然咋咋呼呼,突然冲进来四个彪呼呼的少年。这四个浑货手里也拎着东西,进门就吵吵嚷嚷道:“直娘贼的程处默,等一等,等一等啊,咱们一起拜师,说好了一起拜师的……”

吵闹之间,四个小子冲到近前,个个吆三喝五,眼睛却又七瞅八瞅,不断叽叽喳喳道:“师傅呢,师傅在哪呢?啊哈哈哈,原来师傅坐在主位,师傅就应该坐在主位。”

又听一个浑货大叫道:“师傅,我们商量好了,今晚一起拜师,按照门中规矩排辈分,比如程家姐姐最先被你摸屁股,所以程处默可以当老大,李崇义的表妹最好看,所以让她第二个被你摸,俺和房遗爱还没决定谁先谁后,因为俺俩没有姐姐只有妹妹,都很小,只有三四岁牙口,刘仁实最倒霉,他连妹妹都没有,只能做老五,哈哈哈……”

说话这小子正处于变声期,扯着公鸭嗓子实在刺耳,再加上另外四个叽叽歪歪的货,转眼整个院子仿佛有几十只乌鸦在吵架。

李云目瞪口呆。

他明显感觉一桌子贵妇都在笑。

摸人姐姐屁股,确定徒弟排名,这话要是传出去之后,恐怕明天他的名声就得烂大街。

幸好贵妇们都知道五个彪子是什么人。

但见程夫人脸色一寒,怒斥道:“程处默,跪下拜师磕头。”

这是打算快刀斩乱麻,用最简单的办法把几个彪子弄乱的场面给转回来。

程处默很是听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刚要把拜师的束條举到头顶,哪知酒席上又生了变故。

“且慢!”

有个贵妇突然喊了一声。

……

……20秒后,发布第二章更新。

第85章 【长孙皇后的礼物】

但见酒席之上,慢慢站起一人,赫然竟是李孝恭的王妃,笑意涔涔望着程夫人看。

程夫人微微有些发怔。

李孝恭王妃跟她很熟,咯咯笑道:“程家妹妹啊,你不能让程处默自己先拜师,咱们虽然是长辈,但是也要尊重小辈们的心思,既然孩子们已经约定同时拜师,那今夜就不只是你程家的拜师宴喽……”

“对对对!”

酒席间忽然又站起三位贵妇,连同李孝恭的王妃一起组成同盟,七嘴八舌道:“今夜这个拜师宴,我们也算一份子,程家(姐姐)妹妹,你可不能吃独食。”

程夫人一脸愕然。

那四个贵妇不管她反应如何,突然转头一起看向院子外面,高声道:“家中下人何在,还不抬礼进门?”

话音才一出口,门外赫然传来几十声应和,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外面提前就有人等候。

程夫人呆呆不语。

李云也摸了摸鼻子。

陡见一批家丁抬着两口大箱子进门,放声高呼道:“河间郡王府,送上拜师礼,白银两箱,黄金百两,另有土地田契五千亩,赠送流民做衣食。”

嘶!

席见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好家伙,好大的手笔。

白银两箱,价值最少一万贯,黄金百两,折算最少也是一万贯,更吓人的是五千亩土地田契,这玩意有时候拿钱它都买不着。

众人正要惊叹出声,猛见门口又闯进来第二批家丁,领头是一个极其精明的管家,手举一个小盒子放声高呼,道:“夔国公府,拜师之礼,极品南珠二十颗,粗制布匹五十车,南珠赠师,粗布赠民,此乃借花献佛之举,只愿流民人人置办一身新衣服,同庆吾家小公爷拜师求学。”

不愧是当管家的料,说话都这么漂亮,明明是送礼给李云,却又扯上流民大义,这事搁到哪里都不怕有人挑理,程夫人甚至连开口阻拦一下都不敢。

这两家的礼物已经让人震撼,接下来的两家也是不凡,但见房家的下人同样进入院中,领头一人放声高呼道:“邢国公府,拜师之礼,孤本书籍一车,广陵散手谱一本。另赠石盐矿山两处,养育流民制盐赚钱。”

哗!

场中一片哗然!

众贵妇面面相觑,纷纷感觉咋舌不已。

房家的手笔同样大的吓人啊!

两座石盐矿山还好说,只要拿钱去买总归能买到,关键是孤本书籍,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无价之宝。

最后一家是尉迟敬德的鄂国公府。

尉迟老黑做人不会转弯,送礼也送的直不楞登,礼物毫无花俏可言,尉迟家送的是渔网和铁锅。

而且是专门从崔氏货栈订购的一万渔网铁锅,货契直接送给李云,随便什么时候都能提货。

今夜之事真是一波三折,四大豪门加上一个程家,转眼之间要有五个家族拜师,偏偏古人极其讲究颜面,这事既然大张旗鼓了就没法拒绝。

如果不出意料,李云必须要收五个徒弟。

……

众人都以为这就算完事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酒席之上忽然又站起一个人来,这才是出手最狠的一个人,因为她赫然是当朝皇后长孙娘娘。

但见长孙皇后一起,所有贵妇都跟着站起。

长孙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惊慌,随即面含轻笑看向李云,语带深意道:“沧海遗珠,总有绽放明媚一日,隐藏身份,亦有真相大白之时,小家伙,咱们今夜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李云点了点头,恭敬道:“确实三次。”

长孙皇后呵呵一笑,又道:“第一次,你在程府门前,以为我是个出来看热闹的贵妇,第二次,相逢是在小盐山,那时你和我家夫君一起杀猪,还问我为什么要嫁给一个杀猪的……”

李云咳嗽一声,面色有些泛红。

长孙悠悠而笑,道:“今夜是第三次,本宫不想再隐瞒你!”

李云隐隐觉得有大事将知。

其实他很早就已经有些猜测。

现在听到长孙皇后一口一个本宫,他再傻也知道这怕是个皇妃娘娘。

长孙忽然噗嗤一笑,悠悠道:“其实身份这东西,也没什么可炫耀的,本宫就是长孙氏,乃是全天下唯一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

行了,只这一句话,无需多解释。

凤冠霞帔这玩意,天底下只有皇后可以穿。

但是李云还是有些震撼。

他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却见长孙皇后再次开口,悠悠道:“长辈之心,皆在儿女,今夜五大豪门嫡子争相拜你为师,无非是看到你把程处默调教的大有进步,天下父母之心,自古皆然类似,本宫忽然也想起自己的孩儿,欲要让其跟着你学些本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凤目闪闪盯着李云,道:“我有一子,名曰承乾。”

李云脑袋嗡的一声。

李承乾?

当朝太子?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吧。

如果让李承乾跟着自己学本领,那自己的身份该怎么算?

帝师?

天底下有十六岁做帝师的说法吗?

他连忙起身行礼,口中却言辞拒绝,张口道:“启禀皇后娘娘,草民学识浅薄,无法……”

哪知长孙皇后直接挥手,淡淡笑道:“你不用找借口,本宫不是让你做帝师,本宫说的很清楚,承乾只跟着你学本领,但是并不拜在你门下,你们两个算是平辈论交。”

想了一想,忽然又补充一句,语带深意道:“就当是个兄弟吧,你大一点,做哥哥,他小一点,是弟弟。”

李云脑瓜子更懵。

啥玩意?

这玩笑开得更大了吧。

李承乾乃是堂堂太子,让我一个逃荒出身的流民和他同辈论交,还要当哥哥,他愿意当弟弟么?

可惜长孙皇后已经不给他思考余地,忽然仰声对着院外高喊道:“皇家百骑司何在,还不速速进门送礼。”

喏!

门外陡然响起齐声应和,听起来最少也得二十人。

李云怔怔转头,看着已经有些拥挤的院子。

酒席上的贵妇们也都转头,双目好奇的盯着院子门口看,大家都想看看皇后到底要送什么,娘娘的内务府一向捉襟见肘,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

这份期待,很快化为震惊。

但见门口人影一闪,赫然走进八个孔武有力的百骑司,四人为一组,粗声喘着气,他们手里抬着两样东西,月色之下闪着乌幽幽的光。

忽然八个百骑司一声暴吼,猛然将抬着的东西直接放手,顿时只听轰隆巨响,院子地面被震的一晃。

那两样东西,直接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

所有贵妇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有些人是震惊,有些人是惊喜,比如程夫人,李孝恭王妃,房夫人和尉迟敬德夫人,这四人都是满脸喜意,悄无声息递了一个你我皆知的眼神。

但听长孙皇后悠悠开口,指着地上两个东西对李云道:“世间第一奇兵,擂鼓瓮金锤,单重四百,双锤八百,李云,你有天生神力,世间再找不出合适的武器,这对锤子乃是皇室所藏,但它天生应该为你所用。”

第86章 【一锤八十,两锤二百】

望着地上那俩大锤,李云不知为何突然叹了口气。

他苦笑道:“记得我以前很穷,总是喜欢追着一些人要礼物,那些人张口就给我来一句,要啥要,送你个锤子,想不到一语成谶,竟然真有人送了我一对锤子……”

他口中的那些人,其实是怀念起自己没穿越的时候,那时他是个三流扑街小作者,每天在群里问读者求打赏,那帮读者抠门的要死,偏偏还喜欢气他,只要李云开口,立马几十上百号人跳出来咋咋呼呼,叫嚣道:“要鸡毛要,送你个锤子。”

昨日种种,仿佛眼前……

然而相互之间已经隔了一千多年的时空,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如果能够见面,李云真的很想温情脉脉对那帮读者表白,说一句无比温柔的话,就仿佛是对着千百世情人,显得那般缠绵而又悱恻,婉转而又凄凉。

他会这么说:“艹,看到没有,你们天天诅咒送我锤子,这回我真的有了锤子,谁敢比比,一锤子砸死,来来来,诚征头铁读者,一锤八十,两锤二百,别问为什么,临时涨价……”

可惜,这只能是他心里的幻想。

他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

他很怀念跟读者们吹牛打屁,互骂沙雕的那一段快乐时光。

忆起从前,友情难续,心情忽然很低落,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程处默听他语气惆怅,忍不住抓了抓自己脑门,凑到李云跟前小声问道:“师傅,你咋啦?是不是生气我们没跟你商量,直接逼着你收他们几个做徒弟,师傅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想收,徒儿帮你都推了,不管是郡王还是国公,我程处默死命不让……”

李云心里很是感动,但是他的秘密无法跟程处默说,他忽然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其实很开心。”

程处默‘哦’了一声,但总觉得师傅没有说真话,二愣子或者脑筋比不上聪明人,但是说到重情重义谁也比不上他。

他还想开口,李云却已长声而笑,忽然转身看向长孙皇后,满脸恭敬道:“感谢皇后赏赐,这对锤子我很喜欢。”

长孙皇后凤目如炬,仿佛要洞穿他的心思,过了良久之后,皇后才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带着异样道:“本宫把这对锤子送给你,其实也是突然之间的决断,原本这对锤子是要永久封存起来,让世人渐渐遗忘世上还有它的存在。陛下也曾说过,此兵杀伐酷烈,上面沾染的性命实在太多,上一任的主人因为它遭了天谴。陛下认为此兵不详,用之会有伤天和。”

李云呆了一呆,下意识道:“既然如此,为何最后没有封存?”

他来自后世,从小就喜欢听隋唐演义的故事,这对擂鼓瓮金锤他自然知道是谁的兵器,所以对这对锤子的事情越发显得好奇。

长孙皇后忽然大有深意看他一眼,道:“陛下和本宫原本的意思都是封存这对凶兵,但是两天之前我们忽然改变了这个想法……”

两天之前?

李云心中悠忽一闪,脱口而出道:“两天之前,卢国公府?”

“不错!”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面色庄重道:“兵者杀伐之器也,用之为凶,则血流成河,用之为正,也是血流成河。”

众人都是一呆,李云满脸迷糊,程处默嬉皮笑脸凑过来,很是好奇道:“娘娘,这听着好像一个意思啊。无论是好是坏,都得血流成河。”

长孙皇后咯咯笑了两声,悠悠道:“这些事,按说不该跟你们小辈讲,甚至普通国公勋贵也不该知道,但是呢,陛下又对你们几个小子寄予厚望,所以也该跟你们说说。”

李云看了程处默一眼,转头拱手对长孙再次行礼,虚心求教道:“请您解惑。”

长孙皇后很满意他的举止,点点头表示赞许,紧跟着便道:“兵者为凶,血流成河,兵者为正,亦会血流成河,同样都是杀,但是结局不一样,比如你们两天之前在卢国公府门前那一场,虽然杀了几十个人,但是初衷是正义,从小处讲,你们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这就是为己,往大了说,保住产业可以养活流民,这就是为公,万事行之正,自可雷霆杀伐,哪怕血流成河,也不会遭到冥冥之中的报复。”

李云还是首次听到这种说辞,忍不住皱眉沉思起来。

程处默却完全没有听懂,急的抓耳挠腮道:“皇后娘娘,您还是直接说吧,为什么原本想要封存锤子,最后却又赐给师傅使用。您也知道,俺脑子不好,您这么叽叽歪歪…啊,不对,是胡言乱语…啊,也不对,是长篇大那啥,俺听不懂啊,急得很……”

这货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幸好皇后知道他肚子里没货,皇后没有责怪他楞,反而噗嗤笑了一声,忽然脸色一沉,故作生气道:“你怕本宫送锤子给你师傅会害了他?”

程处默也不说谎,直言不讳道:“俺就是这个意思。”

“倒是个重情义的孩子。”

长孙皇后赞了一句,脸上伪装的怒气消除不见。

程处默讪讪而笑,搓着大手很不好意思,忽然急急又道:“以前西府赵王被雷劈死了,他就是用这对大锤杀人太多。”

长孙缓缓仰头,望着一夜繁星道:“你是想说你师傅也会遭天谴吧?”

程处默抓了抓脑门。

长孙收回仰天的目光,望着李云和程处默半天,这才悠悠道:“彼时乃是乱世,西府赵王有几次杀伐乃是发疯之后的纯粹屠杀,因为毫无道理,所以有伤天和,现在大唐国朝已建,而你师父也不会无端发狂,所以这对锤子可以给他,哪怕杀人太多亦会无事……”

程处默呆了一呆,愕然道:“为啥?”

“因为陛下所赐代表着万民所归,只要你师傅以之为正,杀的血流成河也是为国为民。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得到上天的赏赐和垂青。”

程处默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道:“杀人还杀出道理来了?”

长孙温笑两声,忽然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语带暗示道:“只要你师傅不是傻到去扔锤砸天,本宫保证你师傅只有好处。”

这基本是要揭露李云的身世了。

第87章 【五个傻缺徒弟】

李云突然轻咳一声,同样大有深意道:“两天之前,红翎急使,陛下急招满朝文武议事,怕是北方突厥真的要南下了。”

长孙凤目一闪,眼中迸发难以想象的异彩,盯着李云道:“你竟然推测出陛下赐你锤子的初衷……”

李云点了点头,无奈苦笑道:“我扔棺材的时候就已想过,自己恐怕逃不了,大唐虽然名将如云,但是年轻一辈却不多,陛下一直放任程处默他们,无非是想纵容少年的狂野,这是陛下的培养之道,现在看来我也被盯上了。”

“那你有无异议?”长孙皇后急急道。

李云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没有,有也得打消了。”

说着迟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又道:“唯一可惜的是我不懂武功,虽然力气很大,但是不会杀伐,这怕是要让大家失望,力气大的人不一定能当猛将。”

这话才刚说完,程处默已经咋呼起来,大叫道:“师傅,看你这话说的,你不猛谁猛,你赤手空拳都能把人打爆了。”

长孙皇后忽然面色严肃,一字一顿道:“不会,那就学,你如果不学,如何对得起你的身份。”

李云满脸迷糊。

这时程处默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满脸期待凑到李云跟前,道:“师傅,要不你试试这对锤子?”

李云下意识看向大锤。

程处默舔了舔嘴角,怂恿又道:“武功那玩意好学,天生神力却难找,师傅啊,只要你能举起这对大锤,你注定就是天下第一猛人。谁敢跟你呲牙,一锤子把他放翻。嘿嘿嘿,想想就觉得爽……”

李云看他一眼,无奈道:“我喜欢以德服人。”

“简单啊,两个锤子都刻上一个字,左边刻上‘以德服人’的德,右边刻上‘以理服人’的理,有了这俩字,谁敢说师傅你不是以德服人,凡是不服者,先给他一锤子。”

李云目瞪口呆。

长孙却噗嗤一笑,夸赞程处默道:“你这小东西,想的办法很有趣。”

程处默咧开大嘴,感觉很是得意。

这货得了皇后夸奖,更加忍耐不住,急急吼吼道:“师傅,试试吧,看看这对锤子能不能举起来,拿在手里到底合不合手。”

李云终于豪气涌生,大笑点头道:“好,那我便试试看。”

他大踏步上前,走到两个锤子旁边,伸手弯腰攥住锤柄,然后仰天做出大吼状,怒喝道:“给我起……”

气势卖的很足,众人无不期待。

毕竟是八百斤重的绝世凶兵啊,如果不鼓足力气怕是拿不起来。

哪知下一刻,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只见李云轻飘飘的把锤子举了起来,当空呼哧呼哧摇晃了十几下,半空之中刮起一股罡风,李云却满脸迷糊看向长孙皇后,呆滞问道:“皇后娘娘,您说这对锤子八百斤?”

长孙皇后凤目之中爆出无比的异彩。

程处默一张嘴巴张的大大。

另外四个彪子同样如见天人。

忽然噗通噗通一起跪下,大声叫道:“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拖延了好久的拜师之礼,竟然就这么诡异的成功了。

李云仍旧沉浸在迷惑当中,举着擂鼓瓮金锤不断摇晃,口中喃喃有声,显得极其纳闷,道:“奇怪啊,这锤子八百多斤,比王氏那口棺材还要重,为什么我举起来竟然没有重量,难道这俩锤子是假的?”

想及此处,忍不住双手一松,结果只见两个大锤急速落地,轰隆一声砸进地面之中。

院中一阵摇晃,三间草棚簇簇有声。

在场贵妇无不眼放精光,有那顶级的国公正妻下意识张口,震惊道:“西府赵王,举重若轻……”

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用小手使劲捂住了,目光偷看皇后一眼,发现皇后并没有生气。

程处默和四个彪子连续磕头,也不知是不是符合了拜师的规矩,等到这几个浑货终于从地上爬起来,那种昂首挺胸骄傲狂横的样子简直不能看了。

先是程处默鼻孔向天,就差喊一嗓子‘贼老天你瞅啥’。

又见李崇义晃着膀子,就差说一句‘谁敢惹俺试试看’。

刘弘基的儿子名叫刘仁实,这会儿已经开始满嘴哈喇子,房遗爱两眼放光,围着地上的大坑哈哈狂笑。

最后也就尉迟宝林稍微正常一点,不过脸上也带着一副恨不得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嚣张。

五个浑货以程处默为首,后面跟着四个晃着膀子六亲不认的傻缺,只觉天大地大没有师傅摆不平的事,从此以后惹事打架再也不怕了。

身为国公勋贵之子,他们本来就喜欢惹是生非,只不过以前只是敢打敢惹,但是有些人他们压根打不过,现在不同了,五个彪子眼中再也没有牛逼的人。

李云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就这五个傻缺徒弟的架势,恐怕今后要给他招来无数的大麻烦,偏偏这时还不能出言呵斥,毕竟五个家伙的家人都在场,全是国公勋贵之家,脸面说什么也不能让人踩。

没办法,只能认了。

……

这时程处默忽然响起一事,急急吼吼又道:“师傅,坐骑,坐骑啊!”

他猛然一把拉住李云,拽着就往外面跑,口中不断大叫道:“光有武器不行,还得有坐骑相配,师傅你去试试我的战马,看看骑着威风不威风……”

跑到一半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地上大坑道:“师傅您先把锤子拿上,不然无法试出坐骑的耐力,我那宝马乃是陛下所赐,身上拥有西域汗血的血脉,应该能负担起来,可以送您当做战马。”

宝马良驹,英雄美人,这事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李云心中很是意动,连忙弯腰将两个大锤拎起来,转头道:“走,去试试你的坐骑。”

程处默拉着他跑出院门。

后面四个彪子呆了一呆,忽然也反应过来,先是李崇义急吼吼追上去,大声道:“师傅等等,俺的坐骑也是宝马。我爹是王爵,御赐好东西……”

又听尉迟宝林咋咋呼呼,同样追上去叫道:“我的宝马也试试。”

房遗爱和刘仁实脑子最笨,结果两个孩子追的最晚,但是不管如何五个彪子全都跑了出门,一眨眼的功夫人影都不见了。

过不片刻,只听夜空之中咋呼有声,似乎几个彪子在争论谁的坐骑更厉害,要把最厉害那匹送给师傅当礼物。

这一翻变故太过突然,让在场的贵妇全都愣愣发呆,反倒是长孙皇后心中好奇,忍不住轻声道:“本宫也想看看那孩子骑马的英姿……”

当年的李元霸匹马双锤决战紫金山,那个横扫无敌的弟弟让皇后永生难忘。

第88章【天生神力,空叹坐骑】

旁边杨妃早就心动不已,闻言连忙怂恿道:“长孙姐姐,那不如就去看看呗,反正今夜之事已经妥了,咱们又不是专门来吃吃喝喝的。”

长孙看了一眼酒菜未动的席面,笑着对那群贵妇道:“汝等倘若饥饿,可以在此饮食,本宫想要出去看看,不用专门等我开席。”

说着急急起身,拎着裙角追出院门。

后面那群贵妇哪有心思吃喝,呼啦啦一起全都追了出去。

人人都知道,这可是大唐新一代战神展露英姿的第一次,这样的场景八辈子都遇不着,回去之后能够在贵妇圈子里吹三天。

于是乎!

院子转眼之间空荡荡!

……

当夜渭水河畔,微微有风清凉,大唐贵妇毕至于此,长孙皇后领头围观。

但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少年,手拿两个大到不像话的锤子,旁边程处默亲自牵来一匹战马,满脸期待道:“师傅,坐上去试试看。”

李云点点头,想了一想下先把锤子放在地上,然后他翻身一跃上马,这才小心翼翼弯腰拎起一个锤子。

仅仅只是一个锤子,就见战马四蹄陡然一弯。

偏偏这马乃是宝马的骄傲性子,竟然不断嘶鸣着努力站直了起来,那模样好像在说:“来啊,继续,咱是宝马,哥们撑得住。”

“撑得住就好,果然不愧是宝马啊……”

李云心怀期待,忍不住又弯腰拎起另一只大锤。

结果!

但听一声噗嗤闷响,宝马干脆利落趴下,屁股后面屎尿齐喷,口中也喷出了带血的血沫子。

程处默大惊失色,仓惶上前检查宝马,忽然咧嘴看向李云,满脸沮丧道:“师傅,你这是啥屁股啊,我的坐骑可是汗血宝马,你竟然一屁股直接给坐死了。”

李云坐在马背上愣愣发呆。

他看向另一个徒弟李崇义,下意识问道:“听说你的也是御赐宝马?”

李崇义顿时打个哆嗦,脑瓜子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死不承认道:“不可能,别问了,您找下一个……”

于是李云满腹期待看向尉迟宝林。

尉迟宝林比较实在,张口就要答应下来,却不曾想人群里冲出一位贵妇,一个鞭腿直接把儿子放翻在地。

然后转头对李云歉然施礼,略带不好意思道:“压死御赐宝马,事情可大可小,孩子们的战马都是陛下所赐,资质方面几乎持平,既然程处默的战马不行,尉迟宝林的战马肯定也不行。云小师傅,再寻别法吧。”

李云若有所思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这贵妇是谁,大为惊奇道:“您是黑白双煞?”

贵妇呆了一呆,愕然道:“什么?”

李云连忙闭口,讪讪笑道:“以前听人道听途说。”

那贵妇噗嗤一笑,语带深意道:“说我们姐妹是绿林瓢把子对吗?”

李云轻咳两声装作掩饰。

唐朝野史之中,尉迟敬德在战场上遇到黑白二氏,姐妹两个都是身负绝技,为人处世堪称女子楷模,后世老百姓尊敬这两位国公娘娘,亲昵的称呼她们为黑白双煞。

……

锤子太重,普通坐骑别想了,就连程处默的御赐宝马都给压死,恐怕整个长安再也找不出合适的坐骑。

在场众人无不心生遗憾,默默看着李云手里的擂鼓瓮金锤。

好半天过去之后,长孙皇后忽然咬了咬牙,发狠道:“本宫去找陛下,把他那匹拳毛騧(gua)弄过来……”

众人顿时意动。

大家都知道,李世民拥有六匹绝世宝马,跑最快的叫做飒露紫,耐力最强的叫特勒骠,品相好看的叫青骓,血统最高的叫什伐赤。

最后两匹宝马皆都擅长负重之能,分别是拳毛騧和白蹄乌,可惜白蹄乌已经老死,现在能负重的只有拳毛騧。

皇后是说干就干的性子,转头就要回去皇宫,却不想旁边有人伸手一拦,竟然把皇后直接拦住了。

在场所有贵妇当中,敢这么无礼的只有李孝恭夫人,毕竟她是王爵之妃,按辈分还是长孙皇后的堂嫂。

但见李孝恭夫人面色无奈,拉着长孙皇后缓缓摇头道:“娘娘不用去试了,没用的,西府赵王的事情您最清楚,您应该知道陛下的拳毛騧也不行。”

长孙皇后黯然叹息。

李孝恭夫人仰头望天,轻声道:“这世上除了万里烟云照,任何战马都无法承受上千斤的负重,传闻北地突厥有一匹枣红马,但那是突厥圣女大祭司的坐骑,突厥和咱们乃是敌对,所以枣红马更是想都不用想。”

“那本宫就再上一次青城山!”

长孙皇后突然开口,目光坚毅道:“我去寻找老神仙帮忙,让他再赐一匹万里烟云照。”

李孝恭夫人这次没说话,反而杨妃轻轻拽了拽长孙衣角,小声道:“姐姐,您早就知道老神仙缥缈无踪了,陛下多次派遣百骑司打探,青城山上没有这个人。”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无非是说皇后即使去了也白跑一趟。

长孙一声长叹。

……

这时李云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忽然拱手朝着长孙皇后恭敬一礼,由衷感激道:“草民先谢过娘娘厚爱,但是此事明显已经无法达成,明知没有希望,何必苦苦纠结,没有坐骑就没有坐骑吧,大不了我拎着锤子跟人步战。别人跑,我不追,别人过来,我一锤子砸上去。”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呆。

步战?

原地等候?

那跟守株待兔有何分别?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让李云拎着锤子原地蹲守,似乎也能震慑天下群雄,别的不说,光俩锤子就够吓人的。

绝对谁来谁死,一个人就可以当长城……

长孙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心道:“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又仔细叮嘱李云,语气温和道:“你得好好练武,先把这对锤子熟悉才行,不说达到当年西府赵王那等层次,至少也不能弱了你天生神力的威风。”

皇后很想直接说一句,别弱了你爹的名头,但是现在李世民还在急招大臣议事,皇后不能越俎代庖替皇帝宣布李云的身世。

……

夜渐渐深了。

皇后带着遗憾离开,那些贵妇也各自上了自家车马。

天上一轮明月,照的渭水发白,整座流民大营渐渐寂静下来,无数流民已经安然进入梦乡,他们得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气捕鱼,许多小孩子脸色恬静趴在母亲怀里,睡梦之中发出甜笑的呓语。

李云没睡,程处默等人去巡视整个流民大营,李云趁着月色沿河而下,拎着锤子慢悠悠的闲逛。

他在思考自己的定位。

到底是靠着脑子发家致富?

还是靠着武力去横扫千军?

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他其实也渴望纵横沙场横勇无敌。

可惜的是,没有坐骑。

他顺着渭水漫无目的闲逛,整个人陷入一种茫然思考的状态,昭昭月色之下,渭水忽然水花一滚,似乎有个黑呼呼的巨物浮出水面,然后又悄无生息潜入水中。

浪花转眼平复,李云毫无觉察。

第89章 【你的好心,别人未必领情】

长夜虽然漫漫,终有晨曦微露之时,这一夜李云漫无目的沿河闲逛,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三四十里。

当他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左边是滔滔渭水,右边是麓麓群山,中间却是一条新修筑的官道,官道上有一辆牛车正在驰来。

车轮滚滚,老牛慢行,晨风带露,打湿牛毛,赶车的是个耄(mao)耋(die)老翁,腰杆已经佝偻不成样子。

不但腰杆佝偻,而且两鬓苍苍,五指和脸上全是碳末碎屑,竟把落在脸上的露水也染成了黑色。

他走路之时气喘吁吁,偶尔咳出一口带血丝的痰,然而却又舍不得乘坐牛车,只是和老牛一起慢慢行走。

李云站在河边遥遥观看,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同情。

他看的很清楚,这是一个卖炭的老翁,之所以不肯乘坐牛车,是因为那辆牛车装满了木炭。

木炭满满当当,牛车只留一个空隙,那个空隙里却趴着一个小女孩,此时正随着牛车颠簸睡的香甜。

这场景让李云忽然响起自己小时候。

幼年家贫,父母却不甘心穷苦,于是起早贪黑编织草席,然后装满一车去集市售卖,在那无数个天还未亮的早晨里,父母也如这个老翁一般走在路上,唯一不同的是拉车不是牛,而是含辛茹苦的父母双亲。

那时候李云还小,他被父母放在车里的草席中间,父母拉车行走,他在车中酣睡,每隔一段时间,母亲都要回头看看,生怕他被露水打湿,或被凉风吹开襁褓。

生活疾苦,一如眼前这个卖炭的老翁。

但是长辈的慈爱都是一样,老翁同样时时回头去看小女孩,偶尔还会停下牛车,翘起脚尖看上两眼,待到发现小孙女睡的依旧香甜,老翁喉间发出一声满意的低笑,于是继续驱赶老牛,慢慢向着前方赶路。

牛车途径李云所站之地,老翁抬头看了李云一眼,忽然笑呵呵打个招呼,语气朴实道:“小哥儿,起的挺早啊……”

李云微微一怔,随即满脸堆笑,以一种极其温和的声音回答道:“是啊,挺早,昨晚我就没睡,顺着渭河闲逛过来的。”

老翁‘啊’了一声,似乎惊讶有人这么闲。

忽然瞥见李云手里的擂鼓瓮金锤,顿时张口呵呵笑了几声。

民间百姓见识浅薄,老头并不认识这对锤子,只是发一声赞叹道:“这么大的锤子?小哥你是哪家的铁匠啊?莫非是个练武的小将军,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

李云再笑,哈哈道:“我可不是将军,拎着锤子也不是练武,实不相瞒,我是个流民,目前住在渭水大营。”

“啊!”

老翁又叫了一声,脸上忽然显出欢喜颜色,急急道:“可是渭水河畔的那个流民大营吗?小哥你和那里的管事熟不熟?”

李云又是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看向牛车,心里隐隐一动,忍不住问道:“老丈这是要去卖炭?”

“对哩!”

老翁连连点头,脸色很是骄傲道:“祖祖辈辈都是伐薪烧炭,手艺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呢……”

忽然停住牛车,颤巍巍走到李云跟前,满脸渴盼道:“听说流民大营搞了一个咸鱼产业,每天都要采买好几车木炭,不但给的价钱厚道,而且给的还是现钱,不像那些大户人家,要么赊账,要么拿别的东西抵,还要挑三拣四,一车好炭先扣三成,小哥儿,你认识那里管事的吗?”

李云仰头想了一想,沉吟道:“产业里面有着规矩,不过我确实有个熟人。”

老朽又惊又喜,连忙一把攥住李云,急急道:“那可太好了,小哥儿帮帮忙啊,额(陕西方言我的意思)待在山里三天三夜没合眼,专门烧了一车上好的木炭,准备去流民大营卖个好价钱,现在正愁着人家收不收哩。”

李云哈哈大笑,道:“那你可找对人了,这个事情我帮你,走吧,我帮你推车,咱们一起去卖炭……”

说着就要上前。

哪知老翁忽然退后几步。

老翁被李云的热情给吓着了。

他一路退到牛车边缘,先是小心翼翼看看车上的小孙女,然后才急急回头看着李云,略显警惕又略带不好意思,弱弱道:“小哥儿,不用你帮忙推车了,额租的老牛很有力气,拉这一车炭不算吃力。”

李云呆了一呆。

随即隐隐明白过来。

他笑着指指官道,对老翁故作生气道:“我说老丈你到底怕个啥啊,这里可是堂堂官道,你难道害怕我打劫不成?我是诚心诚意想帮你。”

结果老翁却更加警惕,忍不住又退缩几步,懦懦道:“算了算了,额自己去流民大营,小哥儿,您别跟着啊。”

说着急急一甩鞭子,驱赶牛车像逃一般。

李云无奈苦笑。

却又生出一股同情。

人若穷的久了,遇到好心人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害怕,怕被坑。

所以宁愿自己硬着头皮去吃苦。

……

这老翁谨小慎微并没有错,因为他的全部希望恐怕都在这一车木炭上,他的小孙女那么小就要带出来卖炭,但又不见老翁的儿女一起跟着,这种情况十有八九儿女已经不在了,前几年天下战乱,关中青壮死的可不少。

一个耄耋老翁带着小孙女出来讨生活,餐风露宿,担惊受怕,不到万不得已长辈的不会这么做。

实在是被生活逼急了。

连牛车都是租的,可见所有家产只有这车炭。

老翁担心李云是坏人,也不能怪他不识好人心,实在是穷的太久了,太怕被人给坑害。

“唉!不帮就不帮!”

李云再次苦笑,心里却已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先跟程处默打个招呼,让负责采买木炭的多给老翁几个钱。

眼看着牛车辙辙前行,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李云无奈甩了甩脑袋,拎着锤子准备沿河折返。

哪知就在这时,猛听远处传来一阵狼啸,紧跟着又是两声老牛长哞,老翁的惨叫声遥遥传来。

“驾!”

惨叫声中还有一个清晰的叱喝,随同还有一声鞭子响,似乎是奋尽力气抽了一鞭子,想让牛车跑起来……

狼?

官道旁边怎么会有狼。

李云下意识看了看两侧群山,忽然只觉的透骨冰寒。

他忘了这是古代,即使官道也不安全。

他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

才没奔跑几步,就见牛车轰隆而来,但是已经不见老翁身影,车上只有一个小女孩哇哇大哭。

遭了!

李云心里一惊,陡然上前拦住牛车,他神力惊人,抓着车架大吼一声,但听老牛长哞两声,蹄子乱动却不能前行。

牛车止住,李云急急看向车上小女孩,吼道:“你爷爷呢?”

“狼,狼……”

小女孩哇哇大哭,只会喊一个字。

第90章 【哥哥,我想再看一眼】

李云心里焦灼,一把将孩子抄在怀里,然后用一只锤子压住牛纲绳,另一只手拎着另一只锤子向前奔跑。

才跑几百步,忽然一声长叹。

但见地上血液狼藉,还有几块破碎撕咬的麻布,老翁人已不见,地上仅留半只残脚。

官道旁边的山林中,隐隐还有狼嚎之声。

李云只觉钻心的痛。

如果他坚持陪着老翁上路,怎么也不会遇到这种惨剧,哪怕老翁怀疑他,他也应该跟着啊。

半盏茶之前,老翁还和他有说有笑,老翁赶着牛车照顾小孙女的场景,还让他想起幼年之时的温柔。

然而现在,物是人非。

老翁临死之前,必然是奋尽余力狂抽了老牛一鞭,所以牛车才会疯狂逃掉,他自己却留下来给狼吃。

他用自己喂狼,为的是小孙女保住命。

这是世间最淳朴的爱!

……

李云只觉一腔杀意无法按住,大吼一声冲进山林。

他还没有举锤,猛见山林之中灌木乱耸,竟然冲出几十条饿狼,对着他龇牙咧嘴咆哮。

“杀!”

李云狂吼震天,举着锤子砸了过去。

噗嗤!

擂鼓瓮金锤何等重量,李云天生神力何等威猛,仅仅只是一锤,就把一只野狼砸成肉泥,然而李云的杀意一丝不减,咆哮着冲进狼群猛砸。

少年狂怒,单手持锤,另一只手却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他的脸上全是无法按捺的煞气。

虽然面对几十只野狼,但是李云却纵横睥睨,只要一锤砸出,必然一滩烂泥。

野狼摊上他,只有死。

可是李云却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官道远方有两匹快马疾驰而来,前面骑马之人是个绝色少女,后面骑马之人拎着一个大铁坨子。

两人听到狼嚎和李云的咆哮,下意识都把目光看了过来。

恰好看见李云一锤砸死头狼,少女脱口震惊道:“好威猛的少年。”随即眼中杀机一闪,心中暗暗可惜:“可惜他是个汉人……”

这少女正是从草原而来的玲珑。

拎着大铁坨子的自然是戈壁溜羊

……

李云还在大开大阖屠杀野狼。

少女忽然策马走到戈壁溜羊身边,低声道:“戈壁溜羊,你出手偷袭他,趁他不注意,一下砸死他。”

戈壁溜羊是个傻子,生平只听圣女和玲珑的话,闻言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打过李云,直接拎着铁坨子晃了两晃,骄傲道:“戈壁溜羊,不用偷袭,直接,砸死……”

“不行!”

玲珑急忙摇了摇头,转而看着李云发疯一般的屠杀,妙目微微一闪,低声道:“此人单手持锤,舞动毫无压力,他那大锤竟然比你的铁坨子更大,可见是个天生神力一般的人物,你若和他硬干,恐怕不是对手。”

戈壁溜羊不知畏惧,骄傲又道:“那也,砸死。”

玲珑气的眼睛一瞪,怒道:“是他把你砸死。”

戈壁溜羊吓得嘴巴一撅,委屈的仿佛要哭起来,弱弱道:“玲珑,姐姐,生气了,戈壁溜羊,是坏孩子。”

玲珑心里一软,连忙安抚他道:“姐姐没有生气,姐姐是担心你。”

戈壁溜羊顿时裂开大嘴,开心道:“戈壁溜羊,听姐姐话,砸死他……”

玲珑只觉得脑门发疼,忍不住又怒斥道:“你这个木头瓜子,你以为他是阿达赤木那种中看不中用的突厥人吗?”

戈壁溜羊咧开大嘴,傻乎乎笑道:“戈壁溜羊,厉害,阿达赤木,一下,砸死了,这个人,也能,砸死……”

玲珑满脸无奈。

少女看戈壁溜羊这个样子,深知这傻子绝对不懂得什么叫偷袭,这傻子打架只会硬上,靠着巨大的力气将人砸死。

原本是一招鲜吃遍天的绝学,奈何今日竟然遇到个更狠的,少女不断观察李云舞动大锤的身姿,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

她忽然幽幽一叹,喃喃自语道:“看来还得我自己想办法。”

突然转头盯着戈壁溜羊,面色严肃道:“不准再说砸死他的事,这个人是姐姐的好朋友。”

这却是担心戈壁溜羊脑子愚笨,生怕他还记着砸死人的事情,到时绝对会被那个少年察觉,她再想接触对方寻找机会就难了。

戈壁溜羊不懂得思考,玲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听到玲珑不准他再说砸死别人,他就乖乖点头道:“哦,戈壁溜羊,记住了,这个人,是姐姐,好朋友,不砸他,和他玩。”

“对!”

玲珑心里一喜,连忙道:“你生性淳朴,最容易减低别人的警惕,等会姐姐去和他说话,戈壁溜羊就负责跟他玩。”

戈壁溜羊裂开大嘴,傻乎乎兴奋道:“抓蚂蚱。”

玲珑点点头,答应道:“你可以和他一起抓蚂蚱。”

戈壁溜羊欢天喜地,很是开心的舞动大铁坨子,叫道:“玲珑姐姐,最好了。”

玲珑轻叹一声。

……

山林边缘,到处都是狼尸,一地碎肉,泥土暗红,狼被杀了几十只,剩下的仓惶逃窜掉。

李云忽然扔掉大锤,就那么坐在碎尸之中愣愣发呆。

在他怀里,那个孩子已经不哭了,小家伙吓得面色苍白,目光中却带着一丝寻找。

李云发呆好半天,忽然一声叹息。

他缓缓抬手,慢慢将小女孩的眼睛蒙上,柔声问道:“是不是要找爷爷?”

小女孩很畏惧他,明显是被刚才的杀戮吓坏了,不若仍旧点了点头,小小的身体不断打哆嗦。

李云又叹了一声,忽然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起来,故作微笑道:“别找了,你爷爷不在这里,他急着要去卖炭,先去了流民大营那边。”

“那我还能见到爷爷么?”

小女孩被他蒙住眼睛,挣扎着仰头问了一句。

李云连忙点头,郑重道:“肯定能见到。”

说着缓缓起身,抱着孩子捡起大锤,他杀伐一场毫无疲乏,但是心里却觉得沉甸甸压人。

小女孩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似乎突然之间变乖了,她默默趴在李云怀里,不知为何眼睛突然变得湿润。

李云明显感觉自己的手掌便湿,但却狠下心肠继续捂着小女孩的眼。

待到快要走出山林之时,小女孩忽然轻轻抬起小手,摸着李云脸庞道:“哥哥,我想再看一眼这里……”

李云心里一揪,仿佛心房被人栓了一根绳子狠狠的扯。

这个可怜的小囡囡,她其实什么都已猜到了。

……

……别走开,5分钟后第二章发布。

第91章 【你怀疑我是暗探?】

他咬牙狠下心思,捂着小女孩眼睛继续走。

“哥哥!”

小女孩又举起另一只小手,两只小手使劲捧着李云脸庞,柔柔道:“我就看一眼,我很乖,不会哭的。”

说不会哭,但是眼泪哗啦啦往外流,李云只觉手掌全都变得湿热,小女孩的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出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温柔问道:“非要看么?”

“嗯!”

小女孩重重点头,语气坚定道:“我不会哭。”

“好吧!”

李云缓缓放开蒙着她眼睛的手。

小女孩趴在他的肩膀,一颗小脑袋慢慢抬起来,她遥遥望着那一地狼尸碎肉,眼睛里的泪水不断汹涌而出。

但她真的没有发出哭声,真就那么默默的遥望着山林。

李云心里酸楚无比。

过了良久,小女孩忽然把小脑袋又趴回他的肩膀,柔柔道:“哥哥,我害怕,咱们走吧。”

李云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趴在我肩膀睡一会,睡着了就能见到爷爷。”

小女孩一言不发,趴在他肩膀的脑袋始终盯着山林方向,忽然柔柔又是一句,仿佛讨好般道:“哥哥,我很乖的,我跟着你过日子,但你不要给我改名字。我爷爷姓孙,我也姓孙,我爷爷叫我宝儿,我叫孙宝儿……”

柔柔的语气,说的却那般坚定。

李云鼻尖酸楚,郑重点头道:“好,你叫宝儿。”

“姓孙,孙宝儿!”

“好,孙宝儿!”

……

日出东方,山林染血,浩浩金光驱散晨曦微露,仿佛天地之间突然变得明亮。

李云抱着孙宝儿走回官道,他单手拎着大锤,另一只手抱着小孩子,刚刚踏出山林没两步,便看到了来自草原的玲珑和戈壁溜羊。

玲珑策马上前,轻笑招呼道:“这位兄台……”

可惜李云看都不看她一眼,抱着孩子绕过而行。

玲珑呆了一呆,眼中有些愕然。

她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不服,猛地竟将自己面上纱巾扯下扔掉,然后再次策马上前,故意将俏脸展现给李云看,轻笑又道:“这位兄台,我想问问路。”

她这一笑,宛如天地绽放明珠,俏脸风华绝代,美艳不可方收。

李云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李云拎着大锤抱着小孩,一路走向了牛车那边……

他先把小宝儿轻柔放到车上,又将压住牛缰绳的锤子捡起,口中轻轻发出一声‘架’,驱赶老牛拉着炭车慢慢行走。

玲珑完全呆住了。

她风华绝代的脸上全是迷茫不解,忽然伸手抚摸一下自己的俏脸,转头问戈壁溜羊道:“戈壁溜羊,我不美么?”

戈壁溜羊抱着大铁坨子,傻乎乎道:“姐姐,我饿……”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不饿过?”

玲珑气的眉头一拧,堂堂少女差点彪出一句脏话来,总算强行压住怒火,高耸的胸口却不断起伏。

这绝美少女忽又转头,看着老牛拉着炭车远去。

她一双妙目盯着李云背影,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战意,怒气冲冲暗暗发誓道:“除非你是个呆子,是和戈壁溜羊一样的呆子,否则,我发誓让你一转不转看我三眼。”

呵,女人。

哪怕号称草原金珠,哪怕自幼冰雪聪明,但是女人就是女人,骨子里逃不了的女人病。

她自十四岁开始,容貌便展现出盖压一个时代的风姿,无数草原英杰趋之若鹜,突厥大部甚至为了她可以出兵二十万。

那些男人的贪婪和渴求,让少女内心一天比一天骄傲,她也学着自己的师尊那般,用一方纱巾罩住自己容颜,她认为自己的风姿不可轻露,否则会引来狂蜂浪蝶让她心烦。

在草原突厥之时,她一直都是这样子做,结果越是用纱巾罩住脸庞,越能引起突厥男人的贪欲,少女很是苦恼,却又十分骄傲。

哪知就在今天,踏足中原的第一天,这里竟然有个少年不为所动,就连看自己那一眼似乎也是因为随意。

少女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就仿佛后世那些小妞,打扮的花枝招展上街,穿的小短裙,恨不得齐着臀,每当有男人窥视,立马表现的很生气,骂人是流氓,骂人是坏蛋,但是一旦哪个男人不去看她,立马怒气冲冲骂人是瞎子。

骚又骚的很,弄你又不肯。

后世的男人们何其悲哀,想不到一千年前的女人也一样。

……

“戈壁溜羊,我们走……”

眼见那个少年越去越远,玲珑心里的战意越来越旺,她猛然双腿一夹,枣红马嘶鸣两声,蹭一下蹿了出去,眨眼间又追上了牛车。

“兄台!”

少女再次开口,虽然满腹战意,脸上却笑靥如花,银铃般又道:“兄台何故冷漠如此,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古人云,萍水相逢,相识即是有缘……”

“那是我汉家的古人云!”

李云终于开口,突然打断了少女的话。

玲珑心里一惊,面色却丝毫微变,她一双明目眨了两眨,盯着李云娇笑又道:“兄台这是何意?”

李云缓缓停住牛车,忽然叹了口气,他仰头看着骑马少女,似笑非笑问道:“突厥人?”

玲珑心里一凛。

李云伸手指了指戈壁溜羊,淡淡道:“虽然大唐不禁异族,长安也有胡姬歌肆,但是我看你举止不像歌姬,歌姬配不起这么雄壮的卫士。”

玲珑忍不住看向戈壁溜羊。

戈壁溜羊抱着大铁坨子呆呆发傻。

李云再次叹息一声,悠悠道:“让他把服饰换了吧。”

玲珑下意识看向戈壁溜羊。

李云淡淡又道:“他的相貌可以谎称是拥有突厥血脉,但是光天化日穿着突厥服饰就不妥了,虽然大唐不禁异族,但是眼下却风声鹤唳,你们这样毫无伪装踏足长安,恐怕连城门口都进之不去,只要稍微露面,先被百骑司抓,然后弄入死牢,一番严刑拷打!”

玲珑面色沉吟。

李云看他一眼,忽然微笑起来,道:“好话说尽,你自琢磨,我今日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再看到死人,如果换做平日,我先一锤子砸死你……”

“兄台怀疑我们是暗探?”

玲珑妙目闪动几下。

李云哈了一声,满脸无所谓道:“我怀不怀疑都一样,关键是百骑司怀不怀疑。”

“如果我非要问你的想法呢?”

玲珑妙目又闪动几下,语气竟然有些别样味道,急急又道:“我只想知道,你认为我是暗探么?”

第92章 【一言不合就开砸】

李云大有深意看她一眼,淡淡道:“如果让我来猜,你应该不是暗探,天底下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暗探,进入别国竟然连服饰都不知道换……”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很是严肃道:“所以说,你不是暗探。”

玲珑心中窃喜,暗暗有些得意。

她这次深入关陇有两个目的,主要是为了寻找师尊的孩子,次要是借机查探中原之情,她故意不让戈壁溜羊更换服饰,用的正是一招灯下黑。

她自幼熟读汉人兵书,深知汉人想法繁杂,越是表现的破绽百出,越是不引人怀疑警惕。

比如眼前这个牛车少年,岂不正是中了她的诡计。

“中原汉人,也不全是心思灵慧之辈,只要我突厥人善学善用,同样可以让他们陷入计谋,就比如这少年……”

少女心里越发自得,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哪知忽见李云笑意涔涔,悠悠又道:“虽然我猜你不是暗探,但你这样子也不是好人,如果非要让我下个论断,我说你分明是个明探。”

明探?

少女心中一凛,杀机瞬间闪现。

这个词书上兵没有,乃是李云临时塑造的,虽然没有这个词汇,但是词的含义一听便懂。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一抹日光从东而来,照在玲珑风华绝代的脸上,恰好影子却把李云遮住,两人就那么面色平静的四目相对。

后面戈壁溜羊呆呆茫然,抱着大铁坨子愣愣发傻。

大傻子很好奇,为什么姐姐和好朋友忽然傻乎乎的对望着不说话。

他却不知道,姐姐和所谓的好朋友已经言语交锋了好几个回合。

傻子的世界,是纯洁而又空白的,他活的不累,而他的姐姐很累。

一缕晨风,悠忽而来。

吹起李云的衣角,吹动玲珑的衣襟。

忽然玲珑一声娇笑,俏脸显出丝丝媚态,语带诱惑道:“兄台,你看我美么……”

这是想用美人计了!

这等柔媚,这等诱惑,倘若搁在草原突厥,必然引起男人们争斗。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叹了一口气。

他缓缓从车上拎起一只大锤,目光异样看着玲珑,略显惋惜道:“是你逼我的,本来我想放了你。我早就告诫过你,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再看到死人,可是,你不听……”

这样的语气,明显没中什么美人计。

玲珑俏脸发呆。

猛听李云大吼一声,手中巨锤仰天一举,喝道:“对面的小妞听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既然勾引我,留下生小孩……”

轰隆!

巨锤重重往地上一砸,李云眼中射出森森冷意。

他盯着玲珑,一字一顿道:“下马自绑,自认囚徒。”

玲珑细眉微皱。

李云又道:“只要你听话,我可以不杀你。倘若敢说一个‘不’字,呵呵,突厥姑娘,四百斤一个的锤子请你了解一下,我心地善良,我的锤子可不善良……”

……

玲珑目瞪口呆。

她怔怔看着大锤砸出的巨坑,又看看李云满脸阴冷的杀机,好半天过去之后,才一脸不可置信道:“你竟然舍得对我出手?你难道见过比我更美的女人?”

“哈!”

李云不屑一笑,满脸傲然道:“舔屏三年,个个貂蝉,大眼瘦脸我见得太多,d盘里面有几个g的ps照,就你这样的容貌,我不知索然无味了多少回,想玩美人计,你还差得远……”

这话玲珑完全听不懂。

但是李云已经不给她机会询问,忽然又举起地上巨锤,语气阴冷道:“下马,自缚,我耐心很差,别逼我砸死你。”

他的话音未落,地上忽然‘啪嗒’一声。

却是一团牛皮绳子扔在地上,扔绳子的宝儿眨着眼睛又藏回车中。

这小家伙扔完绳子之后,小脑袋又从车上探了出来,拉大旗作虎皮对着玲珑吓唬道:“你要乖乖听话哦,哥哥连野狼都能打死。”

明明是威胁,然而嫩声嫩气毫无杀伤力,玲珑忍不住想笑,转头对李云道:“兄台,你可能有所误……”

误会的‘会’字尚未说完,猛听李云狂吼大喝一声,手中巨锤呼啸有声,赫然一锤子砸了过来。

竟然真的说砸就砸,大锤子抡起来干脆利落。

就这毫无怜香惜玉的架势,还真是没有把女人当回事。

这大锤要是砸在人的身上,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

玲珑妙目一凛,坐下枣红马嘶鸣扬蹄,这匹宝马当真了得,竟然在原地跃起后撤。

轰!

李云一锤砸空,地上又是一个巨坑。

“你竟然真敢……”

玲珑俏脸苍白,盯着地上巨坑心有余悸。

倘若不是枣红马神俊异常,刚才那一锤子能要了她的命。

李云哈哈大笑,拎起锤子长啸一声,大叫道:“突厥姑娘,再来一锤!”

扬臂一击,再次砸来。

巨锤仍旧对准玲珑,似乎非要砸死她才甘心。

吼!

这时猛听一声咆哮,戈壁溜羊狂吼一声,傻大个子突然策马冲刺,直接挡在了玲珑的枣红马之前。

大傻子抡起大铁坨子,愤怒道:“欺负姐姐,砸死你……”

恰好迎上了李云的巨锤。

轰隆!

巨锤与大铁坨子当空对撞。

仿佛平地炸了一声惊雷,震的人耳膜嗡嗡作响,巨锤和大铁坨子火星四溅,戈壁溜羊直接被震的横飞出去。

傻大个子人还在半空,口中鲜血已经不要钱的喷出。

足足几个喘息之后,才听远处轰隆一响,他直接撞在一个大树之上,撞的那参天古树簇簇摇晃。

“姐姐……”

大傻子从树干滑落而下,远远对这边喊了一句,道:“他力气大,我脑瓜子疼。”

说完双眼一翻,赫然昏死过去。

脑瓜子能不疼么?

刚才他是脑门直接撞在树上,也得亏这憨子天赋异禀,倘若换个人这么撞上去,怕是直接就要被撞死了。

玲珑俏脸苍白,下意识就要去看戈壁溜羊。

哪知耳畔忽然有风,却是李云从车上又拎起一只巨锤,陡然振臂挥舞几下,淡淡道:“你敢再动一下试试,这次可没有护卫帮你……”

玲珑霍然转头,盯着李云恍然大悟,震惊道:“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吸引他冲出来保护我,你害怕自己打不中他,所以句句话说要砸死我,你故意骗他担心我,唯有如此他才会主动迎接你的锤子?”

李云哈了一声,眉毛微微一挑,笑眯眯道:“敌我争锋,各出手段,我不知你的护卫武功如何,所以只好用这最简单的办法,拼力气,没人拼的过我。”

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问道:“你从一开始就在伪装对不对?”

不等李云反驳,少女咬牙又道:“你从见到我们的第一眼就在伪装,你所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你说自己心情不好,今天不愿见到死人,这是在放松我的警惕,让我以为你是个重情义的少年,你还提醒我的侍卫更换汉人衣服,声称担心我们会被百骑司抓去,这一切看似好心,其实都是在演戏,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动手……”

“不错!”

李云目光冷厉,盯着玲珑道:“你以为我是聋子傻子,却不知我天赋异禀,刚才我在山林杀狼之时,是谁吩咐手下想要偷袭我,可惜你的护卫是个呆子,他不能领会你的意思,所以你才换了办法,可惜你忽视了风的吹向,你说话的声音被吹进了山林。”

玲珑俏脸苍白,下意识道:“我声音极低……”

李云淡淡一笑,道:“我耳力极强!”

第93章 【你这锤子哪里来的?】

日光浩浩,照的少女脸色苍白,远处传来几声痛苦呻吟,似乎是戈壁溜羊转醒了。

玲珑眼神中明显带着担忧。

李云忽然指指地上那团绳子,笑呵呵道:“自己绑起来吧,我可以发发善心,这次不说谎,真的发善心……”

玲珑目光怒视他。

李云不为所动,忽然眼神一冷,森然道:“如果你不绑,别怪我不客气,你的护卫被我震伤,我随便一锤子就能砸死他,我刚才观察你的神情,发现你眼中带着担忧,看来这护卫不是普通护卫,你对他还是很重视的,正好,我拿他做个威胁吧。”

玲珑高耸的胸口不断起伏。

李云静静的等她做出选择。

如此过了好半天之后,玲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问道:“一定要绑么?”

李云仰天哈了一声,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毫无疑问。

玲珑再次深吸一口气,又问道:“绑好之后,就是你的俘虏,你准备如何处置我,莫非真的让我生孩子?”

说着一双妙目闪动两下,盯着李云追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既然勾引你,留下生小孩,你真的准备让我生孩子?”

这隐隐约约又要动歪心思,似乎还想试试自己的美人计。

李云嗤笑两声,道:“那是说顺了口,你非要当真我也没办法,行了,省省吧,赶紧把自己绑起来,我还急着赶路回家呢。”

“你到底要怎么处置我。”

玲珑终于焦急起来,再也不复云淡风轻。

李云看她一眼,沉吟片刻道:“眼下风声鹤唳,草原已经一统,突厥即将南下,两族将起刀兵,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我同时也是个汉人,我会把你交给百骑司,让他们审问你的来历和目的……”

玲珑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

她忽然伸手入怀,仿佛要掏摸什么东西。

李云眼神一寒,森然道:“我劝你不要妄动,否则一锤子砸死,你就算掏出暗器,我也有七分把握提前出手,咱俩距离如此之近,你试试能不能躲开我一锤?”

玲珑苦笑一声,小手停在胸中,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却没有解释。

李云突然踏前两步,拎着大锤逼视对方,冷冷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下马,自缚……”

玲珑忽然莫名其妙微笑起来,慢悠悠的翻身跃下了枣红马。

她抬脚走到那团绳子之前,竟然真的将自己绑缚起来,只不过绑到最后无法结绳,于是抬头看了李云一眼。

李云一猜便懂,点头道:“你聪明的很,懂得识时务,既然你让我打死扣,那么我可以让你少吃点苦……”

说着亲自上前,仔仔细细把绳子打了两个死扣,如此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狠狠拽了几次才确定。

玲珑一直不予反抗,就那么任凭李云捆绑于她,终于被捆了个五花大绑,李云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心生好奇,盯着少女高耸的胸口猛看,嘴中咂咂两声,琢磨道:“刚才你伸手入怀,到底要掏什么暗器。”

玲珑悠悠一笑,语气平淡道:“你猜呢?”

“我猜个屁!没那闲工夫!”

李云哼了一声,忽然竟把大手一伸,直接伸进了少女怀里,义正言辞道:“猜太费事,我直接检查一下。”

少女登时呆住。

她只觉一只滚烫大手,伸进自己胸口四处掏摸,好半天之后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惊慌失措尖叫一声。

尖叫极其尖锐,把不远处两匹宝马吓了一跳。

也就在这时,李云终于从她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他拿着这物观察半天,皱眉冷哼道:“你这娘们果然不是好人啊,竟然在怀里藏了一把匕首,啧啧,还是纯金打造的,这玩意有杀伤力吗?”

玲珑对他怒目相视,尖叫厉喝道:“这是我的东西,你给我还回过来。”

“好啊!”

李云哈了一声,满不在乎道:“金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出奇的宝贝,男人不抢女人钱,这玩意还你就还你……”

说着突然大手一伸,又把金刀给送了回去,只不过送还金刀的时候还得探手入怀,期间不免又摸了几下波涛汹涌的地方。

似乎还捏了两把,口中啧啧有声。

玲珑真的呆了,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他呆呆看着这个少年在自己胸口乱摸,好半天之后才慢悠悠抽回了手,一脸义正言辞道:“看清楚了啊,金刀已经还给你了,不过这玩意你最后还是留不住,因为见了百骑司之后我肯定要告诉他们。”

玲珑也不知为何,突然竟抛出一句话,急急道:“你难道让他们也来摸?”

这次轮到李云发呆,愕然道:“你竟然还有这个爱好?”

随即甩了甩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看你这丫头长得也挺俊,怎么就知不道自爱呢,唉,果然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不自爱的女人各有不同……”

玲珑气的浑身哆嗦。

这时旭日已经高升,清晨的凉爽终于不见,李云抬头看了看太阳,忽然拽着牛皮绳子绑到车上,转头对玲珑道:“乖乖别闹事,跟着牛车走,我去把你的护卫也抓来,让你们两个突厥人做个伴。”

玲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怒的转过脸不去看他,忽然口中低叹一声,仿佛哀求般道:“那边地上有一方面纱,请你拿过来给我罩上,我被你绑在牛车后面拖着走,不想让人看见我的脸……”

“明白,害怕丢人是吧!”

李云点了点头,道:“这个善心我可以发,不管如何你也是个女孩子。”

他仔仔细细检查绳子半天,确定玲珑不可能自己解开,这才走到那边捡起面纱,然后亲自给少女绑在脸上。

这时远处又传来几声痛苦呻吟,应该是戈壁溜羊完全醒了,李云害怕他会恢复过来,连忙拎着锤子奔跑过去,结果看到傻大个子正茫然抬头,他想也不想举起锤子又给了对方一下。

虽然只是轻轻一磕,但是这锤子本身的重量可不低,但听‘啊’的一声闷哼,戈壁溜羊双眼翻白又昏死过去。

李云心满意足点了点头,抓着戈壁溜羊拖了回来,这时牛车上露出一个小脑袋,宝儿竟然又扔下来一团绳子,嫩声嫩气道:“哥哥,这个也绑了。”

“好嘞!”

李云夸赞一声,柔声道:“宝儿真能干,这一票咱们配合的好。”

说着拿过牛绳,死死将戈壁溜羊也绑了。

这牛绳乃是宝儿的爷爷所制,专门用来捆缚装炭的麻袋,不但坚韧,而且粗壮,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定的弹性,绑人之后压根不害怕力气巨大之人挣脱。

玲珑面色平静看着李云捆绑戈壁溜羊,静静看着李云拎起两个锤子准备动身,这时近距离观察,再加上角度有些特别,一抹日光照射而来,锤子的底部赫然闪现一个‘李’字。

玲珑登时一呆,突然急急开口,大声问道:“你武器哪里来的?”

第94章 【心黑手辣小宝儿】

“你说这俩锤子吗?”

李云拎着锤子放到牛车之上,然后才转头看着玲珑反问。

玲珑面色震惊,再次大声追问他:“它们哪里来的?”

李云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大唐皇后所赐,得之就在昨夜。”

玲珑妙目一闪,急急又问道:“你姓什么?”

李云好奇看她一眼,不过仍旧不做隐瞒,道:“姓李。”

玲珑突然喘息粗重,激动之下忍不住挣扎起来,大声问道:“莫非是你皇族?”

“拉倒吧你……”

李云哈了一声,满脸自嘲道:“我皇族个屁,天下姓李的何止百万,如果个个都是皇族,皇族也太不值钱了吧。”

“那大唐皇后为什么赐你这对锤子。”玲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李云哈哈大笑,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尖,淡淡装逼道:“因为我天生神力,堪称举世无双,这对锤子名叫擂鼓瓮金锤,乃是中原一位猛人的遗物,当今天下之间,只有我能拿起来。除了赐给我,还能赐给谁?”

玲珑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这少女忽然幽幽低叹,声若蚊蝇道:“三阿娘说过,师弟生有弱病。”

“你说什么?”李云竖起耳朵。

玲珑忽然又抬头,语气极其激烈,大声叫道:“我说这对锤子不该给你,天底下没人有这个资格。”

“屁话!”

李云哼了一声,满脸嗤笑道:“身为阶下囚,脾气倒不小。”

可惜玲珑再也不和他争辩,突然神情又变得平静起来,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道:“走吧,把我押送给你们大唐的百骑司……”

言语之间,竟是毫无畏惧。

李云好奇看她两眼,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淡定。

但他也没打算继续深想,反正到时候有专业人士审问,他从车把式上拿起鞭子,啪的一声轻轻抽在牛身上,老牛低哞一声,拉着炭车缓缓起步。

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玲珑的枣红马也打了几个响鼻,两匹宝马很通人性,竟然乖乖的跟着牛车后面走。

仿佛知道自己的主人是俘虏,两匹马的情绪明显很不佳。

李云心满意足,很为这笔收获而满意。

昨天还缺坐骑,转眼之间就来了。

世事无常啊!

……

牛车速度很慢,一中午也只走了二十来里,因为越来越靠近长安,官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两旁已然不见山脉,放眼而望全是平原,一阵夏风吹拂,吹的麦浪滚滚,许多农人不断在田间地头穿梭忙碌,小孩们则是挥舞竿子驱赶觅食的麻雀。

眼看就要到了麦收季节,即使大中午老百姓也不怕热。

李云他们这个奇怪的组合,很快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有人心中不忍,准备开口劝说,毕竟一辆牛车后面拖着个徒步行走的女人,而且浑身用绳子绑的跟麻花一样,这样的情况任谁看了都要吃惊,然后不由自主对玲珑生出同情。

终于有个青年按捺不住,猛然跳出田来拦在官道中央,指着李云大叫道:“你这是干啥?苛待自己媳妇吗?女人即便犯了错,你也不能这样绑着她。”

李云的回答也很干净利索。

“滚!”

他猛然眼睛一瞪,朝着对方一声大吼。

这声音中气十足,宛如凭空响起一个炸雷,那青年被震得双眼发晕,傻乎乎的呗李云一脚踢开。

于是牛车继续在官道前行。

玲珑始终一言不合,步履踉跄跟着牛车行走,后面那个青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跟着牛车猛追。结果惹得李云生气,等他追上来的时候又是一脚,这次用力比较足,青年直接被踢开好几步。

李云冷哼看着他,吓唬道:“你知不知道这女人是干什么的?我告诉你,她是山贼的女人,拦路打劫,杀人不眨眼,而且还喜欢吃人的心,生着吃……”

吃人心?

生着吃?

那青年头皮发麻,下意识看了玲珑一眼,恰好玲珑也把眼睛望过来,不知为何竟然配合李云的谎言,咯咯笑道:“你这青年心地善良,吃起来应该很是美味。”

青年顿时冷汗直冒,忍不住浑身打个哆嗦。

李云伸手一指麦田,呵斥道:“赶紧滚回去干活,别给关中人丢脸,记住了,以后不要随便管闲事,这女人幸好被我抓住,否则的话,哼……”

青年狼狈逃窜,屁滚尿流跑回麦田。

玲珑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

李云忽然看她一眼,皱眉不解道:“你为什么配合我的谎言?为什么不趁机大声呼救!”

玲珑不肯理他。

李云循循善诱又道:“这里有很多百姓,如果你大声呼救,说不定能引起更多同情,到时候大家群情激奋,也许我会迫于无奈放了你。”

玲珑突然又咯咯直笑起来,笑得气喘吁吁道:“我信你个鬼,你这人坏得很,刚才那青年冲出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偷偷观察你的表情,我发现你眼中凶光闪烁,一直在用余光注意我,只要我胆敢呼喊求救,恐怕你一锤子就砸了过来。”

李云叹息一声,有些惋惜道:“你这女人确实聪明,可惜不该是个突厥人。”

玲珑脸上笑意一敛,口中发出幽幽一叹,语气有些奇怪道:“你这人也很聪明,可惜不该是个汉人。”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起扭开,李云皮笑肉不笑道:“听说百骑司有几十种刑具。”

玲珑胸口一挺,昂然不惧道:“那你赶紧把我交给他们啊。”

眼看又是话不投机,说也没能压过谁,李云哼了一声,甩动鞭子继续驱赶牛车。

这次他故意加快速度,牛车拖着玲珑踉踉跄跄,但是少女脾气也真是刚烈,自始至终一直不肯出声求饶。

反倒是戈壁溜羊由于昏死过去,所以待遇比玲珑好了许多,傻大个子被搁在牛车的尾部,用绳子整整困了五六圈。

他旁边还蹲守坐着小宝儿,手里拿一块硬木炭警惕着,每当傻大个子呻吟欲醒之时,宝儿立刻狠狠一木炭砸过去,傻大个子‘啊啊’两声,乖乖的翻着白眼又昏死过去。

玲珑看的冷汗直冒。

李云也看的冷汗直冒。

两人首次在心底达成一个共识,都觉得这小家伙心狠手辣啊。

第95章 【有了这马,天下无敌】

这一日,一辆牛车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满车的木炭。

赶车的少年。

车后拖着行走的蒙面少女。

车上捆绑跟粽子一般的大汉。

还有一个目光警惕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块五六斤重的硬木炭。

奇怪的组合,慢悠悠前行,因为拉车的老牛实在太慢,四十里路竟然走了整整一天。

期间李云曾在车上找到一些干粮,去河边打了一点清水充饥下肚,小宝儿跟他一起进食,坚硬的饼子拼命下咽。

李云看的心里难受。

然而当戈壁溜羊醒来喊饿之时,忽被宝儿一木炭直接敲昏,李云额头冷汗直冒,感觉自己收养了一个小土匪。

玲珑明显也饿了,但是这女人性子极其刚烈,她自始至终不肯张口祈求,甚至不曾让李云给她一口水喝。

吃饱喝足,再次上路,牛车辙辙前行,终于在傍晚之前回到了流民大营。

晚风吹拂,炊烟袅袅,远处渭河滔滔有声,空气里弥漫着喷香的味道,流民们欢声笑语,又开始了一天的晚餐。

玲珑饿了一天,下意识抽抽鼻子,但她却紧紧闭着嘴巴,生怕自己会被李云看低,只不过空气里的咸鱼香味实在太猛,少女肚子忍不住咕咕响了几声。

“嘿嘿……”

李云忽然凑脸过去,盯着玲珑问道:“香吧?”

玲珑把头扭开。

李云又绕到另一边,盯着她继续道:“我跟你说,这叫锅煎咸鱼,鱼是渭水里捕的,每一条都得四五斤,肥硕无比,肉质鲜嫩……”

玲珑咬牙闭嘴,口中却已经有了唾沫。

李云嘿嘿又笑两声,似乎一定要炫耀才过瘾,盯着玲珑又道:“渭水有鱼,肥硕鲜嫩,我们捕捞以后祛除内脏,然后用最好的精盐腌制十日之久,等到晒成了咸鱼干,就是一道无比美味的佳肴,吃的时候用油一煎,兹拉一声,香气升腾,咸鱼两面金黄,散发浓郁味道,香喷喷的,特别馋人!”

这他妈是魔鬼啊。

人在饿的时候,最听不得好吃的东西,任凭突厥少女如何坚韧,终于还是抵抗不住饥饿的引诱,她肚子咕咕直叫,口水哗啦而出。

“嘿嘿嘿,很饿对不对?想吃咸鱼对不对?你肚子很饿,多么希望吃饭啊……”

李云不断说话,语言充满了心理暗示。

玲珑终于忍耐不住,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哪知李云等的就是这个,忽然把脸往后一撤,哈哈笑道:“别求了,我不给你吃。我就是说给你听听,让你知道咸鱼有多香……”

少女胸口不断起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李云似乎更加得意,继续气她道:“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看看大家都是怎么吃饭的,啧啧,可过瘾了,大口咸鱼,大口饼子,旁边还有热腾腾的肉粥,小孩老人吃的肚皮溜圆,吃饱的感觉别提多舒爽。”

玲珑使劲攥着拳头,一双妙目射出愤怒颜色。

李云忽然像是失去了调侃她的兴趣,转身又回到牛车的前边,他抄起鞭子轻挥一下,驱赶这牛车进入大营。

玲珑微微一呆。

她想不明白这少年明明聪慧绝顶,为什么突然做出小孩子一般的炫耀。

咸鱼?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突厥少女眼神闪烁,将这个词汇深深记在心里。

她却没有注意到,李云眼中同样闪过异光,似乎故意在埋下某个伏笔,为的就是让少女记住咸鱼。

……

……

这时终于有流民发现他归来,顿时大营之中炸了锅。

不久之后,先是程处默疯狂奔来,口中急急大吼,不断道:“师傅,师傅,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离家出走,战马没了咱们继续找,一定帮你找到好坐骑……”

后面又跟着四个彪子,轰轰隆隆也望这边狂奔。

这四个货同样咋咋呼呼,大呼小叫道:“对对对,师傅不要走,都是我们的错,几匹宝马而已,坐死就坐死,昨晚我们不该拒绝,让您老人家伤心失望。”

再后面似乎还有脚步之声,依稀是老程的声音愤怒传来,大喝道:“你这娃子,让人担心一夜……”

转眼之间,人到眼前,五个彪子忽然一愣,怔怔看着牛车旁边的奇怪组合。

李云手提两个大锤。

车上有个小脑袋悄悄露头。

车后绑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拖着个蒙面女人。

车尾还横躺一个九尺大汉,浑身用绳子绑的跟麻花一样,偶尔呻吟几声想要转醒,却被那个小女孩一木炭敲昏。

那手段干净利落,凶残的令人发指,几个彪子眼皮抽搐,只觉得脑门上冷汗直冒。

程处默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这憨货围着牛车打转,先是看了看李云拎着大锤,又看了看车后绑着的玲珑,最后看看昏过去的戈壁溜羊和旁边监督的小宝儿,盯着牛车啧啧称赞,满脸敬佩吹捧道:“师傅恁是了得,出去一趟大有收获,您这一夜到底抢了几家啊,老婆小孩全部齐活,嘿,还抢了一车木炭,果然贼不空手,师傅真是厉害……”

李云气的面皮发鼓,大喝一声道:“你说谁是贼?”

可惜程处默完全不害怕,也不在乎自己说错了话,忽然又瞥见两匹宝马,这憨货顿时双眼冒光。

他蹭一下蹿到万里烟云照旁边,竟然直接趴在地上盯着四个马蹄子猛看。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货才急急抬头,脸上显出极其崇拜神色,冲着李云大叫道:“师傅就是师傅,果然能人所不能,昨夜咱们还为坐骑犯愁,您这一转眼就抢回来一匹。”

“不是一匹,明明两匹,程处默你识不识数,不识数赶紧滚到一边去。”

这时其他四个呆子也冲过来,围着两匹宝马不断观看,忽然李崇义大叫一声,指着枣红马道:“你们仔细看看,这匹更加厉害……”

说着扒开枣红马的嘴唇,手指伸进去扣摸一下,兴奋道:“好家伙,二十六颗牙,这是绝世宝马,齿龄短的吓人。”

两匹宝马极通人性,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乃是阶下囚,所以耐着性子任凭几个彪子观看,不断扒嘴摸腿拍屁股。

这时忽听一个倒抽冷气的声音。

但见老程一路狂奔跑了过来。

最初李云归来之时,老程只是大踏步往这边走,走到一半忽然看见两匹宝马,尤其是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老程脸色顿时一惊,发疯一般狂奔而至。

这老家伙一脚踢开五个彪子,然后围着万里烟云照不断查看,突然仰天狂笑数声,转头对李云道:“娃娃,你好大的本事。”

说着一指万里烟云照,大声又道:“有了这马,你天下无敌。”



第96章 【我用咸鱼挖坑,准备坑死突厥】

李云满脸无奈放下大锤,忽然轻咳两声悠悠开头,故作好奇道:“我真是奇怪了啊,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盯着马,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我还抓了两个突厥俘虏么?”

众人先是一呆,这才想起牛车后面绑着人。

程处默愣愣看向玲珑,然后又看一眼车尾的戈壁溜羊,他把戈壁溜羊的服饰仔细查看半天,口中啧啧称奇道:“这还真是突厥人!”

旁边李崇义跟着开口,愣愣道:“长安怎么会有突厥人?”

刘仁实性格最呆,直接叫嚣道:“正好两国将要开战,先把这娘们杀了祭旗。”

“对,让师傅把她一锤砸死……”房遗爱是刘仁实的应声虫,紧跟着道:“砸她个脑瓜崩裂,喷出脑浆才好玩。”

“不行不行!”

刘仁实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十分担心道:“师傅的锤子太重,一下就给砸没了,让我说还是我来动手,我用霸王戟把她砍成十几块。”

旁边尉迟宝林嘿嘿两声,心狠手辣道:“不如用我的白银抢,给这娘们捅个对穿肠。”

李崇义晃晃悠悠走过来,盯着玲珑的眼睛观看半天,琢磨道:“这娘们应该很漂亮,必须用金瓜开脑才过瘾。”

几个呆子叽叽歪歪,转眼又开始讨论怎么杀俘虏。可怜咸鱼李一门五徒,竟然没有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全都辣手摧花,不懂美为何物。

玲珑不知为何突然轻笑出声,她的笑声仿佛带着某种蔑视,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心上……

五个呆子顿时大怒,咋咋呼呼就要动手。

玲珑傲然不惧,只是冷笑着看向李云。

……

李云大有深意看了玲珑一眼,忽然摆手让五个彪子闪开,他举步走到老程身前,低声道:“此女来历不清,我亦没有多问,但是心中推测一番,大约也有个答案,她或为暗谍,或为明探,不管如何暗谍明探,按理都该交给百骑司,此事咱们不能私自处理,该由当朝陛下亲自决断,卢国公以为如何?”

老程赞赏点了点头,语带深意道:“你这娃娃不错,小事会争,大事懂退,若能一直如此,这辈子不用担心。实话跟你说了吧,流民大营就有百骑司,你如果私自处置这两个俘虏,天不用黑就能传进陛下耳朵里。”

李云展颜一笑,笑呵呵道:“那正好,让百骑司们过来吧,咱们直接移交俘虏。”

“我可不是俘虏……”

也就在这时,一直不发一言的玲珑忽然开口。

但见突厥少女双目明媚,似笑非笑盯着李云道:“你没在官道上砸死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在场众人无不一怔。

却见少女转头看向老程,悠悠开口道:“刚才听他喊您卢国公,莫非您就是右武卫大将军程知节?”

老程眼神一闪,沉声道:“是又如何?”

玲珑咯咯一笑,忽然用下巴点了点自己胸口,悠悠道:“我怀中藏有一物,程大将军一见便知。”

老程眉头顿时一皱。

程处默大手一伸,直接要掏少女胸口,大大咧咧道:“让我看看你藏的啥玩意,竟然也敢吓唬我老爹。”

哪知玲珑一声怒斥,眼神冰寒道:“我劝你别掏,你没有资格。”

“哟呵!”

程二愣子脾气顿时来了,大叫道:“小爷还就不信这个邪。”

大手一伸,直接摸向玲珑胸口。

玲珑顿时急了,转头对老程大叫道:“金刀,我怀里藏着草原金刀,程大将军,您应该知道金刀是何物。”

老程脸色顿时一沉。

下一刻,他直接大喊一声‘兔崽子给我住手’,飞起一脚将程处默踢开,然后站在玲珑面前皱眉观看。

玲珑眼神毫无躲闪。

老程看了半天终于开口,目光滚滚质问道:“你确定携着金刀而来?”

玲珑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次却不敢高傲相对,郑重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持草原金刀而来,大唐应该予以礼代。”

老程脸色沉重,转头看了一眼李云。

玲珑紧跟着又道:“都说汉人一向注重礼节,现在还绑着我作何解释?你们汉人持节钺北上之时,我师尊一向是礼待有加,哪怕草原各部最为混战的时候,我师尊也能保证汉使不受侵扰,今我持金刀而来,为何待遇不一样?”

少女这一段质问似是针对老程,其实目光一直看着李云。

……

事情突然出现转折,在场之人鸦雀无声。

五个呆子龇牙咧嘴,似乎很想反驳突厥女人的话,李云则是面色平静,仿佛他把玲珑抓回来就跟自己没关系一样。

唯有老程很坐蜡。

因为他是大唐在职的重臣,偏偏众目睽睽摊上了这样的事。

人家已经表明身份,再想偷偷杀掉肯定不行,否则只要传扬出去,所有的国家都得指责大唐。

“好!”

老程突然下了决断,哈哈笑道:“老夫这就给你松绑,再派人前去通知鸿胪寺,草原使节持金刀而来,我大唐说什么也不会苛待你。”

玲珑下巴一昂,对着李云那边道:“谁绑的我,谁来松开。”

老程砸吧砸吧嘴,转头看了李云一眼。

李云还是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刻化身木头人,他上前将玲珑身上的绳子一点一点解开,然后慢条斯理又退了回去。

玲珑甩了甩红肿的手腕,忽然盯着他娇笑两声,故作得意道:“现在是不是很后悔?你应该偷偷砸死我,可惜,没机会了……”

李云缓缓仰头看天,悠悠道:“你现在很饿,肚子正在咕咕叫,我家咸鱼香的很,可我就是不给你吃。气不气?馋死你!”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在场众人无不怔住。

唯有玲珑眼中暴怒,胸口瞬间变得起伏不平,忽然见她大怒跳脚,明显失去了刚才的冷静。

众人茫然不解,想不通她为何如此生气。

但听玲珑突然大叫,无比愤怒道:“等我见了大唐皇帝,我一定要让国宴摆上咸鱼。你这该死的家伙,你馋不到我……”

李云嘿嘿两声,慢悠悠道:“我就是不给啊。”

玲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

当天傍晚之时,长安城门忽然大开。

但见一千劲骑冲出皇宫,又有礼部官员五十余人,旌旗招展,大张旗鼓,大唐摆出了最威风赫赫的阵仗,到达渭水之畔将突厥使节迎进城中。

玲珑领走之前,目带挑衅看了李云一眼,她皎如明月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似乎在告诉李云道:“你等着,咸鱼我吃定了。”

李云望着她的背影,脸上显出不可捉摸的笑。

老程有些迷惑,终于忍不住询问出声,很是纠结道:“娃娃,你和她为啥老是争论咸鱼?”

“对啊对啊,师傅,你为什么一直在说咸鱼?这玩意虽然挣钱,可也没必要一直显摆吧?”

老程发问,旁边还跟着五个呆子,个个都是面带迷糊,化身好奇宝宝等着李云解惑。

李云呵呵一笑,似乎不愿多做解释,他只是悠悠对老程说了一句,淡淡道:“咸鱼此物,是我给突厥人挖的一个大坑。”

作为后世穿越者,而且还是个三流扑街小作者,专门写历史的人,岂会不知道草原金刀就是节钺?

当他从玲珑怀里掏出金刀的那一刻,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又给还了回去,玲珑跟他耍心眼,他何尝不是跟玲珑耍心眼。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给突厥人挖坑了。

此是贞观元年,很快就是渭水之盟,大唐目前的国力无法抗衡突厥,到时候必然要给人家上岁供。

咸鱼这玩意,正好弄到草原去。到时偷偷加点料,长期吃了会死人那种。

想想就觉得帅!

第97章 【圣女报仇】

北风苍苍,草原微霜,一轮明月,冷冷清光,依旧是同样的夜,不同的是地域和人。

突厥大汗金帐,仍旧灯火辉煌,草原部落会盟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几乎所有部落全都同意聚集出兵。

夜色深深,篝火熊熊,颉利可汗狂笑声声,声音透出金帐滚滚传远。

帐外许多突厥战士心中一热,眼神之中射出狂喜的色彩。

突厥人有狼性,骨子里渴望掠夺,他们早就等着会盟结束,等着大汗吹响南下掠夺的牛角号。

南下!

是汉人的千里河山。

汉人体弱如绵羊,性格也胆小犹如绵羊,但是他们心灵手巧,创造了许许多多美妙的财富……

布匹!

丝绸!

盐!

铁!

茶砖!

还有那浑身香喷喷的女人,皮肤嫩的一掐能掐出水来,如果跟着大汗南下掠夺,每个人都能抢到几个女人回来。

抢到女人之后,就是自己的奴隶,白天让她们帮自己放牧,晚上让她们陪自己睡觉……

不,白天也陪自己睡觉,反正是抢来的汉女,根本不需要疼着,不管是白天黑夜,只要自己想玩的时候就扑上去,撕开衣服,压在草地上。

咕嘟!

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群突厥战士幻想到美妙之处,望向大汗金帐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他们恨不得今晚就能出兵。

……

也就在这时,忽然远处响起一个哨子声,声音刺耳,激越异常,战士们眼神一怔,随即锵琅抽出弯刀。

“什么人?”

一个战士厉声喝问。

刚才那声哨子刺耳,应该是警戒的斥候所发,这哨子一般不准吹响,吹着代表着有人夜袭。

夜袭?

谁敢夜袭大汗金帐?莫非真想找死不成!

“什么人?”

战士再次厉声喝问,手持弯刀四下搜寻。

嗖嗖!

忽听耳畔一阵风声,又见眼前白影一闪,有个战士突然惨叫两声,整个人直接原地横飞出去。

他口鼻鲜血直喷,倒地即刻断气,也不知是遭受何等巨力的袭击,胸口塌陷变成了一个大坑。

战士们悚然而惊,下意识持刀护在胸前。

可惜放眼四望,却是毫无觉察,战士们心里更加惊悚,只觉后背一阵阵冷汗……看不到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战士‘啊啊’两声,他面色震惊指着大汗金帐方向,惊惧道:“你们看,在那里。”

唰!

几十道目光同时看却。

月照草原,篝火如昼,但见一道白影宛如鬼魅,正在急速朝着大汗金帐疾驰,那仿佛是一道人影,但是速度快的实在吓人。

不对,不是一个人,那白影的背上似乎还有一人,只可以离得太原看不清楚。

……

……

圣女大祭司连续纵跃,白色面纱之下是一张平静的脸,不远处就是颉利可汗的大汗金帐,圣女眼中闪烁浓浓的杀机。

她继续纵跃疾驰,速度真的宛如鬼魅一般,忽然口中发出一言,柔和轻声道:“三阿娘,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着,这里是突厥人的大汗金帐,我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做娘的……”

她背上的老妪正是三阿娘,此时果然努力睁着自己浑浊的眼睛。

老妪苍老的脸上带着激动,咳嗽两声恨恨大叫道:“丫头,是他们杀了村里所有男人,是他们害的崽崽离家逃荒,崽崽体弱多病,也不知能不能活,呜呜呜,丫头,三阿娘知道你是突厥大贵人,但是崽崽他是你的儿子啊……”

轰!

老妪这句充满恨意的话,仿佛油锅突然被点燃了火,圣女大祭司杀气森然,身边隐约竟有罡风旋转。

这时距离大汗金帐已经很近,她俩的踪迹终于被精锐之士捕捉,这些精锐之士全是金帐护卫,个顶个都是极其勇猛的大战士。

“杀!”

一个金帐护卫狂吼出声,想也不想直接挥刀砍来,他根本不问圣女是谁,他的职责是守卫汗帐。

既然有人敢闯汗帐,那就这人合该去死。

可惜死的是他。

但见圣女大祭司飞起一脚,瞬间将金帐护卫横空踢飞,护卫人还飞在空中,骨骼已然断裂如雨,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转眼之间软趴趴砸到地上。

他的胸口同样塌陷成了一个大坑。

死法和不久之前警戒那个战士一模一样。

圣女大祭司一击杀人,然而面上神情极其平淡,她继续背负着老妪急速纵跃,目标直奔不远处的可汗金帐。

所过之处,杀人如割草。

不管是何等精锐的金帐卫士,所有人都无法阻挡她冲击的步伐,只要她一脚踢出,受击者即刻便死。

转眼之间,金帐护卫死了一地,尸横片野,最少也得几十人。

而圣女大祭司终于冲进汗帐之中。

她鬼魅如风,又似堂皇大气,此时金帐之中正在饮酒坐了,几百个突厥部落的首领同聚一堂。

颉利可汗哈哈狂笑搂着一个美女,那些部落首领个个也是不落人后,众人忽然看到帐中多了一人,顿时全都震惊呆在原地。

咚!

咚咚!

圣女轻盈的脚步声,宛如擂鼓一般敲击在众人心上。

她背负老妪慢慢前行,双目平静盯着大帐中间的颉利,忽然口中缓缓吐息,吹得面纱缓缓飘荡。

她的声音很冷,仿佛在宣布一个命令,幽幽道:“颉利,把你的儿子喊出来。”

颉利面上愕然,心中生起一阵不妙,他下意识从座上站起,目光森然道:“乌丝阿月,你喊我儿子做什么?”

圣女不做回答,只是轻轻举手弹出两根手指,淡淡又道:“两个,你喊两个儿子出来,你儿子很多,别逼我全杀了。”

颉利面色一寒。

也就在这时,猛听‘轰隆’一响,但见大帐之中有人掀翻胡桌,一个突厥青年贵族手持弯刀大吼站起,桀骜道:“你虽是圣女,也要尊重大汗,乌丝阿月,你想做甚?”

这青年大叫之间,直接从掀翻的胡桌后面跳出来,他再次挥舞弯刀,醉意熏熏又道:“我便是父汗的大王子,你难道还敢杀了……”

一个‘杀了我’的‘我’字还没说完,这货猛然感觉眼前白影一闪,紧跟着便听自己胸口骨骼碎裂,身体也被一股巨力踢飞。

轰隆!

他直接砸在自己掀翻的胡桌上,双眼翻白不断喷出鲜血。

这次圣女大祭司似乎故意没有直接打死他,让他临死之前还能保持一段清醒,圣女目光冷冷盯着他,语气平淡道:“你父亲喊我乌丝阿月,是因为他现在是草原的可汗,我乃草原圣女大祭司,他跟我的身份平起平坐,但你不同,你没资格喊我名字……”

最后一个字说完,恰好青年贵族双眼一闭,时间把握刚刚好,让他听完解释再去死。

圣女杀了一人,转头又看向颉利,道:“还有一个要杀,你自己选还是我来选?”

颉利面色暴怒,但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爆发,他突然伸手指向一人,愤怒大喝道:“我选这个……”

话音刚落,圣女白影一闪,但听咔嚓一声,又有一个青年喷血横死。

转眼之间,连杀两人,死的还都是可汗王子,整个可汗金帐鸦雀无声。

直到这时,颉利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盯着圣女道:“本汗只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暴怒?你是整个草原的圣女大祭司,我从未听说你杀过突厥人。”

这是连自己儿子为什么被杀都不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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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民族大义之前,到底谁对谁错?】

“我一生为了突厥,确实不曾杀过突厥人,但是今晚……”

圣女目光平淡,语气也极其平淡。

她目光扫视大汗金帐,最后落在面色暴怒的颉利身上,幽幽又道:“我在边境小村立过一个碑。”

颉利怔了一怔,下意识道:“你立碑作何?”

圣女并未解释,只是道:“那个碑用的是突厥文,落款乃是我突厥大祭司之名,碑的内容也很简单,无时间内不能掠夺此村……”

颉利眼神茫然,不过心中隐隐已有猜测,下意识又道:“不准掠夺此村?也就是说那个边境小村属于汉人?”

圣女看他一眼,忽然语气变得冷冽,道:“几个月前,石碑被人砸了,动手的是突厥人,他们不但忽视我的警告,而且还屠杀了整个村子。男人全死,女人掠夺,村中只活下十几个老妪,苟延残喘挣扎着活了下来。”

颉利呆了一呆,目光忍不住看向圣女背上的老妪。

圣女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猛然尖利怒喝道:“那个村子有我的儿子,而我是个当娘的人,颉利,你说我该不该报仇,你说我该不该找你,我杀你儿子有错吗?你害的我儿子生死未卜,我杀你两个儿子出气……”

颉利终于明白过来,同样发出一声大吼,无比委屈道:“此事本汗不知,突厥有几百个部落。乌丝阿月,我刚刚当上草原共主。”

言下之意很明白,无非是说他刚刚一统草原,直到今日才完成部落会盟,他并不能强力约束所有部落,因此也不知道是哪个部落干的这件事?

“咯咯咯!”

圣女爆发出一阵疯笑,指着他道:“你是突厥可汗,突厥人犯错就得找你,同样的道理,我是突厥圣女,也要为突厥人负责。颉利,你有几十个儿子,我只有一个儿子,我儿子生死未卜,我杀你两个儿子出气,这是私仇,不影响草原大事,你若不服,我乌丝阿月随时等着。”

颉利眼神暴怒,胸口急速起伏,任谁被人当面杀了两个孩子,恐怕内心的恨意都要滔天。

但颉利是枭雄。

枭雄能忍人所不能忍。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爆发之时,猛见颉利仰天哈哈狂笑,大叫道:“好!”

他大喝声中,目光森森盯着圣女大祭司,咆哮又道:“今日之事,你我私仇,私仇可以隔夜,大事却不能耽搁,乌丝阿月,如今草原即将吹起白毛风,突厥人必须南下掠夺才能渡过寒冬,我们不事生产,唯有掠夺大唐的粮食才能活下去,为了整个草原子民,我意十日之后出兵……”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盯着圣女大声又道:“这件事,你也有责任。虽然大唐比我们若,但是汉人骨子里很强硬,只要打仗,就得死人,你是突厥圣女大祭司,这一战你也得出人出力。”

圣女大祭司忽然转身,背着老妪慢慢向外走去,口中却传出一个声音,道:“十日之后,我会派来五千突厥祭祀,她们随军征战,负责攻坚刺杀。”

颉利眼中一喜,不过仍旧不满意,大叫道:“五千不够,我要一万,突厥祭祀都是各部高手,我要你派出一万祭祀。有她们负责在战场攻坚,可以刺杀无数的大唐将领。”

圣女脚步不停,只是点点头吐出一个字,淡淡道:“可!”

她已走到大帐门口。

颉利忽然又道:“十日之后,草原举兵,你是突厥大祭司,战士们需要你跳起巫祭之舞,我们需要突厥狼神的保佑,唯有你能让战士们安心。”

“我会来的……”

圣女淡淡说出四个字,背着老妪踏出大帐。

直到此时,颉利才突然暴怒狂吼,大叫道:“你今日杀我两个儿子,此仇已经不共戴天,为了突厥子民,本汗可以隐忍,但是等我威服天下之时,本汗必然要让你有生无死……”

帐外静谧无声,仿佛圣女已经去的远了,颉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咆哮着掀翻一张胡桌。

也就在这时,忽听远处幽幽传来一声叹息,无比落寞道:“倘若不是为了草原,我十六年前就想死了,我收养玲珑培养传承,就是盼着自己早早死去,颉利,希望你真能带领突厥人威压天下,让所有草原子民再也不缺乏衣食,你颉利什么时候做到,我乌丝阿月什么时候去死,不用你来寻仇,我自己可以动手,十六年前,我就活够了。”

声音曼曼,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楚,汗帐众人面面相觑,颉利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

草原明月,格外皎洁,圣女大祭司背着老妪急速掠驰,所过之处激起无数枯草飞舞,圣女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月光下已经泛黄的草原,幽幽道:“才是七月,草已泛黄,要刮白毛风了,这是百年难遇的大灾难。”

老妪突然在她背上挣扎几下,喉咙荷荷发出浑浊之音,道:“丫头,你真要派人去杀汉人?”

圣女默然无语,好半天才轻声道:“我是突厥的圣女大祭司,三阿娘,对不起……”

老妪挣扎更为剧烈,大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要回中原。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她虽然是个老妪,但是内心里却向着大唐,而今听闻草原要去屠戮中原,老妪只想苟活一条性命回去报信。

仗义每多狗屠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这家国大义之前,即使一个老妪也懂得选择。她虽然一生被丈夫打,活的也是艰辛无比,但她心里自认是个唐人,她担心大唐会被突厥人杀的太多。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年老体衰,她只想强撑着回去能报个信。

可惜圣女把她死死扣在背上,轻声劝解道:“三阿娘,别闹了,你年老体衰,单靠自己回不了中原的,你跟我去祭祀神庙吧,我陪着你渡过你的晚年。”

“老妇不要。”

三阿娘大叫挣扎,忽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圣女背上挣脱。

她一下摔到地上,浑浊的双眼全是湿润,但她似乎没感到疼痛,坐在地上呓语般道:“老妇是大唐子民,我死也要死在中原,我男人死了,我儿子也死了,我不能死在突厥,我要埋在汉人的土地上,丫头,三阿娘求求你,你放我走吧。我要回中原,我要回自己的家啊……”

圣女眼睛明显也变得湿润起来。

她缓缓蹲在老妪面前,柔声道:“三阿娘,村子里已经没人了,您回去谁来照顾你,阿月心里放不下。”

“那我去长安!”

老妪语气忽然变得坚定,几乎奋尽力气道:“我要去找崽崽,我让崽崽养我老。”

“崽崽?”

这简简单单两个字,瞬间让圣女身躯一晃。

她下意识转头南望,看着草原的南方怔怔出神。

老妪看她如此,内心顿时升起一丝渴望和祈求,忍不住道:“丫头啊,你虽然是突厥人,可你男人是汉人啊,你嫁了他你就是汉人的媳妇,你不能派人去杀汉人啊,否则以后你见了崽崽,你如何跟孩子相认……”

圣女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只希望他能明白,他的母亲是突厥人。”

眼睛再次睁开之时,已经变得坚韧决绝,忽然把老妪从地上抱起来,苦涩道:“三阿娘,别怪我。”

老妪顿时眼泪直冒,挣扎着对她连踢带咬,呜呜道:“我不认识你,我要回中原,丫头,求你看在当年我照顾你的份上,放我回去吧。”

可惜圣女再也不为所动,抱着她急速向草原深处疾驰。

月色之下,一个老妪呦呦而哭,声音撕心裂肺,似乎担忧自己的故土。

民族大义之前,连一个老妇也懂得伤心。

第99章 【李世民的决断】

大唐夜晚,依旧闷热,此时长安已经敲响净街鼓,然而皇宫里仍旧灯火辉煌。

天中一轮明月,照的宫墙发白,在皇宫最高点的太极殿顶楼,李世民负手眺望着静谧的长安城。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来,长孙皇后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李世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息一口气,道:“观音婢还没睡吗?”

长孙皇后伸手抱住丈夫臂弯,柔声道:“陛下连续三次夜不能寐,臣妾又岂能贪图安逸入眠……”

“唉!”

李世民又叹一声,拿手轻轻拍打皇后手背,轻声道:“曾几何时,朕从不畏惧什么,多少次风雨交加的压迫,朕都觉得自己可以挺下去,为何现在做了皇帝,反而失去了当初的武勇。”

“因为您是皇帝,不再是当初的秦王。”

长孙皇后幽幽开口,有些心疼道:“作为秦王,您只需要能征善战,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一路刀兵砍过去便是,但您现在是个帝王,一身要维系整个天下。所以您才会显得优柔寡断,遇到事情也显得畏缩不前,这并非失去了武勇,臣妾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仁大勇。”

自古知夫莫若妻,若说天底下谁最了解李世民,绝对是跟他携手一生的长孙皇后,李世民不断轻拍着妻子的手,脸上的神色竟然显得很忧愁。

谁能想象到的,千古雄才大略的帝王也会有忧愁。

他依旧眺望着长安,望着满城的万家灯火,忽然开口道:“朕得到百骑司秘奏,草原从七月上旬已显枯黄,按照当地老牧民的说法,这是百年难遇的大灾难,今年的冬天,草原必然会刮起白毛风。”

长孙皇后静静听着,直到此时才轻轻开口道:“这是天灾……”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突厥人不事生产,所以比汉人更难抗拒天灾,为了渡过这场寒冬,颉利必然会南下掠夺,突厥和大唐这一战,怕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大唐建立不久,常备兵马只有六十万,而且多是府兵步卒,并且还分散驻守各地,即便朕能紧急召集,最多也只能抽调三十万。而突厥的骑兵,最少也有一百万!”

长孙皇后忽然开口,语带期盼道:“陛下,咱们的侄子……”

李世民挥手将她打断,沉声道:“他起不了太大作用,观音婢不要抱太大希望。争霸天下之时,猛将才可以攻城拔寨,当初三弟之所以能够横扫天下,那是因为所有的反王都在争江山,大家必须硬着头皮跟他打,不打就会被我们慢慢占领盘踞之地,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猛将能够起到的作用大大衰减!”

“这是为何?”

长孙皇后明显不解。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道:“因为突厥人不会跟绝世猛将硬着干,我大唐幅员辽阔,而突厥全是骑兵,他们可以依仗优势四处掠夺,遇到啃不下的硬骨头可以躲避开,那孩子即便真有三弟的威猛,他一个人也不能分成几千几万人,突厥人只要躲着他,那孩子起到的作用会很差。”

“陛下还有其他猛将啊!”

长孙再次开口,急急道:“程知节,李勣,秦琼,尉迟敬德,还有咱们的柴绍妹夫,这些人个顶个都是猛将,陛下可以把他们都派出去。”

李世民可笑一声,道:“观音婢你还是不明白,朕现在缺的不是猛将,而是能够对抗突厥骑兵的大军,朕麾下的将帅确实能打,可你总不能让他们单枪匹马上阵吧。我大唐能抽调的兵力只有三十万,如果分兵去对抗一百万突厥骑兵,那么结局简直不可想象,所有人都会被突厥一点一点给吃掉。”

长孙皇后脸色泛白。

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后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什么好主意,语带渴望道:“如果能创造一个战局,把所有突厥大军吸引一起,然后大唐和对方来一场硬对硬,那咱们的侄子就能发挥威力了。”

李世民怔了一怔,脸色明显变得精彩。

长孙紧跟着又道:“陛下应该还记得,当年咱们就是用了这一招,那时大唐同样不占优势,但是运用各种手段逼迫天下反王齐聚四明山,那一场决战三弟打的尸山血海,他一个人就凿穿了上百万军队,如果这次也能逼迫突厥人不得不战,咱们的侄子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打跪下。”

李世民喘息粗重,忽然急急甩开长孙的胳膊,道:“朕现在就召集众臣,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些计谋。”

“陛下别急……”

长孙见他要走,连忙一把拦住,皇后眼中明显带着某种诡异,低声道:“陛下难道忘了,突厥使节就在城中。”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虎目闪光,若有所思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按照规矩,朕还得召开国宴。”

“国宴就是机会!”

长孙急促发声,低低说道:“到时咱们大唐演一场戏,把所有的计谋全都摆在明面上,然后放归突厥使节回去,让突厥人不得不按照咱们的计策来。”

李世民忽然皱眉看着妻子,语带深意道:“观音婢,你跟朕实话实说,刚才这个办法,到底是谁教的。”

长孙张了张嘴。

李世民嘿嘿一笑,道:“朕和你做了十几年夫妻,观音婢你可不要隐瞒我,你生性堂皇大气,你可想不出这种办法。说吧,到底是谁。”

长孙忽然屈膝行礼,面带庄重道:“陛下,臣妾请您开口,召集李云进宫,咱们的侄子有平突三策,刚才那个办法就是他说的。”

李世民愣了一愣。

长孙皇后又道:“只不过这孩子太过谨慎,即使胸怀丘壑也不愿表露,臣妾之所以得知他这个办法,还是卢国公偷偷派人报的信!”

李世民又是一愣,忍不住道:“也就是说他有计策也不愿意为国分忧?”

皇后担心丈夫生气,连忙道:“这也怪不得他,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身世呢,他只以为自己是个流民,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怕自己说多了会惹祸。”

李世民皱了皱眉,忽然又道:“那怎么程知节又派人给你报信?”

长孙开口解释道:“卢国公是听程处默说的,陛下您还不知道吧,咱家侄子又收了四个徒弟,他现在可是忙得很,一边要带领流民们搞产业,一边还要调教五个瓜娃子学东西,臣妾所说的那个平突三策,就是他教给程处默等人的课业。”

李世民笑了,笑容带着一丝意味深长。

皇帝忽然看着长安城外方向,大有深意道:“朕明白了,这孩子跟朕耍心眼,他其实很想把计策告诉朕,但是又怕说多了自己担责任,所以他通过教导弟子的办法让朕得知,然后朕肯定会忍耐不住招他询问。”

长孙皇后也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溺爱和纵容,道:“您招他询问就属于求他办事,到时不管是对是错,责任都不需要他背。”

李世民笑骂一声,道:“明明有三弟的霸勇,偏偏要学人家玩脑子。”

长孙柔柔叹息,忽然语带异样道:“臣妾倒盼着他别像三弟。”

李世民眼神一黯。

皇帝负手看着长安,神色迟疑不断,好半天过去之后,突然对某个角落沉声道:“传朕旨意,急招李云深夜进宫!”

说完这话,紧跟着又道:“再招宗正寺大宗正李勋进宫,外加皇族第一王爵李孝恭夫妇,另外传谕淮南王李神通,请他老人家尽量也来一趟,就说这是朕的请求,今夜李氏皇族,要办一件大事。”

喏!

角落里有人恭敬回答,随即便听到脚步远去。

李世民目光闪烁几下,忽然看着长孙皇后道:“观音婢,你和朕一起去趟太极宫,咱们夫妻二人,亲自求父皇出来。”

长孙无比激动,喘息急促道:“陛下,要认了吗?”

第100章 【不好啦,师傅被人抓走了】

当日夜,有快马急出皇宫,七十余骑,横穿长安,领头一人,面如锅铁,手持皇帝钦赐虎符,奔至城西喝开城门。

古代长安城是要宵禁的,深夜之中想要打开城门殊为不易,除了皇帝李世民亲自过来,剩下也只有赐下虎符才可以。

手持虎符,便有战时紧急调兵之权,这是走的军情路线,如此才能喝开城门。

城门打开之后,七十余骑狂奔而过,领头那员大将回头而喝,声音在深夜里有如炸雷,道:“汝等在此等候,城门即刻关闭,老夫半个时辰既回,届时再开一次城门……”

喏!

谨遵大将军令!

一众守门卒高声答应,奋力搅动轮盘又将城门关闭。

月色迷离,夜风飘荡,七十余骑趁着月色一路狂奔,远处渐渐传来流水哗哗之声,转眼之间,到达渭河。

七十余骑马速不减,直接冲进河畔的流民大营,马蹄轰隆如雷,惊扰了大营的静谧。

……

李云几乎是在睡梦中被人抓起来的。

当是时,他正躺在小木床上安眠,陡然听到房门轰隆巨响,吓得他一个哆嗦翻滚而起。

但见一个高大黑影冲进来,蒲扇大手一捞,口中哈哈大笑,振奋道:“娃娃啊,随老夫走。”

李云有天生神力,又在半睡不醒之间,他下意识想要反击,准备给这黑影来一拳狠的。总算迷糊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隐隐记得这个声音好像很熟悉。

于是他攥着的拳头又松了开来。

只这一个迟疑功夫,他已被人从床上拎起,这时才看清抓他的高大黑影是谁,赫然是曾经见过的大唐猛将尉迟敬德。

李云怔了一怔,下意识想要开口,哪知尉迟敬德哈哈狂笑两声,拎着他直接冲出了房门。

门外有七十余骑等候,尉迟敬德翻身上马,但见他猛然一甩马鞭,大吼叫道:“走!”

眨眼之间,蹄声轰隆,来时是七十余骑,走的时候还是七十余骑,只不过领头的尉迟敬德马背上多了一人,这位大唐猛将死死按着李云哈哈狂笑。

笑声宛如夜枭,能把小孩吓哭,这等阵仗岂能不惊醒旁人,整个流民大营顿时炸开了锅。

夜色静谧之间,先是程处默赤脚跑出房门,这货站在月光之下又跳又叫,急吼吼道:“兄弟们,不好啦,咱家师傅被人抓了,赶紧起来抄家伙,追!”

话音未落,又见四个彪子狂奔而至,个个赤脚敞怀,叽叽喳喳大叫,破口骂道:“直娘贼,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抓咱们师傅,分明不给小爷面子,兄弟们,干特娘的。”

五个彪子各自急急回屋,转眼之间急吼吼拎出兵器,正要去找战马追击,猛见一道人影奔过来。

五个彪子登时大喜过望,张口嗷嗷大叫道:“老爹(程伯伯)来的正好,有贼人夜间袭营,您且在此坐镇,吾等前去追击。”

“追你娘个蛋……”

来人正是老程,冲过来就是一声暴吼。

老妖精甩起几个鞭腿,将五个彪子全都撂倒在地,然后一张大脸凑到躺在地上的尉迟宝林面前,齿白森森骂道:“臭小子是不是瞎了眼,干特娘这句话也是你能骂的吗?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那是你的亲爹爷老子。”

尉迟宝林目瞪口呆,躺在地上怔怔道:“那是俺爹?”

紧跟着又道:“他抓师傅干啥?”

“抓个屁!”

老程又是狠狠一脚,踢的小东西龇牙咧嘴。

这时其他四个彪子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讪讪将尉迟宝林也拉离地上。

尉迟宝林还是满脸呆愕,龇牙咧嘴忍痛问道:“程伯伯,您咋知道那是俺爹?我们比您先出来,可我们都没看清那是谁。”

“老夫猜的!”老程哼了一声。

五个彪子面面相觑,愕然道:“猜的……”

老程看到他们发傻就来气,抬脚一人又给了一下,骂道:“五个狗东西,不知道动脑子。”

程处默被踢的最狠,然而却咧嘴大笑,哼哼唧唧道:“老爹,你连自己都骂了。”

其他四个彪子先是一怔,随即也咧开大嘴傻笑,挤眉弄眼道:“对对对,程伯伯骂我们是狗东西,连程处默也给算上了,程处默要是狗东西,那程伯伯您岂不是老……”

“滚你娘个蛋。”

老程陡然跳起来一个爆栗,敲得程处默双眼翻白,其他四个彪子打个哆嗦,面如土色连忙闭口。

好半天过去之后,尉迟宝林再次按捺不住,小心翼翼问道:“程伯伯,您为啥猜到那是俺老爹?”

老程没好气看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不过他也知道这几个小子脑筋不行,无奈只能跟他们仔细解释起来。

月光照耀之下,但见老程负手眺望远处,他忽然伸手一指七十余骑离开的方向,语带提点道:“老夫和你爹深受陛下信任,分别领受左右武卫大将军之职,老夫统管左武卫,你爹坐镇右武卫,右武卫不但负责整个长安城防,而且还监管着千牛卫和羽林卫两军,此时乃是夜半三更,长安城里早已宵禁,若说有谁能够深夜出城,除了你爹别无旁人……”

尉迟宝林抓了抓脑门,面上明显还是茫然不懂。

旁边程处默小心翼翼凑过来,好奇问道:“老爹您说清楚一点,为啥尉迟叔叔要抓我们师傅。”

“抓个屁!”

老程瞪了儿子一眼,满脸无奈道:“你们也不想想,尉迟敬德一向驻守皇宫,他今夜忽然出城,这是受了谁的旨意?”

五个彪子对视一眼,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几个人齐声脱口而出,咋咋呼呼道:“我的老天,原来是陛下。”

然而这就更加费解了。

程处默抓耳挠腮半天,终于还是急吼吼再次开问,道:“老爹,陛下为什么突然抓我师傅…额不对,是突然招我师傅……”

“对啊对啊!”尉迟宝林紧跟着开口,摇头晃脑道:“这深更半夜突然来人,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老程忽然面带微笑。

他先是欣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然后又扫了其他四个彪子一眼,大有深意道:“你们五个小东西,以后可以横着走了。”

说完再也不做解释,背着手慢悠悠的离开,等到走出老远之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

似乎很是得意,又似十分欣慰。

第101章 【臭小子,你跪下吧】

程处默等人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懂老程这是怎么了。

尉迟宝林抓了抓脑门,很是迷惑道:“程伯伯真是奇怪,今晚说话怪怪的,啥叫咱们可以横着走,咱们哪一天不是横着走?”

“对啊!”

旁边李崇义同样迷茫,努力抓着脑门思索道:“老子乃是皇族,长安城里还有我惹不起的人吗?”

说着看了看几个小伙伴,又道:“你们也一样,个个都是国公家出身,就咱们这一伙人,碰上李承乾也敢惹,程伯伯真是奇怪,说话果然乖乖的。”

程处默有些讪讪道:“也许我老爹睡迷糊了,说话一时有些无头无脑,兄弟们给我一个面子,咱们不跟老人家一般见识。”

几个彪子顿时点头,很是严肃道:“都是同门师兄弟,这个面子必须给!”

程处默大觉满意,连忙又道:“但是道理不争不行,哪怕自家长辈也不能忍,等我老爹睡醒之后,咱们再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几个彪子大喇喇点头,牛逼哄哄道:“善!”

随即又道:“不过争论之时不可激烈,总归也要给程伯伯一点面子。”

程处默很是感动。

五个彪子这才志得意满,赤着脚各自回屋去睡了。

他们始终没弄明白,老程为什么说他们以后可以横着走。

……

却说那七十余骑狂奔如风,离开流民大营之后一路朝着长安疾驰,李云只觉耳边两侧呼呼有声,道路两旁的景象飞速后退。

忽听尉迟敬德沉声低语,语带深意道:“这是陛下的部曲铁卫,号称大唐秦王五百骑,当年曾陪着陛下南征北战,率领三千玄甲铁骑直冲刘黑闼,三千打十万,一战而胜之,你以后最好也建立这样一支铁卫,千万不要去学某些人单枪匹马。虽然天生神力,总有力气衰竭一天,倘若身边有亲卫保着,那才能避开危险活下去……”

李云怔了一怔,总感觉尉迟敬德话里有话。

可惜尉迟敬德已经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道:“当年秦王五百骑,如今只剩七十二,陛下很少动用他们,今夜专门为你而来,娃娃啊,你心里要记住这份情。”

李云更加迷糊。

尉迟敬德再没开口,策马疾驰狂奔如风,不多时到达长安西门,早有等候的兵卒打开城门。

七十余骑驰骋而过,继续在城中狂奔横穿,到了皇宫宫门之前,竟然也有人早早等候着开宫门。

李云原本以为到了这里就会下马,哪知七十余骑再次穿越宫门而过,马速依旧不减,竟在皇宫疾驰。

终于前面显出一座巍峨大殿,这时才感觉速度降低下来,身后的蹄声忽然变弱,李云下意识回头去望,却见那七十二个骑士同时弯腰,坐在马背上给他恭敬行了一礼,然后直接调转马头,轰轰隆隆奔向皇宫一角。

尉迟敬德见他好奇,低声解释一句道:“秦王铁骑就剩下这点人,陛下舍不得让他们离开,所以钦赐他们可以驻扎宫中,能让陛下时时刻刻见到他们。”

李云点了点头,忽然道:“我见很多人身有残疾,已经算不上特别的精锐。”

尉迟敬德看他一眼,感慨道:“骨子里的铁血,不是身有残疾可以掩盖的,你信不信倘若有一天皇宫发生大事,这些人敢用血肉为陛下撑起一道城墙,只要有一人不死,陛下就不会有事。”

李云咳嗽一声,没有接这个话茬,讨论皇宫发生大事,岂不暗示有人会造反?他甚至怀疑尉迟敬德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种傻话也能随便往外说?

尉迟敬德目光带着深意,忽然呵呵笑了两声,这位大唐猛将蒲扇大手一伸,突然拎着李云跃马而下。

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想进入宫殿,但又好像忘了还拎着李云的衣领。

李云挣扎几下,终于忍不住叫道:“尉迟国公,我自己可以走。”

“哈!”

尉迟敬德仰天打个哈哈,突然将他往地上一贯,伸手指着面前的宫殿道:“你自己去吧,今晚老夫没资格。”

说完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的去了。

李云满脸迷惑,又是好奇又是费解,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计谋被李世民得知,因此皇帝才急急派人把自己弄来,但是现在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无论尉迟敬德还是秦王铁卫都透着诡异。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皇宫,是好是坏总归就要知道了,李世民应该不会干死自己,毕竟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做正事。

无论是制盐还是卖鱼,都把最大的份额给了程家,程咬金那人精明无比,应该已经把份额上缴了皇家。

想及此处,李云心里越发笃定,他顺着道路走到宫殿门前,然后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正要准备开声叫门,却见殿门轰然打开,但听一个略带醇和的声音透门传出,极其平静道:“既然来了,就进门来。”

这声音李云记得,以前也曾听过几回,第一次好像是在程府门口,第二次却是在石盐小矿山,那日杀猪做饭搞卤煮,这声音的主人还帮着打下手。

只不过那时以为是个王爷,现在却知道这是皇帝。

大唐皇帝!

李世民!

史书上永远无法避开的一位雄才大略帝王。

虽然已经见过两次,但今日确实已帝王之身再次见面,说是没有压力,那是骗傻子的。别以为后世人就不害怕,谁搁在这个时代都得犯嘀咕。

李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让我进,我便进,多大点事,你也不过是个npc……”

他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鼓鼓劲,然后他大踏步踏进殿门,昂首挺胸进了宫殿。

千古雄才大略帝王又如何?

我曾经可是纵横网络的键盘手。

……

进门之后,先就一呆。

但见诺大的宫殿之中,燃烧着十二根巨大的牛油巨烛,火光熊熊,亮如白昼,然而宫殿之中静谧无声,放眼一望全是空荡荡。

唯有居中正位之上,四平八稳坐着一个人。

赫然正是李世民。

李云下意识再吸一口气,琢磨着应该用什么礼节给人见礼,毕竟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流民,用朝堂礼仪恐怕有些不妥。

他这边还在思考的档口,猛听李世民忽然开口出声,笑意涔涔道:“臭小子,跪下吧。”

李云顿时就是一呆。

他茫然举头,望着李世民道:“陛下,啥意思?”

大唐好像不兴跪礼,再说他也不是朝臣啊。

却在这时,猛听店内响起噗嗤一声,有个女人咯咯笑道:“臭小子犯什么楞,让你跪你就跪,你哪里有这么多疑问,再敢拖拉信不信把你腿打折……”

声音清澈带着喜意,隐约竟还有点宠溺的味道,这声音李云很熟,赫然是长孙皇后无疑。

他下意识寻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有人站在一根巨大柱子后面,柱子旁边的地上拖着长长的裙摆,裙摆上面依稀绣着一只金凤。

李云又是呆了一呆,心中更加万般不解。

这深更大半夜的,皇后咋还把凤衣给穿上了?

他是后世网络作者出身,而且是专门写历史小说的人,他深知皇后凤衣一般不会轻易动用,基本上都是巨大事件才会穿一次。 啊啊啊啊,别再骂我水啦,一本书如果没有铺垫,干干巴巴就把情节写完了,那还叫书吗?那样写你们怕是会盘死我。另外,求票,你们整天撕票,可知道我心里有多痛…………

第102章 【皇帝脸如锅底黑】

偌大太极殿中,巨烛噼啪作响,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越发显得静谧而又祥和。自古深宫大院之中,何曾有过这样的气氛。

长孙皇后拖着长长的凤衣裙摆,一步一步慢慢从柱子后面出来。

这时李云才发现皇后的目光和平时很不一样,不但带着宠溺,而且带着欣喜,就仿佛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这种眼神李云只在记忆深处体会过。

“臭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乖乖的跪下来……”

皇后看见李云还在愣愣发呆,忍不住轻声斥责起来,虽然是斥责李云,语气却柔和的很。

李云抓了抓脑门,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好奇道:“娘娘,咱们唐朝不兴跪拜之礼吧。再说我也不是朝臣,心中真的很是迷惑。”

长孙皇后没好气瞪他一眼,呵斥又道:“让你跪你就跪,哪里来的这么多纠结。本宫看你一向聪明伶俐,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变傻了。”

好吧!

天大地大,你们两口子最大。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准备乖乖先跪下再说。

“哈哈哈!”

李世民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从金椅上站了起来,指着李云道:“看你这小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很好,是个有骨气的种,若是不让你明白一切,恐怕你跪下也不能心服口服。”

李云眼珠子转动几下,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陛下误会草民了,天地君亲师,世间五至大,您是皇帝,我是草民,给您行跪拜之礼,实属应当应分。”

“呵呵呵,是吗?朕怎么听着言不由衷?”

李世民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顺手从椅子旁边拿起一盏金漆酒爵。

皇帝拿着酒爵状似装逼,一脸笑骂又道:“臭小子滑头的很,嘴上说着愿意,膝盖丝毫不弯,行,有种,朕知道你存迷茫,所以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啊哈哈哈,就让朕来给你解惑,保证让你心悦诚服……”

李云连忙顺杆子爬,嬉皮笑脸道:“能听陛下龙吟,草民洗耳恭听。”

“呸!”

皇帝还没有说话,长孙皇后先啐了他一口,语带宠溺道:“小猴子,皮的很,你这马屁功夫跟谁学的,咱们全家可没一个这样的。”

这基本已经开始透露讯息了。

李云心中微微一动,隐约感觉即将知晓事情缘故。

……

但见李世民拿着酒爵慢慢过来,忽然很是装逼的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笑呵呵询问道:“小子我问你,朕的容貌如何?”

你的容貌如何?

李云愣了一愣,随即大加恭维道:“陛下人君之象,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望之紫气升腾,隐隐有金龙环绕……”

“闭嘴!”

猛听一声怒喝,紧跟着砰的一声,却是李世民陡然飞起一脚,恨铁不成钢的揣了过来。

奈何李云没怎么感觉疼痛,皇帝却明显变得龇牙咧嘴。

只不过皇帝能忍,装作脚踝丝毫无碍,只是故作大怒道:“臭小子,把你这一套先收了,想学袁天罡的蒙人本事,你得再吃三十年干饭。”

李云讪讪低笑,不敢再做吹捧。

其实他刚才也是装的,主要目的是想试探实情。毕竟是来自后世之人,插科打诨熟得很,什么叫看人下菜碟,这就叫看人下菜碟。

李世民忽然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朕也不跟你兜圈子,我只问你一件事,你难道没有发现么,你眉眼之间,依稀很是像朕。”

嗯哼?

相貌……

李云呆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又看看李世民的脸。

骇然发现竟然真有几分相似。

若非被人提及,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之所以此前没有察觉,这里面涉及一个心理问题……

因为他乃魂魄穿越而来,附身现在的李云身上,虽然容貌已经变样,但他潜意识里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人,他对自己现在的容貌经常忽视,自然也就不怎么注意李世民的长相。

倘若是真正的李云,恐怕第一眼见到李世民就会惊住。

李世民脾气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皇帝看到李云伸手触碰自己的脸,又开始乐呵呵笑了起到,故作深奥道:“怎么样,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

应该明白了!

李云心头忍不住一阵火热。

他看着李世民意味深长的目光,再看看旁边长孙皇后充满宠溺的笑容,如果这时候再猜不到答案,那他就真是程处默那般的二愣子。

沧海遗珠啊。

牛逼爆炸啊。

我特么竟然还想着去抱程咬金大腿,原来我自己的身份就是一根大粗腿。

李世民见他的面上表情,顿时显得十分满意,旁边长孙皇后凤目闪闪,眼睛里分明也全是喜爱。

这孩子,终于要认了。

两口子眼巴巴看着李云。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咬牙一狠心,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太流于表面,于是故作踟躇一下,装出试探样子,他小心翼翼望着李世民,张口喊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个字……

爹?

沧海遗珠,重见天日,从今天开始,我将是一个身份牛逼到极点的人。

咣当!

李世民手中用来装逼的酒爵砸到地上。

皇帝瞠目结舌,明显有向口歪眼斜方向发展迹象。

噗嗤!

哈哈哈!

长孙皇后突然喷笑出声,笑得花枝乱插直不起腰,忽然死死抱住李世民胳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陛下,陛下啊,臣妾怎么说来着,我让您不要兜圈子,您非要故作高深,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哈哈哈,爹,他喊你爹,笑死臣妾了……”

李世民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脸上的颜色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

臭小子!

好得很!

我特么想做你二伯,你特么想让我当你爹?

坑人不带这么坑的吧。

这要是被你二伯母误会了,老子十天半个月都别想抬起头。

李云这时也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弄了个大笑话。

他讪讪低下头去,臊眉耷眼道:“陛下,草民刚才是开个玩笑,主要是为了活跃气氛,哈哈,那啥,主要是为了活跃气氛。”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对着殿外大喝一声,怒斥道:“百骑司李冲何在,赶紧给朕滚进来说话。”

喏!

门口清脆一声答应,紧跟着便见一个青年踏门而进,这青年进门之后先是单膝跪地给李世民行礼,然后转个方向给长孙皇后也行了一礼,想了一想之后,竟然对着李云也抱拳一礼。

李云好奇的看着他。

恰好这青年抬头望来,脸上带起三分温和笑意。

旁边长孙皇后笑得咳嗽连连,在一边解释道:“李冲是皇家百骑司大统领,身上也有李家皇族的血脉,你们以后多亲近一些,小辈儿之间莫要太过生分了。”

李云心里一动,连忙拱手给人回礼。

乖乖不得了,皇家百骑司大统领,这可是实权人物,权利未必低于国公。

可惜他的回礼竟被李冲一下夺过,并且还笑容满面说了一句道:“殿下勿需如此,哥哥受不起你这一礼。”

李云耳朵顿时一竖,精确把握住‘殿下’两个字。

李世民突然又哼了一声,指着青年李冲道:“你跟他好好说说,这滑头现在还迷糊着呢,臭小子,喊朕爹……”

“哈哈哈!”

长孙皇后又喷笑出声。

李冲似乎也在极力憋笑,好半天才按捺下去,只见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举在李云面前道:“殿下可认得此物。”

李云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他不认识。

他是穿越而来的。

第103章 【我娘呢?你们查过没有?】

幸好李冲压根没有怀疑,掏出那东西也不知为了考验李云。

他只是借着那物说事,高举手中微笑道:“殿下当然认得此物,毕竟是您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这是您故乡的村碑碎片,我们从河北专门带着回来的。”

河北?

李云心里一动。

脸上却不露丝毫。

但听李冲紧跟着又道:“四个月前,殿下随同流民逃荒长安,因饥饿导致昏厥街头,被一小丫头阿瑶所救,从那一天开始,您和阿瑶相依为伴……”

这说的是李云穿越之后典故,李云自然熟悉到了极点,因此他点了点头,然后才故作好奇道:“你们查的这般清楚?”

李冲连忙道歉,郑重其事道:“涉及皇族血脉,不可不追踪溯源,殿下若要问责,李冲毫无怨气。”

李云赶紧打个哈哈,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惊赞你们的本事。”

李冲松了一口气,这才接着又道:“殿下和阿瑶在长安街头流落一个月,一日两餐只靠着施粥过活,终于天可怜见,您被程处默发现。”

“程处默认识我?”

李云下意识又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

李冲摇了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您那日被程处默发现,然后他想要拜您为师,结果却引出打砸崔氏客栈之事,搞得卢国公要在程府门前打孩子,陛下和娘娘好奇前去观看,于是才察觉了您的异常。”

李云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一声,有感而发道:“那可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心里隐隐一紧,发现古人并不可小觑。

李世民在三个月前就开始调查自己,竟然一直憋到今天才拿出来说。

果然只听李冲咳嗽一声又道:“三个月前,陛下派遣百骑司前往河北,因为事情涉及皇家隐秘,便由末将亲自带队而行,我们走访了无数个边境小村,最终才确定了殿下的故土,可惜村中早已破败荒凉,只余几个老妪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生怕勾起李云伤心,连忙补充一句道:“我们给老妪留下不少钱财,应该够她们安度晚年。”

李云连忙郑重拱手,语带诚恳道:“多谢将军。”

虽然他和那个村子没关系,但那毕竟是自己身体的故土,人家百骑司留下钱财照顾,于情于理都得感谢一声。

这时李世民听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挥手道:“说重点,朕等会还有大事。”

李冲连忙点头,简化语言道:“我们走访了几位老妪,把殿下的画像拿给她们分辨,为了防止老妪们弄虚作假,吾等专门把殿下的画像放在十几张画像之中,结果那些老妪一眼认出殿下,都说您是那个村子出生的孩子。”

说到这里,终于到了重点,但见这位百骑司大统领语气突然亢奋,大声道:“根据那些老妪回忆,殿下您的父亲十六年前住于村中,他有无边神力,手持两把擂鼓瓮金锤,吾等拿出王爷的遗像给她们看,那些老妪一眼就确定说认识。所以,殿下您确实是沧海遗珠,身上流淌着大唐皇族最尊贵的血脉。”

李云脑子嗡的一声。

至此,他终于知道了一切。

十六年前,天生神力,手持擂鼓瓮金锤,这样的存在只能是一个人。

难怪李世民会说自己眉眼有些像他。

皇帝其实说的是自己有着皇族血脉。

自己的老爹不是李世民,而是千古第一战神李元霸。

那个敢肛天雷的猛茬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脑瓜子还是嗡嗡的响。

他猜中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但是事情毫无影响,他的身份仍旧很牛逼,甚至,比李世民的儿子更牛逼。

毕竟李世民有几十个儿子,而李元霸只有一个子嗣。

这时忽然李冲缓缓举手,将那块石碑碎片递到他的面前,笑呵呵道:“殿下,这是您故土的村碑,您留着做个念想吧。”

李云下意识把碎片拿在手里。

……

李世民突然放声长笑,指着李云大声问道:“娃娃,现在你愿不愿意跪下。”

李云转头看向他。

但见李世民面色潮红,大声又道:“沧海遗珠,重见天日,三弟他一生无子,此事本乃大唐最大的遗憾,想不到天可怜见,竟然弥补了李氏皇族最大的遗憾……”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虎目闪闪盯着李云,忽然喝道:“孩子,跪下。”

李云双膝一弯,竟然真的不由自主跪了下去。

之前他百般不肯,这一刻不知为何竟没有多少抗拒。

也许是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让他一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李世民脸上欣慰带笑,忽然语带渴盼道:“孩子,你该称呼朕什么?”

李云怔了一怔,这会儿他脑瓜子还嗡嗡的,此时听到李世民询问,又看到皇帝明显迫切的目光,他只觉脑中鬼使神差闪过三个字,脱口而出道:“二大爷?”

什么?

二大爷?

李世民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陛下啊……”

旁边响起长孙皇后杠铃一般的喷笑。

李云呆呆看向皇后,下意识又喊了一句,道:“二大娘?”

皇后喉咙‘咯咯’一声,差点被自己的笑声憋过去。

此时大殿里还单膝跪着百骑司大统领李冲,他被李云雷人的话语惊得口歪眼斜,眼神呆滞,喃喃重复,道:“二大爷,二大娘……”

李云下意识擦了把汗,这才意识到又闹了大笑话。

哪知李世民突然暴起冲天大笑,声音浑放道:“好好好,就喊二大爷,你这孩子来自民间,称呼亲人自然改不了乡土味,但朕听了觉得亲切,你以后就喊朕叫二大爷。”

旁边长孙皇后满脸宠溺,上前将李云一把拉起来,柔声笑道:“本宫也喜欢听,你以后就喊我二大娘。”

李云呆呆点头。

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又问道:“我娘呢?你们有没有查过我娘?”

他这话用了一个技巧,让人听完有模棱两可的味道。

如果百骑司在边境小村见过前身的母亲,那么就会顺着回答说已经查了,如果百骑司没有见到前身的生母,那么李云就可以借着机会搞清身世。

毕竟他是穿越而来,对于自己的前身没有记忆。

他这话问的巧妙,原本以为会收到效果。

哪知这话才一问出,殿内突然变得沉寂,百骑司大统领面色迟疑,小心翼翼窥视了皇帝两眼。

……

……今日第二更到,快上架了,情节正好要到大高潮。

第104章【绝世盔甲,谁人铸造?】

李世民虎目一闪,突然脸上又泛起笑容。

皇帝语气似乎带着遗憾,唉唉叹息道:“你娘可怜啊,早早就去了。孩子,莫要悲伤,朕知道你想问问你娘的身世,问问百骑司有没有查到她是谁,可惜,那群老妪记忆不清!”

李云心中一动,面上却装出悲伤。

但听李世民叹息又道:“老妪只记得你娘是个汉家女子,在生你的时候难产而亡,所以你从小就是孤儿,朕猜你自己也问过老妪很多次,她们怕你伤心才没有告诉你……”

皇帝说这话时,目光隐约有些躲闪,偏偏李云自己也在忙着伪装,一时竟没有察觉皇帝好像在说谎。

李云隐约觉得皇帝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于是他又把目光看向了百骑司李冲。

李冲连忙低头下去,语气异样道:“殿下莫要悲伤,要怪只怪我们无能,百骑司虽然多方查看,但可惜无法查到王妃的身世,我们甚至没能找到她的坟茔,只从老妪们口中得知她是流民汉女,当初河北战乱纷纷,谁也不知道王妃来自何处。”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李冲,口中都刻意把汉女两个字加重。

明显是想隐瞒某些东西……

……

这时长孙皇后凤目闪动两下,上前一把拉着李云的手,温声道:“孩子,莫要再悲伤了,回家就好,苦日子过去了,以后由本宫来疼你宠你,把你失去的母爱都给弥补上。”

李云点了点头。

皇帝忽然转头,对着大殿后面高声一喊,语带恭敬道:“事情已然揭穿,父皇莫要忍耐,二郎恭请您出面,认下这个孙子吧。”

大殿后面长叹一声,有个老人缓缓走了出来。

在老人身后,还跟着一票皇族人物,有李云见过的宗正寺大宗正,有河间郡王李孝恭两口子,其中还有一个颤巍巍的老头,需要别人搀扶着才能行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带着亲切。

这时猛听李世民轻喝一声,对着李云道:“孩子,你再跪下,朕有亲封,颁赐予你……”

李云下意识又弯下膝盖。

但听李世民声音滚滚,语带某种说不出的深情,道:“昔隋朝大业末年,陇右李氏有绝世猛将,名玄霸,万夫不当之勇,时值天下群雄展露锋芒,隋帝诏令齐聚晋阳宫,金殿比武,为争第一,殿外有一金狮,重量几达三千,当世之间,莫有可举者,天宝大将嘲讽吾弟曰,汝可举之否?吾弟狂笑三声,托举金狮进殿,隋帝惊为天人,特赐西府赵王之号……”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猛然盯着李云大喝一声,声音滚滚又道:“父之武勇,子当继承,今我李世民以大唐皇帝之名,赐皇族嫡系三支长子李云,承袭乃父西府赵王之号。”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有种莫名的火热,他并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但不知为何就是感觉激动。

西府赵王。

这是天下无敌的名号。

这时猛见李世民霍然转头,看着后面某个老人道:“父皇,儿臣已经赐发封号,亦将三弟的神兵给了孩子,但是他还缺那一身铁水流云金丝甲,不知父皇愿不愿意拱手让出……”

这话,明显问的是李渊。

李云下意识抬头,看向皇族中那个老人。

入眼所见,是老人无法形容的目光。

那眼神,有欣慰,有伤感,有疼爱,有怜惜。忽然老人狂放大笑,口中重重吐出了一个字:“好!”

说完此字,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大踏步走了过来,一双虎目上上下下打量李云。

李云心里微微一惊,感觉这老人并不想史书上所说那般废了,只看他刚才行走如风,再看他此时目光炯炯,这是精力充沛的表现,压根不像传说中那个忙着造小人的太上皇。

果然能当开国之帝者,没有一个是碌碌平凡之辈,当年李渊从太原起兵,带着李家横扫天下夺得江山,子女的功绩固然很大,但是老人恐怕也不是吃干饭的。

……

却说李渊上下打量他半天,忽然很是满意点头而笑,呵呵道:“孩子啊,你还缺一身盔甲。”

长孙皇后连忙踢了李云腿弯一脚,急急道:“还不赶紧跪下,这是你的亲祖父。”

李云无奈又跪了下去,感觉今天认亲把一辈子的头都给磕了。

长孙皇后目光闪闪,忽然张口又对李云道:“你父亲当年有三样宝贝,武器是擂鼓瓮金锤,坐骑是万里烟云照,宝盔则是铁水流云金丝甲,擂鼓瓮金锤已经给了你,但是宝盔还在你爷爷那里存放着。臭小子赶紧多磕几个头,讨得你祖父欢心,让他把宝盔赐下来。”

这话乍一听像是跟李云说,其实是说个李渊听,李渊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道:“二郎媳妇不需用计,老夫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孙子……”

说话之间慢慢转身,对着大殿后面轻喝一声,道:“给朕把把宝盔取来。”

喏!

大殿后面响起两声应和,紧跟着两个宫嫔婀娜而出,这俩女生的花容月色,年龄恐怕比李云大不了多少,李渊哈哈又笑两声,指着两女对李云道:“这是你的两位祖母。”

李云面色如土。

祖母?

那不就是奶奶?

这明明是两个小丫头。

喊两个丫头叫奶奶……

这他妈怎么张开嘴嘛。

旁边长孙皇后也是一脸无奈,不断咳嗽提醒道:“臭小子发什么呆,臭小子发什么呆,辈分懂不懂,辈分不可乱。”

李云无奈叩头,大声道:“孙儿李云,见过两位奶奶。”

“哈哈哈!”

李渊再次狂放大笑,后面一群皇族窃窃偷笑,整个大殿里面咯咯有声,唯有李世民的目光闪烁几下。

那两个宫嫔吃吃笑了两声,似乎很是好奇眼前这个大孙子,她俩抬着一口金丝楠木的大箱子,晃晃悠悠放在了李渊和李云的面前。

李渊性格干脆,直接将箱子掀开,但见箱中闪过一道银光,里面赫然摆着一副盔甲。

“孩子,这便是铁水流云金丝甲,通体材质不明,世间只此一套……”

李渊说着弯腰下去,只一下就把铠甲拎了起来,举着手中轻轻一抖,赫然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李渊又道:“你别看这副盔甲薄如蝉翼,重量也是极其轻飘,但它的坚固堪称举世无双,即便遭受千斤巨力也无法破坏,当年你父亲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拿着锤子砸自己的宝盔玩……”

“不是吧,还有这个爱好。”

李云心里一闪,感觉啼笑皆非。

却听李渊继续又道:“三郎他自幼神力无穷,每次都把宝盔砸成一团废铁,然而只要等到第二天清晨,宝盔必然重新恢复原样,此乃绝世宝物,乃是你父亲的师尊钦赐,那是一位神仙中人,可惜已经缥缈无踪。”

李渊在这里介绍宝甲,引得后面那些皇族都上前观看,人人口中啧啧有声,都在回忆当年的往事。

唯有李云这时脑子哄哄,只觉心中有一个惊恐的念头欲要跳出来。

只因他刚才随意一撇,骇然发现宝甲的最下方竟然刻着一行字。

那是后世中华才会使用的简体字,所以这个时代的人才会不认识。

“中华兵器爱好者协会,荣誉出品……”

后面还附带一句广告词:“某宝店铺,亲情售卖,店铺地址:三达不溜点不坑你坑谁点康姆。”

再后面还有一句注释:“记忆金属所造,好评返现五元,谢谢亲,么么哒。”

这些字十分微小,乃是分别刻在宝盔的甲叶子下方,李云怔怔看着这些字,此时再傻也想通了一件事。

有一位穿越前辈,他比我来的更早。

李云心中砰砰乱跳,真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第105章 【皇族的底蕴,不记载历史】

难怪这玩意砸坏了也能恢复,原来通体都是记忆金属制造,不过李云紧跟着又产生了疑问,记忆金属好像没这么强大吧。

貌似那玩意必须在特殊温度下才能恢复原状,而这幅宝盔按照李渊的说法随随便便就能复原。

“难道那位前辈来自更晚的后世,所以科学技术比我来的时代更加发达……”

这念头在李云心里一闪,然后被他永永远远深藏在心中。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脸上装出激动之色,然后一把将铠甲接在手中,故作欢天喜地道:“多谢祖父。”

李渊哈哈大笑,下意识用手想要抚摸他的额头,李云同样下意识微微一躲,结果两人都怔怔呆在那里。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才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讪讪解释道:“这个,这个您别生气,从小没人摸我的额头,我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李渊黯然一叹,语带萧索道:“你自幼流落民间,有此陌生也是应该,唉,此乃皇族欠你的,祖父不会责怪你。”

李云不知道如何接茬。

他毕竟不是李渊的亲孙子。

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亲孙子又如何,如果从小没有感情,刻意伪装只会显得很假。

这时猛听李渊又是一声大笑,忽然转身看了李世民两眼,然后猛地转身大踏步离开,口中的笑声分明带着几分失落。

只听他道:“老夫来也来了,认也认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做吧。”

这离开的太过突兀,在场众人全都微微一呆。

但见李渊一路走远,转眼就要踏出大殿之门,忽然又转过头来,遥遥注视着李云这边。

那目光中的莫名意味,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听这位老人怆然而笑,轻声道:“人老了,没什么大的追求,只希望子孙平安,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

说到这里猛然转向李世民,大声道:“二郎啊,为父很开心,你知道吗?”

李世民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身为大唐皇帝,这世间也只有李渊可以让他跪。

李渊站在大殿门口,遥遥看着李世民跪下,大声再道:“你不需要如此,为父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今日上苍开眼,让我弥补了一个大遗憾。建成那一支,只剩一个痴呆的女娃,元吉那一支,死的一个都不剩,元霸这一支,甚至连个妻子都不曾娶,你姐姐死的也早,只留下两个懵懂的小娃娃,老夫曾经恨天恨地,但是今日却一改初衷,啊哈哈哈,贼老天很不错,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好孙子……”

长笑声中,人已远去。

整个大殿之中,几乎落针可闻。

在场皇族都知道李渊临走这话什么意思,老人分明在请求李世民善待小一辈的孩子们。

长辈们为了争权夺利,相互厮杀血溅三尺,明明是骨肉亲兄弟,然而却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玄武门那一场,杀的实在太惨。

除了李世民这一支,其他几支都已经凋零了,李建成所有子嗣被杀,只剩下一个痴呆的女儿活着,李元吉最惨,孩子一个没剩下,对于一位老人来讲,这是人生最大的痛苦。

……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言不由衷道:“父皇身体疲乏,所以提前回去安歇了,咱们不要打搅他,继续再做咱们的事……”

说着看向李云,沉声又道:“你站起来吧,朕给你介绍诸位皇族。”

李云连忙爬了起来,一溜小跑到了跟前。

这时那群皇族也走了过来,呵呵笑着跟李云打招呼。

李世民先是伸手一指,指着一位颤巍巍的胖老头道:“这是朕的叔父,曾是大唐第一王爵,封号淮安王,老人家名叫李神通。”

李神通?

这又是一位猛人啊!

据说这位老人号称常败将军,一生有败无胜,然而功绩大到天边,因为他每次打仗都领最难的任务,带领很少的兵马拖住整个战局,虽然他败了,但是战役却赢了。

常胜将军不可怕,常败将军还能活着才可怕,这是一块谁都啃不下的硬骨头,总能拖住战局改变战争走向。

李云连忙要行礼,却见胖老头咳嗽着连连摆手,气喘吁吁道:“别跪了,留着以后上坟用。”

这倒是个诙谐的老头,只不过身子骨看起来不怎么样,说一句话就面色憋的发青,估摸着没几天好活了。

奇怪的是李世民并没有表现出伤感之色,转而伸手又指着另外两人,微笑给李云介绍道:“这是河间郡王李孝恭,目前是大唐第一王爵,旁边是他的王妃正妻,你们应该都认识。”

李云连忙点头,他还没有答话,李孝恭已经哈哈大笑,眉飞色舞道:“不但认识,而且熟得很……”

突然大脸先前一凑,对着李云挤眉弄眼道:“小家伙,你光做李崇义的师傅可不行,咱们得亲上加亲,你大伯母娘家有个侄女……”

话还没有说完,猛然嗷嗷一声,却见有人飞起一脚,把这滚刀肉踢个趔趄,似乎还怒骂了一声,破口道:“滚一边去,不要丢人现眼。”

李孝恭哼哼唧唧两声,竟然真的乖乖走到一旁。

李云愣愣发呆,望着出脚之人,这人赫然是淮安王李神通,就是刚才他以为没几天好活的那个胖老头。

看他那颤巍巍的模样,连说话都显得气喘吁吁,想不到一脚竟然这么劲爆,连李孝恭这样的猛将都给踢个趔趄。

这时只听李世民呵呵淡笑,一脸悠然道:“臭小子是不是很惊讶?其实淮南王叔一直在伪装,皇族也需要隐藏底蕴,淮南王叔就是这个底蕴,他是上一代的第一王爵,李孝恭是这一代的第一王爵,一明一暗,共保皇族……”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李云又道:“等你以后成为第一王爵,李孝恭也会隐藏幕后,到时他也装病,从此不再早朝。”

李云恍然大悟。

心里很是佩服。

后世之人对古代的皇族还是看太简单了。

今夜这些隐秘,保证任何史书都不会写,史书上只会记载淮南王李神通年老多病,所以晚年一直称病在家不问世事。

这才是真正的底蕴,皇族不能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武将身上。

再忠心的武将,也不如自家人亲。

……

……因为都是骂的,所以山水今天做一回好人,我不断章了,今天两更发布完毕,明天开启对抗突厥的大高潮剧情,匹马双锤,你该屌起来了。

谢谢投票。

第106章 【得想个办法搞一场决战】

李世民又接着介绍了几位皇族重要任务,轮到宗正寺大宗正的时候刻意多说了两句,语带深意道:“这家伙跟朕是平辈,你也该喊一声大伯,对他可得小心点,这家伙一向铁面无私,皇族犯了错,大理寺有时候不敢管,但是大宗正心狠手辣,谁犯到他手里都得刮层皮……”

李云连忙拱手行礼。

大宗正呵呵而笑,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给李云看,解释道:“你的名字已经写进族谱,以后就是堂堂正正的李氏皇族,等你成年及冠之日,再让你祖父给取一个字,到时候也会写进族谱,用来传承李氏皇族第三支。”

介绍到最后一人,却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童,李世民这次用的是反向介绍法,但见皇帝一把将男童拉了过来,然后道:“过来给你哥哥行礼。”

说着强行一摁,把男童摁在地上给李云行礼,又道:“这是李承乾,你的大弟弟。以后多加照顾,他不听话你就揍。”

男童被摁在地上有些不服,仰头抗辩道:“父皇,我是太子,按照大唐礼仪,不需向任何同辈行礼,即便他是我的堂兄,也该反过来给我行礼才对。”

李世民大怒,暴吼一声道:“闭上你的嘴。”

李云连忙劝阻,急急道:“小孩子童言无忌……”

这是第一个给他行礼的平辈,而且身份还是皇帝的嫡长子,于情于理都得给点礼物,可惜他今日来的匆忙两手空空。

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无奈撕下一块衣角,递给李承乾道:“这是哥哥送给你的见面礼,以后你可以拿布条找我提三个要求。”

李承乾撇了撇嘴,明显嫌弃布条的材质不够档次。

旁边长孙皇后凤目急闪,伸手一把将布条夺在手里,喜滋滋道:“这东西本宫先替他收着,等他长大以后再给他。”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神情也显得很欣慰。

这块布条的意义李承乾不懂,但是皇帝两口子却心知肚明。

李承乾今年八岁,李云今年十五岁,这是同代中人,今后有几十年的时光,李云给了这块布条,今生注定要保李承乾三次。

李孝恭看的也很眼热,忍不住凑过来嘿嘿搓着大手,涎着脸道:“老夫的妻侄女冰雪如玉,贤侄不如也撕下一块布条做聘礼。放心放心,咱胃口不大,只要一块布条就行,一块布条我就把妻侄女卖给你……”

李云目瞪口呆。

……

直到此时,终于介绍完皇族重要人物,这时李世民忽然脸色一正,极其严肃看着李云道:“孩子,听说你有平突三策。”

李云同样脸色一正,他不喜欢拖拖拉拉,直接拱手施礼开口,郑重道:“首先,我的言辞可能比较激进,所以请陛下先给个口风,等会我若是说的不对,您万万不可给我治罪。”

李世民哈哈一笑,摆手道:“朕是你的二大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管你等会说对说错,朕这个二大爷保证不怪罪你。”

“好!”

李云点了点头,开始组织语言。

在场众人下意识围拢过来,个个做出侧耳倾听之状,这都是皇族的主要骨干,任何机密都不需瞒着。

大殿之内,牛油巨烛噼里啪啦,众目睽睽之下,都在看着少年。

李云先是深深吸了,然后开口先是问了李世民一句,道:“陛下,大唐与突厥,谁强,谁弱……”

李世民叹息一声。

李云也不需要他回答,直接道:“大唐刚刚建立九年,天下尚未变得稳固,隋末十几年的战乱,消耗了中原大地的元气,而突厥人却一直在休养生息,这是彼强我弱之局,目前大唐绝不是突厥人对手。陛下,这话可对?”

李世民点了点头。

旁边长孙皇后插了一句,急急道:“当初你父亲天下无敌,匹马双锤追着几十万人打。”

李云呆了一呆,苦笑道:“二大娘,我可不是我爹,他会武功,我不会。”

长孙皇后急忙又道:“可是程知节说过,你最近越来越厉害,当年你父亲不惧弓矢暗箭,你渐渐也显出刀枪不入的本领,程知节还说前几天你们试过一次,他站在十步以外用箭射你,结果箭头只能擦破你一点皮肤。还有还有,你力气一直在增长,当初你父亲不知疲倦,我看你也快要变成这样了。”

李云抓了抓脑门,喃喃道:“我最近力气确实又大了一些,说起来还真是怪的很,那俩锤子怎么抡都不觉得累,难道我也要成为一个人肉永动机?一场战役耗能一顿肉,想想就觉得自己不是人……”

忽然甩了甩头,苦笑对长孙皇后道:“二大娘,您别打岔行不行,我思路都乱了,突厥和大唐之战不能单靠一个人。”

“不错!”

李世民点了点头,沉声道:“朕早就说过,打天下可以靠着猛将,守天下则是不能,尤其面对入侵掠夺之战,而且突厥人还全是骑兵,再猛的大将也会分身乏术,一个人守不住无数的城池和关口。”

“对啊!”

李云双手一拍,大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必须把突厥人逼到一处,唯有做到如此,才能发挥最大抗力。得想个办法搞一场决战,即便输了也能把损失降到最低,以大唐和突厥两国的情况分析,突厥灭不了大唐,大唐也弄不死突厥,这一战的结局我们肯定会输,但是输成什么样就值得商榷了。”

李世民虎目一闪,颇为热切问道:“这么说你的平突三策就是针对此事而设?”

李云嘿嘿一笑,略显神秘道:“也不全是。”

李世民很是好奇。

李云又道:“我这三策,各有不同,第一策是用来逼迫突厥人不得不聚集一起,让他们的无法分散开来四处掠夺,第二策则是更进一步,尽大限度的给他们埋下失败伏笔,至于第三策么,嘿嘿嘿……”

啪!

后脑勺忽然挨了一巴掌,却见长孙皇后满脸不悦道:“小小毛孩学什么阴森森的坏笑,你可不要学你长孙舅舅,大唐有一个老阴人就足够了。骂名惹到身上不好听,以后可得注意点。”

李云吐了吐舌头。

李世民看了皇后一眼,摆摆手道:“观音婢不要打岔,耍滑头也没什么不好,当初三弟若是稍微会耍滑头,他也不至于落到那般田地。”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

第107章 【后代人的战争思维】

李世民又看向李云,沉声道:“你继续说,这三策朕要一策一策仔细的听。”

李云点了点头,道:“第一策,叫做坚壁清野,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过的战例,当时对阵的也是突厥,结果大收奇效。”

说着轻轻咳嗽一声,仔细解释道:“所谓坚壁清野,就是发动百姓们抛家舍业,有房子的拆掉房子,有粮食的带走粮食,无论铁锅盐巴还是柴米油盐,总之一点一滴都不给突厥人剩下……”

说到这里看了李世民一眼,接着再道:“突厥人不事生产,打仗采用的是以战养战,陛下可以颁布一条战时法令,号召边境百姓紧急逃亡,从雁门关开始,一直到河北道,再到河南,关陇,只要百姓愿意逃亡,朝廷负责弥补他们的损失,如果实在来不及逃亡,那就带着粮食和物资躲到山中,总之不能留守家中,不能随随便便就让突厥人发现。”

由于说的口干舌燥,到了这里再次一停,吸口气之后,继续道:“只要咱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到时候千里疆土不见一人,突厥大军没有地方掠夺军粮,被逼无奈只能聚集一起继续深入,他们需要得到物资熬过寒冬,不得不朝着有粮食的大城池入侵!”

李世民目光滚滚。

在场皇族神色热切。

“然后呢然后呢……”长孙皇后急急开口,追问道:“这个坚壁清野的计策应该还有下文吧。”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微笑道:“等到突厥人被逼无法分散,这时候我们就放出一个风声,咱们找个合适的决战之地告诉对方,来啊,这里有的是粮食,这里有的是财富,只要你能跟我干一场硬的,赢了你把粮食财富全拿走……”

“好!”

在场皇族轰然叫好,李孝恭眉飞色舞道:“一战而定,就算不赢也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否则任凭突厥人在疆土上肆虐,伤了元气十几年都恢复不了。突厥人最喜欢掠夺粮食和人口,咱们偏偏把粮食和人口聚集一起,这样好,逼着他们玩硬的。”

李世民虎目闪闪,忽然好奇问了一句,道:“你说这个战例是从书上看的?”

李云微微一怔,咧嘴露出憨厚微笑。

李世民目光直视着他,沉吟又道:“朕虽然算不上博古通今,但是对于历代战役无不通读,据我所知汉人和突厥作战从无坚壁清野一说,你到底从哪本书上看到这个战例?”

“大唐风华路啊……”

李云差点脱口而出,总算临时强行忍住,他总不能说我是后世穿越而来的小作者,这个坚壁清野的计策是我效仿用了上本书。

真要这么说出来,估计满屋子人都得把他当成千年老鬼看。

李世民见他面色古怪,忍不住又问道:“怎么,朕看你面有迟疑,眉宇带着苦笑,莫非此书有何不妥,所以不方便告知?”

“那倒不是……”

李云连忙摇头,故作遗憾道:“这是我家乡民间流行的小册子,据说书写之人是个愤世嫉俗的呆子,书中多有激烈之言,故而不受读书人喜欢,传来传去,就失散了,我其实并没看过这本书,是小时候听村里人讲故事记住的。”

李世民叹息一声,有些失望道:“原来是民间流传。”

跟着又道:“自古民间多有大才,那位读书人未必就是呆子,可惜他名声不显,否则朕会招他做官,能写出坚壁清野这样的计策,胸中怕是大有丘壑之人。”

李云讪讪低头,心中却得意无比,要知道《大唐风华路》这本书就是他写的,李世民这个夸奖等于当着和尚骂秃子……咦,不对,这个形容词不对,应该是当着他面夸大才。

他生怕皇帝继续追问这事,连忙又道:“坚清壁野之策,为的是限制突厥人补给,让他们不断深入中原,通过拉长战线消耗精力,他们一路入侵毫无收获,到时候军中必然抱怨四起,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要的就是他们士气衰竭,才有能力和他们进行战役级别的决战。”

李世民眉头一挑,目光热切道:“说的好,两军征战,士气第一,倘若士气如虹,发起疯来三千人也敢追着十万人打,倘若士气颓废,百万人也可能草木皆兵,当年苻坚率领八十万人南征,结果被谢玄八万人打的丢盔卸甲,朕每每深思此战,发现谢玄用的正是士气高涨对战士气低落。”

皇帝说到这里,忽然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略带好奇道:“朕一直很迷惑,你自幼流落民间,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莫非你读过书?”

李云心里一惊,面上却极其镇定,他是写书的出身,撒谎几乎张口就来,连忙道:“小时候村子里来了一个老道士,住在村子里约有三四年,那老道士很奇怪,他不找别的小孩,天天抓着我暴揍,每天逼着我学习好些东西,弄得我童年阴影十足。可惜等我略微长大的时候,这老道士突然一天不见了……”

这本是随口编织的谎话,然而李世民却虎目一闪,旁边长孙皇后脸色激动,李孝恭的王妃甚至尖叫一声。

几个皇族大人物同时开口,目光炯炯盯着李云道:“那老道士长相如何,是不是有一个额头隆起的大脑袋?”

李云呆了一呆,下意识顺着杆子往上爬,故作回忆道:“是啊,他脑门很大,长得跟南极仙翁似的,脾气也大,动不动就揍我……”

李世民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孙皇后语气激动,忽然拉着皇帝胳膊,语无伦次道:“陛下,陛下……”

李世民强行镇定,摆手道:“此事不可妄议,既然老神仙没有对李云表明身份,那么他肯定有他隐瞒的道理。”

长孙皇后拼命点头。

李世民忽然又皱起眉头,语带思索道:“只是朕有一事不解,心中颇感奇怪迷惑,既然调教李云知识,为何不教厮杀之道?”

长孙皇后幽幽一声,道:“也许害怕三弟之事重演。”

李世民沉吟半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

李云在一旁竖耳朵倾听,隐隐明白自己的谎言造成了一个大误会,不过这个误会很好,至少把他的知识来历给掩盖了。

他不敢继续这个谎言,连忙又把话题扯回计策,大声道:“陛下,我的第一策叫做坚壁清野,第二策却叫妖言惑众,唯有这两个计策相互配合,才能最大限度削弱突厥的战力……”

李世民果然被吸引注意力,急急道:“妖言惑众,这莫非是攻心之策?”

“没错,正是攻心。”

李云点头应答,接着道:“此计若想实施,必须派出无数的暗谍斥候和探子,到时想办法融入突厥军中,四处散播各种谣言和谎话,既要动起军心,也要挑拨内乱。”

旁边李孝恭皱了皱眉头,沉吟道:“融入突厥军中,恐怕非是易事,突厥人相貌和汉人不同,普通探子一进去就被发现。”

李世民呵呵一笑,面带神秘道:“此事不难,朕从五年前已经做了准备。”

皇帝虽然没有继续说,但是众人已经听懂了,无非是说他五年之前就开始埋下伏笔,突厥之中绝对隐藏了很多大唐暗谍。

李云大喜道:“有了暗探,事就好办,我设计的妖言惑众之策,正需要探子们去散播谣言,只要此事成功,大唐有实力和突厥决战。”

李世民放眼望来,沉声问道:“到底散播什么谣言,竟让你能如此笃定。”

李云嘿嘿一笑,缓缓吐出四个字,道:“信仰谣言。”

众人都是一呆,明显有些不解。

但听李云道:“突厥人的信仰很杂,而且信仰的很古怪,他们是部落会盟制度,机会每个部落都有自己信奉的神祗,有的信奉狼神,有的信奉羊神,甚至有的信奉一条河,有的把一个石头当指引……”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信仰这东西,具有很强大的唯一性和排外性,突厥人信仰繁杂,相互之间经常因为信仰而争斗厮杀,这是他们的民族缺陷,我们正好上下其手。”

李世民明显心有所动,虎目闪闪道:“说下去。”

李云再次嘿嘿一笑,满脸坏意道:“这一策说白了就是泼脏水,我们派出探子深入突厥大军,在各个部族里面大泼脏水,比如在信奉狼神的部族里,我们就造谣说对面信奉羊神的部族正在侮辱咱们的羊神,而到了信奉羊神的部族之后呢,我们画风一转再造谣说对面部族在侮辱咱们的羊神,计策不需要深奥,有时候越是简单越有效……”

李世民虎目精闪。

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帝猛然大笑一声,赞道:“好!”

李云眉头挑动两下,忽然压低声音又道:“还有还有,听闻突厥人有一位圣女大祭司,她的主要职责就是统领各部祭祀,然后负责调停各部的信仰之争,咱们可以对圣女大泼脏水,什么污言秽语全都往她身上泼!”

这话一出,李世民顿时脸色一呆。

旁边李孝恭也是面色异常,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可惜李云没有注意,越说越兴奋道:“圣女这字眼一般代表冰清玉洁,那么咱们正好可以污蔑她偷汉子,而且偷的还是汉人,就说她骨子里有浪劲,再污蔑她想要反叛突厥,准备和突厥可汗争夺权力,嘿嘿,谣言未必需要让人相信,只要让人心里有个阴影就行,突厥圣女名头太响,正好拿来当靶子,咦,你们这都啥眼神,莫非觉得我太坏……”

……

……两更连发,第二更到,由于情节连贯无法掐开,所以这两章字数很多,今天山水吃亏了,你们得给我投票。

第108章【咱们真要瞒着他吗?】

如果抛去其它一切不提,单说这个计策的本身,那么李云此计真的很厉害,乃是古代战争常用的分化之策。

李世民是千古雄才大略帝王,这计策的狠辣之处他一听就懂。

皇帝虎目闪闪,明显很是意动,忍不住沉吟道:“此计,甚妙。”

这就是想要采纳的意思了。

哪知旁边忽然响起两个女声,愤怒大叫反驳道:“此计,不行。”

却是长孙皇后和李孝恭王妃,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但见两个女人面色带怒,气呼呼盯着李世民道:“陛下,倘若您纳此计,休怪我们女人翻脸,千百年后,史书上也会留下您的骂名。”

李世民摸了摸鼻子,极其无奈的苦笑几声。

李云在一旁愣了愣神,忽然看到两个女人转头怒视自己,他心里顿时一跳,连忙找借口道:“皇后娘娘,孝恭王妃,我们是在讨论国家大事,大唐有律例后宫不得干政……”

可惜一个‘后宫干政’的‘政’字尚未说完,猛觉脑门上被人狠狠抽了一记,劲道还很足,震的脑瓜子嗡嗡响。

但见长孙皇后胸口起伏,大怒斥责道:“喊什么娘娘,喊什么王妃,叫二大娘,本宫是你二大娘……”

旁边李孝恭王妃也是怒目相视,忿忿呵斥道:“我也一样,你喊伯母……”

眼见两个女人凶光森森,雌虎气场空前强烈,李云只觉脖子嗖嗖冒着冷风,下意识小心翼翼退后半步。

他不敢惹,却觉得迷糊,忍不住道:“就算我说错了话,你们也不能打人啊,刚才那一巴掌,抽的我脑瓜子疼。”

哪知长孙皇后又是大吼一声,愤怒道:“打你怎么了,今天就打你,你从小失孤,母亲没能管教你,本宫和孝恭嫂嫂需要负起这个责任,我们帮你母亲好好管教你。战争是战争,人性是人性,你这个臭小子为什么要给突厥圣女泼脏水?污蔑一个女人偷汉子,你知道这骂名多难听吗?”

李云又退一步,悻悻道:“彼我乃是两族,而且还是敌人,对敌之道,无所不用其极……”

说着似乎想拉一个撑腰的人,连忙望着李世民方向,渴望道:“刚才陛下也很意动,分明觉得我计策甚好。”

这话说的本是实情,哪知忽见李世民连连摇头,皇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脸不红心不跳道:“朕可没有意动,朕也没有支持,其实刚才朕也想揍你,你这孩子可别把朕扯上。”

这一推二六五的手法,简直六的一批,李云目瞪口呆,几乎想要化身咸鱼,然后对着李世民大喊一声陛下六六六。

他怔怔半天,心情有些悻悻,烦闷道:“若是不用此计,恐怕很难挑动突厥人内争,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左右不就一个女人么……”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猛然看向长孙皇后和李孝恭王妃,脱口而出道:“莫非您俩认识那位圣女。”

长孙皇后呆了一呆,李孝恭王妃也怔了一怔,两女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怎会认识突厥圣女。”

“那到底是为啥啊。”

李云真是迷糊了。

他使劲抓了抓脑门,茫然自语道:“既然不认识,自然没友情,您二位都是大唐的贵人,犯不着同情一个异族女人啊。我这计策虽然厚黑,但它真的能收奇效。”

李孝恭王妃面色迟疑,明显有种欲言又止的冲动。

她期期艾艾半天,终于忍耐不住,道:“李云,你知道么……”

长孙皇后脸色一惊,猛然伸手拽她一把,然后穷凶极恶看着李云,恶狠狠道:“不管如何这招不能用,谁敢用此计,就是跟天下女人过不去,到时候别怪本宫不讲理,我会亲自用手抓花你的脸……”

抓花脸?

这么狠?

李云下意识打个哆嗦,小心翼翼后退半步。

长孙皇后哼哼两声,举起手来展露自己的指甲给他看。

这本是为了吓唬李云,然而想抓偷牛贼结果逮了个拔橛子的,旁边李世民忍不住摸摸脸腮,似乎对长孙皇后的指甲心有余悸。

此时李孝恭轻轻咳嗽两声,站出来打圆场道:“其实此计颇为神妙,弃之不用确实可惜……”

“你说什么?”

两个女人顿时盯着他,目光凶狠凶狠的。

唐朝女人的彪悍,有时候只有结婚的男人才懂。

李孝恭明显也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摒弃后面那个部分,此计只是用前面那个部分,探子们可以散布谣言,但是别给突厥圣女泼脏水,咱们大唐乃是礼仪之邦,不能做这种污蔑女人的事。”

两个女人哼了一声。

眼看有人出来打圆场,李世民连忙哈哈大笑两声,直接拍板道:“好得很,就按李孝恭说的办,朕会用飞禽传书告知那些暗谍,让他们四散军中不断造谣,摒弃李云计策的后半部分,泼脏水这事谁也不许提。”

李云吭哧吭哧两声,有些遗憾叹息道:“如果不给突厥圣女泼脏水,此计的效力会大大降低,唉……”

他还想坚持,猛见长孙皇后和孝恭王妃再次怒视,后面还有几个皇族宫嫔,依稀也是一腔怒火,李云心里打个哆嗦,感觉这是犯了众怒。

他不敢再吭气,闷闷闭上了嘴。

李世民突然大有深意看他一眼,沉声道:“平突三策,你已说了两策,古语有云,二十四跪都跪了,咱们也不差最后那一哆嗦,说吧,最后一策是什么?”

李云愣了愣神,忽然脑回路抽抽了,下意识问道:“二十四跪这话,我怎么没听过古语云?”

李世民瞪他一眼,怒道:“这是朕说的,行了吧。”

李云悻悻低头。

他感觉今晚气氛有些诡异,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似乎脾气全都烈的很,一言不合就骂人,莫非当了二大爷以后脾气都这么冲么?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认呢。

不过这话只敢在心底腹诽,脸上那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不满压制下去,然后才轻声开口道:“至于第三策,目前还只是筹谋阶段,我需要回去做一个实验,然后才能确定行不行,所以陛下得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完成实验再谈此计。”

“多久?”

李世民干脆利索,直接开口询问。

李云盘算一下,踟躇试探道:“三天行不行?”

皇帝哼了一声,忽然举起一根手指,沉声道:“一天,最多一天,最迟明天傍晚,朕要知道答案。”

李云脸上犯愁,忍不住就想讨价还价。

哪知皇帝突然眼睛一瞪,大声道:“明晚有大事,国宴要开启,所以你的实验必须赶在国宴之前弄出结果,那样朕才好配合大臣们演一出大戏。”

李云心中一动,忍不住道:“是不是演戏去坑那个突厥小妞?”

李世民闭口不答。

李云很是热切搓了搓手,自告奋勇道:“此事我当仁不让,陛下可以和我演戏,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第三策就是在她身上埋的伏笔……”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猛见李世民大手一挥,断然道:“明日傍晚之前,朕要知道答案,你那个什么什么实验,还有半夜外加一天的时间。”

李云无奈住嘴,硬着头皮道:“那我得连夜出宫,回去加急实验这个事。”

李世民毫不挽留,转头直接看向大殿门口,喝问道:“尉迟敬德在不在,送这小子出宫去……”

门口答应一声,有个高大黑脸汉子现出身影。

黑脸汉子站在门口朝着李云招了招手,语气干干巴巴道:“西府赵王,咱们走吧,莫要耽搁时间,老夫送你回去之后还要回来值守。”

这还真是尉迟的脾气,不管对谁都不会讨好。

李云朝着皇帝行了一礼,然后又拱手给皇后等人拜别,然后急急忙忙转身,跟着尉迟敬德一路出宫。

后面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瞧着他的背影。

当他身影渐渐消失之后,长孙皇后忽然凑到李世民身边,语带纠结道:“陛下,咱们真的要瞒着他啊?”

第109章【终此一生,别告诉他】

长孙皇后这话问的无头无脑,然而李世民却一听便明。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略显无奈道:“而今两国将起兵锋,彼我两族乃是生死之敌,他的母亲是突厥圣女,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世家那些人必然上蹿下跳,这样的局面谁也压不住……”

长孙皇后欲言又止,脸上明显带着幽怨之色。

李世民看她一眼,沉声道:“他身上既然流着李氏皇族的血,那就应该留在大唐做王爷,难道你想世家得到消息联合逼宫,然后害的这孩子不得不离开中原吗?”

长孙皇后下意识打个哆嗦,惊慌道:“那可不行,臣妾舍不得他再去受苦。”

李世民点了点头,郑重又道:“所以此事必须隐瞒,谁也不准泄露出去,终此一生,就让他以为自己的母亲是汉人……”

说到这里缓缓转头,盯着百骑司大统领李冲,道:“此前派去河北调查的那些人,从此以后全部雪藏宫中,让他们转为宫内羽林卫,二十年内不准踏出宫门半步。”

李冲不但是百骑司大统领,而且还是皇族主要分支的子嗣,闻言连忙点头,面色严肃道:“陛下何不更狠一些,让臣把那些人直接宰了。”

李世民呵斥一声,道:“杀人就不必了,拦在宫中便可以。”

李冲还有些不甘心,小声提议道:“死人才不会泄密。”

李世民看他一眼,沉吟道:“那你先试探一番,如果是那种口风不紧之人……”

皇帝没有继续说,但是李冲已经明白了。

……

同样的夜晚,不同的地域。

大唐这边正在绸缪战争,突厥那边已经开始拔营开动。

此是夜间,有风呼啸,天上一轮明月,照的草原发白,忽见一只大军蜿蜒而来,仿佛横亘在草原的巨大苍龙。

突厥人,出兵了。

霍霍几十万大军,放眼一望全是骑兵,又有三四十万汉奴辅兵,驱赶着数之不尽的犍牛跟随。

这是打定主意要疯狂掠夺一番,然后组成巨大的犍牛队伍运回物资。

百万大军的中路,颉利可汗亲自领军。

此人是一统草原的枭雄,同样也是能征善战的猛士,他胯下一匹赤色骏马,身上穿着精钢的宝盔,腰间弯刀森光闪闪,颉利眼中的杀意也是森光闪闪。

在他身侧还有一骑,看其甲胄也是个突厥贵族,此人偶尔会偷看颉利一眼,然后暗无声息发出一声黯叹。

他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惜仍旧被颉利觉察,颉利忽然转头看他,冷哼一声道:“呼隆,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名叫呼隆的贵族再次叹息,望着颉利沉声低语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圣女闹翻,你应该知道圣女在草原的地位!”

颉利咬了咬牙,面色带着怒色。

呼隆看他一眼,忍不住又道:“你是草原可汗,不能像普通突厥人那样放纵自己,中原人有句古话,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圣女是整个草原的大祭司,我们需要她的支持才能稳固各部!”

颉利又咬了咬牙,面色仍旧带着怒色。

呼隆无奈叹息一声,做最后努力道:“今日清晨她亲自帮大军跳起巫祭之舞,你应该趁机邀请她随军征战,唯有圣女大祭司坐镇军中,战士们的士气才会强大……”

颉利终于忍耐不住,猛然咆哮一声道:“我是草原可汗,她只是一个祭祀,如今我有百万雄兵,放眼一望全是控弦之士,这等军力,天下无敌,等我威震中原之时,她这个大祭司就该到头了……”

呼隆张了张嘴,硬着头皮道:“圣女大祭司是草原的传承。”

颉利牙齿咯咯一咬,恶狠狠道:“可她杀了我两个儿子!”

紧跟着又道:“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的……”

说到这里再不愿多说,猛然一抽牛筋马鞭,大吼道:“勿要多言,全军加速,一个月之内,本汗要打到大唐的长安。”

这话像是说给呼隆听,又像是下达了行军的命令,旁边顿时有传令兵闻声而动,策动战马狂奔着去四处传达。

呼隆见他如此坚决,无奈只能一声长叹,这人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总觉得草原未来怕是不会太安宁。

可汗和圣女闹翻,这可不是好事。

……

百万大军何等规模,光是队伍就得十几里长,放眼一望,首尾不能相顾,传令兵们疯狂驰骋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把颉利的命令传达到整个军中。

突厥人几乎全是骑兵,优势就在于行军的速度,当颉利可汗的命令下达之后,整个大军轰然加速起来。

仅仅一个时辰,已到大唐边境。

再往前走,就是汉人的土地,但是突厥大军丝毫不停,铁蹄毫无顾忌的踏过了边境。

这是趁夜行军,又是骑兵驰骋,百万大军几乎长驱直入,当夜便扫平了大唐边境的一座小县。

奈何这里久被掠夺,县中粮草实在太少,整只大军几乎没有任何收获,于是次日清晨继续往大唐入侵。

这一次,又是长驱直入五十里,沿途偶尔会遇到一两个村庄,入眼全是瑟瑟发抖的耄耋老妪。

这些人在突厥兵锋之下面如土色,被抢夺粮食之后甚至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就算如此恭顺,仍旧被颉利下令斩杀一空,他似乎越来越暴虐,需要用屠杀来抚平自己心里的怒气。

终于在第二天傍晚,突厥大军遥遥逼近雁门关。

颉利仍旧坐镇中军,目视百万战士志得意满,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前面大军竟然停了。

颉利微微一怔,随即勃然暴怒,吼道:“是谁下的命令,大军为何驻足,此时天色尚未全黑,不到埋锅造饭之时。”

他正咆哮着,忽听前方有蹄声急促,但见一个突厥大将疾驰而来,手中的马鞭发疯一般不断的抽。

这大将一路狂奔,到了跟前才猛然勒马,望着颉利道:“大汗……”

颉利虎目一闪,森然道:“大军忽然停下,你却疾驰而来,莫非前方遇到阻挠,汉人终于有胆子要抵抗本汗了么?”

说到这里,自己先是哈哈狂笑两声,猛然抽出腰间弯刀,叫嚣又道:“好得很,本汗正盼着遇到汉人军队,将之屠杀之后用来祭旗。”

然后才再次看向大将,目光森森又问道:“说吧,到底有多少唐军?”

那大将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出了一根手指,面色异样道:“一个人……”

第110章 【匹马双锤,有人劫道】

嗯哼!

颉利顿时呆了,满脸迷糊道:“你说什么?一个人?”随即变得暴怒,大吼道:“只有一个人,你竟然让百万大军停下来,乎博尔赤,你还有没有突厥人的武勇?”

那大将看他一眼,面色变得更加异样,忽然吃力吞咽一口唾沫,小声道:“那个人,要劫道。”

噗嗤!

颉利直接被气笑了,大声咆哮道:“本汗的百万大军,竟然因为一个劫道者停下,是你们蠢,还是那个人蠢。”

旁边那位贵族呼隆也笑了起来,呵呵道:“怕是那个劫道的蠢,应该是个天生的傻子,否则换了任何一个稍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独自一人来劫道……”

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道:“而且是劫百万大军的道!”

颉利哈哈大笑。

哪知乎博尔赤却深吸一口气,忽然脱口而出道:“那个人,手持两把巨锤。”

这话才一说出,颉利和呼隆脸色顿变。

偏偏乎博尔赤接着又道:“那两把巨锤看起来最少也得八百斤……”

八百斤的巨锤?

颉利和呼隆的脸皮隐隐一抽。

可惜这还不算完,只听乎博尔赤再次道:“那俩巨锤最少八百斤,但他举在手里轻若无物……”

你他妈能不能把话一气说完。

颉利和呼隆几乎破口开骂。

两人的脸色明显都带着恐惧。

巨锤?

最少八百斤?

举在手里轻若无物?

这些话连在一起任谁都会想到一个人。

那个人当年在中原四明山一战成名,匹马双锤追着上百万人打,结果一战之下血流漂杵,百万大军被他干死了几十万……

虽然那场战役发生在中原,但是不代表草原突厥不知道。

绝世猛人!

西府赵王!

李元霸……

那是一个人能干挺百万大军的存在。

四周空气忽然凝滞起来。

好半天过去之后,颉利才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道:“你可不要恐吓本汗,汉人的西府赵王早就死了。”

乎博尔赤下意识道:“我也纳闷,按说不该再有这样的人,可是那少年真的手举巨锤,而且口气也是狂横的很。”

颉利忽然眼睛一闪,急急问道:“你说那是个少年?”

乎博尔赤怔了一怔,随即点头道:“对,是个少年,看年龄不是很大,顶多也就十五六岁。”

颉利顿时哈哈狂笑,长出一口气道:“那肯定不是西府赵王,西府赵王如果活着最少也得三十岁。”

旁边忽然传来呼隆的声音,语带警醒道:“可他手举巨锤怎么说?”

颉利的狂笑顿时噎住。

呼隆似乎是突厥人的智者,此时又开始了他的分析,目光闪闪道:“此人能够手举巨锤,那便代表着天生神力,他胆敢一个人拦截百万大军,那便意味着毫无畏惧,什么样的人才能面对百万大军毫无畏惧,唯有不把百万大军放在眼里的人才会如此……”

此等分析简直头头是道,而且逻辑严谨条理分明,颉利越听脸色越白,至此哪还敢放声狂笑。

这时乎博尔赤忽然也插了一句,再次道:“那少年劫道在前,看其阵仗分明横行无忌,并且他还口齿牙硬,要我们最少献上一百斤黄金……”

一百斤黄金?

这胃口比突厥人还狠。

颉利面皮抽搐几下,只觉自己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很愤怒,偏偏又表达不出。

乎博尔赤看他一眼,低声又道:“那少年还说,如果我们不给黄金,他发起疯来会把我们全打死……”

发疯?

全打死?

颉利面皮再次抽搐几下。

乎博尔赤盯着颉利,终于说出了自己此来目的,试探问道:“您是草原的大汗,要不您亲自去跟他谈谈。”

让本汗跟他谈?

颉利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拒绝,却发现在场的突厥大将全都看着他。

好半天过去之后,颉利猛然一咬牙,大声道:“好,本汗亲自去看一看,我正要见识见识匹马双锤的绝世猛人。他虽然号称天下无敌,但是本汗也非胆怯之辈。”

这话说的够骨气,可惜下一句就泄露了底气,只见他忽然转头一下,大声又道:“金帐护卫八百,全都跟吾前去。”

说着又看向乎博尔赤,再次道:“你一向号称突厥猛将,你也得跟着本汗过去。倘若双方谈的不妥,你和八百护卫一起围杀。”

乎博尔赤头皮发麻,硬着头皮道:“若是对阵其他汉人,我乎博尔赤毫无畏惧,但要对阵传说中的西府赵王,我恐怕不够他一锤子砸的。”

颉利眼睛一瞪,怒视他道:“刚才已经猜的很清楚,那少年绝不是当年的西府赵王,乎博尔赤,你还有没有突厥人的武勇?”

乎博尔赤无奈,只得点头道:“好,我跟大汗一起去。”

……

月色朦胧,黄昏薄雾,颉利等人疾驰而来,很快到达了大军前麓,然后忽然变得谨慎起来,马速放缓到几乎像是磨蹭。

前方影影绰绰,果然看到有人,依稀是个少年,懒洋洋站在一颗树下,在他旁边还有一匹坐骑,辨认半天发现竟是一头牛。

牛?

颉利等人怔了一怔,心中都升起一丝古怪之感。

偏偏突厥智者呼隆竟然非常警惕,低声道:“奇人奇事,这牛怕也不是普通的牛。”

颉利连忙点头,很是赞同道:“不可小觑,不可妄动。”

说完看了一眼身后,低声又道:“尔等八百金帐护卫,一定要护着本汗安危。”

那些金帐护卫明显都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答应道:“大汗放心,我们有突厥人的武勇,不管对方是不是西府赵王,我等保证打起来死战不退。”

颉利还是不放心,又看着乎博尔赤道:“你想娶玲珑金珠,一定要保着本汗。”

乎博尔赤咬了咬牙,点头道:“如果他要动手,我应该能扛住三锤,三锤时间足够大汗后退,他的坐骑应该追不上你。”

颉利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咱们过去吧,但是别离得太近。”

众人连忙点头,八百多人小心翼翼磨蹭过去。

这时对面那少年似乎等的不耐,猛然仰天大吼一声,怒道:“到底给不给钱,不给钱小爷开杀了……”

颉利心中一跳,急急开口道:“莫急莫急,本汗有话要说。”

他远远停住战马,望着大树之下的少年,语带诚恳道:“这位小英雄,还请您莫急,本汗乃是草原颉利,我亲自来答复你的要求。”

那少年哈了一声,口气很冲说了一句,道:“什么汗不汗的,在小爷眼里都是一锤子货。”

话很狂妄,然而越发显得底气十足,颉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意使劲压下去,厚着脸皮又道:“小英雄,不知道您是不是姓李?”

这是想要试探身世的意思了。

……

……今天第一更,还有第二更。

第111章【啊啊啊啊,气煞吾也】

哪知那少年突然大吼一声,直接就翻身一跃上了牛身,夜色朦胧之下,隐约看他手里拎着两个庞然大物,忽然仰天挥舞几下,勃然大怒道:“如此拖拖拉拉,是不是真想找死,小爷不耐烦了,你们都得死……”

说着一拍坐骑,老牛哞哞两声,看架势明显就要冲锋,突厥这边顿时脸色发白。

颉利连忙大喊一声,道:“给,给,我们给,一百斤黄金,本汗双手奉送。”

“晚了!”

那少年大吼咆哮,仿佛天生性格鲁莽,怒道:“现在涨价了,我要两百斤……”

颉利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后槽牙都在发凉。

那少年又道:“除此之外,我不准你们由此行军,自己想办法改道,避开前面的雁门关,倘若牙崩个不字,小爷请你吃上一锤。”

说话之间,猛见双臂一挥,但见一团黑影扔上天空,然后掉落下来被他轻松接住。

突厥这边的人全都眼皮一跳,乎博尔赤语带畏惧道:“看到没有,他扔锤子玩。”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更觉得惊惧,整整八百多人,竟被这一下给骇的连连后退。

颉利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对那少年道:“小英雄,本汗和你打个商量,你要两百斤黄金也可以,但得允许我筹措一番,我此次乃是仓促出兵,随军不可能带着黄金,你先放我们后撤,然后把黄金给你送过来。”

那少年似乎被他说动,歪着脑袋思考半天,最后才大喇喇点了点头,气哼哼道:“原来是个穷鬼,那便按你说的办,小爷我在这里等着,你们赶紧去筹措黄金。不准不来,否则小爷直接去草原抢……”

颉利长出一口气,连忙道:“好好好,小英雄放心,本汗言出必践。”

说完这话之后,再也不愿意多待,猛然挥手一抽马鞭,调转马头直接狂奔,后面八百金帐护卫急急跟上,都把突厥人的优秀骑术发挥到了极致。

等到众人一路狂奔回到中军,颉利才顾得上擦一把额头,他感觉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心有余悸看着乎博尔赤道:“你说的果然没错,他真的能扔锤子玩。”

旁边呼隆又开始扮演智者,言辞恳切道:“幸亏大汗反应机敏,才能拖住他少年没有发疯,遥想当年西府赵王之事,那可是一个人追着几十万人杀。”

这话说的颉利有些得意,忍不住道:“那少年虽然猛似西府赵王,可惜他的脑子也不好使,本汗分明就是骗他,我才不会送给他黄金。”

众人都是一愣,乎博尔赤忍不住道:“那你为什么还答应他?”

颉利哈哈大笑,得意道:“本汗是撒谎,目的是换个行军方向,咱们避开这个猛人,再找别的路途南下,哈哈哈,让他在这里等吧,等咱们抢完中原他也等不到黄金……”

乎博尔赤眉头一皱,沉吟道:“如果避开此路,那么顺带着就会避开前面的雁门关,如果不能打下雁门关,那么我突厥大军的补给会很差。”

颉利眼睛一瞪,怒道:“你若不同意,本汗可以分十万兵马给你,你自己从这里行军,看看能不能让他让路。”

乎博尔赤一呆,脸色渐渐发白,低声道:“我忽然觉得还是大汗睿智,咱们避开雁门关照样可以南下掠夺。”

颉利哼了一声,猛地转头看向传令兵,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后撤五十里,然后安营寨扎,大家好生休憩,休憩之后,改道南下。”

“谨遵大汗之令!”

传令兵答应一声,策动战马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突厥大军调转而回,百万大军可不是说撤就撤那么简单,而且这一撤还是直接后撤五十里。

虽然突厥骑兵来去如风,但是人数达到百万速度直接暴减,这次后撤足足耗费了一整夜时间,直到天边发白才算停住脚步。

放眼望去,赫然发现又回到了草原边境,然而颉利却很是得意,挥舞马鞭哈哈狂笑道:“那个痴蠢少年,让他在那里傻等吧。”

此时全军人困马乏,不得不下令安营寨扎,百万大军几乎是连续行军一日一夜,不少突厥战士直接坐在篝火旁边就睡了。

颉利也让护卫们支起帐篷,准备躲在里面好生休憩一番。

却不曾想忽见一人急急前来,口中不断喊叫道:“大汗,大汗,我少分析了一件事……”

颉利微微一愣,发现来的是突厥‘智者’呼隆,但见呼隆狂奔而至,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急急道:“大汗,大汗,有诈啊!”

有诈?

什么意思?

颉利目光霍霍盯着他。

呼隆使劲咽了几口唾沫,满脸羞愧道:“我们只顾着畏惧西府赵王的传说,却忘了试探那个少年的真正成色,刚才我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发现那少年实在有些太好说话了。”

颉利心里咯噔一声,隐约生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但听呼隆又道:“彼时乃是傍晚,又有薄雾缭绕氤氲,再加上我们离他甚远……”

“你给我说人话!”

颉利大吼一声,怒道:“明明是个突厥人,为什么要学汉人文绉绉那一套,捡重要的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呼隆长叹一声,满脸愧疚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没有看清他的锤子。大汗,你好好回忆一番,那少年扔锤子的时候,落下来的速度不对劲啊。”

颉利登时呆住。

他仰头仔细回忆,渐渐脸色变了。

那少年扔锤子之后,锤子降落的速度明显很慢,倘若是四百斤一个的巨锤,应该轰隆一声就下来。

呼隆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幽幽道:“大汗,那对锤子怕是假的啊。”

颉利霍然站起,咬牙切齿道:“命令全军在此安歇,你和我快马回去看看……”

呼隆连忙点头,急急道:“战马我已经备好了。”

颉利直接狂奔出帐,翻身一跃上了战马,他虽然疲倦不堪,然后心里窝着熊熊怒火,这一次两人乃是孤身疾行,五十里竟然用了一个时辰就到。

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人影。

但见那颗大树之下,孤零零扔着两个锤子,大树之上还刻着一行字,分明写道:“一日行军,一夜后撤,即便再来,还要一天,颉利可汗,你中计也,我雁门关已经抢到时间,可以安然后撤百姓尔……”

落款赫然是一行带有嘲讽的字:齐家之女,齐嫣然留。

竟然还是个女的。

呼隆忽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颉利,低声道:“我想起中原汉人一个典故,有个叫齐国远的曾经就是用假锤子吓唬人。据说他祖上乃是手艺人出身,专门糊灯笼养家糊口,做的精致不凡,几乎以假乱真。”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颉利越发承受不住,这位刚刚统一草原的大汗猛然仰天咆哮,无比悲愤大吼道:“本汗发誓,此生再也不相信拿锤子的人,但凡再遇到这样骗人的假货,本汗必然亲举弯刀砍死他,啊啊啊啊,气煞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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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十五二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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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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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孩子们发现的大秘密】

当颉利可汗仰天发誓之时,李云恰好回到了渭水河畔的流民大营。

去的时候声势浩大,回来的时候孑然两人,去的时候有七十余骑狂奔而随,回来的时候只有尉迟敬德一人陪着。

然而一去一回之间,身份已经天壤之别。

此时乃是清晨,东方晨曦微露,但是流民们早已起床,开始忙碌准备一天的劳碌。负责打鱼的汉子们正在检查渔网,负责腌制的女人们正在刷洗大瓮。

又有许多小孩相互成群结队,背着一个个小竹篓准备去打猪草。如今渭水河畔已经养了几百头小猪,全靠这些孩子们打猪草去饲养,等到猪长膘的时候才会加料,但是那时又有新的小猪要养,所以孩子们不会闲着,他们一直可以干活做贡献。

整个流民大营,热闹又不显烦乱,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生活的向往。

尉迟敬德送回李云之时,见此场景忽然感慨一声,这位性子木讷的国公心地善良,忍不住有感而发道:“国有绝世猛将,只能冲锋陷阵,国有绝世大才,百姓丰衣足食,所以历朝历代都是世家文人把控民生,因为只有读书人才能琢磨出各种各样的好点子,百姓们要吃要喝,我这种武人却帮之不上……”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似乎在隐晦告知李云某些东西,低声又道:“民望这东西乃是天下第一强横之力,你一定要把这些流民的民望抓在手上,有了民望护身,谁也不能动你。甚至有些陛下都做不到的事,老百姓们可以帮你做的到。”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但是李云隐隐有些感悟。

自古皇权和世家分治天下,当皇帝都喜欢独裁,但却不得不咬牙认识世家,世家如果联合起来想搞一个人,有时候甚至连皇帝都保不住。

但是,百姓们能保住。

尉迟敬德看似木讷,但是能当国公者没一个是普通人。

人家这是在警醒自己啊。

这种好意,领会便可,不需挂在嘴上,相互心知肚明。

他轻轻碰了一下尉迟敬德胳膊,微笑道:“已经回到流民大营,鄂国公不如就送到此处吧,您也是一夜没睡,还要回宫点卯当值,您把我放下来吧,剩下的几步路我自己走。”

“也好!”

尉迟敬德很是干脆,蒲扇大手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拎起来,然后随意往地上一贯,点点头道:“老夫这就回了。”

李云拱手致谢,语带诚恳道:“多劳相送。”

尉迟敬德正要打马而回,猛见不远处跳出一个中年汉子,远远喊了一声道:“尉迟老黑,留下来吃个早饭啊……”

说话之人赫然是程咬金。

看他头上湿漉漉一片,好像是沾染露水被打湿,这应该是整整一夜没睡,一直在流民大营门口等候着。

尉迟敬德看他一眼,忽然哈哈笑了两声,手中马鞭遥遥一直,语带深意道:“你这该死的程知节,简直比猴子还要精,这次又被你得了第一,我尉迟敬德真是服了你。”

这话说的又是无头无脑,然而老程却仿佛一听便明。

什么叫得了第一?

无非是指程家做的某件事。

发掘流民少年,结识微末之间。

老程一听尉迟敬德的语气,就知道昨夜皇族已经正式认亲,这老妖精忍不住哈哈狂笑几声,眉飞色舞对着尉迟敬德又道:“到底来不来吃早饭啊,今早专门煮了一大锅肥肠,还有猪肘子,还有红烧肉……”

大清早的吃肥肠?

还有猪肘子和红烧肉?

不嫌腻味么……

李云偷偷翻个白眼,他真是对唐代人的饮食无话可说。

再好的东西你也不能天天吃吧,堂堂国公怎么就跟猪下水干上了?

他在心底暗暗腹诽,却不曾想尉迟敬德哈哈一笑,竟然真的翻身跳下战马,大声道:“好的很,吃就吃,老夫正觉得腹内饥饿,你这贼厮还不快快领路。”

说话之间奔向老程,却把李云孤零零扔在当场,转眼之间,就见两个国公勾肩搭背,狂笑声声,奔着大营的锅灶方向而去。

“好吧,你们去吃你们的猪下水,我反正打死也不会吃……”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心中再次暗暗腹诽,大清早的吃那么油腻玩意,也不怕到时候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

清晨就适合熬得稀烂的那种白粥,然后配上一个油脂流淌的咸鸭蛋,全部捏碎之后往粥里一搅拌,端起来稀里哗啦能喝三大碗。

咦,一想到早饭,忽然觉得咸鸭蛋也是一门产业啊,八水绕长安,周围全是河,可以发动老百姓们都去养鸭,然后他就派人去收购鸭蛋回来腌制。

一枚鸭蛋就算挣它半文钱,数量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李云心里这么盘算着,忽然又想起平突三策的第三策,李世民还等着他给答案,他必须赶紧去试验那个想法。

他急忙收拾心里,迈开步子往自己的小屋走,哪知还没进入流民大营的大门,正好遇到一群背着竹篓去打猪草的小孩。

……

这些小孩发现是他,顿时呼啦啦一圈全都围上来,有喊叔叔的,也有喊哥哥,乱七八糟,七嘴八舌,不断道:“李云哥哥(叔叔),我们有秘密告诉你……”

有秘密告诉我?

小屁孩能有什么秘密?

李云停下脚步,顺手帮一个小囡囡擦了擦鼻涕,然后又抬手抽了另一个小毛头屁股蛋一巴掌,这才呵呵笑道:“今天哥哥有事,我不能陪你们玩耍。都乖乖的去打猪草吧,记住不准到渭水河边玩。”

“我们很乖的!”

孩子们仍旧叽叽喳喳,各自指着自己的小竹篓给李云看。

其中那个小囡囡很骄傲的仰起小脸,大声道:“我们每天都能打很多猪草,然后送到作坊管事那边去登记,我娘说妞妞虽然是个女孩,但是妞妞比男孩还要能干,我打的猪草最嫩最好,作坊的管事们可喜欢了,妞妞才干了十天时间,已经帮家里挣了好多钱。”

李云哈哈一笑,蹲下来轻轻捏一把小囡囡脸蛋,宠溺道:“原来妞妞这么能干啊,我记得你最喜欢哭鼻子呢。我还记得你跟我分享过小秘密,说你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的亲哥哥……”

“嗯嗯嗯!”

妞妞拼命点头,娇憨扑到李云怀里,仰着小脸很是骄傲道:“我在梦里跟哥哥说,妞妞现在过得可好了,每天都能吃饱,锅煎咸鱼可香了。哥哥说他也想吃,但是等妞妞睡醒后哥哥就不见了。”

童言无忌,说的却是最真实一面,李云只觉心里一抽,忍不住搂紧了小囡囡。

他轻声道:“这是你的小秘密,以后只给李云哥哥说,记住不要说给你爹爹娘亲听,好不好……”

小囡囡把手指放在嘴里轻轻咬着,乖巧点头道:“我当然会保守小秘密呀,我只喜欢和李云哥哥分享小秘密。”

李云使劲亲她一口,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旁边那群小孩看的眼热,纷纷围着大叫道:“我们也一样,我们也喜欢和李云哥哥分享秘密。李云哥哥,我们真的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云不吝夸赞。

他很懂得哄小孩。

但他忽视了一件事,孩子们已经连续两次说要分享秘密,偏偏他却一直没在意,甚至以为是孩子们的夸张语。

有时候大人就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不把孩子们说的事情放心上。

……

他缓缓站起身来,挥挥手准备让孩子们去打猪草,忽然瞥见孩子群中隐约有个小女孩,赫然是自己前几天收养回来的孙宝儿。

宝儿也背着一个竹篓,小脸蛋儿红扑扑的,似乎很渴望和李云说话,却又懂事的躲在后面不出来。

这孩子让人心疼。

他下意识冲着宝儿招了招手,装作很是惊奇一般,语气故作夸张,哈哈笑道:“原来是宝儿啊,你也要去打猪草么,原来我的宝儿这么能干。”

宝儿终究是小孩,小孩都渴望被大人夸奖,李云这话才一说出,小家伙顿时骄傲的挺起胸口。

她努力使自己平静,然后说话还是带着三分欢喜,大声回答道:“我是你亲自收回来的孩子,我必须比所有人都要能干,这几天我每天都能打满五筐猪草,晚上还会帮着阿瑶姐姐烧火做饭……”

说到这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盯着李云。

李云岂会不懂小孩子的渴望,连忙再次夸赞道:“宝儿真厉害,真的很能干。”

宝儿欢喜的眉开眼笑,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这时那群小孩又叽叽喳喳起来,不断大叫道:“宝儿姐姐当人很厉害,我们的秘密就是宝儿姐姐发现的,李云哥哥,我们真有秘密告诉你,很厉害的大秘密。”

说到这里似乎怕李云不信,急急又补充一句道:“真的是很厉害的大秘密,李云哥哥你最好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这次李云心里一动,隐约觉得可能真有事情。

孩子们不像大人,他们的内心纯洁通透,他们很少会撒谎,并且和自己都很亲,既然不断反复强调,恐怕真是发现什么重要的事。

他脸上沉吟一下,终于重重点头,道:“好,我跟你们去看看。”

孩子们欢呼一声,拽着他胳膊往外跑。

看这奔跑方向,分明是朝着渭河。

第113章 【这玩意要是能当坐骑】

……

渭水是一条大河,河两岸全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流民大营的猪场恰好建在河畔旁边,挨着森林全是一排一排木栅栏。

李云被孩子们拉着奔跑,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等他们途经猪场之时,忽然听到栅栏旁边响起一阵吵闹声。

但听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很是愤怒大吼道:“他奶奶的,千万别让老子抓到这野兽,只要小爷看到它,我一斧头把它给剁死。妈了个巴子,敢到咱们的地盘找茬,这野兽分明不给小爷面子。”

咦!

声音很彪啊。

野兽之所以是野兽,就是因为它们不通人性,你让野兽给人面子,那么野兽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说话这么楞的人估计满长安也找不到几个。

勿用怀疑,此人必是程处默。

李云苦笑一声,准备不管这个愣子。

哪知程处默的咆哮才刚刚结束,忽然又听一个声音叽叽歪歪传来,很是牛逼道:“程处默你的面子不行,所以才镇不住那些野兽,从今天晚上开始,由我坐镇这边,咱们师傅说过,万事以德服人……”

这说话之人也很二,听口气应该是李崇义。

程处默似乎很不爽,立马开始反击道:“直娘贼,你说谁的面子不行?这偷猪贼明显是个野兽,你让老子跟野兽怎么以德服人?”

“哼哼!”

李崇义不屑的声音传来,很是得意道:“所以说你这个开山大弟子不靠谱,万事还得我这个二大弟子来,既然偷猪贼是个野兽,那咱们就来个以德服兽,从今天开始老子晚上不睡觉,我天天在猪场旁边蹲守着,等到那位野兽兄出现之时,我会以德服兽跟它好好谈谈!”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似乎苦口婆心开始劝解程处默,又道:“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一定要记住咱们师门的风格,万事以德服人,对待野兽要以德服兽……”

这种彪呼呼的话,简直二逼到了极点,偏偏程处默竟然顺着思路往下捋,忍不住质问道:“如果那位野兽兄不愿意以德服兽呢?”

就这种奇葩无比的质问内容,瞬间凸显程二愣子的脑回路同样很不一般。

神奇的是程处默还有支持者,但听房遗爱和刘仁实的声音咋咋呼呼,同样大声质问李崇义道:“对啊对啊,你又没有咱们师傅的锤子,你的兵器上没有刻上以德服人的‘德’字,就算你刻了字,野兽也不认识字……”

然后是尉迟宝林的声音,很是无奈道:“难道咱们要先请一个教书先生,然后去教会野兽们读书识字?这可真是有点难办的很啊,也不知长安城里有没有懂兽语的教书先生。”

就这话,估计只要是个正常思维的人就说不出来。

偏偏程处默的声音竟然若有所思,似乎说道:“我家里有个养马的,每次喂马都跟马说话,要不咱们把他抓来试试,逼着他教会野兽读书。”

话题瞬间歪楼。

李云听的哭笑不得,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冲着孩子们招了招手,然后稍微改变路线走向猪场。

……

到了猪场旁边,果然站着五个彪子。

这几个货色正在叽叽歪歪争论,忽然看到李云领着一群孩子过来,五个彪子顿时大呼小叫,急急冲过来围着李云道:“师傅,师傅,不好了,咱家的猪被偷了。”

其实不用他们说,李云已经发现了不对。

但见眼前一片栅栏,也不知被什么野兽全部给拱倒,地上泥土留着一排奇怪的大脚印,顺着栅栏一路延伸到渭水河畔。

七扭八歪的栅栏旁边,此时还残留着不少血迹,这应该是野兽咬死了小猪,然后拖着食物趁夜离开。

勿用怀疑,案发现场保留的很好,似乎五个彪子只顾着相互争辩,也跟没怎么查看丢猪的线索。

但是李云第一件事就是关注线索。

所以他很快发现有一件事想不通。

这些栅栏全都是采伐大树所建,不但又粗又重,而且深深砸在土里,如此坚固异的猪场防护,就算他用锤子也得砸好几下才能砸开,到底是什么样的野兽,竟能把栅栏给拱的倒塌。

他正在迷惑沉思,忽听孩子们急急围拢过来,七嘴八舌道:“李云哥哥,李云哥哥,我们知道偷猪的贼,我们要告诉你的秘密就是它……”

嗯哼?

李云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孩子们。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五个彪子呼啦啦窜上前,五个彪子瞪着十只铜铃大眼,直勾勾盯着这群孩子们,其中程处默最急,急吼吼道:“直娘贼,快说是什么野兽。”

小孩们被他吓了一跳。

程处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堆起自认为亲切的笑脸,小声小气对孩子们又道:“别害怕,程处默哥哥最疼你们了,我不是骂你们,我骂的是偷猪贼。”

“对对对,孩子们别怕!”

李崇义紧跟着上前,同样露出自认为亲切的笑脸,道:“孩子们快点,带着我们去看看,等我见了野兽兄,我教你们如何以德服兽。”

两个彪子眼巴巴看着孩子们,明明想表达自己的温柔和善良,偏偏龇牙咧嘴很是吓人,不笑还好看一点,一笑更难看几分,有几个胆小的孩子瘪了瘪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两个彪子面面相觑,抓耳挠腮很不自在。

这时就显出宝儿的异常之处了。

别的孩子都很畏惧,宝儿却勇敢站了出来,她压根不管几个彪子穷凶极恶的神情,只是语气清脆对着李云道:“哥哥,我带你去看,不过咱们要偷偷过去,不能吓到那个东西。”

宝儿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她偏偏用了‘东西’这个字眼。

李云更加好奇,连忙点头道:“好,咱们偷偷过去。”

于是一群小孩领着李云,后面又跟着长安五大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猪场,然后直接奔向渭水大河。

程处默等人生怕自己发出声音,个个很夸张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并且相互之间还监视对方,生怕别的兄弟会闹出动静。

从猪场到渭河,顶多也就几百步,这时候小孩们忽然放轻脚步,李云和五个彪子连忙也效仿学习。

终于绕过一片灌木丛,然后顺着河道慢慢往下走,前方隐隐出现一块巨大的石头,宝儿突然小心翼翼的停了下来。

她伸手握住李云的手,轻声道:“哥哥,那个东西就在那里,它每天都出来,好像是晒太阳,我昨天见它一口吞下一头小猪,吓得我没敢喘气偷偷跑了,本来想告诉你,可是你晚上不在家……”

李云点了点头,心中的好奇更加按捺不住,后面五个彪子也摩拳擦掌,小心翼翼朝着那地方逼近。

也就在这时,猛见那块巨石轰隆一晃,但见一个黑漆漆的怪物趴在那里,体格足有壮牛那么大小,它懒洋洋的伸出一只爪子,分明在拨动那块巨石玩。

巨石至少也得两三千斤,然而被它拨动仿佛小石子。巨石旁边还有几头死去的小猪,那物叼起来一只一仰脖就吞了。

日光浩浩之下,众人看的分明,那是一头比牛还大的龟,厚厚的龟甲泛着黑幽幽的色,上面竟然还生满了甲刺,放眼看去狰狞生生很是吓人。

比牛还大的龟!

程处默咕嘟咽口唾沫。

这货也不知脑子怎么抽抽了,突然小声说了一句,目光闪闪道:“师傅啊,这玩意若是能当坐骑,不知道得有多么威风……”

……

……两更同时送上,请等今晚0点,古往今来第一位大龟骑士,要登场了。

第115章 【古往今来第一个龟骑士!】

轰隆!

大地猛然震颤,大龟直接驻足,不是它不想逃窜,而是李云巨力如山。

日光浩浩之下,众人看的分明,但见李云双臂虬筋凸起,大龟四个爪子疯狂扒地,一人一龟竟然陷入僵持之中,五根粗大的绳索出吱吱声响。

程处默等人连滚带爬站起来,望着眼前的一幕全都目瞪口呆,好半天过去之后,程处默才喃喃出一声,二逼呼呼道:“师傅真不是人……”

“霸下,霸下……”

大龟被李云拖住之后,疯狂扒动爪子半天,似乎现再也无法逃脱,口中出低沉的叫唤。

众人都以为它要疯,哪知忽然现它放弃抵抗,但见大龟四个爪子猛然一收,牛头般大的脑袋同时一缩。

转眼之间,完美防守。

李云额头上隐隐冒出热汗,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有些疲累,幸好大龟放弃抵抗,否则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坚持多久。

这时后面几十个壮汉狂奔而至,各自又拿绳子将大龟捆绑起来,密密麻麻,粽子一般,结果绑倒是绑了个结实,忽然现对大龟莫之奈何。

这玩意一旦把四肢和脑袋缩进龟甲,真让人有种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的无奈。

李云目光炯炯,慢慢将五根绳子递给壮汉们,然后他使劲喘了几口气,这才感觉力气渐渐恢复。

众人都把眼睛盯着他,他却慢慢走到大龟之前,忽然张口轻叹一声,悠悠道:“我曾见过比你更大的一只龟,如果再长一千年你会不会也变得那么大?”

这话隐隐有所暗示,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可惜大龟一动不动。

李云又吸了一口气,再次道:“不知为何,我对你一见欣喜,不如这样吧,咱们打个商量,从今以后你跟我混,保证每顿都能吃上肉。”

大龟还是一动不动。

李云眉头猛然一竖,似乎突然变得恼怒起来,大声喝问道:“看你这样子,分明是没的谈了?”

众人面色呆,程处默小心翼翼凑过来,道:“师傅,你跟它说话干啥啊?这玩意虽然体格吓人,可它毕竟是个大龟啊,龟要是能听懂人话,我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哪知李云压根不理他,只是双目炯炯盯着大龟,陡然口中一声大喝,似乎更加愤怒道:“既然没得谈,那可别怪我……”

他顺手从地上捡起大锤,拎着走到那个巨石旁边,又是一声大喝,奋力就是一击,但听轰隆巨响,又听咔嚓之声,巨石被他一锤砸出裂纹,从中间直接裂成了两大块。

李云目光霍霍看向大龟,手举巨锤再次开口,沉声道:“你龟甲很硬,但我的锤子也很硬,这巨石我一下能砸碎,不知道你的龟甲能扛住多少锤,乖乖的听话,别让我火……”

跟龟说话,古往今来还是头一遭,在场众人全都面色呆滞,程处默喃喃不断道:“完了完了,师傅被气疯了。”

哪知他话还没说完,猛听李云又是一声大喝,手中大锤再次一击,把裂成两半的巨石再砸分裂,李云怒喝道:“如果你再不答应,我可要跟你讲道理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龟忽然伸出了脑袋,口中出‘霸下霸下’之声,脑袋竟然冲着李云不断轻点。

所有人目瞪口呆。

程处默满脸都是惊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叫道:“师傅不好啦,这玩意成精了,它真的听懂人话,它真的听懂人话啊。”

大呼小叫之间,飞一般跑到大龟跟前,然后仰着脖子上下猛看,口中出啧啧称奇之声。

其他四个彪子也跑过来,同样围在大龟周围。

大龟仿佛真的通人性,竟然冲着几个彪子也连连点头,忽然把四肢伸缩出来,慢悠悠爬到了李云身边。

它巨大的脑袋探到李云面前,很是轻柔的碰触了一下,然后张口再次出霸下之音,四个爪子缓缓往地上一伏。

这个动作很是古怪,李云不由怔了一怔,忽听小宝儿远远喊叫一声,道:“哥哥,它好像是想让你坐到它背上。”

众人又是一呆,李云心中一动。

程处默仔细观察大龟,越看越觉得宝儿说的对,忍不住道:“看它这个架势,看起来真像邀请师傅坐它背上,乖乖不得了,这家伙真的成精了啊。”

李云自从大龟有所反应以后,面色一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异样,这时听到宝儿和程处默所说,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大龟长笑道:“好,你请我上,那我便上,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战友了。好伙计,你再往地上趴一趴……”

大龟昂昂霸下两声,竟然真的又降低一些。

众人看的啧啧称奇。

李云目光闪动几下,抬脚踏着大龟的甲刺一跃而上,上来之后才现背部平坦无比,只不过龟甲太宽不适合骑着。

因为骑着就要叉开双腿,那样的话双腿得劈成一条直线,毕竟这是龟背而不是马背,实在有些太过宽厚了一些。

不过么,站在龟背上似乎更好,因为这龟虽然体格很大,但是高度比马匹矮了不少,如果采用骑的方式,那会比骑马之人挨上半截,但是站在龟背上作战刚好弥补这个缺陷,高度恰恰能和骑马之人平齐。

最主要的是站着更容易力,最大限度的挥他的天生神力。

他站在龟背之上,忽然感觉视线渐渐升高,却原来是大龟慢慢撑起爪子,似乎是让他感受和适应高度。

都说宝马通灵,这大龟明显也通人性,李云心里一动,忍不住道:“不知你懂不懂冲锋……”

话音未落,大龟昂昂两声,巨大的脑袋转向河岸之上,遥遥看着岸边的原始茂林。似乎是盯着那些古树,四个爪子扒拉一下。

李云若有所思,他同样也看着那些巨树,下意识道:“你想让我试试?”

大龟又是昂昂两声。

程处默等人看的啧啧称奇,五个彪子齐心协力抬起两个大锤,举到龟背上送给李云,满脸渴望道:“师傅,你试试啊。”

“好!”

李云一时也来了兴致,伸手将两个锤子拎在手中,这俩大锤加起来八百多斤,然而大龟仿佛没有感到任何压力,它只是不断翘头点头,仿佛在等李云的号令。

李云心里也很好奇,终于忍不住开口一喝,他手举大锤遥遥一指,对着河岸之上的巨树道:“以那巨树为敌,冲……”

轰隆!

话音未落,猛觉脚下一晃,在场众人同时一个趔趄,只看到一团黑影冲了出去。

霎时之间,飞沙走石。

却原来是大龟冲刺急,爪子瞬间蹬飞了无数碎石,人群中连连出惊叫之声,许多人被飞石砸的抱头鼠窜。

从岸边到岸上的距离,少说也得有两百步之远,然而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猛然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放眼而望,顿时相顾骇然,但见岸上一株古树咔嚓断裂,直接被大龟冲锋拦腰撞断。

“哈哈哈……”

李云大笑之声响起,大龟再次起冲锋,众人遥遥眺望岸上,但见一人一龟横冲直撞,李云抡动大锤,不断对着古树猛砸,大龟冲撞配合着他的锤击,转眼间放到了十几颗古树。

这等神奇场面,简直千古未有,众人耳听着古树咔嚓咔嚓断裂之声,人人脸色都带着呆滞和愕然。

好半天过去之后,程处默才吃力咽口唾沫。

这货下意识擦了把额头,现湿漉漉全是汗水,他忍不住喃喃一声,遥遥眺望岸上道:“师傅本就力大无穷,现在又多了一只巨大战龟,这要是让他上了战场,不知一战之下得砸死多少人。”

咕嘟!

旁边又响起几个吞咽口水的声音,明显是房遗爱等人都在幻想李云上战场的场景,唯有李崇义长吁短叹一声,很是懊恼道:“我还是想让师傅以德服人。”

其他四个呆子对他怒目相视,程处默咬牙切齿道:“等会我就回去找铁匠,让他在师傅的锤子上刻个德,行了吧,你这蠢货……”

李崇义大怒,勃然作色道:“老子年龄比你大,身份也比你更高,你骂谁蠢货呢,你知不知道你在辱骂一位皇族。”

程处默鼻孔向天,满脸无所谓道:“皇族怎么了?我爹还骂过皇帝呢?你是不是不服?不服咱俩单练。”

李崇义更怒,一撸袖子就要动手,幸好旁边还站着其他呆子,七手八脚将他抱住,好言相劝道:“哥哥不要懊恼,程处默毕竟是大师兄,他说你几句你得听着,须知咱们已经拜入了当世名门。”

李崇义连忙把怒色一收,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当世名门,以德服人……”

说着恶狠狠剜了程处默一眼,龇牙咧嘴道:“老子可不是怕你啊,我尊敬的是你大师兄身份。”

程处默极其牛逼的昂起头,就差用鼻孔跟他说话了。

李崇义顿时又气的面皮鼓,旁边几个呆子连连安抚道:“哥哥息怒,咱们是当世名门啊……”

李崇义恶狠狠咬了咬牙,深深吸一口气自我告诫,不断道:“我要以德服人,我要以德服人……”

……

……第二更到

第116章 【突厥贵使,我叫凌云】

几个呆子打了半天嘴仗,忽然看见李云和大龟掉头而来,度快如奔马,转眼到了跟前,李云手持大锤站在龟上,目光明显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他缓缓扫视众人,口中一字一顿,沉声道:“今日之事,暂且隐藏,刚才的情况你们也都看见了,此龟配合我的巨力实乃战场一大利器,突厥人即将南下,我很想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但是不能被他们提前察觉,否则就丧失了雷霆一击的机会。”

五个呆子对视一眼,忽然同时点了点头,他们全都出身将门世家,对于战事从小耳濡目染,呆子们虽然性格彪楞,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很傻。

李云有了这个大龟充当坐骑,简直比当年西府赵王的还要猛,此事必须列入绝密,等到大战之时才突然一击。

程处默站出身来,面色严肃誓道:“师傅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程处默就当忘了大龟的事,不管谁来问,打死都不说,就算我爹个陛下那里,照样也是一个字不吐。”

李崇义同样站出身来,郑重誓道:“我也一样,我从来没见过大龟,我只知道师傅喜欢以德服人,对待敌人一直都很讲道理。”

房遗爱和刘仁实同时开口,道:“俺俩连个朋友都没有,现在又住在师傅这里,俺俩绝对不会泄露机密,大龟的事情保证不会说……”

最后是尉迟宝林,这青年是五个呆子之中最酷酷的一个,张口只突出三个字,道:“我忘了!”

李云点了点头,又看向帮助抓龟的那些汉子。

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带歉意道:“诸位兄弟,我李云要对不住了大家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别再捕鱼,先去小盐山那边开矿吧,等到大唐打退突厥,我李云亲自接你们出来。”

几十个汉子相互对视,随即七嘴八舌叫了起来。

有的说,俺懂俺懂。

有的说,好得很好得很。

更多的汉子则是异口同声,连连叫道:“听说小盐山那边顿顿吃肉,俺早就想去那边干活呢。李云兄弟,这可谢谢你了啊,咱们也别耽搁了,现在就送我们去吧,干活挣钱要紧,哈哈哈,想到挣钱忽然感觉很焦急啊,我们就不跟家里的女人告别啦,您帮着通知一声就好……”

其实李云和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相互之间一个善意的借口,李云要隐藏大龟的存在,汉子们要帮他保守秘密,小盐山有重兵把守,去那里开矿最好不过。

汉子们吵着现在就去,这分明是自断后路,他们连接触家人的机会都断了,就是表明自己坚决不会泄露秘密。

李云很是感动,拱手郑重施礼。

然后他又看向那群孩子。

目光次变得迟疑。

……

自古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不懂得隐藏,所以很多秘密会从小孩子口中泄出,但李云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针对孩子。

就在他迟疑的档口,猛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但见小宝儿忽然越众而出,站在一群孩子最前方,轻轻道:“哥哥,我们都很喜欢龟龟,我们想求你答应一件事,让我们搬到河边照顾龟龟……”

李云微微一怔,望着宝儿灵动的眸子。

这时程处默终于聪明了一回,猛然跳出来道:“猪场建在河边,孩子天天打猪草,我可以去和她们父母解释,就说咱们要建一个专门照顾小猪的场所,由于孩子们心细,所以调她们做工,工钱三倍,一天两顿肉。保证那些父母喜出望外,不会担心孩子们搬出来住……”

李云沉吟一下,补充一句道:“你再告诉那些父母,就说我要给孩子们教授学问,孩子们白天干活,晚上跟着我学东西,从今天开始,这群孩子都是我的徒弟。”

程处默怔了一怔,然不住皱眉道:“这话说出去之后,那些做父母的肯定欢呼,但是师傅您这样撒谎不好,以后他们会很失望的。”

李云缓缓仰头,望着天上云彩,悠悠道:“谁说我撒谎了?我一向言出必行!从今天开始,这群孩子都是我的徒弟。”

他连续两次这么说,显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程处默和李崇义等人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转向那些孩子,这次再看之时,目光已经不同,此前之时喜欢这些孩子,这时却多了几分亲切和宠溺。

从今天开始,他们五个人多了几十个小师弟小师妹。

在场孩子有大有小,但是不管大小都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比富贵子弟更懂得生活不易,这时听到李云收她们为徒,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肩膀的胆子重了很多,虽然是为了孩子们保密才出此急策,但是收徒之后心态陡然不同了。

自古为师者,同父也,他既然收了这些孩子为徒,就要给孩子们一个美好的未来。

这时已经日近中午,而所有的事情安顿已彼,只听大龟忽然嗡嗡两声,迈开爪子慢悠悠爬到孩子们面前。

它伸出巨大的脑袋,轻轻碰触宝儿一下,然后孩子们欢呼一声,全都围上去抚摸大龟。

孩子与龟和谐无比,反而比大人少了三分拘谨。

李云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悄悄给众人打个手势,五大徒弟心领神会,带着汉子们转身离开。

他们这次不回流民大营,而是直接去往小盐山,众人临走之前,有几个汉子转头而望,似乎欲言又止,想让李云帮着跟家里告个别。

不过直到最后这些汉子也没有开口,他们只是在眼中流露出不舍的颜色。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心肠装作没看见汉子们的目光。

他再次仰头看天,喃喃一声道:“就让我狠心这一次吧,我得给你们争一个未来。”

史书上记载,今年八月就是渭水之盟,书上只说大唐和突厥结盟,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另外一些注释。

大唐岁供。

这其实是输了!

能让李世民低头给突厥岁供,可想而知真正的历史何等凄惨,突厥远在草原,却能一路打到长安,这一路上该是何等肆虐,又有多少无辜惨死铁蹄。

李云虽然是后世而来,但他现在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他曾看过一个国外大片,对里面一句话记忆犹新,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既然黄河老龟把他送来一千年前,还让他拥有了一身无可匹敌的神力,那他就应该为这个民族贡献一些力量,最起码不能让渭水之盟过后的百姓过得惨。

他隐藏老龟,就是准备给突厥来一个狠的,到时突然出现战场,能杀多少人他就杀多少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即使是后世之人,骨子里也有纵横沙场的渴望,这是汉家民族遇到外敌入侵时,千百年来传承下的血性。

……

……

古代讯息不达,经常有不同的大事在同一天生,然而彼此相互不知,要等很久才能知道。

李云得到大龟之时,正是颉利仰天咆哮的一刻,那位一统草原的可汗愤怒誓,以后遇到拿锤子的坑货必然亲自挥刀,他要手刃枭以泄愤怒。

此人含怒而,急急赶回突厥大军的营地,然后经过半日安歇,率领百万大军再次南下。

这一次,目标直取雁门关。

可惜经过一日一夜的耽搁,整座雁门关已经成为空城,但见城头上飘扬着一杆大旗,仿佛在嘲笑颉利可汗的愚蠢。

雁门关被汉人搬空了,也不知百姓们是否躲藏到了山中,突厥百万大军不可能进山搜寻,只能勒紧裤腰带继续南下入侵,他们必须抢夺到粮食,才能让草原渡过寒冬。

也就在他们继续南下之时,大唐长安同样风起云涌,古代讯息确实不够达,但是国家层面还是有着特殊的传讯手段,比如八百里红翎急使,比如一日千里的飞禽。

当日下午,皇宫又数只飞禽降落,爪子上捆绑一节竹筒,竹筒里是一纸薄片传书。有百骑司取书急报皇帝,李世民的脸色狰狞变幻了很久。

在皇帝收到飞禽传书的时候,长安还有几个大宅竟然也有飞禽降落,仿佛风乍起,吹动一汪涟漪。

自古皇族与世家共治,但是世家从来和皇族不是一心。

现在,机会来了。

当日傍晚将至,皇宫按例召开国宴,虽然大唐和突厥即将打仗,但是对于使节还要以礼相待。

国宴是昭示国力的场所,也是探听突厥风声的机会。

李世民亲自下旨,请礼部官员去鸿胪寺邀请突厥使臣,礼官邀请的规格很是宏大,赫然由太子李承乾带领。

但是谁也不知道,鸿胪寺正在生令人齿寒的一幕。

大唐有九寺,鸿胪寺专门负责安置使节,此时玲珑就住在这里,她的房门已经连续三天被人敲响。

每次玲珑打开房门,都会现一个送饭的小厮,她每次都是一言不取过食盒,然后默默关上房门毫无表态。

直到今日,玲珑突然开口,就在那个小厮转身欲走的时候,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声道:“等等。”

小厮脚步停也未停。

玲珑面色不变,再次轻声道:“你连续三日暗示于我,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么?”

那小厮终于转身,夕阳下显出一张英俊的脸,他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忽然彬彬有礼道:“王氏凌云,见过突厥贵使……”

……

……第三更到

第117章 【自断双臂?自毁长城?】

从小厮到公子的转变,一切毫无突兀之感,送饭的时候低三下四,行礼的时候优雅出尘,一举一动之间,莫不体现出顶层的贵气。

后世曾有传言,三代才能养出贵族,然而古代世家何止三代,人家传承延绵上千年。

王凌云原本以为眼前的突厥少女会吃惊,但他没想到玲珑只是淡淡一笑,少女一双眸子闪烁这聪慧光彩,忽然仰头望着天边一抹斜阳,语带深意道:“中原五姓七望,王氏门阀第一,刚才听到公子自称王氏凌云,莫非阁下来自太原王氏……”

王凌云目光一闪,随即同样淡淡一笑,悠悠道:“正是如此。”

玲珑仍旧望着天边,轻声又道:“据闻五姓七望注重传承,每一代都会培养至少三个嫡子,个个人中龙凤,人人胸有乾坤,我见王公子丰神如玉,莫非您是王氏这一代的某个嫡子?”

王凌云目光又是一闪,神色明显变得凝重几分,他盯着玲珑看了半天,最后才缓缓吐气开声道:“想不到突厥贵使远在草原,竟然如此精通汉家之事。”

玲珑淡淡一笑,忽然话锋直接一转,突兀问道:“王公子连续三日暗示于我,想必不是为了和我说闲话吧,此地乃是大唐鸿胪寺,你们能买通小厮恐怕很不容易,不如咱们长话短说,王公子您意下如何?”

王凌云果然点头,面色猛然变得严肃,郑重道:“突厥贵使猜的不错,凌云确实有事要说,而且时间也确实很紧,鸿胪寺里到处都是百骑司,虽然我太原王氏势大,但是在此处也只能买通一个小厮,我和你说话的时间只有一炷香,过这个时间就会有百骑司来查,所以,确实要长话短说。”

玲珑咯咯一笑,道:“那您还等什么?玲珑洗耳恭听呢。”

王凌云也很干脆,直接开口道:“太原王氏,嫡子凌云,我今代表世家五姓七望,愿与突厥贵使达成一个协议,希望突厥大军南下之时,莫要对世家屠戮太深,我等世家在各地皆有分支,希望突厥大军不要抢夺支脉的粮仓。纵然做不到秋毫无犯,也要尽可能避开烧杀……”

玲珑目光平静望着他,直到王凌云全部说完才缓缓开口,反问道:“如果我答应你们,突厥有什么好处?”

王凌云眼神一森,忽然伸出三根手指,道:“最少有三个好处,保证贵使不会吃亏。”

玲珑仍旧平静望着他,淡淡道:“我等着听……”

王凌云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第一个好处,世家会让突厥人满载而归,百万大军南下,必带百万石粮食回归。”

只这一句话,玲珑顿时脸色动容,急急道:“阁下此言何意?你刚刚还说不得抢夺世家粮仓。”

王凌云森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明明他相貌丰神如玉,然而怎么看都有种阴沉沉的味道。

只见他忽然负手背后,轻声道:“突厥此次南下,大唐已经绸缪备兵,所以此战绝不可能是灭国之战,突厥人没有能力灭掉整个大唐,你们的目的很明确,你们是想得到足够的粮食和财富。”

玲珑一言不,静静等着他继续。

王凌云又道:“想要得到足够的粮食和财富,光靠掠夺肯定无法完成,所以突厥最终的目的是让大唐岁供,唯有岁供才能让突厥人满足,而岁供一事实乃奇耻大辱,大唐皇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就需要我们世家在朝堂上力了……”

玲珑陡然咯咯而笑,点点头道:“小女子懂了,这确实能算第一个好处,世家占据朝堂八成官职,而岁供的多少须得在朝堂上讨论,我们需要百万石粮食,你们便让大唐岁供百万石粮食,这是损公肥私,通过出卖大唐的国库保住自己的利益。”

这话其实很有讽刺之意,但是王凌云面上毫无怒色,只是淡淡道:“突厥贵使同意否?”

玲珑咯咯再笑,点头道:“说第二个好处吧。”

王凌云面色一喜,随即又阴沉下去,道:“第二个好处,我们保突厥贵使安然回归,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若真的打红了眼也很难说,居时突厥贵使的安危,未必能够有所保证,而我世家恰恰能做到此点,不管大唐陛下如何暴怒,世家能在朝堂上力争让皇帝不杀你。”

玲珑淡淡一笑,似乎对这第二个好处很不在意,道:“小女子既然深入大唐,对于自己的安危便没放在心上。”

说着看了王凌云一眼,微笑又道:“第三个好处呢?”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森森道:“第三个好处,卖给突厥贵使两匹马……”

玲珑登时一呆。

却听王凌云接着又道:“大唐有一少年,身具天生神力,此人已被皇族赐下擂鼓瓮金锤,突厥贵使应该知道这是谁。”

玲珑面色隐隐显出一丝异样,微微点头道:“自然知道,说起来我还是他的俘虏。”

忽然若有所思,望着王凌云道:“小女子懂了,你说的向我卖马,是指把我的坐骑和戈壁溜羊的坐骑讨回来,此事也能算一好处么,似乎对突厥没有太大益处……”

“你错了!”

王凌云直接反驳,目光森森道:“天生神力之人,手持擂鼓瓮金锤,如果他拥有了绝世坐骑,必然又是一个西府赵王,突厥虽有百万大军,恐怕无有能够匹敌者,所以必须把突厥贵使的宝马弄回来,让他变成一个无坐骑可用的步卒。”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眼中隐约有杀机一闪,又道:“猛将没有坐骑,宛如斩断双臂,我们将他变成一个无马可骑的步卒,让他空有神力而不可使用,若能把他引入百万军中,说不定会被乱军围杀而死。”

玲珑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好半天才轻声问道:“你们世家也是汉人,如此作为岂非自毁长城?凌云公子啊,小女子看你丰神俊朗,怎么心地如此狠辣呢?”

王凌云呵呵一笑,淡淡道:“此乃世家决断,并非凌云之意,突厥贵使应该明白,我现在只是一个代表者。”

代表者么?

玲珑点了点头,忽然展颜轻笑道:“能斩大唐一臂,确实有利突厥,此事便算第三个好处吧,只不过小女子很怀疑大唐皇帝会不会同意,毕竟皇帝也知道猛将需要战马!””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王凌云又道:“我一到中原就被俘虏,那两匹宝马已经成了汉人的战利品,皇帝扣下宝马天经地义,如果我是大唐皇帝绝不会归还,毕竟,你们的猛将需要宝马……”

她故意把‘你们的猛将’咬的很重,隐隐还有讽刺王凌云的意味。

王凌云悠悠一笑,似乎压根没听出玲珑的讽刺,只是淡淡道:“谁说突厥贵使是俘虏了?自古出使者哪有俘虏一说?你那两匹宝马乃是被人强抢,岂能说一句战利品就被扣了,中原讲究礼仪,我世家最擅长的就是礼仪,此事但请放心,世家会逼着皇帝同意的,那两匹马必然归还,算作一文钱卖给贵使。”

玲珑咯咯而笑,道:“一文钱,斩断大唐的猛将双臂,小女子忽然很是好奇,你们世家和李云有何仇怨?”

王凌云闭口不答。

他忽然抬头看看天色,陡然转身举步而行,轻声道:“一炷香时间已到,凌云不可在此多留,突厥贵使且请记住约定,莫要忘了世家给你的三个好处……”

玲珑目光如水看着他离去。

好半天过去之后,身后房门突然探出一个脑袋,但见戈壁溜羊傻乎乎看着玲珑,结结巴巴道:“姐姐,这人很坏。”

玲珑微微一笑,轻声道:“但他给突厥人送来大利益。”

戈壁溜羊抓了抓脑门,又道:“还是,很坏。”

玲珑点了点头,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其实我也很讨厌这种人。”

戈壁溜羊明显迷茫起来,呆呆道:“既然,讨厌,还跟他,交易?”

玲珑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就是人的无奈,总有许多事需要忘却本心,你以为中原这么好打的么,汉人虽然体格不强,但是骨子里有着说不出的血性,倘若没有损公肥私的世家,我突厥人想侵略谈何容易,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戈壁溜羊确实不懂,忽然竖起耳朵倾听一会,结结巴巴道:“姐姐,有好多人来。”

玲珑目光一闪,俏脸平静道:“大唐国宴,礼官来邀,戈壁溜羊你准备一下,今晚咱们去看皇族和世家的一出好戏。”

然而戈壁溜羊只留意国宴两个字,忍不住咽口唾沫道:“国宴,能随便吃么……”

玲珑没好气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戈壁溜羊很是委屈,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帮姐姐打人。”

玲珑呵斥一声,怒道:“你吃的再饱能打过李云吗?”

戈壁溜羊裂开大嘴,很是得意道:“他很厉害,戈壁溜羊,能撑,两锤……”

这个呆子从来不在乎颜面,他感觉能撑两锤就很得意了。

玲珑气的怒哼一声。

她忽然妙目看向远处,喃喃道:“王凌云,太原王氏,今夜国宴,看你们了。”

……

……第四更到

第118章 【皇帝和世家,手腕谁更强?】

……

却说王凌云一路出了使节院落,忽然有个小厮面色仓惶跑了过来,急急道:“王公子,您差点害死我,送饭时间只有一炷香,您现在已经时了。”

王凌云目光一凛,沉声问道:“莫非有人留意?”

小厮连忙摇头,低声道:“我藏的很好。”

王凌云顿时松了口气。

小厮又道:“但是百骑司盯得很紧,每次送饭之前和送饭之后都要询问我。”

王凌云点了点头,他快把外面的衣衫脱掉,然后压低声音对小厮嘱咐道:“你现在就去回话,切记不要表露慌张,本公子是鸿胪寺官吏,我从没有帮你送过饭,你也从没有和我说过话。”

小厮急急把衣衫穿上,顺着院子一路跑远。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脸上挂出淡淡笑容。

他负手慢悠悠行走,直奔鸿胪寺的吏房,他先是在点卯册上勾了一笔,又和几个同样点卯的小吏说笑两句,然后施施然下差出门,顺着朱雀大街回归王氏。

这一切表现的极其平常,仿佛他从没有伪装过小厮。

自古监守自盗,最难被人察觉,哪怕鸿胪寺里驻守着百骑司,但是谁又能想到内贼出在寺内。

这似乎也是百骑司的一点遗漏,他们没有派人专门盯着使臣的房门,否则王凌云绝不可能得到机会,王氏再大的能力也买不通小厮。

一切都很完美,秘密永远会是秘密。

王凌云回到王氏大宅的时候,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淡淡微笑。

可惜他却不知道,鸿胪寺那个小厮同样也在微笑。

此时小厮面前有七八个百骑司,其中一人目光滚滚道:“此事你可一定要确认,他真和突厥使臣搭上话了?”

小厮郑重点头,脸色严肃道:“足足一炷香,说了很多话,他以为买通了我,所以说话之时并未特别留心,我躲在院子门口偷听,一切都被我听到了。”

“哈哈哈!”

几个百骑司顿时狂喜,先前那人指着小厮道:“你这个顺风耳,这次立功啦,咱们兄弟几个也跟着沾光,此次陛下肯定会大加封赏。”

小厮咧嘴直笑。

众人急急又道:“快点收拾一下,咱们紧急入宫,你把听到的一切全都禀告陛下,突厥使臣和世家接触绝不是好事,闭嘴,你现在不要说,我们也不要听,此事你只说给陛下听,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听。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咱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小厮刚要显摆两句,闻言连忙闭上嘴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把两手使劲捂住嘴。

几个百骑司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他一路出了鸿胪寺。

这一切,也很完美。

李世民和世家暗地里碰了一招,现在看来明显是皇帝赢了。

可惜王凌云不知道!

……

此人回到王氏大宅之后,一路直奔后宅的族长小院,却见太原王氏的族长王珪正在等他,这老东西一张老脸带着笑眯眯的洒脱悠闲。

王凌云上前恭敬行礼,沉声道:“祖父,事情成了。”

王珪呵呵而笑,淡淡点头道:“老夫见你面有喜色,便知事情成了。凌云吾孙,你做的不错……”

王凌云点了点头,忽然表现的欲言又止,他微微沉吟一番,这才郑重开口道:“凌云有一事不明,为何要使如此手段?”

王珪仍旧呵呵而笑,反问道:“你指哪个手段?”

王凌云目光一闪,一字一顿道:“损公肥私,千古骂名。”

说完这八个字,紧跟着又道:“和突厥人交易之事,固然能够保得世家平安,但是天下聪明人何其之多,等到岁供达成必然难堵悠悠之口。我世家一向注重经营名声,此举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来千古骂名?”

王珪笑而不答,只是默默看着他。

王凌云目光直视祖父,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祖孙两人对视良久,终于王珪缓缓站起身来,老东西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转而变得极其严肃深沉,不过语气仍旧很平淡,只听他道:“好孙儿,你还是太年轻,所谓悠悠之口,从来就不需要去堵,所谓的千古骂名,永远也上不了史书。”

王凌云目光轻闪。

王珪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语带教诲道:“七十年前,五胡乱华,中原被杀成一片白地,世家却保全自身,当时骂声一片,谓之世家狠如野犬,然而现在呢,谁还记得中原被五胡轻易入侵是因为我们,如果不是世家胁迫朝廷南迁,中原岂会那般容易被杀成白地?孙儿啊,史书掌握在世家的笔中……”

王凌云若有所思。

王珪笑呵呵两声,接着又道:“三十年前,隋炀帝和世家闹崩,皇帝想削弱世家,世家想继续壮大,于是,隋炀帝成了暴君,于是,天下百姓民不聊生,他三征高丽,是我们拖得后退,他征民夫,是我们克扣的粮食,所以百姓们才会吃不饱饭,所以反王们才会蜂拥而起,坏事都是我们做的,但是隋炀帝却成了暴君……”

王凌云心神晃动。

王珪再次看他一眼,继续道:“九年之前,大唐立国,陇右李氏之所以成为皇族,那是因为和我们达成了共治天下的默契,所以他们成为了皇族,成为了万里山河的主人,但是这个主人是明面上的,世家则是暗地里的,千年以来,一直是这个规矩。”

王凌云忍不住道:“既然已经达成默契,为何现在又暗拖后腿?”

王珪长叹一声,忽然语带痛恨道:“因为李建成死了!”

王凌云微微一呆。

但见老东西负手望天,似乎要把某些隐秘告诉嫡孙,声音幽幽道:“李氏争夺天下之时,是由李建成负责和各个世家联络,我们给李氏提供粮食财富,李氏以之去逐鹿江山,等到大唐立国之后,李建成是世家扶持的太子,如果他能登基,世家将会更加壮大。”

王凌云喃喃一声,深吸口气道:“可惜五个月前玄武门之变。”

“不错!”

王珪眼神一森,声音变得冰冷,咬牙道:“李世民此人,绝对是一个雄才大略的枭雄,他想打破千年以来的默契,让世家再也无法和皇族共享天下。”

王凌云终于明白过来,沉声道:“所以我们要借着突厥入侵的机会,尽最大可能动摇大唐的根基和国本,岁供百万石粮食,朝廷必须暴加税收,如果岁供持续三年以上,大唐必然有饥民揭竿而起。”

“正是如此!”

王珪声音更冷,目光阴厉道:“李世民,会是下一个隋炀帝。”

老东西忽然看了王凌云一眼,出声又道:“你一直追问老夫,为什么那日在程府门前突然要退,今日我也告诉你答案,那个李云的身份不简单。”

王凌云心里一动,脑海中瞬间出现一个少年身影。

当日程府门前,那少年单手托举一口巨棺,仰天一声怒吼,巨棺破空飞去,那等霸王举鼎之姿,已经成了他难忘的阴影。

这时听到祖父要告诉答案,他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急急道:“孙儿一直不明白,那日您为什么暗示让我退……”

……

“因为他是李世民的私生子!”

王珪张口出这话,顿把王凌云震在当场。

好半天过去之后,王凌云才满脸惊愕道:“祖父此言当真?”

王珪面色郑重,点头道:“你如今官职尚小,所以不曾见过李世民,如果你见过李世民,你会现李云的相貌跟他很相似。”

说着沉吟一下,紧跟着又道:“本来还有一人更加相似,但是那人年纪轻轻就没了,而且不曾娶亲,并未留下子嗣,所以老夫等人才会推算,李云必然是李世民的子嗣无疑。”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按捺不住心底的震撼,喃喃道:“李云竟然是皇帝的私生子。”

王珪老货点了点头,语带‘深邃睿智’道:“那日我们惊见他的面容,瞬间想到这是皇帝在暗中生事,李世民抛出私生子跟我们打擂台,各大世家必须谨慎以对,我们那日后退不是害怕李云的天生神力,而是提防李世民盼着我们弄死他的孩子。”

王凌云呆了一呆,愕然道:“您说皇帝盼着我们弄死他亲子?”

王珪眼中一闪,森然道:“为了能赢,李世民谁都舍得。老夫推测这是皇帝的计谋,他故意拿私生子的性命做筹码,如果我们上当,皇帝就会要求世家赔偿,孙儿你想想,一个亲王值多少?恐怕李世民要吃下世家三成财富,方才配得上他心狠手辣的性格。”

王凌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现自己比这些老辈差距太多,他一向以智者自居,这时才感觉很可笑。

幸好王珪是在培养他,所以并没有表现很失望。

祖孙两人还待说话,猛听到门口有人出声,恭敬问道:“族长可准备好了,时辰很快就要到了。”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然而王珪却点了点头。

老东西忽然笑呵呵把手递给王凌云,脸上做出衰疲不堪的姿态,语带深意道:“祖父年老体弱,昨夜偶感风寒,然而身为大唐重臣,国宴无法告病修养,无奈之下,只好让孙儿搀扶而行……”

王凌云目光顿时一闪,脱口而出道:“您这是找借口让我参加国宴。”

他现在还在鸿胪寺积累晋升之资,官职很小根本够不上参加国宴的资格。

王珪呵呵一笑,悠悠捋须道:“今夜国宴,必有风云,吾孙乃是年轻一辈俊彦,你该要展露一番头角了。”

王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很期待。

他眼前忽然又浮现一个少年身影,不知那个少年今夜参加不参加?

那可是李世民的私生子啊,王凌云真想和他争一争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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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摔杯为号,想要干啥?】

长安城外,渭水河畔,夕阳余晖渐去,河畔炊烟袅袅,忙碌了一天的流民们开始生火做饭,流民大营里到处是欢声笑语。

自从咸鱼产业走上正轨之后,这些流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有奔头。

在流民大营一角的草屋之中,李云正浑身不自在的被人给侍弄,他浑身不自在,阿瑶却很是开心,小丫头兴奋的像个发现花丛的小蜜蜂,欢欢喜喜不断在屋子里跑进跑出。

一会儿道:“李云大哥,我又打了一盆水,您再把脸洗洗,洗完我给您擦。”

一会儿道:“李云大哥,我觉得这件衣服最好看,上面没有补丁,穿着很显精神,您快把身上的脱下来,换上这件让我看看。”

一会儿又道:“李云大哥,李云大哥,你快点把头发散开,我再帮你重新梳一次,刚才梳的不好,阿瑶手脚笨笨的……”

叽叽喳喳,语带兴奋,眉眼之间全是欢喜,偶尔又会嗔怪几声。

李云满脸带着无奈,终于忍不住开口,苦笑道:“我说行了吧妹子,参加国宴又不是去唱戏,你这来来回回已经让我打扮了一个时辰,从小到大我还没被人这么侍弄过。”

说着看向阿瑶,再次苦笑道:“脸被你洗了四次,衣服被你换了五回,头发最可怜,前前后后被你梳了六次,你那木梳子刮人很疼,再梳下去怕是会把我梳成个秃子……”

阿瑶抿了抿嘴巴,很是严肃道:“您要参加国宴呢,必须得打扮打扮,阿瑶不希望您被人看轻,我要把您打扮的利利索索。李云大哥乖乖听话,快把衣服脱下换这件试试看……”

李云苦笑不得,道:“穿着再好,依然被人看轻,浑身补丁,未必低人一等,好丫头,人的颜面要靠实力争,穿着打扮没有任何意义,至于相貌如何,此乃父母所赐,洗脸梳头稍微整洁一些就好,没必要来来回回弄上许多次,嗯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纵然生的好皮囊,奈何腹内本草莽,男人靠的是实力,没必要弄这些虚头巴……”

可惜话未说完,就见阿瑶端着脸盆又冲了过来,小丫头口中哼着欢快的歌子,明显没把他的劝说听进去。

于是李云又被摁着脑袋洗了一回脸。

等他刚要拿面巾擦干净,忽然看见小丫头又举起木梳,眉眼兴奋,眸子闪光,木梳上下对比几下,对着李云的脑门不断打量。

李云终于大惊失色,急急道:“好妹子,大哥求求你,别弄了,再弄下去我绝对会被你梳成秃子。”

阿瑶有些失落的放下木梳,弱弱低声道:“可是,可是,我很想让大哥打扮的利利索索。”

说着又要举起木梳,可怜巴巴祈求道:“要不最后一回?”

李云哪敢接茬,蹭一下从屋子里蹿出,急急大喊,胡言乱语,道:“这已经很好了,老天爷都没我帅,今夜参加国宴,哥哥保证是打扮最利索的一个人,鹤立鸡群,英俊潇洒,放眼四望,力压群雄,保证馋的无数贵妇直流口水,哭爹喊娘要把闺女嫁给我……”

噗嗤!

小丫头笑出声来,手捂小嘴咯咯乱颤,嘻嘻哈哈道:“那也没您说着这么夸张。”

“夸张夸张,十分夸张!”

李云连连说话,忽然冲着阿瑶挥了挥手,大声道:“妹子,我这就去了啊!”

说着急急转身,逃一般飞奔去了。

后面小丫头追出草屋,却又停脚靠在门口,忽然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很想叮嘱李云,最后却化为喃喃呓语,幽幽道:“李云大哥,早去早回好么……”

可惜声音细弱蚊蝇,除了她又有谁能听见。

天色已经擦黑,李云一路往外疾走,忽然听到嘿嘿几声坏笑,程处默和几个呆子骑着战马轰轰隆隆跑过来,呆子们坐在马上耀武扬威,又冲李云不断挤眉弄眼,嘻嘻哈哈道:“大家快看师傅的脸,他被阿瑶妹子给擦了粉。”

李云恶狠狠瞪了几人一眼。

呆子们浑不在意,仍旧嘻嘻哈哈打趣。

也就在这时,猛听不远处蹄声响起,但见十余劲骑奔驰而来,转眼之间就到了跟前。

这些人全都穿着百骑司轻甲,到了跟前直接翻身下马,然后恭敬对着众人一礼,那个头领出声询问道:“敢问哪位是李云?”

几个呆子指了指李云。

那头领点了点头,忽然上前两步凑过来,压低声音道:“陛下有旨,让您持锤进宫。”

李云微微一怔,下意识道:“砸人?”

百骑司头领不做解答,只是继续又道:“陛下有旨,让您持锤进宫……”

李云若有所思看他一眼,点头道:“好!”

百骑司头领这才后退两步,忽然又道:“另外还有一事,陛下让我们带点咸鱼回去,今夜皇宫国宴,那位突厥使节点名要吃咸鱼。”

李云微微一笑,语带深意道:“我也估摸着她会如此。”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百骑司们重新翻身上马,其中一人去取咸鱼,剩余之人原地不动。

那个头领目视李云,再次道:“吾等头前开路,诸位紧随其后,从这里到长安足有二十里地,一路必须疾驰着赶回去,我们的马速很快,希望诸位能够跟得上……”

“费什么话?”

程处默突然开口,很是不满道:“叽叽歪歪让人烦,就你们百骑司这些破坐骑,竟然也敢说希望我们能跟上?看什么看,赶紧提前滚蛋,倘若走的慢了,信不信等会让你们吃灰。”

众百骑司无奈苦笑,一抽马鞭狂奔而去,没办法,说话的是卢国公长子,不好惹,也不能惹。

程处默等人嘻嘻哈哈,忽然各自一抽马鞭,但听夜空中一阵大呼小叫,五个呆子转眼之间狂奔出去。

李云满脸无奈,对这些呆子的性格实在无可奈何,他正要放声喊回程处默,猛见暗夜里冲出一匹劲骑。

此骑神俊,通体雪白,马上坐着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女,后面还跟着一匹枣红色宝马,少女俯视李云,语带骄傲问道:“你准备自己骑马还是让我带着?”

李云看了一眼后面的枣红马,又看了看少女骑着的万里烟云照,忽然嘿嘿两声,语带恶趣道:“原本准备自己骑,可是你占了我的万里烟云照,皇帝让我持锤进宫,枣红马的负重可是达不到八百斤,所以么……”

少女脸色微红,抿着嘴唇瞪他一眼,忽然伸手出来,气呼呼把李云一拽。

李云顺势而上,一翻身坐在了少女背后,双手很是娴熟往前一搂,笑呵呵道:“驾!”

少女登时大怒,转头问道:“你喊人还是喊马?”

李云伸手一指草屋,转移话题道:“赶紧去取我的锤子,天色已经已经不早了。”

少女狠狠剜他一眼,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但听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轰的一声冲了出去,转瞬之间,冲到草屋院前,赫然看到那两个大锤摆在门口,就那么随随便便扔在地上。

李云骑在马上弯腰一抄,直身之时已把锤子拎了起来。

陡然加了八百斤重量,然而万里烟云照毫无吃力之感,少女忍不住轻赞一声,很是喜爱道:“真是一匹绝世宝马,可惜它不是我的坐骑。”

说着轻轻一夹双腿,万里烟云照又是一声嘶鸣,这次是全程加速狂奔,依旧没有吃力之感。

那匹枣红马同样嘶鸣一声,竟然极其通灵的跟随奔跑。

两匹宝马极其神俊,只用十几个喘息就追上程处默等人,然后又用了半个喘息时间,赫然将五个呆子甩在后面。

从渭水河畔到长安皇宫,两人一骑总共才用了半个时辰,此时皇宫正门大开,一群金吾卫正在门前驻守,皇宫大门历来重要,今夜的守门将领赫然竟是李冲,那些金吾卫正要呵斥李云下马,李冲却猛然挥手打断,沉声道:“勿要多言,直接放行。”

直接放行?

那岂不是要皇宫骑马?

程处雪似乎早知如此,纵马狂驰丝毫不听,万里烟云照和枣红马直接冲入皇宫,然后顺着一条道路急奔某个方向。

李云坐在她背后四下观瞧,心中渐渐生出一团迷雾,忍不住道:“你这方向好像不对,上次我进宫走的不是这条路。”

程处雪不发一言,只顾策马快速向前,忽然前面显出一座宏伟宫殿,少女这才猛把缰绳一勒,沉声道:“下马,咱们从后门进入这座宫殿……”

李云更加好奇,忍不住又要开口。

程处雪回头看他一眼,皱眉道:“下马。”

李云完全摸不到头脑,无奈拎着锤子跃马而下,这时忽见宫殿里面蹿出两道人影,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往这边走,放轻脚步!”

李云简直好奇到极点。

终于耳畔听到程处雪低低解释的声音,很是轻柔低沉道:“陛下发有密旨,今晚国宴你暂且不要出面,咱们先躲在宫殿后面,然后等陛下摔杯为号,到了那时,你手持大锤狂冲而出……”

摔杯为号?

手持大锤狂冲而出?

这到底是要干啥子嘛?

……

……今天会有5更大爆发,后面还有4更,至于更新时间,请看章节后面的作家有话说。

第120章 【他叫卢出水】

李云迟疑半天,最终还是决定隐忍不问,他只是大有深意看了程处雪一眼,语带所指道:“想不到你和百骑司也有联系。”

程处雪抿了抿嘴,然后用牙齿轻轻咬着嘴唇,似乎想解释一句,最后只是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性格冲动?”

李云呵呵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程处雪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决定解释一番,轻声道:“大唐皇家百骑司,分为明线和暗线,明线由军中精锐选拔,暗线来自国公勋贵之家,家父乃是陛下铁杆亲信,所以程家跑不了这份差事,但我弟弟的性格稍有缺陷,让他做暗线恐怕会给程家招灾我其他几个弟弟也是一样,所以程家只能让我顶上这份差事,我们暗线主要负责……”

少女正要继续说下去,猛听李云急促咳嗽两声,但见他把一只大锤扔到地上,然后抬手放在耳边使劲掏挖,大声问道:“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见哇!”

程处雪幽幽看他一眼,忽然噗嗤笑出声来,道:“难怪家父会那么欣赏你,原来你这人真懂趋吉避凶,大骗子,其实以你的身份用不着如此。”

她张口还要再说,却见李云继续掏着耳朵,满脸迷茫道:“你说啥,今晚请我吃饭?不行不行,我要参加国宴……”

这分明是做出表态,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少女无奈抿了抿嘴,忽然幽幽叹息一声,轻轻道:“一入百骑司,十年不得退,我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女子,搁在古代很多都已经做了母亲,而程处雪至少十年之内不等退出百骑司,这很可能会影响到她一生的幸福。

李云终于不再挖耳朵,他弯腰把那个锤子拎起来,放在手中一颠,转头看向另外两个百骑司,沉声道:“刚才不是说要从后门进殿吗?为何还愣在这里不挪脚?”

那俩百骑司偷偷看了程处雪一眼,然后转身直接在前面带路。

李云呵呵一笑,拎着锤子快步跟上,忽然又转头向着程处雪看来,故作迷茫道:“走哇,你愣着干什么?”

夜色之中,但见少女幽幽一叹,她似乎生气的跺了跺脚,然后快步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次她再也不和李云说话。

两人很快进入宫殿后门。

……

此座宫殿,属于立政殿三殿之一,殿内燃烧着巨大的牛油巨烛,照的整座宫殿亮堂堂一片。

王珪老货一路颤颤巍巍,任由王凌云小心翼翼搀扶着,看这祖孙俩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珪得了什么大病。

可惜伪装终究是伪装,借口永远是借口,能屹立朝堂的没有啥子,有资格参加国宴的更是人精,这等虚伪掩饰,一眼就被人洞穿。

王氏祖孙才刚刚进门,便听有人哈哈狂笑,语气粗鄙道:“哎呦喂,大家快看,谏议大夫让人扶着走,但是他脸上忘了涂白粉!啊哈哈哈,如此满脸红光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死的人……”

毫不掩饰,直接揭穿,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然而朝堂上的争斗恰恰相反,逮着机会一定要恶狠狠的刚过去。

勾心斗角那一套,唯有毫无把握之时才会用,眼前王珪装病乃是实锤,跟他不对付的朝臣岂能放过。

可惜王珪这老东西久经战阵,对政敌的嘲讽摆出一副充耳不闻架势。

那人见他如此模样,顿时轻轻哼两声,似乎很是生气,陡然骂骂咧咧,怒道:“装病装病,总有一天装死你,奶奶的,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咦,老夫忽然记起李云说过一个谚语,千年王八万年龟,啧啧啧,这形容真他娘的太贴切了……”

王珪仍旧充耳不闻,摆出一副唾面自干的架势。

倒是王凌云按捺不住,忍不住解释道:“家祖偶感风寒,阁下莫要太过!”

“放屁!”

对面那大臣呸了一口,忽然两只牛眼一瞪,厉声喝问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老子说话。”

王凌云面色一怒,眼神瞬间冷厉下来。

结果那大臣哈哈大笑,指着他对王珪道:“真是年轻啊,还欠缺火候。我说谏议大夫你是不是傻?这样的生瓜蛋子也往场面上推?回家再调教几年吧,免得太原王氏贻笑大方。”

这分明暗指王凌云上不了台面。

王凌云心中更怒,眼神隐隐森森杀机一闪。

反倒是王珪呵呵笑了两声,忽然轻轻拍了拍王凌云的手,不紧不慢道:“乖孙勿要上当,人家这是故意挑衅,你若生气和他辩驳,他立马会仗着长辈身份揍你一顿,也许会暗下死手,让你从此卧床不起,咱们王氏培养嫡子不易,许多人都盯着机会想弄死你。”

说到这里看向那个大臣,笑呵呵又道:“卢国公,老夫说的对也不对?”

原来对面那大臣正是程咬金。

老程看到挑衅无果,顿时往地上呸了一声,口中连连惋惜道:“奶奶的,差一点就能成功,可惜大好机会付诸东流,再想弄死这小东西就难了。”

说着目中凶光一闪,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

王凌云心中一凛,这才明白朝堂的狠辣。

可惜老程已经没兴趣再找他,转而又把目光盯着王珪,嘿嘿道:“老东西你本钱下的够足啊,为了推孙子出来,故意装的不像,这小子有很大潜力吗,值得你王氏族长自污?”

王珪颤巍巍一笑,笑眯眯点头道:“值得,值得。”

说着还故意咳嗽两声,颤巍巍又道:“多谢卢国公提醒,老夫忘记咳嗽了。”

这摆明是要堂堂正正耍无赖了。

老程翻了个白眼,笑呵呵骂了句老不死。

王珪充耳不闻,忽把目光看向别处,然后示意王凌云搀扶自己走过去,离的远远便开口招呼,笑呵呵道:“卢家吾弟,近来可好?”

原来那处坐着一个白脸文静的中年,此时听到招呼慢慢抬头,王珪连忙一推王凌云,面色严肃道:“乖孙不用扶我,快给卢氏族长见礼。”

王凌云疾步上前,哪知中年人却摆手止住。

此人面色淡淡看着王珪,同样笑呵呵道:“此乃皇宫,莫要唐突,晚辈见礼之事,留待出宫再说吧。”

王珪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问道:“卢老弟今晚还请多多力挺。”

中年人笑眯眯点了点头,满口答应道:“王兄大可放心,卢家也是五姓七望。太原王氏乃是门阀之首,卢家一向是闻风而从。”

王珪甚是满意,忍不住一捋长须,这老东西又让王凌云搀扶着他,对中年人道:“卢老弟且先安坐,老夫去与另外几家相谈。”

中年人仍旧笑眯眯点头,道:“王兄但去无妨,我这边但请放心。”

于是王珪很满意的让孙子搀扶着走了。

等到离开这处之后,王凌云终于忍耐不住,低声道:“祖父大人,原来此人就是卢三水?”

王珪顿时瞪他一眼,呵斥道:“慎言,免得惹祸。卢三水这人,比程咬金还狠。”

王凌云心中一凛。

王珪老东西似乎觉得言语过重,微微软化口气又道:“此人乃是范阳卢氏族长,身份地位和祖父持平,你只是一个小辈,岂能称呼他的绰号。”

王凌云连忙认错,但是终究忍耐不住好奇,轻声道:“孙儿只是好奇,他为什么绰号三水?”

王珪呵呵笑了两下,压低声音道:“这是他年轻时候孟浪所致,此人本名卢出水,乃是范阳卢氏长房嫡子,年轻时候性格浪荡,几乎夜夜醉宿青楼,不以为耻,偏以为荣,自夸御女无数,号称三下就出水,平辈们与他相交,每每戏称他叫卢三水。”

王凌云瞠目结舌,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三下…三下就出水?他年轻时候到底得有多浪荡?”

随即又有些迷惑起来,忍不住道:“奇怪啊,刚才孙儿见他颇有沉稳之风。”

王珪忽然脸色严肃,郑重点头道:“乖孙说的不错,此人不但沉稳,而且心性狠辣,你千万不要被他年轻时候的传说误导,此人发起狠来连皇帝都头疼,当年崔氏嫁女,皇帝,程家,卢家……”

突然住嘴不说,低声道:“突厥使节到了,卢出水的事情以后再说。”

王凌云微微一怔,下意识转过头去,果然见到宫殿大门人头攒动,一群礼部官员引领着两个突厥人进门。

那个少女他今日刚刚打过交道,但是少女身边的黒状汉子却不认识,看其威武雄壮之姿,想必是突厥一员猛将。

奇怪的是那汉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大铁坨子,任凭拦在门口的金吾卫怎么掰扯都不肯放下,最后似乎被惹得恼了,陡然大呼一声道:“汉人,绵羊,敢夺戈壁溜羊武器,把你们全砸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门口响起怒喝,但见五个少年轰隆而来,气势汹汹破大骂:“直娘贼,你说谁是绵羊。”

说话间一呼而上,眼看就要在门口干起来。

戈壁溜羊毫不畏惧,陡然把怀里的大铁坨子狠狠一挥,大叫道:“姐姐,能不能砸?”

……

……今日第2更到,后面还有3章,0点之前,五更保证送上,求监督打脸,我若不更,你们肛死我。(注释:这一段文字不收费)

第121章 【王凌云揭穿演戏】

玲珑摇了摇头,但是口中却不发一言。

对于戈壁溜羊这种呆子来说,只要没听到确切阻止,那基本上就是默许,但见傻大个子裂开嘴巴,哈哈狂笑举起大铁陀。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大殿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古井无波,四平八稳,悠悠道:“在朕的皇宫之中,你一个突厥人想砸谁啊?”

玲珑目光一闪,陡然开口厉喝:“戈壁溜羊,给我住手。”

她并不想戈壁溜羊动手,她刚才默许只是想要展威,现在听到大唐皇帝的声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惜,她说的晚了。

戈壁溜羊的大铁陀,此时已经举起来,当头第一个目标,赫然是程二愣子。

轰隆!

大铁坨子重达三百斤,这一砸岂是程处默能够扛住,幸好五个呆子站的很近,而且都是从小受训的将门子弟,五个呆子几乎同时举起兵器,齐心协力迎上了这一铁坨。

纵算如此,仍旧不敌,但见程处默面色一红,嘴角隐隐滋出一缕鲜血。

“哈哈哈!”

戈壁溜羊大笑,再次又举起大铁坨子,很是得意道:“汉人,能不能,再接一锤。”

这傻大个子竟然还懂嘲讽。

让一个突厥人在皇宫耀武扬威,此举不啻于打了所有汉人的脸,刚才众人没能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事态太过突兀,此时再见戈壁溜羊举起大铁坨子,顿时上百个金吾卫狂冲过来。

但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只听大殿后面一声狂吼……

……

“打我徒弟,你他妈找死!”

这一声暴喝含怒而发,陡然一个少年冲了出来,手持两个大到离谱的铁锤,奋力将其中一只扔出,但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门震得遥遥巨晃。

这一锤并没有砸中戈壁溜羊,但却把傻大个子吓得够呛。

在场众人同样吓得一个哆嗦,刚刚现身的李世民举着一个杯子愣愣发呆,皇帝刚要开口何止,少年已经冲过身侧。

他手里还拎着另外一个大锤,冲到戈壁溜羊面前直接就是一砸。

锤还没到,破风有声,傻大个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竟然彪呼呼的举着铁坨子迎了上去。

轰隆!

大铁坨和大锤撞到一起。

天摇地动,火星迸发,戈壁溜羊痛呼一声,蹬蹬蹬蹬连退五步,这时陡然看清少年脸庞,顿时哇哇大叫道:“汉人,神……”

冲出来的少年正是李云,此时他单手持锤再次举起,目光森森道:“突厥人,能不能,再接一锤。”

这分明是戈壁溜羊刚才说的话,只是李云把‘汉人’两个字换成了‘突厥人’三个字。

他脾气就是这样,别人怎么欺负我的人,我就怎么把脸打回去,你让我徒弟再接一锤,我先让你再接一锤。

他知道傻大个子脑筋痴蠢,但他此时仍旧动了杀机。

他目光冷冷盯着戈壁溜羊,再次道:“来啊,接我一锤。”

“我不!”

戈壁溜羊猛把大铁坨子一扔,然后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这傻大个子认怂还不忘看看玲珑一眼,可怜巴巴道:“姐姐,我不和他打,汉人,神,戈壁溜羊打不过,脑瓜子疼。”

刚才勇猛如天人,转眼认怂蹲地上,这等强烈对比,跌碎一地眼球。

李云哈哈大笑,道:“大家看看,这就是突厥人……”

霍然转身,目光直直盯着玲珑,语气森然又道:“要不你来接一锤试试?”

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恶狠狠剜了李云一眼。

“直娘贼,你这娘们瞪什么瞪?”

李云还没有说话,猛见五个徒弟站了出来。

先是程处默怒目相视,盯着玲珑大声咋呼,杀气腾腾道:“你瞪什么瞪,我师傅也是你能瞪的吗?臭娘们儿,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泡踩……”

紧跟着刘仁实破口大骂,直接道:“程家哥哥,你跟她废什么话,闪开闪开,看我霸王一戟。”

房遗爱努力往前挤,急急吼吼道:“让我来,让我来,程家哥哥,仁实哥哥,让我把她的脑浆砸出来。”

尉迟宝林同样挤了过来,酷酷拎着长枪道:“我一看这娘们就不是好人,应该用银枪把她捅个对穿。”

唯有李崇义连连阻拦,不断道:“各位兄弟,以德服人,各位兄弟,以德服人。”

一边阻拦大家,一边转头看着玲珑,忽然从背后拎出狼牙锤,嘿嘿笑道:“姑娘你看清楚了,我这狼牙锤上刻满了德字,以德服人,师门传统……”

说到这里陡然一停,猛然眼中闪出凶光,大吼道:“突厥娘们,吃我一锤……”

举锤便砸,毫无人性。

另外四个呆子大惊失色,程处默又急又怒,咆哮道:“直娘贼的李崇义,你敢跟我抢战功。”

咆哮声中,一脚踢在李崇义腰上。

李崇义顿时倒退一个趔趄,正好被房遗爱一把抱住。

然以后刘仁实冲上前来,伸手夺下了他狼牙锤。

两个呆子同时语带不满,很是生气道:“崇义哥哥,你不是说以德服人要靠嘴么?你还夸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怎么突然就把狼牙锤拎了出来,坏的很,坏的很,以后兄弟们不信你了。”

李崇义死命挣扎,瞪着牛眼大呼小叫,道:“我怎么不是以德服人?我狼牙锤上刻满了德字,足足几百个,师傅的锤子才一个!”

房遗爱忍不住呆了一呆,不过仍旧死死抱着他不放,只是问道:“刻几百个有用吗?师傅的锤子明明只刻了一个啊?”

李崇义大跳大叫,愤怒道:“你懂个屁,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放开我,让我以德服人,我要以德服人,直娘贼的突厥娘们你瞪什么瞪,老子是河间郡王之子,有种咱们城门口单挑。我要不把你打出屎来,我从今往后喊你叫娘……”

几个呆子大惊失色,连忙道:“哥哥不可,你喊也就罢了,我们的辈分也会跟着降低。咱们不和她单挑,这小娘们不能当咱们的娘。”

这一番变故,突兀的让人发傻,在场重臣全都愣愣发呆,甚至连李世民都没能反应过来。

几个呆子还在大呼小叫,口里渐渐变得污言秽语,玲珑再怎么精明也是一个少女,听着几个呆子的污言秽语如何能忍。

少女胸口急速起伏,一双明媚的眸子甚至显出湿润,她快被气哭了,她狠狠瞪着几个呆子,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她能把几个呆子杀死一万遍。

可惜几个呆子不懂怜香惜玉,反而再次盯着她怒斥起来,这群牲口骂起女人简直毫无人性,颇有些口舌如刀杀人不见血的狠劲。

比如程处默这样骂:“你瞪什么瞪,想和我们比比谁的眼珠子大吗?还敢瞪,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抠出来当泡踩……”

玲珑牙齿咯咯作响,胸口气的不断起伏。

可惜这下挨骂更狠了,只见刘仁实牛眼一瞪,破口喝道:你胸口挺什么挺,你长得再好看我们也不馋,女人有胸男人没有吗?除了圆点有个屁用,喂孩子都不一定能喂饱,除了我家师傅喜欢**,你以为我们也传承这个爱好吗?”

这话才一说完,忽然感觉不妙,呆子虽然性格很楞,但却不是戈壁溜羊那种傻子,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自己说错的地方在哪里。

他只是看见师傅的脸色很黑,和尉迟宝林他爹的脸色有一拼。

这时玲珑终于忍耐不住,猛然抬手使劲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少女恶狠狠扯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大怒问道:“如果大唐女人像我这么漂亮,你们会不会也像骂我一样辱骂?”

泪眼含珠,满是屈辱,她甚至忘了自己的正事,竟然和几个呆子辩论起来,整座大殿忽然鸦雀无声,大唐的重臣们似乎很想看戏。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突然低低说了一句,语含深意道:“果然呆子能拉低人的智商,突厥贵使竟然把正事给忘了。”

这话一出,至少有十几道目光去搜寻,李世民的目光是森冷,武勋们的目光是杀气,就连很多文臣也是皱着眉头,明显对说话之人生起不满……

众人来回扫视,最后把目光落到一个青年身上,那青年赫然正是王凌云,此时仿佛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道:“今夜是国宴啊,突厥贵使怎么尽和傻子打交道。”

而此时玲珑也突然反应过来,这突厥少女脸上的气怒陡然一收,她忽然从怀里掏出金刀,然后慢慢对李世民一礼,口中却质问道:“敢问大唐皇帝,汉人礼节何在,我乃突厥使节,岂能任人辱骂?”

李世民眼中杀机一闪。

程咬金顿时跳了出来,配合皇帝开始演戏,只见老妖精陡然狂吼一声,怒眼圆睁看向王凌云,大喝道:“你这个小杂碎,刚才骂谁是傻子?”

他明显要趁机发飙,冲过来就要杀人。

王珪吓得脸色苍白,惊慌之下猛把孙子拉到身后。

这老东西此时顾不得装病,突然弯腰给老程行了一礼,急急道:“卢国公喜怒,小孩子不懂事,太原王氏和程家的盐业纠纷,从今晚开始再也不起瓜葛……”

……

……今日第3更爆,一万字了,等会还有第4更,第5更,山水说到做到。

第122章 【你们想跟异族苟合,异族拿你们当畜生】

大唐第一狠人人不峥嵘枉少年第122章【你们想跟异族苟合,异族拿你们当畜生】但是程咬金仍旧大怒,道:“你这老杂碎闪开。”

王珪哪敢闪开,他真恨自己的孙子自作聪明,无奈只能苦笑一声,举起一只手掌道:“再加五万亩地,送给流民分发,陛下,陛下啊,赔偿很足了。”

明明是和程家的纠纷,口中却喊的陛下,李世民终于冷哼一声,阴沉说道:“程知节,算了吧。”

但是老程似乎连皇帝的话都不肯定,仍旧目光霍霍盯着王珪,突然开口道:“五万五千亩,陛下五万,我们五家各自一千,你孙子同时骂了五家嫡长子,一千亩土地很便宜。”

王珪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点头道:“好,五万五千亩。”

五姓七望虽然掌控几百万亩土地,但那都是祖祖辈辈不断积攒下来的,一下赔偿五万五千亩之多,即使太原王氏也感觉头皮发麻。

幸好李世民和老程都满意了。

王珪正要松口气,认为自己的孙子保住了。

哪知就在这时,猛见眼前人影一闪,耳畔呼呼有风,只听噗嗤一声。

他苦心培养的嫡孙,赫然被人砸的崩裂。

堂堂太原王氏的少族长种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成了死人。

砸人者手拎一只大锤,分明是目光森森的李云。

他一锤砸死王凌云,惊得整座大殿全都呆滞,但是李云却齿白森森,目光毫无畏惧看向李世民,突然喝道:“国宴国宴,狗屁的国宴,礼节礼节,说什么礼节,演戏演戏,我没心思演戏,突厥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保持彬彬有礼有个屁用,既然是生死之敌,那么就不共戴天,你们拉不下脸,我拉的下……”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猛然伸手一指砸成肉泥的王凌云,森然道:“此人刚才明明有卖国嫌疑,陛下却为了五万亩土地隐忍不发,您这么缺钱吗?我三年帮你挣一万万贯怎么样?”

少年身姿,慷慨而言,手上的大锤还在滴血,脸上的狰狞十分吓人,整座大殿鸦雀无声,只有他的激烈言语在不断回荡。

李世民脸色青红变幻,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显出浓浓杀气,皇帝同样目光森森,盯着李云森然道:“你敢在朕的皇宫里杀人?”

李云轰隆一声把锤子扔到地上,目光毫无躲闪和皇帝对视,大声道:“锤子是你赐的,今天我送还给你,皇宫杀人又如何,陛下莫非想杀我?”

这话说的简直太惊世骇俗了,他言下之意竟然有威胁皇帝的味道。

这时大殿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只见老程疯狂奔跑过来,话也不说,先是一脚,李云避也不避,任凭老程踢在他腿上。

老程更急,大怒道:“臭小子,你给陛下磕头认错。”

李云傲然仰头,大声道:“我没错,我等着他的回答。”

大殿中又有一人狂奔到来,陡然扬起手想要给李云一个巴掌,然后巴掌抬起高高,忽然盯着李云的脸,叹息一声,巴掌落下,语带黯淡道:“你这孩子,脾气可够坏的……”

忽然眼睛一亮,陡然转头看向李世民,急急道:“陛下,这孩子怕是遗传了老三的隐疾,今夜受到刺激才突然发作,陛下,饶他一回啊,自家孩子!”

这人正是河间郡王李孝恭。

他一边向皇帝说话,一边努力想把李云按到地上,口中又急又怒喝道:“臭小子,老夫是你堂伯,你再敢桀骜不驯,信不信我大耳刮子抽死你,跪下,赶紧跪下。”

李云双拳紧握,膝盖就是不弯。

如此刚烈脾性,把李孝恭和老程急的跳脚。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世民仰天狂笑,皇帝大笑三声,复又低头下来,虎目炯炯,意味深长,突然大声赞道:“好,果然不愧,西府赵王,李氏有子如此,何愁内忧外患,李云,你说的对,朕不该忍,朕骨子里喜欢硬。”

皇帝说完这话,忽然目光看向王珪,此时王珪正抱着嫡孙发呆,老脸一片惊愕和愤恨,皇帝眼中蔑视一笑,森森道:“王氏之子王凌云,于今日傍晚卖国反叛,鸿胪寺内,交好突厥,朕有百骑司为证,叛国者杀之不惜。倘若太原王氏不服,你们尽可以发动世家联盟作乱,朕宁愿不做皇帝,今次也不会低头,王珪,你听清楚没有?”

这话说的口齿牙硬,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听出皇帝的决心,然而王珪却缓缓抬起头来,故作不懂道:“敢问陛下,吾孙就这么死了?”

李世民眼神森然,目无表情道:“叛国之罪,死不足惜。”

王珪点了点头,忽然呵呵而笑,道:“很好,老臣懂了,老臣年老体衰,又兼偶感风寒,请陛下许我暂且告退,今夜的国宴王氏不参加了。”

他这话才一说完,大殿中轰隆站起上百人,人数占据大唐重臣一半还多,同时大声说道:“请陛下开恩,允许我等告退,今夜国宴,我们不参加了。”

王珪目光直视皇帝。

他有五姓七望支持丝毫不怕。

李世民目光平静无波,虎目森森道:“不需尔等告退,朕要取消这个国宴。”

哪知就在这时,猛见大殿中站起一人,此人赫然是范阳卢氏卢三水,只听他咬牙切齿开口道:“陛下取消国宴可以,但是臣可不能告退,我范阳卢氏有血海深仇,还请陛下为我报之……”

此言一出,满殿皆楞,李世民若有所思看着卢三水,忽然轻轻问了一句道:“河北道,范阳城?”

卢三水满眼泪水,努力仰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位大唐五姓七望的一代族长,口中再次咬牙切齿吐出六个字,冷如九幽道:“突厥人,屠城了!”

然后陡然转头,怒视面色吃惊的王珪,森然厉喝道:“王珪老贼,你以为卢氏还要跟异族苟合吗?从今日开始,大唐已经没有五姓七望啦,哈哈哈,我范阳卢氏满门上下四万余人,所有主脉嫡房尽被突厥屠杀。从今日开始,范阳卢氏成为历史啦,啊哈哈哈,世家,世家,你们想跟异族苟合,异族拿你们当畜生……”

满殿哗然!

……

……

清风如诉,明月高悬,就在大唐皇宫举行国宴往前推两个夜晚的时候,大唐河北道出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

突厥铁骑几十万,外加奴隶辅兵四十万,宛如一群饿急的野狼,疯狂在中原土地上驰骋。

大唐边关的几个城池,全部采用了不抵抗之策,但凡突厥人奔袭而来,留给他们的只有断壁残垣,百姓们拆掉了家园,将士们烧掉了粮仓,然后把能带走的全部带走,护着百姓四散躲入山中。

自古边疆重地,按说宁死也不可退缩……

但是就在两日之前,各个边关全都接到兵部的飞禽传书,那薄薄的纸片只能书写十六个小字,赫然是:坚壁清野,自毁家园,护卫百姓,遁入深山。

于是,一连九座边关城池,全都变成了空荡废墟。

突厥百万大军得不到补给,军中士气隐隐变得低迷,颉利两日之间连续斩杀七个部族首领,方才将哗变的迹象狠狠压制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大唐和突厥都没有退路。

突厥即将面临寒冬,而且是百年难遇的大寒冬,如果不能抢夺到足够的粮食和物资,今年冬天将会有无数的族人冻死饿死。

所以突厥没有退路,必须硬着头皮往前抢。

而大唐不得不自毁家园,以此来限制突厥人的补给,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也许要好几年才能恢复元气。

毁家园的百姓,本来就很贫穷。

烧粮仓的战士,眼中全是泪水……

但是,他们毅然决然的这么干了,为了整个汉家民族的利益,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

大唐河北道,自古燕赵多慷慨悲壮之士,每一回遇到外族入侵,河北道都在承受着牺牲。

……

……第4更爆,第5更三秒之后发布。

第123章 【汉人不是绵羊,你们突厥才是】

大唐第一狠人人不峥嵘枉少年第123章【汉人不是绵羊,你们突厥才是】突厥人在九座边陲重镇没能抢到粮食,无奈之下不得不加速开始行军,如此终于被他们抢到一次先机,百万大军疯狂冲到了范阳城。

范阳不是空城。

因为这座城池太大了。

据大唐武德九年的户部勘察所载,范阳此城编众足有八万余户,生活人口高达三十七万之多,建有两大军仓,堪称大唐门户,便是放眼整个中原,范阳也是排名前十的重镇。

城太大,人太多,所以短时间无法撤出,也没有胆量离城撤出。

因为这城的百姓实在太多了。

三十几万百姓赶路的速度,绝对比不过突厥的骑兵快,一旦撤城离开失去防守,迎接百姓的只有屠杀。

所以这座城只能硬着头皮守。

就在两日之前,全城已经严戒,四座城门全天关闭,守城战士分为昼夜两班轮歇。

仿佛是受到草原寒风的影响,范阳的夜晚忽然也变得冷厉,整座城池,黑灯熄火,城中到处冷冷清清,街面上不见一个行人出现。

但是在范阳城的城墙上,却有几千名战士严阵以待,又有数万百姓来回穿梭,不断将守城之物搬到城头。

傍晚之时有斥候回来探报,言称突厥大军已到三十里外,他们今夜必然会攻打范阳。

城墙上每隔二十步,架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锅底燃烧着熊熊烈火,锅中是滚滚沸腾的开水。

夜冷霜来,有风呼啸,这时忽然空中传来一阵臭味,城头上的战士们忍不住以手掩鼻。

有人下意识回头,正好见到几十百汉子登上城墙,汉们子各自挑着一副扁担,扁担两端各自挂着一个木桶。

空气中的恶臭就是木桶里传来的。

“让一让,让一让啊……”

那些汉子挑着木桶上墙,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不断招呼,道:“大家都小心一些,免得脏东西溅到身上哇。”

战士们下意识躲开,那些搬运滚木礌石的百姓同样躲到一旁,有个百姓似乎和说话汉子相熟,开口笑骂一句道:“牛牛你这家伙,真是能吃也能拉,别人的木桶都不满,偏就你的咣咣当当往外冒,你这是想抵抗突厥蛮子呢,还是想把我们先臭死?”

黝黑汉子咧嘴一笑,腾出一只手擦了把汗,憨厚道:“俺劲大,所以多挑一些,什么叫能吃也能拉啊?这木桶里可不止俺一家的存货!俺收集了好多家,最后这才装满两大桶!”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抓抓脑门又道:“刘大叔,您以后不要喊我牛牛,俺都说上媳妇了,您以后喊俺的大名行不行。”

那百姓哈哈两声,指着他道:“大名还是牛牛,唐牛牛。”

黝黑汉子扭捏两下,似乎感觉有些羞赧,低声道:“叫俺唐牛行不行,叫俺唐牛,不是唐牛牛。”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唐牛牛忽然又道:“刘大叔,你让让,俺要往大锅里倒木桶了,您可千万不要溅到身上屎!”

说着放下扁担,木桶咣当一声,桶里屎尿飞溅,差点歪倒倾斜。

那百姓连忙跳到一旁,捂着鼻子道:“你这孩子,毛手毛脚……”

可惜话未说完,唐牛牛已经举起木桶,然后对着大锅轰隆一倒,空气里的臭味更重了。

呕呕!

几个战士实在忍受不住,忽然弯下腰直接就吐了。

众人正要责怪他鲁莽,猛听夜色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几个呕吐的战士脸色一紧,下意识把耳朵贴到了城墙上。

其实不用贴把耳朵到城墙,单凭双脚已经感觉到晃动,但听远处那个声音由小及大,传播的速度简直快到极点,仿佛刚才还是小小雨点,转瞬之间就变成狂风怒雷。

那是山洪咆哮一般的蹄声。

月色之下,只见远远一股尘土狼烟,遮天蔽日,密如煞云,陡然众人觉得眼前一黑,视线中全都出现了数之不尽的黑影。

突厥人,来了!

放眼一望,黑压压全是骑兵,双耳之中全是轰隆声响,脚下的城墙分明在不断颤晃。

唐牛牛呆呆举着木桶,甚至连手上沾满了屎尿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头百姓,这一辈子何曾经过如此巨大的场面。

也就在这时,猛听城墙有人厉喝一声,狂吼道:“敌袭……”

轰隆!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整个城墙忽然乱做一片。

此面城墙属北,正好是突厥人南下奔袭的第一线,范阳城总共只有两万守军,却把九千人调到了这边的墙上。

九千战士听着很多,但是万事最怕对比,城下的突厥骑兵简直不可用数字计,那种黑压压的逼迫感任谁见了也发慌。

突厥骑兵实在太快,仿佛才一出现就冲到近前,吱,忽见一支响箭由城下飞来,紧跟着就听一个生硬的汉话响起,厉喝道:“范阳之城,开门投降,三息若是不降,全城尽皆死绝。”

什么是三息?

三息就是三个喘息……

这他妈直接要求三个喘息让人做出决断,突厥人分明就没打算范阳城会投降。

果然只听那生硬汉话再次狂吼,厉喝道:“一,二,三,儿郎们,杀,汉人既然不降,与我屠绝此城。”

城头上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唐牛牛仍旧呆呆举着木桶,满脸愕然道:“这些突厥杂碎这么不讲道理么?”

旁边一个军士瞪他一眼,怒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举桶倒金汁,你难道想等突厥杂碎杀上城墙,然后跟他们讲讲道理吗……”

一个‘吗’字还未喝完,陡见这个军士浑身一僵,唐牛牛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骇然发现军士的胸口射穿一支箭。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城墙上有人狂吼怒喝,大叫道:“趴下啊,全都趴下……”

嗡嗡嗡!

夜空忽然剧烈震颤,震的耳膜刺痛难忍,唐牛牛呆呆转头,骇然发现整个夜空笼罩了一层黑云。

不,那不是黑云,那分明是黑压压的箭雨,那是突厥人的箭支齐射,遮天蔽日,数之不尽。

几十万大军齐射,攻打九千战士驻守的城墙,如此强弱差距实在太大,城头上不断有战士栽倒下去。

只这一轮弓箭齐射完毕,最少有五千战士横死当场,剩下的战士们发疯般射箭反击,同时不断狂吼大呼,焦急喝道:“滚木礌石,滚木礌石啊,金汁,倒金汁啊……

突厥人忽然分出一支上万人的骑兵,这些骑兵疯狂挥舞一根带钩子的绳索,他们急速冲锋而至,奋力将绳索往城头扔上来。

这些绳索的铁钩顿时挂在墙上,突厥人嗷嗷吼吼着攀登而上,仿佛只是眨眼之间,整个城墙密密麻麻爬满了人。

城头之上,百姓们顶着箭雨不断扔下滚木礌石,轰隆砸下之声,混合着攀登城墙者的惨叫声。

滚木礌石是守城利器,可惜数量实在太少了。

虽然砸死不少突厥人,但是更多的突厥人还在攀登,一旦上了城头,转眼就是屠杀。

“不能让他们爬上来……”

陷入呆滞的唐牛牛打个哆嗦,下意识把双手按在了大锅上,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人掀动了整口大锅,锅中沸水混合屎尿,轰隆一声倾倒下去。

这玩意就是金汁,乃是古代守城利器,沸水将人烫伤,屎尿让伤口感染,他这一口大锅的金汁,最少弄死了十几个攻城的人。

“哈哈哈,烫死你们这些狗杂碎!”

唐牛牛听着下面的惨叫,忍不住大笑出声,他飞奔又跑向另一口大锅,狂吼着再次掀翻倾倒下去。

然后,再飞奔,再狂吼,再掀翻大锅。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炽热的铁锅烫烂了,这时的他仿佛陷入一种狂热状态,只知道不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奔跑,狂吼,然后掀翻一口一口大锅,倾倒金汁烫死那些突厥杂碎。

他不知道自己掀翻了多少大锅,也不知自己到底烫死了多少突厥人。

他渐渐开始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这时忽然听到城头为之一静,似乎天地间的声音都没了。

此时他正好跑到一口大锅前,烫烂的双手刚刚按在大锅边缘上,陡然觉得胸口一疼,他呆呆低头望去。

有血在冒,似乎是自己的……

他茫然抬头,这才发现整个城墙已经全是突厥人,百姓们死了一地,战士们血肉模糊,但见一个突厥人手持弯刀,正在慢悠悠抽离他的胸口。

“俺要死了么?”

唐牛牛喃喃一声。

这时只听那个突厥人狂笑说话,是那种很生硬很难听的汉语,似乎是说:“汉人,绵羊,一刀,就死……”

唐牛牛陡然大怒,他感觉受到了莫大屈辱,人死之前仿佛回光返照,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竟然一下把大锅举可起来。

恶狠狠对着突厥人砸去。

那突厥人没想到他临死反击,瞬间竟被大锅砸倒在地。

整整一大锅金汁,直接把突厥人烫死,而唐牛怒眼圆睁,用尽最后力气嘶喊道:“汉人不是绵羊,你们突厥人才是,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唐牛,我不叫唐牛牛,我杀了很多突厥贼,啊哈哈哈……”

溘然长逝!

……

……第5更爆,这一章,专门纪念刚刚去世的读者唐牛牛,牛牛,你打工辛苦,这回终于不用辛苦了,你总是说自己活得窝囊,山水答应你的战友让你英雄一回。一路好走,我永远的书友,山水想跟你说,我不记恨你看盗版。

第124章 【匹马双锤,杀到你们跪下】

“陛下,这就是范阳战事……”

皇宫大殿之中,卢出水双眼含泪,他猛然仰头嘶喊,厉声大叫道:“全城百姓三十余万口,不曾有一人跪着生,即使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他们也要把力气用到突厥人身上,百姓们没有兵器,他们就用手去抓用手去挠,他们扑到突厥人身上,用牙齿死死咬着敌人的脖子,他们任凭敌人的弯刀砍在身上,双手却恶狠狠抠瞎了敌人的眼珠子!我河北儿郎,死的何其壮烈。”

整座皇宫大殿,处处鸦雀无声。

空旷大殿之中,只有卢出水的声音在回响,他悲愤大呼又道:““那个唐牛,只是范阳百姓的一个代表,我河北道范阳一城死的忠烈,三十万百姓个个都是唐牛……”

说到这里看向李世民,陡然嚎啕大哭不止,嘶喊道:“我范阳卢氏满门,同样也个个死的忠烈,陛下啊,你知不知道,突厥人虽然破城屠杀,但他们没能抢到任何粮草,啊哈哈哈,他们没能抢到粮草,家父以七十岁耄耋之身,亲自带人坐镇两大军仓,当突厥人冲到军仓的时候,他们只看到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火……”

李世民虎目一闪,脱口而出道:“卢兄你慢点说,还请克制悲伤,让朕听清楚战事。还有还有,卢老先生怎么了,莫非他老人家也……”

身为一个皇帝,竟然喊一个臣子‘卢兄’,可见李世民此时的心情很是不稳,皇帝再狠也是性情中人。

卢出水大哭不止,复又大笑不止,宛若疯癫,嚎啕悲愤,道:“陛下让我克制悲伤,但我为什么要克制悲伤?陛下您知不知道,范阳粮仓的大火正是家父亲手点燃,当突厥人冲到粮仓之时,家父站在烈火之前捻须而立,老人家和粮仓大火一起烧没了啊!”

猛然伸手入怀,发疯般扯出一块染布白布,举着大声道:“这是我范阳卢氏唯一逃出的嫡女用血所书,记载了家父临终之前对子孙后代的教诲,家父想要用他的死,警醒那些想和外族苟合的世家。”

李世民下意识往前三步,明显想把血书拿来观看。

可是有人比皇帝更快。

但见李云突然伸手,直接将血书夺在手中,然后李云双手一展,大声诵读血书上的字迹。

他中气十足,声音隆隆,整座大殿,处处可闻。

李云念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千年以来,世家一直用‘仁义’之词蒙骗世人,范阳卢氏也一直用‘仁义’糊弄百姓,呜呼,同时汉家同胞,却如蚂蟥吸血,然后沾沾自喜,自认钟鸣鼎食之家……唯今日,外族践踏家园,百姓慷慨而死,外族连三息投降时间也不给,分明欲夺粮草继续南下,老夫至此幡然醒悟,方知圣人古训是何道理,杀身成仁,世家不配,唯能慷慨赴死,以谢往日余罪,突厥人,有吾范阳老翁在此,汝等抢不到一粒粮食!饿吗?来吃烧成灰的粮吧,哈哈哈,老夫去也……”

此文明显是毫无改动所记,全篇颇有古韵古风,唯独最后那一句很是直白,却把一个慷慨赴死的老人刻画纸上。

李云念完全书,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自古燕赵之地,慷慨悲壮之士,从今天开始,世上果然没有了五姓七望,路老先生,一路走好。”

世家千百年来趋吉避凶,想不到也有满门赴死决然反击之时,那些受到王珪号召想要告退的世家重臣,此时全都满脸震愕呆立在当场。

人群中隐隐响起一声迷茫,很是不解道:“钟鸣鼎食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如此惨烈的死,倘若直接开城投降,突厥人应该不会屠杀吧。”

李世民恶狠狠的寻找说话之人。

这时忽见卢出水轰隆跪倒在地,奇怪的是他跪的方向不是大唐皇帝李世民,而是刚刚念完血书的李云,但见这位范阳卢氏的族长满脸悲愤,不断叩头大呼道:“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河北惨啊,河北真的惨啊……”

只重复这一句话,其余任何都不说。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许多不明就里的大臣茫然相顾,弄不清为什么堂堂一个世家大族族长,竟然跪在地上不断给一个少年叩头。

但也有人目光爆闪,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道:“陛下刚才曾说,此子乃是西府赵王,他手里那两个锤子,是当年的擂鼓瓮金锤……”

话音未落,所有人忽然听到一声狂怒的大吼,但见那个少年恶狠狠把血书往怀里一塞,然后弯腰拾起来地上的两个大锤。

他霍然转身,目光直视大唐皇帝,口中又是一声大吼,说出的话却把所有人都惊住,李云大吼道:“二大爷,我不陪你玩了。”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心中有一个很难选择的决断,皇帝目光同样直视着李云,好半天终于缓缓开口道:“你想怎么做?”

李云持锤大吼,再次道:“计策计策,狗屁的计策,我们总想着以弱胜强,却忘了其实我们很强,我们总想着把敌人吸引深入,却忘了沿途有多少百姓要惨遭屠戮,我们轻飘飘说一句顾全大局,有多少孤儿寡母痛失亲人,她们呜呜啼哭之时,朝堂只会叹一声可怜?千百年来弱者的的牺牲,就只能换来这一句话吗,我不信……”

轰隆!

他陡然把大锤往地上一砸,紧跟这再次又举起来,这次再也不和李世民说话,反而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卢出水,大声道:“你说的很对,你知道我的身份,不错,我来自河北,我是你的河北老乡,家园被人屠戮,我要回去报这个仇,卢出水你有没有胆量,踏足河北看我杀人……”

你有没有胆量?

踏足河北看我杀人?

这两句话瞬间点燃了卢出水心中的仇恨,但见这位范阳卢氏族长霍然起身,他猛地撕下自己衣角一块布条,然后将布条狠狠往头上一绑,狂吼咆哮道:“读书五十年,手无缚鸡力,但我卢氏浑身是胆,我死也要死在祖地上,王爷若去杀人,我与你牵马执鞭……”

所谓牵马执鞭乃是一句古语,同时也是一个铮铮誓言,从今天开始,曾经的五姓七望一代族长自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马夫。

牵马执鞭,就是给李云养马。

“哈哈哈!”

李云仰天大笑,猛然重重点头,他霍然转身,冲着满殿之人大喊道:“还有谁,跟我去河北看我杀人……”

“师傅!”

人群中冲出五个少年,大叫道:“我们不去看你杀人,我们要跟着你去杀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大殿后面一声嘶鸣,突兀之间,一匹骏马横空出世,这骏马正是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然而马上的骑士却是程家嫡长女程处雪。

少女在大殿纵马,只一转眼就到了李云面前,娇喝道:“我送你回渭河。”

“好!”

李云翻身而上,少女一抽马鞭,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竟然直接从大殿正门冲了出去。

满殿之人,目光呆滞,这一番变故实在太过突然,好半天之后众人才从震惊中转醒,一个世家重臣目光闪烁几下,忽然站出来拱手给李世民一礼,语带挑拨道:“陛下,此子目无皇权……”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仿佛终于有了决断,但见皇帝陡然仰天狂笑,声音隆隆道:“皇权皇权,乃是皇家之权,他乃吾弟之子,他本身就代表着皇权。”

那大臣登时一呆。

却见皇帝再也不看他,陡然转向那些武将国公,大喝道:“程知节,李孝恭,柴绍,秦琼,李靖,李勣,尉迟敬德,刘弘基,张亮,侯君集……”

皇帝每喊一声,便有一员大将站出,李世民虎目爆闪精光,一连点出三十多人的名字,然后才陡然一停,目光隆隆道:“朕要御驾亲征,御敌河北之地,十六年前,三千破十万,朕问尔等,今如何?”

侯君集乃是兵部尚书,闻言大声回禀道:“陛下,如今大唐可用之兵三十万。”

李世民手臂重重一挥,沉声道:“一个不留,全发河北。”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大唐可用之兵总共只有三十万,这是把左武卫右武卫甚至皇宫羽林卫全都算上,所有兵力全都调往河北,整个长安几乎连个看家的都没有。

这是破釜沉舟之心。

皇帝目光带着决然……

……

长安城外,程处雪纵马狂奔,月色之下,万里烟云照迅若奔雷,前方陡然出现一条大河,赫然正是长安渭水,李云坐在马上对河狂呼,大叫道:“老伙计,跟上我,此去千里奔袭,咱们在河北道相见……”

连呼三声,如雷滚滚,就见一头巨大甲龟冲入水中,昂首对岸上‘霸下霸下’一叫,然后水花翻滚不见,水面上却有一条白线急速远去。

程处雪再次一抽马鞭,万里烟云照拖着李云和她再次驰骋。

马是绝世宝马,龟是神奇大龟,一龟一马,水路旱路,速度竟然不相上下,沿着大河冲出关陇。

然后直接改道向北,借另一条河流继续狂奔,如此狂奔两日两夜,几乎是马不歇息人也不歇息,期间连续换了数条河流,最后到达滔滔黄河,这里已经是河北境地。

这仍是一个夜晚,天上有一轮明月高悬,李云忽然翻身下马,盘膝闭目休息,他两个锤子就放在身边,程处雪牵马站在一旁。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慢慢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程处雪,沉声道:“我一人在此便可,你让大龟送你回南岸,面对百万大军,我无法照顾到你。”

程处雪明显迟疑不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头大龟冲河中露头,很快负着程处雪和万里烟云照远去。

黄河北岸,只剩李云,他仍旧盘膝在地,身边放着两个大锤。

此时暗夜无声,唯有黄河咆哮,李云忽然喃喃呓语,轻声道:“我从黄河而来,今又到达此岸,我曾想完成渭水之盟,认为这是史书的记载,但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所谓的渭水之盟是个耻辱!”

被人杀到家门口,那叫什么结盟?

他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擂鼓瓮金锤的锤柄,目光森森道:“我要在黄河杀败突厥,让他们结一个黄河之盟,千百年后,史书伤没有耻辱的渭水盟约,史书上只觉记载汉人腰杆挺立的黄河盟誓……”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猛然呓语化作狂吼,仰天大喝道:“这个盟誓,我要让突厥人跪在地上发……”

水浪滔滔,似乎在应和他的大吼,黄河乃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这一刻似乎在为少年的大吼而喜悦。

这时身后水花一卷,大龟已经送完程处雪回游而来。

李云转头看着大龟,轻声又道:“老伙计,我估计你的目的也是这个吧,听说动物成精需要功德,所以你回到千年之前挣取功德……”

大龟‘霸下霸下’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千年后的黄河那只。

从这一天开始,李云一直立在黄河边上,他困了就睡,饿了就让大龟去抓一条鱼,他有十足的信心,知道突厥人一定会来这里。

因为他是后世网络写手出身,对于古代历史颇有几分记忆,他选择的这个地点正是历代兵家必经之地,每每有外族南下中原,必须由这里渡过黄河才行。

就这样,一人一龟静静等候着。黄河滔滔,水浪滚滚,待到第十七天的时候,终于听到脚下大地开始震颤

黄河北岸,有霍霍狼烟,那是几十万骑兵狂奔扬起的尘土。

十七天才到这里,估计是沿途需要不断掠夺小城,否则粮食补给不够,突厥人自己就能饿死自己。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黄河南岸竟然同时扬起霍霍狼烟,但见无数旌旗迎风招展,赫然都写着一个唐字。

也许是历史的巧合,李世民带领的三十万大军同时也到了,从长安到这里足有一千两百里,而大唐军队几乎全是步卒,十七天时间长途奔袭一千两百里,这在兵家历史上都不多见。

李云并没有回头去看黄河南岸,他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北方,待到霍霍狼烟越来越近之时,李云才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地上站起。

他要匹马双锤,杀的突厥人跪地投降。

……

……今日第1更到,昨天发三千字的章节你们嫌弃短,今天我发4000多字一张的,这只是第一更,今天还会继续爆更,山水只想求月票,月票,月票,你们用月票暴死我,我用更新暴死你们,并且投满5张月票还能抽奖,就问一句同学们敢不敢跟我一战?

日,没一个敢吭声的。

大家别急,不要催啦

山水没有存稿,我都是现写的,正在发疯码字中,但我说到做到,今天肯定会爆更,写完一张我就发一张,求不要催了,我刚才至少看见几百个人在群里说要砍死我。

第125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自古大军征伐,必有斥候探路,突厥大军离此还有十多里地,但是已有斥候跑到黄河岸边。

斥候们第一眼就看见两个大锤。

然后又看见了大锤旁边的李云……

有个斥候呆了一呆,陡然从腰间抽出弯刀,大怒咆哮道:“又是骗子,我砍死你。”

哪知旁边斥候猛然一拉,急急阻拦道:“砍什么砍,什么时候轮到你?你忘了大汗所说的话吗?”

那斥候微微一惊,连忙把弯刀收回,这家伙直接调转马头,口中大叫道:“你们在这里看住他,我跑回去禀告大汗。”

马速驰骋,一路狂奔,这斥候自觉就要建功立业,往回跑的时候玩命抽打战马,十里多路,用了不到盏茶时间,这家伙直奔中路大军方向,人还没到已经大呼小叫,嗷嗷道:“可汗,禀告颉利可汗,前面黄河岸边,又见锤子少年……”

什么?

又是拿锤子的?

斥候所过之处,所有突厥人全都暴怒,杀气腾腾,羞愤难当,等到斥候终于跑到颉利面前禀告,颉利整个人直接气炸了。

几乎所有人全都听到颉利愤怒的咆哮声。

“啊啊啊啊,假锤骗子,本汗一定要砍死你……”这个刚刚一统草原的可汗最近一直很窝火。

此次突厥南下,本该是他名震天下的机会。

纵观历代草原,谁能手握百万?

然而声势浩大没个屁用,突厥这一次几乎颗粒无收。

而且还丢过几回人。

先攻边陲九镇,直接人去城空,又到雁门,仍旧人影不见,究其原因只有一个,正是颉利上当受骗被一对假锤子给吓唬住。

那一夜突厥大军仓惶后撤五十里,等到发现骗局再回来已经晚了。

耽搁了时间,一步慢步步慢,大唐边陲九镇抢到先机撤除百姓,偌大一座雁门关也是人去成空。

等到突厥人好不容易攻下范阳城,原本以为能够抢到两大军仓的粮食,可是颉利又犯了错,他太心急了,攻城之前下达了屠城令。

这导致范阳城三十余万百姓横死,直接逼出范阳卢氏的决死之心,那个该死的老头带着自家嫡系子弟,几千人同时纵火,两个军仓被烧成白地。

突厥人再次颗粒无收,为了吃饭不得不斩杀犍牛,那些犍牛原本是想组成庞大牛队,然后从中原运回大批的粮食和物资,结果粮食没能抢到,先得吃自己的运输队……

何等讽刺。

颉利连续几次失误,军中隐隐已经不稳,这位草原可汗越来越怒,他总觉得所有的失误都是因为那晚被骗,如果没有那个拿假锤的骗子,他颉利现在已经名震中原害。

他发誓一定要亲手砍死这个骗子。

想不到狼神保佑,又或者中原人所说的老天爷开眼,就在他们即将渡过黄河的时候,这个该死的小骗子又出现了。

好的很!

好的很啊!

颉利哈哈狂笑,然后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弯刀,猛然狂笑又变成咆哮,愤怒大吼道:“本汗发过誓,我要砍死她……”

耻辱,必须用血清洗。

这时突厥‘智者’呼隆也抽出弯刀,目光羞愤道:“求大汗给个机会,让我也剁她一刀,这个该死的中原小骗子,她羞辱了我突厥智者的名头。只要大汗答应我这个请求,从今之后突厥野狼部唯命是从。”

颉利很是满意,大喇喇点头道:“很好,本汗答应你的请求,待我将她砍死之后,我允许你也用刀剁她几下。”

呼隆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弯刀狠狠往胸口一敲,这是突厥人的盟誓之礼,代表着他从今而后效忠某人。

颉利哈哈大笑,忽然又看向其他突厥高层,目光炯炯如火,趁机开始加价,道:“还有谁想砍?”

突厥大将们面面相觑,陡然几口同声道:“那夜的耻辱必须以血清洗,请大汗给个机会,我们也要砍那个骗子一刀。”

其中乎博尔赤喊声最大,这个号称突厥青年一代猛将的家伙满脸羞愤,勃然咆哮道:“我要砍她十刀,我一定要砍她十刀。”

乎博尔赤才是最愤怒的人。

那天晚上假锤少女出现之时,是他第一个找到颉利汇报,结果导致整个突厥人蒙羞,乎博尔赤一直在承受着无数的嘲讽和指责。

直到现在还有骂他睁眼瞎,说他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乎博尔赤心中的恨意不比颉利差,他也发誓一定要砍死那个拿假锤的骗子。

……

所有突厥人杀气腾腾,个个都高举着弯刀,这时忽然又见一个斥候狂奔而来,口中急急大叫道:“禀告颉利可汗,黄河南岸发现大唐军队,隔河相望,正欲渡河,又有五个少年划船过河,送给那个假锤骗子一口木箱!”

这是新的军情,众人脸色一肃。

只听那斥候又道:“那五个少年登岸之时,我们几十个斥候持刀霍霍,结果那五个少年毫无畏惧,抬着木箱直接走到假锤骗子身旁,那木箱之中装着一件盔甲,五个少年嘻嘻哈哈给那个骗子穿上,一口一个师傅,喊得很是尊敬,大汗,我们认为事情有点不对劲,故而急急前来回禀。”

颉利目光一闪,沉声道:“有何不对?”

那斥候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们是斥候,职责就是探听军情,我们的斥候书册上记载着那件盔甲的图样,所以末将一眼就认出宝盔的处处,那是十六年前汉人西府赵王的绝世战甲……”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还有一事也很奇怪,就在那少年穿上战甲之时,黄河对岸的唐军突然震天高呼,士气瞬间暴涨,异口同声狂吼着‘西府赵王’四个字,并且所有大唐军队同时擂动战鼓,看其军容士气似有渡河决战之心。”

“哈哈哈,假的!”

颉利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反而更加兴奋,大声道:“难怪那个小骗子又会出现,原来汉人已经坚持不住了,李世民这次出了昏招,他若仅仅摆出决战之势,本汗也许还会有所警惕,可他摆出决战之势的时候还派出骗子吓唬人,这反而直接泄露了他的底气不足,本汗明白了,大唐不敢决战,这是拿场面蒙人。”

说到这里看向斥候,大声又道:“本汗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观黄河对岸有多少兵马?”

那斥候怔了一怔,略作回忆道:“兵过一万,无边无沿,不过仍旧可以根据旌旗推测,末将认为汉人最少也有百万大军……”

“啊哈哈哈,百万大军!”

颉利再次狂笑,满脸自得道:“李世民,计穷矣,大唐可战之兵只有三十万,什么时候突然变成了一百万,炸也,炸也。”

这话说的一众突厥人连连点头,都觉得大汗突然化身成了智者,于是众人再次高举弯刀,嗷嗷狂叫道:“先去砍死骗子,再渡黄河入侵,嗷呜,突厥必胜。”

颉利第一个策马冲出,身后跟着几十员大将,这些大将来自每个不同的部落,几乎囊括了整个草原的高层。

因为他们急迫要去砍死假锤少女,甚至来不及发布一个大军驻足的命令,结果几十万铁骑继续狂奔,而颉利等人则在最前头奔跑。

十里路程,转眼就到,但听前面水声滔滔,河岸边上果然站着一人。

入眼所见,那是一个少年,浑身穿着密不透风的盔甲,日光之下折射着乌光,在他身旁赫然放着两个大锤,日光之下同样折射着森森乌光。

可惜这些异常,颉利全然不顾。

反倒是突厥智者呼隆目光一闪,狂奔之中忍不住迟疑一声,急急道:“大汗,那晚刻树留字的是个女人,怎么今天忽然变成少年了?”

可惜颉利杀心蒙蔽头脑,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思考,他恶狠狠的举起弯刀,狂怒咆哮道:“汉人,死来。我乃草原颉利,记住我的名字,啊哈哈哈,死吧……”

战马狂冲而去。

那些突厥大将同样如此。

颉利的狂吼咆哮之声,猛把对面少年的目光引来,少年目光之中隐约竟有惊喜,突然莫名其妙大笑起来,哈哈道:“颉利可汗?还有几十个突厥大将?乖乖不得了,我的运气怎会这么好?”

少年大笑之时,颉利狂奔而至,由于战马冲刺急速,两人相隔不到二十步,这点距离已经可以挥出弯刀,因为战马瞬间就能冲刺二十步,也许只需要一个眨眼的功夫,颉利的弯刀就能掠过少年的脖子。

颉利眼中显出残忍之色,狂笑道:“我颉利曾经发过毒誓,见到假锤之人全部砍死。你要怪就怪以前的骗子,是她让本汗有此杀心,啊哈哈哈,死吧……”

弯刀白光一闪。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那少年大吼一声,但见他双手同时握住两个锤柄,然后奋力扬臂挥出一只。

呜呜!

大锤凌空飞出,霍然破风有声,然后电光石火之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颉利可汗直接从战马倒飞了出去。

人还在空中,口中鲜血不要钱一般喷出,日光浩浩之下,他的整个前胸后背已经全都塌了。

这一番变故实在太过突然,文字写来很长,其实时间很短,从颉利狂奔挥刀,到少年奋力扔锤,前后也就几个喘息时间,然而草原颉利可汗已经没命了。

那些狂奔中的大将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听到少年又是一声大吼。

滔滔黄河中冲出一个浑身甲壳的怪物。

那怪物冲出来的速度太他妈吓人了,仿佛才一出水就到了岸边,怪物奔跑之时用头颅向前一顶,直接把少年凌空顶到它的背上。

然后怪物狂冲之速不减,途径扔飞大锤之时巨爪一挥,那大锤顿时凌空飞起,十分精确的被少年抓在手里。

这一番变故,还是发于电光石火之间,等待突厥大将们稍微反应过来,那怪物已经托着少年狂奔而至了。

所有人仿佛眼前一黑,入眼所见只有两把大锤。

黑黝黝的,破风有声。

这时‘智者’呼隆终于想明白一切,骇然狂吼道:“逃,逃啊,他的锤子能折射阳光,他的锤子能折射阳光,那是铁,是铁的……”

铁的大锤!

肯定不是假货。

可惜,他想明白的太晚了。

几十个突厥大将,霍然和少年碰在了一起。

但见那少年挥臂一击,便听闷响‘噗’的一声,一个突厥大将直接从马背上倒飞升空,人在半空的时候直接就炸了。

然后少年挥臂又是一击,再次‘噗噗’一声闷响,这次锤子是从上往下,直接把一个突厥大将连同战马砸到地上,空中血肉飞溅,人和马背砸成烂泥。

少年仅仅两锤,转眼砸死两人一马,然后仿佛狂性大发,举着锤子哈哈大笑。

突然再次挥锤,口中大声道:“赵客缦胡缨……”

轰!

一个突厥大将凌空飞出,人在半空直接被放了烟花。

少年看也不看一眼,另一只手大锤挥出,又喝道:“吴钩霜雪明!”

咔嚓!

一个大将连人带马,直接被大锤砸到地下,血肉迸溅横飞,染得少年脸如神魔。

从这一刻起,赫然一场大屠杀,呼隆浑身发抖,耳畔只听得那少年不断吟诗,每喊一句话,必有两三个突厥大将横死当场。

赵客缦胡缨,

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

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功与名……

一首长诗还未念完,几十个突厥大将放了烟花,呼隆只觉得胆寒欲裂,忽然听到身后隆隆的马蹄声。

他茫然回头,入眼看到了无数狂奔的突厥骑兵,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呼隆不知为何,突然狂吼着拼命嘶吼,呐喊道:“逃,逃啊……”

他的族人有百万大军,而对面的少年只是一人,然而呼隆却嘶吼喊逃,他想起了十六年前中原的那个传说……

这个少年的锤子!

不是假的!

这个少年的武勇!

同样无敌……

可惜的是,他的嘶喊声太过渺小,身后那百万大军狂奔的蹄声轰轰如雷,瞬间将他的嘶喊掩盖了下去。

“完了!”

呼隆绝望的闭上双眼。

……

……第二更到,又是4200字大章,今天还有。

第126章 【天下无敌,一人追杀百万军】

呼隆在临闭眼之时,依稀听到自己胸口骨骼咔嚓一声。

“我要死了么?”

呼隆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似乎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

他也不知为何,脑中竟然在想:“这杀神果然力大无穷啊,我从来没有飞过,今天他让我飞了……

也许是临死视力增强,他在空中看到了很多画面。

他看到那个驮着少年的怪物在狂速疾驰。

巨大爪子恰好踏过一个死人的脑袋。

那个死人身上分明穿着可汗甲胄,赫然正是第一个被锤死的颉利可汗,这是他们草原的共主啊,现在眼珠子凸着死不瞑目,忽然噗的一声闷响,王的脑袋被怪物踩爆。

呼隆茫然,目光呆滞。

他不再去看颉利可汗,转而又看向别处。

他看到了那几十位勇猛大将,个个血肉模糊趴在地上,有的人勉强留个全尸,有的人半截身体都不见了,这可是整个草原的高层啊,乃是上百个部落凑出的猛将,结果全死了,死的时候骨骼断裂有声,特别脆。

他又看到,那怪物驮着少年宛如天神,手持大锤继续狂冲,那怪物的甲壳生长巨刺,日光之下极其狰狞。

他还看到,突厥几十万大军狂奔而来,距离迅速拉近,终于和少年撞在一起。

呼隆陡然觉得浑身巨疼,然而视线迅速模糊下去,他在半空中张口想要发出嘶喊,然而那个‘逃’字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所有的感触都没有了,他啪的一声砸落下来。

轰隆!

远处暴起一声巨响,突厥大军第一个骑士直接爆了。

这是因为突厥人策马狂驰,而李云的大龟同样加速冲锋,两边如此对撞,冲击力何等巨大,李云挥出的锤子仅仅一砸,第一个骑士半截身子都碎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从这一刻起,屠杀开始了。

一边是几十万大军,一边是一人一龟,这样强烈的对比,原本应该像是小舢板冲进了大海浪,只要一个浪头打来,舢板就得掀翻。

然而世事无常,物理学也有不管用的时候,这艘舢板太他妈硬了,硬到能把冲天巨浪砸下去。

……

“杀!”

李云自始至终,只喊出唯一的一个字,然后大龟挥爪如风,驮着他冲进几十万大军。

挥锤,砸!

再挥锤,再砸!

无论何等猛将,挡着无不披靡,日光浩浩之下,尘土宛如狼烟,少年一双大锤上下翻飞,他根本不需要会武功。

都说天下武功无不可破,但是唯独天生神力不可破,万军乱战之中,何必管什么招式,只要把大锤抡起来跟风车一样,轰轰隆隆一直往前面砸就是了。

血肉飞溅,杀声震天。

对面黄河南岸,大唐的军队已经傻了。

同样发傻的还是皇帝李世民,还有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这些猛将个个面色呆滞,视线越过黄河看着北岸。

他们看到突厥几十万大军毫无反击之力,而一个少年站在大龟上不断向前横推,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大龟冲锋,少年挥锤……

一人一龟挡者披靡,赫然竟把几十万大军给凿穿。

陡然见到一个突厥大将冲了出来,这大将使的兵器不是弯刀竟是大戟,一般使用这种兵器者,莫不是力大非人的绝世猛将。

猛将兄嗷嗷狂叫着突厥语,似乎很想跟李云来一个硬碰硬,结果只听轰隆之声爆鸣,大戟砸成碎铁,猛将变成半截,他的上半截身体血肉模糊,还没飞到半空就爆了。

这他妈是打仗吗?

这看起像是配合着让李云杀。

黄河南岸,目光呆呆。

好半天过去之后,老程才到坐在马上砸了咂嘴,忽然望着不远处的秦琼,语带敬佩道:“我今日才知二哥何等武勇,听说你当年能接西府赵王两锤……”

两锤?

大唐所有将领全都看向秦琼。

就连李世民都忍不住看了两眼。

皇帝和将领的目光都带着钦佩之色……

秦琼是个黄脸汉子,然而此时却脸色一黑,他性格耿直不善撒谎,恶狠狠瞪了老程一眼,怒骂道:“屁的两锤,那是赵王想留我一命。你赶紧闭嘴,再敢胡说我揍死你。”

老程满不在乎翻个白眼,忽然又看向驸马柴绍,语带好奇问道:“柴家哥哥,我听说当年赵王扔锤砸天,锤子扔上去足足一个时辰没能落下来,等呼呼砸落之时,赵王正在原地发呆,结果是你奋勇而出,帮助赵王接住了锤子,厉害啊,柴哥威武……”

柴绍目瞪口呆,喃喃道:“我何时帮他接锤了?我那次离他足足得有一丈远,当时大雨倾盆,锤子从天上砸下,元霸狂笑去接,也被砸个趔趄,他那样的天生神力都扛不住,老夫这身板子可不够看。”

“原来如此啊!”

老程嘿嘿两声,忽然又看向尉迟敬德,道:“老黑啊,我听说你也天生神力?”

尉迟敬德直接瞪他一眼,道:“不要问,别胡说,不可能!”

黑脸汉子直接三连,然后才叹息一声,语带感慨道:“老夫连裴元庆都打不过,何况是天下第一的西府赵王。”

老程又是嘿嘿两声,准备去找下一个大将说话。

这时听到李世民冷哼一声,呵斥道:“够了,程知节,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无非是想把众人问一个遍,用他们作为陪衬拔高李云,其实不需如此,李云已经不需要拔高了……”

皇帝这话,终于让老程闭嘴。

是啊,李云还需要拔高么?

今天这一战,必然震惊天下,除了李云的便宜老爹李元霸,当世还有谁能打出这样惊人的战绩。

一个是匹马双锤,一个是匹龟双锤,都是独力作战,打的都是百万大军。战绩也是一样,大锤拍苍蝇一般随便杀。

牲口啊!

父子两代人,天生是战神,李元霸最起码还受过高人调教,李云直接就是个战场新嫩,然而这个新嫩有帮手,弥补了他不会武功的缺陷。

那只大龟绝对通灵了,它懂得配合主人如何作战,甚至可以反过来说,是大龟在帮着李云杀人。

李世民忽然转身而望,望着身后三十万大唐兵卒,这位大唐皇帝苦笑一声,语气隐约有些落寞道:“朕要这兵马有何用?”

众人听出皇帝情绪不佳,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唯有李勣突然站出,沉声道:“陛下,借力打力,乘胜追击……”

他话音未落,李靖跟着站出来,同样沉声道:“若能一路打到草原,不啻于汉时封狼居胥。”

两大军神同时献计,李世民的眼睛顿时爆闪。

封狼居胥?

反攻草原?

若是真能如此,他李世民的名字永载史书,哪怕千百年后,也会有汉人崇拜向往,赞一声道:“大唐贞观,吐气扬眉。”

干了!

李世民陡然攥起双拳,沉声低喝道:“李勣听令,李靖听令,朕命你二人为征伐草原扫北大帅,各领左右两路大军五万,朕自领中军二十万,咱们直接越过黄河北上,干一次千百年来汉人从未干过的大事。”

皇帝才刚刚封出两帅,旁边那群大将已经急了,先是老程跳出来,大呼小叫道:“前锋呢?打仗需要前锋,陛下啊,臣救过你两次命。”

夔国公刘弘基挤了过来,一把直接将老程推开,然后对着李世民猛拍胸口,大叫道:“臣有万夫不当之勇,愿为陛下做个开路先锋。”

“你开个屁路!”

李世民还没有说话,后面又挤过来张亮,指着刘弘基骂道:“你号称逃跑大军,整个朝堂谁人不知……”

说到这里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对着李世民大声道:“陛下,打硬仗还得看我张亮的本事,这个开路前锋,张亮当仁不让。”

众说纷纭,为争前锋差点打了起来。

这时李世民忽然悠悠说了一句,淡淡问众人道:“咱们这一仗,需要前锋么?”

众人顿时呆住。

李世民又道:“便是李靖李勣两个扫北大帅,甚至连朕这个中路大军的总指挥,我们都不需要打仗,我们这一次只需要跟着捡便宜……”

捡便宜?

这三个字让众人下意识转头,又看向黄河北岸的厮杀战场,但见突厥大军鬼哭狼嚎,人仰马翻早就开始了逃窜。

大军后面一人一龟,挥舞双锤追着几十万人打,每每他锤子才砸死一个,突厥骑兵相互践踏已经死了几十个,整个黄河北岸鬼哭狼嚎,地面上血水流淌入河竟把黄色染红了。

大唐众将面面相觑,忽听老程喃喃一声,语带恍然道:“我今日终于相信,当年西府赵王真的一战打杀几十万,其实被他砸死的只是少数,逃跑践踏死的才是多数,一身转战三千里,一人可当百万师,原来如此……”

众将无不点头。

李世民虎目爆闪,陡然一挥手臂,振奋道:“众将听令,齐渡黄河,然后直接挥军北上,咱们跟着赵王打个顺风仗。”

喏!

群情振奋,嗷嗷狂呼。

千百年来,汉人只有一次反攻外族的记录,那是汉朝的绝世猛将霍去病,冠军侯之名光耀史书,哪怕再过一千人也会被人传颂。

反击外族是令汉家吐气扬眉的功绩。

而现在,他们这些大将也有了同样的机会。

并且还不需要拎着脑袋去玩命厮杀,只需要跟着那个天下无敌的少年,然后简简单单的,耀武扬威的,打一个顺风仗。

反攻草原。

名传史书。

……

……今日第三更到,已经11500字了,山水感觉有点累,我喘口气休息20分钟继续写,有月票吗?来一张给我提提神,后面两章的剧情已经想好了,主角拿锤子碰见亲娘,你们说他举不举锤吧。

第127章 【万兽之王?打出五十年的畏惧】

李云站在大龟之上,一路追着突厥人猛打,这一战从黄河北岸打起,不断追逐着往北方推进。

“杀要杀的够狠,一战打出五十年的畏惧,就算不能把突厥灭种,也要让他们跪在地上唱征服……”

这是李云的心愿,其实他追杀已经很累了,但他仍旧强行坚持,死死咬着突厥不放。

百万突厥大军,已经死伤过半。

这次追击足足耗时十天十夜,李云困了倒头就睡,饿了就去抓些野味果腹,吃饱喝足之后再次狂追,不管是遇到落单的还是大股的,他和大龟直接冲上去一通猛砸。

有他这个杀神在后面威胁,突厥人简直惶惶不可终日。

百万大军逃到最后,竟然连五十几万也凑不齐。

丢盔卸甲,沿途全是死尸。

这下可爽了整个河北道的猛兽,各个吃的肚皮滚瓜溜圆,有些猛兽比较通人性,竟然跟在李云后面讨吃喝。

猛兽渐渐越聚越多,最后竟有十几万之巨,每每夜间时分,无数虎啸狼嚎,仿佛众星拱月一般,远远围着李云休息的地方等候着。

它们仿佛是护卫,又仿佛狐假虎威,猛兽比人更有趋吉避凶的本性,它们知道眼前这个凶人惹不起,但也知道这个凶人不会大量打杀它们。

猛兽们甚至学会了讨好!

比如到了后面几日,李云甚至不用专门去打野味,每每到了饭点之时,必然有猛兽咬死野鹿狍子送过来。

送东西的时候还很尊敬,叼着猎物乖乖俯倒地上,先把野味扔下,然后低低吼叫两声,仿佛在讨好,又像在催促。

如果猛兽也会说话,这些老虎豹子肯定会这么说:“嘿,老大您看,俺给您弄来一口新鲜的,您赶紧吃饱了继续杀人,小弟们跟着您混口热乎的……”

李云啼笑皆非,但又觉得这些猛兽乖乖的很可爱,所以也就没有打杀它们,任凭它们跟在自己后面追杀突厥大军。

这下可好,突厥人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原本一个绝世凶人已经杀的他们丢盔卸甲,这会又加上了整个河北道无数的豺狼虎豹。

每天都在死人,成千上万的在死。

李云仿佛化身催命的阎王,阎王爷想请人喝茶就算玉皇大帝都挡不住……

突厥人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分散大军各自逃窜。

这一下更加倒霉!

因为仓惶逃窜会落单,落单就代表着更容易死。

要知道追杀他们的可不止李云和豺狼虎豹,后面还跟着大唐皇帝和一群坏蛋国公。

这些坏蛋国公几乎都是当世猛将。

他们打硬仗都能打赢,遇到顺风仗岂能失败?

三十万大唐军队跟在李云后面横推,沿途不断斩杀或者俘虏落单的突厥人,大发横财,抢牛夺马,由于财富来的太过突然,喜得大唐君臣无不咧嘴狂笑。

到了最后实在捡的太多,李世民不得不临时颁布一些封赐,不断发财,不断封赐,于是许多偏将一跃成为某个破败城池的官员,甚至许多悍卒变成了某个县域的县令。

那些一时无法带走的战马和犍牛,直接就留给沿途这些破败不敢的县域城池,这是大唐对河北道的弥补,河北的牺牲有资格享受这一切。

……

终于,追击战到了尾声,百万突厥大军,死伤六十余万,剩下的仓惶逃进草原,然后四散亡命而去。

李云也追到了草原,但他在边境上停下了。

他很累。

虽然一直不曾感觉力气衰退,但是他的精力却有些萎靡不堪,一个人连续追击鏖战十日十夜,即使是铁打的汉子也抗之不住,不是力气上的问题,而是精神上的疲倦。

现在他只想恶狠狠的睡上三天三夜。

于是,他真的睡了!

他睡的很干脆利索,就那么抱着锤子随意往龟背一趟,然后呼噜震天响起,吓得大龟都打个哆嗦。

李云之所以在这里睡着,其实也是在等唐军赶到……

他知道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一战。

那一战才能打出五十年的和平!

追到草原之后他的作用已经大打折扣,此前突厥人聚在一起他可以不断追杀,但是人家四散奔逃他却无可奈何。

广袤草原,实在太过浩瀚了。

领土面积比整个大唐还要翻上一番,这让他如何去追杀躲入草原的人?

即使天生神力,人力有时而穷。

如果再想继续往前征伐,需要整个大唐的军队来配合。

李云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次日的傍晚醒来,草原寒风,吹得脸疼,李云起身使劲伸个懒腰,忽然发现大龟四周全是人。

李世民,老程,李孝恭,秦琼,尉迟敬德……

大唐君臣十几人,就那么静静站在大龟旁边守着他。

李云抓了抓脑门,下意识呵呵而笑,道:“你们啥时候来的啊?来的怎么也不喊醒我?”

皇帝们不说话,那十几个大将也不说话,众人只是默默望着他,眼中的神色让李云很感动。

“多么亲切的长辈啊……”

他在心里感慨一声,暗暗道:“为了让我睡个好觉,竟然默默无闻守着我,这可全是大唐高层,除了皇帝就是国公……”

可惜他的感慨尚未发完,猛听终于有人说话了。

却是老程怒哼一声,骂骂咧咧大叫道:“他奶奶的,你以为我们不想喊醒你?你这娃娃睡的跟头死猪一样,大家无论怎么喊都喊不醒!”

李云登时一怔,愣愣有些发呆。

只听老程指着他的大龟,骂骂咧咧又道:“喊不醒也就把我,大不了我们把你摇醒,结果你这头该死的大龟竟然咬人,老子一时不查,被他咬住胳膊,他娘个蛋,都说王八咬人不撒手,老子这回算是试过了,果然咬住不撒手,而且咬的还很疼!”

说着举起手臂给李云看,肿胀十足又粗又黑,也不知大龟到底咬的有多狠,老程胳膊肿的像个猪肘子。

李云哭笑不得,但却不得不帮大龟争理,连连劝解道:“卢国公勿怪,其实大龟已经很给你面子,如果换成心存恶意之人,大龟一口就能把胳膊咬断。”

老程哼了一声,翻白眼道:“老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忽然又咧嘴一笑,很是得意道:“其实老夫赚便宜了,整个大唐只有我被霸下咬过,这可是神物之咬,能够赐福后代。”

李云怔了一怔,愕然道:“还有这说法?”

老程很是臭屁的昂起头,更加得意道:“那当然,这可是霸下。老夫故意让它咬的,否则你以为它能咬到我。”

就这牛逼吹的,在场众人全都听不下去,终于李世民轻哼一声,不悦道:“程知节,有完没完?”

老程依旧叽叽歪歪两下,这才勉强给大唐皇帝一个面子,双手拱了一拱,咧嘴道:“陛下,我说完了。”

李世民恨恨瞪他一眼,然后转而看向李云。

皇帝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是欣慰,似乎是疼爱,似乎是恼怒,又隐约好像是不安,李云心里微微一动,连忙用目光和他直视,眼神清澈,不含杂质,口中故作顽童般嘻嘻一笑,调皮喊道:“二大爷,吃了没?”

李世民的脸色最终定格为欣慰。

他深深看了李云两眼,忽然道:“再往前走就是草原,你这个大唐战神准备如何?朕可是记得很清楚,你这臭小子在朕的国宴大殿上发飙。”

李云直接双手一摊,故意嬉皮笑脸道:“我是小孩子嘛,小孩子肯定会做错事。您是我二大爷,要不您管教一番?”

李世民更加欣慰,指着他笑骂一声道:“朕有多少大事要处理,哪有功夫管教你?等到回去长安,让你二大娘管教吧,勿怪朕没有提前跟你提个醒,你二大娘揪人耳朵疼的很……”

李云很配合的摸摸耳朵,嘿嘿笑道:“那我可得躲着点。”

聪明人就是这样,能够把隔阂早早化解开,无论李世民还是李云,两人都心知肚明,大唐皇帝和西府赵王一番嬉闹,用亲情压制了隔阂。

这时李云才面色一肃,郑重开口道:“陛下刚才问我准备如何,臣的建议是趁热打铁!”

他这次用的是陛下和臣这种称呼,分明是按照朝堂规矩进言的意思,李世民脸色也是一肃,沉声道:“你继续往下说,如何趁热打铁?”

李云轻吸口气,张口道:“所谓趁热打铁,就是继续往前横推,见人杀人,见部灭部,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今次一战,草原已经胆寒,但是他们还没有伤筋动骨,他们对汉人的畏惧还不够深,所以,要打就打个猛的,要杀就杀个狠的,咱们要一战打出五十年的大恐怖,让他们五十年之内听到大唐就惊慌,这一战即使无法灭绝草原,也要他们乖乖跪着唱征服,从此年年进贡,还要月月给钱,让他们永远都要记住一件事,大唐是他们的天朝上国……”

“说得好!”

李世民脱口而出,虎目爆闪喝道:“朕也是这个意思。”

皇帝忽然转头,看着后面沉声说道:“一战打出五十年的大恐怖,给朕把突厥的使节带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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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应是师姐弟,却成生死敌】

李云下意识顺着皇帝目光看去。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五个徒弟也来了,徒弟们身边捆着一个傻大个子,赫然正是突厥呆子戈壁溜羊。

五个徒弟身旁,程处雪同样也押着一个少女,分明正是突厥使节玲珑,只不过玲珑并没有被捆着。

李云稍有迷惑,不过随即心中一动,他隐隐能明白李世民此举的含义。

这时只见李世民招了招手,五个徒弟把戈壁溜羊推搡过来,程处雪同样拉着玲珑上前,只不过没有进行推搡。

“松绑……”

李世民淡淡一声,伸手指了指捆的跟粽子一般的戈壁溜羊,语带轻松道:“如今我大唐战神在此,不怕这傻大个子发疯逞凶。”

随即又看向少女玲珑,然后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刀,微笑道:“突厥使节,这把节钺归还给你吧,勿要怪朕将它扣下,因为你的节钺乃是利器,朕怕你会自寻短见,故而暂且帮你保管!”

玲珑高高昂着头,忽然嗤笑一声,语带讽刺道:“怕我寻短见?您会这么好?”

李世民微微一笑,并不和这个少女辩驳。

夔国公刘弘基是个舔狗,直接跳出来大叫道:“我们陛下心肠软,怕你寻短见不行吗?”

“哈哈哈,呸!”

玲珑疯笑起来,然后重重呸了一声。

她虽然在笑,但是明媚的眸子泪珠盈盈,忽然对着刘弘基大声骂道:“大唐皇帝一路杀我多少子民?无数突厥健儿化作了白骨!他也会心软?你们汉人真虚伪。”

刘弘基嘿嘿两声,满脸无所谓道:“这是战争,怪只怪你们突厥人不行……”

玲珑嗤嗤一笑,看着他道:“阁下是大唐的夔国公吧,我听闻您号称逃跑国公,当年驻守边疆重地,见了突厥望风而逃……”

刘弘基勃然大怒,跳脚道:“老子那叫保存实力,你这女娃懂个锤子。”

玲珑蔑笑不断。

少女孤身傲立,对于自己的生死毫不在乎,她上前拿回自己的金刀,然后轻叹一声收在怀里。

直到此时李世民才再次开口,语带平和道:“突厥使节可以回了,此处已是大唐边境,再往前面就是你的故土,朕以大唐皇帝身份宣布,三天三夜之内保你平安,超过三天三夜之后,你的使节身份将会失效,所以你要尽量往远处逃,免得被我大唐军队捕杀。”

这是堂皇大气之举,给人三天时间逃命,玲珑微微一怔,略带意外道:“我还以为只要到了边境,你们立马就会翻脸。”

李世民呵呵一笑,淡淡道:“那太小家子气了。”

但是玲珑却仿佛上杆子找死,竟然开口又道:“只要我踏出边境回归故土,我的身份便不再是突厥使节,大唐就算立刻追上来将我杀死,天下各国也只会认为你们杀了一个敌人。大唐皇帝,您不考虑考虑么?”

李世民笑而不答,只是缓缓弹出三根手指,这分明是告诉对方,朕给你三天的时间。

玲珑忽然转头,直直看向李云,突兀问道:“你呢?你想不想杀我?大唐皇帝虽然发了话,但他管不住你这位大唐战神,小女子可是记得很清楚呢,你在皇宫大殿都敢杀人……”

李云噗嗤一笑,仿佛忍俊不禁,他冲着玲珑连连摆手,直接揭穿道:“行了行了,不用挑拨离间了,你这手段实在太逊,只要是个人就能看穿。”

玲珑被揭穿也不羞赧,反而轻轻点头道:“说的也是,玩阴谋诡计是你们汉人的看家本领,我这种傻乎乎的挑拨离间,真是有些班门弄斧呢。”

“你可不是班门弄斧……”

李世民忽然开口,面色竟然有些肃重,皇帝沉声道:“你这是攻心之策,故意把计谋摆在明面上,你故意让朕知道你在挑拨,也故意让李云知道你在挑拨,即便我们再怎么胸怀大度,心里仍旧会记住你的挑拨,小丫头,朕有些看轻你了,突厥若是有你引领,将来恐怕是个大麻烦。”

玲珑嫣然一笑,道:“那么大唐皇帝想要杀我了。”

李世民沉吟一下,似乎真的有些意动。

这时李云咳嗽两声,对李世民呵呵笑道:“算了算了,二大爷何必自毁帝言,您刚才答应给她三天时间,那便信守承诺给她三天,突厥有她引领又如何,咱们正好缺一个聪明人签盟约,年年进贡这种事,总得有个领头的吧。”

他这次喊的是二大爷而不是陛下,摆明是用自家人的身份劝谏,不管说对说错,都不算忤逆。

果然李世民笑了起来,指着李云笑骂一声道:“你这臭小子,按你说的办。”

说着挥了挥手,淡淡对玲珑道:“突厥使节,好走不送。”

玲珑眸子轻闪,突然开口道:“我的枣红马,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

这是要讨回坐骑。

李世民面色一沉,明显有些不舍,皇帝迟疑一下,找借口道:“这两匹坐骑乃是战利品。”

玲珑嗤嗤一笑,反唇相讥道:“彼时我乃使节,但却被人强虏,我不怪大唐失礼已算大度,皇帝阁下何必自欺欺人?使节出使怎有俘虏一说,使节坐骑怎会是战利品?”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而且句句扣在规矩上,李世民很是肉痛点了点头,咬牙答应道:“好,朕赐还你的坐骑。”

“不是赐还!”

玲珑据理力争,丝毫不在乎自己身陷敌群,大声反击道:“我乃堂堂正正讨回使节坐骑,皇帝阁下没资格用赐还二字。”

虽是窈窕少女,说话却铿锵有力,明明身陷敌群,却能据理力争,这是身为一个国家使节最重要的气节,在场众人心里都有些钦佩,虽然双方乃是打生打死的敌人,但是不妨碍众人在心底暗赞一句。

李世民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郑重点头道:“好,朕归还突厥使节的坐骑。”

说着伸手一挥,程处雪把万里烟云照牵了过来,后面程处默同时送来枣红马,成家姐弟脸上都带着不舍之色。

至到此时,双方再也没有兴趣做那口舌之争,玲珑直接翻身上马,戈壁溜羊紧随其后,两人轻轻打马前行,忽然玲珑又回头而望。

少女的目光带着别样复杂,她看的不是皇帝也不是大唐群臣,分明是直勾勾盯着李云在看,好半天过去之后,少女忽然幽幽出声,问一句道:“那日你抓捕于我,我曾问你是不是皇族……”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然而李云却微微点头,语带歉然道:“彼时我并不知道自己身世,后来才在皇宫里认亲。”

少女目光更显复杂,似乎很想跟李云说些什么,但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开口,只是自言自语般幽幽一叹,仿佛呓语道:“天生神力,西府赵王之子……”

陡然恨恨一抽马鞭,口中娇斥一声‘驾’,枣红马嘶鸣扬蹄,化作一道虹影狂冲离去。

万里烟云照同样嘶鸣一声,闪电一般急速跟着冲出。

两匹绝世宝马转眼无影无踪,驮着玲珑和戈壁溜羊隐入草原深处。

国境边缘,大唐众人遥遥眺望,老一辈人个个赞叹开口,李世民语带感慨道:“此女出使,不坠气节,千百年后,史书当有一笔。”

玲珑用她的气节赢得了帝国的尊重。

老一辈各自感慨,小一辈则有些不爽,比如李崇义哼唧唧两声,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叫道:“陛下,咱们真就这么放那小娘们走吗?不如让小侄追上去,以德服人把她打杀了,夺回两匹宝马,留给大唐做战力。”

李世民瞪他一眼。

李孝恭上来踢了儿子一脚,骂道:“你追上去找死吗?你能打得过那个傻大个?他那一只铁坨子,重量最少三百斤。”

李崇义连忙道:“那就让师傅去追,保证一锤子放翻,师傅的锤子上已经被我们刻了字,就算砸死他们也只能算以德服人。”

“闭上你的嘴!”

李孝恭终于怒斥一声,劈手对儿子脑门一巴掌。

李崇义被打了个趔趄,不过仍旧有些叽叽歪歪,他不敢跟自家老爹叽歪,只好转头看着李云这边,不断怂恿道:“师傅,绝世宝马啊,就算你自己用不上,抢回来赐给我们也好啊。那突厥娘们乃是敌人,咱们犯不着对她大度。”

这话说的在场老一辈全都摇头,李孝恭感觉自己丢人丢到骨头里。

老程嘿嘿坏笑两声,凑到李孝恭跟前挤眉弄眼使坏,道:“回家之后一定要使劲抽,否则以后如何承袭你的王爵。如此不着调,贻笑大方啊……”

李孝恭怒目相视,破口骂道:“你儿子很懂事吗?”

老程十分得意点头,笑眯眯道:“问得好,我儿子还真就很懂事,虽然性格也很楞,但是至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恃强凌弱这种话,我儿子再蠢也说不出。”

李孝恭气的面皮发鼓。

这时李云忽然走了过来,面色严肃看着李崇义道:“我是不是你师傅?”

李崇义呆了一呆,连忙道:“您当然是我师傅。”

“好!”

李云点了点头,道:“既然我是你的师傅,那我就有责任教育你,李崇义,你好好听着!”

李崇义又是呆了一呆,不知道李云准备说些啥,忽然感觉自己腿弯一疼,赫然被他老爹踢跪在地。

这时忽见老程刘弘基等人也是上前一脚,各自把自家的儿子同样踢跪在地,呵斥道:“师有训,跪着听。”

转眼之间,五个少年跪在地上。

李云并没有阻拦老程等人,只是面色严肃看着五个徒弟,悠悠开口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无论汉人还是外族都会遵从,大唐和突厥乃是死敌,但是死敌也不能斩杀人家的使臣,汉人不会开这个头,外族也不会开这个头,”

李崇义下意识问了一句,略带不信道:“那些外族蛮子会这么讲理?”

“怎么不讲理了?外族也懂文明啊……”

李云呵呵一笑,随即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典故,接着道:“往前推上一千年,我中原汉朝和草原匈奴乃是生死之敌,汉人的使节苏武出使,恰好遇到匈奴上层发生内乱,内乱之中,苏武的使节身份已经不怎么奏效,但是人家匈奴仍旧没有将他斩杀,虽然让他去放牧牛羊十九年,最后仍旧保住性命活了回来。”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李崇义又道:“外族内乱之时尚且能保住汉家使节,我汉家如今朝堂一统难道要贻笑大方么?陛下刚刚答应突厥使节给她三天时间,你转眼之间就要去截杀阻拦,这是想干什么,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

李崇义若有所思,脸上渐渐显出羞愧颜色。

旁边几个老辈看的啧啧称奇,李孝恭心里简直欢喜到极点,儿子若是能够成长,哪个做父亲的不开心?这位大唐第一王爵忍不住看了看李云,明显很渴望李云能够继续说下去。

李云没注意到李孝恭的眼神,不过他确实还没有说完,紧跟着又对五个徒弟道:“使节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尊严,同时也是一个民族的气节,对待生死之敌,我们可以灭他的国,可以亡他的种,但是你不能侮辱人家,侮辱别人等于侮辱自己,恃强凌弱这种事,只会显得自己很丑陋,而欺辱使节这种事,乃是最为可耻的恃强凌弱,人家孤身出使到了你的国家,你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少,能彰显武勇吗?只会显得自己懦弱……”

这番话几乎是长篇大论,不但五个徒弟听得眼晕,就连在场很多武将也很迷糊,唯有老程这些国公连连点头,李世民的眼中隐隐有欣慰之色。

李云最后总结道:“要压服一个民族,靠的不是欺压使节,打要从正面打,用绝对实力让别人低头,自古国与国之间争锋,从来没有在使节身上找自尊的说法,因为找的不是自尊,因为这是最可耻的恃强凌弱。”

五个徒弟若有所思,默默跪在地上不说话。

过了好半天之后,才见李崇义缓缓抬头,略带迷茫道:“那么请问师傅,那个突厥娘们…呃不对,是突厥使节,那个突厥使节咱们该怎么应对,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

“怎么可能?”

李云沉声一喝,面色严肃道:“彼时她为使节,我们堂皇大气,日后生死之敌,自然毫不留情,突厥可汗已经死了,但是突厥圣女还活着,这个玲珑乃是突厥圣女之徒,分明就是下一代的草原精神领袖,徒弟们,为师今天教你们一件事,想要压服一个民族,先要灭掉他们的精神,这个玲珑还有她的圣女师傅,为师只要有机会一定会砸死……”

……

……第1更4400字,超级大章,今天还是继续爆发。

第129章 【狠人发狠,连老娘都想砸】

“砸死你亲娘?”

“这么凶残啊……”

李世民眼角抽搐几下,李孝恭也咽了口唾沫,两位皇族长辈面色古怪对视一眼,差点把心底话给秃噜出来。

在场所有人之中,只有两人知道李云的全部身世,其他人只知道李云的父亲是李元霸,但却没怎么在意李云的母亲到底是谁。

就连李云自己也是如此,他真以为自己这幅肉身的母亲是个普通汉女。

李孝恭忽然搓了搓大手,小心翼翼组织语言道:“李云啊,伯伯忽然觉得你不需要这么狠,突厥已经被你打残了,颉利可汗被砸成了肉泥,咱们接下来只需横推前进,把突厥的大型部落灭绝一空,没必要盯着人家圣女,一个女人左右不了大局。”

“错!”

李云直接拒绝,大声道:“河间郡王所言,李云不敢苟同,灭掉大型部落就行吗?您知不知道突厥乃是游牧文明?”

李孝恭怔了一怔,愕然道:“啥意思?”

他从没听过游牧文明这个说法,毕竟这是后世人总结出来的词汇。

李云伸手一指草原,沉声解释道:“我的意思很简单,草原乃是游牧文明,他们逐水草而居,附强者而盛,浩浩草原几千里国土,生活的牧民最少也得两千万,这个人口数量很可怕,因为它等同于两千万的强横大军,河间郡王应该知道,突厥人从小在马背上生长,拿着鞭子是牧民,换上弯刀就是战士……”

李孝恭下意识点头。

李云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草原永远无法灭绝,因为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突厥人杀光,所以必须打断他们的脊梁,如果不能打断他们的脊梁,他们随时都可以再凑一个百万大军!”

“打断脊梁……”

李孝恭喃喃一声,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世民,这位大唐王爵分明带着苦笑,他不断在给皇帝递眼色。

李世民似乎也很无奈,脸色纠结像个便秘的蹲坑者。

但是李云却没有注意这些,继续他的凶狠言辞道:“突厥的脊梁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他们每个部落的祭祀,祭祀是突厥人的精神领袖,而圣女是所有祭祀的精神领袖,只要精神有所传承,突厥便能倚之聚众,一个祭祀能够聚拢一个部落,十个祭祀就能撑起万人大军,河间郡王,你认为这种事恐怖不恐怖?李孝恭无奈咽口唾沫,语气古怪道:“所以你坚持要杀他们的圣女?”

“对!”

李云郑重点头,忽然看了李孝恭一眼,沉声道:“您可能还不知道,此前我在黄河一战,发现突厥军中有许多祭祀,各个战力不凡,精通刺杀之道,若非我身穿绝世宝甲,说不定会被她们得手了,突厥祭祀归于圣女统领,这肯定是那位圣女派出的刺客……”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陡然恶狠狠吐出一口气,眼神森森道:“圣女在,祭祀便在,唯有杀了圣女,才能断掉根源,咱们想要打断突厥人脊梁,必须把突厥的精神传承给灭了。”

灭掉传承……

李世民和李孝恭对视一眼,两个皇族长辈眼中都有无奈。

传承如何灭?

肯定是杀人!

普通祭祀可以杀,可是那位圣女……

李孝恭刚要张口,却见李云猛然攥起拳头,目光坚定道:“我虽然只打了一仗,但我打仗已经打够了,所以我想一劳永逸,把突厥的祭祀们屠戮一空,再把他们的圣女一锤砸死,从此让草原的传承永远断绝……”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等到完成此事之后,咱们便可以向草原输入汉家文化,然后逼着他们通婚,融合,聚居,只需要五十年时间,便可以永久平定草原……”

……

抛去某些无法明言的原因不提,李云这个计策简直是最狠的灭国之策,先是从根子上断了人家的传承,然后用文化和通婚同化整个突厥,五十年时间其实是往多了说的,也许二十年后草原就没有了突厥。

因为二十年就是一代人。

李云这番话,明显说服了在场所有人。

老程等人几乎同时向李世民请战,异口同声道:“陛下,臣等欲做屠夫,冲入草原屠戮,但求陛下赐兵,让我们去把突厥人的传承给灭了。”

李云同样大声请愿,一脸肃穆道:“臣也要三千骑兵,随我横扫推进,一路杀人灭部,搜杀突厥祭祀,我需要人手帮我忙,去追踪那位突厥圣女的落脚地。”

“好!”

李世民终于大喝一声。

皇帝先是看向老程等人,直接开口点将道:“朕命,李靖,李勣,封为左右两帅,各领五万大军,柴绍,秦琼,程知节,刘弘基,张亮,全为前锋,横扫草原西部,征伐突厥各族……”

说完这一切之后,李世民才看向李云,沉声道:“再命西府赵王,特赐玄甲铁骑三千,由你负责整个草原东部战事,一定要给朕扫平荡空。”

皇帝这个命令暗暗用了技巧,不过李云却根本无法察觉,他连忙郑重拱手,大声答应道:“臣遵旨。”

李世民直接大手一挥,轻喝道:“去吧,三千铁甲会跟着你。”

想了一想接着又道:“让程处雪也跟着你。”

李云微微一怔,愕然道:“我打仗不需要高手帮忙,讨要三千铁甲也只是让他们帮我搜查圣女。”

李世民虎目一闪,沉声道:“这是朕的命令。”

李云无奈点头,答应道:“尊陛下旨意。”

他转身欲走,哪知李世民突然又开口,急急道:“等等,程处雪跟着还不够,朕让你把程处默等人也带上,你是做师傅的人,有责任教会他们如何打仗。”

李云又是微微一怔,更加愕然道:“我打仗靠的是天生神力,对于兵马策略几乎完全不懂,他们几个生于将门世家,这种事情不需要我教吧?”

李世民又是虎目一闪,沉声道:“这也是朕的命令。”

李云满脸无奈,只得再次答应道:“好吧,二大爷你脾气够硬的。”

这次李世民再不说话,李云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他翻身一跃上了大龟,后面程处雪和五个徒弟连忙跟上,然后三千玄甲铁骑走出阵列,所有人静静等着李云的军令。

李云站在大龟之上,目光遥遥望着浩瀚草原,他想起李世民让他攻打东部,直接挥手朝着东方道:“全军出动,随我出击……”

轰隆!

大龟四个爪子一挥,扬起了无数草皮沙土,宛若横冲直撞的甲车,轰轰隆隆狂奔而去。

程处雪和五个徒弟对视一眼,抽动马鞭急速追去,后面三千铁甲正要动身,猛听李世民厉喝一声,道:“记住了,谁也不准去查突厥圣女,如果西府赵王逼迫尔等,你们只管领下军命,领命之后,装耳旁风。”

玄甲铁骑呆了一呆,不过仍旧轰然应诺,然后又等待一会,发现陛下没有新的皇命,于是各自挥舞马鞭,驰骋追李云而去。

众人遥望草原东方,默默看着这一支兵马的背影。

由于李世民突然下了一个古怪的命令,在场所有国公大将全都面带好奇,虽然好奇,但却不问,能屹立朝堂的没一个傻子,国公们隐约已经感觉这里面有秘密。

其中尤以老程想的最远,甚至以为皇帝和突厥圣女有什么瓜葛,这老货嘿嘿笑了两声,不断龇牙咧嘴冲着李世民扮鬼脸。

李世民气的头皮发麻,偏偏又无法明说,这个黑锅他背的很难受,忍不住恨恨骂了一声‘臭小子’。

在场众人只有李孝恭知道皇帝的无奈,这位河间郡王忽然凑到李世民身旁,压低声音道:“陛下,你的办法管不管用?”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但是李世民一听便明。

皇帝微微叹息一声,语气很是无奈,同样压低声音道:“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突厥圣女居于草原西部,我让臭小子去打草原东部,如此良苦用心,希望双方不会遇见……”

李孝恭点了点头,紧跟着又道:“你把程家丫头派去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看他一眼,低声道:“玄甲铁骑唯命是从,朕怕他们会犯蠢听从李云的命令,这小子和三弟一样威猛,朕害怕整个东部不够他打的,到时他杀的兴起,打完东部打西部怎么办?所以我把程家丫头派过去,必要的时候可以拖后腿,每到摧枯拉朽的时候,就让程处雪滋事,有她暗示那些傻乎乎的玄甲铁骑,应该能极大减缓李云攻克东部的速度。”

李孝恭苦笑一声,面色古怪道:“千百年来,打仗都想着赶紧打赢,到了咱们这里忽然变个模样,咱们得自己派人给自己拖后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世民轻叹一声,语带无奈道:“突厥圣女可以死,但是绝对不能死在李云手上,毕竟乃是母子至亲,弑母的骂名不能让他背。”

李孝恭点了点头,沉声道:“如此一来,我们这边必须加速推进,只要咱们提前打下整个西部,李云就没机会见到突厥圣女……”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带试探对李世民道:“如果我们遇见突厥圣女该如何?”

李世民虎目爆闪,森然道:“彼我乃是仇敌,勿需多做顾虑,她若聪明肯降,朕可以看在三弟面上留她一命,但是要把她找个隐秘地方囚禁,这一辈子都不能让人知道她的事情。”

“若是她宁死不降呢?”李孝恭忍不住发问,轻声道:“我听闻突厥圣女性格刚烈,恐怕她不是那种投降苟活的人。”

李世民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冷硬道:“如果不投降,朕也没办法。”

李孝恭懂了。

但他仍旧忍不住说了一句,道:“这是咱们的弟媳妇,是老三唯一的妻子,她虽然是突厥死敌,但也给李家生了崽。”

李世民沉吟半天,终于模棱两可道:“至少她名义上得死。”

这已经是一位皇帝对待异族敌人最宽容的大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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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世事无常,世事难料】

皇帝已经做了最大努力。

按照他的预料和安排,李云几乎没有遇到突厥圣女的可能。

可惜这世上有句古话。

世事无常,世事难料……

古人的学问很深,所以用词简单而又贴切,搁在后世之人没有学问,只会故作高深装逼一句:“他奶奶的,计划没有变化快。”

李世民怎么也不会料到,突厥圣女竟然主动出击。

……

玲珑拼命抽打着枣红马,发疯一般朝着阴山狂奔,她和戈壁溜羊连续一夜不歇,终于在晨曦微露的时候到达阴山。

“怎么回事?这么多兵?”

玲珑到达之后,先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但见浩浩阴山脚下,一望无际全是帐篷,

无数战马在嘶鸣,无数弯刀在闪光,

军容严整,士气高昂,战士们杀气腾腾,骑士们整装待发。

“怎么会这样?哪里来的兵?”

玲珑心里震惊,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她自幼受到突厥圣女调教,对于兵马战阵谙熟于心,她望着阴山脚下的浩大军营,粗粗一算便发觉至少也得五六十万。

突厥南下大军刚被打残,能逃回来的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三十万,为什么这里竟有五六十万大军,而且军容士气如此雄壮和严整?

陡然这时,山脚下响起巨大的牛角号声,乌沉悠扬,苍凉厚重,这牛角号声才一响起,整个阴山脚下狂吼如潮。

但见无数突厥战士举起弯刀,对着天空不断发出亢奋的嘶吼。

玲珑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战争会盟号召?颉利可汗已经死了,谁还有资格吹响号角……”

她心惊之下顾不得猜测,发疯抽打坐骑狂奔,枣红马宛如一道闪电,所过之处无人能够阻拦,仅仅一炷香不到,她以到了阴山的脚下。

这里有一条小河,源头是阴山上的雪水,小河旁边建有一座巨大古庙,古庙的墙壁和柱子上刻满了弯弯曲曲的突厥文。

突厥人逐水而居,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搭帐篷,唯有这座古庙乃是固定的建筑物,因为它是整个突厥人的祭祀集聚地。

玲珑自幼在这里生活,对于阴山的一切都很熟悉,她骑着枣红马狂奔入庙,突然竟有骑兵冲过来阻拦她,并且还直接挥舞了弯刀,赫然竟有斩杀玲珑的意思。

后面戈壁溜羊大吼一声,手中大铁坨子轰隆砸出,那两个阻拦的骑兵顿时倒飞出去,人没落地已经脑浆迸裂。

玲珑看都不看死去的骑兵,继续让枣红马疯狂冲刺,终于给她到了古庙的正殿,玲珑下意识一勒缰绳。

旭日阳光浩浩,少女俏脸苍白。

她看到了什么?

她的心里一颤。

但见古庙正殿门口站着一群突厥将领,嗷嗷狂呼着不断用弯刀敲击胸口,在那群突厥将领的中间,赫然立有一道窈窕女子的身影。

那分明是她的师尊圣女大祭司。

就在师尊的旁边身侧,还站着一个满脸桀骜的中年突厥人,此时正仰天狂笑,忽然竟伸手要去揭开师尊脸上的面纱。

玲珑顿时大怒,想也不想狂叱一声,怒喝道:“戈壁溜羊,杀……”

轰隆!

一个大铁坨子凌空飞出,目标直奔那个满脸桀骜的中年人。戈壁溜羊同样是天生猛士,力气之大除了李云无人可敌,他这一下发狂而击,那个突厥人很可能直接被砸死。

哪知就在这时,玲珑猛见那里白影一闪,但见师尊迅如闪电般连续挥手,千钧一发之间将大铁坨子调转拍开,轰隆一声巨响,大铁坨子砸到一根柱子上,那个桀骜中年人毫发无伤,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死亡门前踏了一脚。

但是玲珑却懂了师尊的心思。

因为师尊刚才用的是四两拨千斤。

唯有师尊的四两拨千斤之术,才能将戈壁溜羊的大铁坨子拨开,这是师尊苦练十几年的绝招,原本是想和某一个猛人争斗,可惜那位猛人被雷劈死,所以师尊发誓不用此招……

但是现在师尊却破了誓言,以柔克刚拨开了戈壁溜羊的大铁坨子。

玲珑顿时明白,师尊不想那个桀骜中年人死。

可是,为什么啊?

少女俏脸迷茫。

也就在这时,她耳边传来师尊的悠悠一叹,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就像师徒俩平时打招呼一般,轻柔道:“玲珑,你回来了!”

玲珑连忙以手抚胸,恭声喊了一声,道:“师尊……”

少女还想再说,哪知圣女已经再次开口,语气还是很轻柔,古井无波道:“回来就好,正好赶上我突厥一场大事。你且过来,拜见草原新的可汗!”

玲珑霍然抬头,吃惊道:“师尊?”

但见圣女伸手一指那个桀骜中年人,语气仍旧是那样的轻柔缓和,淡淡道:“这位便是草原新任可汗,阿史那氏,突利……”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似乎看到了猜到徒弟面纱后面的震惊脸色,温声微笑道:“草原不能没有可汗,突厥需要头人。”

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徒儿方才回归之时,看到整个阴山脚下全是大军。”

圣女点了点头,毫不避讳道:“是为师的意思,我让突利可汗吹响了部落会盟的号角,通过紧急征召,汇聚战士六十万,此次大军出征,为师也会跟着。”

“师尊您也要去?”

玲珑脱口而出,俏脸一片震惊,她突然想起谋士,急急开口道:“师尊不可,我们刚刚打了败仗,百万大军被人杀的丢盔卸甲,前不久才仓惶亡命逃回草原,师尊您可能还不知道,中原又出现了一位……”

她才说到这里,猛见师尊手臂一挥将她打断,沉声道:“此事为师已知。”

玲珑顿时一呆,愕然道:“您知道了?”随即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点头道:“是了,突厥大败亏输,已是十几日前的消息,那些残兵败将仓惶而回,想必整个草原都已知道了。”

她忽然又再次抬头,远远望着自己的圣女师尊,轻声道:“师尊,能否让玲珑单独跟您说点事。”

圣女看她一眼,似乎很难决断,这时满脸桀骜的突利可汗哈哈一笑,大声道:“恰好本汗要去点阅兵马,给你们师徒留个说话时间吧。圣女大祭司,勿要忘了你的承诺……”

此人真是桀骜,说完话后也不管圣女如何反应,直接领着一票突厥将领扬长而去额,整个祭祀古庙全是他狂放得意的笑声。

玲珑缓缓走到圣女大祭司面前,小心翼翼开口道:“师尊,他刚才要揭你的面纱……”

圣女大祭司语气平静,淡淡道:“这是我与他的协议。”

玲珑何等聪明,脱口而出道:“您要嫁给他?”

圣女面无表情点点头。

玲珑顿时焦急,忍不住道:“这怎么能行?您是圣女大祭司,突利该死,徒儿要去杀了她。”

少女满腔怒火,转身便要离开,哪知却被师尊一把拉住,但听师尊的语气十分平静,幽幽道:“玲珑,除了你,就是我,你是个孩子,师尊舍不得你牺牲。”

这话让玲珑一呆。

少女明珠一般的眸子忽然溢出泪水,呜呜道:“师尊,这牺牲太大了。”

圣女仍旧语气平静,淡淡道:“你知道的,师尊早就活够了,如果不是为了突厥,我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乖徒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我,等到此战大胜之时,便是为师寻死之日,而我和突利的协议也是如此,他打赢了大唐才能娶我……”

“可是……”玲珑忍不住开口,急急道:“突厥不可能会赢,这一仗再怎么打也只能输。”

圣女望她一眼。

玲珑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师尊,玲珑找到小师弟消息了,原来他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分明拥有天下无敌的神力,大唐皇帝赐给了他擂鼓瓮金锤,连戈壁溜羊都接不住两下……”

她正说着,猛然察觉不对,她下意识抬头看着师尊,却见师尊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玲珑何等聪明伶俐,顿时脱口而出道:“师尊您已经知道了?”

圣女幽幽一叹。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一切已经表明。

过了良久之后,才听到圣女轻轻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别样温柔,温声道:“有子如此,了无遗憾!”

这声音虽然温柔,然而听上去隐隐竟有死气。

玲珑心里一惊,急忙道:“师尊,小师弟很想你……”

这话纯碎是撒谎胡说,但是少女不得不蒙骗师尊。

可惜圣女大祭司是何等人物,玲珑又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少女虽然撒谎掩饰的很好,但是仍旧被圣女一眼洞穿。

她满脸温柔笑意,伸手抚摸玲珑的额头,悠悠道:“傻孩子,你不用白费心机了,他成了新的西府赵王,这一辈子都有荣华富贵,为师最后的担心已经消除,这世上谁也拦不住我的死志,我生性刚烈,却在十六年前蒙受耻辱,但我打不过李元霸,我苟活在世上的每一天都是耻辱……”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幽幽呓语又道:“如果能死在亲儿子手中,说不定还能帮他一次,中原人注重血统,世家掌握着口舌,我从没有帮儿子做过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应该帮他一次,我若死在他的手里,谁也不能指责他有个突厥母亲……”

……

……第3更到,今天11500字了,写这章的时候,山水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第131章 【师尊,您绝不能死在儿子手里】

玲珑眼中含泪,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少女使劲抓着师尊的手掌,突然道:“其实我觉得三阿娘说的对,女人这一辈不能太刚强,李元霸既然睡了您,那他就是您的丈夫,小师弟已经长大成人,但他还没有喊过一声娘,师尊不准为此寻死,师尊您不准为此寻死,呜呜呜……”

这一刻,聪慧绝顶的少女终于哭的像个孩子。

她哭的泪眼滂沱,陡然想起中原人的规矩,连忙大声又道:“师尊,你得好好活着,帮小师弟娶妻生子,这才是母亲应该干的事,而不是让你的儿子杀死你,那是骂名啊,那是弑母的骂名!”

圣女大祭司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

玲珑心里大喜,急急又道:“师尊您好好想想,如果您死在小师弟手里,中原的世家照样会骂死他,其实突厥血脉又如何?大唐皇帝也有胡人血统!大不了我们把小师弟喊来草原,您把徒儿嫁给他帮他生孩子,我和小师弟一起孝敬您,咱们再也不管这世间的事……”

少女这番话,可以说是至情至性。

她从小被圣女大祭司长大,对圣女大祭司的依恋犹如母亲,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劝说,只希望能挽回师尊的心如死灰。

但她心里却清楚的很,师尊这一辈子从来没人能劝住。

突厥女人的刚烈,在师尊身上翻倍了十番。

她生性冰雪聪明,深知这世上什么事情才能引起一位母亲的注意,唯有让母亲感觉到孩子有危险,母亲才会迸发强大战意去直面一切。

所以,玲珑毫无顾忌的给李云找了一个借口。

为了化解师尊的心如死灰,她必须‘撒谎’帮李云找一个让师尊担心的敌人。

她使劲抓着师尊的手掌,突然大声又道:“师尊您知道吗,小师弟在大唐过得很不好,他不但天生神力,而且还聪慧异常,仿佛是上苍想要弥补他父亲的缺陷,小师弟的智慧竟然比我更胜一筹,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得罪了中原的世家……”

中原世家传承久远,世家的威胁即使突厥人也要动容,因为世家不跟你玩硬的,他们喜欢软刀子捅人。

偏偏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世家玩阴的能把国家都推翻。

果然圣女大祭司脸色一变,忍不住急急开口道:“怎么回事?”

玲珑谎话张口就来,大声道:“小师弟有本事赚大钱,他竟然能从石头里提炼精盐,世家贪欲狂盛,他们早就盯上了小师弟。”

世事就是这么巧合,玲珑这话乃是临时撒的谎言,结果却和实情一般无二。

偏偏少女自己还不知道,急急忙忙又道:“中原世家掌握口舌,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次我深入大唐之后,才发现世家是何等的行事无忌,他们竟然敢在鸿胪寺里和我协约,为了家族直接出卖自己民族的利益,他们狂妄的太久,所以行事显得很无脑,结果被大唐皇帝直接查明,小师弟在皇宫大殿直接杀了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小师弟杀的那人,乃是中原五姓七望太原王氏的少族长,所以小师弟已经和世家结为死仇!”

这话看似是实情,但是少女用了一个技巧。

她把话反着说了。

明明是李云先在皇宫大殿暴起杀人。

然后李世民才不得不帮李云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是玲珑故意将事情的因果关系变换,把李云说成受到世家欺压逼迫的一方。

圣女大祭司虽然聪慧绝顶,奈何她毕竟是个母亲。

母亲会为孩子的事情而失去冷静。

人一旦失去冷静,很容易被别人骗住。

……

古庙的气氛很是微妙。

玲珑不断在努力劝说,圣女大祭司的面色慢慢在变幻。

这时不远处的戈壁溜羊傻乎乎走过来,把自己的大铁坨子捡起来抱在怀里,突然咧嘴对圣女讨好几声,憨厚道:“师尊,戈壁溜羊饿,让我吃饱,我去保护小师弟。”

这傻子至今还不知道,他打不过的那个喊人就是他的小师弟,他一直还等着玲珑找到小师弟,然后他能够发挥神勇保护好。

也许只有傻子的世界才没有烦恼!

但是傻子的这句话,却瞬间击中了圣女心底的最柔软。

圣女忽然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戈壁溜羊很是舒服的眯起眼睛,仿佛小狗一样乖巧,裂开嘴开心的大笑。

圣女又看向玲珑,轻轻开口道:“突厥已经没有退路了,此时才是八月,青草已经枯死,凛冬寒风吹住了雪山,这是百年难遇的大天灾,倘若得不到汉人的物资赔偿,牧民可能会冻死几十万几百万。所以,这一战必须打……”

这话转折的突兀,然而玲珑心里却猛然一喜。

打仗又如何?

杀人又如何?

刚才师尊还说要死在小师弟手里,然而现在却开始说打仗的事。

少女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了转机,师尊明显被她的各种说辞打动了,师尊毕竟是小师弟的母亲,做母亲的永远会为儿子着想。

玲珑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振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转为肃穆,连忙道:“禀告师尊,大唐皇帝李世民御驾亲征,共有大军三十万,如今已经入草原,麾下猛将二十七人,又有李靖李勣两位大帅,皆乃成名多年之士,作战以勇猛果决著称。”

这是新的军情,圣女明显还不知道,此时听到玲珑所说,圣女的眸子陡然爆闪,脱口而出道:“如果能俘虏大唐的皇帝,我突厥将会毫发无伤,到时可以来个两国交换,逼迫汉人签下赔偿的盟约。”

玲珑急急点头,大声怂恿道:“徒儿就是这个意思,大唐皇帝只有三十万兵马,而且大部分都是战力低下的步卒,咱们突厥却有六十万大军,并且全是骑射如风的骑兵,双方战力天壤之别,这一战咱们可以只围不打!”

“只围不打?”

圣女大祭司喃喃一声。

“对,只围不打!”

玲珑目光忽闪,语气急速道:“围住不打,汉人便没有决死之心,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宣称俘虏了大唐的皇帝,不过此事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师尊您得亲自出马!”

圣女大祭司已经失去冷静,下意识问道:“你是想让我冲入万军之中,亲自抓到大唐的那个皇帝?”

“不不不!”

玲珑连忙摇头,急急道:“我是让您出面抵抗小师弟,唯有您的柔克刚才能拦住他的凶威,否则只要有他一人在,突厥六十万大军不够他杀的……”

“我知道,他爹也是如此!”圣女大祭司下意识又说了一句,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很是骄傲,道:“我儿子很厉害的。”

“所以说师尊一定要拦住他。”

玲珑妙目辉闪,不断怂恿道:“只要您能拦住小师弟,汉人必然失去作战之心,如此双方才有盟约谈判的机会,我突厥战士也不需要送命枉死。到时候两个国家弥消战争,小师弟的突厥血脉不再是弱点。”

“好!”

圣女大祭司忍不住喝彩。

她忽然纵身一跃,目标直奔古庙大门,口中急急道:“我去找突利可汗,让他发兵去攻李世民。玲珑,你让戈壁溜羊吃饱饭,这次他也得出征。既然是要威逼吓唬汉人结盟,我们的高端战力不能太过逊色。”

说话之间,人影已渺。

后面玲珑却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呓语道:“两国修兵,缔结盟约,虽然比不上入侵掠夺,但也能向汉人讨些粮食。师尊,玲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我不是圣女大祭司,我只个被人抛弃在冰天雪地的弃儿,我才不会在乎突厥人死活,我只希望对我好的人活着,任它天塌地陷,管它洪水滔天,汉人也好,突厥人也罢,玲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这时戈壁溜羊抱着大铁坨子过来,傻乎乎道:“姐姐,小师弟?”

傻子虽然傻,但是偶尔也能听懂一些事,他迟迟疑疑半天,再次开口道:“打我的人,是小师弟,吗?”

玲珑看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戈壁溜羊抓了抓脑门,忽然很是沮丧道:“原来,神,是小师弟,戈壁溜羊,想保护,不如他。姐姐,我没用……”

玲珑轻笑两声,温柔哄他道:“戈壁溜羊怎么没用啦?戈壁溜羊也是大猛士。除了咱们的小师弟,这个天底下你最厉害,你刚才也听到了,小师弟有很多敌人呢。”

戈壁溜羊呆了一呆,忽然很是振奋的举起大铁坨子,咧嘴憨笑道:“对,戈壁溜羊,很厉害,我帮小师弟,砸敌人。”

“真乖!”

玲珑连忙夸他一句。

戈壁溜羊顿时很开心。

但是少女却忽然转头,一双好看的眉毛紧紧皱起,忽然轻声呓语道:“虽然一些筹划的很好,就怕世事出人意料,师尊和小师弟之间,可千万别真的打生打死啊……”

她不担心圣女大祭司下死手,她担心的是李云那对锤子。

毕竟李云不知道圣女大祭司就是他的母亲。

……

……第四更爆,今天又是15000字,山水累了,晚安,咱们明天继续爆发。

【另外看到有带节奏的,说主角弑母没人性,呵呵呵,山水是个三观很正的人,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今天码字15个小时真的很累了,求张月票吧。】

第132章 【这一仗,我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砰!

李云重重抡出一锤,将一头犍牛砸倒在地。

“人呢?”

“你们的战士呢?”

“你们的祭祀呢?”

“他们都去了哪里?”

他怒吼出声,一连四问。

他脸上全是无奈和失落,感觉一身力气打在了棉花上,几个玄甲铁骑小心翼翼走过来,抬着那头犍牛到一旁宰杀割肉。

夜色黄昏,北风呼啸,卷起无数枯黄的草叶,砸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草原寒冬来的如此之早,而且比李云想象中更冷一些。

他双手拎着大锤,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是累的,而是气的。

在他旁边还有几头犍牛,犍牛后面跪着几十个突厥人,可惜都是老弱病残,压根没有战斗力可言,套用后世lol游戏某个武器大师的口头禅,那就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些人实在太老了,风一吹就打得哆嗦,有些老人怀里还抱着个三四岁大的娃娃,无论老人小孩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也许是吓的。

但更可能是冻的。

……

“师傅,杀不杀?”

程处默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二愣子的语气有些异样。

李云看他一眼,没好气反问道:“你下得去手吗?”

他语气很愤怒,程处默忍不住讪笑两声,李云又看向另外四个徒弟,继续质问道:“你们呢?你们下得去手吗?”

四个徒弟连忙低头,小声小气道:“师傅,俺们不杀老人,不杀小孩。”

“我也一样!”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虽然彼我不是同族,但是人的良心不能泯灭,这些老弱病残毫无反抗之力,就算跪在地上让我杀我也下不去手。但是,他们年轻的时候很可能侵略过中原,他们的手上很可能沾着汉人的血……”

“不,她们没有杀过汉人。”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传来,但见程处雪呼着白气走过来,少女俏脸带着严肃,很是郑重道:“我刚刚审问了几个突厥老妪,发现她们全部都是赤贫人。”

“赤贫人?”

李云微微一怔。

“对,赤贫人。”

程处雪点了点头,然后出声解释道:“突厥人分为四个阶层,贵族阶层,战士阶层,牧民阶层,赤贫阶层……”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突厥贵族阶层,大部分都是部落的头人和祭祀,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掌控着整个草原九成以上的财富。”

李云看向那些跪地老弱,忽然语带异样说了一句,声音低沉道:“其实我们汉人也一样,皇帝和世家,国公和勋贵,朱门酒肉,路有冻死。”

这话有感而发,明显带着一点怒气。

程处雪对此不好接茬,只能选择避而不答,继续解说道:“突厥战士阶层和牧民阶层相差不大,但是这里面也有详细的划分,突厥人全民皆兵,牧民拿起弯刀就是战士,但是战士不能称为战士阶层,必须在战场上建立功勋之后,才能得到真正的晋升。战士阶层同样掌握着大量财富,一般都是通过战功获取而来……”

李云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明白了,类似西方的骑士制度。”

“你说什么?”

程处雪一时没有听清,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李云连忙摆了摆手,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某个书中典故。你继续说,我继续听。”

程处雪深深看他一眼,继续又道:“突厥人第三个阶层是牧民,他们同样拥有着自己的财富,不过财富很少,基本上一个牧民家庭只能拥有两三匹马,十来头牛,外加几十只羊,他们的身份地位大体等同于我们大唐有徒弟的平民……”

“这怎么可能?这还是平民?”

旁边五个徒弟忍不住插话,叽叽喳喳道:“咱们大唐的平民可没有这么富,一个牧民家庭有两三匹马,十多头牛,还有几十只羊,这哪里还是平民,这在大唐得是中富之家。程家姐姐,你可不要张口胡说。”

程处雪狠狠剜了几人一眼,呵斥道:“闭上嘴,突厥人和汉人不一样。”

五个呆子很是不服,叽叽歪歪还想说话。

反倒是李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沉吟道:“突厥人没有土地,他们的财产只有牛羊和马匹,马匹不能宰杀,需要用之放牧,所以他们的粮食只剩牛和羊,十多头牛几十只羊,严格说起来确实不算多,应该属于穷人阶层。”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五个徒弟又道:“你们最近的进步很大,但是还要继续学会动脑思考,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要辩证去看,要根据不同的情况加以具体分析,你们刚才站在汉人的角度说话,自然会感觉突厥牧民很富裕,但是你们没有站在突厥人的角度分析,所以得出的结论会有天壤之别。”

五个徒弟面面相觑,程处默抓了抓脑门,讪讪道:“师傅教诲的对,我们确实突兀了,大家只想着一匹战马在大唐价格高昂,但是却忘了突厥人压根不缺这个。还有牛和羊,这些牲畜在大唐都是宝贝,但是在草原它们只是粮食。”

李云很欣慰的点了点头,忽然目光转向程处雪,微笑道:“最后一个赤贫阶层,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所谓赤贫之人,就是没有任何财产,这是突厥的最底层,但是他们的人数肯定是最多的,对不对?”

“对!”

程处雪重重点头,紧跟着又补充解释一句道:“突厥赤贫人大多数是奴隶,他们没有自己的财富,因为他们自己就是主人的财富,他们需要每天拼命干活,不断帮助主人放牧牛羊,如此才能换到一口吃喝,但是每一顿他们都吃不饱。有些赤贫人为了节省一点口粮给家人吃,会在冬天的时候偷偷跑到野地里自己冻死自己……”

这话让李云心里一抽。

他下意识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

程处雪微微叹息一声,幽幽又道:“你刚才说他们可能侵过中原杀过汉人,这话纯粹是你的凭空推测和想象,这些赤贫人怎么可能去入侵中原,他们自己就是被掠夺而来的奴隶啊……”

少女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极其异样,突然道:“李云你知不知道,她们很多都是汉家的子女。即使不是纯血汉人,父母必有一人会是。”

李云吃了一惊,嘴巴张的大大。

他虽然是后世写历史的,也曾在典籍上查过汉奴的记载,但那毕竟是苍白的文字,现实中很难引起他的注意。

这时忽然一个赤贫人瑟瑟抬头,弱弱看着李云祈求道:“贵人,求求您大发慈悲,能不能让我的孙子烤烤火,他快冻死了。”

说话竟然字正腔圆,分明是纯正的汉语,但是可能因为好久没说了,所以说起了有些磕磕巴巴,不过强调却十分纯正,听着很像河北一带的口音。

李云心中一动,忽然大踏步走过去,他伸手将这个老妪拽起来,轻声问道:“你是汉人?”

老妪很是畏缩的低着头,死死抱着自己怀里的小孩子,弱弱道:“贵人,我是汉人,不过已经被掠来突厥三十年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就成了奴隶。”

她似乎不怕李云杀她,但是很怕李云会杀她的孙子,急急又道:“贵人,我这孙子也是汉人。”

李云下意识想去抚摸那小孩的脑袋。

小孩使劲躲藏自己,忽然吓得哇哇大哭,道:“不要用鞭子抽我,不要用鞭子抽我,小思汉很懂事,我会努力帮您放牧。”

李云心里一疼,伸出去的手掌停在半空。

他慢慢半蹲下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温柔,轻声问道:“你说你叫思汉?”

小孩努力躲藏,使劲把头埋在奶奶怀里,他枯瘦的身躯瑟瑟发抖,喉咙里不断发出惊恐的声音。

那老妪生怕李云生气,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讨好道:“贵人,我的孙子真是汉人,三十年前,老身和儿子一起被抓到草原,我被突厥贵人给占了,儿子打成奴隶去放牧,因为他干活很努力,突厥贵人赏赐了一个玩够的女奴隶给他,这个孩子是纯正的汉人,是我儿子和儿媳结婚第三年才生的,那时突厥贵人早已不碰我的儿子,孙子的的确确是纯正的汉人。”

她这样懦懦解释,汉语说的越来越流利,忽然浑浊的眼中显出呆滞,喃喃道:“我说了好多家乡话,我差点自己都忘了……”

李云眼睛一酸,仓惶转开头去。

他陡然冲着远处大喝一声,道:“把那些犍牛都杀了,再把抢到的突厥战马也杀了,半个时辰之后,我要让这些老人全吃饱。”

远处那些玄甲铁骑怔了一怔,有人还以为李云是犯了妇人之仁,忍不住远远道:“殿下,这都是突厥俘虏……”

“放你妈的屁!”

李云暴吼一声,大怒道:“这是汉人,是汉人,他们是咱们的同胞,是被突厥人掠来的奴隶,半个时辰,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杀牛,杀马,让他们吃。”

他如此暴怒,谁也不敢再发出声音,就连五个徒弟都有些胆怯,目光躲闪看了一眼李云的大锤。

唯有程处雪面色不变,忽然凑到他跟前幽幽一叹,语带所指道:“李云,突厥至少有五百万赤贫人,虽然不全是汉奴,但他们的父母全是汉奴。”

李云攥了攥拳头,忽然缓缓仰头望天,喃喃道:“这一仗,我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这还是他穿越之后首次心生迷茫。

……

……第1更到,3200字,今天还是老规矩,在线码字,写一张爆一张。

第133章 【总有蠢货想找死!】

“你说什么?围而不打?”

“乌丝阿月,你还是不是突厥人……”

当李云陷入迷茫的时候,阴山脚下的突厥大营却在争吵。

夜色黄昏之中,只听一个桀骜的声音在咆哮,愤怒道:“我乃突厥可汗,身上有高贵的血脉,如今我手握六十万大军,而汉人只有三十万步卒,你让我围而不打,你竟然让我围而不打,乌丝阿月,你想背叛突厥人吗?”

这咆哮之人正是突利,被他咆哮的正是圣女大祭司,在场还有几十个突厥将领,这些人看着圣女的目光也很不满。

圣女大祭司的声音带着无奈,不断解释道:“虽然我们有六十万大军,但是汉人同样有三十万步卒,即便兵力差距很大,打起来仍然会死人,我是突厥大祭司,每个族民都是我的孩子,如果能围而不打,逼迫汉人签署盟约,我们照样可以索要粮食财物,整个草原会渡过这场百年大灾。”

“不行!”

突利咆哮一声,愤怒道:“必须要打,不打发不了财,本汗刚刚成为可汗,我要让天下人听到我的名字瑟瑟发抖,我身上有高贵的血统,正好拿李世民的人头开刀!”

圣女大祭司很是无奈,好言相劝道:“那是大唐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杀死,一旦汉人皇帝死了,突厥和大唐再无修好的可能,汉人虽然体格略弱,但他们骨子里血性十足,你若杀了大唐皇帝,整个汉人都要跟草原拼命……”

“本汗不信,本汗就是要杀!”

突利又是一声暴吼,满脸桀骜咆哮道:“李世民算什么东西,大唐皇族又算什么东西,当年他们李家起兵的时候,李渊卑躬屈膝向我的父汗称臣,结果他们占了土地肥美的中原,却对我的父汗毫无表示,本汗现在成为可汗,我要灭了大唐血洗耻辱。我要把整个中原变成突厥人的牧场,把那些绵羊一般的汉人全部变成奴隶,让他们的男人帮我们放牧,让他们的女人陪我们睡觉,啊哈哈哈,本汗有六十万突厥战士,正好赐给儿郎们女奴作为战利品。”

这个桀骜的家伙狂笑不断,压根不想颉利可汗那般隐忍,颉利可汗虽然痛恨圣女大祭司杀了他的儿子,但是为了民族大事能够隐忍不发,而这个突利却相差太远,他刚成可汗就敢跟圣女大祭司发飙。

他狂吼半天,陡然抽出可汗金刀,举在手里挥舞几下,然后恶狠狠敲击一下胸口,目光嚣张看着圣女大祭司,又道:“现在我已突厥可汗的身份命令你,同时也以你的丈夫身份命令你,汉人三十万大军,一个也不能放过,明日清晨,即刻出征,你必须随军征战,时时刻刻给战士们跳起巫祭之舞。本汗要用李世民的人头,彰显我威震天下的武勇。”

圣女大祭司忽然笑了,一双眸子仿佛变得恭顺,点点头道:“既然可汗如此坚持,乌丝阿月只好遵从了,我需要先告退回去,准备明日的大祭司巫祭之礼。”

“嗯,穿的漂亮一点!”

突利大喇喇说了一声,很是得意的哈哈大笑,道:“你很快就是本汗的女人,不准你给本汗丢了面子。”

圣女大祭司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她一路纵跃疾驰,几个喘息就回到了祭祀古庙,此时玲珑正在烧烤一只整羊,旁边傻大个子馋的口水滴答,两人看到师尊突然现身,连忙都从地上在了起来。

圣女大祭司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道:“玲珑,咱们的办法要改一改了,为师仍旧会去拦着你的小师弟,但是要等他大杀一番再去拦……”

玲珑何等聪明,只一下就听出事情有了变故,少女微微迟疑一下,轻声问道:“是不是突利不听劝告?徒儿第一眼就看出这人桀骜不驯。”

圣女大祭司悠悠吐气,目光杀机闪闪道:“东西两大突厥,原本便有不同,他是西部突厥的血统,本身就有三十万大军,剩下三十万才是我帮他召集的军队,这三十万才是我们东部草原的子民。”

玲珑目光同样一闪,毫无顾忌道:“师尊是想拖后一段时间再去阻拦小师弟,让小师弟把西部突厥的三十万大军全杀了?”

圣女大祭司点了点头,冷声道:“我让他围而不打,他却想耀武扬威,既然如此疯狂,我便使个计策,等到明日大军开拔之时,我会封你为东部突厥的大帅,你和戈壁溜羊带领咱们的三十万大军走在后面,让突利的三十万大军去打头阵吧,玲珑你知不知道,这个蠢货想要杀死李世民……”

玲珑吐了吐舌头,满脸不可置信道:“这人竟然如此狂妄?”

圣女大祭司苦笑一声。

玲珑仍旧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他竟然想杀死中原的皇帝?他知不知道汉人的血性一旦被激发,报起仇来比我们突厥人更加疯狂。”

圣女大祭司还是苦笑一声,语带自责道:“这是为师的错,我实在太心急了,如果不是我把他扶持成为可汗,就不会害的子民们有杀身之险。”

玲珑顿时嗤嗤一笑,满不在乎道:“他们是西部突厥人,又不是我们东部的族人,师傅您勿需自责,咱们就按您的计策办,等到明日大军开拔之时,我和戈壁溜羊带着军队走后面!”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嘻嘻又道:“一旦遭遇汉人兵马开打,我们带着大军立即后撤,哼哼,这家伙不是想杀大唐皇帝么,那就让他去试试汉人猛将的滋味!”

说到这里又是一停,继续嘻嘻道:“莫怪徒儿看不起他,我甚至怀疑都不用小师弟出手,此次大唐皇帝麾下有几十个猛将,光是这些人就能让突利吃个大亏,既然他和咱们不是一条心,那就让他的军队全部死绝……”

圣女大祭司落寞一叹,似乎心中微微有些不忍。

玲珑何等聪明,岂会看不出师尊的不忍,少女妙目忽闪几下,突然道:“师尊,绝世功勋啊。”

圣女大祭司微微一怔,略带不解道:“此言何意?”

玲珑嘻嘻一声,古灵精怪道:“此前小师弟在黄河一战,一龟双锤打杀了二三十万人,但那是守卫家园之战,功绩虽大却不够惊世骇俗,如果小师弟能把突利的三十万兵马干掉,这可是冲入草原立下的不世功勋。西部突厥死就死吧,反正他们也不是咱们的子民,而且信奉的还是长生天,跟咱们的狼神信仰乃是死对头。”

圣女大祭司脸上的不忍之色渐渐减轻。

玲珑更加使坏,继续怂恿又道:“只要自己亲人好,管它洪水可滔天,咱们正好用突利的三十万大军做礼物,让小师弟成为汉人开疆拓土的大英雄。昔年中原汉朝,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咱们也帮小师弟搞上一次,让他在草原立下霍霍威名,有了这个绝世战功,我倒要看看中原世家怎么拿他的血脉说事……”

圣女大祭司深深看了玲珑一眼,忽然有些伤感道:“你这丫头还是在恨着突厥人。”

玲珑抿了抿嘴,嘻嘻笑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突厥人,我是师尊从阴山脚下捡回来的。”

圣女大祭司忽然语气一肃,郑重告诫道:“你虽然愤恨自己的身世,但你的相貌绝对是突厥人无疑,你身世可怜,被人遗弃,你可以恨,也有资格恨,但是师尊仍旧要叮嘱你一句,请你不要伤害自己的族人。”

玲珑咯咯一笑,故作调皮道:“师尊大可放心,玲珑不会使坏,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此次我出使大唐一直保持着突厥人的气节呢,我面对大唐皇帝也敢据理力争,身陷敌国仍然敢慷慨陈词,您要不信,可以问戈壁溜羊……”

戈壁溜羊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连忙抬起头傻乎乎一笑,口水滴答讨好道:“师尊,玲珑姐姐,戈壁溜羊饿了。”

玲珑一把将他拽过来,大声问道:“你告诉师傅,我出使大唐的表现如何。”

戈壁溜羊咧嘴憨笑。

圣女大祭司没好气瞪了玲珑一眼,笑骂道:“你这丫头让师尊问戈壁溜羊,他从小就会帮着你说谎话。”

玲珑嘻嘻直笑,连连保证道:“师尊放心,玲珑知道自己是突厥人,我不会做出伤害子民的事,但我也不会像您这样为了突厥做出牺牲。”

圣女大祭司点了点头,语气忽然有些失落,喃喃道:“其实为师也不想让你牺牲。”

玲珑生怕她又自伤过往,连忙转移话题就此打住,急急道:“师尊咱们说定了啊,明日大军开拔之时,您先封我一个东部大帅,咱们那三十万大军,可不要被小师弟也给打杀了。”

此事涉及族群子民安危,圣女大祭司郑重点头,傲然道:“我乃东部突厥圣女,我想封帅谁也拦不住……”

玲珑忽然妙目闪动几下,语带试探道:“不如咱们再弄个计策,到汉人那边挑拨离间,咱们让中原人自毁长城,把您的儿子逼来突厥,然后师尊您以圣女大祭司之名,赐封小师弟成为草原的可汗。”

此言一出,圣女大祭司很是意动。

……

……第2更到,今天7000字了,山水继续去写,今天后面还有爆发。



第134章 【李云来了……】感谢盟主若冰的支持

“我知道这一仗如何打了……”

夜色深深,北风呼啸,苍茫浩瀚的草原大地,忽见一个少年振奋高呼。

“拿刀的死,站着的死,反抗的死,不服的死……!”

李云一字一顿,声音滚滚如雷。

他站在夜风凌冽之处,再次仰天高呼,大喝道:“身披突厥甲胄者,杀,衣衫不见褴褛者,斩,贵族身高超过车轮者,杀无赦,战士入过中原侵略者,灭全家,牧民不肯跪地投降者,二杀一!”

寒风呼啸,枯草飞旋,草原的寒冬极其冷冽,然而李云的声音比寒冬更冷。

他大吼再道:“除此之外,对赤贫人同样不做妇人之仁,三千铁甲每到一处,无论男女老幼,必须跪地投降……”

吼到这里目光一森,再吼道:

“不可因其血脉,心存疑惑顾忌!”

“必须不做反抗,静等筛选甄别!”

“但凡有敢动刀者,杀!”

“但凡有敢不服者,杀!”

“唯有静等筛选甄别者,方可活命……”

“此律,铁律!”

这一番话大声吼出,既是他的誓言,也是他的军令,他喊完最后一个字后,再喝道:“尔等听清楚没有?”

“喏!”

三千玄甲铁骑,齐齐抱拳听命,身上铁甲铿锵,响声宛如炸雷。

李云大手一挥,大声道:“上马!”

轰隆!

又是整齐划一的声响,三千铁甲尽皆上马,寒风肃杀,战马嘶鸣,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腾腾煞气,突然在暗夜之中滚滚流动。

直到这时,李云的声音才缓缓柔和。

他望着眼前的兵马,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何以止戈,不能以杀止杀,赤贫人毕竟有着汉人血脉,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加屠戮……”

说到此处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我知道你们乃是玄甲铁骑,是咱们整个大唐最为高端的战力,我听说陛下选择你们之时,每一个都要有战场斩首十级的记录,你们是大唐的战争机器,和陌刀队并称战场两大杀神,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句,战可战,杀可杀,但不能嗜血癫狂,勿忘汉奴悲惨凄凉……”

轰隆!

还是整齐划一的声响!

三千铁甲同时在马上弯腰,沉默无言行了一个军礼。

李云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大龟。

此时程处雪和五个徒弟都在那里等他,见到李云过来各自点头示意。

李云目光微闪几下,忽然压低声音轻声问道:“都筛选通过了吗?”

程处雪左右看了两眼,同样压低声音道:“这个部落很小,总共只有一百多个赤贫人,那些贵族和战士为了躲避我们的兵锋,他们在五天之前就已经仓惶离开,部落里只剩下赤贫人和一小部分舍不得逃跑的牧民。”

“我问的是筛选之事!”

“赤贫人个个通过筛选,牧民也全部发誓投降,他们愿意献上自己所有的牛羊和马匹,答应从此以后跟着我们一起走。”

“很好!”李云点了点头。

程处雪再次左右看了两眼,低声又道:“不过有两户牧民略显迟疑,我没心思好言相劝,直接让李崇义给他们来了个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李云先是一怔,随即哭笑不得。

他自己的徒弟什么尿性他知道,口口声声喊着要以德服人,暗地里随时会掏出狼牙棒,每当别人听他以德服人差点相信的时候,很可能迎接而来的就是当头一棒子。

果不其然,只见李崇义这货昂首挺胸,很是得意道:“师傅您放心好了,咱没给师门丢人,一狼牙锤一个,手法干脆利索,个个以德服人,全都砸成肉泥。”

这货说完这话,一双铜铃大眼直勾勾看着李云,那脸上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别扭,铁塔般的汉子竟然像小媳妇一般扭捏。

“好好好,崇义你做的很好!”

李云何等眼力,岂会看不出徒弟想要什么?他口中大加夸赞一句,果然喜得李崇义龇牙咧嘴。

这时北风更冷,乃是天亮之前最严寒的一刻,然而大军征伐不能畏惧天气,李云仰头看了看东方天机,沉声道:“走吧,下一个部落。”

程处雪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迟疑,五个徒弟却是兴高采烈,大呼小叫上了自己的战马。

程处雪忽然皱起眉头,俏脸显出一丝诡异的红晕,期期艾艾道:“李云,我肚子疼。”

李云顿时看她一眼,冷哼道:“出征五天,你每天都喊肚子疼,此前我还不曾留意,现在想想很有问题,你每次喊肚子疼的时候,就是我焦急要去攻打下一个部落的时候。”

少女脸色一红,扭过头去道:“你怀疑我。”

李云嘿嘿两声。

少女气呼呼跺了跺脚,怒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女孩,女人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可是,太巧了!”

李云语带所指。

程处雪又跺了跺脚,转过头来恶狠狠瞪他一眼,少女似乎真的很生气,一言不发走到自己的坐骑那边,然后翻身而上,抽马鞭往前奔跑。

她心里有些无奈,暗暗自责道:“陛下暗示让我拖延,可是大骗子实在太聪明了,看来肚子疼的借口不能再用,过几天我得重新想个办法才行。”

可惜少女盘算的很好,却忘记了世事总是无偿……

……

接下来的日子,三千铁甲几乎一路横推。

玄甲铁骑本就是大唐最狠的战力,再加上李云这个牲口一般的天生战神,这股兵力冲入草原之中,简直犹如饿狼进了羊群一般。

一路狂飙,挡者披靡。

李云深知突厥人逐水草而居,所以带领三千铁骑沿着一条河流推进,先是往东面打,结果一路横推,五天里灭掉三十多个部落,再往前走都他妈快打到辽东了。

于是调转队伍往西,仍旧一路横推,摧枯拉朽一般,越来越接近草原西部。

这一路之上,李云不断派人去打探突厥祭祀庙的所在地,五个徒弟兴奋的嗷嗷直接,个个嚷着要亲手砸死圣女。

唯有程处雪暗暗心焦,不断找各种借口拖延,可惜再怎么拖延也是无用,李云的推进速度实在太猛了。

这还是因为沿途不断解放赤贫人,导致跟随的汉奴队伍越来越庞大,纵算如此,仍旧一路狂推。

到了第十三天的时候,竟然让他们追上了李世民的西路大军。

……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突利可汗带着六十万大军穷凶极恶的来了。

这六十万大军分为两股,其中三十万属于突利,另外三十万跟着玲珑,一前一后,看似拧成一股绳,但是若要留心观察,会发现相互隔着一段较大的距离。

奈何突利可汗桀骜鲁莽,他压根就没有注意身后的一切。

这厮带领大军狂飙,不断派出斥候搜寻,恰好大唐这边也派出斥候,双方很快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于是!

苍凉的牛角号响起。

厚重的战鼓声大作。

大唐与突厥,都想一战定鼎战局,突利自持拥有六十万大军,毫无顾忌的狂奔而来,双方兵马几乎最近之处仅隔两箭之地,突利的骑兵直接将大唐这边抱住。

“哈哈哈!”

浩瀚草原之上,仿佛唯有突利嚣张的狂笑,这厮傲然坐在战马之上,突然抬起马鞭遥遥一指,极其无礼道:“哪个是李世民,给本汗站出来说话。”

这等嚣张口吻,分明是巨大的侮辱,李世民眼中杀机一闪,大唐的将领们却按捺不住了。

但见老程第一个咆哮出声,勃然大怒道:“陛下,给臣三万铁骑,我去斩了这厮。”

夔国公刘弘基同样咆哮不断,愤怒嘶吼道:“我只要两万铁骑,请陛下赐我出战。”

其它几个猛将也是大声狂吼,人人脸上带着屈辱之色。

他们是李世民的臣子,陛下被人当面侮辱,此举不啻于挖了所有人祖坟,后世人可能觉得这事很夸张,但是搁在古代还真就是这样。

国公们咆哮着请战。

然而李世民却犹豫不决。

大唐此次深入草原,总共只有三十万军队,骑兵满打满算只有三万,玄甲铁骑加起来只有五千。

如果有五千玄甲铁骑,李世民也有信心跟对方硬碰硬,但是有三千被他赐给了李云,现在皇帝手里只剩下两千。

而对面突厥最少也得五六十万大军。

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了。

但是,敌人叫战,不可不接,否则大唐士气不然低落,那很可能会导致不可逆转之局。

想到此处,李世民缓缓骑马走出,皇帝遥遥看着对面的突利,沉声道:“朕便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啊哈哈哈!”

对面突利直接狂笑,手中马鞭猛然又是一指,大声叫嚣道:“原来你就是李世民,好得很,好得很,记住本汗的名字,我便是草原的新任可汗,名突利,阿史那什钵苾。李世民,本汗不会俘虏你,我要直接杀死你,砍下你的人头,彰显我的武勇,啊哈哈哈。”

李世民眼神森寒。

世人只记得这位皇帝治国雄才大略,却经常忽视了他青年之时号称秦王,秦王五百骑,率领三千铁甲军,当年河北对战刘黑闼几十万大军,三千铁甲直冲敌营,硬肛了刘黑闼麾下最为精英的十万骑兵,一战胜之。

李世民这人,骨子里也是个铁血猛将。

此时他被突利挑衅,如何能够隐忍,皇帝陡然暴吼一声,怒喝道:“麾下何人,于我斩杀此獠?”

十几个国公咆哮请战。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正要张口点出两员猛将,突然所有人听到身后蹄声滚滚,脚下的土地隐隐有些晃动。

李世民心里一惊,下意识转头回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空中遥遥传来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故作调皮道:“前面是俺二大爷吗?需不需要侄子帮忙啊?”

随即又嘿嘿两声,故作惊奇道:“咦,我刚才听到有人自称‘俺是那什么逼?’,乖乖不得了,突厥新任可汗的名头好奇怪啊。”

这声音悠悠而来,仿佛视在场几十万大军如无物,语气也没有什么礼貌,甚至还调侃了李世民一句,但是大唐这边忽然欢声雷动,几乎所有的步卒全都狂吼一声。

李世民心中大定。

突厥人,你们等死吧,朕的侄子来了。

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很牛逼……

……

……第三更到,今天10000字了,0点以前还有加更。

第135章 【母子终于想见】感谢盟主神农已被毒死

李云来了。

带着毫发无伤的三千铁甲。

战马狂奔驰骋,速度快如闪电,至于程处雪和五个徒弟,则在二十里之外引领着另一只‘大军’。

任何民族都有叛徒,突厥人同样如此,这十多天的时间里,李云带领三千铁甲横扫东部,他那牲口一般绝世战力,吓坏了无数自持武勇的突厥人。

竟然有嗷嗷大哭着非要投奔的家伙……

而且人数很快凑足了五万之多。

五万多人,赫然全是骑兵。

李云原本担心他们投降别有目的,哪知这些货色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简直疯了,一旦遇到新的突厥部落,都不用李云和玄甲铁骑亲自出战,这些突厥叛徒嗷嗷狂叫的冲杀屠戮,然后沾沾自喜的跑到李云面前邀功。

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有了这五万铁杆叛军,李云推进的速度势不可挡,所以才在短短十几天时间从东部打到这里,赫然正好遇到了大唐和突厥的决死之战。

他来了,大唐欢呼。

他来了,李世民笃定。

对面突利却一脸茫然,随即又嚣张狂笑起来,大吼道:“有援军又能如何,本汗把你们全打死,大唐皇帝李世民,你的人头本汗要定了。”

“呵呵呵……”

李世民微微一笑,皇帝的神情十分轻松,淡淡道:“朕也想要你的人头,可惜朕恐怕想要也得不到。”

皇帝这话话里有话。

分明暗指一旦李云出手,突利怕是连个全尸都不能留,两个擂鼓瓮金锤一砸,估计脑瓜子直接炸成碎片。

这时李云的大龟终于狂奔而至,身后的三千铁甲带着霍霍杀气,李世民心里的底气更足,忽然打马向前再走两步。

皇帝同样也抬起自己的马鞭,遥遥指着对面的突利,陡然暴喝一声,挑衅道:“突利小儿,敢单挑否?”

嗯哼?

单挑!

皇帝和可汗单挑?

这话直接让对面突利愣住了!

不过他随即就变得勃然暴怒……

这家伙年龄不比李世民小,结果却被蔑称一句小儿,这厮的性格本就是那种桀骜之辈,突然受到这种挑衅他如何能忍。

但见这货陡然抽出弯刀,下一刻就要狂奔出战。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一个大将伸手一拉,急急道:“可汗,那大龟……”

突利被人拉住,更加勃然大怒,转头怒吼道:“阿史那莎蔽,你要背叛突厥吗?”

那大将苦笑一声,急急再道:“可汗,那大龟不是普通之物,此前颉利可汗战败身死,据逃回的战士传说就是死在大龟战士的锤下。”

突利脸色一僵,目光闪过一丝恐惧,他虽然生性桀骜,但是毕竟不是傻子,中原李元霸的传说他也听过,前不久李云的黄河一战他也得知,这时被人稍一提醒,他背后顿时沁出一层冷汗。

不管他再怎么狂妄,他也没信心去硬肛一个天生战神。

“哈哈哈……”

就在他恐惧的档口,对面李世民却狂笑出声,大唐皇帝学着突利那般桀骜,故意用马鞭遥遥指着他,极其蔑视道:“突利小儿,无胆之辈也,你不是想要朕的人头么,来啊,朕就在这里等着你。”

突利憋得脸色通红,气的牙齿咯咯作响,陡然咆哮一声,大吼道:“你也就是占着有人撑腰,有种你不要让战神出来。”

这样的话简直跟小儿胡闹一般,不可想象能从一个可汗的嘴里说出。

李世民哈哈再笑,忽然点头道:“好,朕给你个机会,咱们两方各派大将单挑,朕不让我们的战神参战。”

突利登时大喜。

大唐全体一呆!

李云驱策大龟轰轰隆隆跑到跟前,急急道:“二大爷,你怎么扬长避短?”

李世民诡异一笑,轻声道:“朕怕他们跑了,先杀几个大将再说,你不用担心,大唐的国公们不是软绵羊,隋唐十八条好汉,个个都是打出来的名头……”

说到这里忽然一停,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单挑只是借口,主要是让你寻找机会,对面有数十万大军,朕要你弄死他们一半。”

李云心里一动,忍不住道:“玩阴的?”

李世民眉头一挑,齿白森森道:“你杀神之名已经响彻草原,朕害怕他们调转马头就跑,我这边用大将单挑拖住,你偷偷摸摸包抄过去……”

让一个人去包抄几十万大军,这简直是古往今来最为奇葩的打算,偏偏李世民说的信心十足,甚至还生怕对面的人太少了。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面色古怪道:“二大爷,您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李世民脸色一黑,哼哧哼哧两声不说话。

这时也不知对面发生了什么事,突利可汗突然之间又嚣张起来,但听这厮哈哈狂笑,大叫道:“单挑就单挑,本汗也不怕,啊哈哈哈,你们有战神又如何,我们突厥也有克制的人,李世民,你等死吧。”

如此突兀反常,大唐这边微微一愣。

李世民皱眉遥遥望去,虎目突然微微一凛,皇帝看的很清楚,突利可汗身边多了一个蒙面的女人。

皇帝心里一惊,下意识偷看李云两眼,可惜李云已经按照他的计策后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包抄去了。

皇帝心焦无比,咬牙就想开口喊住他,哪知就在这时,对面突然冲出来一员猛将,阵前叫嚣道:“吾乃西部突厥皇族,阿史那莎蔽,对面汉人绵羊,何人于我一战?”

他连叫三声,哈哈狂笑,李世民咬了咬牙,知道现在无法去担心李云的事。

单挑是他提出来的,现在人家真的阵前挑衅,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遥遥看了一眼李云的背影,突然咬牙下了狠心,决定不去揭露一切。

他是大唐皇帝,他容不得决战之前的突兀变故。

那个阿史那莎蔽还在叫嚣,李世民终于深吸一口气,冷冷开口道:“秦琼,第一战,你出。”

身后马嘶一声,山东秦叔宝面沉如水。

李世民忽然抬手一指,语气森冷道:“叔宝兄,三招之内,朕要他死……”

皇帝仿佛又回到当年秦王的状态,甚至连称呼都变成往年军中的口吻。

秦琼双手微微抱拳,沉声道:“陛下放心,一招!”

说完话后,陡然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凌空抬起前蹄,然后突然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对面那个阿史那莎蔽哈哈狂笑,同样举起弯刀嗷嗷冲锋,两匹战马,急速接近,陡听秦琼一声暴吼,手中的熟铜金锏爆挥而出,但听咔嚓一声脆响,弯刀碎成铁片,阿史那莎蔽鲜血狂喷。

这货直接凌空倒飞出去,人还没落地已经断了气,众人遥遥看去,只见他两颗眼珠子全都凸飞出来,整个胸口塌陷一片,估计所有的骨头全都碎裂了。

此时李云正偷偷摸摸靠近突厥这边,见此一幕下意识吸了凉气,喃喃道:“好家伙,隋唐十八好汉,果然名不虚传。”

他可是知道的,秦琼的力气并不大,但是一金锏却把敌人胸口打的塌陷,这其中必然有极其高明的武艺加成。

大唐这边陡然狂吼,三十万士卒亢奋大吼,排山倒海般狂叫道:“大唐,万胜,大唐,万胜……”

秦琼一击打死敌将,面无表情骑马而立,突然将手中金锏遥遥一指,然后金锏的朝着地上点了两下。

李云噗嗤一声,忍俊不禁暗笑道:“想不到秦二爷竟然也很腹黑,懂得在阵前嘲讽敌人。”

他暗笑之中,继续鬼鬼祟祟往突厥大军靠近,同时关注着单挑战场,防止大唐这边的将领遇到危险。

突厥那边首战失利,突利可汗顿时咆哮暴怒,忽然他看向身边的那个蒙面女人,咬牙切齿道:“圣女大祭司,你去打一仗怎么样?”

原来这女人正是李云的老娘,此时她一双目光直勾勾看着对面那个少年,听到突利嘶吼问她,圣女猛然从茫然中惊醒。

她脸上故作平静,淡淡质问突利道:“你到底是让我阵前单挑,还是让我去抗衡大唐的战神?”

突利脸色一滞,咬牙道:“好,只要你能抗住那个少年,本汗有信心灭掉大唐的军队。”

这货陡然举起弯刀,对着大唐这边哈哈狂笑,咆哮道:“李世民,你去死吧,本汗占据上风,我凭什么和你单挑,突厥儿郎听令,给我全军冲锋,杀……”

如此突然翻脸,毫无廉耻可言,话音未落之时,已经发起冲锋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陡然怒喝道:“朕早知你会如此,李云,杀!”

皇帝这一声吼,仿佛隆隆催命之音,此时李云已经接近突厥大军,陡然大龟加速横冲出来。

他手中两只大锤,奋力就是一击。

恰有三四个突厥大将冲到跟前,赫然迎上了他的大锤子……

轰隆!

两锤同出,暴力十足,左边一锤从上往下,连人带马直接砸到地下,右边一锤从下往上,连人带马都给砸到空中。

然后双锤同时横扫,后面两个大将瞬间没了半截身子,他们的坐骑同样扑倒在地,四个马腿全都被大龟的甲刺给割断了。

这只是一个照面,就有四个大将奔赴黄泉,然后李云宛如猛虎出笼,站在大龟背上轰轰隆隆冲进了大军。

黄河大战一幕,转眼再次上演,他那两只锤子杀起人来,几乎跟快刀割草没什么两样。

突利可汗惊恐大吼,不断咆哮道:“圣女大祭司,圣女大祭司,给本汗拦住他,给本汗拦住他啊啊啊……”

……

……今日第4更到,14000字,加更爆发完毕。

第136章 【对面那个老娘们,乖乖让我打死你】感谢盟主‘风吹落记忆’

这货不喊还好,一喊顿时被李云盯上,彼时李云正在万军之中杀戮,突然听到这宛如目标指引一般的吼声,不管搁到是谁,心里都得一乐。

“好家伙,果然不愧阿史那什钵苾……”

李云哈哈一笑,想起后世对于突厥三大莎蔽的名头,这三个突厥贵族的名字实在太过奇葩,个个都带着莎蔽二字,关键人也奇葩,用蠢货已经无法形容。

“你喊啊,你喊啊,你喊得越大声,哥哥我越兴奋,哈哈哈……”

李云又是一声大笑,双锤砸死两个想要逃跑的大将,坐骑大龟极其通灵,直接奔着突利的方向冲刺。

那里是突厥大军最为精锐的地方,至少有两千个金帐汗卫保护突利,然而众人看到李云冲来,两千汗卫无不骇然失色。

突利亡魂大冒,口中发疯一般再次大吼,惊恐道:“圣女大祭司,圣女大祭司,咱们说好的,你说你会帮本汗拦住他……”

他才喊到一半,陡然声音停住,他怔怔张着大嘴,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

因为他忽然发现圣女大祭司不见了……

这人虽然桀骜嚣张,但是毕竟也是草原可汗,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想个明白。

“圣女大祭司,你好毒的心……”

他再次一声大吼,发疯的四顾相望。

终于,他在大军之中看到一抹白影。

那正是草原的圣女大祭司,此时正面无表情站在远远望着他。

那双眸子平静无波,就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在圣女大祭司的身后,有个少女满脸嗤笑骑着一匹枣红马,旁边是一匹纯白如雪的坐骑,上面坐着一个傻乎乎的铁塔汉子。

“本汗遭遇了背叛,圣女这是想让我死……”

突利瞳孔急速猛缩,感觉后背沁出涔涔冷汗。

他分明看见,他带来的大军至少有一半纹风不动,那些人全是东部草原突厥,难怪圣女要封她的女徒弟做大帅。

那些东部突厥人静静站在那里,似乎有几十万双眼睛在嘲讽。

……

日光浩浩之下,人心冷若冰霜,远处喊杀震天,然而突利可汗恍如听不见一样。

他仿佛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深渊,浑身宛如置身九幽一般冰冷。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巨响,突利下意识转头,目光茫然看去。他只看见那里人仰马翻,自己的战士不断死去,空中血肉横飞,一只大龟急速接近。

他忽然打个激灵,整个人从茫然的状态中惊醒。

他惊恐之中陡然灵光一闪,脱口大喝道:“投降啦,我投降,大唐皇帝,我要归降……”

喊的真是干脆利索,喊的那叫一个爽快。

可惜,迎接他喊叫的是一声充满不屑的大笑。

笑声之中,一只大锤凌空飞来。

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他的胸口……

……

突利顿时鲜血狂喷。

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倒飞出去!

他张口还想大喊投降,可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忽然感觉眼前又是一黑,原来是刚才击飞他的大锤,这次却对准了他的脑袋。

大锤!

擂鼓瓮金锤!

突利亡魂大冒,脑中陡然闪过大锤的名声,这时他终于明白过来,李世民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朕也想要你的人头,可是想要恐怕也得不到……”

可惜突利明白的太晚了。

噗嗤!

脑浆迸裂,红白横飞,刚刚成为可汗的桀骜人物,竟然连个脑袋都没能留下。

整个战场仿佛为之一静!

无数突厥战士面色呆滞,他们的战马还在狂奔,然而马上的骑士却脸带茫然。

他们怔怔望着突利倒下的地方,几乎所有人心底都响起一个声音:“大汗死了,突利大汗死了……”

一个月时间不到,草原连续死了两个大汗!

……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大唐那边战鼓雷动,但见那位皇帝大手一挥,厉声喝道:“生死决战,就在此时,秦王五百骑,冲锋,玄甲铁骑,冲锋,汉家儿郎们,定鼎草原的时间到了,随朕杀!”

轰隆!

皇帝话音才落,铁蹄声音隆隆。

突厥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大唐皇帝竟然亲自冲锋,在皇帝身侧狂奔着七十多个骑士,又有十几员骁勇绝伦的猛将,后面是天下闻名的玄甲铁骑,再后面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步卒。

“我们西部突厥人要完了……”

这几乎是突利可汗所有手下心中的念头!

……

整个战场,宛如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此一战,大唐虽然步卒居多,但是李世民御驾亲征,麾下全是当世名将,秦琼,尉迟敬德,老程,柴绍,刘弘基,李孝恭,张亮……

这些人打硬仗都能打赢,更何况是仗势欺人的顺风仗,突利的三十万大军早被李云杀残了,大唐需要做的只不过是轻松收割。

谁也不曾想到,李世民竟然也很威猛。

但见皇帝骑着宝马横冲直撞,其骁勇绝伦丝毫不亚于秦琼,皇帝杀的兴起,忍不住哈哈狂笑,大吼道:“痛快,痛快,整整十年了,朕终于又重新踏上了战场,啊哈哈哈……”

天子剑猛然一挥,将一个突厥人劈落马下。

皇帝正要再战,陡然眼神一个哆嗦,他分明看见李云站在大龟之上,竟然轰轰隆隆冲向另外一股突厥大军。

“这小子杀红眼了,他要去杀他亲娘……”

弑母!

这两个字眼在李世民脑中闪过,李世民只觉双手一颤,手中的兵器差点掉到地上。

皇帝何等聪明,别人都以为李云的目标是那股大军,唯有皇帝知道李云是冲向突厥圣女。

这时河间郡王李孝恭狂冲过来,劈手帮皇帝砍死一个突厥骑兵,他正要大喊一声‘陛下小心’,突然看见了李云冲向另一股大军的背影。

李孝恭顿时身体一僵,下意识和皇帝对视一眼。

下一刻,两个皇族长辈同时打个哆嗦,异口同声咆哮嘶喊,大吼道:“臭小子,滚回来,那是你娘,那是你娘啊……”

可惜战场厮杀震天,两人的声音压根传不过去。

李世民万分心焦,李孝恭面色苍白,连人几乎同时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暗暗道:“必须冲过去,不能让他杀亲娘。”

两个皇族长辈再次对视一眼,这时再也顾不得去管战场的事,但听李世民大喝一声,狂吼道:“秦琼,尉迟敬德,给朕开路,给朕开路……”

皇帝话音未落,已然冲刺而出。

……

战场杀声震天,突利的三十万大军不断被收割。

李云驱策大龟轰隆奔跑,直接奔着圣女大祭司而来,人还没到,哈哈大笑,道:“你这老娘们,我可是找你很久了,哈哈哈,突厥圣女,吃我一锤。”

双臂奋力一扬,大龟加速而至。

圣女大祭司明显怔住,旁边的玲珑也面色发呆,两人甚至忘记了躲避,傻傻看着李云冲杀而来。

幸好还有戈壁溜羊,这位傻大个子狂吼一声,他虽然畏惧李云,但是最师尊最为忠心,他陡然发疯般举起大铁坨子,咆哮道:“不要打我师傅……”

轰!

大铁坨子和擂鼓瓮金锤直接对撞,整个战场仿佛炸起一个惊雷,戈壁溜羊骑着万里烟云照连退三步,口中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但他这次却毫无畏惧,陡然又是一声咆哮,道:“不准打我师傅……”

大铁坨子再次举起,悍不畏死硬上了李云的第一锤。

轰!

又是一次对撞,空中火星迸飞,这次戈壁溜羊直接倒退七步,口中鲜血不要钱一般喷出。

但是傻大个子再次咆哮一声,大吼又道:“不准打我师傅……”

大铁坨子奋力举起,只不过双臂已经开始发颤。

力竭了!

当世之间,无人能接李云三锤。

这傻子虽然悍不畏死,但是谁都知道他接完第三锤肯定会死,李云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些不忍。

他一直觉得这傻子很可爱,心思单纯,憨厚老实,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真不想砸死这样一个憨人。

他的第三锤停在空中,心中的决断委实难下。

他知道只要自己挥出第三锤,戈壁溜羊必然要重伤身死,可他不知为何就是下不了手,也许是被傻大个子的憨厚所感动。

他忽然看向圣女那边,猛然把锤子遥遥一指,陡然挑衅道:“呔,对面的女人听着,对,说的就是你,蒙面那个,我说你是不是长得太丑不好意思见人啊,脸上还学人家带了一块遮羞布,我劝你乖乖过来,让小爷一锤子把你砸死,否则等我发起疯来,你这个傻徒弟的性命肯定不保。老娘们,你瞪什么瞪,有种放马过来,别让你的傻徒弟白白送死……”

这话一出,整个战场至少有五个人愣住。

大唐这边有三个人,分别是皇帝李世民,河间郡王李孝恭,另外一个则是少女程处雪。

突厥那边有两个人,不用说也是圣女大祭司和少女玲珑,这五个人全都面色发呆,怔怔看着李云在那里挑衅。

李云是真的不想打死戈壁溜羊,所以采用了这种战前叫阵的方法。

也就在这时,猛见圣女大祭司终于反应过来,她突然缓缓抬手,揭开了自己面纱,日光浩浩之下,显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她忽然轻轻一笑,漫步抬脚缓缓走出,她远远望着李云在大龟上挑衅,语气说不出的平静无波,悠悠道:“你想打死我么,那可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陡然娇躯一弹,空中白影一闪,赫然直奔李云而来,速度快的宛如鬼魅。

李云顿时哈哈大笑,猛然用脚一踏大龟的背甲,大龟通灵,霸下一声,四只巨爪奋力一扒,驮着李云冲刺迎击。

“老娘们,吃我一锤……”

他此时凶性勃发,嗷嗷叫着挥起大锤,他感觉自己很亢奋,他终于要把突厥人的传承给灭了。

……

……第1更到,3400字,今天继续

第137章 【这一声娘,朕不许他喊】 感谢盟主‘青苔古路’

一锤挥出,隐隐有罡风激荡,李云眼中凶光闪烁,认为这一锤肯定立马建功。

哪知念头刚起,猛然发现不对。

他只觉自己的锤子遭遇一股怪力,怪力顺着锤子直接传到自己手腕上,他心里吃了一惊,后背蹭一下冷汗直冒。

轰隆!

巨响震天。

他砸出的一锤,赫然调转了方向。

大锤没能打到突厥圣女身上,反而调转回来砸中大龟的甲壳,并且力道还增添了几分,砸的大龟直接一个哆嗦。

大龟昂昂两声,幸好甲壳够厚,不过仍旧被砸的四爪趴地,缩起脑袋瑟瑟颤抖。

李云这一锤子实在太猛了,连大龟都有些抗之不住。但是大龟甲壳的反震之力也很厉害,李云猛觉的手腕一酸,他手里这只大锤跌落出去。

砰的一声,砸到地上。

由于力道极大,直接擦出一个大坑,半截锤柄没入土里,伸手想拿也够不到。

“怎么可能?”

李云满脸愕然,这种情况还是他拥有神力之后第一次遇到。

他额头冷汗直冒,心里却有些不信邪,毕竟这一个多月他实在太顺了,经常一个人追着几十万人打。

他再次大吼一声,奋力挥起另一只大锤,咆哮道:“突厥老娘们,再吃我一锤。”

巨锤轰隆砸出,这次用的力气更大!

哪知锤子才一砸出,那种诡异的怪力再次出现,他只觉得手腕又是一个哆嗦,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连锤柄都握之不住。

但听嗡嗡破风之声,锤子竟然脱手飞去。

轰隆!

足足几个喘息之后,大锤才落到极远处的地方,巨力直接砸出一个大坑,掀起小蘑菇云一般的尘土。

李云更加震惊,额头冷汗直冒。

也就在这个时候,陡然感觉眼前白影一闪,他心里一惊,但是此时已经赤手空拳,他下意识双拳同出,力气仍旧大的吓人,哪知两个拳头又是一酸,赫然调转回来打向自己。

砰砰!

连续两拳,捣在胸口。

他天生神力何等刚猛,自己直接把自己给打了一个趔趄,突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大龟上。

眼前又是白影一闪,终于看到突厥老娘们停下,仿佛在悠悠的笑,一双纤足踏在龟背上。

李云心里又是一惊,奋力想要站起身来。

哪知对方双手诡异一拍,他登时在龟甲上原地打转,忽然噗嗤一声,整个人四仰八叉,趴下了。

李云又急又怒,心中更多的是惶恐,他有些害怕了,不是怕自己的安危,他怕的是大唐的兵卒。

此时自己被人克住,大唐优势瞬间消失,突厥人至少还有四十万骑兵,如果他们重整旗鼓发起冲锋,大唐很可能是一个全军覆没之局。

他感觉自己一颗心沉到谷底,奋力又想爬起来再战,哪知身上再次被人一拍,那种诡异的力道传遍全身。

这种诡异的力道根本不大,但却能借用他的力气对付他自己,他挣扎爬起的力道越大,跌倒下去的力道也就越大,又是噗嗤一声,仍旧四仰八叉。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觉背上被人一屁股坐住,李云心知肚明,这肯定是那个突厥老娘们。

对方直接坐在他的身上,死死将他压着不能动弹,不管他用何等巨力挣扎,最后总会被诡异怪力调转方向,然后他继续四仰八叉,仿佛五体投地一样。

“小东西,还打么?”

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笑声,听起来似乎带着捉弄和嘲讽,

李云双手努力攥拳,但却不敢再次挣扎,他哼哧哼哧喘着粗气,陡然抬起脖子昂起头,怒道:“你这老娘们不是好人,你使得到底什么手段。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小爷要是牙崩一个不字,我从此以后算你养的……”

啪!

脑门上直接被人抽了一巴掌,清脆悦耳十分好听,这一巴掌力道很足,直接把李云的脑袋抽的嗡嗡响。

他双眼金星直冒,咬牙再次大喊,道:“来啊,有种杀了我,小爷浑身铜皮铁骨,你想弄死我恐怕得费一番功夫!”

嗤嗤!

圣女大祭司突然一笑,悠悠道:“你如此挑衅,是想拖延时间吧,小东西,就会耍小聪明,你以为本圣女不知道你的盘算!”

李云仿佛充耳不闻,再次大吼道:“老娘们,你长得真丑,难怪天天带着面纱,原来你害怕见人。”

啪!

脑门又挨了一巴掌,脑瓜子继续嗡嗡的响。

但听圣女大祭司似笑非笑,兴致盎然道:“你发现自己敌不住我,顿时明白大唐军队会陷入危机,你故意表现的桀骜不逊,是想激怒我一直盯着你,如此才能给汉人创造时间,希望他们能够逃亡保命……”

李云一颗心渐渐沉下去。

他刚才挑衅确实是故意的,想不到竟被这个女人一眼洞穿。

他陡然奋力在龟甲上抬头,遥遥对着那边的战场大声嘶喊,咆哮道:“跑,跑啊……”

哪知还未喊完,瞳孔猛然一缩。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李世民等人正在疯狂往这边冲。

李云亡魂大冒,浑身如坠冰窖,他忍不住再次发疯大喊,狂吼道:“陛下,跑,跑啊!”

啪!

脑门上又被人抽了一巴掌,再次将他的脑袋重重砸到龟甲上,这一次力道更足,撞的他眼前直冒金星。

他大口喘着粗气,脑袋被人摁住无法抬起,他只能用眼角余光看向远处,绝望的发现李世民正在不断接近。

这一刻,时间对于李云很慢,仿佛烈火烹油煎熬,然而对于大唐这边很快,皇帝等人急速冲到近前。

唏律律!

李世民一勒缰绳,坐骑前蹄悬空。

皇帝后面跟着河间郡王李孝恭,再后面则是俏脸异样的程处雪,最后面还有老程等一大票国公,全都冲刺到了大龟的近前。

大龟之上,圣女大祭司悠闲坐在李云背上,每当李云想要挣扎,她便伸手巧妙的一拨,然后只听噗嗤一声,李云继续‘大’字形状趴着。

他呼呼喘气,心中绝望,几乎每隔两个喘息,后脑勺就要被人抽上一巴掌,力气不算很大,掌控的精妙十足。

啪!

啪!

啪!

巴掌抽打后脑勺的声音清脆不断,李世民和李孝恭的脸皮不断抽搐,

两位皇族长辈满脸无奈,静静骑在马上注视着大龟背部。

后面老程等人勃然大怒,狂吼一声就要来救李云,程处雪眼疾手快,直接冲出来阻住众人,急急道:“父亲不可,各位叔叔伯伯不可,这是,这是……”

少女期期艾艾半天,终于咬牙低声道:“这是亲娘打儿子。”

声音虽轻,如雷贯耳,老程等人瞠目结舌,呆呆傻傻望向大龟。

但见大龟之上,圣女大祭司笑意涔涔,她兴致似乎很是昂然,风华绝代的脸上全是开心。

战场上的杀声慢慢停了,突厥和大唐军队隔着一箭之地对峙,现场气氛变得十分诡异,数十万目光盯着李云的大龟。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问道:“突厥圣女,乌丝阿月?”

圣女大祭司笑意涔涔,坐在李云背上悠闲自得,她忽然也张开了口,语气同样很是平静,淡淡道:“大唐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点头,然后慢慢抬手指了指李云,问圣女道:“你打够了没有?”

“没有!”

圣女大祭司仍旧笑意涔涔,悠然自得又抽了李云一巴掌,不过语气却忽然变得柔和异常,仿佛幽幽呓语道:“我盼了十六年,几巴掌哪里能打够。”

口上说着没打够,然而巴掌却再也没有落下去,她的手掌渐渐变得温柔,轻轻抚摸着李云的脸庞。

李云先是茫然,随即心有所悟,他努力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突厥圣女满脸都是温柔。

“这是,我娘?”

他喃喃一声,真是哭笑不得。

李世民突然又深吸一口气,目光逼视着圣女大祭司,郑重道:“这件事情,不能说出……”

圣女大祭司目光深邃看过来,忽然质问道:“为什么不能说?你当皇帝的保不住一个孩子?”

李世民目光一闪,避而不答道:“朕可以向你保证,我会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把他交给朕,朕要带他回大唐。”

圣女大祭司嗤嗤一笑,淡淡道:“在我突厥,我能让他万人之上,不做一人之下。交给你能行吗,你能把皇位传给他吗?”

李世民面色一囧。

圣女大祭司嗤嗤又笑,语带嘲讽道:“看吧,你舍不得。”

李世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今日一战,算作平手,大唐可以和突厥缔结盟约,双方各自鸣金收兵。你放了他,朕要带他回大唐。”

圣女大祭司不置可否,转头喊了一声道:“玲珑,你过来谈判。”

那边枣红马嘶鸣一声,玲珑驱策着坐骑跑了过来,少女在马上对着李世民欠了欠身,微笑道:“大唐皇帝,又见面了。”

李世民干脆利索,直接道:“双方收兵,缔结盟约,黄河一战你们输了,今日一战咱们平了,一战一平,我们是胜利者,但是汉人胸怀大度,大唐可以不追究你们的入侵。”

玲珑咯咯一笑,摇头道:“那是颉利和突利的事,可不是师尊和我的事,大唐皇帝,咱们直说了吧,突厥需要粮食,还有盐铁茶砖。”

李世民脸色一寒,沉声道:“大唐并没有战败,两战一胜一平。”

玲珑点了点头,肃重道:“所以我们没资格索取赔偿,但我们要求大唐开通边贸互市,从今天开始,汉人和突厥缔结兄弟之好,你们卖给我们粮食,盐铁,茶砖,我们用牛羊马匹进行交换,哦对了,还有我师弟制作的咸鱼,那东西富含盐量,而且经久耐放……”

李世民明显在思索得失,好半天过去之后才缓缓点头,郑重道:“此事,可!”

玲珑咯咯一笑,以手抚胸行了一个突厥礼,娇声道:“汉人有句话,君子一言……”

李世民一脸肃穆,沉声接道:“快马一鞭。”

没有击掌盟誓,也没有撰写国书,但是双方都知道这个盟约成立了。

相比历史上备受屈辱的渭水之盟,这个盟约大唐占尽了便宜。

盟约已成,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平复。

玲珑忽然纵身一跃,跳到李云的大龟背上。

少女弯下腰低下头,嘻嘻哈哈看着李云道:“哟,这不是天下无敌的西府赵王么,小师弟,你瞪我干啥子哟,来,乖乖喊一声师姐,否则屁股给你揍开花。”

说到这里咯咯直笑,伸手搬起李云的大脑袋,突然俏脸严肃,凶巴巴道:“赶紧开口,管我师尊喊娘。你知不知道师尊为了你牺牲有多大,她连毕生的信仰都抛弃了。愣着干什么,快点,喊娘……”

“不行!”

李云还没有说话,李世民突然开口,皇帝面如寒霜,声音冷厉道:“这一声娘,他不能喊。”

……

……第2更到,4000字大章,今天已经7400字了,山水继续去码下一章。

第138章 【李世民的决心】

李世民此言一出,场中空气顿时一滞。

圣女大祭司面无表情,不过娇躯一闪忽然离开了李云的背部,但是少女玲珑俏脸愕然,她下意识转头去看李世民。

这时李云终于大吼一声,蹭的一下从龟背上爬起来。他心中的怒意压过了茫然,双手死死攥紧了拳头。

圣女大祭司忽然低下头去,但是很多人想不通她为什么低下头去。

玲珑虽然冰雪聪明,此时也明显不解。

草原寒风呼啸,数十万大军雅雀无声,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全都凝滞,唯有李云粗重的喘息声能让人听清。

李世民缓缓打马上前,虎目带着决然和迟疑,皇帝目光冰冷看了一眼玲珑,然后转而看向旁边的圣女大祭司。

此时大龟背上一共站了三个人,李云,圣女大祭司,玲珑。

李世民突然在马上纵身一跃,他也上了大龟的背上。

大龟背部虽大,站了四个人立时显得局促起来。

李世民突然上了大龟背部,先把大唐这边的将领吓了一跳,众人下意识前蹿,生怕皇帝被人威胁。

“都站在那里别动……”

李世民陡然一声暴吼,声音仿佛是在咆哮,大喝道:“朕站在自己侄子的身边,这天底下没人能动的了我。”

皇帝暴喝声中,抬脚踏前一步,目光决然,傲视一切。

这得是何等的信任和宠溺,才能让一位皇帝身涉险境。

他说只要站在侄子身边,天底下没人能动的了他,可是李云明明刚被圣女大祭司打败,连他自己的安危都未必能保。

但是李世民偏偏就这么说了,而且目光决然的和李云站在了一起。

皇帝再次看了玲珑一眼,然后目光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圣女大祭司,突然强硬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不许他喊你娘?”

圣女大祭司微微迟疑,随即脸色显出一抹痛苦,点点头道:“因为我生而不养,抛弃孩子十六年!”

说完这两句直接停住,一双眼睛慢慢看向李云,这次继续又道:“在他最需要温柔的时候,我没给,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我没给,他幼年嗷嗷待哺,喝的是百家奶长大,所有的风霜苦楚,靠他一个小孩子去扛……”

她说到这里,眼圈已经通红。

她明明语气平静,然而眼中有大颗大颗泪珠滑下来,继续再道:“而我却因为心里饱含怨愤,甚至没去通知你们李氏皇族,我就把一个孩子扔在那里,让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就要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

她双眼一直看着李云,脸上的母性温柔绝非伪装,口气也变成呓语般道:“我生而不养,现在却想来认这个孩子,但我又做了错事……”

她忽然泪水横流,很是痛苦道:“我明明是个母亲,却不知照顾孩子的尊严,刚刚在数十万大军面前,我竟然那般戏弄的责打他,乌丝阿月啊,你怎么能这样,你是孩子的母亲,哪怕你心里再怎么喜悦,见到孩子的那一刻欢喜的快要炸了,但你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责打他啊!”

堂堂一个圣女,说话颠三倒四,若非众人已经得知了内情,大家恐怕会以为这女人像个疯子。

圣女大祭司痴痴傻傻半天,忽然眼色变得清澈,她使劲抹了一把眼泪,郑重看着皇帝道:“李世民,你说的对,我没资格让他喊娘。”

“不,你错了!”

李世民陡然开口。

皇帝的语气似乎突然也失去了刚硬。

虽然仍旧目光逼视,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决然,皇帝的目光隐隐带着一些软意,仿佛是在看着一位家人。

他缓缓开口道:“你说生而不养,这确实是你的错,朕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位母亲狠心抛弃孩子,这可以算是大错,但是这个大错还达不到让李云拒绝认你的地步。”

皇帝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怔。

但听李世民沉声又道:“生而不养固然有错,但母子血脉乃是刻在骨子里的联系。朕虽然是个男人,但朕不是个傻子,女人怀胎足足有十个月时间,你有太多的机会弄死腹中胎儿,但是你最终还是选择生下了他,这已经足以盖过你任何的错误。你,有资格做他的娘,原因,生下他就是最大的厚赐。”

圣女大祭司面色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李世民会说这样一番话。

旁边玲珑同样面带呆愕,一双好看的眸子全是茫然。

李世民很快再次开口,声音滚滚道:“还有你责打的事,这也算不得错,你是突厥人,不一定精通汉家文化,我们汉人圣贤有句古话,天地无错,父母无错,若是有错,那是孩子的错。你是李云的生身之母,是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利责打他的人,所以朕让他不喊你娘,并非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到底是为什么?”

玲珑脱口而出。

少女这一刻简直迷茫到了极点。

李世民突然大有深意看她一眼,似乎要把这个俏丽女孩的反应深深记住,但是皇帝没有表露太多,只是看着圣女大祭司这边。

皇帝忽然又张开了口,这次声音更加平和,轻轻道:“弟妹啊,咱们得为了孩子着想。为人父母者,孩子第一位,喊一声娘真的那么重要吗,孩子自己知道就行了啊,你说是不是呢,弟妹。”

只这一句话,满场皆震惊,

皇帝这番话,分明是认亲。

圣女大祭司满脸不可置信,一张脸上全是茫然和不解。

李世民呵呵轻笑两声,语气更加显得平和,道:“怎么?很吃惊么?实话告诉你,朕骨子里就是个护犊子的人,你既然是我三弟的发妻,那就是我李世民的弟媳,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不管你是突厥人还是汉人,但你在我李世民眼中,你只是李家第三房的媳妇……”

这番话毫无顾忌说出,声音悠悠,传荡开去,大唐这边的国公们鸦雀无声,对面的突厥人面色迷茫。

少女玲珑目光辉闪,似乎眸子伸出显出一丝茫然。

唯有李云仿佛想到什么,他缓缓抬脚走到了李世民身侧。

但听李世民又道:“我心狠辣,甚至狡诈,朕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毫无人性举起屠刀,但我同时又是最注重亲情的人,世人都说我杀兄囚父,谁知我心中有多么痛苦,那日玄武门事变,朕并没有下令杀人,可是乱军之中谁也无法掌控,等朕冲到玄武门的时候,朕只看到朕的哥哥躺在血泊之中。”

皇帝说到这里,眼中忽然含泪,仿佛喃喃回忆道:“那一刻,朕发疯般冲到朕的哥哥身前,努力想帮他堵住喷溅的血水,而朕的哥哥一直在笑,他眼中的目光无比温和,他仿佛在跟朕说,二郎啊,你赢了,哥哥不怪你,你我兄弟二人,都是身不由己,你的秦王部众需要荣华富贵,我身后的世家逼着我登基,咱们兄弟俩自己知道就行,哥哥真的不怪你,好好守住咱们拼命打来的江山,不许任何一个李家人再受欺负……”

这番话,简直不可想象能从李世民口中说出来,因为他专门说了一句,秦王部众需要荣华富贵……

这几乎是打了在场所有国公的脸,把一个从来不曾记载史书的事情昭示于众。

老程忽然一声长叹,痛苦自责道:“陛下,臣有罪!”

旁边还有十几个国公,满脸羞愧低头。

李世民并不在意手下们的反应,他望着圣女大祭司继续又道:“弟妹,朕给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朕在玄武门之前暗自发过誓,我毕其一生不准任何李家之人受欺负,你虽然是突厥之人,但你是三弟的发妻,你就是我李家的人,朕凭什么不认你?”

“但是……”

李世民话锋一转,突然语气变得决然,沉声道:“但是这个认,得在暗地里认,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李家媳妇,表面上你只能是突厥人的圣女,李云也是一样,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你生的孩子,但是表面上他只能是汉人的西府赵王,只要咱们口上不认,便是全天下的指责朕也敢抗!”

圣女大祭司何等聪慧,到了此时已经完全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她忽然深深看了李云一眼,轻声问皇帝道:“可是因为世家?二伯哥如此畏惧世家么?”

这一声二伯哥,等同于表明了心迹。

李世民明显很是欣慰,陡然哈哈大笑两声。

然后皇帝的脸色迅速肃穆,一脸郑重道:“中原之事,你难以全懂,也许在你们突厥人眼里,世家没什么巨大威胁,大不了举刀屠戮一空,难道皇族还打不过世家吗?朕要告诉你,打的过,很容易打,但是,不能打……”

皇帝说到这里,忽然语重心长,略带劝慰道:“弟妹,请你给朕三十年时间,三十年后,朕一定能扫平这些障碍,那时候朕会专门用最大的礼仪,派出李氏皇族最为浩大的队伍,朕会让他们大张旗鼓来到草原,按照李氏皇族迎娶王爵之妃的礼仪,把你堂堂正正接进李家的门槛。”

……

……第3更到,今日11000字了,后面还有一章,争取赶在0点之前发布。

第139章【古往今来第一次,同受两国大封赏】 感谢盟主庄不平

“三十年后么?接我去大唐……”

圣女大祭司喃喃一声,下意识看着近在咫尺的李云。

她忽然轻轻摇头,语气异样道:“我并不在乎这些。”

但是李世民目光坚决,口齿牙硬道:“这可由不得你,你是李家的媳妇。”

皇帝忽然单手攥拳,目光决然道:“朕之所以需要三十年时间,是因为世家之威传承久远,所谓冰冻三尺,非是一日之寒,中原有五姓七望,大小数百个世家,勾通联姻,融为一体,整个大唐十二道,九成以上官员来自世家,如果大动干戈,天下立刻完蛋……”

说着看了圣女一眼,又道:“不但中原陷入水深火热,你们草原突厥也要遭受牵连!甚至辽东,甚至西域,整个天下乱成一锅粥,无数百姓再次遭受兵锋苦楚,弟妹你别不信,中原乱,天下各国乱,因为中原乱了,各国都想来争咬一口,但是只要打仗就会死人,得益的永远是一小撮人,受害的是各国的族民,你是突厥圣女大祭司,应该熟悉古往今来的历史,你好好回忆一番,朕说的有无道理?”

圣女大祭司轻轻点头。

李世民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又道:“所以朕需要用三十年时间,才能将一切铺垫完成,徐徐推进,温水煮蛙,倘若那时朕还活着,朕会亲自举起屠刀,倘若朕那时死了,李家的后人谁都可以举起屠刀,因为经过朕的三十年准备,灭绝世家再也不用担心天下颠覆,弟妹,请你给朕三十年时间,朕在此处郑重发誓……”

圣女大祭司深深吸了一口,明显要答应李世民的请求。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李云淡淡开口。

他缓缓上前一步,呵呵低笑道:“三十年多慢啊,三年时间就行了,二大爷,这事还是让我来吧,三年时间,我给你扫平世家。”

李世民登时一怔。

却见李云再次上前一步,笑呵呵看着近在咫尺的圣女大祭司,突然道:“老娘,你好!”

李世民和圣女同时一呆。

李云又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圣女的身前,语气真的像个孩子,又道:“咱们初次见面,您别光顾着哭啊,快点擦擦眼泪,让你儿子好好看看你,哎哟我的妈哎,我发现老娘您真是生的很美,先前骂你丑,是我该挨揍……”

圣女面色呆滞,被这突兀给打蒙了。

李云哈哈一笑,道:“不用吃惊,你儿子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我喜欢惹事,而且从来不怕事,有娘为什么不认,我要大张旗鼓的认,呵呵呵呵,哎哟喂,二大爷你干啥踢我,我浑身铜皮铁骨,你踢我只会让你自己疼……”

但见李世民怒目相视,胸口起伏盯着他,呵斥道:“臭小子,你发什么疯,朕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怎么还在这里嬉皮笑脸。”

李云看他一眼,仍旧保持微笑,突然道:“陛下,你听没听过经济左右朝堂?”

李世民明显一呆。

经济左右朝堂?

这说法他肯定没听过。

李云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世家之威,是因为其掌控天下口舌,诗书传家,代代培养人才,然后把持整个天下基层官员的位置,再加上相互联姻通婚,勾连交缠成为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个世家,所有世家站出来力挺,如果玩硬的,他们立马给你掀桌子,都不用搞什么大事,只需要所有基层官员全部罢官三个月,整个大唐就得陷入一片混乱。”

李世民点了点头,咬牙冷哼道:“若非如此,你以为历代皇帝是吃干饭的?前朝大隋,隋炀帝是朕的表兄弟,他也是想动世家,结果世家直接掀桌子,杨广这人其实很有韬略,可是却被世家硬生生弄成了亡国之君,死后还不放过,泼脏水说他是暴君,甚至说他侮辱自己的妹妹,朕每次想到这里肺都气炸了。杨广的妹妹也是我的表妹,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李云嘿嘿一笑,道:“世家掌握口舌,想让谁变成昏君容易的很,自从汉朝司马氏死后,汉人的史书早就不能看了,听说颜家还有一个老头坚持史家的风骨,算是我汉人最后一根刚硬的脊梁,可惜那老头年龄实在太大了,等老人家一死再也没人真心写史书。”

李世民忽然眼睛一瞪,呵斥道:“臭小子不要扯远了,你刚才说的经济左右朝堂是个什么意思?”

“钱啊!”

李云嘿嘿一笑,故意装作调皮小孩般,冲着李世民搓了搓手,嘻嘻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家勾连交缠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但是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需要不断积攒资财,用以供养庞大无匹的族中子弟。比如我们随便拿一个世家来说吧,他们得在各地分支开设族学,免费供应子弟们读书,如果哪个子弟读书有成,他们还要资助帮他谋个官职,除此之外,婚姻,嫁娶,生子,殡葬,这都得出钱,花钱跟淌水一般……”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所以要想扫平世家,先得从钱财方面动手,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帛动人心,钱才是最大的杀人利器。”

这番长篇大论,听得李世民双眼发直,中原皇帝尚且如此,李云老娘就更加震惊了。

两个长辈都是一个民族的领袖,对于这种事情尤为上心,几乎异口同声追问道:“我们也知道钱的威力,可是世家比皇族更加有钱。”

李云‘哈’了一声,满脸不屑道:“莫怪侄儿吹个牛逼,我对世家挣钱的手段嗤之以鼻,二大爷您信不信,我三年时间能给你挣个一万万贯。”

一万万贯是什么概念?

就是后世所说的一亿。

而大唐现在一年的国库岁入才多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三百万。

李世民下意识咽口唾沫。

圣女大祭司却忍不住开口,小声道:“孩…孩子,你可不能为了做事把自己搭上。大唐待不下去,你可以过来草原,突厥人不太注重血脉,你在草原会活的很好。”

李云摆了摆手,笑道:“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大唐不回,草原也不进……”

这话才一说出,李世民顿时脸上变色,急急道:“臭小子你说什么胡话?不回大唐不来草原,难道你要走到天边去?”

李云嘿嘿两声,忽然语带深意道:“天边肯定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二大爷您放心,我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气转缓道:“此前您和玲珑订下盟约,大唐和突厥休兵止戈,并且要开通边贸互市,这正是我要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玲珑,忽然微笑道:“师姐,有没有兴趣跟我同镇一城,你负责你们突厥人的事,我负责我们汉人的事,咱们找个边境之地城池,把突厥和大唐的买卖坐起来。二大爷你不用瞪眼,你不知道商贾一道的威力,我打个比方吧,如果大唐钱财有十万,每年流动交换一百次,那么大唐的经济总量就是一千万,如果财富基数一千万,每年流动交换一百万,乖乖不得了,立马就会变成一万万贯。”

这是后世的经济学范畴,搁在古代谁也不懂,李世民明显听得目光发直,圣女和玲珑也是茫然不解。

李云也没指望大家能懂,直接开口道:“陛下,我准备向您请旨,允许我坐镇范阳,那个城池太惨了,范阳卢氏太刚烈了,他们为了百姓失去五姓七望之名,那咱们就把他们当做对抗世家的切入点,扶持范阳卢氏,徐图天下万家。”

李世民缓缓吸了一口气,好半天之后才道:“这么说来,你不准备回长安了?”

李云点了点头,笑呵呵道:“数万流民已经吃上了饭,咸鱼产业将会越来越赚钱,那边已经没有我施展的余地,再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陛下,给我一个官职吧,我要坐镇范阳城。”

李世民面色沉默!

李云静静等着他。

仿佛过了很久,李世民才终于下了决断,皇帝陡然长笑一声,铿锵一下抽出自己的天子剑。

他把天子剑轻轻往李云肩膀一搁,大声道:“今有大唐西府赵王李云,黄河一战,力抗敌国,冲入草原,开疆拓土,功勋冲天,盖压当世,朕,大唐皇帝李世民,赐西府赵王李云,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之职,坐镇范阳,赐建王府,特允征召私兵之权,人数不设特定上限,再赐……”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陡然手腕一个倒转,竟把天子剑的剑柄对准李云,哈哈笑道:“再赐朕的天子剑,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虽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但是兼领河南道和陇右道,持此帝剑,如朕亲临,便是走遍大唐任何一个地方,你也有权利过问任何政事。”

猛把天子剑一推,重重塞进李云手里,然后皇帝哈哈长笑,纵身一跃回到马上。

李云被这个封赐打了个措手不及,握着天子剑愣愣发呆。

然而李世民已经不再看着他,反而目光悠悠看向圣女大祭司,语带深意道:“弟妹,朕这个做伯父的给了天大赏赐,你这个做亲娘可不能太过吝啬啊,哈哈哈,朕等着看你的手笔呐……”

日光浩浩之下,圣女大祭司缓缓点头,忽然看向少女玲珑,轻声道:“丫头,把金刀拿出来!”

……

……第4更到,今日又是14500字爆发,加更完毕。

……

备注:顺便,这几天看见有人叫嚣让我爆更十章,山水真要吐血了,我这每天的爆更字数,折算成其他作者2000字一章,山水这等于每天爆发7章。但我这人讲究,我就按4章算,唉,其实这都没什么,你们见我得意了吗?并没有!山水就是这样厚道,义字当头,义薄云天,一马当先,一下出水,容我掐会腰,得意的笑,艹,谁扔我脸上的拖鞋,你看我不一锤子打死你……(这段字数不收钱)

第140章 【李世民的反应怪的很】 感谢盟主:村头乞丐洪七

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掏金刀干什么?

李云眨了眨眼。

李世民却若有所思。

但见少女玲珑的脸色忽然有些红,期期艾艾半天站在那里磨蹭。

圣女大祭司噗嗤一笑,打趣道:“丫头,你性格一向很泼辣啊,我们草原儿女,何时如此扭捏,把金刀掏出来,你师弟等着呢!”

这话让李云又是一愣,愕然道:“我啥时候等着了?”

玲珑终于从怀里掏出金刀,俏脸红晕站在那里。

圣女大祭司看她一眼,劈手把金刀夺了过来,然后转手向着李云一递,语气温柔道:“孩子,这东西给你……”

李云下意识就想接住。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世民突然开口,皇帝也不知因为何故,语气竟然失去冷静,几乎用吼的方式道:“不允许,不可能,不准接……”

李云微微一呆,随即心中一动。

他连忙把手缩回,转头看着李世民。

但见李世民脸色异样,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圣女大祭司道:“乌丝阿月,你是什么意思?”

这次没有喊弟妹,喊的是圣女大祭司名字。李世民似乎很是生气,语气隐隐含着恼怒。

皇帝的反应太奇怪了。

圣女大祭司有些莫名其妙,她拿着金刀解释道:“这是草原祭祀的象征,也是玲珑的婚配之物,我把金刀给李云,就是要把玲珑嫁给他,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徒弟,两人若能结合,属于亲上加亲……”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接着道:“我用金刀为礼,儿子就是草原的金刀驸马,突厥和大唐已经缔结盟约,按照规矩应该进行和亲,但是草原已经没有可汗,所以我们把玲珑公主嫁过去。”

“不行!”

这次可不止李世民开口,后面还有好几个国公在咆哮。

先是老程大吼一声,满脸怒色道:“西府赵王的正妃,必须是我程家闺女,他俩已经私定终身,你儿子把我闺女浑身都摸了……”

就这粗鄙之言,直接让人瞠目结舌,后面程处雪满脸通红,恶狠狠瞪了老爹一眼,程处雪虽然性格直爽,但在众目睽睽下仍然羞恼无比。

少女突然呜呜两声,竟被老爹给气哭了,她拼命一抽战马,发疯朝后面奔去。

老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劝慰闺女两句,远远喊道:“丫头啊,哭啥哭,爹也是为了你好,摸就摸了,有啥可丢人的,你们已经私定终身,这事谁也不准反悔。”

“你给老子滚蛋吧!”

老程正在咋呼,猛然感觉眼眶一疼,却是河间郡王李孝恭满脸怒色,突然给他恶狠狠来了一拳封眼锤。

李孝恭一拳打完,直接破口开骂,道:“屁的私定终身,老夫怎么没听过,程知节你莫不是想要耍诈,你忘了咱们两家的打赌约定吗?你闺女和我侄女,各凭本事争王妃,范阳卢氏已经没了,就剩下那么几个可怜的苗裔,本王今天在这里撂一句话,我力挺卢家的侄女嫁给李云,想争可以,按规矩来……”

老程自知理亏,龇牙咧嘴骂了一句。

这番变故让圣女大祭司微微怔住,手握着金刀明显哭笑不得,她忽然看向李世民,好奇问道:“这便是您不让李云接刀的原因吗?”

李世民不置可否,只是道:“李云不能娶玲珑。”

圣女大祭司突然脸色冷淡下来,语带怒气道:“大唐皇帝,你欺我突厥人乎?”

李世民面色阴晴不断,忽然咬牙又道:“除了这件事,其它都好说。”

两人眼看说不到一块去,后面还有几个国公在咋咋呼呼,河间郡王李孝恭突然上前一步,力挺皇帝道:“本王也是这个意思,李云不能娶玲珑公主,突厥圣女,本王也是你的大伯哥,这事你打消了,对咱们双方都有好处。”

圣女大祭司勃然大怒,她乃是草原一代圣女,这辈子性格刚烈无比,别人越是压她,她越要坚持自己。

她猛地把金刀往李云手里一塞,大声道:“这把金刀,他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大唐皇帝,我实话告诉你,我儿子如果不拿金刀,他永远成不了真正的战神……”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怔。

却见圣女伸手如电,迅速在金刀某个部位摁了下去,但听咔嚓一声脆响,金刀的刀柄尾部装饰物忽然弹开。

那是一头小小金狼,铸造的极其精美,金狼原本闭着嘴巴,现在变成张口咆哮,狼口里吐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帛,啪的一声正好落在李云手里。

圣女声音再次响起,底气十足道:“今日之战你们都看见了,我儿子只会蛮力挥锤,他不会任何技击之术,这是他最大的弊端,也是他最大的弱点。当年你们的战神可不是如此,他不但天生神力,而且武艺高强,父子两代人,差距天和地,我儿子若想成为名副其实的战神,这把金刀他必须得接着。”

这话让众人都是微微一怔。

李世民若有所思看着金刀上张开嘴巴的小金狼,又看看金狼嘴中吐出的那一卷薄如蝉翼丝帛,忍不住道:“此乃何物?”

圣女展颜一笑,傲然道:“这就是突厥祭祀图典,里面记载着草原的传承,有风俗礼仪,有信仰著述,有河流地图,也有护族神功……”

这话让众人再次一怔,忍不住都看向李云手里那一卷薄如蝉翼的丝帛,这卷丝帛还没有小孩的手指头粗,想不到里面竟然记载了如此多的东西。

这时只听圣女再次开口,对着李世民道:“你是大唐皇帝,应该知道天下的高端隐秘,每个族群都是自己的护族之宝,你们中原是道家传承,我们突厥是祭祀图典,李云是我儿子,他身上流淌着一半突厥人的血,他有资格拥有这卷图典,但是必须以嫁妆的方式获得……”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大唐皇帝,我们突厥已经给出诚意,我儿子拥有了祭祀图典,才能学会阴柔发力之道,那时他再也没有缺点,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这话算是诚意十足了。

但是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朕,还是不同意!”

皇帝忽然看向李云,沉声道:“西府赵王,把金刀还给突厥,你是中原的孩子,自然有中原的高人调教你,愣着干什么,把金刀还回去……”

最后这一句,李世民几乎用吼的方式。

李云感觉莫名其妙,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方便忤逆皇帝,他把金刀和丝帛慢慢递给圣女,语带劝慰道:“老娘,把东西收起来吧。”

圣女大祭司叹息一声。

李云看她神情不对,想了一想又道:“有句话我得跟您说明白,虽然我承认了您,但是心底实在没有多少亲情感,毕竟咱们从未见过,亲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您别着急,也别害怕,我血脉上是你的儿子,这事搁到哪里都逃不掉,咱们母子之间,有着没法割断的联系,但是需要时间,才能相互熟悉,老娘,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这话哪里会不对?

这话任谁听了也挑不出理。

圣女大祭司落寞一叹,轻轻点头道:“你有自己的主见,便按照你的意思吧,我虽然是你的母亲,但却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你和我不亲,甚至心里不认同,这都是常情常理,娘亲永远不会怪你。”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陡然鼓起勇气看着李云,满含期待道:“娘等着你真正承认我的那一天。”

李云呵呵一笑,他知道如何安抚一位母亲,连忙道:“放心放心,现在已经真正承认了,只不过稍微显得陌生,所以需要时间熟悉熟悉。哎哎哎,老娘别哭啊,乖,把金刀收回去,其实这玩意我也不想要,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跟师姐第一次见面候闹的不愉快……让我娶她?嘿嘿嘿!”

“这才对嘛!”

猛听程咬金哈哈大笑,插科打诨道:“亲家母你看见了吧,赵王自己也不想娶你徒弟,他摸了我闺女,相互已经私定终身。来来来,认识一下,老夫程知节,济州东阿人,现封大唐卢国公,上柱国,我家有良田万亩……”

他还想叽叽歪歪,猛然被人一脚踢出老远,但见李孝恭面色阴沉,转过脸又换了一副模样,对圣女大祭司道:“弟妹莫要听他聒噪,私定终身那都是没影的事。”

老程怒气冲冲从蹿,大怒道:“摸我闺女总是有的吧,这事陛下和娘娘也见了。”

李孝恭面上一黑,这话还真不好反驳,老程铁了心要玩无赖,连自己闺女的名声都不顾了,这是堂堂阳谋,逼着李云不能反悔。

但也就在这时,猛听一个少女的骄傲声音,悠悠道:“摸又如何?我也被小师弟给摸了……”

众人都是一呆,愕然寻声望去。

谁也没有想到,玲珑竟然占了出来,忽然指着李云道:“当日小师弟俘虏于我,伸手入怀将我一阵好摸,小师弟你自己说,这事到底有没有,你敢不敢承认吧。”

李云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这事他确实真的干过。

实锤,赖不掉。

记得当时摸的还挺爽。

李世民和李孝恭的脸色突然变得诡异。

……

……今日第一更到,3200字

第141章 【胡搅蛮缠,都是伪装】 感谢盟主:来啊战个痛快

老程眼珠子滚动几下,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老货最擅长胡搅蛮缠,陡然仰天哈哈一笑,道:“要不这样吧,咱们谁也别争了,赵王要去范阳坐镇,不如咱们都把闺女送到范阳,如今范阳城百废待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咱们各家谁也别争,让闺女们都去帮助赵王!”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哈哈笑着又道:“让她们凭借自己的真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贤内助,到时哪个能够胜出,哪个就是西府赵王正妃……”

此这话虽然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是细细琢磨却又好像十分靠谱,在场众人沉吟一番,圣女大祭司看了一眼玲珑。

玲珑第一个开口,骄傲道:“好,我本来就要代表突厥坐镇范阳。”

河间郡王得到李世民暗示,站出来道:“范阳乃是卢氏老家,本王的侄女正好回去。”

这一下就有两方同意参加争夺了。

老程左右看了两眼,忽然一拉身边的程处默,压低声音对儿子道:“你是赵王徒弟,你有资格跟着去范阳,臭小子一定要机灵点,多帮你姐姐找找机会,老子在家里还存着一些春风散,等我回家之后派人给你送过去。”

程处默张了张嘴巴,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老爹,愕然道:“您让我给姐姐下药?”

老程怒眼一瞪,低声道:“屁话,光给你姐姐下药怎么成?你得给两人同时下药,你师傅,你姐姐,让他们小夫妻俩直接圆房……”

程处默打个哆嗦,脸色怕怕道:“老爹,这事我干不来!”

老程大怒,压低声音道:“你机灵一点就行了。”

程处默愁眉苦脸,可怜巴巴拒绝道:“我就是不够机灵啊。”

老程咬牙切齿,目光森森道:“再敢不听话,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程处默擦了一把额头,嘴皮子哆嗦道:“听了您的话,我姐会打死我。”

老程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怕儿子肩膀,鼓励道:“放心放心,最多打你一顿,但是你姐姐肯定会感谢你。等到她生了小孩,你就能当舅舅了。”

程处默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好吧,孩儿试一试。”

老程心怀大慰,连忙道:“记住了,春风散给你师傅多吃一点,他体魄异于常人,你照着熊瞎子的份量招呼他。”

程处默又打个哆嗦。

老程却嘿嘿得意起来,这老不要脸的自觉胜券在握,转头大声道:“好了好了,我们程家也是一样,大家就这么说定了吧,我程家按照规矩和你们争。”

玲珑傲然点了点头!

但是李孝恭却觉得老程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道:“你莫不是又想耍阴招?”

老程呸了一声,义正言辞道:“谁不知道我程知节忠厚老实……”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

这时后面急急忙忙挤过来夔国公刘弘基,舔着脸道:“还有我还有我,我家媳妇马上就要生了,这次肯定是个小闺女,我闺女也要参加争夺……”

“你给老子滚蛋吧!”

李孝恭和老程同时一脚,直接把这个无耻国公给踢开,瞪眼道:“哪里都有你,看见好事狗抢屎。”

刘弘基骂骂咧咧很是不服,叽叽哇哇道:“等我媳妇生了闺女,我看你们怎么跟我闺女争。山妻花容月貌,我闺女必然也是绝世之姿。直娘贼,程咬金你瞪什么瞪,有种咱们约个地方单挑,看老子一棍把你打出屎来。”

这货早年也是个拦路抢劫的混账,一时着急把匪话秃噜出来,山妻这种词汇,除了土匪没人会说。

这货还要咋呼,忽然反应漏了底细,连忙脸色一肃,瞬间又变成国公威仪,对圣女大祭司远远喊道:“亲家母啊,别忘了给我闺女留一个名额。”

然后又看着李云,急吼吼道:“赵王殿下,有空来家里坐坐。我媳妇已经怀胎八个月,你小媳妇很快就要出世了。提前见个面,容易培养您说那啥感情,来前记得备好聘礼,我老刘家不贪财,你把王妃正位给丫头就行……”

“滚你娘个蛋!”

众人一发怒喊,劈头盖脸把这厮打到一旁。

这一番约定,简直像戏文里的笑话一样,偏偏约定之人无不是当世高层,除了王爵就是国公,突厥这边是公主,大唐最次也是国公嫡女。

李云一直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事情里透着古怪!

但他隐忍不予揭穿。

……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先是战场厮杀,数十万人亡命相搏,战场鲜血还未冷却,双方已经缔结盟约。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无论大唐还是突厥都明白,两大种族谁也灭不了谁,继续这样打下去,对汉人对突厥都不是最佳选择。

皇帝之所能成皇帝,就是因为能够站在国朝的角度思考问题,李世民不想灭掉突厥吗?他比任何人都想灭掉。

但是不可能!

国家可以灭,种族不可灭,既然如此,何必代代私仇。

况且,大唐已经占尽了便宜。

倘若搁在另一个时空所记载的历史,贞观元年的渭水之盟何等耻辱?

说的好听点叫做能屈能伸,说的难听点叫做战败认输,现在双方缔结了平等盟约,比历史上的渭水之盟强了太多。

日光浩浩之下,双方兵马决定撤了。

临走之前,各自又有安排。

先是李世民看向李云,语重心长道:“孩子,朕已封你为西府赵王,又把天子剑赏赐给你,你虽然不是太子,权利却比太子更大,真让你成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又让你辖制河南道和关陇道,甚至整个大唐任何一道,你都可以插手军政两事,人活着,要讲良心,朕不多说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只叮嘱你一句,莫忘你二大娘多么疼你……”

李云点了点头!

李世民调转马头,准备这就离开,忽然又想起一事,转头看着李云道:“虽然你不惧兵锋,但是万事不能独力承担,你马上就要去范阳城坐镇,等于是要从头开始白手起家,朕给你留下三千玄甲铁骑,再给你五万精锐步卒,这些兵马不设虎符,由你随便指挥调用。”

如此厚爱,比对亲生儿子还好,李云心中岂不感动,忍不住郑重行了一礼。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终于把手里的马鞭挥舞一下,胯下坐骑嘶鸣一声,驮着皇帝疾驰离开。

远远地,空中由传来皇帝的声音,依依不舍道:“孩子,河北道距离长安不远,每到逢年过节,莫忘回家看看,朕,等着,你二大娘,也等着……”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圣女大祭司也走了过来,柔声道:“孩子,娘亲需要回古庙一趟,通知整个草原部落前来会盟,我需要告诉他们大唐和突厥缔结盟约,约束他们不得在边境生事,等娘亲做完这些,我去范阳教你武功。”

李云连忙也点了点头。

他虽然和这个母亲没多少感情,但是人家毕竟生了自己的肉体,今日认亲之后,圣女一直在为他着想,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圣女也稍稍有了那么一点对待母亲的感觉,道:“娘亲但去无妨,孩儿已经长大了。”

这一声娘亲,喊的圣女很是欢喜,她目光柔柔看着李云脸庞,仿佛想要伸手抚摸一下,但是最后却忍耐住了,只是轻轻道:“你师姐要去范阳,我再把戈壁溜羊也派去,另外再派两千突厥祭祀,划归你帐下听用,你毕竟是我的孩子,母亲想为你做一点小事。”

其实这可不是一点小事。

突厥祭祀乃是草原高端战力,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高手,圣女一下给了儿子两千祭祀,这股战力甚至比李世民赐下的玄甲铁骑更强大。

人对我好,我对人好,突厥圣女如此付出,李云心里渐渐也有了一些感动。

李世民走的时候,他恭恭敬敬给人家行了礼,现在不能厚此薄彼,他恭恭敬敬给圣女也弯下了腰。

他这一个行礼,顿让圣女大祭司满脸惊喜,她从来没做过母亲,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去扶李云,又怕儿子跟她陌生,身为草原最高领袖,这时局促的像个孩子,只会懦懦道:“孩子不用这样,孩子你不用这样……”

忽然也不知想起什么伤心的事,呜呜哭着纵身离开,她轻功极速宛如鬼魅,转眼之间化作一道白影。

李云遥遥看了半天,忽然用一种说也听不清的低声轻轻道:“我是个假的,但是努力变成真的,无论是大唐皇帝,还是突厥圣女,你们把我当亲人,我便把你们当亲人,我孑然一身来到这里,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孤独……”

这番话,他喃喃呓语,没人能够听清,众人只看到他嘴唇轻轻在动。

此时战场的两方大军各自后撤,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些熟人,李云看了一眼三千铁甲,又看了一眼突厥留下的两千祭祀,不远处五个徒弟正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辩论什么,程处雪坐在一匹马上,和玲珑公主遥遥对视,两个女人目光霍霍,估计是要准备女人之间的战争。

天地之大,任我驰骋,李云忽然心生豪迈,陡然双脚一踏大龟,长笑道:“老伙计,咱们出发啦!”

大龟巨爪扒地,驮着他飞速而行,目标直指,正是河北道范阳城。

……

就在李云动身启程的时候,大唐一众国公追上了皇帝李世民,夔国公刘弘基突然小声开口,语带试探道:“陛下,臣刚才那番胡搅蛮差没做错吧!”

这话一出,有几个国公才恍然大悟,难怪刘弘基口口声声要生个闺女嫁给李云,原来是帮着皇帝搅乱刚才的局面。

大唐三个滚刀肉,看似个个不讲理,其实个个都是人精,最懂得皇帝的心思。

刘弘基胡搅蛮缠都是伪装的!

老程也在另一旁开口,小声问皇帝道:“陛下,臣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拒绝草原和亲,但臣隐隐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臣提出让各方女子自己去争,委实是个不得已而为之的主意,如果刚才不提出这个办法,突厥一方绝对还要继续纠缠。”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小心翼翼又道:“那位圣女毕竟是李云的亲生母亲,乃是当世之间最为至亲的血脉,如果她坚持给儿子选亲,您这位做伯父强行阻拦于理不合,若是普通之家也就罢了,陛下大可以强行决断予以赐婚,但是赵王不同,他母亲是突厥的圣女……”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人家的身份跟大唐皇帝平起平坐。

李世民缓缓点头,语气有些异样道:“朕知道,朕明白!”

旁边李孝恭目光一闪,紧跟着道:“但是玲珑不能嫁给李云。”

李世民又点了点头,皱眉沉吟道:“先让她们相互争着,那个丫头未必能赢,如果被她赢了,咱们再想办法阻止!再说了,李云那臭小子精明的很,朕看他一直冷眼旁观,其实心中怕是早就有了决断。”

李孝恭点了点头,语带迟疑道:“希望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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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我要在范阳城立一块碑】

河北范阳城,其实应该叫做幽州范阳郡,这个地方可了不得,因为它是后世的京师所在地。

千年后的政治文化中心。

谣传地底下有龙脉之气……

占了这样一块风水宝地,李云心里简直爽的一批,不过他不会傻到明说,这以后就是他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了。

李云行军的速度很慢,从草原到范阳整整走了一个月之久,之所以速度如此之慢,是因为他带了太多的累赘。

什么累赘?

至少十万赤贫人!

此前草原一战,李云先是向东攻击,然后又向西推进,结果一路横扫,挡者无不披靡。

部落灭了许多,敌人却没杀多少,突厥的贵族和战士怕他,丢下部落仓惶离开,结果让李云大发人头财,这一战他最少获得了十万赤贫人。

草原赤贫人,基本都是汉人,即使不是纯血汉裔,父母必有一方来自汉家。

这些人,得救!

这些人,不是累赘。

李云深知有人才能聚财,这是千古不破之理,一个人再有本事,哪怕鸡儿竖起来能日天,但是人力有时而穷,没人能占尽天下的一切。

可惜所有人都不理解李云,认为他这是犯了妇人之仁,就连玲珑这个突厥公主,话里话外也在暗示李云不要多事。

这些人的心,比李云硬多了。

几乎众口一词,都说应该抛下赤贫人。

大家的说辞还很冠冕堂皇,大多会说咱们不是不管,咱们等一阵子再管,现在先把赤贫人仍在草原,等到范阳城发展起来再救济,这样既能节省养民口粮,也能最大限度减轻压力。

但是不管谁劝,李云只是淡笑不答。

他每日骑着大龟在前头开路,让三千铁甲护送着十万赤贫,队伍浩浩荡荡,贫民拖家带口,他们目光带着茫然,内心深处却又带着期待。

汉人的西府赵王,草原大祭司之子,两个身份加在一起,让所有赤贫人都对李云有着亲切,纯血汉人觉得这是他们的王爷,突厥血脉的汉奴同样感觉这是他们的祭祀。

对于十万草原汉奴来讲,李云是最让他们安心的领袖,天然能够说服一切,当时不做第二人想。

……

悠悠一月,转眼便过,迁徙大军经过长足跋涉,终于到达了河北道范阳城。

这城被颉利屠戮一空,又被范阳卢氏一把火烧成白地,站在破败的城门口向里而望,任谁看了都有点丧失信心。

然而李云却兴致高昂,他驱策大龟走到范阳城口,忽然转头询问众人,莫名其妙道:“你们谁知道附近有石头山?”

众人都是一呆,个个面面相觑。

程处默抓了抓脑门,状似回忆道:“师傅,为啥非要石头山,距离隔得很远啊,至少上百里路,骑马也得两个时辰……”

李云哈哈一笑,道:“才两个时辰,那可好得很。”

突然看向程处雪,招手道:“程家妹子,把你的斧头借我一用!”

程处雪先是一怔,随即瞪他一眼,叱喝道:“你喊谁妹子?我年龄比你大。斧头不借,喊姐姐才给!”

“嘿嘿嘿!”

李云陡然一阵坏笑,挤眉弄眼拉着长音,作怪道:“你比我大?”

这话听着很正常,但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不远处几个玄甲铁骑低声嘿笑,程处雪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丫头琢磨很久,勉强才醒悟李云是在调戏她,少女顿时秀眉一竖,怒气勃发道:“直娘贼,你这该死的大骗子。”

纤手往马背上一捞,抡起斧头就要砍人,结果却被李云劈手夺过,哈哈笑着狂笑而去。

他的大龟冲刺急速,在场除了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谁追不上,就连玲珑的枣红马都得吃灰,众人茫然不解李云要干什么。

想追着去看,就得靠万里烟云照,众人目光刷刷一声,全都看向了戈壁溜羊。

傻大个子正抱着大铁坨子玩耍,被众人霍霍的目光吓了一跳,这孩子弱弱看向玲珑,有些畏惧道:“姐姐,他们眼神好凶。”

玲珑哪里有功夫安抚他,猛然抬手一直李云离开的方向,急急道:“戈壁溜羊,你跟去看看。小师弟此举突兀的很,他有大锤不用借斧头作何?”

这话戈壁溜羊听不懂,但是傻大个子很听玲珑的话,他骑在马上答应一声,双腿使劲一夹马腹,万里烟云照仰天嘶鸣,轰隆一声冲了出去。

速度风驰电掣,追着李云而去,众人遥遥眺望,但见一龟一马渐渐消失。

……

却说李云驱策大龟狂奔,猛然听到后面蹄声急促,他站在龟上回头一望,忍不住哈哈笑道:“好啊,我正琢磨着自己力气不够,你追上来正好帮我一般,戈壁师兄,咱们去砸石头!”

“哦,知道了!”

戈壁溜羊乖乖答应一声,抱着大铁坨子骑马跟随,他是个傻子顽童心性,跟了半天就觉得不耐,于是瓮声瓮气问道:“砸石头,好玩吗?如果不好玩,你要,陪我抓蚂蚱。”

李云一边驱策大龟奔跑,一边转头哄骗他道:“抓蚂蚱没意思,砸石头才有意思,你用你的大铁坨子,我用我的擂鼓瓮金锤,咱俩找准一个山崖,发疯一般砸过去,轰隆一声,地动山摇,砸石头一时爽,一直砸石头一直爽……”

戈壁溜羊裂开大嘴,欢喜道:“师弟,好人。”

两人一路狂奔,速度快若闪电,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很快到达一处大山,李云的大龟神俊异常,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也不遑多让,两只坐骑盘山跃涧,如履平地一般。

在山中又奔一会,终于找到一处山崖,这山崖通体乃是巨石,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上面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万年的风霜雨雪。

李云回头招呼一声,自己先拎着大锤过去。

后面戈壁溜羊看他跳下大龟,连忙也学着一样跳下坐骑。

当世两个力气最大的人,各自拿着自己的巨重兵器,李云在山崖四周测算良久,最终找到了一个位置站下。

他冲着戈壁溜羊招了招手,喊叫道:“过来过来,就是这里,咱俩一起使力,把这个小崖给砸下来。”

说是小崖,其实高度最少也得两丈,如果用后世重量计算,恐怕最少也得十几吨。李云要砸这数万斤巨石,换做任何一人听了都得犯嘀咕,偏偏戈壁溜羊全不在乎,很是听话的举起了大铁坨子。

这傻大个子还记着李云哄他的话,很是期待又问一句道:“砸石头,那个,话,再说一遍……”

李云往自己手心吐口唾沫,然后缓缓举起擂鼓瓮金锤,大笑道:“砸石头一时爽,一直砸石头一直爽,戈壁师兄,跟我一起,砸!”

他大吼之中,戈壁溜羊咧嘴大笑,傻大个子奋力将大铁坨子一挥,重重砸向了眼前的山崖。

李云眼光注视着他砸落的地点,手中擂鼓瓮金锤同时砸出,大铁坨子和大锤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砸到了一处。

这是当世两个神力无敌的人物,齐心协力砸在同一个地方,但听轰隆一声巨响,四周山林簇簇摇晃,空中火星迸溅,猛然咔嚓一声。

眼前这座小山崖,赫然被他们拦腰砸断,李云眼疾手快一拉戈壁溜羊,发疯一般往后面逃窜。

然后,山崖轰然倒塌。

万斤巨石,砸在地上,瞬间腾起一股烟尘,山林仿佛刮起了罡风。

戈壁溜羊咧嘴大笑,很是开心的拍手道:“果然,很爽,果然,很爽。”

他说话有口吃,说不出‘一直砸石头一直爽’这么长的句子。

这时李云把大锤放下,然后拎起了程处雪的大斧头,他跳到巨石旁边,挥动斧头不断劈砍。

他神力无敌,斧头每一下都能劈掉很多碎石,如此劈了足有一个时辰,渐渐把大石修凿的略显浑圆。

然后他才放下斧头,忽然转头对戈壁溜羊道:“师兄,咱们再来玩个好玩的游戏,你看到这块大石头没有,咱们把它推回范阳城。”

好家伙。

这可是上万斤的大石。

小山崖足有两三丈高,拦腰折断也得一丈有余,这么一块庞然大物,就算大龟趴在旁边也是个弟弟,然后李云竟然想把它推回去,这想法恐怕整个天底下都不会有。

但是戈壁溜羊不在乎,傻大个子只在乎好不好玩。

他见李云招呼自己,连忙把大铁坨子搁到坐骑背上,然后他赤着双手跑到巨石旁边,眼巴巴看着李云道:“小师弟,真的,好玩么?”

李云哈哈大笑,陡然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往后双手摁在巨石一声,狂吼一声,放道:“你看看好不好玩!”

轰隆一声,巨石竟然被他推得震颤一下,戈壁溜羊双眼放光,大吼一声上来帮忙,两个人的力气合在一起,大石震颤更加剧烈。

但是仍旧推之不动。

这时猛听大龟‘霸下霸下’两身,神奇的竟然人立而起,两个巨爪撑地,两个巨爪摁在巨石上,突然发力一推,巨石轻松晃动。

李云眼神一亮,连忙冲戈壁溜羊大吼道:“推!”

轰隆!

两人一龟合力,这才是真正的绝世神力,万钧巨石滚动翻转,顺着山林不断滚落下去。

李云哈哈大笑,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他望着巨石滚下山林,突然转头对戈壁溜羊道:“戈壁师兄你记住了,今天咱们砸下的这块巨石,将来会成为整个天下最耀眼的存在,我要在范阳城的官道上立一块碑……”

……

……第3更到,今日第11500字,突厥战事完毕,范阳剧情开启,这一章承上启下,今晚0点以前还有爆更。

第143章 【天下第一牛逼的石碑】 感谢盟主三生缘彩云子

巨石有万斤之中,弄回范阳已是次日清晨,彼时程处雪等人正焦躁不安,忽然感觉脚下大地微微在震。

轰隆!

震一下!

轰隆!

再震一下!

大地震颤的很有节奏,几乎每隔一个喘息,就能震动一下,众人先是茫然,紧跟着四顾而望,忽然有人朝着远处一指,大叫道:“你们看,在那里!”

霎时之间,无数道目光眺望过去。

日光浩浩之下,他们看到了什么?但见一块巨石映入眼帘,重量怕不是得有上万斤。

最吓人的是,那石头自己会走路。

气氛瞬间诡异!

许多人额头隐隐冒汗,人群中也不知是谁使劲咽了口唾沫,呆呆道:“我滴个娘,石头成精了。”

但也就在这时,猛听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气喘吁吁道:“程处默,李崇义,房遗爱,刘仁实,尉迟宝林……”

这声音一连喊了五个名字,紧跟着又喊了程处雪和玲珑,声嘶力竭骂道:“我说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赶紧过来搭一把手,这石头死沉死沉,差点把我们都累死。”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听出是李云的声音,大家慌忙冲着那边奔跑,渐渐接近了不断滚动的巨石。

这时才发现石头为什么自己走路,分明是后面有人在奋力推着翻滚。

但见两人一龟,口中都喷着白气,李云满脸汗水,戈壁溜羊口歪眼斜,两人中间赫然是一只大龟,只用两个巨爪撑在地上,另外两只巨爪按在石上,口中发出‘霸下霸下’的瓮声。

大龟也累的不轻。

一日一夜之间,将一块万斤巨石推动百里,这事若是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信,然而实实在在就发生在眼前。

李云见到帮手到来,继续推动大石翻滚,口中不断喘着粗气,咬牙奋力道:“都搭一把手,给我把石头再往前推一段。最少要推到距离城门五百步的位置,我要在那里把这块巨石立起来。”

距离城门五百步?

把这块巨石立起来?

众人脸色迷茫,手上却跟着一起推动,程处默边推边问道:“师傅,你要立这巨石干啥?”

“不是立巨石,而是立巨碑!”

李云正在咬牙奋力,闻言顺嘴回答了一声,然后再也不说话,鼓起最后的神勇不断推动巨石。

轰隆!

轰隆!

由于有众人前来帮手,巨石的推动速度慢慢变快,终于到达距离城门五百步的位置,所有人几乎都累的瘫痪地上。

程处默呼呼穿着粗气,望着李云和戈壁溜羊如见天人,忍不住道:“师傅,俺这次算是真服了,乖乖不得了,这玩意最少也得两万斤重,您和戈壁溜羊两人,竟能把它给推过来。”

李云也喘着粗气,身体直接靠在巨石上歇息,闻言拜拜手道:“单凭我俩可不行,主要还是大龟的作用,如果没有它的帮忙,这石头简直纹丝不动。”

众人都看向大龟,程处默忽然啧啧称奇,道:“好家伙,这玩意竟然会两条腿走路,成精了,马上就要成精了。”

这话还未说完,陡然见到大龟四爪落地,巨大脑袋冲着程处默点了一点,口中发出欢喜的‘霸下’之声。

李云看了程处默一眼,笑道:“它在感谢你,你刚才那话等于是帮它封正,民间一直有个传说,说是动物要想成精须得讨人口封,这个讨口封不能是心存刻意,须得是人在无意之间偶然说出,每有一人说它成精,它就距离成精更进一步,不过这只是民间传说,你们当个故事听听就行。”

程处默却摸了摸下巴,目光闪闪道:“俺倒觉得这不是故事,师傅你说的很可能就是真的。”

李云看他一眼,沉吟道:“这话不要往外乱传,免得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做封正,一旦弄得天下皆闻,再也没人能在无意之间说它成精……”

程处默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那样会影响大龟的正事。”

李云点了点头,模棱两可道:“具体我也吃不准,不过大龟是咱们自己人,能帮一把是一把,免得真格影响了它的追求。”

众人无不点头,偷偷去看大龟。

李云恢复力气的速度极快,才几个喘息就变得神采奕奕,那边戈壁溜羊同样也是如此,举举胳膊很好奇自己怎么突然又有力气了。

这时巨石已经到达位置,但是立起来还需要大费周章,幸好已经到了范阳城外,很快有三千铁甲闻讯而来。

众人把马鞭相互捆缚交织一起,最后弄出了两根粗粗的牛皮绳子,李云手持一根,戈壁溜羊手持一根,然后各自连接上百匹战马,绳子的另一端捆绑在巨石之上,陡然一起发力,但听轰隆一声,巨石直接翻转而起,稳稳立在了大地之上。

这巨石自身重量足达一两万斤,立起来之后慢慢往土中沉下去,沉下去的长度最少也得半人多高,渐渐才变得纹丝不动。

“行了!”

李云扔掉绳子,顺势拍了拍手,他仰头望着巨石,语带感慨道:“巨石一旦力气,底部深入土中,以它的万钧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推倒的可能,从此之后,石碑永镇此间。”

众人都跟着感慨,毕竟亲手参与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唯有玲珑眸子辉闪,忽然出声问道:“既然是碑,就该有字,你费尽千辛万苦将它弄来,总不会让它光秃秃立在这里吧?”

这话一出,顿时显出玲珑和别人的差距,别人只顾着感慨,唯有玲珑想的更深。

李云大有深意看她一眼,随即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石碑正要刻字……”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转头看着程处雪又道:“你把陛下的天子剑拿来。”

程处雪反身而回,很快将李世民的天子剑带过来,李云伸手接过,慢慢抽剑出鞘,忽然左右看了两眼,出声问道:“你们谁会轻功,把我送上这块巨石!”

众人仰头看向巨石,一起摇头道:“高达一丈,天底下没这样厉害的轻功。”

唯有戈壁溜羊裂开大嘴,憨憨笑道:“有,我师尊,可以……”

众人噗嗤一笑,捉弄他道:“那你赶快回草原一趟,把突厥圣女大祭司请来。”

戈壁溜羊被人捉弄也不生气,抓抓脑门憨笑两声,突然又道:“还有,玲珑姐姐,也可以,玲珑姐姐,很厉害……”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玲珑。

程处默忍不住‘哈’了一声,对戈壁溜羊道:“你师姐也会武功?她当初一下就被我师傅俘虏了……”

可惜话未说完,猛觉眼前一闪,但见一道婀娜身影原地弹起,伸手一抄抓住李云,然后两人诡异的升空而起,嗖一下直接上了巨石。

程处默‘噶’的一声,后半截话直接憋到嗓子眼里。

这货满脸迷茫,好半天才喃喃一声,不可思议道:“你师姐竟然真的会武功,那她为什么一直装成个弱女子?”

戈壁溜羊傻乎乎抓了抓脑门,忽然咧嘴笑道:“嘿嘿,骗你们……”

大傻子显得很得意。

……

这时只见玲珑公主宛如扶摇仙子,芊芊素手抓着李云从巨石往下飘落。

飘落的速度竟然很慢很慢,完全不符合人世间的常理,这场景若是被后世那个叫牛顿的家伙看见,人家肯定连棺材板都压不住。

众人也觉得疑惑,唯有程处雪看的分明。

她看见一根极其细小的绳索,绳索尾端有个银光闪闪的小钩,钩子死死卡在巨石顶端,另一端则在玲珑手里握着。

正是靠着这根细不可查的绳索,玲珑才能保持缓慢下落的诡异。

她抓着李云缓缓飘落,李云不断挥动着李世民的天子剑,他手腕之力当世不做第二人想,而天子剑也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硬剑,众人只看见石粉飞扬,耳边听着乒乒乓乓的劈砍,渐渐地巨石之上出现一行字迹,银钩铁划显得力道十足。

那些字刻的并不是很好,估摸着还不上学字几年的蒙童,但是字体所含的意思非同一般,让人读来有一种俾睨天下的霸气。

当先四个大字,每一个都有磨盘大小,上面那个字念止,下面那个字念戈,第三个字念为,第四个字分明是武。

四个字连起来一读,赫然是古书上常有的‘止戈为武’。

这四个字磨盘一般大小,即使站在很远也能看的清楚,在场众人全都仰头,程处雪若有所思道:“止戈为武?这就是碑名了……”

除了碑名,下面还刻着一行行小字,随着玲珑和李云缓缓飘落,那些小字渐渐浮现众人面前。

李崇义想要卖弄文才,陡然踏前一步大声念出,道:“止戈为武,以杀止杀,今有少年李云踏足范阳之城,感悲古往今来屠戮之事,百姓何其可怜,欢言化为枯骨,遂盟誓,欲建当世第一和平之城,于此立下止戈为武巨碑,自今日起,有规如下……”

念到这里,他念不下去了,有些字不认识,李崇义显得很羞赧。

程处雪忽然上前一步,接着他念的地方往下开念。

少女声音清脆,却有一股巾帼英姿,但听她念道:“踏近此碑五百步,一切厮杀变和平,内外六夷,敢执兵杖者,尽斩之,中原世家,敢犯规矩者,屠满门,皇族至此下马,游侠见碑解剑,除此之外,庇护天下苍生,不论生死之敌,又或不共戴天,凡能逃至此碑五百步者,追杀者不可再举屠刀,止戈为武,以杀止杀,谁敢犯者,立毙碑下,这是我的范阳,这是我的规矩,西府赵王李云,贞观元年八月。”

好一个这是我的范阳。

好一个这是我的规矩。

巨碑矗立,凸显峥嵘,明明字体写的很是平凡,却有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这得是何等的霸道和底气,竟然立下规矩让天下人遵从,就连皇族也得乖乖下马,生死之仇也得偃旗息鼓。

李云这是要创造一个和平之城。

这时众人只听声音一响,玲珑抓着李云缓缓落地地上。

李云顺手把天子剑往鞘里一插,效应涔涔看着大家道:“有了这块巨碑,以后咱们可以安心做生意了,都别愣着,跟我回城,我有两个买卖要说,保证能够大发其财……”

……

……今日第四更到,15000字爆发完毕,山水已经连续爆发7天了,7天写了10万字,请大家看在我这么拼的份上,给一张月票吧,目前咱们的书第二名,很容易就能变成新书月票第一。

妇女节原因,今天更新大概会晚2到3小时

首先,祝福天下所有的女孩纸,母亲,妻子,节日快乐。

妇女节,山水虽然是个纯爷们,但是刚刚得到老婆指示,让我去给俺娘买身衣服,再带俺娘去吃点好吃的,所以临时请个假,更新大概要比平常晚2到3个小时,但也可能到下午5点钟左右更新,提前跟大家说明,免得挨骂。

虽然晚一点更,但是更新量不会少,山水还是会爆更的,谢谢,我人到中年,才知道父母不易,俺娘年龄大了,俺陪陪她,大家理解啊。

顺便,有山东临沂的么,带母亲一起出来逛街啊,约个餐,我付钱。

第143章 【怎么做生意?空手套白狼】

“等等,我有问题……”

众人正准备跟着李云离开,回去听听那两个挣大钱的好生意,猛听巨石旁边响起一个声音,少女玲珑面带异色走了过来。

此时她的银丝已经收起不见,又变回那个风华绝代的草原公主,然而再也没人敢轻视于她,大家刚才都被她的神奇轻功给镇住了。

但是众人不知道她为什么喊住李云。

玲珑款款几步,走到李云面前,她眸子中带着一些迟疑,忽然出声问道:“你刚才说要做生意?”

不等李云回答,猛然又道:“我虽然是突厥人,但也知道中原事,商贾乃是贱业,历来为人所轻,你堂堂西府赵王,又是草原大祭司之子,你怎能自甘蒙羞做那商贾之事?不行,我不允许,此事如果被师尊知道,她会气死的,若是被你们大唐皇帝知道,他也会气死的,小师弟,你不要忘了你是西府赵王……”

这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虽然语气很强烈,不过确实一番好心,虽然指责李云,却是为他所想。

这个时代,对商贾确实极为轻视。

甚至是歧视和蔑视。

古代文人墨客,诗中常见讥讽之词。

比如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比如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又比如此时欲买君山住,懒作商人乞个钱。

诗词很美,诗中的意思却很难听,什么叫懒作商人乞个钱,意思是说商人连乞丐都不如,又懒又贱,不事生产,经商就是乞讨。

李云对这个时代的人真是无话可说。

中原人也就罢了,他没想到玲玲竟然也这样。

他抬头看了玲珑一眼,语带反问道:“如果没有商贾,你们草原吃的盐茶哪里来的?”

玲珑一怔!

李云接着又道:“如果没有商贾,你们突厥人的铁锅谁给运过去?”

玲珑张了张嘴,她刚要辩解,李云已经轻哼两声。

李云再次追问道:“你们草原不种粮食,但是你们的食物里也有糙面饼子,我问问你,这制作糙面饼子的粮食又是从何而来,是谁千里迢迢从中原运到了北方?”

玲珑抿起嘴唇,然后突然开口,道:“我承认商贾有一定的作用,但他们毕竟是一群不事生产的人,小师弟,你的身份天然高贵,你何苦要坐这蒙羞耻辱的事。”

“你错了!”

李云摆了摆手,微笑道:“商贾可不是贱业,这个时间离不开它……”

说着看了一眼玲珑,又把目光看向其他人,微笑再道:“我也有一句话要反问你们,如果我们不做商贾之事,那么整个范阳应该如何发展?”

众人都是一呆,他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李云叹息一声,悠悠道:“河北道久经战乱,田间土地大多荒芜,壮年战死,妇幼无力,这片土地已经伤了元气,单靠农事十几年也难以恢复,但是咱们又必须养民,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我问问你们,粮食从哪里来?临时开荒去种吗?”

“朝廷会赈灾啊!”

李崇义下意识开口。

李云看他一眼,笑问道:“朝廷的粮食很足吗?”

李崇义砸了咂嘴,道:“就算不足,赈灾一地勉强能够,实在不行,咱们去找世家买,世家有的是粮食,他们在各地都建有粮仓。”

李云哈哈一笑,再次问道:“好啊,去找世家买,那么我问问你这位乖徒弟,咱们的钱财从哪里来?”

李崇义瞬间憋住。

李云也不去嘲讽他,转而又对众人道:“范阳百废待兴,几乎已经成了白地,此城想要重新崛起,必须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咱们先不说去救济河北道的百姓,单说咱们现在养着的十万赤贫人,这得一大笔钱粮,每天消耗极大的数字……”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玲珑,语带感激又道:“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突厥人,若非你们赠送了一部分牛羊和粮食,这一路上怕是早就开始出现饿死人了。”

玲珑轻吸一口气,小声道:“那不是赠送的,是我强逼几个大部落上缴给祭祀古庙的供奉。”

这倒让李云有些意外。

他深深看了玲珑一眼,忽然道:“这算你的投资,以后给你分钱。”

玲珑抿了抿嘴。

她似乎以为李云劝服,不再提商贾贱业之事,但她忽然又转手指着巨碑,再次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这碑文有问题。”

李云来了兴致,笑呵呵道:“你说说哪里有问题。”

玲珑指着巨碑道:“你看看那一段字,踏入此碑五百步,一切厮杀变和平,我知道你想创立一个没有厮杀的地方,但是你这石碑的庇护恐怕会有大问题,如此不分好坏给人庇护,范阳城以后会成为一座犯罪之城。”

李云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这你不用担心,保证不会出事!”

玲珑并不是一个轻易被人说服的人,妙目直直盯着他道:“怎么说?”

李云满脸悠然,淡淡道:“如果好人受到迫害,逃命来到范阳,我庇护……”

“如果恶人呢?”玲珑追问一句。

李云眼神一森,语气忽然变冷,道:“如果恶人犯了大罪,亡命也来范阳,抓起来,范阳是和平之城,但不是犯罪之城,陛下赐给我三千铁甲,老娘赐给我两千祭祀,这股兵力几乎能硬撼十万大军,你觉得普通恶人能抵抗他们的抓捕吗?”

玲珑点了点头,忽的嫣然一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小师弟,你说说生意该怎么做。”

李云深深看她一眼,总觉得这丫头好像是在故意配合他,看似站出来不断指责自己,其实是通过指责让别人听懂解释。

这丫头实在太过聪明,李云觉得自己以后最好得躲着她。

……

众人立完巨碑,一起进入范阳城,这时才发现此城何等凄惨,几乎连一间像样的房子也没有。

到处断壁残垣,屋瓦黑漆漆一片,半个月之前那场惨烈大火,已经将这座城池烧成了废城。

十万赤贫人已经在城里安家,三千玄甲铁骑和两千祭祀临时充任巡街武侯,其实偷抢之事压根没有,主要是帮助百姓们清理房屋。

找到地方住下来,以后才算有了家。

由于大火烧的太狠,几乎没有可以居住的房子,幸好赤贫人能够吃苦,他们挨着破房子搭起了帐篷。

李云一路仔细观察,将这些全都记在心里,不时对众人道:“烧毁了也好,烧毁了可以大拆大建,等到咱们的商业建立起来,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涌入范阳,到时咱们把所有房屋全部拆掉,然后重新规划建造新的房屋,我向你们保证,范阳将会比长安更发达。”

众人听他底气十足,人人都觉得心中好奇,五个徒弟一路上急的抓耳挠腮,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师傅,你到底要做啥生意啊?”

“问的好!”

李云忽然驻足,此时大家恰好站在一片巨大的废弃宅子之前,他抬手指着这片宅子,悠悠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应该是范阳卢氏的祖宅,咱们就在这里开展第一项工作,先拆,后建,我要弄一个举世闻名的交易中心。”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整个范阳忙碌到极点!

卢氏祖宅占地足有百亩,李云发动赤贫人全都给拆了,然后到远处山中伐木采石,运回来重新建造新的建筑。

都说人多好办事,范阳现在可是有着十万人,这十万人盼着能跟李云过上好日子,干起活来简直拼命一般。

仅仅两个月不到,一做巨大建筑扒地而起。

这片建筑占地最少也得百亩,拥有一栋恢宏的二层木楼。

前面是木楼,后面是木屋,无论木楼还是木屋,全都盖得极其精致。

木屋和木楼中间是个极大的院落,光这个院落就得五十亩巨大,李云亲自带人去了山中,挖来各种奇形怪状的古树,又运形色各异的奇形怪石,用古树和巨石点缀院落各处。

院落中间是一排排厚重的石凳,每一座石凳上面都铺着一张花纹精美的虎皮豹皮。

这是李云专门下令让三千铁甲扫荡群山,几乎把方圆三百里的老虎豹子全部包圆,猎杀之后肉分给赤贫人吃,皮则是剥下来鞣制铺在了石凳上。

这一番工作耗时足足三个月之久。

眼见这处巨大的宅院一天一天成型,众人心里的好奇一天比一天更重。

宅子确实建的很美,大家都很钦佩李云的构思巧妙,但是这宅子到底建来干啥啊,难道要用这个宅子来做生意?

长安的东市和西市不是这样的哇。

这一日,宅子终于落成,李云似乎兴致很高,领着大家一起游逛。

众人憋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机会一解迷惑,先是程处默第一个开口,指着二层木楼问道:“师傅,这楼建的太奇怪了,明明雕梁画栋,为啥专门弄个戏台,莫非您要采买一批胡姬艺人,然后做那登台献艺的买卖?”

李云呵呵看他一眼,笑道:“登台你猜对了,不过卖艺你说错了,今日我便仔细给大家说说,我这门生意叫做空手套白狼……”

……

……第1更到,3200字,别急今天还有爆更,范阳剧情需要铺垫,保证后面让大家看的过瘾。

第144章 【恕我直言,各国皇帝都是我的肥羊】

“空手套白狼?”

“那不就是抢……”

程处默的眼睛顿时一亮。

其他四个徒弟也兴奋起来。

五个彪子围着仰头观看木楼,脸上都显出一副故作高深的表情,大喇喇点评道:“嗯嗯嗯,不错不错,雕梁画栋,景色精美,这样场景布局,保证能骗的肥羊好奇进门,木楼高台,地势开阔,这很方便动手,由我们五个负责红刀子白刀子出。”

说到这里更加兴奋,沿着木楼跑到院落中央的大湖。

忽然一齐嘎嘎怪笑道:“妙哉妙哉,此湖杀人抛尸,实属绝妙之地,杀完人抢完钱,直接把肥羊往湖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然而咱们已经发财也,师傅您不愧西府赵王,当年我爹他们在瓦岗寨干的就是这个营生。”

这五个彪子最近被李云逼着读书,口中文采个个见长,但是脑回路还是很抽,总是能发人所不能发的感想。

李云没好气瞪了他们一眼,远远呵斥道:“都给我滚过来,乖乖听老子说,杀什么人,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杀了。戈壁师兄,你去把我锤子拎过来。”

五个彪子大惊失色,连忙跑过来连连告饶,涎着脸道:“师傅莫要动怒,师傅莫要动怒,咱们以德服人,咱们以德服人。”

李云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吓唬五个彪子不要生事。

他带着众人继续游逛,终于开始讲解他心中的理念。

首先是眼前这座木楼。

二层高的楼,在古代算是不错的建筑,占地很大,足足得有四五亩。

这楼建的有些奇怪,一楼几乎没有房屋,乃是一个类似大厅的高台,高台沿街那一面有墙堵住,反而冲向院子的这面变成了开放式,正好对着院落里一排排的巨大石凳,角度直上直下很方便观瞧。

李云指着高台笑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天天追着我问,今天我便将谜底告诉大家,这座高台叫做拍卖大厅……”

“拍卖大厅?”

古代没有拍卖这种生意,众人明显对这个词汇一窍不通。

五个彪子攀上高台,个个背着手四处打量。

李云站在台下继续道:“所谓拍卖,价高者得,咱们不做售卖生意,咱们只给人提供做生意的平台,不管天南地北的贾人,又或辽东西域的商贩,只要他们带着货物来到范阳,都可以在咱们的拍卖大厅进行拍卖。”

说着伸手一指院落某处,道:“那里叫做租赁货仓,货仓旁边是货物展示区域,凡是想在咱们拍卖厅售货的商贾,必须把他的货物放在咱们的货仓之中,这就是第一笔收入,他们需要给付租赁费。”

众人听得似解非解,程处雪目带质疑道:“范阳城这么大,以后肯定会建造各种商旅客栈,那些商贾为什么一定要在咱们这里租赁货仓,他们去便宜的地方租赁不行吗?”

李云呵呵一笑,道:“不行,必须租咱们的,而且我有信心,他们会抢着租。”

程处雪明显不信。

李云再次呵呵一笑,指着货物展示区域道:“原因就在那里,商贾们的货物展示区……”

众人都顺着他手指看去。

李云语带得意道:“你们发现没有,我故意把展示区域建的较小,这是饥饿营销的理念,用意是提高货物展示的格调。我每天会让商贾们报名参与货物展示,但是只会抽选几种货物放入其中,并且还要设置报名的门槛,必须是租赁咱们货仓的商品才有资格……”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货物展示同样需要付给咱们酬劳,这就是咱们的第一笔收入,我把展示价格分为天地人三种,天字号服务,货物可以展示两个时辰,由咱们派出专业解说员,帮助商贾解说货物的优势,并且还要配合各种手段,帮助商贾调动买家情绪;地字号服务,货物展示一个时辰,同样派出专业解说员,但是只会干巴巴帮商贾解说,至于调动买家的购买欲望等手段,对不起,没工夫。”

“那人字号服务呢?”

玲珑忍不住开口询问。

李云嘿嘿一笑,眉头微挑道:“人字号服务,货物展示半个时辰,咱们不派出解说员,由商贾自己向买家解说。如此天地人三分,服务项目天壤之别,如果让你们做出选择,你们会选哪一种服务?”

这话问都不用问,所有人脱口而出全是天字号。

玲珑忽然再次开口,又问道:“你打算的很好,但也只是打算,我最怕的是商贾们根本没有兴趣参加拍卖,不参加拍卖自然不会选择咱们的服务。”

李云哈哈一笑,底气十足道:“他们会参加的,而且是抢着参加。”

众人再次迷惑,盯着他等着解惑。

李云轻轻咳嗽连声,满脸神秘道:“你们知不知道,做生意一定要做的高端,这两个月来你们只顾着建造宅院,而我却已经暗地里做了无数筹备。”

众人还是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解惑。

不是不想问,而是不知道该从哪里问。

李云讨了个没趣,感觉没有捧哏的相声真是难说。

他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表演,继续解释道:“拍卖生意,我准备采用会员参与制度,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想要参与拍卖会都得办理咱们的会员卡,这卡同样分为等级,根据不同等级提供不同的服务,比如至尊卡,总共只会发出去十来张,这种卡普通人没有资格获得,哪怕他有千万家财咱也不给,至尊卡只给皇帝,各国的皇帝……”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接着又道:“除了至尊卡,还有荣誉卡,此卡同样也不能轻易发放,须得从普通会员升级而来,门槛设置较高,必须交易量超过二十万贯,并且每年清零,第二年如果达不到就会失效。而且还要缴纳高额的卡费,一年五百贯,少一个铜板立马翻脸。”

众人面面相觑,愕然道:“别人有这么傻?”

李云哼哼一笑,底气十足道:“你们看着吧,他们恐怕会为了这张卡打起来,因为我每年只发五个名额,而且不限制出身来历,哪怕你是个世人轻贱的商贾,只要你一年在拍卖会交易超过二十万,我就给你发卡,让你能跟皇族世家平起平坐。”

这话一出,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玲珑最为聪明,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如此一来,那些商贾真要疯了,他们不缺钱,缺的是别人尊重,能够和皇族世家平起平坐,别说是五百贯一张卡,一千贯他们也得抢着要。”

“不止呢……”

李云呵呵一笑,满脸诡秘道:“荣耀卡的门槛设置很高,不但需要一年二十万交易量,而且还要每年清零每年交卡费,除了这两个制度以外,还得有推荐人制度,我们每年只晋升十张荣誉卡,普通会员想要升级必须得有五个保人,这五个保人都得是荣誉卡会员,如果没有保人的话不予升级,哪怕他交易量达到二十万,哪怕他拿着钱财交卡费,咱们就是不收……”

玲珑一脸若有所思,轻声道:“这样就把会员们绑在一起,逼迫他们时时刻刻都要在范阳经营人脉,否则到时候条件达标,却找不到五个保人,那他们只能望卡兴叹,只能可怜巴巴做个普通会员。”

李云大有深意看她一眼,忽然问了一句道:“姑娘,你是不是学过高端营销?”

玲珑微微一怔,俏脸愕然道:“你说什么?”

李云连忙摇头,嘿嘿笑道:“没什么,逗你玩。”

他接着又道:“通过至尊卡和荣誉卡的炒作,普通会员卡的格调无形之中也变高了,这玩意咱们一年收它五十贯卡费,暂定每年发放五百张,同样需要推荐制度,否则交钱也不给办理。”

玲珑顿时皱眉,忍不住道:“咱们现在连一个会员都没有,你让他们到那里去找推荐者……”

话还没有说完,陡然反应过来,少女嘴巴震惊张开,脱口而出道:“你们大唐的皇帝,我们突厥的皇族,这些人你肯定在打主意,你会免费让他们成为第一批会员!”

李云哈哈一笑,感觉有个捧哏真是爽快,他直接揭穿谜底道:“这两个月你们只顾着忙碌建造宅子,而我已经在暗地里做了无数的事,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两个月前刚开始动工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了长安,此去一共带了三张天地至尊卡,另有五十张普通会员卡,三张天地至尊卡,分别送给我二大爷,二大娘,还有太上皇老爷爷。”

玲珑噗嗤一笑,忍俊不禁道:“大唐的太上皇一点不老。”

李云嘿嘿一笑,道:“可他是我爷爷啊。”

说完这一句不再调侃,继续解说生意道:“那三张至尊卡,想必早已经到了陛下和娘娘手中,以陛下的精明和谋略,他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不出意料,此时他已经帮我发放了五十张普通会员卡,皇帝亲自担任推荐人,你说那是豪门贵族抢不?哪怕是五姓七望,也需要这个荣誉。”

众人无不点头。

玲珑深深看了李云一眼,忽然道:“想必我突厥那边也是,你肯定瞒着我偷偷送卡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师尊必然是你的突厥推荐人。”

李云笑如春风,语带惬意道:“毕竟是亲娘嘛,肯定要帮儿子做点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直接给老娘送去了三十多张至尊卡,另有五百多张普通会员卡,西域有三十六国,辽东也有国度,我估计老娘最近肯定很忙,她要去给各国的皇帝发放至尊卡。”

玲珑狠狠瞪他一眼,恶狠狠道:“你送出这么多至尊卡,就不怕被人看穿计谋??能当皇帝者,没一个是傻子,他们不会任你宰割……”

李云微微一笑,悠悠道:“恕我直言,我不是看不起他们,我只想说一句话,各国皇帝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全都是我的肥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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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好】

李云这话听起来有些狂了!

什么叫各国皇帝都是他的肥羊?

玲珑有些担心,忍不住道:“小师弟,我总觉得你步子迈的有点大!”

她说到这里看了李云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别伤着小师弟自尊,轻轻又道:“你们中原有句民语,叫做天下万事开头难,我知道你心里很急,但是再急咱们也得一步一步来,你现在两手空空,所有的谋划都是空想,你仅仅凭着一些名义上的至尊卡,却想让天下皇族坠入彀中,这……”

少女抿了抿嘴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她很想说这是痴人说梦,又怕会打击到小师弟的自尊。

李云岂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师姐渐渐高看一眼,此前双方乃是打生打死的敌人,所以有些隔阂在所难免,但是自从大唐和突厥休兵之后,玲珑倒是真的全心全系在帮他张罗。

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

这一直是李云的做人理念。

他脸上显出温和笑容,对玲珑道:“你所担心的这些,很快都不是问题,名义上的至尊卡怎么了,须知这世间杀伤力最大的不是刀兵,而是虚名……”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况且至尊卡不是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我问你们,皇帝最缺什么?”

不等众人回答,他继续又道:“皇帝好像什么都不缺,但是皇帝好像又什么都缺,打个比方吧,我二大爷是中原的皇帝,你们觉得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第二问,问的众人全是一愣。

大家全都皱眉沉思,可惜他们都没当过皇帝。

程处雪今天被玲珑抢了很多风头,忍不住急急开口道:“咱们大唐最缺的是战马。”

李云点了点头,但却表示不对。

程处默想帮自己姐姐,抓抓脑门苦思冥想,终于眼睛一亮,急急道:“师傅我知道了,缺牛,缺耕牛,大唐有土地千千万万,最缺的就是能够耕地的犍牛。”

李云点了点头,但却还是表示不对。

这些把众人难住了,无不之抓耳挠腮努力思考,越是思考,越觉得每个答案都是。

李崇义很是烦躁抓抓脑门,道:“我忽然觉得做皇帝真累,如果一定要让我猜答案,我认为皇帝最缺的是钱。”

旁边立马有人辩驳,道:“不对,皇帝能收税,肯定不缺钱,我认为缺粮食,有了粮食才能赈灾。”

然后又有人反驳,急急道:“也不对,我认为缺的是兵器战甲,有了兵器战甲,才能配给大军。”

众说纷纭,吵成一片。

李云冷眼旁观,等到所有人争吵半天也没有吵出结论,最后全都眼巴巴看着他的时候,他才冷冷一笑,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只会是全都要!”

这话让众人一愣,随即觉得很有道理。

李云缓缓负手,淡淡道:“作为皇帝,什么都缺,而我们的交易中心,就是给皇帝提供全都要的机会……”

说着看了一眼众人,尤其多看了玲珑一眼,微笑道:“比如我二大爷那人,整天想着建立一支十万骑兵的大军,他想马都快想疯了,但是你们突厥人控制战马不卖给他。”

玲珑妙目一闪,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但是通过咱们的范阳城,可以让大唐皇帝来买马,对不对?”

“不错!但不仅仅只是大唐皇帝。”

李云真是爱死了这位懂得捧哏的师姐,哈哈笑道:“突厥的战马放在咱们的交易中心拍卖,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帝都可以前来竞价购买,谁给的价钱高,谁就能买到,哪怕是我的亲二大爷,他到了这里也得遵守我的规矩,如果没钱,就乖乖看着别的皇帝买马。如果二大爷不服,我立马给他掀桌子……”

这话说的有些刚猛,在场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李云却满不在乎,反而满脸郑重道:“想要做成一件事,必须严格按照规矩来,此前大唐和突厥一战,我西府赵王的名头已经打了出去,想必天下各国都知道我拥有硬撼任何大军的力量,应该没人敢在我的范阳城大耍威风。”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忽然转为森然,接着又道:“交易之前是这样,交易之后也是这样,由我亲自作为拍卖交易的保证人,任何国家买了战马都不用害怕被人拦路抢夺,否则我立马点起大军,拎着锤子到抢夺的国家走一趟……”

玲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一来,我突厥的马匹牛羊再也不担心买家,那些突厥贵族只需要拿着你的会员卡,就算孤身一人也敢带着大批牛羊过来,没人敢抢,抢就得灭国。草原几千里地,每个部落都有牛羊,这些牛羊可以批量出售,然后换到我们需要的盐铁茶砖。”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紧跟着道:“换成汉人也是一样,比如商贾们大量在粮区收购粮食,然后千里迢迢运到范阳城这边,只要他在拍卖中心挂单,我们就帮他撮合生意,突厥人可以买,西域三十六国可以买,哪怕是大唐的死敌辽东高句丽,我一样允许他们买。”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终于开始说到赚钱的门路,嘿嘿笑道:“交易中心开业初期,我估计到来的商贾不算很多,咱们可以一个月组织三到五次大型拍卖会,等到以后范阳城的名头打响之后,咱们每天都要举办好几场撮合交易。每次交易咱们需要抽取交易费,暂时定为五十抽一的价格,如果一天的交易量达到五十万贯,咱们一天的收益就能有一万贯……”

“不止呢!”

玲珑忽然嘻嘻一笑,俏脸狡黠道:“货仓的租赁也是一大收入,货物展示区的收费也是一大收入,各国商贾带着货物前来,不可能当天就能售卖出去,然而他们想要在咱们的交易中心挂单,就得乖乖租赁咱们的仓库。吃吃,小师弟,你坏死了。”

李云大惊失色,他真没想到这个突厥小女人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旁边程处雪却很是不满,陡然对着玲珑怒目相视道:“你吃吃笑个什么劲,比长安勾栏里的妓女都不如,看你那股浪劲,你别想勾搭大骗子。”

玲珑顿时也怒目相视,忽然又嫣然笑了起来,她俏脸风华绝代,很有盖压当世的风采,故意气程处雪道:“我就浪了,你能咋样,你有我漂亮吗?我们突厥女人就喜欢勾男人。”

程处雪气的胸口起伏。

玲珑猛然也把胸口一挺,继续气她道:“比这个你也不行,我的比天山玉珠峰还要高耸。”

程处雪勃然大怒,叱喝道:“有种出来,咱俩打一仗。”

“怕你啊!”

玲珑毫不畏惧,直接反击道:“别怪我没给你提醒,这世上能打过我的不多,便是师尊亲来,也只能跟我打个平手。”

这是女人的战争,这两个月来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在场众人连连后退,程处默甚至跑到一个石凳后面蹲起来。

不是他不想帮姐姐,实在是姐姐打起来容易红眼,上次他上去帮忙,结果被姐姐一斧头撂倒。

错非那个斧头已经卷了刃,再加上李崇义他们眼疾手快把他拽回来,恐怕现在他已经脑袋搬家,哪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眼看两个女人要打起来,双目蹭蹭冒着挑衅的目光,李云无奈苦笑一声,站在中间阻拦道:“差不多就行了啊,我还要继续解释生意的事。”

玲珑连忙一笑,忽然变得娇滴滴柔弱弱,声音发嗲道:“小师弟,你说吧,师姐最喜欢听你说话了,我每天晚上都是回忆你的声音入眠。”

李云一个恶寒。

那边程处雪忽然也嫣然一笑,柔柔造作道:“大骗子,我从来不服任何人,但是,你的话我永远都听。”

呕!

远处忽然响起几个声音,但见五个彪子直翻白眼,程处默满脸羞赧,李崇义躲在石凳后面大叫道:“两个姐姐,求你们省省吧,再这样恶心下去,俺们实在扛不住啊。”

是啊,这谁抗的住啊。

明明是正常少女,非要学妖艳发嗲,偏偏学的很差,听了让人直打哆嗦。

李云也打哆嗦,下意识远离玲珑和程处雪,他故意大声咳嗽两下,急急转移话题道:“交易中心既然要走高端路线,那就得让会员们感到物超所值,除了帮他们拍卖撮合生意,我们还要搞出别人模仿不来的东西……”

这话瞬间把众人注意力吸引,玲珑和程处雪也暂时放下敌视。

但听李云又道:“我准备亲自担任首席经济讲师,每个半个月举行一次会员交流会,不是我看不起天下商贾,他们做生意的手段实在太差了,我要亲自给他们传授生意经,让他们不断繁荣整个天下的商业,我曾经告诉过你们,如果天下的钱财有十万,每年快速流转一百遍,那么经济总量就是一千万贯,钱财流通越快,国家的财富越多,此举不止能让大唐受益,就是其他国家也跟着沾光。”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微笑又道:“等到各国有富裕起来,老百姓再也不担心吃喝,谁还会打仗,谁还愿意打仗?”

玲珑忽然嘻嘻一笑,满脸狡黠看着他道:“等到各国都富裕起来,恐怕你才是最为富裕的那个人吧。”

李云摸了摸鼻子,被人看穿的感觉真不好。

这个名义上的师姐太聪明,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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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世家动手,准备搅局】

李云在纵论商业的时候,天下各国已经起了风云。

这风云已经持续了两个月之久。

大唐,长安!

今日早朝已彼,重臣各自归家,但见皇宫大门缓缓打开,一群群官服各异的大人物鱼贯而出。

历朝历代,朝臣都分帮分派,武勋们走一路,文臣们走一路,皇族王爵单独走一路,世家官员们同样也走一路。

大唐重武,所以上朝的武勋很多,这群粗汉子除了国公就是勋贵,性格里面个个带着狂放,才一出来宫门,已经打成一片。

先是程咬金神神秘秘走到秦琼身边,鬼鬼祟祟道:“二哥,你秦家有没有?”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一众国公好像个个知道,但见人人竖起耳朵,都在等着听秦琼的答案。

黄脸汉子忠厚耿直,闻言也不懂得隐瞒,直不楞登点了点头,语带感怀道:“承蒙陛下厚爱,特赐一块会员银牌。”

老程连忙道:“光有会员银牌还不行,须得缴纳五十贯会员费,否则不予登记,二哥你可要亏死。”

秦琼还是直不楞登点了点头,面色郑重道:“放心吧,家妻在拿到会员银牌的当日已经进宫,专门求见了皇后娘娘!”

黄脸汉子不善言辞,长篇大论必须分开了说,喘口气摇头道:“五十贯会员费分文不少,全都委托皇后娘娘给收着,娘娘说了,她已经帮秦家登记,等到去了范阳见过赵王,秦家的会员名额就妥了。”

老程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秦家,生怕二哥不把会员银牌当回事,听你这么一说,弟弟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

他忽然很是好奇,忍不住又道:“二哥,你秦家准备去卖点什么营生?”

这话又让一票国公竖起耳朵。

秦琼看了众人一眼,想要撒谎,奈何不善伪装,只能期期艾艾道:“祖上传下来的一点手艺,专门编织战马所用的鞍鞯(ān 奸),家妻最近一段时间没日没夜组织下人们赶工,勉强织造了一千八百张鞍鞯,赵王在范阳弄起交易中心,秦家不管如何也得去帮帮场子。”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舒了一口长气,还好还好,秦家的生意不惧威胁性,一千八百张鞍鞯听着很多,但是满打满算也就两千来贯,刨除物料和手工,最后挣不了几个钱。

但是他们忘了,这是按照大唐的市价计算。

唯有老程很精明,忽然压低声音对秦琼道:“二哥,让嫂嫂再操劳操劳吧,多让下面人赶赶,争取弄到三千张……”

说到这里鬼鬼祟祟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你自认为是去帮赵王撑门面,弟弟要告诉你这可能会发大财,赵王那人做生意的本事……哎哟好你个李孝恭,你探头探脑偷听什么呐,堂堂河间郡王,举止鬼鬼祟祟,你丢不丢人……”

老程说到一半开始骂人,却原来是李孝恭凑过来偷听。

李孝恭被他嘲讽也不生气,只是哼哼道:“说老子鬼鬼祟祟,你程知节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两个席上滚地下,相互谁也别说谁。”

突然话锋一转,嘿嘿搓着大手道:“程老贼快跟本王说说,你家里有孩子在范阳,应该有书信时时传递,到底李云的交易中心是个什么道道,本王这两个月来都快急疯了。”

老程极其得意看他一眼,鼻孔向天道:“行啊,不过你得先告诉老夫你准备了什么货物。”

李孝恭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两万亩土地,都是关陇一代的水浇田。”

嘶!

老程倒抽一口凉气,差点震惊的叫出来。

幸好他临时反应过来,方才努力把叫声压下去,直撮牙花子道:“你这家伙连地都敢卖?好家伙,出手就是两万亩,你不怕王妃抓花你的脸。”

“本王会怕她?!”

李孝恭嗤笑一声。

老程还是直撮牙花子,突然又道:“你河间王府总共才有多少地,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五万亩,你这一出手就是两万亩,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危机?”

李孝恭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这是娘娘的意思,娘娘出手更厉害,直接就是她膝下两个小皇子的封赐皇庄,每个皇庄各自拿出土地三万亩,田契都已经快马送到范阳了。”

老程目瞪口呆,喃喃道:“两位小皇子的御赐皇庄,那可是以后吃饭的产业啊。娘娘她怎么……”

李孝恭左右看了两眼,低声再道:“听说是陛下的暗示,否则娘娘哪里舍得卖地。陛下的内务府能饿死老鼠,但是陛下很想购买一批突厥战马。”

老程砸了砸嘴,忽然道:“这事你从来没说过,我也从来没有听过。”

李孝恭嗤嗤一笑,满脸鄙视道:“你会怕这个?”

老程嘿嘿两声,果然真的不害怕。

这老妖精明显很是好奇,忍不住皱眉道:“奇怪啊,按说建立骑兵乃是朝堂正事,购买战马完全可以让国库掏钱,怎么陛下竟然要让娘娘去卖地,这是打着注意从自己私库出钱啊。”

李孝恭咳嗽一声,低低道:“今年赈灾之后,国库同样能饿死老鼠,如今才刚刚八月,各地的税款还不曾解递入库。”

老程明白了,点点头道:“但是赵王殿下的生意马上就要开张,所以陛下心里很是焦急,乖乖不得了,两个皇庄六万亩土地,这得购买多少匹战马?”

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看着李孝恭,脱口而出道:“你卖地也是因为这个?”

李孝恭得意一笑,呵呵道:“都是皇族,自己的事,娘娘已经跟我家正妻约定,这笔钱财算是陛下跟河间王府的借债,期限三年,给利五成。”

嘶!

老程又是倒抽一口冷气,道:“好家伙,五成利息。”

李孝恭眉飞色舞,嘿嘿低笑道:“否则本王岂会卖地,这搁在以前可是败家的举动,祖宗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连棺材板都盖不住。”

老程坏笑起来,道:“没关系,你们是皇族,棺材板很厚,你们老祖宗推不开。”

李孝恭怒骂一声。

这时又挤过来一个武勋,赫然是夔国公刘弘基,这厮号称大唐第三个滚刀肉,跟老程李孝恭乃是一丘之貉。

他挤过来之后先是涎着脸一笑,然后臊眉耷眼对着老程道:“哥哥,问你个事。”

老程今天彻底牛逼起来,鼻孔向天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从来不喊老夫哥哥。”

刘弘基使劲搓着大手,脸上挤出连他自己都恶心的笑容,讪讪道:“哥哥,以前得罪勿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小弟这次可是把家底都压上了,您可得给我好生说一说。我那该死的小子虽然也在范阳,可他就是不知道给家里来一封书信,这弄得我心里没底啊,全副家当可都压上了。”

这话让老程和李孝恭同时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刘家准备弄什么生意。”

刘弘基也不害怕被别人听了去,直言不讳道:“整个大唐没有第二份,个顶个都是鸡卵大小的极品南珠,你们也知道,山妻…呃不对,是家妻,家妻出身岭南采珠世家,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点门路,此次赵王找范阳搞了交易中心,小弟是觉得没什么甜头可赚的,但是家妻却宛如火烧眉毛一般,非说这是我刘家腾飞的绝世良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愁眉苦脸道:“实不相瞒,我家也卖地了,不过不是拿去范阳卖,而是直接在长安里卖了,那个败家老娘们,背着我卖了整整一万亩水浇田,接手的正是太原王氏,直娘贼的压了我刘家三成价格。”

他絮絮叨叨没完,老程和李孝恭听得烦恼,同时瞪眼道:“说重点,南珠怎么回事。”

刘弘基吭哧吭哧两声,满脸无奈道:“那败家娘们卖完了地之后,又把全家的资财全都拿出来,她派出我的部曲快马加鞭去了岭南,两个月正好跑了一个来回,去的时候二十箱银子,回来的时候换成五箱南珠,两位哥哥,我心里没底啊,这要是到了范阳卖不出去,我刘家立马就得拉着棍子沿街讨饭吃。”

老程嘿嘿坏笑起来,拍拍他肩膀道:“不要怕,哥哥心善,等你讨饭讨到我程家门口,必然有残羹冷炙端出来。”

刘弘基越发愁眉苦脸。

老程打趣他半天,这才正经起来,低声道:“放心吧,肯定要发财,老刘啊,我得说说你,别整天败家娘们的喊,你家夫人可比你精明的多,这次破釜沉舟,你刘家怕是真要腾飞,大话咱不敢说,家产翻一倍保证没跑……”

刘弘基目瞪口呆,激动的嘴皮子都在打哆嗦,这货猛然死死抓着老程胳膊,急吼吼道:“我读书少,哥哥你可不要骗我。”

老程哼哼唧唧一声,翻白眼道:“老夫读书很多吗?但我闺女在范阳。”

这话存在暗示,刘弘基顿时听懂,于是三个老流氓嘿嘿低笑,急的旁边一众国公抓耳挠腮。

他们也准备了各种货物,都想打听一下范阳的交易中心。

这时忽听宫门口一声冷哼,语气里似乎带着浓浓的不屑,在场国公怒目看去,却见一群世家傲然站在那里。

武勋们一向跟世家不对付,顿时破口开骂道:“直娘贼,看什么看?我们在这里讨论发财,你们就算馋死也白搭……”

哪知话未说完,猛见对面好几个世家重臣往怀里一掏,赫然也都掏出一块银光闪闪的会员牌子,满脸傲然道:“承蒙陛下不弃,一样赐下了会员银牌,陛下亲自做了我们的推荐人,五姓七望怎能不给面子,刚才听你们窃窃私语,原本以为是什么大生意,结果细听才发现十分小家子气,这场范阳拍卖我们世家包圆了。”

国公们登时大怒,各种直娘贼格老子不绝于耳,忿忿大叫道:“你们世家包圆,有那个实力吗?”

但见人群中走出一个老货,赫然正是太原王氏的王珪,这老东西一脸傲然,语气淡淡道:“太原王氏,卖八十座矿山。”

紧跟着又走出一个老东西,笑眯眯道:“荥阳郑氏,卖二十万石粮食。”

两个老货对视一眼,忽然一起呵呵笑道:“西府赵王缺矿山,河北道百姓缺粮食,我们已经给出了诚意,就怕他穷的可怜买不起啊……”

这哪是想去做生意?

这分明是拿出一份天大货物让人买不起。

不用说也知道,世家这是想去打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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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李世民是个穷鬼皇帝!】

大唐皇宫之内,李世民正在批阅奏折,忽然听到外面哭哭啼啼,两个小孩趴在门口露着小脑袋。

李世民抬眼一看,不由气乐了,但见两个小东西穿的破衣烂衫,趴在门口嚎啕大哭,虽然在哭,但是装的不像,分明只是干嚎,脸上没有泪水。

两个小东西也不知被谁教唆,边哭还边拿眼睛往门里窥视,看到李世民注意他俩,顿时哭的更加欢实了,呜呜咽咽道:“我们要饿死了,我们以后肯定要饿死了,父皇卖了我们的皇庄,把我们变成了穷光蛋……”

这样的话小孩子肯定想不出来。

估计还是李云在范阳搞交易中心惹出的麻烦。

李世民忽然脸色一沉,对着门外呵斥道:“杨妃,淑妃,有没有在门外,给朕滚进来。”

门口果然人影一闪,两个妃子小心翼翼露了面,大唐后宫除了有长孙皇后,另外还有四个‘正一品’的妃子,合称四大正妃,杨妃和淑妃就是其中两人。

这俩妃子看到李世民面色阴沉,下意识都把自己的小皇子抱在怀里,凭着皇子开路,才敢迈进房门,进门之后不等李世民问话,已经开始抽抽噎噎啼哭。

李世民烦躁无比,皱眉呵斥道:“朕说过很多次了,那两个皇庄算借的,观音婢也做了表态,等到内务府有钱立马归还,哭什么哭,再哭都给朕滚出去。”

两个妃子仍旧擦眼抹泪,压根不管皇帝呵斥她们,女人么,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管你是不是铁青着脸,我心里委屈就要哭一哭。

李世民满脸无奈,心里更加烦躁起来,突然重重一拍桌子,呵斥道:“朕再说最后一遍,两个皇庄算借的,等到内库有了钱,肯定给你们还回去。”

“那为什么借我们孩子的……”

两个妃子终于开口,先是淑妃啼啼哭哭道:“皇后娘娘也有子嗣,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魏王,陛下为什么不借太子和魏王的皇庄!”

李世民闷哼一声,他总不能说朕惹不起皇后吧。

淑妃见皇帝不说话,趁机又道:“您说有了钱就会归还,可是内库何时有过余钱?上半年的嫔妃俸禄还欠着,臣妾不得不织布售卖度日。我去问过皇后娘娘好几回,每回都说下个月一定会发放,可是足足等了半年,如今眼看就快十月了。”

杨妃不敢指责长孙皇后,但也弱弱开口道:“臣妾也在织布,勉强帮孩子攒点家产。”

“混账东西!”

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满脸怒气道:“堂堂四大正妃,自称织布度日,你们是把朕当傻子吗?你们哪一个靠着织布度日了?”

皇帝说到这里喘息粗重,忽然伸手一指淑妃,恨恨道:“你出身世家豪门,母族每个月都要送银钱进宫,此事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让百骑司去查查你和母族的事。淑妃,你还有脸说自己织布度日?你每个月的花费最少五十贯,绸缎你穿的最好,吃喝属你精致,你再看看皇后,她哪一件裙子比你漂亮?”

淑妃讪讪一声,低头不敢说话。

李世民又看向杨妃,同样恨铁不成钢道:“大隋虽然灭了,但你毕竟是前朝公主,你没有母族支撑,却还有舅舅补助,萧家把控着大唐茶业,简直可以说肥的流油,别以为朕不知道,萧家在江南送给你五座茶山。”

杨妃也低下头去,连擦眼抹泪都不敢了。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道:“都回去吧,收拾收拾,准备启程。”

这话让两个妃子一惊,以为皇帝要把她们打入冷宫。

幸好李世民随即开口,语气渐渐放缓道:“此次借了你们孩子的皇庄,朕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朕想着你们整天呆在深宫,很难有机会出去见见世面,此次朕要亲去范阳一趟,顺便将你们也带着吧。”

“陛下要去范阳?”

“还把我们带上?”

两个妃子脱口而出,先是惊愕,随即大喜,两人几乎同时抱起小皇子,满脸渴盼道:“能让孩子也跟去么?”

李世民哼了一声,甩手呵斥道:“赶紧回去收拾,今天咱们就得启程。”

这等于是默许答应了。

两个妃子哪里还顾得啼哭,甚至连给李世民行个告别礼都顾不上,两人转眼之间跑出门外,抱着各自的小皇子急急而去。

门外隐隐还传来她们的讨论声,似乎叽叽喳喳不断在道:“听说西府赵王广邀天下各国商贾,到时候整个范阳肯定会十分的热闹,咱们须得多带一些银钱,见到好看的稀有的全都买下来。”

刚才还哭穷,这一转眼就想着大肆购物,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无奈叹息一声。

没办法,这是自家媳妇。

这时忽听屏风后面噗嗤一声,谁也想不到御书房竟然还藏着人,但见长孙皇后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踮起脚尖往外面看了一看,拍拍胸口道:“臣妾真是丢人,堂堂皇后要躲着两个正妃,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臣妾以后都不用做人了。”

李世民嘿嘿一笑,语带嘲讽道:“你不躲能行么?你强行借了人家孩子的皇庄。都是当娘的人,你也真能下死手。”

长孙皇后狠狠剜了他一眼,忿忿道:“内库没钱,您要买马,臣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不借她们的皇庄借谁的?”

李世民忍不住道:“那你怎么不借承乾的皇庄,或者去皆青雀的也行,他们两个都是嫡子,一个封太子,一个封魏王,名下各有五六个皇庄,你可以借他们的先拿去卖。”

“那怎么行!”

长孙皇后又剜了皇帝一眼,义正言辞道:“那可是臣妾的亲儿子。”

李世民无奈翻个白眼,语带嘲讽道:“合着人家淑妃和杨妃的就不是亲儿子?”

长孙皇后这才有些讪讪,小声小气转移话题道:“反正已经借了,田契已经快马加鞭送去了范阳,陛下您呵斥臣妾也没用,总不能派人去把田契追回来吧。”

李世民叹了一声,忽然略带苦涩道:“朕是个穷皇帝啊。”

长孙皇后听到丈夫语气不好,连忙上前挽住丈夫的臂弯,柔声道:“陛下,咱们再撑一阵子,臣妾这两个月天天熬夜,带着宫女们没日没夜做刺绣,统共做了两大车锦缎,已经提前运往了范阳城,到时候必然引起哄抢,保证能卖一大笔钱财。”

李世民很是振奋,忍不住道:“宫锦历来不准售卖,只准少许赏赐功臣,朕有信心,最少能卖五万贯。”

长孙皇后也很振奋,连连点头道:“那样的话,臣妾就可以把拖欠嫔妃们的俸禄都发了。”

李世民却下意识道:“朕想多买一些战马。”

两口子对视一眼,忽然一齐苦笑。

还是穷!

此时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来,但见尉迟敬德出现门口,黑脸国公并不进门拜见,只是遥遥问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尉迟敬德直接开口,瓮声瓮气道:“臣派出两千玄甲铁骑出城开路,又让一千百骑司化妆成平民,此外还有三千御林军,负责明面上的护卫,因要长途赶路,龙凤双撵不便出宫,故而臣准备了适合赶路的马车,敢问陛下和娘娘准备何时启程。”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尉迟办事,朕很放心……”

转头看向长孙皇后,伸手做出邀请状道:“观音婢,随朕范阳一游如何?”

长孙皇后下意识整理衣衫,语带兴奋道:“臣妾得有十年没出过长安了。”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你的侄子。”

夫妻两人携手出门。

……

整个长安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但见大街上涌现出各式各样的华贵马车,出城之后在官道上组成了庞大的车队,有皇家的,有世家的,有国公的,有勋贵的。

几百辆马车的队伍已经庞大无比,马车旁边又跟着无数的部曲护卫,再往后面一瞧,还有更多的车辆,那都是装载货物的牛车,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都想着去范阳城发财!

什么叫空手套白狼,也许这就叫空手套白狼。

李云只不过弄出了一个交易中心,就将整个天下的财富聚集而来,除了大唐君臣组队而来,周围各国也是星夜疾行。

如果这时代有人能够飞上天空查看,会发现大地之上有无数车马向着同一个方向进发。

从长安到范阳,骑快马需要五天能到,但是车队则显得缓慢,两千里路足足走了一个月之久。

等到大唐车队望见范阳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飘着鹅毛大雪了。

此时的范阳,已经变得极其热闹。

虽然还能看出大火焚烧的迹象,但是有一部分房屋已经推倒重建,十万赤贫人没日没夜鏖战四个多月,终于有了可以固定居住的房子。

除了赤贫人的居所,范阳城额外建造了一大片客栈,可惜仍旧被突然涌来的人潮塞满,整座城池仿佛一日之间变活了。

大唐车队顺着官道缓缓而行,慢慢接近了冰天雪地中的城池。

由于入冬之后天气很冷,几乎所有马车的车帘全都封着,但是也有一些贵妇性质昂然,不顾寒冷掀开了车帘。

比如长孙皇后就是如此,她一直掀着车帘四处观望,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一座巨大石碑,长孙皇后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夸张叫一声道:“陛下快看,范阳到了,那是止戈为武碑,那是咱家侄儿的止戈为武碑……”

此时李世民正在车厢里批阅奏折,闻言仿佛很是鄙夷妻子的惊奇,淡淡道:“一块石碑而已,无非是臭小子弄出的噱头,朕戎马一声什么没见过,观音婢你能不能保持一些皇后的雍容气度?”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眼角余光正好透过车帘看到巨碑,李世民手中的奏折啪一声掉到地上,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好家伙,这巨碑怕是得有两丈高,难怪百骑司回禀会说,此碑有傲视天下之气,重达万钧,天下第一……”

皇帝口中全是震撼!

长孙皇后吃吃一笑,嘲讽丈夫道:“刚才是谁说要保持雍容气度呢?”

李世民面皮一抽,略带讪讪道:“朕其实并不震惊,朕主要是夸赞孩子,毕竟这是臭小子的手臂,朕这个做伯父岂吝赞赏。”

长孙皇后噗嗤一声,捂着小嘴咯咯直笑。

这时忽听远处蹄声隆隆,似乎有几千战马狂奔而来,李世民脸色一惊,长孙皇后脸色发白。

皇帝正要询问车架外面的百骑司,陡然听到远处一声长啸响起,声音滚滚如雷,洞穿漫天风雪,恭声道:“臣,大唐西府赵王,率范阳一城十万百姓,出城三十余里,恭迎陛下亲临。”

这话才一传来,李世民顿时心安,皇帝脸上显出满意之色,口中却装出斥责语气,状似不悦道:“这孩子,贯会弄些虚头巴脑的事。”

长孙皇后却很满足,忍不住娇嗔一句道:“孩子这是尊敬你。”

其实两口子都知道,这还真是虚头巴脑的事。

比如率领十万百姓来迎,其实只是口上说说的虚数,还有出城三十余里,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此时大唐车队已经到了范阳城下,距离城门统共也不会超过一里路程。

但是礼节就是礼节,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虚话,但是虚话也代表了一种尊敬。

李世民缓缓挪到车窗边缘,顺着窗户向外远远观看,入眼所见,漫天大雪,大雪之中站着三千玄甲铁骑,在一个少年的引领下顶风冒雪而立。

那少年正是李云,但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熊熊燃烧的小火炉,也不知那小火炉烧的什么柴火,风雪之中竟然还能喷出火焰。

李世民看的啧啧称奇,长孙皇后也感觉见了奇景,但是两口子心里都有点迷茫,不知道李云抱着一个小火炉要做什么?

正在猜测之间,忽见李云抱着小火炉奔跑过来,他几步跑到马车旁边,站在窗户之下仰头而笑,道:“二大爷,二大娘,欢迎光临范阳城,小侄给您送个炉子暖暖手。”

说着把火炉举到头顶,恭恭敬敬从窗户递了进去。

只这一个简简单单的举动,李世民和长孙都是感慨一声。

这孩子,暖人心啊!

……

……第2更到,这章4200字超级大章,求月票,老规矩,今天还是会爆发。

第148章 【踏足帝撵,与皇帝同乘一车】

漫天风雪严寒,人心温暖如春,等到小火炉递进车厢的时候,就真真切切是温暖如春了。

长孙皇后甚至打了个喷嚏。

这是人的正常反应,原本处在一个冷呵呵的状态,突然感觉扑面而来的热力,十个人有九个都得打喷嚏,看似是被冻到了,其实是把体内的寒气喷出来。

小火炉熊熊燃烧,车厢外面漫天风雪,李云送完火炉正要转头回去领路,忽然听到李世民悠悠一声,淡淡道:“等等?”

李云抬头看着车厢。

却见李世民缓缓招了招手,继续淡淡又道:“外面冷,臭小子也上来吧。”

这话顿时让李云一怔。

马车旁边的几个百骑司陡然扭头,人人仰头盯着天上雪花观看,仿佛今天的雪花真是太美了。

漫天大雪之中,李世民笑眯眯看着窗外,皇帝就那么在缓缓招着手,淡淡再次道:“上来,车厢里说话。”

这恐怕不行!

李云左右看了两眼,小声道:“二大爷,您这车架我不能上。自古天子之乘,万人只可景仰,我今天若是上了您的车架,明天我的名声就得臭大街,骂我的保证没一句好话,肯定都说这小子不通事理。”

可惜他解释的虽好,李世民却把眼睛一瞪,陡然呵斥道:“朕让你上来。”

这眼看就要发火了。

李云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直接眼睛一瞪道:“二大爷,我不冷。您这车架,我不能上……”

气氛顿时变得凝滞。

幸好还有长孙皇后帮着圆场,但见皇后突然从车厢里出来,伸手直接往下面一抄,抓着李云胳膊训斥道:“臭小子,是本宫想让你上来,乖乖的别犯犟,上来陪本宫说说话。”

李云无奈点了点头,顺势跃上马车进了车厢。

车厢之内,李世民已经四平八稳坐着,见到李云进来,皇帝轻哼一声,突然问道:“粮食缺不缺?”

到底是当皇帝的人,第一句话先是关心民生问题。

李云不由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回答道:“缺,缺口很大。如今范阳城有十万赤贫人,粮食的消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李世民虎目一闪,紧跟着道:“朕两个月前让人急送了一批粮食,不知道范阳城有没有收到。”

“收到了,但是快吃光了!”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没办法,人口太多,陛下您也知道,赤贫人都是我从草原带过来的,他们在这里没田没地,全靠施粥勉强苟活,说来也真是讽刺,我以前靠施粥生活,现在要施粥给别人生活,我只吃了一个月施粥,却要还债十万人的粮食。”

这话把李世民逗笑了,皇帝笑骂一声道:“这是你臭小子自找的。”

随即脸色又严肃下去,沉声道:“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李云抬头看他一眼,举起一根手指道:“五天。”

李世民眸子一寒,颤声道:“只能坚持五天?那可是十万赤贫人,一旦断了粮食……”

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李云却轻轻点了点头。

他忽然朝李世民身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二大爷,我给您的书信接到没,那些会员银牌,您有没有发一部分送给世家。”

李世民虎目一闪,忽然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若有所思道:“你打算从他们手里弄粮食。”

李云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道:“实不相瞒,你们的车队刚出关陇我就知道了,这一路沿途,侄儿我前后派出了整整五波探子,车队携带了什么货物,我可能比您更了解,那个荥阳郑氏虽然想打我的脸,但是他们确确实实运载了二十万石粮食,这些粮食,都是我的……”

李世民在心中粗粗一算,忍不住道:“这可得一大笔钱。”

李云双目一狠,恶狠狠咬牙道:“二大爷放心,这些粮食都是我的。”

旁边长孙皇后有些担心,忍不住插口道:“孩子,你可不要胡来,这可不是打仗,万事得按规矩。”

李云心里有些感动,转头对长孙皇后微微一笑,道:“娘娘放心,我保证不会惹事。”

长孙皇后瞪他一眼,不悦道:“喊二大娘,本宫喜欢听。”

李云抓了抓脑门。

李世民忽然再次开口,这次不再说民生之事,转而道:“你跟朕好好说说,你这交易中心到底是什么门道,虽然你有书信寄来解释,但是朕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李云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何必让我解释,亲眼看看岂不更好,实话跟您说了吧,我盼您都快把眼睛盼瞎了,您一天不到,我一天不能开业,拍卖会的第一场,必须是有您参与,这不是想挣您的钱,这是侄子对您的尊重。”

李世民深深看着他,好半天才缓缓点头,轻轻吐出八个字道:“你这孩子,很是不错。”

此时车架一直在缓缓前行,慢慢进入了范阳城大门,皇帝和李云在窃窃交谈,长孙皇后趴在车窗上四处观看,皇后忽然轻呼一声,转头对李世民道:“陛下您快看,前面好生热闹。”

李世民纹丝不动,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直接问李云道:“反莫非是到地方了?”

李云站起身来,举手把车厢的门帘抄起,嘻嘻低笑道:“二大爷,二大娘,欢迎光临,咱们即时开业。”

说完之后,他闪身而下,后面李世民单手扶着长孙皇后,也从马车上缓缓走出。

也就在皇帝刚一露面的档口,猛听四周轰隆一声巨响。

但见漫天风雪之中,一道虹光冲天而起,虹光在天上炸出璀璨无比的火花,看的在场所有人无不心神迷醉。

随着这一声响,紧跟着又有二十三声巨响,加起来一共二十四声,整个天空到处璀璨一片。

虽然此时还是白天,但是后世的烟花古人何曾见过?长孙皇后呆呆仰望天空,李世民也有些心神迷醉,后面大唐车队的无数马车不断蹿出来人,许多贵妇望着天空大喊大叫。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云大声高呼,声音隆隆道:“此乃范阳特色,烟花二十四响,寓意一年二十四节气,大唐岁岁国泰民安,臣西府赵王李云,谨以此礼,恭迎陛下。”

李世民满脸红光。

这简直太有面子了。

皇帝目光微微一扫,忽然发现对面的二层木楼上有不少人,那些人个个服饰华贵,隐约都是百骑司图册所记的样式,皇帝心里一动,突然放声大笑道:“诸位宾客远道而来,李世民心中甚是欢喜。”

能让李世民这么称呼的,肯定不是普通之人,但见对面木楼上众人远远回答,有人说着生硬汉语道:“大唐,皇帝,吾也是皇帝,吾,甚是羡慕你……”

羡慕什么?

自然羡慕李云闹出的这一番迎接大礼。

但见又有一个西域皇帝站起来,远远对着李世民道:“大唐皇帝,你来迟也,吾,等的心焦,吾吐谷浑,急着卖牛,买盐,你不来,生意不做,快点,进门……”

这话说的磕磕巴巴,但是勉强也能让众人听懂,无非是说他们早就已经到了,并且还急着做生意,但是李云因为要等大唐皇帝,一直不肯开始第一场拍卖。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云一眼。

长孙皇后同样深深看了李云一眼,皇后忽然轻轻一叹,压低声音对李世民道:“陛下啊,臣妾真希望他是臣妾的儿子。”

李世民有感而发,忍不住点头道:“朕何尝不是如此。”

两口子相互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感慨惋惜,这时李云带着五个徒弟上前,恭恭敬敬引着皇帝进门。

才一进院子,陡然一股热浪铺面而来,长孙皇后呀了一声,脱口而出道:“这么多火炉。”

但见诺大院子之中,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炉,整个院子乃是露天开放式,然后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天空飘着大雪,院中温暖如春,这等奇异的场景,惊的后面那些贵妇啧啧称奇。

李世民放眼而望,忍不住问李云道:“你这院子占地如此之广,但却烧火烧的满院如春,这得糟蹋多少木炭,臭小子尽顾着摆场面。”

李云呵呵一笑,对此不置可否。

但是旁边却跳出来五个徒弟,叽叽喳喳炫耀道:“陛下您这就不懂了吧,我们烧的可不是木炭,这玩意叫做石炭,火力比木炭猛,价格却很低廉,嗯嗯,说低廉都算看得起它,其实这玩意纯粹白捡,往南边走上一百来里路,那里有座石炭山,遍地都是石炭,拿铲子随便可以挖。我师傅说了,今年冬天一直烧石炭,要让我们的交易中心温暖如春,这是会员们应有的享受,满天下只有我们这里有。”

这一番话说的得意洋洋,李世民忍不住刮目相看,对五个彪子道:“数月不见,汝等见识见涨,朕心中甚是欣慰,当叹大唐后辈有人矣。”

五个彪子顿时咧开大嘴,个个喜得眉飞色舞,一路叽叽喳喳引领着皇帝和皇后,走到一处最为前排的石凳坐下。

这时候,木楼上的各国皇帝也都来到院落,他们同样也是入座前排,个个牛逼轰轰显摆着一块纯金打造的牌子。

那是皇帝才能拥有的至尊卡。

“哼,毕竟是蛮夷小国,一块牌子有什么值得炫耀……”

李世民傲然一笑,似乎很是鄙夷这些小国皇帝,但是下一刻,他也从怀里缓缓掏出了金牌。

……

……今天第2更到,8000字了。

第149章 【拍卖会是什么?拍卖会就是专坑傻子的】

皇帝们第一批落座,紧跟着就是各国的贵族。

再后面是重臣,世家,贵妇,但让大家有些愤怒的是,很多商贾竟然也拿着牌子坐了进来。

“混账东西,怎能让商贾与我等同坐?”

“对对对,此乃莫大耻辱,老夫出身五姓七望……”

几个世家人物站起来开始闹事。

哪知才刚刚说了两句,身边突然出现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这些汉子过来之后也不说话,就那么双眼直勾勾盯着看世家之人,忽然咧嘴阴森森一笑,伸手往自己怀里一指。

几个闹事的世家脸色顿变,一言不吭乖乖坐了回去。

原来这些汉子怀里都揣着一把精光闪闪匕首,并且故意把匕首露出一半给闹事的看,匕首旁边还挂着一块布条,上面赫然写着几行杀气腾腾的小字。

那字写道:“我们是赤贫人,我们曾是突厥人的奴隶,我们没有家人,我们也没有亲戚,我们很饿,我们要靠着赵王的生意苟活,谁敢让我们吃不上饭,我们就捅他一刀子……”

很好!

这威胁比什么都管用!

世家不怕皇帝的屠刀,但是害怕赤贫人的匕首。

因为赤贫人无牵无挂,他们杀一个就能够本,就算事后因为杀人被律法处死,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享受荣华富贵的大人物。

这就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名言,赤脚的永远不会害怕穿鞋的!

李云只不过安排了一些赤贫人进场,简简单单就把世家造成的纷乱及时镇压了。

整个院落之中,再也无人闹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猛见前面高台人影一闪,但见李云被一个少女凌空托着而飞,恍如天神一般飞上了木楼高台。

“诸位!”

李云也不耽搁,上台之后直接开口,大声道:“隆冬十月,天地冰寒,范阳城的交易中心已经筹备四个月之久,我知道大家都很焦急,其实我本人心里也很焦急,既然大家都急,那就直接开始,本人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大声道:“今日将有十场大型拍卖,货物来自不同国家,数量巨大令人咋舌,十场拍卖保证让人不虚此行,除此之外,本人也有三样宝物要卖,等到十场拍卖之后,咱们再加开一个拍卖专场……”

众人听到他有三样宝物要卖,场中顿时响起嗡嗡之声,但见一个西域商贾急急站起来,远远对着高台大喊道:“敢问西府赵王,这三样宝物可有蜂窝煤,我们西域乃是苦寒之地,鄙人一定要让族人用上蜂窝煤。”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黄金,高高举着又道:“我们有的是钱,一定要买蜂窝煤,西府赵王,你那三样宝贝有没有蜂窝煤……”

这货叽叽歪歪,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众人听得聒噪烦躁,全都对他狠狠瞪过去。

李云哈哈一笑,摆摆手道:“我那三样宝物暂且卖个关子,范阳交易中心主要是为了撮合天下商贾,咱们话不多说,下面先拍卖第一批货物。”

说着伸手入怀,缓缓掏出一卷丝帛,展开来念道:“辽东有参,生在山林,得日月精华哺乳,有起死回生功效,此物堪称上天神赐,得一株已是天大垂青,然则辽东有采参之人,顶风冒雪,穿梭深山,于九死一生之中,采得上苍厚赐灵宝,无数代人的苦心积攒,只为能给家人换一口吃喝……”

做生意嘛,搞的就是一个噱头,辽东人参本就不凡,现在又被李云一番吹嘘形容,顿时逼格蹭蹭直往上涨,听起来就像是天下至宝一般。

李云眼光一直注意场中动静,此时见到众人情绪被调动起来,终于开始宣布拍卖,道:“范阳交易中心,感念参客辛劳,故而接此生意,帮助予以撮合,我宣布,第一批拍卖物,辽东野山老参一批,百年龄两百支,三百年龄两百支,五百年龄六十支,八百年龄四十支……”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紧接着又极其夸张道:“此外,还有千年人参三株,一并予以拍卖。”

轰隆!

他话音未落,场中陡然站起来无数人,这其中就有李云的敌人太原王氏,但见王珪双手不断发颤,喃喃道:“千年人参,此物必须拿下。”

这时李云在高台上哈哈一笑,大声又道:“范阳交易中心,撮合的都是大手笔生意,这些人参只能卖给一位买家,下面请大家准备开始竞价。”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都疯了。

只卖给一个买家?

那岂不是说不管谁买下来都是独门生意?

到时所有人参掌控一个人手里,别人想要单买岂不是随便加价。

“暴利生意啊……”

许多商贾努力咽口唾沫。

这一刻,他们眼中没有皇帝,没有贵族,没有世家,他们眼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独自买下这批人参。

然而再下一刻,他们更加疯狂了……

但听李云悠悠出声,仿佛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傻子,宣布价格道:“辽东野山老参,总数五百零三支,因为是批量拍卖,所以不设单支价格,这一批货的起拍价,五百贯!”

嘶!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李世民差点按捺不住站起来。

怎么回事?

才五百贯?

这可是正宗的辽东老参,最差的一支也有百年之龄,一支百年老参的价格,随便拿到哪里都得十贯开外。

这还仅仅是百年人参,两百年的人参更贵,五百年八百年的又得翻好几番,至于最后那三支千年老参,恐怕没有一千贯根本拿不下来。

如此粗粗一算,五百零三支人参最少也得上万贯,然而李云竟然只说了五百贯,这简直是天上地下第一败家子。

李世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低声对长孙皇后道:“观音婢你立刻出声,打乱这一场拍卖会。臭小子太傻,这个拍卖得亏死。”

长孙皇后点头就要站起来,哪知身边忽然冲过来一个少女,这少女正是程处雪,她急急阻拦道:“皇后娘娘千万别打乱,这都是提前约定好的事情,李云已经获得了那些卖参的参客同意,这批人参的起拍价就是五百贯。”

长孙皇后怔了一怔,忍不住转头去看李世民。

李世民目光闪动几下,正要开口坚持他的意思,也就在这个时候,忽听高台上李云再次开口,呵呵笑道:“这批老山人参,起拍价只有五百,但是五百贯只是最低价,想要得手须得通过竞争,本拍卖行有个规矩,货物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十贯,下面请大家开始……”

李云这话让李世民微微一愣,皇帝脸上很快显出若有所思之色。

皇帝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猛听院子里有人高呼一声,大叫道:“我出五百贯,直接翻十番。”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这加价的方式实在太狠了。

大家刚要惊叹,哪知院子里又站起一个商贾,同样大声道:“一千贯,我出一千贯……”

仿佛石子投入水面,瞬间激起无数波澜,随着两个商贾喊出了加价,整个院子忽然变得嘈杂起来。

报价之声络绎不绝!

“一千五百贯!”

“两千五百贯!”

“三千贯五百!”

“五千贯……”

“我出一万……”

加价的速度极其恐怖,李云说每次加价需要五十贯,然而商贾们压根等不及这么慢慢的搞,每个人都是翻一番的喊价,希望用绝大的实力打退竞争者。

竞拍大院不远处的角落里,几个辽东参客已经喜得合不拢嘴,但是竞拍还在继续加价,很快已经攀升到了一万五千贯的高度。

眼看还要争夺,终于有个超级大户站了起来,傲然出声道:“我荥阳郑氏,出价三万贯!”

这已经远远超过了这批人参的市价。

但是依旧有人争夺,但见太原王氏猛然也站起一人,先是愤怒看了一眼荥阳郑氏,似乎在责怪对方忽然不守盟约,然后他急急开口叫价,大声道:“四万贯,我太原王氏要了。”

直接加了一万贯!

砰!

李云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木槌,然后重重往拍卖桌上一敲,哈哈大笑道:“恭喜太原王氏,拿下辽东老山人参。”

这完全不按照拍卖的规矩来。

他欺负的就是太原王氏不懂规矩。

倘若搁在后世,拍卖必须连续询问还有没有人加价三次,但是这里乃是大唐,没人知道这个规矩。

李云为什么要急急敲锤子拍板?

他就是要狠狠坑太原王氏一下!

其实这批老山人参的实际价值被炒过头了,五百株人参的市价最多也只有两万贯,太原王氏突兀喊出四万的高价,完全是被现场气氛给逼红了眼。

但是李云没有红眼,他知道见好就收。

四万贯,坑一个冤大头,拍卖会的规矩是五十抽一,仅仅这一笔生意李云轻轻松松挣了八百贯。

然而没人顾得上思考他挣钱像抢一般,大家的气氛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李云也顺势而动,紧跟着又开始了第二波拍卖。

他大声道:“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众所众知,大唐百姓编织的鞍鞯天下闻名,不过在我看来只是普普通通的货物,但是接下来这一批鞍鞯却是极其不凡,因为它承载着一位国公家族的荣耀,请大家往这边看,秦氏鞍鞯,匠心独具……”

高台之下,秦琼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黄脸汉子的身边,秦琼正妻已经紧张的开始打哆嗦。

这可是他们秦府没日没夜拼了两个月才赶出的货物。

秦琼夫人身为堂堂国公正妻,为了编织鞍鞯双手磨出了无数血泡。

……

……第3更到,今天11000字了。

第150章 【整个大唐最穷的国公】

自古大事,大不过身家。

秦琼上了战场绝对是骁勇绝伦的猛将,然而此刻却紧张的连三岁小孩子都不如。这位耿直忠厚的国公一眨不眨盯着高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双拳已经攥的咯吱作响。

“希望能卖个高价!”

“一定要卖个高价!”

“我秦家的鞍鞯乃是祖传手艺,遇到识货的一定能卖个高价……”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正当秦琼两口子无比紧张的时候,猛听高台上李云哈哈一笑,大声道:“鞍鞯虽好,奈何比不过人参,所以这三千张秦氏鞍鞯,起拍价格只能定为五十贯,至于每次竞拍的加价么,我认为五贯一次就可以了……”

砰的一声!

秦琼手里的一个杯子直接炸碎,杯子碎片直接扎进肉中,手掌瞬间有鲜血流淌,然而这位国公全然未知。

秦夫人表现更差,双眼翻白差点昏厥过去。

三千张精美无比的鞍鞯,为什么起拍价只有五十贯?

这根本不是卖,这分明是白扔。

为了编织这批鞍鞯,秦家咬牙借了一大笔债务,不但采买了最好的丝线,而且还掺杂了昂贵的银丝,全府上下没日没夜赶工两个月,堂堂国公夫人直接累的满眼血丝。

付出的辛劳就不提了,光是物料就得大几千贯,原本指望着能发一笔财,想不到李云只给出五十贯的起拍价。

秦琼脸色铁青一片。

秦夫人浑身都在发抖。

秦家并不富裕,属于那种守着田地过活的家族,秦琼虽然是国公,但他忠厚不懂钻营,偏偏大唐的国公俸禄并不算高,一年满打满算也只能领取两百石俸米。

两百石俸米是多少?

搁在后世就是两万斤!

咋一听似乎感觉很多,但是细一想简直笑话,一年两万斤,一个月就是一千六百斤,堂堂一个国公,养着一大家子人,每月就靠着一千来斤的粮食,可想而知秦家的日子有多么紧巴。

秦琼忽然起身,怒目盯着高台,他身边秦夫人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道:“叔宝,你欲作何?”

“老夫不卖了!”

秦琼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夫人脸色顿时苍白,急急道:“叔宝万万不可,你这是当面反悔,不但得罪赵王,秦家名声也会受污,叔宝,认了吧,咱们以后节衣素食,想办法把债务慢慢还上。”

堂堂一位国公夫人,说出这话令人心酸,搁在后世之人几乎难以想象,一位开国国公怎么能这么穷?

如果查查历史就会知道,唐初的时候还真他妈就这么穷。

老程家有钱,那是因为人家祖上就是大户。

刘弘基家有钱,那是因为人家妻子出身采珠世家。

但是秦琼不一样,他是山东穷苦人出身,年轻的时候当个小衙役,为了盘缠曾经卖过自己的马。

放眼整个大唐国公勋贵,比秦家穷的几乎找不出来一家。

秦琼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低声对秦夫人道:“若是仅有我秦叔宝自己,我宁可亏死也不会反悔,但是这批鞍鞯有夫人的心血,有全府上下所有人的心血,我宁愿自己名头受污,也要反悔今天的买卖,夫人,莫要劝了,你我夫妻二十载,你应该知道为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脸刚硬语气坚决,眼看就要开口冲着高台喊话,秦夫人忽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这位国公正妻忽然柔柔一笑,挽着丈夫臂弯道:“夫唱妇随,妾身陪您一起丢这个人,如果西府赵王心生不满,妾身和您一起承受他的不满……”

秦琼深深看了夫人一眼,缓缓点头道:“甚好!”

夫妻两人忽然越众而出,目标直直奔向拍卖高台。

他们有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秦家从今天以后将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哪知两人还未走到近前,猛听李云哈哈一笑,道:“大家看看,秦国公亲自过来了,正好正好,来的正好,本王正愁着怎生解说这批鞍鞯,咱们不如请秦国公上台讲讲吧。”

这番突然转折,直让秦琼两口子一愣,秦琼反应很慢,但是秦夫人反应很快,她忽然狠狠一掐丈夫软肉,急急压低声音道:“叔宝,先别说反悔的事。”

然后又急急仰头,对着李云仓促问道:“西府赵王殿下,感谢您给的机会,可惜家夫不善言辞,可否由妾身代为解说?”

说完生怕李云拒绝,紧跟着又补充一句,道:“这些鞍鞯都是妾身亲自督工,甚至有二十张是我亲手编织,赵王殿下,能让妾身解说么?”

李云哪会不同意,他哈哈一笑闪到旁边,躬身做邀请状道:“有请秦伯母上台。”

这一声秦伯母给了秦夫人莫大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登上高台,由于很是紧张,脱口而出道:“我们秦家的鞍鞯很好!”

满场哄堂大笑!

秦夫人脸色通红,下意识就想捂脸,李云眼珠子滚动几下,忽然开口道:“秦伯母说你家的鞍鞯好,敢问到底好在什么地方?我大唐好些百姓都会编织鞍鞯,不知秦家的鞍鞯和普通鞍鞯有何区别。”

这等于是帮着秦夫人在理顺思路。

秦夫人感激看了李云一眼,终于克服了自己的紧张,慢慢开口解说道:“我们秦家鞍鞯乃是祖传手艺,编织之时采用最为上等的丝线,不但柔软轻和,而且经久耐用,为了增加坚韧程度,里面还掺杂了一些银丝,妾身不是自夸,一张鞍鞯能用五十年。”

“哈哈!”

李云很好的充担了捧哏角色,夸张大叫道:“一张鞍鞯能用五十年,那岂不是要当做传家宝?”

满场再次哄堂大笑,只不过笑声之中已经有很多商贾目光闪亮了。

秦夫人被笑的略显赧然,不过语气却很是坚定,骄傲道:“家夫忠厚耿直,我们秦家从不做坑人之事。”

这话让众人无不点头。

山东秦叔宝忠义无双,连皇帝偶尔都要喊一声秦二哥,秦夫人这话没人敢指责,即便是西域的商贾也听过秦琼之名。

然而名头不能当商品。

李云眼珠子再次转动,道:“想不到秦家鞍鞯如此精粮,说的本王突然也变得心动了,秦伯母,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小侄正要建立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你这批鞍鞯我看就别卖了,小侄直接包圆,我给你按照一张鞍鞯五贯钱的高价……”

秦夫人下意识就想点头,甚至想说我们的鞍鞯成本只有两贯,然而她猛然留意到李云的目光,秦夫人顿时心中一动。

她努力憋着让自己别开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一个生硬汉话在院子里响起,很是不悦道:“凭什么?你凭什么,包圆?我们吐谷浑人,也想,购买……”

李云目光霍霍看去,杀气腾腾道:“就凭本王天下无敌,你莫非想跟我单挑试试。”

那吐谷浑商贾打个哆嗦,忽然把目光看向李世民那边,磕磕巴巴问道:“大唐皇帝,你们汉人,讲不讲规矩?”

李世民故作生气,猛然站起来呵斥一声,指着李云道:“臭小子给朕滚到一边,这批鞍鞯不准你购买,你开办交易中式是为了撮合生意,怎能看到好东西直接下场争抢?滚到一边去,让西域客商们开始竞拍……”

李云在心里暗赞一声,脸上却显出极其不愿的神情,哼哼唧唧道:“大不了我出六贯一张。”

院子里那个吐谷浑商贾大叫一声,很是得意道:“我出七贯,全部用犍牛换取。”

李云勃然大怒,破口骂道:“老子出十贯,这是我汉人国公家族的极品鞍鞯。”

他坏的很,直接提价三贯,如果对方一时冲动,哪怕加一贯李云也卖给他。

但是吐谷浑商贾并不上当,而是皱着眉头思考一番,最终缓缓开口道:“三千张鞍鞯,必须全部卖给我自己,西府赵王,你不用激我,我最多就出七贯,三千张鞍鞯一统两万一千贯,我全部用犍牛换取,这本身已经让你赚了大便宜。”

这货说话突然流利起来,赫然他刚才的生硬汉话全是伪装的,李云忽然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商贾商贾,精明如鼠,好,本王给你个面子,这批鞍鞯我不争了。”

那吐谷浑商贾也是哈哈一笑,学着汉人礼仪拱拱手道:“虽然西府赵王刻意用了手段,但是这笔买卖我仍旧还能大赚,一张鞍鞯钱,运回西域能够卖十贯,多谢赵王了,本人哈布杜尔,有心和您结识。”

李云这才知道自己小觑了古代人。

原来他的烘托手段早就被人看穿了。

他深深看了这商贾一眼,忽然面色郑重点点头,道:“等到今日拍卖会结束之后,本王会亲手赠送你一块荣誉金牌,从今天开始,你是范阳交易中心第一个荣誉会员。”

哈布杜尔顿时大喜。

商贾最能明白李云的会员金牌有多值钱。

秦家这一场买卖,可以说一波三折,直到最后交易成功,秦夫人仍旧痴痴愣愣,她被李云恭敬扶着下来高台,好半天才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她使劲掐了一把在台下等候的秦琼,语带哭腔道:“叔宝,咱家鞍鞯卖了两万一千贯?”

秦琼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狂喜道:“而且是用犍牛换取……”

犍牛在大唐很值钱,弄回长安以后肯定还能加价,到时候就不是两万一千贯了,很可能直接变成三万贯。

而秦家的鞍鞯成本是多少算上人工也不会超过三千贯!

这是翻了十番的买卖。

秦琼两口子都觉得脑袋有些懵!

……

……第1更到,3300字,来点月票啊,商战也是高潮剧情,难道主角宰人发财你们看的不爽么?

第151章 【砸锅卖铁也要争??】

通过两次拍卖,全场气氛已经完全调动起来,李云站在高台之上,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是时候了!”

“该拿出最挣钱的买卖收割一波了!”

李云眼中精光爆闪。

他忽然再次张口出声,语气故意带着激动,大声道:“第三批货物,突厥战马五千匹,壮年犍牛一万头,牛马合在一起竞拍,只能由一个买家得手。”

五千匹战马!

一万头犍牛!

蹭蹭!

李云话音才刚刚落地,至少几十个人激动站起,李世民虎目爆闪精光,双手死死攥成拳头。

除了大唐皇帝,许多世家也站起身来,虽然他们买战马不能建立骑兵,但是却打着竞拍得手然后加价卖给朝堂的主意。

除了李世民和中原世家,还有很多辽东商贾也面色激动。

突厥人一贯只喜欢抢掠,很少乖乖按照规矩跟人交换货物,此次一出手就是五千匹战马和一万头犍牛,无论大唐还是辽东都想纳入囊中。

众目睽睽之下,全都盯着高台,这批货物早已宣传了两个月,他们这些买家全都觊觎很久了。

偏偏李云忽然仰天打个哈欠,仿佛操劳很久显得疲倦不堪,他先是冲着台下招了招手,然后笑呵呵对着众人微微致歉,笑眯眯道:“本王累了,且让我下去歇息一番,这批货物我不主持拍卖,让人家突厥货主直接登台吧。”

说着直接闪身而下,换成一个少女飘然登台,这少女赫然正是玲珑,漫天风雪衬托着风华绝代的俏脸。

这番突兀变故,让许多人都呆了一呆。

高台之下李世民咬了咬牙,突然忿忿骂了一句道:“这臭小子肯定故意的,他知道朕要竞拍战马,所以故意躲着下台,小东西昧良心,连自己二大爷都坑,朕可是他亲二大爷……”

皇帝气的心肝都在发颤。

旁边长孙皇后很是紧张,忍不住轻轻抓着丈夫的手,语带担忧道:“陛下,臣妾看到好多世家之人眼光霍霍,还有很多辽东商贾面带激动,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龙争虎斗,这五千匹战马很不好争啊。”

李世民恶狠狠咬了咬牙,语气坚定道:“朕就算砸锅卖铁,这些战马也得拿下。”

此时李云早已下了高台,正躲在高台旁边竖着耳朵倾听,他耳力异于常人,再加上风雪顺着刮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对话恰好被他全部听见,李云忍不住嘿嘿坏笑道:“亲二大爷怎么了?我坑的就是你这个二大爷。整天想着建立骑兵开疆拓土,老百姓的日子到底还过不过了?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征服别的国家不一定要靠武力……”

可惜这话李世民听不到,皇帝已经开始了战马竞拍的争夺。

……

五千匹战马,一万头犍牛,这批货物其实压根不需要介绍,但是玲珑遵守交易中心的规矩,仍旧在拍卖之前做了一番解释。

此时已是晌午,风雪隐隐有停止迹象,整个交易大院火炉熊熊,许多人的额头渐渐冒出来汗。

不是热的,是紧张的。

所有人全都注视着高台,细细听着那个少女悠悠开口,但听玲珑道:“草原战马,天下闻名,此次我突厥和汉人缔结盟约,草原拿出最为顶级的一批战马和犍牛,数量你们已经知道了,战马五千匹,犍牛一万头,本批货物只会卖给一个买家,起拍价格定位十万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

起拍价格十万贯?

每次加价一万贯?

嘶!

满场倒抽一口冷气,随即变得鸦雀无声。

不是嫌贵!

实在太便宜了!

根据历史有载,贞观元年一匹马的价格大概是九千到三万钱,一千钱等于一贯,一匹马大约是九到三十贯,但这个价格指的是普通马匹,如果换成战马基本都得五十贯开外。

一匹战马五十贯,五千匹战马就是二十五万。

此外还有一万头犍牛,一头耕牛在大唐的价格大约是二十贯,不过突厥犍牛不会耕田,买回去需要农夫训练,所以价格稍微要低,大体一头犍牛的价格是十五贯。

一头牛十五贯,一万头最少也得十五万。

战马和犍牛加起来,保底价格也得四十万贯……

但是现在玲珑开的什么价格?

起拍价只有十万贯!

整个交易大院先是沉寂,猛然便见河间郡王李孝恭站起身来,大声道:“既然都在观望,那就让本王第一个出价吧,本王坐镇雍州府,又是陇右道行军大总管,这批战马我志在必得,本王直接出价十五万……”

十五万?

几乎所有人都嗤笑一声。

古代没有捡漏这个词汇,但却有占便宜这个词汇,有个西域小国的皇帝站起来想要嘲讽一句,忽见李孝恭正在和李世民交头接耳,这小国皇帝顿时心里一惊,他摸摸鼻子乖乖又坐了下去。

能当皇帝的没有傻子,哪怕是西域小国的皇帝也是人精,这人看到李孝恭和李世民窃窃私语,已经明白河间郡王乃是大唐皇帝的代言人。

既然是大唐皇帝出手竞拍,那么嘲讽的语言最好还是别说。

为什么?

威名!

大唐刚刚跟突厥打了一场硬仗,双方动用兵马直达两百万之巨,大唐没赢,但也没输,霍霍威名已经打出去了,西域小国皇帝不敢轻易挑衅。

虽然不敢嘲讽挑衅,但是参与竞争还是敢的,这小国皇帝陡然高高举手,大声捣乱道:“龟兹国,加价五万贯,这批突厥战马,龟兹也想买下。”

价格瞬间攀升到了二十万。

李孝恭眼中森光凶狠,霍然对着他破口大骂,道:“直娘贼,你他娘莫不是来砸场子的?龟兹小国人口不足两百万,五千匹战马有那么多骑兵吗?龟兹,龟兹,老子看你们是龟孙……”

“你骂谁是龟孙?”

龟兹皇帝顿时大怒,站起来咆哮道:“我们龟兹虽小,但是西域三十六国结成同盟,你必须向我表达歉意,否则我会认为这是耻辱。”

“耻你老母!”

李孝恭怒眼瞪过去!

小国寡民,也敢在大唐炸刺?

龟兹皇帝气的原地跳脚,陡然从怀里掏出他的帝王至尊卡,他转头看着高台下边,愤怒对李云大喊道:“突厥圣女大祭司告诉我,说是有了至尊卡会享受至尊待遇,西府赵王,你们讲不讲规矩。”

这货聪明的很。

李云冷着脸缓缓走出,望着李孝恭道:“河间郡王,你已经丧失了竞拍的权利。”

这话让李孝恭吃了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这臭小子……”

话还没有说完,猛见李云眼神冷厉,李孝恭这个做堂伯的竟然心里一惊,突然闷哼两声道:“等到拍卖结束,看老子如何收拾你。”

说着忿忿坐下,给足李云面子。

李云说他丧失了资格,他真的坐下表示自己丧失了资格。

这时忽见一个辽东商贾站起来,目光闪烁举手道:“辽东,加价五万……”

转眼就是二十五万贯了!

玲珑站在高台上看了李云一眼,转头追问那个商贾道:“辽东有三国,不知阁下来自哪一国,如果只说来自辽东,这批货物恕难售卖。”

那商贾眼光不断闪烁,好半天才咬牙道:“鄙人来自渊盖家族,乃是高丽第一大姓。”

玲珑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高丽权臣门阀,号称辽东刀客世家。”

这话其实是解说给李云听的。

那商贾根本不是商贾,他分明是帮助高丽皇帝前来采购战马的,汉人和高丽乃是生死之敌,相互之间的仇恨比突厥和汉人更深,哪怕圣女大祭司给了高丽皇帝至尊卡,但是高丽皇帝无论如何也不敢亲来。

虽有血海深仇,但是人家按照规矩参与竞拍,李云誓要建立一个闻名天下的交易中心,所以即使是仇人也不能明面上往外赶。

他站在高台下面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玲珑何等精明,瞬间领会李云的暗示,少女微微一笑,大声开口道:“高丽商贾,出价二十五万贯,敢问还有加价者否,三次询问后竞拍落地。”

怎么可能没人加价?

这批战马和犍牛最低也值四十万。

但见大院里猛然站起一人,高声喝道:“荥阳郑氏,出价四十万……”

直接把价格怼到市值价格了。

李世民眼神顿时一森。

然而还不等皇帝表态,猛见大院里又站起一人,笑眯眯道:“太原王氏,出价五十万。”

好家伙,直接又加了十万贯。

这已经超过了战马和犍牛的本身价值。

竞争到了这里,隐隐已经有了厮杀之意,整座交易大院鸦雀无声,李世民胸口起伏不断喘着粗气。

皇帝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偏偏太原王氏竟然火上浇油,但见那个喊价之人遥遥拱手,不过口气却装的很是尊敬,道:“陛下勿怪,臣等也是为了朝堂,待我王氏将所有竞争者压下,再将战马和犍牛交付兵部……”

说的好听,谁都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交付是白白交付的吗?

肯定要让兵部加价买回去。

但是王氏不怕,因为他们知道国库没钱,而他们王氏有钱,有钱就可以做大生意。

这批战马和犍牛可以先买到手里,然后通过赊账的方式让兵部接手,他们看准了皇帝渴望战马,所以压根不害怕战马砸在手里。

……

所有人全都盯着李世民看,西域诸国的皇帝已经幸灾乐祸起来。

也就在这时,终于看到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皇帝脸上冷厉一片,眼看下一刻就要咆哮出声。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李世民忽然哈哈大笑,高声道:“这批战马犍牛,朕不要了!”

太原王氏顿时脸色巨变!

……

……第2更到,今天7000字了,0点以前还有,有猜到李世民谋略的吗,能猜到的绝对都是狠人。

第152章 【合起伙来明抢!!】

“皇帝不要了……”

“皇帝怎么可能会不要了?”

那可是五千匹战马啊。

此外还有一万头犍牛。

这批货物已经宣传了几数之久,几乎整个大唐都知道李世民想要争。

听说为了筹足这笔巨大钱款,皇帝甚至要卖掉两位小皇子的皇庄,因为战马意味着骑兵,有了骑兵大唐才能威震天下。

所有人坚信李世民铁了心也要拿下这批货。

就连李云都在暗暗摩拳擦掌,准备狠狠坑他二大爷一笔。

可是,怎么就突然不要了呢?

自古天子一言,宛如昭昭铁誓,很多人都注意到李世民的用词,皇帝刚才说的分明是‘不要了’三个字。

不要了!

不买了!

这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含义却天壤之别。

不买了可能是今天钱财不够,所以无奈才会退出竞争,但是以后肯定还会再买,并且很可能是从竞拍者的手里加价买下。

但是不要了可不一样。

自古天子之言,表达都很慎重。

既然说是不要了,那就是真的不要了,不管这批战马最后落于谁手,皇帝绝对不会出钱再去买回来。

所有人都被李世民的举动弄懵当场。

高台之下,李云满脸迷茫,他现在也很迷惑,忍不住喃喃道:“不应该啊,怎么突然就不要了,这分明不是他的风格,他一辈子都在渴望骑兵。”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陷在迷糊之中,唯有高台上的玲珑陡然反应过来。

但见少女猛然抡起一个小锤,然后重重砸在拍卖桌上,大声道:“恭喜大唐太原王氏,五十万贯拍下货物。”

说着悠悠一笑,站在高台远远望着王氏之人,淡淡又道:“拍卖交易,落锤为订,请太原王氏拍卖结束之后即刻交纳钱款,五千匹战马和一万头犍牛三日之内便能运到。”

王氏那人面皮抽搐,目光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族长王珪,他嘴唇颤抖几下,费力咽口唾沫道:“族长,出价是您的意思。”

此时王珪面上的震惊还未消退,闻言陡然也打了一个哆嗦,这老东西霍然从石凳上站起,远远看着李世民道:“陛下,老臣想知道您为什么不要?”

是啊,皇帝为什么不要?

这几乎是拍卖大院所有人的迷惑。

李云也把目光看向李世民,他也想听听二大爷的答案。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李世民面带笑容,忽然淡淡开口,声音悠然自得,语带深意:道“你问朕为什么不要?朕想反问你一句朕为什么需要?”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王珪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但见李世民负手昂立,脸上渐渐显出一种得意之色,悠悠道:“突厥战马,天下第一,倘若此事出在半年之前,朕无论如何也要买下来,因为大唐缺少骑兵,骑兵是横扫战场的杀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朕是一个渴望骑兵的皇帝,也正因为如此,你们王氏想从朕的身上发一笔财……”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声音滚滚道:“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你们想从朕的身上发财,却不知道朕已经不缺骑兵了。此次朕放出风声,甚至把两个皇子的皇庄拿出来卖,朕为的是什么?朕就是要让你们高价买下这批货,世家有钱,国库没钱,但朕是个皇帝,做皇帝必须按照规矩来,朕不能抢世家的钱,也不能抢世家的货,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们买下战马犍牛,然后面如土色的砸在手里。”

李世民这番话虽然长篇大论,然而还是没能说明他为什么不要战马。

王珪站在远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恭声问道:“陛下,为何?”

“为何?”

李世民悠悠一笑,道:“你是想问朕为何不缺骑兵吗?”

王珪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请陛下予以解惑。”

“好!”

李世民很是干脆,直接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但见皇帝霍然转身,伸手指着高台旁边的李云,满脸傲然道:“你问原因,朕便告诉你原因,朕有子侄如此,一人可当百万师,朕需要什么骑兵,朕为什么要需要骑兵……”

哗!

满场之人,恍然大悟。

是啊!

大唐有李云在,一个人就能硬刚一个国家,就算敌人有百万大军,打起来也不够他一锤子砸的。

突厥人牛逼吧,号称拥有百万控弦之士。

结果又能怎样了?

黄河一战,尸横片野,百万大军仓惶逃窜,一路被人追到草原老家,堂堂颉利可汗,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另一位突利可汗更惨,听说连脑瓜子都被打爆了。

大唐有了李云,等于拥有百万大军,只要有李云在世的一天,李世民压根不需要去搞骑兵。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几乎三岁小孩子也能想通,偏偏世人就是容易陷入知见障,几乎整个天下都被李世民给骗了。

诺大一个拍卖大院,无数人愣愣张着嘴巴,这时忽见王珪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带不甘心道:“虽然陛下不缺战马,但是总有缺乏之人。”

李世民眼神顿时一冷,语气陡然变得森然,道:“战马在大唐是严控之物,只许境内交易,不许出售外族,若是卖于外族,立刻治一个叛国投敌之罪!”

王珪脸色一白。

这老东西张口还要说话,哪知李世民已经不给他机会,皇帝直接开口将他打断,语带冷厉道:“不要拿世家联盟那一套吓唬朕,这次拍卖是你太原王氏独力出手,所以朕不会针对所有世家,朕只会针对你王氏一家,你们王氏可以试试,看看哪个世家敢帮忙!”

皇帝这话说的很强硬,因为皇帝这次占着理。

王珪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死心道:“纵算不能卖于外族,我王氏也可以留着自用。”

李世民顿时哈哈一笑,点头道:“好啊,朕同意,朕支持……”

说着猛然语气又冷,森然道:“但是别怪朕给你提个醒,你们留着自用可以,只能当做普通马匹使用,可以去拉车,可以去推磨,可以宰杀吃肉,也可以拿去耕田,只要是民用,朕保证不追究……”

王珪一颗心沉入谷底。

这时有个王氏大臣忍不住开口,急急道:“敢问陛下,如果我们拿去当坐骑呢。”

李世民眼神森然,语气强硬道:“一旦充当坐骑,立刻属于谋反,因为你们买的是突厥战马,而且数量高达五千匹,不管你们有心还是无心,朕都会认为你们想要建立骑兵。”

那王氏大臣顿时打个哆嗦。

谋反!

这个词太有杀伤力了。

王珪突然转头看向高台,大声道:“我太原王氏刚才突兀了,老夫决定放弃这笔竞拍,刚才竞拍之人乃是私自出价,老夫会发动族内议事惩罚于他,这批战马犍牛,我太原王氏也不要。”

好家伙,一旦发现不妙,立马找借口耍无赖,这老东西打的主意很好,直接让刚才出价的族人背黑锅,

可惜李云怎会给他反悔的机会,李云站在台下偷偷给玲珑递个颜色。

玲珑何等聪明,顿时领会于心,但听少女突然冷哼一声,语气森森道:“我们突厥人性格暴怒,喜欢抢,喜欢杀,我们喜欢撕毁诺言,却不喜欢别人撕毁诺言,如果你们反悔这笔交易,别怪我们突厥人不讲道理!”

王珪老脸一寒,硬着头皮道:“我太原王氏乃是大唐门阀,岂会害怕汝等异族之威胁,我大唐也有兵锋铁骑,更有西府赵王坐镇,你们突厥人若敢胡来……”

“闭嘴吧你!”

老东西话还没有说完,猛听有人冷哼一声,他顺着声音看却,发现说话之人正是李云。

李云笑眯眯站在高台边缘,语气淡淡又道:“本王做事,以德服人,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轻触,你们若是反悔,不需突厥人来杀,本王为了维护交易中心的规矩,我会亲自屠杀王氏满门。”

他看到王珪张口想要说话,暴喝一声直接打断,道:“你再敢说半个不字,本王现在就把你立毙当场,王珪,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好好给我想想,我爹最出名的就是发狂……”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当年李元霸最出名的就是发狂杀人。

李云这是给王珪暗示,我也传承了我爹的狂性。

一旦发狂,那可就不讲理了。

王珪终于偃旗息鼓,这老东西仰天一叹,满脸苦涩道:“五十万贯,买五千匹拉车推磨的马……”

李云嘿嘿一笑,慢悠悠道:“不是还有一万头犍牛么,那玩意杀了可以吃肉啊。”

王珪一张脸拉的比驴还长。

在大唐私自杀牛乃是重罪,宰杀一头牛就可以判处五十鞭笞,整整一万头犍牛,如果全杀了得是多大的罪?

恐怕整个太原王氏都得被鞭笞打死。

王珪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他今天无数次深深吸气,这老东西陡然对着李云恭敬行礼,语带肉痛道:“西府赵王,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好啊!”

李云好不推辞,笑意涔涔道:“本王开办交易中心,欢迎天下商贾前来,不管是人是鬼,到我这里都能做生意。”

王珪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老东西再次拱了拱手,咬牙道:“这笔货物我们王氏认了,但是王氏不需要战马,我们想把战马挂在交易中心售卖……”

“犍牛呢?”

李云直接追问一句,道:“除了战马你们还有一万头犍牛。”

王珪又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平静道:“犍牛我们咬牙买下来。”

李云目光闪动,忽然笑了起来,道:“这是想止损啊,准备把牛运回去慢慢发卖……”

王珪也不掩饰,直接点头道:“赵王说的一点不错,我们正是想把损失降低一些,大唐缺少耕牛,我王氏把牛卖给百姓也算一大贡献。都说赵王爱民如子,希望殿下能高抬贵手。”

李云沉吟一下,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过了好半天之后,李云才缓缓点头道:“可以,但是本王有个要求。”

王珪此时只盼着能够止损,连忙道:“敢问殿下有何要求。”

他很想再加一句‘如果苛刻我们不答应’,但是此刻形势比人弱,老东西最终没敢把这一句说出来。

李云笑呵呵看他一眼,淡淡道:“本王要求很简单,突厥犍牛未经驯化,不似汉家老牛懂得耕田,你们想要加价发卖止损,可以,只要老百姓愿意买,本王不会阻拦着,但是有句丑话先得说在前头,你们卖牛之前必须驯化,必须把犍牛驯化成为耕牛。”

说到这里又看了王珪一眼,淡淡继续道:“驯化一头,我允许你们卖一头,驯化两头,我允许你们卖两头,如果胆敢把未经驯化的犍牛出手,休怪我拎着锤子到王氏家门口走一遭。”

王珪满脸苦涩,叹口气道:“即使是最擅长训牛的老农,驯化一头耕牛也得两个月,整整一万头耕牛,这得驯化到什么时候。犍牛未经驯化不准售卖,那么我王氏就得找个地方专门养着这些牛,赵王殿下,能不能通融一二?”

李云冷哼一声,道:“不用跟我卖惨,本王不信这个,你们可以多雇老农,同时对犍牛进行驯化,只要舍得出钱,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农户。”

王珪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道:“雇人也要花钱啊。”

李云笑眯眯点了点头,道:“所以说,王氏对大唐有贡献嘛,你们有了贡献,本王才好格外开恩,我同意了,五千匹战马允许你们在交易中心出售。”

这话让王珪稍微振奋,忍不住就想冲到高台去叫卖,可惜李云却遥遥冲他一摆手,笑眯眯又道:“本王的交易中心有规矩,拍卖师只能由我们自己人担任,王珪族长,你乖乖坐着就行,本王向你保证,这批战马肯定给你卖出去。”

王珪心里虽然忐忑,但是李云这话让他没法拒绝,毕竟交易中心是李云的,这里一切李云说了算。

这时玲珑已经得到李云暗示,少女直接张口开始了战马的拍卖,声音脆脆道:“今有太原王氏劣马五千匹,毛短齿残,骨瘦如柴,委托范阳交易中心予以拍卖,竞拍底价,五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贯……”

李世民霍然站起,大笑道:“朕发发慈悲,直接加价五十贯。”

砰!

玲珑重重一砸木槌,嫣然笑道:“恭喜大唐皇帝,五千零五十贯买下王氏劣马。”

噗嗤!

王珪一口老血,直接喷个漫天。

价值几十贯一匹的突厥战马,到玲珑嘴里成了毛短齿残的王氏劣马,他们花了五十万贯买来,一转眼缩水成了五千零五十贯。

这是做生意吗?

这是合起伙来明抢啊……

……

……为了让均订好看,第3章和第4章二合一发布,今天12400字,谢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就这些吧,山水连续爆更10天,10天时间给大家更新了13万字,我真的很累,想歇一口气,明天再努力吧。

第153章 【李云和皇帝硬顶!!】

“陛下,玲珑,五千贯买下战马很便宜吗?”

就在皇帝和玲珑满脸得意的时候,猛听院中响起李云极其平静的声音。

虽然听着语气平静,但却仿佛压抑怒火。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砸了我的饭碗?”

玲珑微微一怔,李世民目光一闪,王珪老货急急转头,目带希冀望着李云。

李云看了王珪一眼,淡淡道:“阁下不需开口,本王会主持公道,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本王和太原王氏没有交情,我主持公道只是因为规矩。”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顺着木梯直接登上高台,他的脸色仍旧平静无波,忽然对玲珑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下去。”

虽然语气平静,但却不容置疑,上台之后只说了三个字,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

玲珑抿了抿嘴巴,轻声问道:“小师弟,我做错了什么吗?”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用平静口吻道:“你先下去,我来主拍。”

玲珑看他一眼,眸子带着不愿,少女并不是贪恋主持拍卖的权利,少女幽怨的是小师弟说话太冷漠。

李云看她倔强站在那里,无奈只能稍作解释,低声道:“有些事看似占了大便宜,实际上会让我们吃大亏。”

玲珑聪明伶俐,其实她隐隐已经猜出原因,少女忽然冲着李云点点头,语带歉意道:“师姐明白了,我们要办的是交易中心,我们要做的不是合伙明抢……”

说完这话之后,干脆利落跳下高台。

李云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把目光投向整个大院,他站在高台负手而立,陡然大声喝道:“刚才的战马拍卖,本人宣布不和规矩,敢请大唐皇帝坐下,您已经丧失了继续竞拍的资格……”

哗!

满场哗然!

李云这话简直有点惊世骇俗了!

他身份是大唐王爵,张口直接否决了皇帝,没有喊伯父,没有喊陛下,他喊出的称呼是大唐皇帝,这种语气给人一种无法形容的疏远感。

众目睽睽之下,李世民的脸色隐约有些怒意,皇帝目光霍霍看着高台,冷哼问道:“敢问李云阁下,朕为什么丧失资格?”

哗!

满场又是哗然。

皇帝说话也很硬,其中的疏远感比李云更重。

长孙皇后坐在皇帝身边很是焦急,忍不住想要伸手拉一把皇帝,然而李世民再次冷哼一声,语带坚决道:“观音婢,这事你不能掺和。”

皇后脸色一白!

她是最懂皇帝的人。

此时天上雪花飘零,李世民背负双手立在那里,高台上的李云同样负手而立,两个人隔着漫天大雪遥遥相望。

仿佛对视了良久,李云终于开口说话。

他声音清朗清越,毫不畏惧李世民的怒视,大声道:“范阳交易中心,做的乃是服务生意,我们不生产货物,我们只是各国商贾的撮合人!”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紧跟着又道:“做生意最重要一点是什么?公平。做拍卖最大的规矩是什么?诚心。我李云再次宣布,刚才的竞拍涉险违规,大唐皇帝已经丧失了竞拍资格,交易中心的玲珑拍卖师也会受到惩罚,因为他们合伙欺压委托者,这是交易中心严厉杜绝的事……”

很多人都注意他说的一个词汇,李云这次没有再自称西府赵王。

刚才皇帝喊他李云阁下,李云立马做出相应的反击,这分明是针锋相对,他竟然丝毫也不退让。

“臭小子!”

李世民猛然暴吼一声,皇帝双拳攥的咯咯作响。

然而李云还是毫不畏惧,继续大声又道:“商贾一事,最重规则,不管皇帝还是平民,到了这里都得按照规矩来。我李云再次宣布,刚才的竞拍涉险违规!”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陡然用更大的声音宣布道:“今有突厥上等战马五千匹,由太原王氏委托交易中心拍卖,起拍价,十万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请竞拍……”

依旧是十万贯的起拍价,依旧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万贯,果然是公平十足,跟第一次的拍卖一模一样。

“好!”

场中忽然响起无数叫好之声。

自古手握强权者,总是给人压迫之感,但凡世间之事,从来不曾公平,也许是因为压抑的太久,所以爆发才会山崩海啸,李云的一番公平之言,几乎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李世民大吼一声,愤怒转身向后走去,这个举动似乎表明了皇帝的态度,不少世家的有心人暗暗留意于心。

李云的五个徒弟急急追上去,口中大呼小叫不断道:“陛下先去后面的暖阁歇歇,陛下先去后面的暖阁歇歇啊,暖阁里面有歌姬美酒,陛下去了可以消消气……”

结果被李世民一人一脚,五个少年被踢得龇牙咧嘴。

不过五个徒弟仍旧努力拦着李世民,嬉皮笑脸把皇帝拽向了一处暖阁。

自始至终,李世民一直冷着脸,长孙皇后似乎很是担心,起身急急追着去了。

竞拍大院之中,再次挂单的战马又开始竞拍。

这一次出价竞拍比较平稳,不似第一次那么疯狂喊价,而且大唐一方再也无人参加,只有辽东几个商贾很是热心。

最后,五千匹战马拍了二十五万贯。

落锤交易之时,得手者赫然是辽东商贾。

虽然卖了二十五万贯,但是王珪依旧面如死灰,这老东西满脸苦涩站在原地,口中不断喃喃道:“花了五十万贯,结果只卖了二十五万贯,老夫是太原王氏的罪人,老夫是太原王氏的罪人啊。”

他身旁有个王氏族老叹了口气,低声劝解道:“事已至此,徒之奈何,幸好咱们还有一万头犍牛,出手之后勉强也能回收十五万贯,族长,认了吧。”

战马卖了二十五万,犍牛能卖十五万贯,加起来勉强达到四十万之数,太原王氏直接亏损了十万贯。

但是这事怨不到任何人身上,太原王氏甚至还得感谢李云,如果不是李云顶着压力坚守规矩,他们的战马早被李世民五千贯给买走了。

“老夫……”

王珪忽然深深吸口气,语带异样道:“老夫虽是赵王的敌人,但老夫要对他说一声佩服,这个公平二字,此子竟然真的做到了。”

旁边那个王氏族老诡异一笑,道:“做到了又如何,他惹恼了李世民,族长您也看见了,刚才李世民称呼他为阁下,李云直接以自己的名号自称,双方都没有再提西府赵王,估摸着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王珪点了点头,手抚长须道:“正该如此,我王氏蒙受亏损,怎能让皇家的日子太好过,你去联络一番,看看各大世家有何打算。李云此子身有突厥血脉,趁着皇帝暴怒正好予以抨击。”

王氏族老目光闪烁,急急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

……

战马的第二次拍卖,彻底将交易中心的规矩立起来,公平二字不是靠嘴上说说,靠的是实实在在的动作。

无数商贾的情绪已被调动,目光嚯嚯期待着下一轮竞拍,就算买下货物挣不到钱,他们也要享受一次公平的待遇。

然而高台之上的李云忽然哈哈一笑,声音悠悠道:“人活一世,劳心劳力,纵观拼搏一生,无非求个吃喝,挣钱是为了什么,挣钱是为了吃饱喝好,咱们的拍卖已经连续三场,眼看着天色已经接近晌午,本人提议休息一个时辰,让大家用膳之后再启拍卖!”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大家可以回头看看,交易大院后面建有上百座暖阁,里面有胡姬舞女,也有美酒佳肴,不是本人自夸,保证大家流连忘返。”

仿佛是为了配合李云的宣传,空气里忽然传来一股浓郁的肉香。

然而商贾们不想去吃喝玩乐,他们千里迢迢来到范阳是想发财的,许多人纷纷养着脖子大喊起来,焦急叫道:“我们不需要休息,我们要继续竞拍,赵王殿下,请先卖我的货……”

李云再次哈哈一笑,摇头道:“那可不行,午间休息也是规矩,这休息时间不止是让大家去吃饱喝足,同时也是为了准备下一轮的拍卖,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交易中心还有一个规矩,但凡想要在这里挂单拍卖,你们必须先去货物展示区竞争席位!”

货物展示区?

竞争席位?

许多商贾心中一动,目光刷刷看向大院一侧的货物展示区。

李云指着那里又道:“唯有货物经过展示,方才可以登台竞拍,此前的三次拍卖因为是刚开业缘故,所以特许免去了展示流程,但是三次之后再也没有特例,所有货物必须到展示区进行展示。”

轰隆!

一群商贾狂奔而去,大呼小叫喊着自己的货物名字,发疯一般道:“我要报名,我要展货。”

那边早有一群小厮等候良久,满脸春风的开始给商贾介绍起来。

李云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然后冲着高台旁边的玲珑点了点头,少女嫣然一笑,跟着他悄悄奔向一处暖阁。

两人刻意隔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到了暖阁门口,李云站在门口向里面窥视两眼,这才嘿嘿笑道:“二大爷,又吃猪肘子啊?这玩意油腻的很,等会我送您一样好东西。”

里面传出一声笑骂,赫然是李世民的声音,道:“臭小子,滚进来。”

李云踏步进门。

暖阁之中,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在,此时李世民哪里还有一点皇帝样子,他手里拎着一个油光铮亮的猪肘子,偶尔啃上一口,拎着四处闲逛,看到李云进门,皇帝又是笑骂一声,故作生气道:“臭小子刚才装腔作势很威风啊。”

李云嘿嘿直笑,忽然冲着李世民一竖大拇指,吹捧道:“但还比不上您,二大爷才是真正的高手。”

李世民哈哈大笑,很是得意道:“朕就算不当皇帝,去当戏子也能成名。”

呸!

旁边长孙皇后啐了一口,恨恨道:“陛下您连臣妾都骗了……”

……

……第一更到,3500字

第154章 【自古设局之事,必须以假乱真】

原来一切都是演戏。

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有聪明绝顶之人。

比如李世民,比如玲珑,比如李云……

今日这一场戏,纯粹是临场发挥,事先并无约定,相互各自不知,然而演戏三方配合的默契十足,在外人看来简直快要打起来了。

被骗的人,心里肯定很不爽。

关键还不是挨了一次骗,今天李世民乃是连续的骗。

长孙皇后满脸凶巴巴看着皇帝,忽然伸手想去掐一把软肉,顾及到有小辈在场,这才打消念头,不过仍旧气哼哼道:“陛下,您连臣妾都骗了,所有人都以为您要卖皇庄,臣妾枉做小人去帮你吆喝……”

说着恨恨剜了丈夫一眼,又道:“前头那段日子里,臣妾每天跟个老鼠一般,听到淑妃和杨妃的声音就躲,看见她们的身影就藏,臣妾堂堂大唐皇后,陛下为何害我如此。”

李世民悻悻两声,安抚道:“自古设局之事,必须以假乱真,要想将别人骗住,先得把自己人骗住,倘若连自己人都骗不住,如何拿出去蒙骗其他人。”

长孙皇后呸了一声,忽然心里咯噔一声,忍不住抬头看着李世民,语带恍然道:“陛下,您不需要战马这事不会也是骗局吧?”

李世民满脸神秘。

旁边李云嘿嘿两声,在一旁插口道:“战马意味着骑兵,任何国家都想拥有,如果让我来猜,我认为二大爷肯定想要,但是现在兜里没钱,不得不打肿脸硬撑死胖子,二大爷对外宣称不需要骑兵,纯粹是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嘿嘿嘿……”

他正嘿嘿坏笑,猛见长孙皇后冲他也‘呸’了一口,怒骂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什么叫打肿脸硬撑死胖子,你二大爷很胖么,他体格一向壮硕的很。”

“是是是!”

李云擦了一把脸上唾沫,翻个白眼哼哼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二大娘您看丈夫肯定是个宝。”

长孙皇后抬手想揪他耳朵。

李云嘎嘎坏笑两声,嗖嗖一下窜开躲避。

皇后没捞到机会,无奈跺了跺脚,忽然又道:“还有一事本宫仍旧想不明白,第二次战马竞拍之时,你们应该是出于本心,陛下想用五千贯拿下战马,玲珑公主可能是想帮着李云坑害王家,结果臭小子坚守规则强硬反驳,你们三人之间那一场吵闹完全是真的……”

说到这里抬眼看着三人,凤目闪闪问道:“本宫真的很纳闷,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达成默契?”

“这个么……”

李云沉吟一下,转头看向玲珑。

玲珑公主嫣然一笑,抬手轻抚额前秀发,道:“我和师弟达成默契之时,是在他冰冷喊出‘你下去’三个字的时候,那时我便反应过来,不管有多大利益放在眼前,小师弟也不会破坏他的规则。”

“朕也一样!”

李世民缓缓开口,沉声道:“朕见臭小子忽然登台,顿知此事有所不妥,所以朕故意装作暴怒,激的臭小子跟我当场翻脸……”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悠悠又道:“为人长辈者,当为小辈着想,朕是皇帝,尊严不可侵犯,但是为了帮臭小子立起规矩,朕心甘情愿让他翻脸一场。天下人都知道,朕是个宁折不弯的脾气,结果他连朕都敢顶,从此以后范阳交易中心的规矩牢不可破。”

李云很是感动,也对长孙皇后解释道:“其实我反应最慢,直到拍卖结束才想通一切……”

长孙皇后目光盯着他,忽然冷笑道:“臭小子骗人,你越是这么说本宫越是不信,如果本宫猜的不错,你才是第一个想要演戏的人。”

李云抓抓脑门,装作没有听懂。

这时李世民把那个猪肘子扔到桌上,突然再次开口道:“战马最后落于谁家?”

李云眉头一挑,齿白森森吐出三个字,语带深意道:“高句丽!”

“好!”

李世民重重点头,目显杀机道:“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我大唐继承隋朝疆域,汉人和高句丽血海深仇,这个战马卖的好,卖给他们才能让他们野心爆棚,大唐和突厥已经结盟,下一步就是灭掉高句丽……”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语气森然道:“总有一天,朕要把身陷高句丽的隋人救回来。隋朝与大唐一脉相承,隋人也是我大唐的子民。朕若做不成此事,何谈代天牧守汉民。为人帝君者,指的是庇护!”

这是一个帝王的铮铮誓言。

长孙皇后突然开口道:“你们何必苦费心机,高句丽真就那么难打么?陛下何不让臭小子带领大军,说不定一时三刻就灭了。”

李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二大娘,这高句丽可不好灭。所谓灭国之战,一般指的是征服归化,偏偏高句丽易打难收,所以这个国家很难灭掉。”

长孙皇后微微一怔。

李世民也缓缓开口道:“李云说的不错,高句丽很不好灭,此国共有一百七十六城,百姓一百六十九万余户,傲视辽东,传承千载,小小一个国家,人口竟和大唐相差不大,他们很少经历战乱,国内百姓生活极其富裕,而且对高句丽皇族忠诚极高。”

李云紧跟着开口,补充道:“最主要的是,这个国家的百姓都很轴,哦,轴这个词汇是民间用语,大体跟驴脾气是一个意思,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高句丽百姓就是这种脾气,称不上宁折不弯,但是骨子里倔强,这个国家想要打败它容易,但是想要收服归化很难。”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家国大事,本宫不懂,既然如此艰难,何必劳心劳力,反正彼此距离遥远,高句丽应该伤害不到大唐。”

“观音婢,你错了!”

李世民再次出声,语气坚决道:“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你一向不参合朝堂之事,所以对高句丽了解不深,自打前隋大业十年开始,这个国家一直在侵占汉人领土,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们眼看就要把手掌伸向幽州。”

幽州是哪里?

幽州就是河北道范阳城这一带。

事情说到此处,明显已是朝堂大事,长孙皇后摆手拒绝再听,语气坚决道:“陛下,臣妾是个妇人,后面的话,我不能听。”

言下之意,后宫不得干政。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目光转向李云,沉声问道:“朕牺牲帝王尊严,帮你立下范阳规矩,但是朕的心里一直有些吃不准,你这个交易中心真的能赚钱吗?”

真的能赚钱吗?

这恐怕才是李世民最在意的地方。

李云呵呵一笑,直接语带夸张,道:“何止赚钱,简直是抢,二大爷,我给你算一笔账……”

说着左右看了两眼,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筷子,比比划划道:“自古经商之道,无非低买高卖,资金雄厚者,挣的多,资金短缺者,可能赔,但我这个交易中心不一样,我这里乃是空手套白狼的独门生意,不管商贾们是赚是赔,只要有交易达成我就大赚,他们每交易一次,我这里五十抽一,天下货物何其之多,这个五十抽一可不是小数!”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比如今天上午的三场拍卖,陛下可以算算我赚了多少钱?”

“四场……”

李世民突然开口,郑重提醒他道:“今天上午是四场拍卖,那些突厥战马前后拍了两次。”

“对对对!”

李云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战马拍了两次,所以应算四场,这样我赚的更多啊,每次拍卖五十抽一。”

李世民也拿起一根筷子,在桌子上比比划划道:“第一场的辽东人参,最后的落锤价格是四万贯,你这里五十抽一,那就是八百贯,第二场乃是秦琼家的鞍鞯,朕记得应该是拍了两万一千贯,如果也是五十抽一,那你又能进账四百二十贯……”

旁边长孙皇后有些咋舌,忍不住道:“两场赚了一千二百二十贯?臭小子,你这个生意果然比抢还快。”

李云嘿嘿直笑。

李世民忽然看他一眼,沉吟道:“秦琼家里一向拮据,你把他的抽成给免了吧。”

李云脸色一肃,郑重道:“规矩就是规矩。”

说完觉得自己口气有些硬,连忙又道:“规矩必须遵守,如此才能牢不可破,二大爷如果怜悯秦家,咱们可以用其它方式弥补,但是这个抽成费用一分也不能减免,四百二十贯少一个铜板都不行。否则口子一开,侄儿我如何赚钱?”

李世民点了点头,语带赞成道:“你说的对。”

皇帝又开始拨动筷子,继续计算道:“第三场乃是战马和犍牛拍卖,太原王氏花费了整整五十万贯……”

说到这里陡然一停,脸色隐隐抽搐几下,有些不确定道:“五十万贯五十抽一,你直接抽成一万贯?”

李世民的语气明显带着不可思议。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

李世民忽然眼馋的很,长孙皇后眼珠子都红了,这对夫妻忽然对视一眼,四目相对闪着幽蓝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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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皇帝碰瓷,皇后也碰瓷】

看这皇帝两口子的表情,很可能已经被巨大收益馋坏了!

偏偏李云不知死活,很是得意又道:“您别忘了,战马又重新拍了一次,最后成交价格是二十五万,这笔交易我也能抽取五千贯……”

嘶!

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道:“加起来就是一万五千贯。”

旁边长孙皇后早已惊叫起来,大声提醒皇帝道:“不是一万五千贯,是一万六千两百二十贯,陛下,陛下啊,咱家侄子真的是抢钱。”

李世民猛然伸手一抓,双手死死抓着李云胳膊,皇帝虎目霍霍发光,咬牙切齿道:“臭小子,这个生意朕要入股,如果你胆敢不答应,如果你胆敢不答应……”

李云好奇他会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胆敢不答应会怎样?”

但见李世民猛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抓起一个猪肘子啃上两口,恶狠狠道:“你这里有吃有喝,大冬天里温暖如春,倘若你胆敢不答应,可别怪二大爷我住在这里不走了。”

“对,本宫也不走!”

长孙皇后猛然也一屁股坐下,学着丈夫那般拎起一个猪肘子。

不过皇后没有去啃猪肘子,只是举在手里挥舞几下,语气强硬道:“臭小子胆敢不答应,别怪本宫和你二大爷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

李云目瞪口呆!

这两口子,打哪学的碰瓷本事啊?

他无奈翻个白眼,心中只觉哭笑不得。

原来碰瓷不止后世会有,在这大唐时代同样擅长,并且碰瓷的还是当世两大至尊,看看他们耍赖的招式多熟悉。

李云恍惚又记起后世,某个车水马龙的街头,那一次他也不知什么原因和某个老争吵起来,结果老头直接一个倒栽葱躺在地上,动作干净利索,躺下娴熟万分,口中哼哼唧唧道:“小伙子不服气是吧,好得很,既然你脾气这么冲,那可别怪大爷我躺着不走了,这事若是不掏个两三百块,大爷我今天绝对起不来。”

真狠啊!

可怜我的两百块钱!

李云面皮抽搐几下,从回忆中缓缓醒来,他看着眼前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各自拎着一个猪肘子坐在椅子上,那脸上的强硬姿态,一如后世碰瓷娴熟的老头。

没办法,这是惹到流氓了。

能让皇帝和皇后拉下脸皮,他手里的份子无论如何也得让出去一些。

李云叹息两声,无可奈何道:“侄儿建立交易中心,用地乃是卢氏烧毁的祖宅,范阳卢氏忠烈报国,我准备给他们半成份额。”

李世民和长孙坐在椅子上毫无起身之意,只是道:“那你还有九成五的份子。”

李云沉吟一下,道:“河北道饱经战乱,这片土地已经伤了元气,所以我要拿出三成收益,补给河北道那些可怜的贫民。”

这话让李世民点了点头,不过皇帝仍旧不放过他,冷笑道:“臭小子不用打悲情牌,你至少还剩下六成五的份子。”

李云再次沉吟一下,又道:“我有十万赤贫人要养,也得拿出一成份子作为支撑。”

“那还有五成五!”

长孙皇后算账很快。

李云终于找不到借口和说辞,无奈道:“我留三成半怎么样,其余两成上缴给您俩,两成份额已经很多了,一年最少百万贯收益。”

可惜他话未说完,猛听李世民砰的一声,但见皇帝双眼翻白,脑袋直接磕在椅子上,有气没力道:“观音婢,朕胸闷气短,恐怕我是不行了,你速速代朕拟旨,让承乾在长安登基为帝,然后你陪着朕在这里治病求医,咱们夫妻住在侄子家里不走了。”

长孙皇后重重点头,张牙舞爪道:“对,住在这里不走了,住到天荒地老,住到白发苍苍……”

真狠啊!

但是李云却心里明白,这才是皇帝和皇后真正的人情味,否则李世民一国皇帝,长孙皇后千古闻名,他们犯不着如此,也压根不需要如此。

……

……

既然是因为亲情之故,退让便显得不那么难受了。

李云沉吟一番,长吁短叹开口道:“好吧,我留两成,你们三成半,这是我最后的底限,你们属于在我这里明抢。”

这确实是极其大度了。

哪知李世民突然伸出手,举着五根手指头晃了一晃,淡淡道:“五成!”

李云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道:“不可能,信不信我立马掀桌子,二大爷,你可能不知道有个人叫做东星乌鸦……”

李世民自然不知道谁是乌鸦,但是这并不妨碍皇帝蔑视李云的威胁,皇帝愣愣一笑,语气坚决重复一次道:“五成,一个铜板不能少。”

李云如何能忍,咣当一下真把桌子给掀了,他胸口不断起伏,大吼道:“这个西府赵王,从今天开始我不干了。”

桌子掀翻,酒菜砸落一地,然而李世民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只是淡淡开口道:“五成,一个铜板不能少。”

这时长孙皇后站起身来,悠悠笑着伸出手来,皇后明显是想抚摸李云额头,却被李云怒气冲冲躲开。

皇后也不生气,吃吃轻笑道:“臭小子不用发火,要你五成并不是坑你,我们是想帮你攒着家业,免得你大手大脚胡乱花销。”

李云胸口起伏不断,冷着脸道:“别拿这话蒙人,这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说什么帮着积攒家业,攒着攒着转眼就没了。”

他说的一点没错,不信看看后世的压岁钱,每当孩子们欢天喜地数着钞票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和蔼可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幽幽道:“妈妈先帮你收着,等你长大了再花!”

下一刻,钞票没了,小孩愣在当地,双眼泪水汪汪。

现在李世民两口子想拿这招来骗他,哼哼,想都不要想。

说什么帮我攒着?

我不用你们攒。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道:“给你们三成,我自己只留两成半,这是我做子侄的最后底限,否则咱们立马一拍两散。”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迈步走到墙壁下面,皇帝仰头盯着墙壁上一副画,淡淡道:“朕说了,五成,本来还想给你留下半成零花,结果你这臭小子竟然真的掀了桌子,很好,现在半成也没有了,五成五全部拿来。”

李云面色铁青。

他是后世之人,穿越占了李云的身体,严格来说双方并没有亲情,这一刻他觉得李世民实在太过分。

他真的准备一拍两散了!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过活?

哪知也就在此时,忽听长孙皇后轻轻开口,声音柔和道:“不管是五成还是五成五,我们都不会轻易花销动用,这些份额是你的财产,我们长辈不会谋夺你的家业,臭小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本宫和你二大爷之所以讨要这笔份子,其实是想帮你挂一个皇家内务府专营的名头,份额名义上属于内务府,暗地里还是由你掌管……”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柔声又道:“你毕竟是王爵之身,做商贾会令天下人嗤笑,但是把份额交给皇家内务府不一样,皇家内务府里有专门负责营生的阉人。你也是皇族的嫡脉,有资格让内务府帮你营生。”

原来竟是这样。

李世民和长孙压根没打算要份子。

李云简直哭笑不得,满脸无奈道:“我说你们何必如此,既然是好心帮忙,刚才为什么要演出那么一场……”

说着指了指掀翻的桌子,满脸讪讪道:“害的我丢了大人,酒菜直接掀翻一地。”

李世民慢慢转过身来,淡淡道:“酒菜掀翻了,可以再上一桌,但是亲情淡漠了,很可能就真的淡漠了!”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紧跟着又道:“朕和你二大娘为什么故意如此?就是因为你从小流落在外和我们不亲!我们刻意撩拨你的底限,让你忍耐不住发火,然后立马解说误会,让你知晓其中原因,如此弄上两三回,你适应了,也明白了,到那时你会深深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永远不会害你,有了这个前提,亲情才不容易淡漠,哪怕彼此之间出现更大的误会,你也会先冷静一下再爆发,而这个冷静正是朕所需要的,因为你冷静的时候才能误会澄清……”

果然用心良苦。

但听长孙皇后幽幽一声,落寞道:“陛下永远无法释怀,玄武门之前那一场血战!”

李云心里咯噔一声,他隐隐约约已经懂了。

但听长孙皇后黯然又道:“如果双方能够冷静克制,甚至不断将误会澄清,那么这一场血战便不会有,亲兄弟之间也不会举起刀兵,此事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一个一个小误会不断积累,最终酝酿成了塌天大祸。”

李世民接口继续解释,道:“你继承了老三的天生神力,当世之间无有可以匹敌者,倘若朕不采用这种办法,以后咱们有了大误会该如何?刚才只是要你五成份额,你已经愤怒的掀翻了桌子,如果有某个误会大到让你无法忍受,朕怕你会暴怒发狂直接杀进长安……”

李云连忙摇头,郑重道:“我肯定不会!”

李世民看他一眼,微笑道:“经过这件事之后,朕相信你会长大的。”

这时程处默等人已经把桌子整理摆顺,又让厨房重新整置了一桌酒菜。

李世民兴致盎然,招招手让李云陪他坐下,笑着道:“大雪飘飞,适合饮酒,臭小子陪朕喝上两杯,顺便说说你这交易中心后面的事,朕隐隐约约觉得,你要做的恐怕不光是撮合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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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磨刀霍霍,剑指辽东】

“嘿嘿嘿嘿……”

李云笑了几声,顺手给李世民斟了一杯酒,他自己也斟满一杯,端起来敬了皇帝一下。

他自己仰头先喝干,然后把空杯往桌上一放,这才道:“陛下果然目光如火,我的打算正是……”

李世民猛然开口,很是不悦道:“喊二大爷,朕喜欢你这么喊。”

李云连忙改口,道:“二大爷果然目光如火……”

哪知李世民眼睛一瞪,再次打断道:“不准阿谀逢迎!”

李云无奈翻个白眼,只能张口道:“二大爷,你猜的一点没错,我这个交易中心其实别有目的,撮合生意只是明面上的收益。”

李世民目光一闪,忽然开口道:“你来之前,朕已经询问过程处默等人,朕听他们说了好些门道,似乎每一门都是明面上的收益。”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自顾自又道:“比如你的仓库租赁生意,此举看似收益绵薄,但是胜在经年累月,哪怕一个月只能进账一万贯,一年也能有十多万贯的收入,除此之外还有货物展示区,朕细细揣摩你那个天地人三种规格的服务章程,发现这种办法肯定会让商贾们发疯发狂争抢,这个收益很难测算,但是一年怕也得有二三十万。”

李云一脸笑眯眯,十分谦逊道:“这都是小钱,不值二大爷一提。”

呸!

旁边长孙皇后啐他一口,故作训斥道:“一年几十万贯,在你眼里竟然是小钱,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二大爷的内府私库能饿死老鼠。”

李云悻悻擦了一抹脸上唾沫,翻白眼道:“二大娘您堂堂大唐皇后,堪称整个天下最为雍容华贵的女人,求您不要动不动吐人一脸,这事要是传出去有碍观瞻……”

长孙噗嗤一笑,拿眼睛狠狠剜他,道:“本宫可是听说了,你母亲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说到雍容华贵,你母亲应该不逊于人。”

李云抓了抓脑门,下意识道:“我跟老娘不太熟,至今也只见过一回面,结果第一次见面就大打出手,我可没发现她雍容华贵的地方。”

此时屋子里还站着玲珑公主,闻言忍不住怒哼道:“小师弟,你不可恶评自己的娘亲。”

李云连忙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以后注意,以后一定注意。”

他生怕玲珑不依不饶,连忙又继续刚才话题,直接道:“二大娘以为我在吹嘘,其实一年几十万我真的不放在眼里,无论是交易抽成也好,货物展示收费也罢,包括这些让人高价消费的暖阁,甚至陪客卖笑的胡姬舞女,这些营生都只是小钱,一年下来顶多也就几百万……”

几百万!

小钱?

你这臭小子知不知道大唐国库一年才收入多少钱?

李世民恶狠狠咬了咬牙,皇帝明显有打人的冲动。

但是皇帝能忍,所以只是轻哼一声,开口问道:“既然这些都是小钱,不知西府赵王殿下的大钱是什么?”

李世民这话明显窝着火,连称呼里都带着一丝讽刺意味。

李云察觉到皇帝的不爽,连忙改掉自己嬉皮笑脸的臭毛病,面色郑重道:“所谓的大生意,乃是翻云覆雨,掌控天下……”

说到这里,猛然看到李世民变色,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急急解释道:“二大爷别急,我可不想跟你争皇位,我说的掌控天下是指掌控生意。”

幸好李世民并没有在乎他的口误,反而很是好奇道:“掌控天下生意?这便是你的大钱之道?”

“不错!”

李云又给皇帝斟了一杯酒,自己的杯子也再次斟满,接着道:“今天下午还会有七场拍卖,我专门选择了七个不同地域的商贾货物,这七场拍卖我同样会使用手段,让七个卖家全都赚的盆满钵满,此后的日子里也是一样,我会让所有的交易者全都赚足大便宜,时间越久,交易中心的名头越响,等到越来越多的人货物汇聚范阳之后,我掌控天下生意的手段也就开始了。”

这话说了很多,但却仿佛什么没说,李世民皱眉沉吟半天也没能悟透,于是更叫好奇问道:“到底如何掌控?臭小子不要故作神秘。”

李云嘿嘿一笑,忽然反问道:“二大爷您准备在范阳待多久?”

李世民沉吟一下,语带不确定道:“如今突厥和大唐缔结盟约,大唐暂时没有兵锋征伐之事,朕估摸着应该能待上三四个月,等到明年开春以后再回长安。”

李云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三四个月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了!二大爷,有些事解说起来很麻烦,您不如亲自用眼去看看,接下来的三四个月时间,您仔细瞧瞧我如何去做,嘿嘿嘿嘿……”

他刚要得意怪笑,陡然觉得耳朵被人揪住,但见长孙皇后满脸薄怒,恨铁不成钢训斥道:“堂堂西府赵王,非去学什么阴森森坏笑,本宫早就教育过你,大唐有一个阴险之人就够了,你可不要学你长孙舅舅,免得丢了你父亲无敌战神的名头。”

“我那便宜老子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云在心里腹诽一句,暗暗又道:“像个傻子一样扔锤砸天,甚至还想和老天肛一波,大雨之夜举着铁锤站在高山上咆哮,就这样的脑子估计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天雷不劈他劈谁,不劈他才真的出鬼了。”

当然这些话他只敢在心底腹诽,面上肯定要装出一副乖乖听训的表情,长孙皇后很是满意,点点头放开了揪他耳朵的手,忽然柔声道:“你从小流落街头,好不容易才长大成人,虽然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可惜突厥圣女大祭司忙着在草原奔波,她做母亲的没时间管教你,本宫这个亲伯母必须承担起来,臭小子,以后你给我乖着点,一旦被我发现调皮捣蛋,我肯定大耳刮子抽死你。”

“知道知道,明白明白……”

李云满口答应,心里却毫不在意,这或者也是所有年轻人的通病,总觉得长辈教诲听起来很烦。

这时忽见李世民拎起酒壶,竟然顺手给李云斟满了一杯酒。

皇帝明显还在惦记掌控天下生意的事,忽然端起酒杯冲李云举了一举,道:“接下来的三四个月时间,朕肯定会亲眼去看看你怎么做,但朕是个急性子,朕现在就想知道你准备用什么手法,臭小子不要含含糊糊,你若不说朕会睡不着觉。愣着干什么,端酒杯,喝,喝完仔细解说,朕要知道一切……”

李云很是无奈,只好端起酒杯乖乖喝掉,他擦了一把嘴角,顺手把杯子藏了起来,这才道:“今天下午会有七场拍卖会,结束之后再次加拍三场,这三场不是别人的货物,而是我提早就已说出的三样宝贝,这三样宝贝是我独家拥有,也是我挑动天下货物价格的开端。”

这话还是啰里啰嗦,李世民狠狠瞪他一眼。

李云尴尬一笑,讪讪道:“二大爷勿怪,这都是当流民之时养成的臭毛病,那时候我为了混一口吃喝,经常编些故事说给人听,为了诱惑听故事之人下回再来,我讲故事的时候总喜欢断章留悬念,呵呵呵呵,我也知道这个毛病不好,可惜一时之间有点改不掉,为此我没少挨骂,偏偏总是乐此不疲。”

李世民冷冷一笑,目光森森道:“要不要朕把你的两腿打折,然后直接关到个小黑屋里,那样你就不会含糊其辞,保证说起事来平铺直叙……”

李云下意识打个哆嗦,虽然知道李世民乃是开玩笑,但是偏偏这话他曾经听过很多,虽然已经隔了千年时空,但他还真怕那些催更的家伙会来到大唐。

他再也不敢断章,连忙开口解说生意之道,这次再也不敢含糊,直接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开启交易中心的二楼木阁,这个木阁拥有一面粉刷洁白的高墙,墙上挂满了几千块制作精美的木质小牌子,眼下这些木牌还都是空白无字的初牌,但是以后会随着时间推移写上各种货物的名称。”

李世民明显没有听懂,下意识沉吟道:“几千块木牌?随着时间推移写上各种货物的名称?”

皇帝看他一眼,好奇问道:“此举何意?”

“为了记录货物价格,根据交易实时调控!”

李云直言不讳,直接解答道:“随着时间不断越久,白墙木牌越来越多,等到我把天下货物都写在其上的时候,也就是我随意掌控货物价格的时候……”

他说着站起身来,负手傲然而立,目光滚滚道:“木牌货物时价,实时反映交易中心的成交价格,然后由交易中心不断向外辐射,慢慢影响到天下万千商贾的抉择,只要我能做成这一手,我便能炒作任何货物大发其财,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再也没人能阻拦我了。”

忽然转头看向李世民,满脸微笑道:“二大爷你信不信,辽东压根不需要咱们去打,单凭我的交易中心就能让他灭国……”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一脸若有所思道:“朕好像明白了,范阳乃属幽州之地,百里之外就是高句丽,你把交易中心设在这里而不是长安,恐怕早就磨刀霍霍盯着辽东……”

李云微微点头,笑眯眯道:“然也!”

……

……第4更到,今天140000多字爆发。

……加更完毕,未防猝死,睡觉睡觉,狗命要紧。

今天晚上更新

不好意思,由于连续11天爆发,需要沉寂一下理理思路,所以今天下午不写,更新放到晚上,大体应该是19点或者20点开始第一更。

大家伙注意,我这可不是请假啊,该更新的字数今天肯定会保证,只是把今天下午的更新换到晚上。

【【另一个原因】】

休息一下午也是想歇歇我的老腰,山水连续11天没怎么活动了,每天码字接近15个小时,腰不撑劲了,昨晚上你们嫂子很生气,审问我是不是大保健了,妈了个巴子,这才刚上架还没发稿费呢,有个鸡毛钱去大保健,不说了,下午躺会歇歇老腰,看我到时候弄死她!

立帖为证,输了剁屌。

第157章 【我要卖掉造盐之法!】

隆冬时节,漫天飞雪,外面寒风呼啸,院内温暖如春,此时忽听一阵嘈杂喧嚷,其间依稀夹杂着开怀大笑,嘶吼道:“啊哈哈哈,俺中了,俺中了……”

然后又听许多人骂骂咧咧,极其不甘心道:“中了有个屁用,中了直接亏死你!他娘的,你这点卖山货总共才值几个铜板,竟然花大价钱争抢天字号货物展示,让你抢到又怎样,你能收回本钱么?”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心生好奇,忍不住走到暖阁窗边向外眺望,两口子侧耳倾听半天,脸上渐渐显出古怪之色。

李云也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微笑道:“货物展示区已经开始发威了。”

李世民看他一眼,略带不解道:“朕有些想不明白,这个商贾怎会如此疯狂?朕刚才听了半天,此人似是花了五百贯抢下天字号货物展示,那些商贾说他是个卖山货的,山货加起来能值五百贯吗?”

李云伸手将窗户推开,让李世民能够更清楚看到展示区的场景。

此时那个商贾已经将货物样品搬来,并由交易中心的小厮开始讲解,李云指着那里道:“二大爷您仔细看好,他卖的是山珍和皮货,此人我有过留意,是个极其精明的商贾,他这批货物肯定不值五百贯,但是他抢下天字号展示会让他挣到十个二十个五百贯……”

李世民微微一怔,愕然问道:“这却为何?臭小子说说!”

“两个原因!”

李云缓缓射出两根手指,微笑解释道:“第一个原因,天字号服务很贵,一般商贾舍不得竞争,但这个商贾却砸下大价钱抢夺,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长孙皇后忍不住开口。

李云呵呵一笑,接着道:“他很聪明,他比别人想的远,他花五百贯不是为了宣传他的山货,而是想要天字号展示权的第一次,世间任何事,第一最夺人,虽然他的山货很普通,但是我的交易中心不普通,随着交易中心越来越出名,他这个抢下天字号服务的商贾也会越来越出名……”

长孙皇后听着还有些迷糊,但是李世民已经恍然大悟。

皇帝脱口而出道:“朕明白了,货卖一张皮,人卖一张脸,此人不惜五百贯打响自己名号,为的是今后做生意人尽皆知。”

“正是如此!”

李云点了点头,笑着道:“想不到陛下也精通商贾之事。”

李世民瞪他一眼,笑骂道:“朕提醒你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喊朕二大爷!”

李云从善如流,连忙喊了一声。

长孙皇后忽然拽了拽李云胳膊,语带好奇道:“孩子,你一直说你自己也要拍卖三种宝物,怎么不把宝物放到天字号去展示?”

这话不用李云解答,皇帝已经帮着解释,笑道:“观音婢你好好想想,臭小子需要去展示吗?他自己就是交易中心的主人,和那些商贾有着天然区别,他的货物不需要去打名头,甚至越隐瞒越能显得珍贵,人心复杂,此乃夺心之道……”

长孙皇后这才明白,忽然狠狠剜了李云一眼,笑骂道:“臭小子坏得很。”

李云很无辜的摸摸鼻子。

李世民虽然帮皇后解释了原因,但是皇帝自己明显也很好奇,忍不住问道:“朕倒是想提前问问,你这三样宝物都是什么?既然要做压轴之物,想必已经胸有成竹。”

李云也不隐瞒,直接道:“第一样宝物很简单,其实在开业之前已经有商贾喊了出来……”

说着指了指交易大院的无数火盆,笑着又道:“就是这些石炭!”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朕果然没有猜错。”

皇帝看了一眼李云,忽然问道:“听说此物来自山中,不知产量大是不大?”

“大,大得很!”

李云毫不迟疑开口,笑呵呵道:“我这么跟您说吧,此物乃是上天所赠瑰宝,就算使用千年也用之不完。人力有时而穷,然而上苍的厚赐无穷无尽……石炭不但有山矿,而且还有地矿,如果嫌弃山矿和地矿开采不易,那么还有一种直接裸露的露天矿,只要拿铲子随便一挖,半尺土层下面全是炭。”

李世民明显又犯了红眼病,咂咂嘴道:“此前你迎驾之时拿了一个小火炉,朕感觉石炭的火力比木炭高了无数倍。这东西以后怕是会代替木炭,到时必然会成为类似盐铁一样的民生所需,朕得派百骑司好生查查,看看大唐各地有多少石炭矿,无主的全部收归朝堂,有主的也要拟定赋税……”

李云很支持他的想法,甚至更进一步建议道:“应该让户部和工部各自抽人,共同组成一个专管矿业开采的衙门,即可负责矿权拍卖,又可负责石炭税收,这件事情若是办成了,国库每年能增加几百万贯。”

“几百万贯?”

李世民吓了一跳,随即眼睛变红了,杀气腾腾道:“别说几百万贯,一年能有五十万朕就得下狠心,此事谁也不能阻拦,石炭必须收税。”

李云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道:“收税可以,但是必须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国库有钱方能赈灾救济,我曾吃过两个月的施粥,深知大唐百姓多灾多难,二大爷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力挺你,我宁愿让朝堂靠着石炭发财,也不想世家塞进自己的腰包……”

说着微微一停,略带愤怒道:“他们很少赈济灾民,钱进了腰包就成自己的了。”

李世民不置可否,似乎是怕刺激到小孩子和世家硬干,皇帝稍微转折话题,再次问道:“你第一件宝物就是这石炭的开采之法吧?”

“也不全是!”

李云果然被皇帝转移了心思,解释道:“石炭是一种新型燃料,但是大量的石炭深埋地底,目前我们能做的只是开采露天矿藏,所以开采之法不值一提,我真正要卖的是石炭加工之法,此外还有配套炉具的制造之法。”

“这个朕知道!”

李世民今天好像很喜欢表现自己,指着屋门口程处默等人道:“朕已经问过他们,说是石炭可以加工成蜂窝煤,然后配以一种专门的炉具和烟囱,能把烟火气全都引到屋外排出。”

李云点了点头,郑重道:“石炭有毒,烟气必须排出,所以我真正要卖的是炉具制造之法,这才称得上第一样压轴宝物,卖掉秘方不但能帮我赚钱,而且还能造福天下的劳苦大众,二大爷您说说,这算不算是一样宝物。”

“算!”

李世民同样郑重点头。

皇帝看了李云一眼,忍不住又问道:“还有两样宝物呢?跟朕说说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云突然有些踟躇,小心翼翼道:“第二样宝物,您听了可不准发火……”

李世民微微一怔,沉吟道:“朕怎么听着不是好路数?”

说完盯着李云,皱眉再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云缓缓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第二样宝物,精盐提炼之法!”

“你说什么?”

“臭小子你疯了?”

李云话才刚刚说出,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同时开口,皇帝两口子先是满脸震惊,随即气的脸色发青。

“精盐提炼之法?怎么会是精盐提炼之法?”

李世民陡然大喝一声,怒气冲冲道:“此事朕不同意,臭小子你这是败家。”

李云无奈翻个白眼,苦笑道:“你看吧,我就知道您肯定要发火。”

李世民胸口不断起伏,忿忿道:“这已经不是发火的问题,这是你臭小子的败家之举,你知不知道盐铁乃是万业之首,掌控了盐铁就能掌控这个天下。”

“我知道啊……”

李云呵呵一笑,故作嬉皮笑脸道:“所以我才要卖啊。”

这话说的有点不合常理,

李世民目光明显一动,聪明人总是能听出话外之音,皇帝深深吸了一口,将脸上的怒气使劲压下去,道:“你仔细说说,朕和皇后仔细听着。”

李云点了点头,这一刻他不敢拖拖拉拉,直接开口道:“自古盐业,乃是国控,然而说是国控,一直掌在世家之手,每个皇朝都想收在手中,然而每个皇朝都不能收在手中,所以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既然收不回来,何不让世家将它做的更大……”

李世民微微一愣,愕然道:“这是什么说法?”

李云笑了起来,目带诡异道:“打个比方吧,以前精盐只能有两种方法获得,要么是提炼井盐,要么是靠着老天晒干海水,精盐开采不易,海盐纯看老天,这也就导致了精盐稀缺,所以才会成万业之首,但是我已经弄出了矿盐提炼之法,手里还有另外一种人工海盐晒制之法,这两种办法如果全部推广开来,别说是咱们大唐,就是整个天下都不会缺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那时候盐价将会很低,所有老百姓都能吃得起盐,但是咱们的收入不但不会降低,反而会成千上万倍的暴利翻番!”

成千上万倍的翻番?

李世民下意识抽了口气,忍不住道:“怎么做?”

“盐税!”

李云缓缓吐出两个字,然后才道:“我把制盐之法卖出,朝堂允许任何人造盐,盐业若是兴旺发达,税收便如山崩海啸,二大爷,这比咱们自己小打小闹强多了,咱们得培养巨型盐商帮咱们挣钱……”

……

……第1更到,3200字

第158章 【陛下和赵王差点打起来!】

当天下午,交易大院,剩下的七场拍卖再次开启,李云仍旧亲自登台担任拍卖师。

这七场拍卖依旧火爆无比。

然而许多人都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作为东道主的大唐君臣竟然不见了。

……

李世民的暖阁里显得很拥挤。

来了好多人!

有国公勋贵,有皇族王爵,有世家大族,甚至有五姓七望……

放眼望去,诺大一个暖阁到处都是人,宛如一次小型的朝堂早朝,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大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让大家过来,皇帝派人通知之时只说了一句‘不来不要后悔’。

此时外面的拍卖交易正在如火如荼,每一场落锤都会引起山呼海啸的惊叫,暖阁里有些人听的心里发痒,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外偷偷的看。

他们也想去参加竞拍,然后像秦家卖鞍鞯一般发笔横财。

但是他们不敢出声告退。

李世民面无表情居中而坐,将暖阁之中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等到很多人流露不耐之时,皇帝才慢悠悠开口道:“朕可以开恩,允许想走的先走……”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出反而没人走了。

能够屹立朝堂的没有傻子,这些人隐隐感觉皇帝的举动很是异样!

“莫非陛下要有大动作?”

“难道是想针对某个世家?”

“突厥战事刚平,应该没有新的战事吧?”

“我做的那件事是不是被陛下知道了……”

每个人都在心里揣摩,脸上却装出恭敬以待的神色。

可惜李世民说完刚才那句话后,似乎再也没有说话的意思,皇帝只是面色平静坐在那里,不断用目光扫视着暖阁中的群臣。

气氛变得很压抑。

过了良久之后,李世民终于缓缓开口,冷冷道:“朕很失望,皇族出了个败家子……”

说完立刻闭口,仿佛真的很是生气,一张脸色铁青,甚至还重重拍了桌子一下。

暖阁众人面面相觑,心里瞬间被勾起好奇。

“莫非是哪个皇子犯了大错?”

“该不会是指的西府赵王吧……”

众臣又开始暗自揣摩。

李孝恭作为皇族第一王爵,这时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小心翼翼问道:“陛下,敢问是哪个败家子?”

“哼!”

李世民重重又是一拍桌子。

然后众人看到长孙皇后从一张屏风后面走出,语带无奈道:“陛下真的很生气,中午差点和西府赵王闹翻了。错非本宫拼命拦着,爷儿俩说不定早就打起来了……”

哇!

差点打起来?

皇家之事天生具有吸引力,这个噱头顿时让暖阁众臣好奇万分。

李孝恭明显有些焦急,他甚至顾不得问一句原因,直接就道:“陛下,娘娘,李云自幼流落民间,而且尚未及冠成年,小孩子偶尔会做点错事,身为长辈不可太过苛责。”

“对对对!”

人群中挤出老程,接着李孝恭话茬道:“赵王性格直爽,做事偶尔冲动,陛下应该多多担待,毕竟您是赵王的长辈嘛!”

秦琼同样挤出人群,干干巴巴吐出四个字,道:“赵王还小。”

虽然只说了四个字,但是求情之意坚决。

除了这三人开口,又有一票国公挤了出来,一齐道:“陛下,赵王还小……”

什么是真心以待,这才是真心以待,不问原因,先予求情,此前李云带领大唐和突厥一战,这些国公早已把他当成了军方的自己人。

当然了,能屹立朝堂的没有傻子,他们敢求情也是有原因的,这些国公刚才听的很明白,李世民说的是‘败家子’,而不是忤逆子,所以赵王犯的错肯定不是忤逆或者谋反,应该是和陛下有了其他方面的冲突。

败家子说明一切,很可能是因为钱财。

只要不是谋反,那就不是大事。

国公们出言求情,世家一方则是目光忽闪,突然有人嘿嘿两声,夹枪带棒道:“毕竟是突厥胡血,做事不懂得礼仪,身为晚辈,竟敢惹长辈生气,西府赵王这人,啧啧啧……”

这话才一说出,顿时又十几个世家大臣站出来,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大唐以礼治,赵王却和陛下争吵,如此举动若是传了出去,怕不是会让周边诸国耻笑也。”

转眼之间,暖阁分成两派,老程等人怒目相视,盯着文臣一派破口大骂,道:“直娘贼,说话不这么阴恻恻的能死啊?赵王刚刚扫平突厥,整个大唐的汉人都得感谢他。”

世家之人顿时反击,讲歪理道:“赵王可没扫平突厥,他母亲便是突厥圣女大祭司,此次大唐和草原一战,最后也只是缔结了盟约……缔结盟约算什么扫平?灭掉草原才能算是扫平。”

国公们大怒,直娘贼格老子怒骂不休,大吼大叫道:“灭掉草原?你说的容易!有本事你去灭一个试试,妈了个巴子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东西两大突厥加起来足有几百万人口,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天生的兵卒,这么强大的一个国家,岂是说灭就能灭的?赵王能逼着他们缔结盟约,已经为大唐立下了不世功勋,直娘贼,文臣不当人子,文臣不当人子……”

这话有点地图炮的味道,连不属于世家的文臣也给囊括进来,顿时更多的文臣按捺不住,转眼也加入了争吵之中。

整个暖阁之中,瞬间吵成了一锅粥。

这场景搁在后世之人很难理解,甚至觉得完全不可能出现,但是古代确确实实就是这样,大臣们一言不合直接开骂的例子太多了。

唐代还算风气好的,顶多也就相互骂上一顿,倘若搁到汉朝时代,大臣们甚至能在朝会上打起来,举着拳头捶人那算轻的,严重的直接拎着刀子开片,最狠的一次据说是大臣和皇帝当庭单挑,臣子把皇帝摁在地上暴揍了一顿。(百度查的记载)

暖阁里的争吵,实在太过平常。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猛见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吓了所有人一跳。

但见皇帝忽然伸手一指,把刚才支持李云的国公们做个囊括,沉声道:“你们,站于左侧……”

国公们呆了一呆,满脸雾水站到左侧。

李世民又伸手一指,指着世家那些人道:“尔等,站于右侧。”

世家众臣目光忽闪,同样满脸雾水站到右侧。

最后还剩下一部分人,这是刚才没有参与争吵的。

李世民目光扫视全场,忽然看向旁边的长孙皇后,淡淡道:“左侧国公一方,每人让利五万贯。”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

李世民再次开口,又道:“右侧世家诸臣,所有让利全免。”

长孙皇后又点了点头。

皇帝看向剩下那些人,沉吟道:“中间这些人,不卖给他们。”

长孙皇后目光一滞,似乎没弄懂李世民的意思。

两口子这番举动,倒把暖阁众人都给弄懵了,老程在旁边搔了搔脑门,小心翼翼试探道:“陛下,让利啥啊?卖啥啊?”

李世民冷哼一声,仿佛还在生气所以不予回答。

而长孙皇后却叹息一声,语带无奈道:“还能卖啥,赵王要卖他的造盐秘方,为了此事,陛下和赵王大吵一架,爷俩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赵王是小孩脾气,吵完架拍拍屁股去主持拍卖了,但是陛下和本宫身为他的长辈,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亏待孩子……”

皇后的话已经没人用心去听了。

所有人脑子里响彻着四个字。

造盐秘方!

赵王要卖造盐秘方?

这莫非是脑子抽抽了?

难怪陛下会如此暴怒……

世家众臣们目光忽闪几下,太原王氏一个族老忽然扯扯王珪,语带激动道:“族长,盐。”

王珪目光凌厉瞪他一眼。

然而这族老还是按捺不住,语带兴奋压低声音又道:“前代赵王性格驽钝,想不到李云此子也遗传了病疾,造盐秘方啊,这也拿出来卖,族长,必须得争……”

王珪再次瞪他一眼,不过却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除了世家之人,国公勋贵们也在窃窃私语,甚至李孝恭这些皇族嫡系,同样面色带着潮红。

李世民居中而坐,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皇帝忽然又是重重一拍桌子,咬牙狠狠骂了一句道:“臭小子,败家子。”

大臣们连忙好言相劝,各个说着陛下不要着恼,然而心里却热火十足,全都把目光看向了长孙皇后。

他们已经看到皇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

果不其然,但见皇后满脸无奈掀开册子,幽幽道:“赵王想要卖掉造盐秘方,此事陛下万万不会同意,他们爷儿俩争吵起来,本宫夹在中间委实难做,最后本宫想了一个办法,陛下也觉得勉强可行……”

暖阁众人连忙开口,急急问道:“敢问皇后娘娘,到底是何办法?”

唯有老程心里焦躁,这家伙拼命往前挤,忽然伸手一抓,竟然胆大包天想去抢夺皇后手里的册子,口中还道:“娘娘先别卖,让臣去劝劝赵王,这个盐业秘方不能卖,卖了绝对是个败家子。”

……

……第2更到,7000字了。

第159章 【秘方动人心,实乃大杀器】

老程急躁是有原因的。

现在程家靠着造盐发财呢。

可惜他没能抢到皇后手中的册子,有个国公在他身后猛然踹了一脚,老程直接被踢了个狗抢食,瞬间被几个国公按在地上爆锤。

“大家都等着买秘方发财,你日狗的程知节竟然敢打岔,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别说结义兄弟,就是亲生兄弟也得打!”

就连李世民都哼了一声,状似生气道:“程知节你好大的胆子,皇后手里的书册你也敢夺?给朕狠狠的揍,揍到他涨涨记性……”

几个国公把老程揍得龇牙咧嘴。

其他之人则是双眼直勾勾看着皇后。

所有人都等着听一听秘方到底怎么卖!

……

虽然被老程打岔一下,但是老程最后并没有得手。

但见长孙皇后缓缓出声,语气似乎无奈,落落寡欢道:“陛下和本宫实在是被赵王逼的没办法,所以才不得不选了个折中之策,从今天开始,大唐的盐业收归朝堂,由内务府牵头成立一个囊括中原的皇家盐业,我们准备把秘方的价值分成一百份,然后召集大家出钱予以购买,凭着这份秘方,任何人都允许造盐,但是利益必须全部上缴皇家盐业,然后根据购买的秘方份额进行分润……”

这个售卖方法乍一听有些拗口,然而能屹立朝堂的都是聪明之士。

很快有人琢磨出其中的门道,恭敬出声问道:“敢问皇后娘娘,微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比如我孙家参与造盐之后,一年上缴了天下盐业总利的两成,但是我们只购买了一份秘方份额,最后只能按照秘方份额分润一成?”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直言不讳道:“就是这个意思,不管你们孙家造了多少盐赚了多少钱,最后只能以份额的多少进行分成。”

“那如果不买秘方份额呢?”

有大臣目光闪烁,壮着胆子小声发问,语带试探道:“秘方分成百份售卖,造盐之法肯定会泄露,如果有人不买秘方却去造盐,所赚利润岂不是全都落入口袋。”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仿佛这种情况早已想到。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语气森然道:“从今天开始,朝堂允许任何人造盐,但是造归造,能不能赚钱那可两说!”

世家众人目光闪烁,有人小心翼翼问李世民道:“敢问陛下此言何意?”

李世民看他一眼,淡淡道:“购买秘方者,造盐按照份额分润,不买秘方者,造盐征收六成重税,如果你们觉得能够获利,那么大可以放弃秘方不买……”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冷冷又道:“勿怪朕给你们提个醒,赵王那孩子脾气坏的很,造盐秘方是他的,所以获利也应该是他的,谁要是胆敢偷漏盐税,他杀人的时候朕可不拦着。”

缓缓又加了一句,悠悠道:“朕想拦也拦不住!”

整个暖阁忽然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开始在心里打算盘。

话已说的如此清楚明白,只要是个人就能懂得选择。

选择买盐业秘方,以后就是大唐皇家盐业的一份子,每年按照利润分钱,简直是举族暴富的捷径。

如果不买秘方,也可以,造盐允许你造,但是你得上缴六成重税,这个六成可不是利润的六成,而是总销售价格的六成,扣除成本开支之后,私自造盐肯定亏钱。

偏偏还不能偷税,否则就惹恼了李云那个绝世凶人,大唐皇帝讲理,但是李云那家伙肯定不讲理,他要是发起疯来拎着锤子到谁家门口走上一趟,估计连个蚊子苍蝇都不会剩下半个。

那娃杀人的时候一向不留全尸!

……

时间并没有耽搁很久,仿佛只是一个沉吟的功夫。

人群中猛然跳出来一位王爵,分明是河间郡王李孝恭,这厮号称大唐第一王爵,又是出了名的滚刀肉王爷。

但见他一脸义正言辞,堂堂正气道:“赵王是我的晚辈,本王最喜爱提携子侄,这孩子肯定是遇到了难事,逼不得已才会把秘方拿出来卖,本王作为长辈,岂能坐视不理,我卖房卖地也要帮他,五十份秘方你们谁也不要抢……”

他话还没有说完,人群早已骂声一片,众人纷纷大怒指责,突听一声暴吼道:“李孝恭你还要不要脸?统共只有一百份秘方,你自己一个人就要吞下五十份?做人不要太独,免得下朝回家的路上遭黑手。妈了个巴子,老夫当年就暴揍过你,信不信再让你尝尝拳头?”

敢这么说话的,必定是脾气暴躁的武勋,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那里站着一个汉子。

好家伙,果然是个猛人,大唐第一驸马柴绍,妻子是响当当的平阳公主,难怪敢跟李孝恭叫板,人家确实有这份实力。这家伙当年跟李元霸关系最铁,李元霸被雷劈死的时候也是他给收的尸,这家伙身上战功累累,对上河间郡王毫不逊色。

李孝恭被他骂个狗血喷头,顿时怒目反击道:“老子是为了帮助侄儿,你柴绍跳出来算怎么回事。懆,还想暴揍老夫?当初也不知是谁暴揍的谁。”

柴绍一撸袖子,语气森森道:“有种你再说一遍。”

李孝恭是滚刀肉,立马转头道:“老子现在要帮侄儿筹钱,等我买完秘方再跟你放对。”

“呸!”

柴绍狠狠吐口唾沫,怒视道:“如果真想帮孩子,那就应该直接给钱,老夫可没你这么不要脸,老夫想要秘方直接说。”

他陡然上前两步,抱拳对着长孙皇后一拱,直言不讳道:“二嫂,柴家没什么钱,臣弟有两个孩子要养,这秘方份额给我来上十份,我不像李孝恭那样不要脸,我就是贪图盐业的利润,出钱并不是为了帮助赵王。”

那边李孝恭闷哼一声。

长孙皇后缓缓叹了口气,道:“河间郡王张口就要五十份,柴驸马你直接想要十份,你们就不能先问问价格么,莫非你们两家已经富可敌国?”

这话让柴绍心里咯噔一声,那边李孝恭明显也愣了一愣,两人都听出皇后话中之意,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道:“莫非这个秘方很贵?”

暖阁中人瞬间竖起耳朵,这也是他们想问的问题。

长孙皇后微微一笑不答话。

李世民缓缓走了过来,淡淡道:“自古盐铁两道,实乃万业之首,上到皇族王爵,下到黎民百姓,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活着就得吃盐,这是一门稳赚不亏的产业,也是一门利润骇人的产业,此次盐业改制,天下盐业分成一百份,朕想问问你们,一份能让你们赚到多少钱?”

一份能赚到多少钱?

这个答案谁也给不出来!

因为太多了。

多到无法预测。

李世民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举起手掌弹出三根手指,淡淡道:“三十万贯一份,不想买的,买不起的,别来聒噪,不二价。”

不二价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口价!

就是不准还价。

这时长孙皇后才看向李孝恭和柴绍,满脸微笑道:“河间郡王还要不要五十份?柴绍兄弟还要不要十份?”

两人面色如土,口歪眼斜。

开什么玩笑。

一份秘方售价三十万贯,五十份就得一千五百万,这别说是李孝恭,就是五姓七望也得砸锅卖铁。

柴绍同样如此,虽然他只要十份,但是十份也得三百万贯,三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大唐一年的国库总收入啊。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讪讪一笑。

“臣要两份……”

就在李孝恭和柴绍讪笑之时,猛见老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才被几个国公暴揍,脸上被揍出三四处淤青,然而老程顾不得疼痛,大叫道:“臣要两份,这盐业我程家不能丢。”

说完才看向李世民,又道:“陛下,臣记得您在卖秘方之前说过一句话,凡是站在左侧的国公,每人可以让利五万贯?”

李世民点了点头,悠悠道:“不错,这话是朕说的。”

“好!”

老程又叫了一声,转头对皇后道:“我程家要两份秘方,按理应该出钱六十万贯,但是陛下让利五万,所以只需要拿出五十五万,敢问皇后娘娘,这个钱交给赵王还是交给您?”

皇后雍容一笑,道:“本宫先帮孩子收着。”

老程双手一拱,面色郑重道:“十日之内,钱款筹足。”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伸手提笔在小册子一写,悠悠道:“卢国公府,盐业两份。”

这就是表示交易达成了。

老程哈哈大笑,此时才感觉脸上疼痛的很,他怒目看向那边几个国公,破口骂道:“直娘贼,别让老子等到你们落单机会。”

可惜那些国公哪里还能顾得上他?

这些人呼啦啦全都挤过来,目光闪闪看着皇帝道:“陛下,刚才我们也站在右侧……”

李世民毫不迟疑,直接点头道:“朕说过的话,一向算数。”

几个国公顿时大喜,纷纷转头看向长孙皇后,急急道:“敢请娘娘给予记录,我等愿意购买一份秘方。”

一份秘方三十万贯,但是因为有李世民让利五万贯,所以他们只需要拿出二十五万,就可以成为大唐盐业的一份子。

转眼之间,秘方卖出去十多份。

这时暖阁众人才明白过来,李世民先前所说的让利是何等重要。

只不过是帮着赵王说了两句话,那些国公每人省掉了五万贯钱财,五万贯可不是个小数,搁在长安都能买几千亩地了。

世家众人后悔的要死。

他们没有让利的资格。

虽然没有让利资格,但是这个秘方不能不买……

世家最先开口的是太原王氏,王珪老东西胃口很大,直接道:“陛下,王氏祖传就是盐业,愿为天下百姓谋福,我们想购买五份秘方,作价应该是一百五十万贯吧?”

李世民看他一眼,淡淡道:“帐没算错,是这个价,本来朕不想卖给你们世家,免得实力膨胀越发不敬皇族,但是赵王曾经告诉过朕,天下之事唯有一视同仁,方能彰显皇族的堂皇大气,赵王虽然时常气朕,但他这个谏言朕还得听,王珪,你应该感谢赵王,是他让你们有资格参与盐业。”

王珪假惺惺拱了拱手,笑呵呵道:“陛下大度,赵王也大度,我太原王氏愿意为百姓谋福,一百五十万贯掏的心甘情愿。”

李世民深深看了他两眼,忽然笑道:“希望如此。”

那边长孙皇后在册子上记下王氏名号,后面备注了盐业份额五份。

王珪心满意足退下。

太原王氏领头,其它世家蜂拥而上,世家比国公勋贵们有钱,转眼就买下了四五十份,长孙皇后翻阅册子粗粗一算,转头对李世民道:“陛下,还剩下二十份。”

李世民故作沉吟,缓缓道:“朕的内库需要补足,你的内务府也需要收益,咱们买下十份吧,同样按照三十万贯一份的价格付给臭小子。”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跟着又道:“还剩下十份……”

“我们买!”

暖阁之中突然响起一票声音。

这是最为后悔的那些中间派。

此前李世民故作大发雷霆,怒气冲冲表示李云把他气得不轻,结果国公们毫不迟疑出来求情,世家一方则是暗下绊子,最后被李世民指到左右两侧,按照队伍给予让利或者不让利。

这两方不管是让不让利,至少还有机会参加盐业,偏偏他们中间派直接被皇帝否决,竟然连参与购买秘方的资格都没有。

谁也想不通皇帝为何如此,按说中间派完全是两不得罪啊,为什么连世家一派都能购买秘方,反而他们这些中立的连个资格都不给?

这群人觉得很委屈,再加上听到秘方份额只剩下十份,于是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出声祈求道:“陛下,陛下啊,臣等乃是大唐忠臣,怎能将我们弃之不顾,但求给个机会,但求给个机会啊……”

李世民面色悠悠,突然道:“给个机会,却也可以,但是,朕最厌烦的就是中立者。”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慢悠悠又道:“朕不怕敌人,有敌人鞭策才能奋进,朕也不怕拥笃者,有拥笃者才能稳固,朕最怕的就是看不清之人,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让朕看清楚呢?”

那群中间派迟迟疑疑,渐渐有人走了出来,拱手恭敬道:“臣,要买一份秘方……”

这次说买和刚才不一样。

这次说买代表着一件事,从此他不再做个中立者。

李世民直接大手一挥,对长孙皇后道:“观音婢给他记下,按照四十万一份的价格卖给他。”

这是对于观望者的惩罚,然而那人硬着头皮也得认下。没办法,既然选择投入皇家的阵营,这个惩罚必须得乖乖认领,搁在民间叫做投名状,搁在朝堂叫做诚意心。

李世民不愧是千古雄才大略帝王,他巧妙的借用了盐业秘方又扩充了皇家的势力。

那些世家众人心中无不一凛,可惜对于此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没办法,皇帝用的是堂堂阳谋。

一百份秘方,转眼销售一空,从此之后,大唐盐业成为一个庞大利益体,暖阁众人心满意足,纷纷告辞去观看前面的拍卖。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整个暖阁只剩下皇帝两口子,长孙皇后忽然唤叫一声,扔飞册子扑到李世民身前,语气颤抖道:“陛下,陛下,整整卖了两千五百多万啊……”

李世民只觉得脑子一懵!

这个数字他从来没听过!

皇帝眼睛瞬间变红了!

……

……5000字超级大章,今天12000字,有打赏和月票给山水来一下,我要挣钱大保健。

第160章 【有人白送黄金??】

交易大院之中,场面火爆十足,此时已经到了第七次拍卖,也就是今天最后的一场委托拍卖。

这一场卖的乃是山货,货主正是那个花高价抢下天字号展示的商贾,经过连续六次拍卖,李云早已变得口干舌燥,然而为了善始善终,他忍耐疲倦再次登台。

结果大出意料,这一场压根不需要烘托手段。

他刚刚说出‘剑南山货’四个字,就听下面无数商贾纷纷大喊,道:“赵王无需解说,还请赶紧开始,这些山货我们熟悉的很,倘若价格合适肯定会拿下的。要不这样吧,您说一个封顶价,如果不太离谱,自然有人买下……”

这方法还是头一回听说。

所谓拍卖,为的就是通过竞争不断拔高价格,结果这群商贾急不可耐,竟然喊着要他出个封顶价。

李云大感有趣,他低头看了看高台下面的货主,为了维护规矩,这事得经人同意。

那货主毫不迟疑,连忙冲李云举起五根手指,想了一想似乎觉得不够狠,咬咬牙又举起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

左手五根手指,右手两根手指。

五加二,那就是七!

“你妈,真黒啊……”

李云心里骂了一句。

这商贾的山货价值几何,李云其实心知肚明,也正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他才骂对方真黑。

不过拍卖做的乃是委托生意,既然人家货主给了封顶价,那李云也没必要去拦着,大不了流拍就是,正好给大家科普一下流拍的规矩。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轻轻嗓子,大声开口道:“今有剑南山货一批,货量共计三车,第一车乃是猛虎之皮,第二车乃是山菇干货,第三车则是上品皂角,属于浆洗衣物不可或缺之物,此三车山货,按照大家的请求予以封顶价挂拍,经过本王和货主沟通,山货总价定为九千贯……”

他坏的很!

人家货主明明伸出七根手指,李云却偷偷又给加了两千贯,这分明就是打着流拍主意,借此机会给大家长长见识。

哪知他话才刚刚说完,事情却大出意料。

“成交!”

只听下面有人哈哈大笑,高声叫喊道:“多谢赵王殿下,货物封顶成交,鄙人来自关陇长安,这批货物我全都要了。”

“啊……”

这就成交了?

李云明显一呆!

他站在高台愣愣半天,很是惊讶问了一句道:“你不讲讲价格什么的吗?”

那商贾明显也是一呆,抓抓脑门好奇道:“还能讲价啊?”

李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应该…可以讲一点吧…”

毕竟货主给出的封顶价格是七千贯。

“不讲了,成交,就按九千贯吧,请殿下宣告周知……”

台下商贾忽然开口,表示自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恭敬冲着李云拱手行礼,语带渴望道:“小人范大牛,祖籍乃是河北道人士,目前混迹关陇长安,希望殿下能记一记小人名字。”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以一种极小声音道:“其实小人刚才看到货主伸出了七根手指,但是小人心甘情愿给出殿下所说的九千贯……”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多出来的两千贯乃是送给李云的!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

忽然微笑道:“还是按照七千贯吧,本王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本意是想给大家留个教训,让大家明白拍卖也是有可能流拍的。结果你这家伙张口就买,倒让本王有些出乎意外,但我不能昧下你的两千贯,自古商贾不易,两千贯你得拼打多少年?”

这话要是搁在后世商人身上,恐怕早已忙不迭是答应下来,哪知范大牛却一脸严肃,郑重摇头道:“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殿下喊出了九千贯价格,小人按照九千贯接下,这生意已经谈妥了,岂能随随便便减掉两千贯?即便会亏,亏也在我,商贾一向被人看不起,小人值得骄傲的只剩下说一不二了……”

说着再次郑重拱手,语带渴望道:“小人一番诚恳之心,还望殿下予以首肯。”

李云又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展颜微笑,道:“这样吧,本王给你个机会,范阳交易中心拥有三种会员卡,一是至尊卡,二是荣誉卡,第三乃是最为普通的会员卡,至尊卡你没有资格拿,但是荣誉卡你有资格争,只要你今年交易钱款达到二十万贯,本王亲自担任你的举荐人,到时我亲手给你发卡,让你成为第二个荣誉卡会员。”

范大牛登时大喜,满脸激动道:“多谢殿下,多下殿下,小人范大牛,请殿下记住名字……”

李云哈哈一笑,指着他道:“不用多次提醒,本王明白你的心思了,等到今日拍卖交易结束,你和吐谷浑的阿卜杜尔一起来找我,除了你们两个特批荣誉,今后本王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

这里面话里有话!

许多商贾眼都红了。

商贾虽然身份低微,但却是天底下最为聪明的一个群体,他们已经听出了李云的暗示,赵王这是在招收负责商事的门客犬马啊。

所谓的特批荣誉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的内幕乃是赵王收下两人当做犬马。

在古代,犬马这个词汇可不是贬义词。

范大牛激动的浑身打哆嗦,忽然噗通一声原地跪下,口中呜呜咽咽,竟然哭了起来。

这要是搁在后世,肯定有人喷他软骨头,然而在场商贾却不这么认为,反而个个羡慕的想要打死他。

凭什么你就能投身王爵门下?

从此再也没人敢低看你一眼!

难道就因为多花了两千贯,瞬间就得了赵王殿下的赏识?

后悔的要死啊!

刚才我怎么不抢着第一个开口,这个范大牛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

……

七场拍卖会,至此全完结。

整个交易中心大院,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商贾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来,许多世家大族同样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

赵王在今天早上就曾说过,等到七场拍卖结束之后,他会拿出自己的三样宝贝……

李云烘托的这么久,自然知道大家等的是什么,其实这事他也在等,毕竟卖自己的东西才最赚钱。

他负手立在高台,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然后在满场注视之下缓缓掀开一页,故作神秘道:“数九严寒,滴水成冰,风雪呼啸,哈气成霜,每当严冬时节至,伐薪烧炭南山中,我欲问,树有多少,可堪经年砍伐?”

高台下面喘息粗重,很多商贾忍不住激动,低声急促道:“要卖蜂窝煤了,要卖蜂窝煤了,咱们猜的果然不错,第一件宝贝正是蜂窝煤。”

李云也不管下面如何激动,继续他的感慨道:“今有上苍厚赐,大地蕴含瑰宝,挖而取之,源源不绝,此物我命名为石炭,火力远超木炭数倍,石炭来自天地,矿藏随有可寻,你们猜的不错,我要卖的正是蜂窝煤和炉具制造秘方,蜂窝煤乃是石炭加工之物,需要配合特殊的炉具和烟囱,这两样东西,独属于我的创造……”

其实压根不需要长篇大论的介绍。

但是李云习惯性的就是想吹嘘吹嘘。

他吹了半天之后,眼看群情越来越激奋,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犯众怒,这才将手中册子高高一举,大声道:“蜂窝煤制造之法,炉具烟囱打造秘方,这两样合在一起拍卖,秘方统共会卖出二十份,每份底价一万贯,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贯……”

“我出二十万!”

高台下陡然响起一个声音,瞬间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但见一个西域胡商双手举着一块大金子,大声高呼又道:“我出二十万贯,买赵王殿下一份秘方。”

太狠了!

李云说的底价是一万贯,每次加价不少于五百贯,这商贾开口直接蹦出二十万贯,这是铁了心也要拿下一份秘方。

然而没人耻笑他傻。

秘方总共只会卖二十份。

这东西买回去就是宝,不管谁买了肯定不会泄露给别人,只要有了这份秘方,就可以组织人手挖掘石炭,然后制造蜂窝煤,制造炉具……

天下何其之大,需要取暖之人何其之多,日月有轮回,每年有冬季,只要买下一份秘方,从此世世代代都能做这个发财生意。

“二十万,我出二十万!”

那西域胡商还在大喊,抱着大金子拼命往前挤,他将金子吃力举过头顶,大声又道:“汉人的西府赵王,我这块金子乃是天然狗头金,重达十一斤四两,如果折算成白银,价值约为一千五百两,在你们大唐这边,一两银子约能换取两贯钱,所以我这块金子总价应在三千贯,这块金子我白送您,只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到家乡去筹钱……”

好家伙!

白送一块金子!

这块金子乃是天然形成的狗头金,其实它的价值远远不止三千贯。

日光浩浩之下,商贾手里的金子闪闪发光,这么一大块天然狗头金,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李云上辈子和这辈子加在一起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黄金。

他真的心动了。

……

……第一更到,3200字

第161章【你我结为兄弟如何?】

“本王出五千贯,买下你这块黄金……”

李云突然开口,对商贾喊出了一个惊人的高价。

不过他随即补充一句,语带遗憾又道:“但是规矩不能破,拍卖做的是现钱交易,你刚才喊出二十万贯的高价,喊完却说需要回去筹钱,这是触犯了规矩,按理应该予以惩罚,不过本王暂不罚你,因为你是第一个触犯规矩的人。”

这话说的奇怪,按说第一个触犯规矩的应该重罚才对。

李云看出众人迷惑,直接解释道:“我这交易中心乃是初创,许多规矩尚未深入人心,这位商贾心急之下匆忙喊价,完全是因为不懂得拍卖规矩!自古有言,无心之过,可稍减免,故而本王不予处罚,但是任何人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因为,这个例子已经有了,再有下次,那就是故意……”

说着微微一停,语气陡然转冷,这次不是对着某几个人解释,而是看着整个交易大院所有人,森然道:“凡是哄抬乱喊者,杀无赦,灭其族……”

这是必须严格规矩的事。

拍卖绝对不能胡乱喊价的。

如果这个规矩立不起来,以后肯定会有人乱喊哄抬。

必须得心狠手辣,让所有人知道这个规矩。

并且单独斩杀乱喊之人还不行,因为起不到应有的震慑,这个时代的大族世家都会圈养死士,如果派出一个死士乱喊哄价会如何?

所以必须用株连之法,要将乱喊之人灭族。

唯有如此,才能把规矩立起来……

……

李云杀气腾腾说完这一番话,脸上又恢复了暖如春风的笑容。

他再次看向那个西域商贾,语气温和道:“你刚才说要送给本王黄金,这个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我不能占你便宜,否则就是仗着规矩敛财,但我又十分喜爱这块天然黄金,我出五千贯向你购买怎么样?”

那商贾明显情绪低落,黯然道:“我只想买秘方。”

李云呵呵一笑,道:“秘方有二十份,说不定拍到最后价格会降下来……”

那商贾摇了摇头,苦涩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一整天都在偷听大家的讨论,我知道您的这些秘方实在是太吸引人,如果通过慢慢加价竞拍的方式,每一份秘方都不会低于三十万贯,所以我才会直接喊出二十万贯,想用这种吓人的加价方式想要买到一份。”

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喃喃道:“可惜我只有这块黄金,它的价值只有三千贯,我本想把它送给您,然后获得一个筹款机会,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我回到家乡肯定能筹到钱,秘方,太重要了……”

他一边说一边苦笑,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怀里抱着那块黄金,脸色变得极其黯淡。

李云见他口中不断喃喃,仿佛在低声呓语什么,此时风声呼呼,隐约只能听到断断续续一些句子,这商贾仿佛在说:“松赞干布把我赶出吐蕃,但我身上也流淌着高贵的血脉,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如果有了蜂窝煤,如果有了蜂窝煤……”

李云心里一动,忽然走到高台边缘。

他双腿弯曲蹲了下去,蹲在高台边缘看着商贾,突然道:“你知道么,你这块黄金的价值不止三千贯,如果按照大唐的市价,最少也得一万六千贯,我刚才想要五千贯买下来,其实已经占了你的大便宜……”

商贾正坐在地上沮丧,闻言茫然抬了抬头。

他以为李云在安抚自己,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苦笑。

李云目光闪烁几下,忽然站起身来看向远处,那里正好出现了一群人,赫然是李世民带着大唐臣子们刚刚走出暖阁。

“陛下……”

李云遥遥拱了拱手,然后指着地上商贾手里的黄金,大声道:“这里有一块天然狗头金,重量高达十一斤四两,这位来自吐蕃的商贾认为黄金只值三千贯,我告诉他这块黄金最少也得一万六千贯,但他不信,以为我骗他,您是大唐皇帝,不如您发个定论……”

李世民明显眼光爆闪。

皇帝听清了李云暗示的‘吐蕃’二字。

以李世民的精明,这种机会如何放过?

皇帝毫不迟疑点了点头,语气郑重道:“黄金重达十一斤四两,最少也得一万六千贯。”

吐蕃商贾怔了一怔,下意识喃喃道:“原来我这黄金能值一万六千贯?”

这一点李云和李世民确实没有骗他。

为什么商贾认为只值三千贯,而李云和李世民却认为价值一万六千贯呢?

原因很简单,这里面涉及到汇率换算。

比如大唐官定一千钱是一贯,实际上八百钱就能串成一贯钱使用,眼下乃是贞观元年,一两白银的官定价格是三贯钱。

但是因为白银太少,实际一两白银至少能换五贯钱。

而黄金更少,因为黄金历来都是镇压府库之物,眼下贞观元年,虽然官定价格一两黄金等于十五两银子,但是真要兑换没人肯换,至少得翻一倍兑换三十两之多才有人愿意。

这块狗头金重达十一斤四两,折算成白银最少也得三千一百两。

三千一百白银能换多少铜钱?

在大唐最少也能换到一万六千贯。

纵算如此,有黄金的还不一定愿意换。

此事对那商贾来说明显是意外之喜,可惜他很快又变得颓丧起来,满脸黯然道:“就算价值一万六千贯,照样还是买不起秘方,一万六千贯,我失去的何止十个百个一万六千贯……”

他苦笑摇了摇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怀里抱着那块黄金,面色麻木想要离开。

李云眼神一闪。

远处李世民的眼神同样一闪。

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但是心中却瞬间达成默契。

“等等!”

李世民忽然开口,然后大踏步走到商贾面前。

皇帝似乎被商贾怀里的黄金吸引,目光一转不转盯着黄金猛看,好半天过后,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带震惊道:“朕刚才只顾着推测价值,竟然忽视了此物乃是天然所成,狗头金,这是重达十一斤四两的狗头金……”

李云蹭的一下蹦下高台,十分夸张的冲到皇帝面前,语带急迫和惊慌道:“陛下,别跟我抢,不准跟我抢。”

“啊哈哈哈!”

李世民只顾大笑,似乎得意万分。

这一番做作把商贾给弄楞了。

此时猛见皇帝身边又站出一人,赫然是大唐户部尚书长孙无忌,这家伙同样满脸惊喜欲狂之色,站出来直接对着皇帝大喊一声,语气夸张叫道:“陛下,天赐祥瑞啊。”

“啊哈哈哈!”

李世民似乎只会大笑。

吐蕃商贾满脸茫然,搞不清楚汉人这是怎么了。

也就在这时,他猛见李云大手一伸,怀里的狗头金顿时到了李云手里,而大唐皇帝直接气的暴吼一声。

但是李云毫不畏惧,抱着狗头金蹭蹭跳回高台,先是对皇帝大喊一声,道:“陛下,长辈别和小辈争抢……”

然后才看向商贾,大叫道:“我出三十万贯,买下你这块天然狗头金。”

吐蕃商贾直接傻了。

这事情变化也太离谱了吧?

最初只认为价值三千贯,转眼被定为一万六千贯,然后大唐皇帝和西府赵王不知为何,突然为了一块黄金争抢起来……

赵王竟然给出了三十万贯的高价。

高台之下,李世民还在暴吼,而李云则是抱着黄金哈哈大笑,看那样子仿佛得意到了极点。

皇帝在暴怒,长孙无忌似乎也气的不轻,这位大唐户部尚书陡然抬手一指,指着李云怒斥道:“此物乃是祥瑞,凡人不可轻沾,上苍所赐瑰宝,唯有皇家才能拥有。”

李云又是哈哈大笑,反击问道:“敢问户部尚书,本王算不算皇家之人?”

长孙无忌似是一愣,仿佛被李云的反击给憋住。

这时李云看向吐蕃商贾,面带微笑道:“你是黄金的主人,有权选择卖给谁,本王愿意出三十万高价,买下你这块天然所成的狗头金。”

李世民怒哼一声,道:“朕也出三十万。”

说着虎目森森,似乎在威逼吐蕃商贾。

吐蕃商贾毫不迟疑,大喊一声道:“卖给赵王,我要卖给赵王。”

李云哈哈大笑,表情分外得意,而李世民则是怒哼一声,脸上明显铁青一片。

皇帝眼看就要发飙,幸好旁边还跟着一位女子。

但见那女子急急抱着大唐皇帝胳膊,不断劝谏道:“陛下勿要暴怒,咱们长辈别和小辈争,狗头金乃是祥瑞,镇在家宅子孙兴旺,赵王是个独苗,狗头金给他最好……”

吐蕃商贾隐隐约约认为自己看懂了!

原来他的狗头金在中原乃是祥瑞之物,镇在家里代表着多子多福。

“感谢天神……”

吐蕃商人忽然以手抚胸,脸色虔诚祷告起来:“感谢天神的指引,让我逃难之时选择这个块金子,否则我永远也没了机会,松赞干布你给我等着。”

他虔诚祷告完毕,整个人忽然变得活力十足。

他仰头看着高台上的李云,满脸急切道:“赵王,我现在有钱了,刚才我喊了二十万贯,结果没人出来竞争,按照你的规矩这二十万就是成交价,我要买一份秘方,你必须给我秘方。”

李云哈哈一笑,豪爽道:“本王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我不但给你一份秘方,还要补给你十万贯钱,恭喜阁下,你突然变成有钱人啦……”

吐蕃商贾兴奋搓手,按捺不住道:“我才不会在乎发财,等你以后就明白了,我有自己的骄傲,我从来不在乎钱财。”

“竟然视钱财如粪土?”

李云似乎很是震惊,陡然又是一声大笑,道:“本王最喜欢如此人物,我跟兄台简直一见如故,吐蕃好兄弟,咱们结义如何?”

说着纵身一跃,抱着黄金走到面前,郑重道:“就以这块黄金盟誓,本王要和你结义成兄弟。我乃西府赵王,当世无敌的人物……”

吐蕃商贾‘嘎’的一声翻了白眼。

这货兴奋的抽过去了!

……

……第2更到,7000字了。

第162章 【拍卖第三样宝贝】

今日之事,真是一波三折!

吐蕃商贾被人抬着去了暖阁……

这家伙实在太兴奋,自己把自己弄的抽了过去。

……

李云再次回到高台,对着全场拱了拱手,语带歉意道:“方才之事,有劳担待,本王实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值得庆祝的是我多了一位结义兄弟。”

结义而已,多大点事?

大家谁不知道你出身民间,向来对于皇家礼仪一窍不通。

交易大院几百号人毫不稀奇,只是纷纷叫喊道:“我等恭喜赵王,但您不可再拖也,三样宝物才开始第一样,二十份秘方还剩十九份,时间不等人,还请速速拍!”

“好啊!”

李云哈哈一笑,心里却鄙夷一声,暗暗道:“他妈的,这还真是上赶着找死,送钱送成收割,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韭菜。”

话不多说,竞拍再次开始!

令人感觉神奇的是,接下来一幕竟然真被那个吐蕃商贾猜中了。由于大家采用慢慢加价的方式竞争,不知不觉竟把价格推到了高位。

等到十九份秘方拍完,赫然发现每份高达三十万贯。

这个时代其实并没有这么多铜钱,很多竞拍得手的买家都是采用货物抵充,

比如西域小宛过的君主,付款的方式是十箱子玛瑙,楼兰国的君主比较土豪,直接砸出了三箱黄金,大月氏比较穷,跟李云约定付款之物乃是二十车锦毯,辽东三国各自也买了一份,基本都是用貂皮人参结算款项。

这些货物如果在大唐慢慢售卖,李云最后的收益肯定不止三十万贯一份秘方,他有交易中心在手,对于这种好事自然不会推辞。

二十份石炭秘方,一份被吐蕃商贾所得,西域三十六国买了十二份,辽东三国各自一份,剩下四份被大唐五姓七望全部吞下。

其实已经不是五姓七望,应该说是四姓六望,因为范阳卢氏已经没了,整个家族嫡脉全部为国而死。

但是卢氏毕竟还存在苗裔,满门又是为了大唐而死,故而虽然门庭衰落,但是谁也不敢明面上把卢氏剔除世家行列。

依旧用五姓七望做统称。

五姓七望虽然是顶级豪门,但是付款三十万贯也有些压力,李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求世家买的四份秘方全部支付粮食。

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世家明显不想同意。

自古有云,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在古代有钱不叫有钱,有粮食才是真正的有钱。

他们想用丝帛或者绢付款,但是李云要丝帛有个屁用?

双方为了此事不断争吵,最后惹得李云毛了,忽然装作发疯,怒气冲冲道:“老子好言相劝,你们偏偏不听,他妈的,李崇义何在,程处默何在,快把为师的锤子拿过来,今天我教教他们什么叫以德服人,干,先杀一个血流成河,再杀一个血流漂杵,哇哈哈,我要从南杀到北,再从白天杀到黑,啊哈哈哈,世家狗贼……”

这还唱起来了!

世家顿时认怂!

神经病惹不起啊!

虽然都知道李云很可能是在伪装,但是人家父亲确实有这方面的隐疾,李云一口一个我也可能发疯,看起来还真的有点不像正常人。

正常人哪有说自己是疯子的?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王爵了啊,没人会这么污蔑自己的名声。

于是很快谈妥,双方做了约定,四份秘方作价一百二十万贯,全部折算成粮食付给李云。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唐初粮价较高,一般斗米百钱,十斗为一石,一石粮食差不多是一贯钱。

也就是说五姓七望要给李云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这足够范阳城百姓吃上四五年。

就算拿出来接济整个河北道,一百二十万石也能支撑六七个月,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明年的秋收……

……

二十份秘方售卖一空,然而众人还在眼巴巴看着,忽然有人按耐不住,急急吼吼道:“赵王殿下,赶紧拍卖第二样宝物啊,我们早已经知道了,您想要卖的是造盐秘方,我们江南不需要取暖,留着钱财等着买您的造盐秘方呐,有了这份秘方,我们孙氏也能造盐,啊哈哈,咦,你们为什么眼神怪怪的看着我……”

这货没能继续说完,直接被人给打了出去。

出手赫然是两个大唐国公,甚至还有世家的文臣,大唐高层两派这还是首次达成一致,边打人边骂道:“凭你们江南孙氏也想沾染盐业?等什么时候达到钟鸣鼎食再说吧……”

一顿爆揍之后,国公和世家文臣目光霍霍,威逼全场问道:“还有哪个要买造盐秘方的?”

其实世上没有绝对的规矩。

哪怕李云不断重复他的规矩多么严格,但是有些规矩不是他自己能立起来的。

比如这个造盐秘方,他确实可以按照规矩拍卖,但是,敢买的不多。

无论李世民还是世家,又或者大唐的国公和勋贵,今天都达成了一个默契。

这些人不会破坏李云的规矩,他们也不会去阻拦李云拍卖秘方,但是,他们能阻拦别人买……

盐业这玩意,不是小型世家可以指染的。

其实李云早就猜到这一幕,李世民在暖阁卖秘方就是他的主意,现在在高台拿出来故作拍卖姿态,无非是借着机会把盐业之事宣传一波。

于是,第二样拍卖物就这么结束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色渐渐有些黯了,然而风雪依旧没停,纷纷扬扬不断落下,交易大院不断有小厮穿梭,把几百个炉子填满了石炭,火光熊熊喷溅,烤的满院如春。

天色虽晚,然而没人急着离开,相反个个面带急迫,全都仰着头看向高台,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是如此,皇帝两口子也在等着第三样宝物登场。

这时李云忽然拍了拍手。

交易大院后方突然走出几百个小厮。

这些小厮初一露面还有些畏缩,不过很快就鼓起勇气快步而来,每个小厮选择一个石凳站立,低眉顺眼伺候在众人身旁。

许多人感觉好奇,忍不住转身打量,他们发现小厮左手拎着一个铁壶,右手很是小心的攥着一个瓷瓶,单看那瓷瓶的成色,就知瓶里装的不是普通玩意。

李云的声音忽然笼盖全场,悠悠道:“人活一世,衣食住行,先求吃饱,又求吃好,吃好之后还不满足,希望更进一步有些享受,实不相瞒,我这第三样宝贝不是给贫民准备,我这三样宝贝就是要卖给你们,唯有你们这些不再担忧果腹之人,才会注重更进一步的享受……”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带一丝嘲讽道:“比如太原王氏,据说夏天要从江南快马运回梅子,千里迢迢,人马不歇,等到梅子到达长安,枝叶还保持着苍翠欲滴的颜色,一碗酸梅汤,要耗两贯钱,然而只需要三四口就能饮干,这一碗酸梅汤能让普通之家买足两个月的粮食。啧啧啧,世家真是享受啊,简直比皇帝还享受,我二大爷那人夏天热的解开胸襟,最多也只是喝一口冰水解解暑。”

这话打脸太狠,在场世家都坐不住了,太原王氏忽然站起一人,拱拱手道:“赵王此言,老夫不敢苟同,我世家的钱财不是掳掠而来,乃是祖祖辈辈艰辛劳苦的积攒,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喝一碗酸梅汤,那也是祖宗对晚辈的厚赐。”

李云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对对对,是这个理,你们有钱,是祖宗传下来的,本王不该乱说,其实我只是发发感慨。”

这话还是讽刺。

那太原王氏之人面皮抽搐几下,最终还是决定装作没听懂,只是轻哼一句道:“赵王发发感慨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发疯,您方才叫嚣着发疯,我世家转眼没了一百二十万石粮食。”

李云笑眯眯看着他,淡淡道:“那是你们该付的钱。”

这话一语双关,似乎是指买蜂窝煤应该给钱,又似乎是说你们世家吸了百姓血应该吐出来,总之他没有明说,世家一时也不便反驳。

李世民生怕他又和世家干起来,直接打圆场道:“赵王,莫忘正事,第三样宝物是什么,朕和所有人都在等着呢。”

李云哈哈一笑,冲着李世民拱了拱手,忽然抬手一指皇帝身边站着的小厮,故作调皮又道:“二大爷您看,宝物早就给您送过去了啊。”

李世民微微一愣,转脸看向身边的小厮。

这时只见那小厮缓缓上前,先把手中铁壶放在石凳旁边的桌上,然后拿起丝帕将桌上一副茶盏仔细擦拭,随即小心翼翼打开手里的瓷瓶,动作轻柔的倒出来一些小颗粒。

做完这几步之后,这才拎起铁壶,忽然纤手高高举起,铁壶中有一股热水飞流而下,但听茶盏里水珠迸溅有声,清脆悦耳显得很是动听。

这一番动作一气呵成,恐怕最少也得训练的三四个月之久,李世民看的赏心悦目,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忽听长孙皇后‘呀’了一声,指着茶碗惊叫道:“陛下您快看,好盈人的绿色啊。”

李世民顿时转头。

但见桌山茶盏之中,热水白雾翻腾,水中隐隐透出一抹绿色,在这大冬天里显得各位清脆。

一股淡淡茶香,说不出的沁人心扉。

也就在这时,李云的声音再次笼盖全场,悠悠道:“世间饮茶,皆为火煮,又添佐料,又添油脂,喝上一口,宛如黄汤,这不叫喝茶,这叫喝油,我有一法,制作清茶,香气四溢,请君品尝……”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又道:“为了这茶,本王专门赋诗一首,大家且听,容我吟来!”

做生意嘛,卖什么就得有什么特色。

此前卖煤球卖秘方,那是庸俗之物,所以可以扯着嗓子大喊,不断刺激别人加钱。

但是现在卖的是茶。

这玩意得跟优雅挂钩……

李云轻轻嗓子,咳嗽一声找个准调。

然后在全场目视之下,这才悠悠然道:“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好诗!”

李云话音刚落,陡见一人站起身来,大声赞叹道:“好一首茶诗,写足了待客之意,想不到赵王竟然精通文采,老夫真是大出意料。”

李云脸色有些红,这诗他是抄的,他见这个站起来之人摇头晃脑,分明是那种文痴之流的人物,他怕对方扯着他再来一首,连忙道:“诸位雅人,这便是我的清茶,悠悠淡雅,请君一饮……”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

因为没有说的必要了。

但见整个交易大院之中,无数人早已被绿茶所吸引,各自端起茶盏,然后缓缓一饮。

稍作片刻之后,陡然响起无数喷吐气息的声音。

呼!

到处都是白气。

“舒服啊……”

几百号人不约而同赞叹一声。

李云嘿嘿低笑,心里暗暗道:“舒服是吧?舒服就得给钱!”

看我不宰死你们……

……

……第3更,今天11000字,小爆发吧

第163章 【无数苦心铺垫,只为收割天下】

李云为什么要弄茶?

因为他知道这玩意保证能发财,而且是抢钱式的那种发财……

茶和丝绸,甚至比盐铁更加暴利!

……

茶在商周时期,乃是贵族权利的象征,到了两晋时代,仍是士大夫专享,直到隋朝时期,民间才渐渐得以品尝。

但是这时代喝的不是泡茶,而是像熬汤一样煮出来的茶,茶叶也不是后世所见那种,而是捣烂成团然后做成黑乎乎的茶砖。

煮茶的时候还要添加各种佐料,什么盐啊,芝麻油啊,香料啊,像个大杂烩一样,只有后世人想不到,没有古代人做不到,如果有幸穿越大唐,并且兜里还有俩钱想去喝茶装个逼,恭喜你,你会吐……

煮茶如此难喝,在唐代已经盛行,上至皇帝王爵,下至黎民百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北方和西域更喜欢茶,因为这些民族的主食是肉,茶叶能够克化油腻,游牧民族简直无茶不欢。

现在,李云弄出了清茶!

……

“赵王殿下,拍啊,赶紧拍啊,这茶,这茶,这茶才是真正的宝贝……”

一杯清茶入口,交易大院沸腾,无数人目光热切看着高台,许多西域商贾几乎是咆哮出声。

商贾是最为敏锐的一群人。

这茶如果运回西域,完全可以当成黄金。

“都想发财是吧?很好,那你们先让我发一笔财……”

李云负手站在高台,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等到气氛彻底烘托之后,他才悠悠开口道:“第三样宝物,乃是本王幼年得传一位异人,我今试制出来,取名幽兰吐芳,你们很想买,本王也很想卖,奈何此茶工艺复杂,一年产量不会太多,所以嘛……”

他说到这里故意拉个长腔。

“贵就贵,无所谓!”

商贾们极其上道,几乎大吼接话道:“贵才是宝贝,贵才是享受,赵王殿下还请勿要拖延,开拍,立刻开拍……”

“好!”

李云重重点头,既然韭菜们上赶着挨割,他要再不配合真有点说不出过去。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册子,翻开大声念道:“幽兰吐芳,共计五十份,每份约为一两,底价定为十贯,每次加价不设上限,大家现在开始竞拍吧。”

这番话说完,原本以为能引起轰动,然而场中却忽然沉寂下去,许多人明显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因为太少了!

茶少,价格也少。

总共五十份,每份才一两,就算全部被一人买下,加起来也只有五斤。订的价钱也少,少到让人吃惊,一两茶叶才定十贯,这完全不符合茶叶的身份。

事情一旦反常,必然引人疑虑。

过了好半天后,才有一人开口问询,语带迟疑道:“敢问赵王殿下,您这茶叶……这茶叶莫非是绝货?”

这个必须问清楚了!

如果是绝货,那就是仅此一批,如果仅此一批,那么竞拍加价需要狠一点。

李云呵呵一笑,淡淡道:“虽非绝货,但也差之不多,本王这么跟你说吧,此茶产量很少,而且需要极其复杂的工艺,采摘之时,须得未破身的处子攀登高山,然后用舌尖把茶叶含在口中,再然后,素手轻柔,蕴含芬芳……”

他说到这里忽然不说,因为全是在吹牛逼,编不下去了,只能哈哈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会泄露秘方,总之你们记住这茶产量很小。”

许多人相互递个眼色。

李云又道:“除了产量问题,还有销售原因,本王已经决定,此茶只会拍卖一次,今日卖的价格我会写在楼阁木牌之上,作为幽兰吐芳的面世指导价,从今天开始,此茶不再拍卖,以后你们想买,只能按照阁楼木牌的价格订购,订购还不一定有,交了钱也得排队等着。”

好家伙!

后世饥饿营销那一套。

然而这时代的人没经过,如何能受得住这种冲击?

但见一个西域商贾陡然站起,大声高叫道:“每份茶叶五百贯,五十份茶叶我全要了。”

够狠!

也够贪。

李云定的底价是十贯,这个商贾直接翻了五十番。

五百贯一份,五十份就是两万五千贯,这些钱完全能买到两三百头犍牛,就算战马也能买到几十匹。

然而李云却呵呵一笑,对他略带歉意道:“刚才忘了说,没人只能限拍一份。”

那商贾顿时一呆。

李云接着道:“为了表达本王歉意,也为了奖励你第一个出价,本王愿意五百贯卖你一份茶叶,相信我,你赚大便宜了……”

商贾确实赚大了!

因为接下来的茶叶拍卖,没有任何一份低于八百贯,越往后面越高,最后甚至突破了千贯一份。

一千贯购买一两茶叶,这听起来简直像是神话,然而购买之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那帮砸下重金的西域商贾。

这些茶,运回去已经不是平民能有资格享用的了。

这些茶,必然会在整个西域的高层引领风潮。

想想吧!

当某位商贾宴请到一位皇族勋贵,突然拿出千贯一两的茶叶,热水冲泡,淡香袅袅,一杯茶的价值最少几十贯,这样的宴客规格何等高绝。

无论古代还是后世,喝这种茶的人永远不用自己掏钱买,一千贯一两又如何,就算一万贯一两也敢有人买。

价格定得越高,越是能引起争抢。

……

五十份茶叶转眼销售一空。

李云拿着书册计算半天,抬头冲着满场微笑,悠悠道:“幽兰吐芳,五十足两,共计拍出四万贯总价,每两折合均价八百贯……”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冲着后面招了招手,众人只见一个少女飘然登台,赫然是草原突厥的玲珑公主。

玲珑手里拿着一个极其精致的小木牌,上面已经雕刻了‘幽兰吐芳’四个小字,李云拿起木牌举过头顶,缓缓变换方向展示给所有人观看。

这时玲珑从怀里掏出金刀,在木牌的最下部刻下了‘八百贯时价’的字样,李云再次给大家展示一番,然后玲珑拿着木牌登上木楼庭阁。

这是当世第一块交易时价牌,经过李云的无数手腕铺垫和烘托,至此终于酝酿而出,它被玲珑挂在了木阁高墙的第一排。

随着这一块牌子挂出,又有十几个小厮出现,他们手里也拿着一块一块木牌,纷纷登着梯子把木牌挂上。

转眼之间,高墙上已经有十多块木牌,每块木牌上都刻着小字,这全是参加了今日拍卖的货物名称。

在那货物名称下面,还刻着当时的交易成交价,放眼一望,清楚明白。

李云的声音再次笼盖全场,悠悠道:“今日拍卖,至此结束,晚来天正雪,敢请饮一杯,诸位远道而来的宾朋,交易中心有温暖如春的暖阁,美酒佳肴,胡姬歌舞,大家若是不急着回客栈下榻,不放在此地流连忘返,喝上一杯绿蚁酒,邀请三五好朋友,谈谈天,论论事,何其快哉,倘若不喜欢应酬,心里惦记着生意,那么也可登上木阁二楼,观看每一块木牌时价,勿怪本王给大家提个醒,以后这个木牌会让很多人发大财……”

其实不用他说,许多商贾已经蜂拥登上木阁,商贾是最为精明的一群人,他们岂会看不出这个木牌时价的作用?

这木牌以后会是整个天下货物价格的晴雨表。

对于商贾来说,时时关注阁楼木牌,将是以后的必修之事,有很多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家中的嫡嗣专门弄来盯着此事。

而对于李云来说,又是另外一番作用,木牌时价的建立,就是他掌控天下商道的开始。

……

时间如梭,悠悠半月,范阳交易中心每天都在举办拍卖会,阁楼高墙上的时价木牌越来越多。

从最初的十来块,渐渐变成了百多块,又从百多块,演变成了千多块。

这个递增速度很吓人,终于开始展现它的伟力。

当木牌超过一千之数的时候,任何人再也无法阻止阁楼木牌的发展了,一千块木牌,代表就是一千种货物。

能够时时反应一千种货物的价格波动,这在这个时代简直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木牌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多。

范阳交易中心的渐渐多了一群特殊人。

这些人叫做抄牌人!

他们每天早早起来,目光急切等候在木阁门口,一旦木阁打开大门,这些人一拥而进,他们手里都拿着纸笔册子,双目一眨不眨盯着高墙,每当有小厮更换时价木牌,这些人立刻趴在地上奋笔疾书。

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一个时辰。

然后这群人再次蜂拥出门,怀抱着纸笔站在交易中心门口。

很快,那些参加竞拍的商贾出现。

这些抄牌人傲然站在原地,不断审视着商贾们的举止和穿着,唯有那些出手大方之人,才能有资格博得他们一笑。

接下来就是谈价,商贾们花钱买下他们抄来的册子,册子记录了阁楼木牌的更换情况,能让商贾们对于今日的买卖成竹在胸。

想在范阳交易中心挣到钱,这是所有商贾们必须经历的必修课。

高墙木牌,已经势无可挡。

到了这个时候,李云也终于开始展露他的獠牙,他要试一试高墙木牌的能量,看看能不能真的掌控商道。

……

……第1更到,3200字。

第164章 【日常闲聊,闲聊全是大事】

大雪已晴,然而仍是天寒地冻,范阳交易中心的皇家暖阁中,李世民悠然自得的半躺在椅子上。

皇帝端起一盏清茶,缓缓品茗一口,然后悠悠吐出一股热气,感觉浑身都透着惬意。

这皇帝身边,长孙皇后正拿着一个册子在算账,皇后旁边坐着两位目光闪闪的正妃,不断波动算筹帮助皇后打下手。

三个妃子满脸都是喜意,越算脸上显得越开心,其间不时叽叽喳喳低语,语气之中按捺不住全是兴奋。

“嗤!”

李世民状似不屑一笑,半躺在椅子上看着三个女人,很是不满道:“昨天算,今天算,天天算,一身商贾铜臭,哪里还像个女人?观音婢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会,朕的茶壶空了好久矣。”

皇帝说完这话,发现三个女人丝毫没有顾他之意,皇帝无奈轻哼一声,自己起身到炉子旁边取水。

他取水回来,途径三个女人身边,忽然伸头过去,盯着账簿目光闪闪,问一句道:“快给朕说说,咱们昨天挣了多少?”

语气明显带着急切。

噗嗤!

三个女人一齐发笑。

长孙皇后媚他一眼,打趣道:“陛下刚才还斥责我们满身铜臭呢!”

“是呀是呀!”

旁边杨妃咯咯轻笑,同样媚了皇帝一眼,忽然把账簿捂住,娇笑道:“不给您看。”

这是小女人撒娇,李世民心里一荡。

皇帝故作哈哈一笑,满脸装作不在乎道:“不看就不看,左右不会超过五百贯,朕每天派人盯着阁楼木牌,随便一算就能知道昨天的收益……”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傲然又道:“昨日宫锦时价,每匹百贯零七,扣除物料人工,盈利应在五十贯,你们昨天卖了十一匹宫锦,收益应该是五百五十贯,臭小子每次五十抽一,所以你们到手应该是四百九十五贯,朕说的对不对啊,三位满身铜臭的小女人?”

李世民显的很得意。

三个女人吃吃直笑,各自打趣道:“陛下还说我们满身铜臭,您自己比谁都在乎这些钱。”

李世民嘿嘿两声,毫不掩饰道:“这可是私库收入,每一笔都属于自家,天天来钱,每天五百多贯,朕岂能不注意,朕一定要注意。”

三个皇妃娇笑不已。

淑妃忽然放开账簿,有些惋惜道:“恨只恨赵王抽成太高,每次都得五十抽一,倘若他能见面这笔费用,咱们皇家私库赚的更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小心翼翼看向李世民,踟躇试探道:“陛下,要不您跟赵王说说,让他免了皇家的抽成?”

“此事想都别想!”

李世民还没说话,长孙皇后先已拒绝,但见皇后瞪了淑妃一眼,语带呵斥道:“你只看到赵王挣钱挣的容易,可你知道赵王花钱的地方有多少?”

淑妃乃是堂堂四大正妃,母族又是大唐顶尖的累世豪门,虽然不敢跟皇后硬顶,但也不是唯唯诺诺,闻言轻声反驳道:“他花钱地方再多,总归是个细水长流,可是他挣钱像抢一样,这半个月赚的钱财吓死人……”

说着看向李世民,卖乖又道:“比如那个盐业秘方,陛下亲自帮他售卖,二十份秘方卖了足足两千五百万贯,几乎等于大唐国库十年的总税收,结果赵王吭都不吭一声,两千五百多万全都塞进了自己腰包。”

说到这里猛见李世民怒视一眼,呵斥她道:“谁跟你说赵王全都塞进了自己腰包?”

淑妃微微一怔,下意识道:“莫非不是?”

李世民冷哼一声。

旁边长孙皇后拉了拉淑妃,低声道:“妹子你有所不知,这笔钱陛下有分润的,不但有分润,而且是大头。”

说着看了一眼李世民,发现皇帝没有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长孙这才对淑妃道:“此前赵王在长安弄出了精盐,那原本是他自己的本事,但他那时是个白身,须得多方借力,这小家伙聪明的很,直接把盐业九成给了程家,给程家只是表现,真正目的是给皇家。”

淑妃恍然大悟,旁边杨妃也是喜意连连,两个正妃对视一眼,各自都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急急问道:“咱们皇家占了多少股。”

长孙皇后慢悠悠开口,轻声道:“八成!”

哗!

淑妃和杨妃喘息急促。

秘方卖了两千五百万贯,结果皇家占了八成,那岂不是说直接分了两千万贯,原来赵王做人这么大方。

这时李世民缓缓开口,沉声叮嘱道:“这一笔钱虽然很多,但是大唐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朕和赵王多次争辩,结果被他逼着把两千万贯全都花了,所以尔等不要激动,咱们皇家还是没钱。”

这话让两个正妃一怔。

两千万贯全花了?

还是赵王逼着陛下花掉的?

天下什么事情能花这么多钱?

长孙皇后接口解释道:“两千万贯虽然多,但是搁不住赵王的手笔大,比如成立皇家盐业,须得在各地雇人开矿,海边晒盐同样需要大笔开支,须得雇佣几万人开辟十几个大型盐场,只这两项支出,已然高达五百万贯……”

淑妃和杨妃不断咋舌。

长孙皇后又道:“还有河北道赈灾,赵王也要去了两百万贯,山东今年也有旱灾,赵王又逼着陛下拨给了三百万,加起来又是一个五百万贯。”

淑妃顿时不满,忍不住道:“赵王卖石炭秘方卖了一百二十万贯,世家已经全部折算了粮食给他,怎么他还要陛下出资两百万贯,这河北道乃是他的封地啊……”

说到这里忽然不说,因为发现李世民满脸怒色,淑妃自己也知道说错了话,讪讪低头道:“臣妾是觉得花钱心疼,这种花法实在太吓人了。”

李世民轻哼一声。

长孙皇后要照顾后宫谐和,生怕皇帝会训斥淑妃,连忙出声打岔道:“还有一千万贯,赵王逼着陛下封存起来,这些钱会慢慢和世家进行交换,最后全部换成黄金镇压府库。”

淑妃对这事有些不懂,但是杨妃却是大隋的公主出身,闻言忍不住点点道:“这是保国之金,是留给子孙后代的财富,赵王年纪虽小,想不到如此富有远见。”

李世民看了杨妃一眼,点点头道:“小吉儿不错,见识比淑妃强。”

杨妃嫣然柔笑。

旁边淑妃有些丧气,悻悻道:“如此说来,咱们皇家还是一分大钱没有啊。臣妾还盼着今年能过个肥年,内务府拖欠臣妾大半年的俸禄呢。”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臭小子说要找朕谈事,估摸着时间应该到了,你们先别拨弄算筹,先去烧上一壶热水,再弄几个小菜,等会朕要陪着臭小子喝上一杯。”

淑妃有些不愿,期期艾艾道:“他是小辈,我们是长辈,让我们亲自烧水下厨,传出去怕是被人笑话。”

李世民虎目一瞪,旁边长孙皇后急急站起,拽起淑妃道:“妹子别啰嗦,乖乖听陛下的话,你想不想挣钱,想挣钱就不要得罪赵王。”

淑妃也是个聪明人,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道:“莫非赵王要来谈生意?”

长孙看她一眼,低低道:“不是谈生意,而是帮咱们赚大钱。据说是要弄个什么炒作,一笔就能挣它个几十万……”

淑妃欢天喜地,连连点头道:“姐姐不需动手,妹子亲去下厨,我是堂堂四大正妃,我烧菜才配招待赵王。”

说着拎起裙角,急急忙忙跑向后面。

暖阁之中还剩下三人,三人几乎同时发笑,杨妃目光闪烁几下,小声道:“淑妃姐姐钻钱眼里了。”

长孙伸手拍她一下,装作呵斥道:“不准背后恶评,淑妃也是陛下的妻子。她一心为钱也是好事,将来能帮自己的孩子女儿多攒点家业。”

杨妃吃吃两声,坏笑道:“妹妹也知道这个理,妹妹只是笑她看起来不像大族出身。”

长孙瞪她一眼,呵斥道:“怎么不是大族,人家是正经的剑南豪门,就是性格有点荒唐,跟个小家碧玉似的。”

李世民面皮抽搐几下,突然道:“她可跟小家碧玉沾不上,朕的后宫里就没有小家碧玉。”

皇后和杨妃同时看向皇帝,夹枪带棒道:“是呀,好可惜呀,陛下一心想搂个小家碧玉,结果娶的全是五大三粗……”

女人翻脸不讲理,李世民顿时翻个白眼。

不过这是闺房之乐,皇帝明显也没有生气。

这时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是一个人,李世民慢慢坐回椅子,淡淡道:“臭小子来了。”

长孙皇后目光闪烁几下,轻声道:“好像还带着玲珑,他最近干什么都带着玲珑……”

这话明显话里有话。

李世民看了皇后一眼,语带无奈道:“多盯着点,实在不行就揭穿。”

长孙和杨妃点了点头。

此时门口恰好有人推门,果然是李云带着玲珑前来,少年少女站在门口观望一眼,李云嬉皮笑脸道:“二大爷,能进来吗?”

李世民哼了一声,笑骂道:“门都被你推开了,还问能不能进来?”

李云嘿嘿一笑,迈步走了进来。

他进门之后毫不拖拉,直接开口道:“二大爷,准备一下吧,炒作的货物我已经选好了,这次咱们狠狠的挣一笔。”

“是什么?”

李世民下意识想要起身,忽然察觉这样有失帝态,他装作活动一下屁股,继续坐在椅子上,问李云道:“准备卖什么货?能够挣多少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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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创造惊世大谎言】

李云伸手入怀,缓缓掏出一物,托在手里送到李世民面前,嘿嘿笑道:“二大爷您看,此物叫做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

李世民很是好奇,伸手将虫草捻在手里,皇帝仔细观瞧半天,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

旁边长孙皇后和杨妃也来了兴致,凑过来围着看个稀奇,皇后道:“此物疙疙瘩瘩,看起来像是虫类……”

“不是虫类,肯定不是虫类!”

杨妃紧跟着开口,凤目闪闪盯着虫草,忽然指着虫草顶端道:“长孙姐姐您仔细看,此物顶端留有干枯枝叶,虽然它看起来像个虫子,但它肯定是某种草物。”

李云呵呵一笑,接话道:“两位长辈都只猜对了一半,此物乃是虫类和植物的结合体,其实从它的名字就可以得知,这玩意冬天是虫子夏天是草。”

“冬天虫子夏天草?”

两位皇妃很是惊奇,脱口而出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物?”就连李世民都忍不住好奇,再次将冬虫夏草捻在手里观看。

李云眉头一挑,神色悠然道:“陛下别看了,这玩意您肯定没见过,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此物除了噱头并没有神奇之处。它勉强算是一种养生食类,吃了不会死人,不吃也没有关系。”

“养生食类?”

李世民喃喃一声,忽然看了李云一眼,皱眉沉吟道:“你要卖的就是这种货?”

“不错!”李云点了点头。

李世民又皱了皱眉头,再次问道:“此物产地何方?产量大不大,功效又如何?”

李云嘿嘿低笑,道:“产量很大,这玩意其实就是野草,生长地点也很多,主要在吐蕃高原……”

“吐蕃?”

李世民目光一闪。

“对,吐蕃!”

李云点了点头,跟着又道:“除了吐蕃高原,西域卑禾羌海也有,此外还有大唐的剑南道,甚至滇池九十二州,这些地方全都生长着冬虫夏草,几乎可以说漫天遍野都是。”

李世民更加皱眉,忍不住道:“既然产地如此之多,并且产量如此之大,再加上此物没什么特殊功效,你何必选它作为你的主卖货物。”

李云嘿嘿两声,眉飞色舞道:“因为没人这玩意噱头足啊。”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根虫草,托在手里给众人观看,道:“其实我最初也没想到虫草,乃是最近几天才刚刚兴起的念头,说起来不怕您笑话,这东西是从一群西域商贾的喂马草料里找到,我当时大为兴奋,立刻买下了所有草料,然而没日没夜安排人分拣,目前已经分拣了几十斤。”

李世民内心毫无波澜,皇帝甚至有些想笑,道:“竟然是喂马的草料,你就拿这东西去懵人?”

李云道:“二大爷您信不信,三个月内我会把它变成天材地宝。”

李世民明显不信。

李云又道:“其实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不是卖货,而是掌控天下人的消费理念,比如这个冬虫仙草吧,它明明是一样普通之物,但我会把它弄得噱头十足,原本是喂马草料里的杂物,我要把它变成人所共知的瑰宝……”

李世民精确把握他刚才说的某四个字,忍不住开口道:“冬虫仙草?你刚才还说它叫冬虫夏草……”

“操作嘛,就是吹嘘,就是夸张,就是给世人讲述一个传奇的故事!”

李云眉飞色舞,忽然话锋一转,嘿嘿道:“家父乃是前代西府赵王,满天下都知道他神勇无敌,但是有谁知道家父的底细?他自幼体弱多病奄奄一息,乃是吃这个冬虫仙草才保住性命……”

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是李世民却一脸若有所思。

旁边长孙皇后很是不悦,出声斥责李云道:“你怎能如此编排自己的父亲,你父亲从来没吃过这个…这个喂马的虫草……”

“吃过,老三吃过!”

李世民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长孙皇后有些发怔。

李世民明显是现编故事,一边沉吟一边开口,道:“老三自幼体弱多病,因为他乃是天上的仙人转世,所以老天才让他体弱嶙峋,我们李家为了保住老三的命,几乎遍求了天下各种古方,最后终于引来一位绝世高人,告知冬虫仙草的神奇隐秘。”

好家伙!

皇帝也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长孙皇后目瞪口呆。

杨妃同样变得瞠目结舌。

两位皇妃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古怪。

这时李云嘿嘿又道:“那位绝世高人不但告知了冬虫仙草的秘密,而且还给李氏皇族留下了一份独特的仙方,家父正是因为日日食用冬虫仙草,他的天神之力才会慢慢觉醒,终于无敌天下,盖压一个时代……”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突然伸手一指自己,嘿嘿笑着又道:“还有我,小时候和家父一个情况,不但体弱嶙峋,而且手无缚鸡之力,一年前的河北兵灾,我被百姓们带着逃荒长安,由于我没有任何力气,每天只能靠着施粥苟活,后来被陛下和娘娘在街头发现,立马赐下了冬虫冬虫夏草的仙方,从那一天开始,我渐渐有了绝世神力,仅仅半年过去,我已经力战百万铁骑。”

这是把牛往死里吹啊。

长孙皇后和杨妃满脸呆滞,她们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冲击。

古人一般很少撒谎,即使撒谎也不敢这么冠冕堂皇,长孙和杨妃从来没有想到,有人竟敢睁眼说瞎话说到这般田地。

然而李世民却兴致盎然,在一旁不断帮着李云弥补谎言细节,比如什么某日雷雨之夜啊,那位绝世高人凌空而来啊,总之噱头弄得十足,皇帝和李云越说越投机。

两人正说的兴奋,长孙皇后忽然再次开口,皱眉提醒道:“这个噱头虽然唬人,但它有个致命弱点,臭小子的力气乃是天生,玄霸三弟的力气也是天生,你们撒谎说是吃了虫草获得,以后别人吃了没此功效该如何?”

李云对此早有预料,嘿嘿道:“我爹乃是天上仙人下凡,所以吃了仙草才能觉醒神力,我身上流淌着老爹的血脉,所以也能觉醒一部分神力,但是普通人不行,他们身上没有仙人血脉。仙草仙草,本来就是给仙人准备的,普通人吃了只能沾沾仙气,勉强获得一个延年益寿的功效。”

李世民补充一句道:“只这一个延年益寿的功效,已经足以让世人发狂。”

长孙缓缓吸了一口气。

皇后仿佛也变坏了,突然道:“本宫觉得光是一个仙草的名头还不行,须得再编造一些凄美感人的传奇故事……”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道:“比如咱们可以这样说,玄霸三弟当年并非挨了一次雷击,其实上苍还降下过另一次雷击,那次雷击将三弟打的吐血身残,流落到边境一个小村苟延残喘,恰好遇到了突厥的圣女大祭司,两人一见钟情,圣女为了三弟远赴仙山挖掘虫草,这才救了三弟一命,让他后来能在四明山一战成名。自古美女英雄,最能引人注目……”

这话一出,李云顿时惊为天人。

李世民也觉得神来之笔,两人冲着皇后各自竖起大拇指。

皇后真的被教坏了,彻底开始发散思维,凤目涟涟又道:“还有还有,臭小子也需要配一个传奇故事,比如咱们可以对外宣称,臭小子自幼流落民间,乃是因为他命格太硬,十六岁之前不能和亲人想见,否则立马会被上苍收走,结果呢,他遭了兵灾逃荒长安,导致咱们认亲之时他没有年满十六岁!”

李云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所以我有性命之危,甚至曾经昏死在街头。”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道:“那时候本宫和陛下手里并没有冬虫仙草,结果玲珑公主千里迢迢疾驰而来,为得就是给小师弟送来救命之物……”

玲珑在旁边呆了一呆,愕然道:“竟然有我出场的情节?”

皇后看她一眼,低笑道:“你是李云的师姐,为了师弟无惧牺牲,你在突厥圣女口里探得了仙草的神效,连续七日七夜寻找仙山,当你快要昏迷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仙草的生长地……”

玲珑欢喜起来,喜滋滋开始编造自己的幻想,道:“然后我不辞辛苦远赴中原,千里迢迢给小师弟送来仙草,结果小师弟对我一见钟情,就和当年的师尊遇到师公一模一样。”

长孙登时一呆,面色很是古怪。

皇后下意识看了一眼皇帝,弱弱问道:“陛下,这故事编的是不是有些太歪了?”

李世民也觉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对玲珑道:“丫头啊,你是颉利封赐的突厥公主,虽然颉利已经死了,但是你的公主名号依旧留着,你将来要继承圣女大祭司的地位,朕认为你暂时先不要顾及儿女私情。”

玲珑十分不满。

李世民不敢表露太多,连忙转移话题道:“刚才臭小子说虫草产量极大,所以咱们还得在产量上下一番功夫!”

李云嘿嘿一笑,道:“这事我早有打算,二大爷您可以派出三支大军,一支去吐蕃边境做出进攻姿态,另外两支去西域卑禾羌海和滇池九十二州,让大军宣布虫草不准私人挖掘,否则就是咱们大唐的敌人,如此一来,即便漫山遍野都是此物,也会被咱们人为炒作成稀缺。”

长孙在一旁急急道:“还有剑南道,你刚才说剑南道也有虫草。”

李云砸吧砸吧嘴,沉吟道:“剑南道放任开挖,即可让百姓赚点钱,也能给商贾们留个炒作的空子,否则全都被咱们独吞,虫草未必能炒作起来。”

众人无不佩服。

一个惊世大谎言,就这么在暖阁之中慢慢成型了。

下一步,就是收割天下有钱人的口袋,你们怕死不,你们想延年益寿不,来来来,我们有仙草。

第166章 【炒作,从传说开始】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范阳城的街头忽然有了一个神奇传说,这传说听起来有些玄奇,但却很符合古代人的认知。

传说的大体内容是这样,据说前代西府赵王乃是天上金翅大鹏鸟转世,因为性格桀骜不驯,故而开罪了天庭。

天庭将他罚下人间受苦,贬谪之前收走了他的神力……

后面就是一些故意含糊其辞的秘闻,其间掺杂着李元霸和草原圣女的凄美爱情故事。

比如力抗天雷,圣女救夫,远赴仙山,挖掘仙草,故事里那个圣女为了挽救李元霸,没日没夜在在仙山挖掘仙草,她双手被石头磨得鲜血淋淋,终于用真情感动了上苍……

由于这个传说涉及皇族,才一出现就博人关注,也就在这个时候,范阳城忽然加派无数的巡街武侯,这些武侯全部由玄甲铁骑充任,不准任何人随便议论皇族的隐秘。

越是如此,越压不住。

随着传说越流传越广,渐渐从范阳慢慢想外地辐射,由于不断有商贾来往范阳,这个传说的蔓延速度极快。

有些商贾甚至不惜大价钱动用了飞禽传书。

他们不关注传说的隐秘,他们敏锐察觉了传说背后的货品,这些聪明的商贾无不急急传书家族,让家里卖房卖地也要凑来大笔银钱。

神仙转世,圣女救夫,后面还有李云和玲珑公主的戏份,这些隐秘勾起了无数人的八卦心。

渐渐地,随着故事不断流传,玄甲铁骑‘怎么压也压不住了’,一种神奇的仙草浮出水面。

冬虫仙草!

据说此物乃是天庭跌落人间的其物,冬天是仙虫,夏天变仙草,无论是虫是草,瑰宝不应该留在人间,所以它们只能存活一夏一冬,然后会变成仙虫和草的结合体。

这东西有仙气,凡人吃了能延年益寿。

大唐立国之后主推道教,自古又有神仙之说充斥民间,也不知是不是李世民暗中动的手笔,范阳城不断有道家高人奔赴而来。

比如大唐赫赫有名的袁天罡,这位道家高人从长安星夜疾驰赶来,据说连续三天三夜不停不歇,一到范阳就嚷着要求见皇帝,他要用仙草炼制仙丹,准备羽化飞升天庭。

好家伙!

连袁天罡都来了,冬虫仙草的名头终于坐实。

无数商贾,各地世家,甚至西域诸国的王族,包括辽东三国的门阀,范阳城一天比一天拥挤,无数人都在打听冬虫仙草的秘密。

可惜,越是打听,越是失望,此物,交易中心没人挂售,此物,各家商贾从未听说。

有人按捺不住急躁,借着某一天拍卖的机会询问赵王,结果西府赵王雷霆暴怒,竟然把那人直接赶出了交易中心。

据说连会员银牌都给没收了。

但越是这样强压,越是无法压制人们的渴望。

……

终于有一天,有个小厮走了惊天狗屎运,这小厮乃是西域一个商队的马夫,平日主要负责商队的马匹喂养。

他叫阿里巴巴,这名字据说只有穷鬼才会用。

阿里巴巴每天辛苦干活,天还未亮就得起来剁草料,直到深夜还要待在马棚里,但是他的雇主每天只给他两个胡麻饼,一个月才给他两百个铜板做报酬。

虽然待遇如此之差,但是阿里巴巴仍旧咬牙坚持,他在西域的家乡有四个妹妹要养活,他不想让自己妹妹变成卖笑的胡姬。

这天早,天还没亮,阿里巴巴又开始剁草料喂马,忽然他在草料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像虫子,然而顶端却是枯草模样。

通体颜色泛黄,看起来很是奇怪。

如果搁在以前,阿里巴巴肯定不会在意,但是最近整个范阳都在热议仙草,阿里巴巴心里咯噔一声。

此时马棚里还有两个干活马夫,阿里巴巴悄无声息的把东西藏在怀里,他继续剁草喂马,竟然又在草里发现了几根同样的东西。

他强行忍住激动,努力不让自己身体颤抖,他偷偷将东西全都收了起来,然后继续喂养马棚里的马匹。

等到天方亮之后,阿里巴巴没像往常一样去领取他的胡麻饼,他怀揣着发现的东西来到范阳交易中心,然后找到货物展示区扬言要做展示。

他没钱,差点被货物展示区的管事给打出去,结果当他从怀里掏出那几根东西的时候,展示区的管事顿时狂叫一声夺了过去。

“我的老天,竟然是冬虫仙草,这是赵王殿下一直在吃的冬虫仙草!”

管事语气极其激动,甚至变得有些凶狠。

他一把抓住阿里巴巴的衣领,凶神恶煞问道:“还有没有,你在哪里发现的……”

阿里巴巴满脸惊恐的又掏出几根。

事情的结局很圆满。

据说西府赵王闻讯急急赶来,甚至连大唐的皇帝都惊动了,赵王直接给了阿里巴巴十贯钱,然后买下了十一根冬虫仙草。

而也就在当日,交易中心的木阁高墙上多了一块精致木牌,上面赫然刻着‘冬虫仙草’四个字,底下备注着成交的价格:时价一贯一根。

一根虫草才多大?

还不如小婴儿的尾指粗!

然而价值一贯,堪称贵比黄金。

阿里巴巴发了一笔小财,十贯钱足够他充当本钱做个小生意了,一个给人喂马的小厮,转眼成了小有钱财的商贾,这事透着传奇色彩,每天在范阳城热议。

最主要的是,阿里巴巴让大家第一次知道了虫草长什么样。

那十一根虫草,曾有世家大族找到赵王想要高价求购,结果赵王大发雷霆,突厥的玲珑公主甚至抽出金刀要砍人。

……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两个月,此时已经快到年关,整个北方飘扬着大雪。

忽然有一群人衣衫褴褛而来,顶风冒雪走进了范阳城的城门,他们穷的连一枚铜板入城费都交不起,个个畏畏缩缩显得很是拘谨。

他们各自背着一个小口袋,直言自己是从剑南道而来,从剑南到达范阳,即使骑马也得十多天,然而这些人凭着两脚跋涉一个多月,竟然靠着乞讨到达了这里。

有人悄悄观察他们的鞋子,发现早已磨烂的不成样子,此时冰天雪地,他们几乎赤脚站在雪中。

接近三千里路,每天行走接近一百里,这些人完全是拿命在拼,他们到达的时候呜呜大哭。

他们很穷,穷到没钱交入城费,就在守门士兵准备私人掏钱帮上一把的时候,这群乞丐一般的百姓打开了自己的小口袋。

冬虫仙草!

他们竟然带来了冬虫仙草。

整个范阳城,顿时轰动了。

无数商贾蜂拥而来,紧接着是世家豪门的管事,再接着是西域的王族贵族,还有闻风而动的辽东使臣。

这些人把这群乞丐般的百姓围个水泄不通,所怀目的不言自明。

都想把冬虫仙草全部买下。

赵王闻讯急怒攻心,甚至出动了玄甲铁骑,大唐皇帝也派来羽林卫,结果仍然驱散不开人群。

由于争夺仙草的势力太多,谁也不能将对手压制下去,最后所有人达成协议,让这群百姓把虫草委托交易中心拍卖。

因为宝贝实在太少,只能一根一根竞拍!

第一根虫草,两贯!

第二根虫草,五贯!

这群百姓总共带来了十一个小口袋,每个口袋只能装载百十来根虫草,因为数量实在太少,拍卖最后一根直接卖出了十贯的天价。

木阁高墙的精致木牌上,冬虫仙草的平均时价已经高达五贯。

这群百姓似乎极其欢喜,卖完仙草之后不做任何停留,他们发疯一般冲出范阳城,扬言要把整个家乡的山野全都挖一遍。

在这个扬言的过程,所有世家豪门都被‘科普’了一件事,那就是仙草的产量极小,运气不好的话一整座大山也只能挖到四五根。

恰恰符合瑰宝的稀缺身份。

这么小的产量,世家豪门肯定不能自己去挖,商贾们同样如此,于是他们叮嘱百姓们回去发动更多人去挖,只要挖到仙草拿来范阳,有一根他们就买一根。

那群百姓似乎心性忠厚,连连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表示一定会再次回来,如今整个剑南道都知道冬虫仙草这东西。

据说这个消息是一位出身剑南的商贾,三个月用飞禽传书传回家乡的。

所有人都感谢那位商贾。

是他让大家都机会买到仙草……

……

又是一个月过去!

剑南百姓没有回来,回来的是那位商贾。

这次他用马匹拖回来四大口袋仙草,言称整个剑南百姓总共只挖了这么多。

四个大口袋听起来吓人,然而装载的仙草统共也不会超过五万根,但是想要冬虫仙草的人有多少人?如今整个天下的世家豪门都想要仙草。

这次卖了足足三十万贯。

此后的日子里,不断有新的商贾到达范阳,每次总能带来一两口袋虫草,然后卖出十几二十万贯高价。

每次拍卖之后,木阁高墙就会调整虫草的时价,价格一路冲高,人们越来越疯狂。

其实这些商贾包括那群衣衫褴褛的剑南百姓,甚至那个幸运的小厮阿里巴巴,全都是李云一手导演的把戏。

虫草已经彻底炒作起来,列为当世第一养生仙品,这这个炒作的过程中,李云暗中不断偷偷出货,他用几十斤虫草狠狠收割了豪门大阀几百万贯。

几百万贯可不是小数字!

相当于大唐国库的两年税收。

然而卖的是什么呢?卖的是曾经喂马饲料里的杂草。

……

木阁高墙每天都在调整虫草的价格,仍旧一路冲高见不到任何停缓迹象。

随着影响力越来越大,人们慢慢知道原来除了剑南有虫草,吐蕃和滇池也有,甚至西域卑禾羌海同样生产,只不过所有商贾全都言称产量极低。

虽然虫草产地已经被人得知,甚至有商贾开始参与这个生意,但是李云丝毫不受影响,因为虫草的价值永远跌落不下来了。

仙草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

世家豪门那些人,每天都得吃上一根,这样的消耗速度,源源不断会给他送来钱。

最主要的是,李云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的木牌货物时价,已经有了左右天下任何货物价格的威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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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也想骗人发财?】

“呼,舒服啊……”

一个中年文士缓缓吐口热气,举止悠然的将手中杯盏放下,忽然张口吟出两句,故作豪放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啧啧,真是想不到啊,西府赵王乃是个武人,竟然能做出如此佳句,能文能武,文武兼备,少年不可小觑,此子恐怖如斯。”

“哼,怕是从哪里抄袭而来!”

旁边明显有人不悦,自古文人相轻,这出声之人一脸蔑视,故作不屑道:“小小一个少年,自幼在边境长大,老夫听闻他连字都写不太好,岂能做出这种脍炙人口的上品佳句?最近都在流传,说他幼年在村里遇到一个老道士,老夫很怀疑这老道士就是当年那位高人,这首诗说不定是那位高人教给李云的。”

“呵呵呵!”

中年文士不置可否,只是再次端起茶盏品茗一口,悠悠吐出一口气,又吟诵道:“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好茶啊,好诗啊,当阳兄,这一首乃是赵王拍卖清茶之时随口所做,难道也是那位世外高人教给他的吗?”

刚才说话那人闷哼一声,悻悻道:“苍白之句,不值一提。”

“哈哈哈!”

中年文士一声大笑,指着他道:“我怎么闻着有一股浓浓酸楚味?”

此处是交易中心的一处暖阁,今日一群世家文臣正在闲聚,暖阁之中炉火通红,又有胡姬跳着旋舞,外面漫天大雪,室内温暖如春,一群文臣喝酒喝得嗨皮起来,自然要开始显摆各自的才学。

可惜有些人真才实学,有些人腹中空空,没本事也就罢了,偏偏传承了文人相轻的臭毛病,每每听到别人有上佳之作,忍不住就要蔑视点评一番,就仿佛后世一群扑街网络作者,看到别人火了就犯红眼病,各种污言秽语,背着良知开喷。比如有个叫三下出水的家伙,他挨喷挨的也不算少了【暗示火了?】

就在文人们三五成群吟诗作对的时候,门口忽然走进来一群端着盘盏的小厮,今日雅聚乃是太原王氏手笔,这是到了中午时间奉上酒菜待客。

自古钟鸣鼎食之家,对于场面事从来不会吝啬,有人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小厮们端的盘盏有些特殊,这人走过去打眼一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震惊道:“冬虫仙草汤。”

这话一出,暖阁吟诗之声顿时一滞。

十几个世家文人目光如火,全都看向小厮们手里的汤盅。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太原王氏几个族老傲然进门,面上故作优雅,然而眉宇全是得意,道:“今日拍卖会上挂出了两百根冬虫仙草,引得无数竞拍者哄抢争夺,我太原王氏惦记着今日雅聚,特意花高价将这两百根仙草全都拍下,又聘交易中心的大厨圣手亲自调制,做成了闻名范阳的冬虫仙草汤,诸位都是雅人,何不品尝一试?”

话说的文雅,然而语气十分傲然,但是这群族老有傲然的底气,光是两百根虫草他们就花了上千贯。

接下来的一幕,让王氏几个族老更加傲然,虫草仙汤果然引起轰动,一群文人喝的赞不绝口。

既赞虫草宝贵,也赞王氏大气。

王氏族老十分得意,打着哈哈不断应酬,其中一人却悄悄退出房门,然后到了另一处暖阁之中。

这处暖阁也是王氏包下来的,此时阁中同样坐着一群人,这群人也在品尝虫草仙汤,只不过他们的身份要比刚才那个暖阁高了太多。

放眼随便一望,全是五姓七家的嫡脉话事人,即使拿到朝堂上去,个个也是二品三品的重臣。

要知道大唐的一品只有王爵和正妃,或者是太师太傅和太保,除此之外,难有一品。

二品重臣已经是超级大佬。

比如王氏族长王珪,乃是正二品的官爵,又比如荥阳郑氏的族长,同样是正二品的官位。

这群大佬今日聚议,打的盘算可不小。

但见王珪慢慢喝了一口仙草汤,又将一根冬虫夏草放在口里咀嚼,然后悠悠吐出一口气,有感而发道:“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老夫自从开始服用仙草,感觉身体一日比一日健朗,昨夜心血来潮,竟然挑灯夜读,细细回想一下,已经五年没有这等精力了。”

旁边荥阳郑氏的族长一捋胡须,赞同道:“老夫亦有此感,仙草不愧是仙草。”

旁边又有几个世家重要人物频频点头,无不对冬虫仙草赞不绝口,这幅场景要是被李云看到,怕不是直接会笑抽过去。

王珪又捻起一根虫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这老东西忽然话锋一转,语带深意道:“东西是好东西,奈何全被赵王掌控着,此子短短半年时间,已然有冲天撅起势头,长安造盐,赚的盆满钵满,黄河一战,天下闻名,又来范阳,白手起家将这里聚累万贯家财,老夫每每想来,总觉得宛如故事……”

暖阁众人目光闪闪,荥阳郑氏的族长顺势而问,道:“王兄可是有话要说?”

“郑兄所料不差,老夫却有话说!”

王珪点了点,悠悠道:“老夫一直在想,我世家乃是千载传承,自古至今与皇族共治天下,钟鸣鼎食,书香雅韵,为什么一个少年小子能做的事,我们世家不能做尔?”

这个反问句让众人陷入沉思,有人下意识道:“他的交易中心乃是首创,此前乃是闻所未闻的产业,族长莫非是要效仿此事,咱们自己也弄一个交易中心?”

王珪呵呵一笑,摆手道:“不可能,学不来,天下有一个交易中心就够了,再多一个皇族立马会翻脸。我等世家虽然不怕皇族翻脸,但是没好处的结仇不是处世之道。”

老东西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老夫真正想说的是,咱们可以效仿李云的其它手段?”

其它手段?

众人面面相觑。

王珪一捋长须,悠然自得又道:“他的天生神力咱们无法效仿,但是他运筹炒作的手法可以学习,比如这个冬虫仙草,卖的可真是一个高价。”

有人顿时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王兄你莫非质疑仙草的功效?鄙人可是每天都要吃上四五根,我越来越觉得气血充足,仙草绝非夸张虚假之物。”

“老夫没说仙草是假的,否则也不可能蒙住芸芸众生……”

王珪看他一眼,笑眯眯道:“老夫的意思是说,李云推高仙草价格的手段,这些日子老夫一直潜心观察,约莫把他的手法弄懂了七八分,所以老夫才有信心,吾等世家也可以炒作货物。”

这话让众人又是一怔。

荥阳郑氏的族长十分感兴趣,忍不住道:“若是能学到此子的生意手法,对于吾等绝对是一大助益,诸位可能还不知道,他光靠着仙草已经挣了五百万贯。”

五百万贯?

这数字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是吓一跳。

然而王珪却再次否定,笑眯眯道:“五百万是两个月前的数字,如今怕是已经突破了八百万贯的门槛……”

说着慢悠悠弹出四根手指,又道:“四个月,他挣了足足八百万贯。”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有个世家族长下意识脱口而出,满脸羡慕道:“倘若这些钱归于吾等世家……”

说到这里陡然灵光一闪,望着王珪道:“王兄,你刚才说要效仿莫非就是此事。”

王珪满脸怡然自得,缓缓捋须道:“然也!”

这老货缓缓站起身来,悠悠开口道:“老夫已经把他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想要炒作一样货物,先得备足货源,然后通过编造各种故事,把想要炒作的货物价格推高,等到所有人发疯哄抢之时,也就是我们抛售揽财之时。”

众人无不兴奋,忍不住道:“敢问计将安出。”

王珪仰天而笑,傲然道:“辽东有山参,本就是贵重之物,兼且产量不足,正适合拿来炒作,老夫不才,和高句丽国主勉强有一点私交。”

这话若是传出去,恐怕太原王氏立马要被天下人怒骂,然而在场世家却毫不在意,反而有人目光闪闪道:“当年隋炀帝三征高丽,吾等世家都与辽东有过瓜葛,这些年书信往来不断,彼此之间也有一份私交……”

王珪呵呵而笑,意味深长道:“老夫在半月之前飞禽传书,已然收到高句丽国主高元的回信,双方彼此约定,炒作辽东人参!”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吾太原王氏出资一百万贯,高丽国主出资两百万贯,此时已经开始在辽东三国大肆收购人参,要把市面上所有的山野老参全都掌控在手,奈何,资金略有不足也……”

在场世家哪里肯丧失机会,纷纷站起来表态道:“此事休要独吞,须得利益共沾,吾等一起组成联盟,将辽东人参彻底炒热起来。”

紧接着,各自报出意欲出资的数字。

一番商议下来,人人满面红光,王珪傲然手抚长须,淡淡道:“等到人参彻底炒热,必能收割天下万财,一个少年都能做到的事,吾等世家做的必然比他好。呵呵呵,诸位世家族长,预祝财源滚滚吧,天下财富何其之多,吾等要多谢那个小子教会收割之法尔。”

众人一齐得意大笑。

……

……第三更到,11000字了,0点之前还有。



第168章 【敢偷学本事?几百万贯的学费了解一下】

皇家暖阁之中,李云正陪着皇帝聊天,不远处的小火炉旁,程处雪和玲珑正在争抢烧水的差事。

火炉一侧,长孙皇后拿着账簿和笔,旁边杨妃正在摆弄算筹,不断将一个一个数字报给皇后。

两人一个算一个记,忽然长孙皇后抬起头来,有些不满道:“最近这几日,收益变差了!”

杨妃紧跟着开口,急急道:“尤其是昨天,虫草的时价竟然没有增长。”

赚钱赚的太狠,容易滋生人的贪婪,堂堂大唐皇后和正妃,竟然开始抱怨收益的事。

偏偏抱怨的很没道理。

仅仅因为虫草时价没有增长,在她俩口里就变成收益变差了,合着必须得天天涨价,在她们心里才算挣了钱……

这都是被暴利生意给养叼了胃口。

李云此时正帮皇帝斟酒,闻言不由笑了一声,道:“两为长辈何出此言啊?咱们四个月挣了足足八百万。”

长孙皇后锤了锤泛酸的腰肢,瞪眼看他道:“小毛孩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八百万怎么够?本宫想要挣到一千万。可惜也不知为何,这最后的两百万贯怎么就变难了呢?”

说着很是犯疑,但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李云呵呵一笑,给她科普道:“这叫做市场饱和,也叫作热度消退,我这么打个比方吧,天下总共的财富就那么多,能够吃得起虫草的永远是顶层人。这一段时间咱们暴力出货,已经把囤货商贾的积财全部抽空,所以收益增幅才会停止,甚至连虫草的价格都可能要有所回落。”

长孙顿时有些担心,忍不住道:“你是说以后这个生意做不成了?”

“那倒不是……”

李云摇了摇头,安抚她道:“等到商贾们散去天下各地,然后把手里的存活销售一空,到时必然还会回来采购,那时候他们手里的资财更多,因为他们把虫草加价卖掉了,本金加上利润肯定比现在更厚实。”

长孙很是急迫,再次问道:“你估计得多久?”

李云沉吟一番,语带不确定道:“范阳做生意的商贾来自不同地域,最远的甚至来自西域之西的沙漠国,从范阳到他们家乡足有五千里路,光是赶路就得耗费大半年,再加上他们的销售时间,加上他们返程的时间,下次他们再来,也许得一年之后。”

长孙皇后明显有些失望。

这时忽听李世民悠悠开口,淡淡道:“五个月,朕打赌他们五个月就能回来。”

李云微微一怔。

李世民悠悠轻笑,云淡风轻道:“昨日百骑司回报,说是这群商贾竟然下血本买了两匹大宛宝马,此马极擅长途跋涉,五千里路用不了一个月。如果他们敢拼,必然不辞辛劳赶路,两个月足够走上一个来回,五个月之内必反回来。”

李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来回用时一个月,销售虫草用时三个月,五个月时间确实狠充裕,就不知这些商贾远不远拼。”

李世民淡淡一笑,忽然扔过来一个密折让李云看,又道:“你自己看看吧,这是百骑司的汇报,那群商贾几乎是玩命赶路,昨天他们已经到了张掖城,用时只有七天,七天走了一千两百里路……”

李云顿时咋舌,愕然道:“这是不要命了吧?”

李世民毫不稀奇,语气平淡道:“财帛动人心,自古如是尔。当钱财大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你无法想象人的行事有多疯狂。”

这时杨妃忽然开口,小心翼翼看着李世民道:“陛下您这话说出,臣妾忽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说是荥阳郑氏的一位耄耋长者忽然昏厥,遍求良方都无法救治,最后郑氏拿出一支镇压府库的千年人参,方才把那位长者的性命救回来。”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轻柔又道:“最近这几天,此事传的沸沸扬扬,除了荥阳郑氏用人参救命的故事,街面上还有好些个类似的神奇典故,臣妾的婢女天天在我耳边说,听得臣妾简直烦不胜烦呢……”

其实她哪里会烦?

这只是小女人的一种聪明罢了。

杨妃这话明显隐有所指,这位正妃出身大隋皇族,无论见识还是智慧都超人一等。

李世民何等人物,对于这个暗示一听便懂,但见皇帝虎目爆闪一下,语气森然道:“看来有人要效仿赵王,这分明是想炒作人参,哼,学的倒是很像,也用神奇故事开头……”

李云呵呵一笑,满不在乎道:“学便学呗,我早就知道这一手会被人学去,世上的聪明人何其之多,我操作虫草的手段并不算太深奥。”

长孙很是不悦道:“这是你独创的本事,岂能被别人给学去,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须得严查,查出此事的幕后主使。”

李云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如此,否则贻笑大方,自古商道之争,皆是各施手腕,从没有强权打压的先例,即使打压也没有成功的可能,天下人何其之多,难道要把所有效仿者都抓起来吗?”

长孙皇后气的瞪他一眼,道:“本宫这是心疼你首创的办法被人学去。”

李云嘿嘿一笑,道:“学呗,我不在乎。”

这时李世民沉吟开口,语带疑虑道:“人参也是贵重之物,能吃得起者必是富贵之家,倘若放任那些人炒作人参,会不会影响虫草的拍卖收益……”

“不会!”

李云再次嘿嘿一笑,胸有成竹道:“不但不会影响虫草收益,相反还有相辅相成效果,他们要炒作人参,必然要借助咱们的交易中心,交易中心的影响力越大,咱们的市场占有率越高……”

这些词有的来自后世,李世民听着明显有些吃力,皇帝琢磨良久,才慢慢懂了其中门道。

李云看他恍有所悟,这才继续道:“其实他们炒作人参对于咱们也是个机会,正好让咱们跟着发上一笔横财,顺便呢,我也要给这些人留下一个教训,想学本事不交学费可不行。”

皇帝目光忽闪,隐约把握到李云的暗示,道:“收学费?你准备收多少?”

李云悠悠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道:“没个几百万贯,怎能对得起他们的身份?没个几百万贯,怎能一次把他们打疼,嘿嘿,想学我的本事,我的本事是这么好学的吗?既然不来拜师,那就让他们破财出血。”

这话说的底气十足,听得皇帝皇后和杨妃一愣一愣,火炉旁边程处雪还在跟玲珑斗气,唯有这两个丫头没在意倾听。

李世民沉吟半响,踟躇猜测道:“莫非你是想借助交易中心打压,拒绝他们在你这里挂牌拍卖?此计甚妙,不啻于釜底抽薪。”

李云噗嗤一笑,满脸无奈道:“我怎么看不出来釜底抽薪?反而觉得是放任自流呢?二大爷您也不想想,如果不让他们进入交易中心,咱们如何能时时掌控人参的价格?如果不让他们进入交易中心,人家直接去其它地方炒作怎么办?”

李世民愣了一愣,苦笑道:“朕怕是真的老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想不到。”

李云不接此茬,继续道:“以我看来,咱们不但不能拒绝他们炒作,反而要帮着一起炒作,他炒任他炒,咱们背地搞……”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人肯定已经开始大肆收购人参,唯有把人参全部掌控在手,他们才能在炒热之后暴利出货。既然如此,咱们也跟上,恰好这一段时间赚了不少钱,咱们拿出几百万也去收人参。”

李世民有些迟疑,忽然语带深意道:“辽东人参,辽东人参,敢炒作此物者,必然有世家和高句丽的影子,如果咱们高价收取人参,岂不是让这些人白白赚了便宜。”

李云安慰他道:“二大爷放心,这些人赚不了便宜,他们想要炒作人参,但是他们没有定价权,所以他们必然要借助交易中心进行拍卖,然后自己花高价买回去,唯有通过这种自卖自买的把戏,他们才能把人参的交易价格不断拉高,嘿嘿,这正是咱们的机会,他们拉高,咱们出货,他们再拉高,咱们再出货……”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道:“如果他们扛不住了想要停歇,那么咱们立马大张旗鼓开始扫货,由于他们已经花了很大代价炒作人参,必然不希望有人来分羹市场,咱们的扫货举动会迫使不敢停歇,只能咬牙继续拉升人参的价格,咱们不要太过贪心,看到他们拉价立马抛售,如此搞上三五回,这些人必然被打出火气,但是咱们坚决不和他们打正面战,钝刀子割肉慢慢陪着他们玩。”

“不妥不妥!”

李世民还是有些迟疑,沉吟道:“你这个计策有个前提,那就是咱们自己也得收到一批低价人参做支撑,奈何高句丽国主也是一代枭雄,想在辽东收购人参怕是瞒不过他。”

李云嘿嘿低笑,道:“辽东有人参,其它地方没有吗?比如高句丽以北,有着上千里的浩渺原野,山高林密,树龄万年,这些地方虽然苦寒,但也生活着好几个民族,比如靺鞨一族,个个都是穿林挖参的好手。此前我的交易中心拍卖人参,那些参客领头的就是黑水靺鞨的少族长。我和他直接结拜为兄弟,找他买点人参等于是资助他。”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失笑道:“吐蕃商贾和你结拜,靺鞨少族长也和你结拜,臭小子,你打算结拜多少人。”

李云露出一口白牙,嘻嘻笑道:“我做大唐赵王,他们做各国藩王,只要他们乖,我给买条街,如果不听话,一锤打趴下,嘿嘿嘿,咱们大唐周边有几十个国家,我准备每个国家都找一个结拜兄弟……”

李世民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骂道:“臭小子,你胃口比朕还大。如果你能做成此事,你比朕这个皇帝还威风。”

忽然笑声一收,面色严肃道:“放手做吧,朕希望你能成功,咱们李家一代只能出一个皇帝,承乾那孩子目前看来还合适,所以这个皇位不能传给你,你想登天得自己去拼搏……”

李云故作赧然一笑,转移话题道:“我混个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当皇帝这种事累都能把人累死,赚钱多好啊,有钱就是爸爸。”

爸爸?

这个词汇古代没有,李世民愣了一愣。

李云连忙解释道:“爸爸是我的口头禅,类似于很是牛叉的意思。”

结果牛叉这个词古代也没有。

他抓了抓脑门,苦思冥想解释道:“就是很屌的意思。”

李世民肃穆点头,仿佛盟誓般庄重,道:“好,朕允许你屌。”

噗嗤!

李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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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这娘们一看就不是好人】

大唐时代第一次货物战争正式打响。

交战双方一明一暗,都在摩拳擦掌,随着交易中心越来越火爆,终于开始了第一的试探交锋。

这一日清晨,长孙皇后带着杨妃玲珑和程处雪外出闲逛,刚刚出门不久,忽然又急匆匆赶了回来。

四个女人脸上都很兴奋,一进暖阁立刻紧张兮兮开口,道:“我们在货物展示区发现了人参……”

说到一半忽然闭嘴,因为发现李世民和李云正在埋头商议,四个女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凑了过去。

但见桌子上放着一份纸张,上面画着一道谁也看不懂的曲线,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分明写有一行字。

那行字是这么写的:“昨夜傍晚,有陇右商贾突然现身,一举买下五份天字号货物展示权,约定从今日清晨开始,连续展示五次货物。”

这张纸条一看就是货物展区那边的秘报。

李世民和李云正在讨论秘报的内容。

四个女人各自讪讪,略带不好意思道:“原来陛下和赵王早就知道了,可笑我们还急慌慌跑回来告知。”

李云呵呵一笑,道:“交易中心是我亲手创办,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大家准备一下吧,对方这是要出手了。”

众人脸色一肃。

李世民沉吟道:“他们把一个陇右商贾推出来,无非是想遮挡有心人视线,可惜行事太过急躁,一举买下五次展示权,每次天字号服务能够展示两个时辰,这是要把一整天的时间全都包圆。”

“陛下说的没错!”

李云点了点头,满脸堆笑道:“这些人手笔够大,但是咱们永远不亏,仅仅天字号展示权,一天就得收它五千贯。”

说到这里忽然改口,接着道:“最近一段时间,范阳街头不断流传着人参的神奇故事,有些自认聪明的商贾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出手开始囤积辽东的人参,这些人确实聪明,他们看出来有大炒家准备拉高人参,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人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

玲珑道:“我按照你的意思派出五百名祭祀,直接远赴东北深山老林收购人参,昨日有一部分祭祀疾驰而回,他们带回来一千两百支东北老参。”

“才一千两百支?”

李世民皱了皱眉,略显忧虑道:“数量如此稀少,怕是起不到太大作用。”

玲珑抿嘴一笑,道:“不妨事,这只是第一批货物,据我的祭祀禀告,她们已经和黑水靺鞨的少族长联系,那位少族长很是激动,以为他的结拜兄弟想要扶持于他,这家伙亲自带着祭祀们收购人参,想必很快会有大批货物运回。”

李世民哈哈一笑,指着李云道:“臭小子听到没有,你的结义兄弟以为你要扶持他。”

李云目光闪闪,若有所思道:“我忽然觉得可以扶持,东北那地方必须掌控在手……”

他看向玲珑,沉吟道:“你给祭祀们说一声,收购人参的时候让铁脖尔出面,尽量不要压价,大笔钱款猛砸。”

这事有违初衷,玲珑顿时皱了皱眉头,旁边李世民沉吟一番,语带不确定道:“如此一来,会不会养虎为患?黑水靺鞨拥有百万人口,将来怕是会尾大不掉。你那个结义兄弟铁脖尔朕也见过,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不愿久居人下的人。”

李云哼了一声,淡淡道:“他会很乖的。”

随即咧嘴一笑,解释道:“他见我使过擂鼓瓮金锤……”

这话让众人一怔,纷纷大笑起来,道:“你故意使给他看的吧!”

李云嘿嘿坏笑。

他又道:“有了黑水靺鞨的人参货源,此事已经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盯着那些炒作者,根据人参的涨幅随时出手。”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程处默急急匆匆跑了进来。

这货最近一直在交易中心厮混,简直成了捕风捉影包打听,他进门之后直接嚷嚷,咋咋呼呼道:“师傅师傅,事儿探查清楚了,那陇右商贾姓郑,乃是荥阳郑氏的分支,他今日一共展示了三百支人参,都是两百年龄的高丽老参,拍卖高台那边已经聚集了无数商贾,议论纷纷要花高价竞拍抢夺。”

李云嘿嘿一笑,淡淡道:“不用担心,那些商贾也是他们的托,他们想要炒热人参,必须通过竞拍不断推高价格,此事你们盯着便是,等到开拍之时过来喊我。”

程处默大为兴奋,忍不住道:“师傅莫不是要亲自出手?”

这货搓了搓大手,咧嘴道:“待我去喊上李崇义等人,各自拿着自家的兵器,咱们一言不合直接开打,给这帮孙子来个以德服人。”

噗嗤!

皇后等人喷笑出声。

李云满脸无奈,挥挥手道:“继续去探,勿要聒噪,哦对了,跟你父亲说上一声,让他不要贪心人参的利润,让李崇义他们也都偷偷给家里人暗示一下,今后三个月谁家也不准竞拍人参,否则立刻把他们的儿子逐出师门。”

程处默愣了一下,愕然道:“那咋办?俺爹已经准备动手了。前阵子他看到冬虫仙草一路走高,趁着机会也做了几次倒卖生意,结果家里赚了几千贯钱,老头子现在摩拳擦掌准备弄人参。”

这话一说,满屋皆怔,程处雪大惊失色,急急出门道:“我去跟爹爹说一声,这人参万万不能掺和。”

程处默抓了抓脑门,也跟着姐姐跑了出去。

暖阁中杨妃有些担忧,忍不住轻声道:“程家丫头回去通知,会不会把咱们的谋算泄露出去。”

玲珑公主目光一闪,连忙道:“她肯定会泄露出去,这糟老娘们一看就不是好人。”

女人之间的战争,比男人之间更狠,人家程处雪堂堂一个少女,搁到玲珑口里就成了糟老娘们,也不知她一个突厥人哪里学来的汉话,而且还是民间长嘴婆子的粗俗俚语。

李云瞪她一眼,没好气道:“程处雪虽然脾气直爽,但她肯定不会泄露机密,师姐你以后注意点行不行,你这挑拨目的性实在太明显了。”

玲珑被他揭穿有些悻悻,扭头犟嘴道:“总之她不是好人,你早晚要吃她的亏,这个糟老娘们,坏滴很。师弟,她觊觎你的美色……”

噗嗤!

长孙皇后和杨妃喷笑出声。

李云白眼直翻,悻悻然道:“这个词你用的不对,以后还得继续钻研汉语,觊觎美色一般指的女人,你用在我身上贻笑大方。”

玲珑妙目一转,忽然吃吃轻笑道:“那要不你觊觎我的美色吧,师姐的美色天下第一,不管是突厥还是中原,找不出比我更好看的女子。”

呸!

李云直接呸了一口,一脸蔑视道:“你比小泽如何,你比井空如何?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托马斯全旋,你又知不知道什么叫意大利吊环?”

玲珑听得眼睛发直。

这些花式她根本听不懂。

李云哼哼两声,感觉将师姐打压下去,没办法,直男癌。

……

他自觉胜利,兴致盎然,于是又开始解说炒作人参的事,继续道:“你们看着吧,对方从今日开始必然不断砸钱炒作,他们第一次出手就是三百支人参,而且全是两百年龄的高丽老参,这绝对是要狠狠收割一笔,他们不会满足于几十万几百万的收益。”

“那咱们该当如何?”

说到正事,众人脸色都变严肃。

李云沉吟一番,轻声道:“初期的时候,咱们不能砸盘,他们想要通过虚假竞拍推高货价,那么咱们也跟着推高货价,咱们要装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拿着钱狂热的去参加竞拍抢夺。据我估计,炒作初期的价格顶多翻上两倍,咱们要把他们的人参全都吃下来。”

众人对视一眼,下意识道:“会不会砸在手里。”

李云嘿嘿一笑,道:“等到价格翻了三倍的时候,咱们就开始悄悄往外抛售……”

说到这里微微思索,紧跟着又道:“另外还要安排人手,去范阳街头巷尾散播言论,咱们也捏造一些典故,悄悄宣传东北人参的神效。他们炒作高丽人参,咱们偷偷换个概念,要让大家慢慢知道一件事,东北老参比高丽人参更为宝贵。等到概念深入人心之时,也就是咱们砸盘收割的时候。”

“好!”

李世民虎目爆闪,哈哈笑道:“臭小子此招,分明就是偷梁换柱,此乃孙子兵策的计谋,想不到被你用到商战。天下万事,有其共通,兵策也罢,商事也好,只需运用娴熟,都可转化治国之道,如果你是朕的嫡子,朕肯定要把皇位传给你。”

这话让李云不好接茬,只能嘿嘿干笑两声,他怕李世民继续试探自己,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估计对方马上就要开始竞拍,不如咱们也拿一批跟着试试。”

众人都是一呆,愕然道:“你刚才还说要扫他们的货,帮助他们一起把人参的价格推高……”

李云鬼祟一笑,低声道:“咱们买他们的,让他们买咱们的,咱们只拿出五十年龄的人参,却把他们两百年龄的人参买下,如此一进一出,才能钝刀子割肉。”

这话说的有些拗口,听起来像是绕口令一样,在场几人听得眼睛发直,迷糊之间不知不觉跟着他出了暖阁。

直奔拍卖高台。

果然人参已经开始了拍卖。

……

……今日第1更到,3200字。

第170章 【疯狂的人参】

如今李云已经不再担任拍卖师,而是专门培养了几个优秀的女子。

这些丫头来自十万赤贫人,十万人之中才选出了五个人,个个都是人精,擅长烘托气氛。

此时拍卖已经开始,果然拍的正是人参。

但见高台上的女拍卖师身段婀娜,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木盘,木盘里铺着一块红色丝绸,丝绸上面才是一株人参。

噱头搞得十足。

李云等人到达的时候,现场气氛已经烘托很久,只听女拍卖师口中发出铃铛一般的脆笑,宛若黄鹂吐音一般悦耳,娇柔道:“今有辽东高丽人参一批,皆为两百年份的上佳极品,总计共有五百支,竞拍底价五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贯,请开拍……”

好家伙。

底价起的够高。

此前交易中心开业之时,第一笔生意就是拍卖人参,那次同样是五百支的数量,但是那次人参的质量极高,不但有三百年份五百年份,甚至还有八百年份以及千年份的宝参。

那次李云是拍卖师,运用各种手段不断烘托,结果五百支人参拍了四万贯高价,约合每支人参八十贯的样子。

但是账目不能这么算。

因为那批人参年份太高。

而今天这批人参全是两百年份,肯定不能按照上一批的价格来。

事实上,两百年份的人参市价应该在十五贯左右,木阁高墙给出的木牌价格是时价十八贯,这还是因为最近街头巷尾都在热议人参的缘故。

木牌时价是十八贯,那么五百支人参应该是九千贯,按照拍卖中心的潜规则,货物起拍价一般是最终成交价的五分之一,结果这批人参的底价直接定了五千贯,这明显是想狠狠拉升一波价格。

李云目光闪动,静静观察众人。他心里很明白,此时必然有托出现。

果不其然,但见人群中有个商贾高声大喊,直接道:“一万贯,我出一万贯……”

够狠!

直接翻了一倍。

李云眼神一森,和皇帝悄悄对视一眼,李世民沉吟一下,低声问李云道:“你觉得最后会是多少钱成交?”

“不会低于两万贯!”

李云毫不迟疑,同样低声道:“两百年份的人参,如今市价大约是十八贯,五百支总价应该是九千贯,但是对方肯定不会满足这样的价格,他们必须热炒,至少也得翻一倍。”

李世民点了点头,沉吟道:“你准备怎么做?”

李云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牙齿,然后一字一顿,悠悠吐出三个字道:“买下来!”

说着猛然转头,冲着高台大喊道:“本王出价三万贯,这批人参我要了。”

嘶!

满场倒抽一口冷气。

连那些当托的都傻了。

怎么回事?

我们今天的目标只是炒到两万贯。

可是西府赵王怎么突然横插一缸子,而且直接把货价推到了三万贯的高位。

由于事出突然,这帮当托的被打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有额外加价的权利,幕后指使者只给了他们两万贯的权限,整个交易大院瞬间陷入沉寂,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诡异。

高台上的女拍卖师遵守规则,并不因为李云出价直接拍板,她按照规矩连续询问三次,结果整个大院没人再次出价,于是木槌一敲,五百支人参被李云买下。

上午的拍卖交易,转眼就结束了。

然而一股无法压制的狂热,却开始由暗流变成了潮涌。

范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人参。“你听说了吗,今天上午交易中心拍卖了一批人参,底价竟然定为了五千贯,结果西府赵王暴力出手,直接花三万贯钱全部拍下。”

“听说了听说了,五百支人参三万贯,折合每支均价六十贯,木阁高墙的木牌已经调整,如今两百年份的人参时价正是六十贯。”

“你们说赵王这是想干什么?六十贯一支人参他也买?这是不是疯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看不透,再看看……”

“我不等了,我准备试试手……”

“这么着急?你不怕亏死?”

“哼哼,也许大赚呢!”

无数商贾交头接耳,目光隐隐透出意动,有胆子大的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接下来的竞拍也参与竞争。

李云的暴力出手,最惊喜的乃是世家,这群人躲在暖阁里哈哈大笑,王珪老货频频抚须道:“年轻啊,到底还是年轻,咱们在街头巷尾放出风声,此子真以为人参会变得抢手,他花三万贯买下人参,不啻于帮咱们推高货价,甚好,甚好,年轻啊,还是太年轻了,哈哈哈哈。”

众皆大笑,然后目光闪闪凑在一起商议,临时决定今天再加拍三场,趁着机会把价格再翻一番……

……

当天下午,拍卖再次开启,不出意料,仍旧还是人参。

这次共有三批人参,每批仍旧是五百支,并且年份都是两百年,只不过竞拍底价变高了。

第一批人参,底价直接定为一万贯,结果李云再次果断出手,直接加到四万贯拿下。

他的出手,仿佛吹响了某种号角。

等到第二批人参开拍之时,已经有商贾开始叫价,不过仍旧显得小心翼翼,只敢在四万贯的幅度上稍微加价,最后经过多方争夺,第二批人参四万两千贯成交。

李云这次没出手。

接下来是第三批人参。

由于连续冲高,导致在场的商贾略有迟疑,再加上大家看到李云老神在在不肯出手,一时之间隐约竟有流拍的迹象。

这时世家安排的托站了出来,给出五万贯的高价拿下第二批人参。

三批人参全部竞拍完毕,用时竟然没能超过两盏茶,在这两盏茶的时间里,每支人参的均价已经达到一百贯。

比早上翻了五倍。

也就在这个时候,真正让人疯狂的事情发生了。

但见那个拍下第二批人参的商贾,忽然把货物重新挂在交易中心拍卖,此举大出众人意料,唯有世家之人惊喜欲狂。

他们巴不得有人在前期发点财。

唯有树立一个标杆,才能引动所有人疯狂。

太原王氏的暖阁中急急走出一人,在人群之中不断穿梭暗示,那些当托的商贾领会其意,悄无声息的冲着这人点了点头。

很快,第四次拍卖开始。

这次货物乃是那个大胆商贾拍下的第二批人参,刚才他竞拍得手统共花了四万两千贯,结果货物才刚刚开拍,价格已经冲到了五万贯。

得到暗示的托们连翻叫价,变着法儿不断哄抬,这次交易仿佛打出了真火,最后甚至陷入胶着状态,等到木槌敲落之时,价格已经变成了六万贯。

那个大胆的商贾什么都没做,一进一出直接赚了一万八千贯,前后相隔还不到一个时辰,纯靠着大胆发了一笔横财。

人参的单支均价,已经高达一百二十贯。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将整个范阳城引爆。

无数商贾目光狂热,许多世家奔走相告,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人参,每个人都在幻想着发横财。

即便是始作俑者的五姓七望,此时也觉得一切宛如梦中,他们自己的脑子也开始发热,立刻定计明天继续冲高。

但是这几个顶尖豪门永远不会知道,有个少年和大唐皇帝一直在等他们狂热。

……

当日傍晚,皇家暖阁。

李云摊开一张大纸,手持毛笔不断写着谁也看不懂的公式,在他旁边站着皇帝李世民,站着皇后长孙氏,除了皇帝皇后两口子,还有玲珑公主帮着研磨。

李云在纸上测算半天,然后将毛笔轻轻往桌上一搁,抬头微笑道:“行了,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咱们悄悄开始出货,只要对方挂出一批人参,咱们也跟着挂出一批人参,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他们明天会把人参推到一百五贯的价格,那么咱们就按照五十五贯的价格出货。”

这话让大家一怔,皇后忍不住开口道:“如此岂不是毫无利润,甚至还会小许的亏损,你进天买人参的价格已经超过六十贯,这岂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钱……”

李云嘿嘿两声,道:“我没说要卖两百年份的人参啊。”

长孙再次一怔,忽然想起此前的计议,脱口而出道:“你要卖五十年份的参。”

李云展颜而笑,露出一口白牙。

旁边玲珑接过话头,嘻嘻低笑道:“五十年份的人参,咱们在东北的采购价格只有两贯,即使加上各项开支,本钱也不会超过三贯,按照五十五贯的价格出货,这完全是在抢钱。”

李云眉头一挑,笑眯眯道:“但是对方要炒热人参,不能坐视咱们的货物流拍,他们必须将咱们的货物吃下,以此来维持人参狂热的假象。”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转头看着玲珑又道:“让你编造的故事如何了?”

玲珑抿嘴轻笑,嘻嘻道:“已经安排了几百个人手,悄悄在范阳各处向外散播,如果不出意料,半个月就能闹的人尽皆知。”

“好!”

李云双手一拍,眼中凛光一闪,齿白森森道:“半个月内,每天出货,逼迫对方不断接手,以此掠夺他们的资财,等到半个月后,立刻抛售砸盘,人参原来是什么价,我要让它仍旧还是什么价。”

玲珑明媚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很是兴奋道:“如果他们拉高到三四百贯的价格,结果被你重新砸回十五贯的市价,这样一拉一砸之间,对方怕是要损失上几千万贯之巨。”

旁边李世民目显杀机,语带深意道:“如此一来,最少有八成的世家将会破产,然而他们不知这是咱们的手笔,他们只会发疯的针对五姓七望。”

李云对着皇帝拱了拱手,微笑道:“恭喜陛下,世家之患可平矣。”

李世民畅笑出声,玲珑也跟着坏坏发笑。

唯有长孙皇后微微皱眉,略带担忧的看着李云。

“臭小子这么做下来,完全不给别人任何活路,从此之后,他和五姓七望之间只能有一方活着。”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比杀了王凌云严重太多。

皇后幽幽一叹,总觉得心神不安。

……

……第2更到,今天7000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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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堂堂阳谋,这个盘你接是不接?】二合一章节

接下来的日子里,果然一切如李云所料,人参的价格每天都在冲高,整个范阳已经变得疯狂。

不止是范阳,天下各地同样如此,这个时代虽然交通不发达,但是传讯仍旧有一套特殊的手段。

比如世家大族圈养的飞禽,有着一日能传五百里的讯息时效,范阳交易中心已经建立半年有余,现在整个天下都盯着这里风吹草动,人参如此疯狂,岂不令人狂热。

范阳城越来越热闹,越来越繁华,几乎每天都有大批商贾风尘仆仆而来,跟在他们身后是一辆一辆装满铜钱的牛车。

说是商贾,其实并非商贾。

这个时代严格意义上的商贾并不多,经商者基本都是世家大族推出的代言人。

商贾们疯抢人参,其实是那些世家在疯抢人参。

五姓七望实在够狠,他们炒作人参压根不漏风声,除了几个顶级豪门,其它世家都被蒙在鼓里。

范阳城已经疯了。

交易中心每天都在拍卖人参,每次拍卖之后都能推高一次价格,也许昨天还是一百五十贯一支,今天就变成了两百贯一支,那些蒙在鼓里的世家商贾怀揣着大笔资金不断抢购,只求博取一个暴利暴富的机会。

在这种疯狂的炒作之中,玲珑手下的祭祀源源不断从东北运来老山人参,然后李云安排人手悄悄出货,随着人参的上涨不断收割钱财。

转眼之间,十几天过去。

这时候人参已经被推高到了三百贯一支的高位。

五姓七望决定破釜沉舟,一举将人参推到四百贯,然后开始暴力出货,收割所有参与者的钱财。

他们已经被预期的巨额收益蒙蔽了双眼,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炒作人参的决心……

……

这是炒作人参的第三十九天,又一场开卖会准时开启,今日阁楼高墙的木牌时价,人参已经到了三百二十贯的高价,距离五姓七望的心理预期,满打满算也只有八十贯。

今日拍卖总共安排了五场。

上午两场,下午三场。

当交易中心开门之时,无数人带着狂热蜂拥而入,第一场交易很顺利,人参在众人的哄抢之中继续走高,五姓七望躲在幕后笑逐颜开,纷纷觉得很快就能把人参炒作到四百贯的高价。

然而第二场开拍之时,情况隐约有些微妙。

但见高台上身段婀娜的女拍卖师再次上场,手里仍旧托着一个噱头十足的精致木盘,声音悠悠道:“第二批货物,东北山野老参,皆为两百年份上佳极品,比之辽东高丽人参更加贵重,总数共计一万五千支,货主希望采用顶格标价的方式售卖……”

这话娓娓道来,整个交易大院微微一静。

顶格标价?

怎么会是顶格标价?

但见女拍卖师柔柔轻笑,悠悠然又道:“顶格标价大家应该经历过,乃是那种不经加价的一口成交,本次东北人参共计一万五千支,货主顶格标价是一百五十万贯,各位宾朋,请出价……”

哗!

整个交易大院,瞬间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我没听错把?

一万五千支人参,顶格标价只有一百五十万贯!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每支人参的价格只有100贯。

而刚刚结束的那场拍卖,高丽人参的成交价格已经突破320贯。

每支人参的单价差距,前后对比高达220贯之巨,并且这次拍卖的还是东北老参,东北老参的价格一直比高丽人参更贵。

冷场了!

突然就冷场了!

无数陷入狂热的世家商贾,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几乎不约而同惊恐起来,浑身颤抖道:“人参会不会跌价?”

这念头以前从来不会有,然而现在却充斥在每个人的脑中。

不远处的世家暖阁之中,五姓七望几位族长正在谈笑,突然也都面色巨变,目光隐隐带着惊恐。

是谁?

突然出手了一万五千支人参!

出手也就罢了,关键价格太吓人,一万五千支上品老参,总价竟然只需要150万贯。

折算每支人参单价,只需要100贯足以。

倘若按照这个价格成交,木阁高墙的人参时价瞬间便要砸落,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五姓七望的族长都懂。

整个暖阁鸦雀无声。

刚才欢声笑语一片,忽然变得压抑十足。

过了好半天之后,才有荥阳郑氏的族长语气颤抖出声,惊恐道:“我们刚把人参炒到330贯,有人就想100贯出手,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疯了。”

忽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道:“出货,我们必须出货,如今手里压着几千万贯的人参,坚决不能砸在手里……”

然而他话未说完,猛然发现众人全都怒视着他,只听赵郡李氏的族长语气森冷,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咱们的成本是多少?”

荥阳郑氏的族长一滞,下意识开口道:“咱们在辽东采购人参,我记得每支成本约为十五贯……”

“屁话!”

只听李氏族长暴吼一声,怒气冲冲道:“那是初期的收购价格,可你算没算过炒作后的价格?为了把人参价格推高,咱们不断的自买自卖,每次都要加价,每次都要被五十抽一,咱们把人参炒到了320贯的高价,可是成本也到了120贯的位置。”

“那还有200贯的暴利啊。”

荥阳郑氏的族长脱口而出,然而自己突然又闭住了嘴。

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打个哆嗦道:“不可能卖到320贯了,因为有人按照100贯的价格出货,这比咱们的成本价还低,万万不能按照他的价格抛售。否则的话,每家都得亏损百万之巨。”

其实这个时候他们还有撤出的机会。

只要忍痛抛售,每家顶多亏个一百万贯,但是自古人心不足,没人愿意这么亏损。

一百万贯是个什么概念?

大唐去年的国库税收才有三百万。

此前李云拍卖石炭秘方,世家统共买了四份,加起来也才一百二十万贯,换成粮食可以让整个河北道吃半年。

然而现在若是人参亏损,每家都得亏上一百万。

五姓七望虽然号称暴富之家,但是一百万万也要占去家族的半成多财富。

半成已经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毕竟整个家财是千年以来的积攒。

如果一下亏损这么多,五姓七望谁也不愿意。

……

整个暖阁之中,气氛仍是压抑,也不住过了多久,才听一个老东西缓缓出声,语带决然道:“这笔货物,咱们接下。”

说话的正是王珪。

这老货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吾等耗费大笔资财,才把人参价格推到320贯,倘若被这批货物砸回100贯,每家都要蒙受巨大亏损,老夫方才仔细推测一番,每家亏损绝不止一百万贯,因为一旦放任下跌,所有世家商贾都要抛售,那时候人参的价格就不是100贯了,也许会跌回15贯的市值原价……”

这话让众人悚然一惊。

跌回15贯?

他们现在的成本价一惊高达120贯。

如果人参跌回15贯,他们每家至少要亏两三百万。

所有,坚决不能跌。

不但不能跌,还要继续往上冲,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必须把人参的热度维持住,只有让所有人坚信人参乃是暴利,到时候五姓七望才好抛售抽身。

几个族长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坚决,于是共同点头道:“好,这笔货物咱们吃下来。”

暖阁之中的决策,直接影响了外面的行情,很快有人急急走进交易大院,暗示那些当托的出手接盘。

于是,一万五千支人参被买了下来。

因为采用的是顶格标价,所以只花了150万贯的钱财,木阁高墙的木牌时价顿时调整,人参的市价直接变成了100贯每支。

这是五姓七望坚决不能容忍的。

他们只得将这批人参再次挂出,然后安排人手通过自买自卖的方式不断炒作,最后把这批人参卖出了480万贯的高价,等于是将人参的单价重新拉回320贯一支。

如此一进一出,交易中心五十抽一,仅这一笔的炒作费用就接近10万贯,再加上拍下人参的150万,他们的成本继续攀高。

已经从120贯一支变成了130贯一支。

这更加不能让人参的热度降低了。

否则亏损只会更大。

当日下午,五姓七望再次聚议一番,准备直接把人参的价格推到400贯,然后开始小批量的出货。

哪知他们盘算的很好,却不知有人一直在盯着。

就在他们藏身暖阁暗暗绸缪之时,李云在另一处暖阁同样发出了新的指令。

“再次参与竞拍,放出两万支人参……”

阳关浩浩,透过窗户照进暖阁,李云负手站在窗前,悠悠盯着外面,轻描淡写道:“两万支人参,仍旧顶格出售,作价200万贯,逼着他们接受。”

不远处的椅子上,李世民正在观看账簿,皇帝闻言微微抬头,沉吟道:“如此一来,价格又被砸下,倘若那些人还不死心,肯定还会继续追高热炒。”

李云转头看着皇帝,一脸坏笑道:“两万支人参,如果想要推到400贯的高价,他们得花800万贯的巨资,光是交易抽成就得16万贯……”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嘿嘿又道:“最主要的是,五姓七望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如果他们想要继续冲高,必须借助高句丽国的保国资金。”

李世民虎目一闪。

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

……

李云转头又看着窗外,目光遥遥看着交易大院无数商贾,轻声道:“我手里还有十万支人参,将会不断的砸盘抛售,他们已经深陷泥潭,越是亏损越得接盘,十万支人参按照1000万的价格抛出,这是他们出手接盘必须付出的成交价!”

旁边玲珑公主妙目辉闪,接口道:“接盘只是为了稳住恐慌,他们想要赚钱还得热炒,如果想要推到400贯的高价,除了这1000万贯他们还得拿出4000万……”

说到这里自己也呆住,俏脸一片震惊,极其愕然道:“加起来就是五千万贯。”

李云点了点头。

这时李世民缓缓站起身来,虎目之中闪烁着浓浓杀机,语气森然道:“高句丽和中原不同,这个国家传承了几百年之久。中原饱经战乱,高句丽久享太平,哪怕是前隋的三次远征,也没能给高句丽造成多大伤害,他们的国库很是充足,至少得有几万万贯的保国资金。”

几万万贯,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几亿,李世民明显杀机愈盛,森森然又道:“所以朕才会说,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

这是太宗皇帝在历史上真正说过的话。

李云喃喃一声,目光继续望着窗外,轻轻道:“几万万贯的保国资金,看来光是靠着砸盘人参还不够啊。”

这话他声音很小,连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和玲珑都没能听清,李云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只是他的目光更加深邃。

看起来不像个未满十六岁的少年。

他忽然再次开口,沉声道:“今天下午的出货调整一下,两万支人参直接改为两千支,咱们得给五姓七望通知高句丽的机会,否则一下就把人参的盘子给砸塌了。”

李世民肃重点头。

……

当天下午,竞拍再次开启。

五姓七望(其实是六姓四望)摩拳擦掌,准备将人参的价格继续推高,哪知忽然又是当头一棒,拍卖高台再次挂出了两千支人参。

仍旧是顶格出售,仍旧是100贯一支。

整个交易大院的气氛显得诡异起来。

这种诡异是五姓七望最为害怕出现的,他们几乎想也不想就把两千支人参买下来,然后通过自卖自卖的方式再次挂出,硬着头皮将人参继续往高价猛推。

如此大手笔的扫货,再次凸显了必得之心,交易大院的世家商贾们长出一口气,陷入疯狂的他们也决定破釜沉舟一把。

也许有些人心有顾虑,但是现在已经退无可退,或者可以换个方式形容,他们已经被巨大的预期暴力蒙蔽了心神。

结果第二天的清晨,又是当头一棒子。

交易中心再次挂出两千支东北人参,仍旧还是按照100贯一支的价格出售。

此乃堂堂阳谋,这个盘你接是不接?

……

五姓七望头皮发麻。

王珪老货终于承受不住,咬牙道:“老夫立即飞禽传书高丽国主,此事已经到了破釜沉舟之时……”

此次炒作人参,高句丽国主才是大头,如果人参爆降亏损,高句丽最少要损失五百万贯。

为了保住五百万贯,王珪坚信高丽国主肯定会出手。

而这一切,恰恰都在李云的算计之中。

……

……二合一超级大章,今天4更送上,13000字了,感谢大家的打赏和投票,商战剧情即将尾声,开启辽东争霸,主角又要开始抡动大锤了。

第172章 【阿瑶姐姐,李云哥哥会不会忘了我们】

暴力砸盘一旦开始,便如山崩海啸无可阻挡,这里面考验的是人心,然而人心最经不住考验。

每一天,交易中心都会挂出两千支人参,仿佛一个慢条斯理的垂钓者,悠闲懒散的等着鱼儿上钩。

四姓六望头皮发麻,不断调动资金托市,然而仅仅五天时间过去,整个范阳已经弥漫了恐慌。

市场虽然勉强托住,但是世家的商贾们开始怀疑。

“热炒人参,会不会把我们害死……”

终于有人准备壮士断腕,同样加入抛售人参的行列,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人参的价格一飞冲天。

这次明显有巨大资金入场,不管多少抛售照单全收,那些想要壮士断腕的世家商贾再次迟疑,纷纷准备捏着货物观望一阵。

唯有李云冷眼旁观,他知道高句丽国主的资金到了……

既然大鱼已经入网,他这个等鱼的人开始收绳。

当天上午,交易中心直接挂出五万支人参,不是两百年份的老参,而是五十年份的小参。

虽然年份不足,但是数量吓人,整整五万支人参,仍旧按照顶格标价的办法,仿佛一定要把市场打残,这次标的价格竟然只有30贯……

30贯一支人参?

这是铁了心也要把市场给砸翻。

如今四姓六望的人参成本已经高达180贯,而李云放出的人参却只卖30贯,虽然年份不足,但是照样砸盘。

硬着头皮也得吞下。

光是吞下还不行,还得通过自卖自买的方式拉升起来,结果只这五万支普通人参,四姓六望直接付出了1500万贯的代价。

因为涉及钱财太多,即使高句丽国主也没这多铜钱,最后不得不使用白银和黄金结算,大批的辽东白银黄金被吸来大唐。

人参的成本价已经飙升到220贯每支。

然而就当四姓六望准备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交易中心再次惊爆了一地眼球……

又挂出了五万支人参。

依旧是30贯一支!

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四姓六望还是高句丽国主,双方都没有任何退步的余地,如果放任这一批人参挂在那里,整个市场立马就会崩盘。

“买,继续买……”

这是高句丽国主的飞禽传书,小小纸条上统共也只有四个字,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却凸显了一位国主的强悍底蕴。

五万支也好,十万支也罢,他照单全收,不信市场炒不起来。

只要能把人参维持在高价,他们辽东才是最大受益者,今后可以连绵不绝出售人参,那将是一笔无法形容的巨大收益……

可惜,李云等的就是大鱼上钩。

……

第二批的五万支人参,再次被四姓六望和高丽国主买下来,这次依旧还是老办法,买下来之后立即挂出拍卖,然后通过自买自卖不断推高,最后把人参的价格炒到了400贯。

这时他们的成本已经飙升到250贯,前前后后付出了总计8000万贯的钱财,由于多次自买自卖,李云每次都要五十抽一,如此反复五十抽一,抽成已经变成了二十抽一。

仅仅是抽成费用,李云赚了400多万。

这时候他手里已经没有人参,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没有继续砸盘,四姓六望渐渐长出一口气,感觉收割暴利的时机终于到了。

哪知也就在这个时候,范阳城中忽然来了一群东北人,领头一人正是黑水靺鞨的少族长铁脖尔,他们拉来了一整车的东北老参。

当天下午,一个消息陡然在全城引爆。

营州以北有浩瀚土地,幅员辽阔,几有万里,到处是深山老林,生长着数之不尽的人参。

数之不尽……

这四个词让陷入狂热的范阳城巨震。

其实黑水靺鞨这次只拉来一车人参,满打满算也只有几千支,但就是这几千支人参的出场,直接成为了压垮市场的最后一击。

因为这几千支人参没有低于五百年份的!

整个范阳市场,人参顿时崩盘,无数世家商贾争相抛售人参,导致参价一泻千里,宛如江河咆哮,又似怒浪惊天。

价格越降,抛售之人越多,抛售之人越多,价格越发爆降,这是一个谁也无法阻止的恶心循环,便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仅仅两天时间不到,人参价格竟然跌落到贯钱一根的地步。

在没有炒作之前,人参的价格是18贯,这次暴力砸盘之后,竟然跌到了不足九分之一。

无数投机者倾家荡产,上百个世家一夜完蛋。

人心!

这就是人心!

整个范阳街头,无数世家商贾面如死灰,他们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

他们的钱,变成了李云的钱。

然而他们不知道是李云出手,他们嫉恨的是四姓六望,世家庞大的联盟体系,出现了永远无法修补的裂痕。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忽然宣布回归长安。

皇帝来范阳已经六个月了,来时漫天大雪,如今春暖花开,虽然随行带着整个朝堂,但是帝王毕竟不能久离长安,再加上无数中型世家破产,此后一段日子必然有所动荡,李世民必须回归帝都,时刻关注着天下的风向。

皇帝走了,带走了几千万贯的黄金白银。

这几乎是人参狙击战的八成收益,李云全部交给了皇帝带走。李云不是圣人,他也舍不得这些钱,但是他知道这些钱不能硬贪,否则整个天下立马水深火热分崩离析。

几千万贯的财富,这是整个大唐国库收入的十年总和,如果全都塞进自己的腰包,天下财富再也无法流转。

钱财一旦无法流转,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李云,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苍生。

一旦百姓们活不下去,立马就是改朝换代之局,哪怕李云有天生神力,照样无法力挽狂澜。

这几千万贯取之于世家大族,必须用之于黎民百姓,钱财必须不断流转,大唐才能越来越富……

李世民虽然没太听懂这里面的道理,但是李世民临走之间坚定的向李云做出了保证。

“朕,不贪这几千万贯之一厘,若有一个铜板进入皇家私库,朕向天下百姓负荆请罪,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臭小子你放心,朕知道这个理……”

李世民走了,带走了几千万贯。

但是李云不亏,因为他手里还剩下2000万贯……

搁在一年之前,他还是个穷困潦倒的流民,然而仅仅一年之后,他已经拥有2000万贯财富。

他是后世穿越之人,深知利益不能独吞,他把大头上缴给皇帝,即是为了天下百姓,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自古无情帝王家,李云不想去做沈万三。

李世民疼爱他不假,但是李世民毕竟不是他亲爹。

他已经拥有了2000万贯,他已经富可敌国了,接下来得稍微怂上一点,躲在范阳做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富家翁。

顺便,河北道的民生也该搞搞了,这是他的封地,他得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钱再多,比不过粮食。

这个时代粮食才是主题,得种田发展让老百姓吃饱才行。

……

从范阳到长安,沿途一路两千里。

皇帝往长安而行,有人从长安跋涉范阳。

如今已是初春,道路两旁野花烂漫,刚刚下完一场春雨,脚下的道路有些泥泞,然而却有一群小孩在艰难跋涉,他们跟在一个少女身后不断前行。

“阿瑶姐姐,我饿了!”

一个小孩走的太累,再加上此时已经日今中午,泥泞赶路最耗费力气,这个小孩的肚子咕咕直叫。

领头的少女正是阿瑶,闻言连忙跑到小孩身边。

她从背上接下一个包裹,在里面拿出一个胡麻饼,想了一想却没有直接递给小孩,而是柔声叮嘱道:“不准大口的吃,免得又噎着,我去找点水来,有水才能大口吃。”

“嗯嗯,我听阿瑶姐姐的,阿瑶姐姐最好。”

小孩乖巧点头,目光一转不转盯着胡麻饼,忽然‘吸溜’一声,使劲吸了口鼻涕。

阿瑶噗嗤一笑,故作生气道:“说你多少次了,不准把鼻涕吸回去,以后再敢这样,阿瑶姐姐打你屁股。”

那小孩扭捏两下,低头道:“我忍不住。”

阿瑶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顺手把胡麻饼递到他手里,这才温声道:“先小口小口的吃,姐姐去看看找点水。”

小孩再次点头,表示自己很听话,然而很快又吸溜一下,惹得另外几个孩子嘻嘻怪笑。

这小孩更加忸怩,使劲把头低了下去,但他很快又忍耐不住,扬起小脑袋看着阿瑶,目带期盼问道:“阿瑶姐姐,你说李云哥哥会不会忘了我们?”

这话每个孩子都问过,而且每天都要问上好几遍。

阿瑶知道孩子们想听什么答案,因此毫不迟疑的展颜而笑,郑重道:“不会忘,肯定不会忘,你们都是他的徒弟,做师傅的怎能忘了徒弟。”

小孩顿时欢喜起来,邀功道:“我很乖,也很听话,我那时候天天住在河边,帮助李云哥哥照看大龟龟……”

旁边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开口,连连道:“我们也是,我们也是,我们也住在河边,帮助李云哥哥照看大龟龟!”

阿瑶柔柔一笑,伸手抚摸几个小家伙的脑门,温声道:“要叫师傅,不能喊哥哥,你们几个都是孤儿,所以姐姐才会带着你们去范阳,你们是他的徒弟,以后不能喊他哥哥,知道什么是徒弟吗?徒弟就是师傅的孩子。他是你们的师傅,他会挣钱给你们吃饭的……”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拗口,毕竟阿瑶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她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多少见识,但她努力安抚这几个小孩,生怕任何一个

这时一个小姑娘站了出来,赫然正是李云收养的小宝儿,宝儿姐比这群孩子懂事,她伸手轻轻扯了扯阿瑶的衣襟,低声道:“阿瑶姐姐,那个怪老头又出现了,他还是拎着一坛子水,肯定早就等着我们吃饭呢,他又想用水来换我们的胡麻饼……”

阿瑶回头看了一眼,隐约看见一个老人的身影朝着这边走,雨后道路泥泞,那个老人走路有些艰难,阿瑶心地善良,低声一叹道:“他也挺可怜呢,穿的那么破旧,咱们带着钱带着干粮,他却连个吃的东西都没有,但他不愿意向咱们乞讨,每次都用清水来换吃喝,咱们得善良一些,不要吝啬几个胡麻饼。”

宝儿眼睛眨了一眨,小声道:“咱们的钱是李云哥哥留下的盘缠,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花了,从长安到范阳很远呢,咱们总共只带了二十贯的盘缠。”

阿瑶仍旧柔柔一笑,温声道:“二十贯钱很多啦,足够咱们好吃好喝到达范阳,以前我和李云大哥逃荒,身上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宝儿又眨了眨眼睛,忽然道:“李云哥哥写信让你去找官差护送,可是姐姐你偏偏不肯麻烦人,如果有官差护送,咱们连盘缠都能省了。”

阿雅幽幽一叹,柔声道:“他刚刚封王,我不想他被人指责,世家那些人坏的很,会造谣说他乱用私权。”

旁边一个小孩很是不服,大声道:“师傅是大唐王爷,那些世家坏死了,王爷有资格调动官差,他们就该护送我们。”

阿瑶柔柔一笑,伸手摸摸小孩的脑门,道:“这话咱们自己说说就好,到了范阳千万不要乱说,你们师傅刚刚封王,他现在需要一个好名声。咱们不要官差护送,咱们自己走到范阳,这样就没人造谣说事,污蔑你们师傅乱用私权。”

她实在太善良了,而且又没什么见识,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想法,认为不能给李云添麻烦,从长安到范阳接近两千里路,这个坚韧的少女宁肯自己带着孩子赶路也不去求人。

这时宝儿似乎有些急躁,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幽怨道:“阿瑶姐姐,你怎么听不懂我的暗示,我说的是那个怪老头啊,你不觉得他太奇怪了吗?”

“是吗?”

阿瑶怔了一怔,忍不住回头看去。

……

……4200字二合一章节,以后只要剧情不方便拆分,就会发这种二合一章节。

第173章 【怪老头】

那个老人已经比较接近,隐隐约约能看清他的脸庞,但见这老人满脸伤疤,也不知曾经受过多大的伤害。

他手里拎着一个坛子,里面有清水哐当迸溅,他身上还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根长长的木杆。

不过这只是猜测,因为木杆的外面用破布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木杆,也可能是别的东西,但是阿瑶见识很浅,她只能想到这东西应该是个木杆。

只是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要背着一根长木杆。

这时那老人见见走近,人还没到,先呵呵而笑,可惜他满脸都是疤痕,笑容看起来很是狰狞。

幸好几个小孩都跟他熟悉,因此也不觉得害怕,反而纷纷扮个鬼脸,冲老人嘻嘻道:“怪老头,你又来骗胡麻饼吃吗?”

怪老头呵呵直笑,明显很喜欢这些小孩,他举了举手里的陶瓷坛子,挤眉弄眼道:“我可不是骗,我带了清水过来,你们吃东西要喝水的,否则会被胡麻饼给噎着……”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那个吸鼻涕的小孩怪笑两声,故意拉长腔道:“比如有个娃娃啊,吃东西的时候最喜欢狼吞虎咽,结果每次都被噎住直翻白眼,上次还是我给拍打后背救过来的哟……”

吸鼻涕小孩很是扭捏,一紧张顿时又‘吸溜’一下,他连忙用手捂住鼻子,生怕被大家笑话。

这时小孩们已经围住老人,叽叽喳喳问道:“喂喂喂,怪老头,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水,阿瑶姐姐说她找水很难找。”

怪老头似乎十分得意,举着陶器坛子显摆道:“因为我会武功啊,像飞一样的武功,我跑起来比马还快,能够到很远的地方找到水……”

“你吹牛!”

小孩们明显不信,叽叽喳喳揭穿他道:“你如果会武功,怎么不去挣钱,你连饭都吃不起,每次都来骗我们的胡麻饼。怪老头,你可坏了,就会骗小孩子,骗我们的胡麻饼。”

老人哈哈大笑,顺手揉了揉一个小家伙的脑门,打趣问道:“被你们揭穿了啊,那你们会不会赶我走,以后再也不给我胡麻饼吃,让我这个老头直接饿死在路上。”

小孩们顿时沉寂下来。

他们都是孤儿,来自长安那一批流民,他们的父母很多都是饿死在逃荒路上,这是幼小心灵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小孩们忽然抓住老人的手,努力安慰他道:“怪老头,你不用害怕的,我们阿瑶姐姐很善良,她每次都会给你东西吃……”

说到这里似乎感觉说服力不强,叽叽喳喳又补充一句道:“你拿来清水给我们喝,我们可以当做你不是骗子。”

其中有一个最善良的小囡囡,此时正攀着老头的大腿往上爬,小脸娇憨道:“就算你是骗子,我们也不会让你饿死的,你是个老人,老人应该有一口吃喝,这是李云哥哥…哦不,这是我们师傅告诉我们的话,师傅说对待老人要善良。”

怪老头哈哈大笑,顺手把小囡囡抱在怀里,逗她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这样的道理,老爷爷感觉很欣慰啊,我最喜欢你这个小囡囡了。”

小囡囡特别开心,脸蛋儿红扑扑的,她把一个小手指头放在嘴里咬着,忽然娇憨又道:“怪老头,你今天准备吃几个胡麻饼呀?”

怪老头又是哈哈一笑,故意吓唬她道:“我今天特别饿,准备一口气吃上五个胡麻饼,行不行啊,可爱的小囡囡。”

小囡囡有些犯愁,拨弄着手指头计算半天,然后愁眉苦脸扬起小脑袋,可怜巴巴道:“你能不能少吃一个,不然会把囡囡那份也吃了。”

怪老头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不过你得喊我一声爷爷,否则我一定要吃五个胡麻饼,不然我会饿死在路上的。”

小囡囡抿了抿嘴,很是天真好奇问道:“怪老头,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我们喊你爷爷?”

怪老头伸手碰碰她的琼鼻,仿佛编瞎话一般道:“因为我是老人啊,老人肯定要当爷爷啊。就算你们的师傅见了我,也得喊我一声伯伯哟……”

“你吹牛!”

旁边几个小孩咋呼起来,叽叽喳喳围着他道:“我们师傅是个王爷,王爷不会喊别人伯伯。你虽然很老了,但是你穷的很,穷人见了王爷要行礼,我们师傅才不会喊你伯伯。”

“呵呵呵!”

怪老头笑了起来。

这时阿瑶已经在道路旁边找了块草地,把她的包裹解开铺在地上,她先是按照孩子们的数量分出一部分胡麻饼,然后又给宝儿递过去两块,最后发现只剩下一块,阿瑶趁人不注意咽口唾沫。

这最后一块胡麻饼她没有留给自己,而是站在那里冲着大家招了招手,顺势对老人喊了一声道:“您也过来吃饭吧,吃完咱们还要继续赶路。”

谁也不曾注意,怪老头的目中闪过一道光,那么深邃,那么满意。

这道目光一闪而过,老头瞬间又变成衰衰老矣的模样,他吃力抱着小囡囡走了过去,和孩子们一起狼吞虎咽胡麻饼。

在场唯有阿瑶没吃,少女转过头悄悄吞咽口水,她也很饿,但她太善良了,她狠不下心拒绝这个老人,所以把自己的口粮让给了老头。

唯有宝儿十分精明,忽然把自己的一个饼子递了过来,强硬道:“阿瑶姐姐,如果你不吃我也不吃。”

说着又举起另一个饼,气呼呼道:“如果你不吃,我把两个全扔了。”

阿瑶怔了一怔。

她知道宝儿脾气很硬,如果拒绝了宝儿的饼子,宝儿肯定说到做到,无奈只能结果宝儿的饼。

宝儿这才嫣然一笑,忽然转头怒视怪老头,轻哼道:“你能骗过阿瑶姐姐,但你肯定骗不过我,我看你走路全是装的,你压根不会气喘吁吁。”

怪老头咳嗽起来,突然气喘吁吁,阿瑶连忙将宝儿拉到身边,低声道:“不准凶他,他很可怜。”

宝儿气的小脸通红。

……

……第3更到,7000字,后面还有。

第174章 【收为义女,帮你撑腰】

怪老头吃东西很快,几口就把胡麻饼吞下,但见他愁眉苦脸拍了拍肚皮,状似不满看着阿瑶道:“你有二十贯盘缠,为什么每次只买十来个饼,等到下次再遇到村寨,应该多买一些带上啊。”

这话让阿瑶一呆,旁边宝儿大怒起来,叫道:“你白吃我们的饼,竟然还敢指责阿瑶姐姐……”

怪老头似乎被宝儿骂的害怕,躲到一旁缩起脖子,可怜兮兮道:“我只是想吃饱,不想饿死在路上。”

说着指了指前方,可怜巴巴又道:“再往前走就是河北道,那里可不比关陇这边,那边穷人太多,而且人烟稀少,有时候上百里路不见人烟,即使遇到村寨也买不到粮食,不是他们不肯卖,而是他们自己没的吃,眼下这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河北道的百姓一般要靠挖野菜度日……”

这话让阿瑶一惊,连连点头道:“多亏您提醒,我得记住了,等到遇见下一个村寨或者城池,我把盘缠全都换成粮食,然后再买一个铁锅,路上给孩子们做饭。”

怪老头不断摇头,道:“不行,不行,从这里到范阳,至少还有一千里路,你把盘缠全都换成粮食,走不到范阳就得发霉。”

阿瑶又是一惊,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怪老头低笑两声,忽然道:“我看你这个丫头心地善良,很想让你做我的干丫头,如果你能喊我一声义父,我就教你怎么渡过难关。”

阿瑶‘呀’了一声,有些吃惊道:“您的年龄可以做我爷爷了。”

怪老头连忙摇头,语气很严肃道:“不行不行,我只做义父……”

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急急解释道:“我还不算老,不能当你这个丫头的爷爷,我能当这帮小孩的爷爷,但是不能当你的爷爷。”

这话说的有些拗口,明显是情急之下的补给,偏偏阿瑶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她压根没有察觉怪老头的不对。

这丫头一心惦记着走到范阳,生怕自己带着的几个孩子吃苦,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道:“如果你能教我个办法,我立刻认你作为义父。”

怪老头开怀大笑,连连道:“好好好,那么咱们以后就是父女了,丫头,我跟你说,二十贯盘缠不要一次花光,你每次只采购五日口粮便可,五日时间差不多可以走上两百里路,而两百里乃是大唐驿站相互间隔的距离,河北道虽然穷困潦倒,但是朝廷同样设置驿站,只需要坚持走到下一个驿站,就可以拿钱向他们买粮食。”

阿瑶显得很迟疑,忍不住道:“驿站会卖给我们吗?”

怪老头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是西府赵王的正妻,谁敢不卖你粮食?”

阿雅吃了一惊,随即连连摆手,少女羞的脸色通红,急急辩解道:“您可不要乱说,我和李云大哥清清白白的。他一直把我当妹子,我可不是他的…他的……”

少女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抽,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下去,他似乎很不愿将这句话表露清楚,也许她的心里也有着一份懵懂的渴望。

怪老头冷眼旁观,将阿瑶的表情尽收眼底,悠悠道:“就算现在不是,将来可以是嘛,就算现在不是,但是那些驿站的驿卒不知道啊,咱们可以狐假虎威,吓唬那些驿卒出售粮食。”

阿瑶性格温婉,闻言又是迟疑,弱弱道:“骗人是不好的。”

怪老头目光一闪,一张疤痕脸庞变得狰狞,语气严肃道:“丫头你记住,做人不能太善良,尤其你要跟着西府赵王,更加不能让自己太柔弱,他身边那些个女孩,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要镇住后宅,就得比她们更有手腕。”

阿瑶很是羞涩垂下小脑袋,弱弱道:“您在说什么呀,什么后宅后宅的,我…我…我听不懂……”

这时宝儿蹿了过来,目光闪闪盯着老头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怪老头一滞。

宝儿满脸狐疑看着他,继续追问道:“你知道阿瑶姐姐认识李云哥哥,你还知道李云哥哥是西府赵王……”

怪老头连忙打个哈哈,指着身边几个狼吞虎咽小孩道:“是他们说的啊,每次我来的时候他们都会说,一口一个他们的师傅是王爷,大唐在范阳的王爷只有一个。”

宝儿仍旧很是狐疑,背着小手围着老头打转,小家伙一边审视老头,一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又是开口出声,诈老头道:“你知道每隔两百里会有一个驿站,这个事情我们小孩子没说过,也不知道……”

老头呵呵一笑,点点头道:“你们小孩子确实不知道,但是我是个老人啊,我走南闯北,知道的特别多。”

宝儿生气的跺跺脚,冲着他攥起小拳头,气呼呼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揭穿你。

老头似乎特别钟爱宝儿,闻言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道:“那好那好,我等着你拆穿,如果你真能拆穿,我就把你也收为义女。”

呸!

宝儿怒目相视,更加气呼呼道:“你这糟老头子坏滴很,占我便宜。”

老头呵呵站起身来,忽然又愁眉苦脸拍了拍肚皮,可怜巴巴道:“唉,还是没吃饱啊,为什么总是吃不饱?你们有二十贯盘缠,为什么要傻傻的带着呢?一贯钱就得四五斤重,二十贯钱接近八十斤,你们一群小孩分别背了一个包裹,沉甸甸的压得自己气喘吁吁,这要是被人看见了,一眼就能猜到你们背着钱。赶路之人背着盘缠,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

这话又让阿瑶吃了一惊。

老头似乎是想传授阿瑶处事之道,又或者是因为刚把阿瑶收为义女想要表现一番,总之不管什么原因,他忽然指了指在场的这些孩子,笑着对阿瑶道:“丫头啊,你以为自己耍了个小聪明,把二十贯钱分给孩子们带着,这样真能瞒住有心人吗?你太小看绿林道上的劫匪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而今天下并未清平,大唐皇权尚未稳固,关陇一带还好,毕竟靠近长安帝都,所以劫道的山匪较少,但是河北道极其不太平,那里自古以来就是绿林好汉的出身地啊。”

阿瑶小脸苍白,忍不住喃喃道:“那,那,那可怎么办?”

宝儿却一脸狐疑看着老头,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关陇劫道的山匪较少,但并没有说关陇一带没有劫匪,言下之意,关陇也有,那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没有发现,甚至越过整个秦岭都是平平安安?”

怪老头看她一眼,忽然又开始编起瞎话,吹嘘道:“因为我武功高强,一路都在保护你们。”

宝儿目光闪闪。

旁边几个小孩叽叽喳喳,不断扮鬼脸来羞老头,嘻嘻道:“吹牛吹牛,你又吹牛,你可怜的很,想吃个胡麻饼都要骗我们的,如果你能打过那些山匪,你会没有胡麻饼子吃吗?”

老头哈哈大笑,顺手抱起了小囡囡。

宝儿忽然开口,郑重问道:“你真的会武功?很厉害那种?”

怪老头抱着小囡囡逗趣,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小宝儿。

这老头仿佛天生喜欢吹嘘,又开始编故事道:“我以前天下无敌,连我师弟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师弟很厉害哦,他跟你们大哥哥一样天生神力。”

宝儿撇了撇嘴,瞬间放松怀疑。

吹牛如果吹得太离谱,那就再也没人相信了。

可惜宝儿却没有注意到,怪老头每次都会盯着她的手掌看……

宝儿正要去帮阿瑶收拾心里,忽听老头出声将她喊住。

老头仍是满嘴吹嘘,又在编造谎言,道:“小姑娘,你要不要拜我为义父啊,如果你拜我为义父,我就教你一种极其刚猛的武功,再帮你打造两把菜刀,保证你能横行天下。听说突厥有个圣女大祭司,教出了一个武功超绝的玲珑公主,你以后要帮助阿瑶姐姐,身上没有武功可不行,怎么样,拜我为义父吧,我看你手掌异于常人,极其适合手握菜刀,很厉害哦……”

“我呸!菜刀?”

宝儿恶狠狠翻个白眼,转过头来刮自己的琼鼻去羞老头,骄傲道:“老骗子,不要脸,我是众人之中最聪明的一个,你永远也别想骗到我,菜刀若是能横行天下,那些将军为什么不用菜刀……”

老头哈哈大笑,没脸没皮道:“又被你拆穿了啊,你这个小姑娘真聪明。”

宝儿得意起来,傲娇的去帮阿瑶收拾行李。

……

过不片刻之后,众人再次上路,原本阿瑶想让老头一起行走,哪知老头却连连摇头拒绝。

并且还大言不惭,牛皮吹的震天响,拍胸脯道:“我不和你们一起走,我要用自己的绝世武功去探路,一旦遇有劫道的山匪,我就把他们全打死。”

这话让小孩们又笑他吹嘘,就连阿瑶都有些忍俊不禁,笑着道:“您老人家每次都在我们后面出现,什么时候帮我们去探路扫平障碍了?我既然任您做了义父,那就有孝顺您的责任,跟我们一起吧,也方便我照顾您。”

怪老头只是不愿意,连连摆手道:“你们先走,你们先走,为父要帮你们探路,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阿瑶一脸无奈。

说是帮我们探路,却让我们先走,这位刚刚认下的义父,真是一个爱撒谎的人。

但她心地善良,并不指责老头。

……

……第4更到,今天12000字吧,爆发结束,山水去琢磨明天的情节。

第175章 【李云大哥,阿瑶快撑不住了】

阿瑶这一路走的真是艰辛。

一个柔弱的少女,带着七八个孩子,虽然有宝儿时时帮忙,但是长途跋涉已经辛苦……

辛苦倒也不怕,关键是粮食越来越少。

自从进入河北道之后,那真是满目疮痍遍地荒凉,经常走上几百里路看不见人烟,即使有村庄也只剩下断壁残垣。

春日山花烂漫,往往也意味着青黄不接。

什么是青黄不接呢?

这个词一提好像都懂,但是鲜少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谓青黄不接,是指青苗尚未长起,麦子不曾泛黄,距离收获季节还有一段距离,然而去年的陈粮已经吃了个精光。

这就叫青黄不接!

家里没有粮食,地里不曾成熟,古代老百姓何其可怜,几乎每一年都要遭受这么一回罪。

青黄不接的日子里,饿死人乃是很平常的事。

自从进入河北之后,连官道都显得难行了许多,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行人鲜少,许多地方的官道长满了荒草,道路两旁时时有着猛兽出没。

阿瑶带着孩子们小心赶路,即使遇到村子也不敢去投宿。

因为她们曾在某个小村子里发现了饿死的老人,善良的阿瑶拖着疲惫身躯挖坑将老人埋了,然而过几天又遇到一个村庄,发现断壁残垣的屋子里也有饿死的人。

尸体都已经臭了,也不知饿死了多久,从那以后再遇到村子阿瑶不敢进去,她怕孩子们染上了瘟疫。

后世人很难体会,古代青黄不接是何等恐怖,无数断粮的家庭饥饿而死,实乃世界上最为残忍的屠杀。

阿瑶有时会喃喃自语,带着伤感道:“我以前只知道李云大哥来自河北,却不知道河北竟然穷苦到这般模样,田地都荒芜了,长满了野草没人种,李云大哥他…他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地方,难怪他经常说,做人一定要先吃饱饭,他小时候肯定每天都很饿……”

……

河北道就是这样,田地荒芜缺少人烟。

纵观历朝历代,这里都是兵灾泛滥之地,要么是外族入侵,要么是自己内斗。

比如两晋之时的五胡乱华,受创最严重的就是河北,那个时期的河北百姓被称作‘两脚羊’,是外族串在棍子上烧烤而食的粮食。

好不容易撑到五胡结束,河北道终于盼来了隋朝兴起,结果隋炀帝远征高丽,穷发民夫百万人次之巨……

河北道再次倒霉!

因为距离辽东最近!

既然离的最近,那么征发民夫不征你征谁?

于是河北道百姓继续受苦。

后来隋朝要垮了,他们以为可以逃离水深火热,结果天下各路反王又掀起烽烟,为了逐鹿中原打生打死,这其中就有河北道的反王头子刘黑闼,率领手下和李家打了许多年的硬仗。

打硬仗听起来热血,然而苦的还是老百姓,当年河北道那些大战,几乎杀的十室九空,即使大唐已经建立十年,河北道仍旧没有恢复元气。

就连李世民都心怀愧疚,经常仰天叹息一声道:“朕于河北,杀戮太甚,若有机会,当弥补之……”

可惜眼下的大唐整体都很穷苦,皇帝想弥补河北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

阿瑶带着孩子们长途跋涉,几乎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但是这位性格坚韧的少女咬牙苦苦支撑,她不敢让孩子们看到她有任何疲倦。

每到夜间之时,她要升起一团篝火,然后拿着棍子守在火边,目光警惕的盯着黑夜。

篝火旁边孩子们睡的香甜,这些小家伙永远不知道,她们的阿瑶姐姐暗暗付出了多少艰辛。

这一切艰难困苦阿瑶都能忍受,但她最难忍受的还是粮食缺乏。

此前怪老头曾经给过主意,每隔两百里去往驿站购买粮食,刚开始的时候还行,但是渐渐不再奏效。

不是那些驿站不肯卖,而是驿站里面也没有存粮。

那些驿卒自己都要去打野味充饥,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卖给路人。

仔细一问才知道,不是朝廷不给俸禄,而是俸禄都拿去接济了穷人,每当青黄不接的时候,驿站总是住满了逃荒的百姓,这些百姓一般都是饿的混混欲坠,只要不给接济转眼之间就会饿死。

河北道的驿卒每年都要接济百姓,导致他们自己的日子困顿不堪,但是不接济不行,因为都是本乡本土的乡亲,驿卒一般都是当地人出身,他们狠不下心看着家乡父老饿死在面前。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阿瑶空有盘缠却买不到粮食。

即使偶尔能在某个驿站买到一点粮食,很快也会被饥饿的灾民围住……

这些灾民没有气力抢夺,只会跪在地上不断啼哭,阿瑶心地何等善良,以她的性格岂能见死不救?

于是买到的粮食转眼就没了。

因为她有盘缠,偶尔可以买到粮食,所以越来越多的灾民跟着她走,渐渐竟然形成了一个百多人的小队伍。

这让阿瑶更累了。

因为跟着她走的都是老弱妇孺……

她不但要照顾小孩,还要照顾那些老弱,也亏她性格坚韧不拔,如此的苦难竟能硬抗下来。

……

这一路之上,阿瑶听的最多词汇就是范阳城。

以前老百姓逃荒,基本是奔着长安,然而现在百姓逃荒,又多了一个新的选择。

“我们河北道有一座城,名字叫做范阳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面带憧憬喃喃自语,她手里还抱着一捆干柴,这是刚从山脚捡来的。

老妪把干柴扔进篝火,然后气喘吁吁坐在阿瑶旁边,她脸上仍是憧憬,不断唠唠叨叨道:“我们河北道有一座城,名字叫做范阳城,那里的百姓,每天都能吃饱,那里有一位王爷,那是我们老百姓的王爷。”

阿瑶伸手递过一个野菜团子,柔声道:“孙阿娘,您吃一口。”

老妪明显咽口唾沫,但却没有去接,只是道:“我们河北有一座城,名字叫做范阳城,丫头啊,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有些轻不可闻,忽然身子一歪,软软往地上栽倒。

阿瑶心中一惊,伸手想要去扶,可惜她头脑一阵眩晕,自己身上也没有力气。

此时老妪的气息极其微弱,忽然也不知哪里又来了力气,她伸出干枯的手掌死死抓着阿瑶。

她说话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生怕自己说不完,声音竟然带着一股挣扎的嘶喊,道:“丫头,你一定要坚持,我们河北道有一座城,名字叫做范阳城……”

那城里有一个王爷,他是咱们老百姓的王爷,他会让我们吃饱,让所有的孩子都吃饱!

可惜这最后一段,老妪没能说出。

她浑浊的双目已经闭上了。

临死都盼着能走到范阳城。

阿瑶呜呜直哭,又怕惊扰到熟睡的孩子们,她使劲用手捂住小嘴,不断在心中道:“李云大哥,李云大哥,我快坚持不住了,阿瑶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篝火噼啪燃烧,勉强驱散了一些黑暗,然而不远处狼嚎声声,有些绿眼珠子在不断晃动。

阿瑶连忙擦擦眼角,然后从地上拿起一根棍子,她吃力抱着棍子站起来,目光警惕的看着暗夜之中。

这时忽听远处有个动静,阿瑶心里顿时惊慌,她努力举起棍子,但是娇躯却微微颤抖。

吧嗒,吧嗒!

声音越来越近,是那种很沉重的脚步声,阿瑶正要嘶喊让老弱妇孺们醒来,忽听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低声道:“丫头别怕,是我。”

篝火照亮黑暗,有人从暗夜中走了出来,阿瑶先是一怔,随即目现热采,惊喜道:“义父,您有没有打到猎物?”

来人正是怪老头,他背后拖着两只斑斓猛虎的尸体,怪老头一路直接走到篝火旁边,抬手把两头猛虎尸体仍在地上,语带歉意道:“只猎到这两头,勉强可以撑三天,河北道太穷,老百姓把野味吃了个干净,我在山中找了两天,方才找到这两头猛虎……”

阿瑶很是吃惊,怔怔看着地上的老虎,俏脸一副不可思议,愕然道:“您打死了老虎?”

怪老头摇了摇头,道:“捡到的!”

“捡到的?”

阿瑶有些迷惑。

老头咳嗽一声,道:“是山中猎户下的陷阱,弄死了这两头老虎,恰好被为父发现,我拼了老命老拖回来。”

其实这话有着明显的漏洞。

先别说老虎是怎么来的吧,光是能拖回来就得有几百斤的力气。

可惜阿瑶只想着有了食物,哪里还有心思怀疑别的,她一脸急切上前检查老虎,犯愁怎么才能宰割取肉。

这时怪老头看到地上的老妪,忽然落寞一声叹息,道:“老者死,留口食,为子嗣,为孩童,这位应该是孙阿娘吧,前几天为父还跟她说过几句话。”

阿瑶此时正在检查老虎尸体,闻言顿时又悲从中来,默默流泪道:“孙阿娘肯定骗了我,她早上的菜团子肯定没吃。”

怪老头一脸自责,喃喃轻声道:“倘若老夫能早回来一阵子,她就能吃上虎肉了,唉,又饿死一个,又饿死一个!人力有时而穷,天下无敌又怎样,救济百姓靠的是大权在握,可不是我这种自认豪强的糟老头子……”

他这话声音极低,几乎是在牙缝里自言自语。

阿瑶正在低声抽噎,所以一时也没能听清。

……

……今天有事耽搁了,回家后发疯写出两章,两更一起发布,这是第1章,后面还有一章

第176章【那个女孩,那般重要么?】

少女哭了半天心力憔悴,却又惦记着孩子们明天的吃食,她慢慢扬起脑袋,语带茫然道:“义父,您说咱们能走到范阳么?一百多个老幼妇孺,光靠您去打猎物肯定不行的的。”

怪老头放眼看着黑夜前方,忽然骂了一声道:“这些狼崽子精明的很,老夫一回来它们就溜了,否则直接打杀了吃肉,也能再多撑几天。”

阿瑶连忙伸手抓住他胳膊,语带担心道:“您自己身体不好,怎敢说去打杀野狼,义父不要担心了,我天一亮就去找野菜。”

怪老头只是目光盯着暗夜之中,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别人在范阳城里娇嗔卖好,你却带着一百多个妇孺苦苦支撑,倘若那个小子有点良心,他应该知道哪个最好。”

阿瑶知道义父说的是谁,眼前仿佛浮现一个少年的影子,她喃喃呓语一声,柔柔道:“李云大哥他其实很累的……”

怪老头怒哼一声,明显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道:“他在范阳丰衣足食,可知道你在路上餐风受苦?”

阿瑶仿佛陷入梦魇,语气柔柔喃喃,道:“李云大哥对我很好,他连一碗稀粥都要跟我分着吃,如果他知道我在挨饿,他一定会从天而降给我送粮食,就像神仙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怪老头气的胡须乱颤。

……

……

范阳城又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

西府赵王赚了大钱,却没把钱财塞进自己腰包,他雇佣了许多工匠,打造了整整五百辆牛车。

就在今天早晨,旭日才刚刚升起,五百辆牛车整装待发,装载了满满当当的货物。

什么货物?

粮食!

整整五百辆牛车,装载的全是粮食。

牛车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两侧护卫着三千个玄甲铁骑,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往城外赶,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完全出城。

出城之后,牛车队伍一分为十,每队恰好五十辆,静静停在原地等候着。

过不多时,只见一只大龟轰隆而来,这大龟拉着一辆特殊打造的巨车,巨车之上装载了五倍于牛车的粮食,众人只见大龟背上站着一个少年,正是天下闻名的范阳城主李云。

西府赵王!

年方十六!

出身大唐皇族,拥有天生神力,独力创办范阳交易中心,将一座废城变得繁华富裕。

此时旭日从东方而生,将一片朝霞渲染的通红,忽然一道金光突破云霞,瞬间竟将整个天地照亮。

李云站在大龟之上,一路轰隆疾驰而来,眨眼间就到了范阳巨碑之前,五百辆牛车正在静静等候他。

李云目光慢慢扫去,发现车队已经分成了十支,每支队伍都有带队之人,个个都在仰头看着自己。

程处默,李崇义,房遗爱,刘仁实,尉迟宝林……

五个徒弟赫然在列,人人身上穿着精光闪闪的明光铠,并且背后各自插着一杆大旗,大旗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云忽然开口,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穿上明光铠?”

“知道!”

五个徒弟同声答应。

然后程处默策马而出,昂声道:“因为要让河北道的百姓别害怕,要让他们看见我们不会远远的躲开……”

说着陡然拔出背后大旗,举起来奋力挥动几下,大声又道:“还有这杆大旗,也要让他们看见,旗上写的是大唐二字,百姓们见了才不会惊慌。”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沉声道:“河北道久经战乱,百姓们见兵就跑,不但百姓如此,官吏也是如此,我们是要去救人,而不是去吓唬人,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们穿上明光铠,虽然明光铠很沉,但是为师不得已而为之。”

说着一指自己身上,大声道:“我自己领个头,也穿着明光铠,你们都知道我有轻若鸿羽的宝甲,但我依旧选择穿着明光铠甲。”

五个徒弟郑重点头,端着架子大喇喇表示明白。

虽然表示明白,其实压根不明白。

但见程处默忽然凑了过来,小声讪讪道:“我说师傅啊,您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你可不要蒙我,我现在脑子很好使,你这一手肯定别有目的,根本不似嘴上说的简单。”

李云看他一眼。

程处默明显在自作聪明,略带得意又道:“百姓压根不认识明光铠,所以穿与不穿都是一个样,还有这杆大旗上的两个字,哼哼哼,百姓很少有人认识字……”

李云再次看他一眼,轻轻道:“你说的这些都对,但你还是猜错了我的用心!”

说到停了一停,接着道:“我这次什么谋算也没有,我是实实在在要让百姓认识这一切,他们以前不认识明光铠,可以,他们以前不认识字,也可以,但那是以前,今后不会了,我让你们穿着明光铠带着大旗,就是要走出这最为艰难的第一步,只要我们不断努力,百姓慢慢就会熟知,无论明光铠还是大旗,以后会慢慢深入人心!”

说到这里再次一停,语带期盼道:“等到那个时候,河北道将会欣欣向荣,只要明光铠和大旗出现,百姓就会觉得生活有奔头……”

程处默抓了抓脑门,这些道理他听的有些吃力。

李云手臂一挥,沉声道:“世家欠我一百二十万石粮食,我等了足足半年才等来五百车,再也不能拖了,必须分发下去,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季,多拖一天就要饿死很多人。咱们别再闲话,现在立刻出发。”

程处默连忙点头,满脸肃重道:“师傅你放心,这事我懂得。如果事情办不好,徒儿提头来见你。”

李云伸手一指车队,沉声再道:“别啰嗦,立即动身,你们五个人各自带领一支车队,然后按照事先分好的路线前行,遇到村庄,给粮,遇到城池,给粮,如果遇到逃荒的灾民,也要给粮……”

程处默答应一声,然后把大旗高高举起,这货正要催马而行,李云忽然又将他喊住,沉声问道:“给粮的方式你还记得吗?”

“记得!”

程处默回头看来,毫不迟疑道:“由于第一批粮食不多,所以救济也要节省,妇孺给一半,老幼给三分之一,壮年汉子给两倍,基层官吏也要给两倍……”

说到这里忽然一停,忍不住道:“师傅啊,我们始终弄不清楚您的意思,救济应该先救老幼妇孺啊,为什么您要给壮汉和官吏两倍粮食?”

李云李云没有回答,只是沉声一喝,道:“毋庸置疑,立刻动身。”

程处默乖乖‘哦’了一声,策动坐骑转身而去。

很快,五个徒弟各自带领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向着某一个方向出发。

原地还留下五支车队。

李云将目光看向这五支车队的首领,出声又道:“程处雪,你往西,玲珑,你往北,卢出水,你往西北……”

一连点出三人,然后又道:“你们三人各带三支车队,剩下的两支我亲自带领,咱们也立刻动身,救济之事万万不可耽搁。”

那三人点了点头,程处雪忽然开口问道:“我们发放粮食的方式也一样吗?妇孺减半,壮汉翻番?”

“对!”

李云郑重点头。

程处雪明显也有不解,忍不住道:“刚才我弟弟问你,被你呵斥,可我仍旧要问,为什么?”

李云看她一眼,忽然苦笑摇了摇头,他仍旧不做回答,策动大龟向南而行,后面两支车队急急跟上,浩浩荡荡同样向南进发。

程处雪气的攥了攥拳头。

这时玲珑忽然开口,出声解释道:“你们中原有句古话,救急不救穷,救穷没有用,想要改变河北百姓的生活,光靠救济粮食是不行的,必须得开荒种田,才能让百姓吃饱,然而河北道田地荒芜,想要恢复耕种何其艰难……”

程处雪看她一眼,直接打断道:“我不需要你跟我解释,我自己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玲珑撇了撇嘴。

旁边卢出水站出来打圆场,帮着继续解说李云为什么要这么做,道:“给壮汉两倍粮食,是因为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种田!给基层官吏两倍粮食,是因为他们吃饱了才能组织开荒,至于老弱妇孺,只能狠下心来减少供给,不是不想救济,而是心有余力不足……”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喃喃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王爷为什么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肯定十分痛苦。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百姓们吃饱,可惜他手里的粮食满足不了整个河北道!”

玲珑接过话头,低声道:“世家虽然欠他一百二十万石粮食,但是运送过来需要大量的时间。”

三人也不敢耽搁太久,各自带着一支车队启程。

日光浩浩之下,十支牛车队伍向着个个方向进发。

此时三人已经分选一路,然而程处雪和玲珑几乎同时盯着一个方向,俩女目光遥遥眺望南边,心中都在暗暗揣摩,忽然喃喃轻声一语,幽幽道:“他最近脾气很焦躁,经常无意中说出一个女孩名字,他亲自带着两支车队出发,并且专门选择了向南而行的方向,那个丫头,那般重要么……”

……

……两更同时发,这是第2更,今天就这些,明天爆更,晚安。

第177章 【失去天生神力?】二合一章节

仅仅两个月过去,阿瑶已经变得面黄肌瘦,虽然她自己被苦难折磨的直不起腰,但是这个心地善良的丫头却觉得开心无比。

因为那一百多口老弱妇孺再也没有饿死人。

这一日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许多小孩还在呼呼酣睡,老人们蜷缩在篝火旁边。

阿瑶悄悄离开营地……

她趴伏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目光死死盯着荒秃秃的地面,因为最近睡觉实在太少,她两只眼睛有些红肿,但她努力盯着地面,不肯放过一根野草。

挖野草!

而不是挖野菜……

逃荒的人太多,野菜已经没的挖了,现在得挖野草度日,然后把草根砸烂做成菜团子。

虽然难吃,但是能活命。

怪老头昨晚没回来,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寻找猎物,因为这一代全是平原,方圆五十里连个兔子都没有。

阿瑶吃力的在地方趴伏前行,终于给她发现了一些青草,她心里甚是欢喜,连忙爬过去用手挖。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陡然感觉地面有些晃动。

阿瑶有些茫然,随即苦笑一声,她以为自己是太困陷入迷糊,于是使劲甩甩小脑袋清醒一下。

她双手再次刨土,继续挖着野草

然而,地面又颤动一下……

这次阿瑶感觉的很清楚,知道不是自己太困造成的假象,她双手攥着野草,茫然抬头而望,渐渐听到北边有某种声音,似乎正在不断向着这里接近。

砰!

砰!

砰!

那个声音很有节奏,仿佛一个庞然大物踏地行走,但又好像不是行走,因为节奏太快。

听起来,像是奔跑一般。

“难道是巨大的野兽?”

“不好,孩子们还没醒,老人们还在篝火旁……”

阿瑶又惊又急,连忙吃力从地上爬起来,她正要发足奔跑,却觉得浑身酸软,她努力迈开步子,想要去通知那些熟睡的人。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阿瑶刚要迈出的小腿微微一颤。

她的视线之中,隐隐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那影子轰隆而来,不断向这边接近,由于速度极快,转眼便能看清……

那是一只大龟。

龟上站着一个少年!

阿瑶茫然站在原地,手里还抓着刚刚挖到的草根。

这一刻,天地都变了……

她仿佛双耳失聪,似乎双眼也看不到颜色,天地间的一切停滞一般,只有那个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轰隆!

大龟飞速狂奔,李云站在龟上放眼眺望,忽然看到路旁有个篝火未熄的小营地,他下意识认为又遇到一个逃荒的灾民队伍。

他几乎想也不想,随手从大龟背上拎起两袋粮食,然后远远往地上一扔,口中大喊一声道:“坚持往前走,很快就能遇到运粮队……”

说话之间,大龟拉着巨车已经轰隆驰过,因为声音太过巨大,把篝火旁边的老人小孩都惊醒。

李云站在大龟上停也不停,只是再次大喊一声道:“这两袋粮食先给你们充饥,吃完之后坚持往前走,不用走到中午,你们就能碰到粮队,我是西府赵王,我还有急事……”

一个‘有急事’的事字尚未说完,剩下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他目光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那里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女。

大龟还在疾驰。

李云狂吼一声……

“阿瑶?”

他猛然从龟上纵身跳下,顿时整个人在地上打滚翻转,他虽然有天生神力,然而不懂一点武功,大龟奔跑那般快速,他跳下来根本不懂得卸力。

换做任何一个不会武功的也是这样,从高速奔跑的坐骑跳下来肯定站立不稳。

打滚算是轻的,严重的能摔死人。

但是不要紧,李云铜皮铁骨不怕摔。

他连续在地上打滚,足足滚了十几个跟头,等到力道卸掉之时,恰好停在了女孩的脚下。

李云头上脸上全都沾着尘土,然而他根本顾不得去擦一擦,他一个翻身从地上蹿起,伸出双手把这个面黄肌瘦丫头搂在怀中。

自始至终,阿瑶一直呆呆滞滞,直到感觉一股男子厚重的气息,阿瑶才从茫然中惊醒。

她吃力睁着红肿眼睛,怔怔看着少年熟悉的脸庞,也不知过了多久,口中才喃喃发出一声,柔柔道:“李云大哥,我想你……”

简简单单四个字,细弱宛如蚊子声,然而却仿佛晴天炸响一个霹雳,似乎整个天地都变了颜色。

东方鱼肚微露,一抹晨曦照耀而来,又有微风轻轻吹拂,划过了两人的脸庞衣襟。少年少女静静立在天地之间,仿佛身边再也没有了一切,足足得有一盏茶时间过去,阿瑶才轻轻举手去摩挲李云的脸颊,呓语般道:“李云大哥,你瘦了。”

李云心里一酸,眼角瞬间湿润,他死死抱着这个傻丫头,看着她面黄肌瘦凌乱的发丝,柔声道:“傻妹子,你才瘦了。”

说着双手一起用力,他把阿瑶死死揽在怀中。

少女有些羞涩,但却不舍得离开他的胸口,她把小脑袋使劲贴在李云肩膀,一双汪汪的大眼睛泪水磅礴。

她艰难跋涉两个多月,再苦再难也没有哭过,然而这是趴在李云怀里,她只觉得眼泪怎么也制止不住。

哭着哭着,感觉好累,不知不觉,竟然闭上了眼睛,很快鼾声响起,睡的那样香甜。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轻轻颤动显得楚楚可怜,然而她的小脸上全是微笑,就在微笑之中进入了梦想。

再坚韧的女孩,也渴望有个宽厚的胸膛靠着……

一句简简单单的‘李云大哥,我想你’,就是这个嘴笨女孩唯一能表达的话。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山盟海誓不算烈,

柔柔默默心难移。

一句简简单单的‘李云大哥,你瘦了’,就是这个温婉女孩最为真挚的情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李云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傻丫头,他脸上全是柔柔笑意,从来没对任何人这么温柔。

少年少女相拥站在荒野,却不知在极远处有人遥遥而看,那是一个满脸刀疤的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很是满意的笑。

由于满脸刀疤,笑容显得狰狞,然而双目却带着祥和,宛如再看自己的小辈。

……

“哇,是大龟龟呀!”

这时忽听一群小孩欢呼,而大龟也在不远处停下了奔跑,它拖着巨车急速回转,到了跟前陡然放缓脚步。

小孩们一拥而上,伸出小手想去摸它。

大龟连忙低下脑袋,发出‘霸下霸下’的声音,它明显很是欢喜,任凭小孩们胡乱摸它。

它的脑袋很大,但是动作很是轻柔,它缓缓晃动脑袋,力道柔和碰触每一个小孩,忽然又是‘霸下霸下’两声,大脑袋轻轻把小孩拱倒在地。

“哈哈哈,大龟龟,你又使坏,你又使坏……”

小孩们哈哈欢笑,爬起来又去摸它,口中大叫道:“你每次都把我们拱倒,但是你很快就拱不倒我们啦,我们快要长大了,长大了不怕你来拱!”

大龟昂昂两声,又把小孩拱倒在地。

这仿佛是一个游戏,双方玩的乐趣十足。

旭日阳光之下,大龟背上的骨刺十分狰狞,它是一个庞然大物,孩子们在它面前都是小不点,然而如此不相称的彼此双方,却能欢声笑语一起玩耍。

大龟拥有翻江倒海的万斤之力,拱倒小孩的时候却无比温柔,它口里一直发出‘霸下霸下’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和好朋友打招呼。

小孩们越发兴奋,一个小囡囡伸开双手抱着大龟的脑袋,娇憨道:“龟龟,骑一骑,我们可想你了……”

大龟的脑袋努力低下来,低的幅度已经完全贴在地上。

通过这样的方式,孩子们爬上了它的脑袋,然后顺着脖子往后面爬,最后全都爬到了它的厚背。

它是当世最后一只霸下,然而却心甘情愿陪着孩子们玩耍,甚至踩着它的大脑袋往身上爬,这待遇连李云都有资格享受。

……

这个简易的灾民营地,再也没有了死气沉沉,即将熄灭的篝火再次被烧旺,老人们欢天喜地开始熬煮浓粥。

这些老妪偶尔会偷偷向远处观望一眼,然后悄悄将一个小孩拉到身边,先是笑呵呵抚摸一下小脑袋,然后满含拘谨问一声道:“好孩子,快跟奶奶说说,那位贵人是你们师傅吗?他真的是个王爷吗?”

他真的是个王爷吗?

这话老妪们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但是被拉住的小孩十分配合,每次都会骄傲的仰着小脑袋回答:“那是我们的师傅,他当然是个王爷,我们师傅可厉害了,我们的师傅敢杀人(破音),他杀死了很多坏人,是大唐最为厉害的王爷(还是破音)……”

敢杀人?

很可怕!

但是杀的是坏人。

那就不会令人害怕了!

老妪们心满意足得到答案,再次用干枯的手掌摩挲一下小孩脑袋,满脸慈祥夸一句道:“乖,去玩吧,等会过来吃饭,今天咱们吃浓粥。”

小孩撒欢跑开,口中还不忘炫耀一句,骄傲道:“这是我们师傅带来的粮食。”

是啊,是贵人带来的粮食。

哦不对,贵人是个王爷,是咱们河北道范阳城的王爷,感谢咱家王爷,给我们带来了粮食。

老百姓见识不高,然而对恩人的感谢发自真诚,她们不懂得太多表达,于是给李云盛来一碗最浓的粥。

李云愁眉苦脸的端着碗,实在不知道如何拒绝这些老人。

这一路之上他不断救济灾民,每次灾民煮粥都要给他最浓的一碗,百姓们心意是好的,可是李云真的喝不下去。

任谁一连十几天都是喝粥,看见粥碗都会是他这种反应。

正当他琢磨如何婉言感谢的时候,忽听身后隐隐有着脚步声,紧跟着就听噗通一声,似乎有些东西扔到了地上。

李云愕然转头,看到地上扔着几只兔子。

兔子旁边站着一个满脸刀疤的老人,气喘吁吁看着他道:“小伙子,端着粥碗愁眉苦脸,莫非竟是难以下咽,既然如此,那不如吃肉……”

李云怔了一怔,感觉这老头说话有些冲,跟吃了炸药似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大脾气。

旁边阿瑶急忙解释,轻声道:“李云大哥,这是我的义父,义父他身体不好,但他每天都去找猎物,也幸亏有义父相帮,我们才能坚持走到这里。”

李云连忙站起身来,满脸肃重拱了拱手。

他正要开口说话,哪知老头已经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道:“行礼就免了吧,先让老朽喘口气,为了抓这几只兔子,我差点没把老命搭进去。人老了,毕竟不如年轻人,这才跑了没几里路,浑身已经没了力气,可不比有些年轻人,活力四射永远不知道累……”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冷笑又道:“听闻河北道有一座范阳城,城里有一位名震天下的西府赵王,小小一个少年,却有天生神力,仗着神力在身,直接封了王爵。”

这话明显带着嘲讽之意,李云听了顿时有些发呆。

他下意识看看身边的阿瑶,阿瑶眨眨眼睛轻声道:“义父应该猜到你是谁了……”

李云随即面带哭笑,转过头来看着老头,笑呵呵道:“老人家,如果您说的那位王爵叫李云,那可说的就是我了,不过有一件事您没说对,我封王爵不是因为天生神力。”

“希望如此吧!”

怪老头似乎脾气很冲,也不知这脾气从何而来,忽然再次冷笑两声,语带嘲讽道:“就算天生神力,未必横行无阻,倘若有一天你的力气没了,希望你还能保住你的王爵……”

李云登时一呆,这说法还是头一回听见。

啥叫力气忽然没了?

人只要不死,力气哪有用完的一天?

他感觉这老头说话怪的很。

……

“怎么着?嫌弃老朽说话难听?”

怪老头看了李云一眼,口中又是一声冷笑,忽然道:“人老了,听得故事就多,老朽听过你的故事,也听过你父亲西府赵王的故事,你们父子两个都是天生神力,仗着力气才能横行世间……这话对是不对?对的话你可以点点头!”

但是李云却摇了摇头。

这动作明显出乎老人意料,老人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李云连带微笑,道:“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脾气这么大,但我还是要感谢您照顾阿瑶渡过难关,再加上您的年龄很大,也需要受到一些尊敬,所以嘛,我不生气,但我需要解释一下,我跟我的父亲不同。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一个是想同的。”

老人冷眼看他,忽然点点头道:“这话说的对,你和你父亲不同,你父亲除了天生神力,还学有杀伐武功,而你不一样,你的天生神力是蛮力。”

“这怎么还成蛮力了?”

李云哭笑不得,张口准备辩解,哪知老人猛然手臂一挥,气呼呼道:“老朽不想听,也不喜欢听,老朽只知道一件事,你的父亲如果失去天生神力,他仗着功夫照样可以保护自己,但是你若失去了一身蛮力,恐怕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老人连续几次说失去力气的事,终于让李云心中微微一动。

事出反常,必有缘故。

李云忽然郑重拱手,沉声问道:“敢问前辈,您是何人?为何一直要说,我会失去力气?”

老人缓缓摆了摆手,语气淡淡道:“老朽只是个普通人,你不用怀疑我是前辈高人,老朽只是想跟你说个故事,这个故事可能关系到你的安危……”

……

……5000字大章,二合一发布,今天还有更新。

第178章 【绝世高人,到底是谁?】

李云肃穆以待,拱手道:“愿闻其详,洗耳恭听。”

老人点了点头,但是没有马上开说,反而转头看了看阿瑶,笑呵呵道:“丫头,去把几只兔子剥皮洗洗,然后拿到火上烧烤一番,今天咱们吃一顿肉食。”

阿瑶迟疑一下,拎着兔子离开。

老人一直盯着阿瑶背影,好半天之后才缓缓转头,看着李云道:“三十二年之前,有一个娃娃来到这个人世……”

这是打算说故事了,说的很可能是李元霸的故事。

李云连忙盘膝坐下,正好坐在老人的对面。

果不其然,但听老人又道:“那孩子生在陇右李家,在很小的时候就显得与众不同,他天生脑子蠢笨,直到五岁才会喊娘,他性格暴虐异常,尤其不能见到鲜血,一旦见了鲜血,立马就会发狂。偏偏他有天生神力,发狂之时谁也阻拦不住,他的父亲被逼无奈,只能用一根特制的铁链子锁着他……”

说到这里叹息一声,道:“唉,一个孩子,像狗一样被人锁着,虽然是怕他误伤无辜,但是李渊的心性也够狠的,李家人,心都狠!”

李云默默听着不做评价。

老人看他一眼,接着又道:“后来,有一位绝世高人不忍见此惨剧,于是登临陇右李氏之门,带走了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孩子。”

李云心中一动,忍不住道:“听说是个在世神仙,拥有通晓天地的博学。”

他这话其实是在试探。

可惜老人根本不做正面回答,只顾继续说故事道:“再后来,隋炀帝杨广登基,李渊调任山西太原留守,杨广这人志大才疏,想把一百年的事情用十年干完,结果惹得世家暗中生事,天下渐渐乱象滋生,先有知世郎王薄登上长白山,做一曲无向辽东浪死歌……”

说到这里看了李云一眼,突然问道:“你听没听过这首无向辽东浪死歌?”

李云微微一怔,不知道老人什么意思,不过李云仍旧点了点头,郑重道:“我听过,而且还会唱。”

“唱我听听!”老人似乎很有兴趣。

李云心里觉得古怪,但又不方便的拒绝,无奈只能咳嗽一声轻轻嗓子,找个准调开始清唱: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被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这首诗须得用古调去唱,否则压根唱不出其中韵味,老人听完之后嗤笑一声,忽然问李云道:“你感觉这首诗如何?”

李云砸吧一下嘴唇,直言不讳道:“词句写的极烂。”

呸!

老人猛然啐他一口,很是不满道:“人家词句写的极好,说烂是因为你不懂,王薄乃是绿林大豪,这诗蕴含一股草莽英雄之气,你这小子唱的真难听,曲调没有一点男儿气。”

李云呵呵而笑,面不红心不跳再次重复道:“因为他词句写的极烂。”

老人瞪他一眼,突然道:“王薄乃是第一个反王,你要给予些许尊重,此人辈分极高,不可轻易怠慢。”

李云这才严肃起来,点点头道:“能当第一个反王,确实不是凡俗之辈。”

“是啊!”

老人感慨一声,忽然颤悠悠从地上站起来,这时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异样,喃喃道:“天下乱,反王出,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而带走陇右李氏小孩的那个绝世高人,也让他的两个徒弟下了山!”

李云心中一动,轻声问一句道:“两个徒弟?”

这事他从来不曾听说过。

他从后世穿越而来,从小喜欢听隋唐演义,但是演义之中李元霸的师尊只收了一个徒弟,从来没听说还教导过另外一个人。

老人压根不管李云的询问,继续又道:“两个徒弟临下山之前,老仙师各自给了一段批语,大徒弟给的是:‘你性格狂妄,或将因狂而死,为师劝你多方隐忍,方能逃过命中一劫。’大徒弟虽然心中不服,但是谨遵师傅的叮嘱,他下山之后很快打响名头,召集了一帮好汉上了瓦岗寨,自认大龙头,啸傲山林间,隋朝官兵几次攻打,皆都被他轻松打退,瓦岗寨日益强壮,这个大徒弟成了天下第二个反王。”

第二个反王?

李云先是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翟让,据说他生性优柔寡断,坐拥大军也不知道去争江山,结果后来被李密用计弄死,堪称千古以来死的最窝囊一个。”

老人面皮隐隐抽搐几下,凶巴巴看着李云道:“老夫刚刚说了,这个大徒弟是遵从仙师叮嘱,仙师说他性格狂妄,必须要多方隐忍,你这臭小子,要不要听故事。”

“好吧好吧!”

李云举手表示投降。

老人忿忿几声,这才继续又道:“大徒弟成了天下第二反王,二徒弟同样也下了仙山,二徒弟临走之前,仙师给的评语是:汝有天生神力,又学绝世武功,占尽人世之机,必为天地不容,你命里有劫难,如果遇到手持凤翅镏金镋者,你不可杀他,要放他一命,唯有如此,才能保你一命。”

老人说到这里一叹,道:“可惜仙师的叮嘱虽好,却忘了二徒弟天生脑子愚笨,他下山之后果然遇到手持凤翅镏金镋之人,第一回,饶恕了,第二回,仍旧饶恕了,但是到了第三回,这个二徒弟因为狂性大发,三锤直接打死了凤翅镏金镋之人。结果他自己真的遭了劫难,半个月之后就被天雷劈死……”

李云砸吧砸吧嘴唇,道:“这故事大家都听过,你说的是我爹。”

老人点了点头,道:“这个故事大家都听过,但是有些故事很少有人听过,当年你爹仗着天生神力,又有绝世宝马和铁水流云锁子甲,征战不累,不怕弓矢,他纵横沙场无敌,没人能制得住他,别人打不过他,就得想个办法,于是有人提出,是否能找到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能让人的力气消退,最后变成一个软绵绵的废物……”

噗嗤!

李云喷笑出声,满脸荒唐道:“这些人什么脑子?天下哪有这种毒药。”

他从后世而来,后世科技那么发达也没听说研究出这种药物,眼下可是古代,更加没有可能。

可惜老人却一脸肃穆,沉声道:“如果有呢?”

李云微微一愣,愕然道:“您见过?”

老人缓缓摇头,道:“不曾。”

“那不就得了!”

李云起身拍拍屁股,笑呵呵道:“您也不曾见过,只是一种猜测,当年我爹之所以身死,乃是被天雷劈中而死,他可不是死于毒药,也没有失去天生神力。”

老人双目直直盯着他,郑重道:“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多么执拗,当年他们想出找毒药的办法,立即组织了一批人手散落四方,有的人去了海外,有的人去往深山,有的远赴草原大漠,有的人前往了岭南之南。”

李云哈哈一笑,道:“岭南之南是大海,他到大海里找毒药吗?”

老人仍旧双目直直盯着他,更加郑重道:“这些人,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他们性格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倘若真有一天忽然回来一人,你就得担心他们找到毒药了。”

李云这才微微有些上心,不过也只是微微上心而已,毕竟这一切都是猜测,天底下哪有如此的巧合。

他正要说话,然而老人再次开口,盯着他道:“天生神力,只是天生,人不能靠天而活,人应该依靠自己,孩子,我听闻你的母亲乃是草原圣女大祭司,母子相认的时候曾要传授你绝世武功,这等好事你为何会拒绝,须知突厥护族神功也很凌厉……”

李云隐隐察觉了异常,这老人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他忽然也盯着老人看,郑重道:“敢问前辈,阁下何人?”

这话他之前问过一次。

老人仍旧不做正面回答,只是继续问他道:“你先告诉老夫,你为何要拒绝自己的母亲。”

李云无奈一叹,道:“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啊,我二大爷差点跟我娘翻脸再打一仗,我娘要传我突厥祭祀秘典,我二大爷却说我得学中原武功,还说什么以后会有中原高人找我,可我连个高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老夫就是!”

李云话还没有说完,陡然听到这么四个字,他一时没能答应过来,还要继续往下说,突然愣愣闭口,怔怔看着老人。

这才反应过来。

他上下盯着老人观看,好半天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道:“阿瑶带着一群孩子,还要照看一百多个老弱妇孺,河北道青黄不接,她们却能坚持走到这里,没有粮食人却没饿死,这应该都是你的功劳。”

说着停了一停,分析又道:“一百多个老弱妇孺,每天最少要消耗几十斤粮食,然而你仅凭打猎就将她们养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即便是我天生神力,靠着打猎也养活不了一百人。”

然后思维发散,继续往下分析,沉吟再道:“还有还有,如今天下尚未清平,山林之间多有匪患,然而阿瑶她们从长安一路走到这里,竟然平平安安没有一点危险,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是你在暗中扫平了一切障碍。”

说到这里,一个绝世高手的形象已经清晰而出,李云面色越来越严肃,双目紧紧盯着老人,道:“河北道一代,山林匪患多如牛毛,然而你孤身一人能保百人平安,必然是把沿途匪患扫除个干净,如此高绝手段,绝非普通凡俗,敢问前辈,阁下何人?”

这是李云第三次询问。

……

……第3更到,9000字了

山下出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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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绝世武功?这是目录!】

老人终于哈哈一笑,声音陡然变得中气十足,此时他哪里还有一丝衰衰苍老的模样,整个人迸发出一股豪强的气势。

他突然伸手往背后一捞,从背上抄出一直背着的那个东西,阿瑶曾猜测是个长木杆,可惜外面一直裹着破布无法确认。

老人慢慢将破布撕开,渐渐露出里面一杆兵器,赫然是一柄古怪长矛,通体泛着黑幽幽的光。

但见他持矛在手,整个人的气势又强三分,仰天一声轻喝,声音滚滚如雷,大声道:“十年之前瓦岗死,十年之后死复生,世人谓我目光短,千千万万嗤笑声,我本谨遵仙师命,隐忍本性苟此生,奈何师门有苗裔,苟活不配长者风。”

老人说到这里暴吼一声,冲着李云道:“娃娃,你给老子跪下来,你问我是谁,好,老子告诉你,我就是翟让,大隋第二个反王,瓦岗寨上大龙头,紫阳仙师的大徒弟,你爹李元霸的大师兄!”

好家伙。

刚才还是个气喘吁吁的衰衰老头,转眼之间拥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连说话语气都变了,一口一个老子听着就是土匪那一套。

不愧是瓦岗寨的大土匪头子。

就这样的霸道气势,能是传说中的那个窝囊废?

李云傻了!

乖乖不得了,死人复活了?

历史上写的很清楚,翟让在617年就已经嗝屁,下手的是瓦岗寨李密,直接乱刀砍死了老翟。

结果呢,死人变活了,不但变活了,而且就站在他面前。

李云忽然打个哆嗦,他想起一件不妙的事,刚才老人讲故事的时候,他曾插嘴说老人是个窝囊废……

“就这嘴欠,实在该抽!”

李云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让你丫乱插嘴,现在好了吧,大师伯当面,不啻于当着和尚骂秃驴。

幸好老人没有记起这事,只是重重把长矛往地上一插,沉声对李云道:“李世民说的没错,你要学武功自然有中原高人教你,突厥武功算个屁,你爹他当年追着乎隆雅雅打。”

“乎隆雅雅是谁?”

李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顿时心生好奇。

翟让一脸不屑,道:“乎隆雅雅是上一代草原大祭司的两个徒弟之一,也是你母亲关系最好的同门大师姐,当年中原各地战乱纷纷,上一代突厥大祭司想要来占便宜,她派出两个徒弟带领许多祭祀,准备刺杀我们中原的各位反王,结果刚进河北就被你爹遇见,你爹嫌弃呼隆雅雅长得太难看,直接对人家砸出了一十五锤,结果乎隆雅雅完全不能抵挡,一十五锤之后直接撂倒。”

这话别人听了只觉得兴奋,李云却忍不住暗暗咋舌,下意识道:“竟然能接我老爹的十五锤?”

翟让似乎觉得有些可惜,砸吧砸吧嘴唇道:“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突厥娘们,直接被你老爹给锤成了肉泥。孩子啊,这一点你不要学你老爹,你遇到漂亮娘们千万不要打死,一定要抓回来霸占了生娃娃,咱们师门苗裔太少,以后这是你的主要任务。”

李云目瞪口呆。

这位大师伯,还真不愧是瓦岗寨的大土匪头子,难怪师祖让他多加隐忍,这种性格不隐忍的话太有侵略性了。

翟让忽然向他招了招手,语带严肃道:“孩子,老夫说的那个故事你不可小觑,这个世上有一些人,为了一件事可以付出终生,咱们道家分为两派,一派自古至今护持中原,另一派则是向往得道长生,希望长生的人都是疯子,那些去寻找毒药的正是疯子。”

李云微微有些不解,忍不住道:“既然他们追求长生,应该躲在山里修炼吧。”

翟让轻哼一声,道:“以前他们叫做隐门,确实躲在山中不问世事,结果发现埋头修炼屁用没有,于是又相信争霸天下能获得气运那一套,他们觉得有了气运才能修炼成仙,所以历朝历代都有他们祸乱的影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道:“比如在汉代之时,他们叫黄巾军,到了两晋时代,改头换面叫做香火社,后来到了隋朝又改名字,在江南一带弄出一个白莲起义军,其中比较出名的你应该听过,一个叫杜伏威,另一个叫辅公佑,这些都是道家隐门的人。”

好家伙!

李云有些咋舌,感觉脑袋发懵,听听这些名称,黄巾军,香火社,白莲教……

造反专业户啊!

打不尽,杀不绝,任凭你用天大势力去颠覆打压,过不几年这些造反专业户又会死灰复燃。

他愣愣看着翟让,道:“这些都是咱们师门的人?”

翟让嗤笑一声,略带不屑道:“他们还没有资格,咱们乃是道家正派。仙山缥缈,俗人不可轻上。隐门已经走上邪路,所以老夫才让你小心。”

说着忽然严肃起来,郑重道:“你有天生神力,但是老夫怕他们真的找到诡异毒药,所以我必须让你学会武功,即便丧失力气仍然是绝世高手。比如你大师伯我,学艺之前只是个普通人,但我学会师门本领之后,寒铁长矛不弱于人,即便是你老爹和我厮杀,双方也只能打个平手,如果他没有擂鼓瓮金锤,我三矛之内能把他挑翻马下。”

“吹牛!”

李云在心里嘀咕一声。

当然这话他不敢明说,只能在心底腹诽,脸上还要装出崇拜之色,他怕翟让想起他刚才说人家是窝囊废。

这时翟让忽然把寒铁长矛拔起,语气隐约有些落寞,道:“唯一有些可惜的是,当初天下战乱纷纷,我跟你爹学的都是沙场厮杀之术,这并不能保你平安,所以我们的绝招教你给没用,你得另学别法,学那些提升自我的功夫。”

“比如我老娘那样……”

李云急急开口,语带羡慕道:“嗖一下弹出去几丈远,飘起来跟个鬼魅一般。明明气力不大,招数却很神奇,打的人头皮发麻,偏偏还只能睁着眼乖乖挨打。”

“不错!”

翟让点了点头,郑重道:“这叫灵巧功夫,正是你要学的功夫。”

李云怔了一怔,有些丧气道:“如此说来说去,最后还得去找老娘。”

“胡说!”

翟让眼睛一瞪,满脸不悦道:“师伯我虽然学的沙场厮杀,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不懂别的,咱们师门有各种奇功,这些功夫都记在我的脑子里,你以后有的忙了,把所有事情先放下,我从今天开始先传你一门武功,乃是春秋之时传下来缩骨身法。”

“缩骨功?”

李云愣了一愣,愕然道:“那不就是鸡鸣狗盗之辈?我如今好赖也是个王爷,学这功夫难道去串门入户么?”

翟让又瞪他一眼,解释道:“缩骨之法,有临危避让之能,比如有一支冷箭在暗中射向你,你紧急之下已经无法躲避,但是骨头身子一缩,也许就避开要害。”

李云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反击道:“我传承了老爹的异禀,一般冷箭射不破我的皮肤。”

翟让微微一叹,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有些毒药,不需要见血就能封喉,你如今已经是王爵,想要给你下毒只有几种可能,要么是身边之人,要么是暗中冷箭,我让你先学缩骨躲避之法,也是希望能够未雨绸缪,如果世上没有令人失去力气的毒药,那最好,如果真有这种古怪诡异的毒药呢,那些疯子找到之后必然来寻你。”

李云有些哭笑不得,道:“他们当初去找毒药,是想弄死我爹,然后方便争夺天下,可我老爹已经死了十多年啊。如今大唐早已建立,他们还来争个什么劲?”

翟让冷哼一声,道:“大唐建立就不能动乱了吗?”

这句发问让李云顿时一呆。

翟让冷声再问道:“他们挑动叛乱之后再争行不行?”

李云忽然感觉这话很有道理。

翟让继续道:“你是大唐的王爵,如今已经天下闻名,那些人如果想要颠覆大唐,第一个目标肯定是你,因为你就像你父亲一样,是他们争夺天下的最大敌人。”

“好吧!”

李云终于不再表示质疑,乖乖听话道:“我学,我学这个鸡鸣狗盗之法。”

翟让眼睛一瞪,怒道:“是缩骨功,春秋时期传下来的缩骨功。”

“好好好,缩骨功!”

李云不想惹老人生气,满脸堆笑表示明白。

翟让这才满意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道:“这个你先看看,争取全都背下来,唯有熟记于心,我教你之时才能事半功倍。”

李云顿时眼睛一亮,大喜过望问道:“这莫非就是武功秘籍。”

翟让哼哼一声,傲然回答道:“这只是秘籍的总览。”

“总览?那不就是目录?”

李云目瞪口呆,望着手里泛黄的小册子,这册子最少也得两百张纸,竟然写的只是武功目录?

翟让显得更加傲然,忽然很是得意怪笑两声,嘿嘿道:“师伯跟你说过,咱们师门有各种奇功。怎么样孩子,是不是感觉师门很厉害。我告诉你,这是传统,以前你师祖教导我们的时候,也是先拿出总览逗趣吓人……”

李云傻傻拿着书册,总觉得这个典故好像在哪里见过。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乃是后世星爷的鹿鼎记,他顿时有些迷惑,感觉师祖他老人家有些奇葩。

要知道,这个时代只有他看过后世的电影。

……

……第4更到,今天1000字,结束,晚安。

第180章 【摘桃子摘到李云头上?】

大唐,帝都,长安皇宫,五更天。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起五更睡半夜,这个词用来形容人的艰辛劳苦,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是五更天。

在古代没有钟表计时,古人就把晚上分为五个时段,每个时段通过打更的方式报时,而五更天大约等于后世凌晨的4:48左右。

古人活的很累,一到五更天就视作新一天的开始,这时候就要起床开始劳作,哪怕是当皇帝的也是如此。

五更天,其实还是黑漆漆的夜。

然而李世民已经醒了,此时正在被人伺候着穿衣服,伺候皇帝的是一位正妃,在后宫的封号换做阴妃。

她一边帮李世民梳洗,一边开始柔柔弱弱叹息,忽然哭哭啼啼起来,可怜巴巴道:“陛下,臣妾只有一个儿子。”

李世民微微一怔,略带不解道:“此言何意,为何啼哭?”

阴妃突然跪倒在地,擦眼抹泪道:“臣妾只有一个儿子,勉强被您封了王爵,可是佑儿的封地实在太差了,跟他的兄弟们压根没法比。”

李世民皱了皱眉,略得不悦道:“李佑乃是朕的第五子,朕专门封他做了楚王,楚地乃是山水连绵之所,自古颇多文人墨客留恋,这明明是一块好地方,怎么封地就比别人差了?”

阴妃抽抽噎噎道:“山水连绵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个穷乡僻壤之所,文人墨客最喜欢钻山林子,所谓的流连忘返都是骗傻子呢,他们分明就是迷了路,待在山林子里走不出来了。”

这话把李世民逗乐了,皇帝忍不住笑道:“朕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说着把阴妃从地上拉起来,催促道:“快些帮朕梳洗穿衣,封地一事回头再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楚地,朕可以帮李佑换上一个去处。”

阴妃还是不不依不饶,忽然抱着皇帝胳膊道:“那您先答应臣妾,把佑儿改封为燕王,燕地距离长安较近,以后方便孩子回长安看望臣妾。再把他遥领的楚地大都督换了,改成遥领幽燕之地的大都督……”

幽燕之地?

遥领大都督?

幽燕之地是哪里?大唐的河北道。

遥领大都督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要李云现在的官位。

阴妃这话才一说完,李世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皇帝虎目森森盯着阴妃,冷冷问道:“这是李佑的主意,还是他老师权万纪的主意?”

阴妃连忙垂下脑袋,目光躲闪道:“佑儿年纪还小,他没有自己的想法,权万纪是个腐儒,除了读书毫无用途,这些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臣妾是个当娘的人,我不想亏待了孩子。”

“你不想亏待孩子,却想亏待赵王?”

李世民冷哼一声,虎目闪过一丝阴厉,道:“两年之前,河北道谁也不愿意要,都在嫌弃穷困潦倒,都在嫌弃民不聊生,现在看到河北有了一座范阳城,又看到民生渐渐恢复了秩序,你们就想跳出来摘果子,就想把利益抓到自己手里,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河北道是谁付出艰辛发展起来的……”

阴妃目光躲闪道:“赵王毕竟是您子侄,而佑儿是您的孩子。”

说着看到皇帝要发怒,连忙假装可怜道:“赵王虽然在河北有些辛苦,但是现在河北已经不辛苦了嘛,臣妾可是听人说了,河北这两年总共开荒五十万亩,而且还要继续往下开荒,今年可能还要开辟五十万亩,臣妾是想能让佑儿遥领河北,也能鼓励河北百姓更有劲头……”

“放屁!”

李世民堂堂一位帝王,陡然从口里骂出一句粗话。

皇帝胸口不断起伏,明显被阴妃气的不轻,怒气冲冲道:“遥领遥领,遥领有个屁用?坐在家中遥领河北道,能让百姓们丰衣足食吗?”

皇帝越说越怒,抓起自己的龙袍往外走,竟然连梳洗也不愿待在这里,直接给阴妃来了个晾在原地。

就算如此,门外仍旧传来皇帝愤怒的声音,边走边咆哮道:“你们只看到河北开荒了五十万亩,可你们有谁知道赵王付出了多少,他亲自俯下身子去耕田,无论吃住都和老百姓在一起,三伏天的烈阳之下,他后背全都晒脱了皮,为了开挖灌溉的沟渠,他大冬天的赤着脚站在水里……”

阴妃仍旧不甘心,追到门口呜呜啼哭,不断道:“陛下,臣妾是当娘的人,臣妾不想亏待自己的孩子。”

“放屁!”

远处又传来李世民的大吼,怒斥道:“你一口一个自己是当娘的人,一口一个不想亏待自己的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赵王也是个孩子,人家的母亲还是草原圣女大祭司,那是能跟朕平起平坐的突厥领袖,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能不能学学人家的母亲。李佑的改封一事,从此不准你再提……”

皇帝怒气冲冲走了。

阴妃站在门口双目凶狠。

这一刻,这个女人哪里还有一点哭哭啼啼的模样。

阴妃!

阴妃!

封号听起来不太好听,这个娘们也真的不是个好人。

阴妃的老爹叫做阴世师,当年乃是大隋的重臣,官位长安留守,曾经是李渊的死对头,只不过因为两人实力相当,争斗多年谁也弄不倒谁。

隋朝大业十三年,李渊在太原起兵反隋,这回阴世师终于逮到机会,这货直接按照乱臣贼子的方式对付李渊,先挖李家祖坟,又曝李家棺椁,当时李渊有个小儿子李智云落到阴世师手里,年才14岁就直接被玩了个五马分尸,小小少年死的凄惨,脑袋直接被阴世师做成了酒爵。

如此深仇大恨,李渊岂能罢休,后来李渊拥兵进入长安,第一件事就是把阴世师全家点了天灯。

满门上下一百余口,只有阴世师的幼子在襁褓中得以免死,当时阴妃才只有十五岁,按照规矩也该点天灯弄死,这女人也算有心计,在刀兵之下竟然毫无惧色,她故意吟诵一首幽怨长诗,引起了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注意。

女人会作诗,这就是才女。

面对刀兵面不改色,这就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再加上娇柔弱弱,更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李世民那时候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顿时被这女人给引动了。

有李世民出面劝说李渊,这女人自然能保得性命无忧,当时她正是风华月貌的少女,仗着美色又开始楚楚可怜,这娘们言称李世民救她一命,乃是她苟活人间的在世恩人,不求结草衔环来世相报,今生愿意以身相许当做答谢。

好吧,古代人特别看重这个,几乎所有的唐朝重臣都觉得阴妃不错,力劝李渊将阴妃赐给秦王为妻。

于是乎,就娶了。

阴家和李家明明有血海深仇,但是李世民却娶了阴家女子为妻,偏偏这女人床上功夫很不错,没过多久就给李家生了个儿子,从此母凭子贵,渐渐封了正妃。

若是换了旁人,也许早该满意,但是阴妃不是容易满足的人,或者说她的儿子不是容易满足的人。

今日她趁着伺候了皇帝,楚楚可怜想要河北道,可惜没想到李世民会如此暴怒,竟然连梳洗都不在她的寝宫里梳洗了。

阴妃站在门口咬了咬牙,忽然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宫,她很快唤来一个宫女,低声叮嘱道:“想办法传个消息出宫,让楚王和他的舅舅一起来拜见本宫,就是本宫最近偶感风寒,让他们借着探病的机会多送些银钱进来。”

那宫女明显是个心腹,闻言小声问道:“娘娘这是要在宫里大撒钱财么?”

阴妃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失落道:“本宫以前行事太狂,宫里没能结交几个姐妹,今次想要帮赵王更换封爵,单凭我自己无法劝说陛下,所以我得使劲花钱,让许多嫔妃帮我言说。”

那宫女目光闪动两下,低声道:“最主要还是皇后那边,娘娘一定要去多多表示。如果能让皇后心软同情,楚王的事情才能有个眉目。”

阴妃擦了一把眼角,道:“本宫从今天开始,日日去给皇后请安,待到时机合适,我再啼啼哭哭。但是其她嫔妃也不能放弃,须得大把银钱使送出去。”

那宫女连连点头,道:“奴婢这就想办法去传消息,保证让楚王和阴大人及早得知。”

说着提起裙角急急出门,一溜烟跑向御膳房那边的采买司而去,采买司每天都能出宫,想传消息只能从那里下手。

……

此时才是五更天,距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李世民怒气冲冲拎着龙袍,一路直奔自己的御书房。

御书房整夜不会熄灯,始终都有内侍在这里候着,因为每次皇帝上朝之前都要先来御书房,或翻阅或批阅一些昨晚没能处理的奏折。

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李世民来的时间有些早,那群内侍连忙供上热茶,又去打水帮皇帝梳洗。

李世民则是坐在桌案之前,忽然沉声对着房内阴暗之处问道:“最近几日可有大事发生?”

第181章 【故意让别人来争,这是赵王的计策】

御书房里人影一闪,百骑司大统领李冲悄无声息走了出来,低声道:“回禀陛下,并无大事,不过百骑司探到几件需要禀明的小事,希望能够引起陛下的留心和警惕。否则等到上朝之时,又被大臣们弄个措手不及。”

李世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沉声道:“讲!”

大统领李冲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第一件事,是西府赵王想要上缴天子剑的事!”

李世民把茶碗一放,忽然又端起来喝了一口。

不要小看这个动作,这个动作显得皇帝心里有心事。

李冲是百骑司大统领,对于李世民的各种习惯深谙于心,他将皇帝放下茶碗又端起茶碗,顿时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禀告。

他轻轻咳嗽一声,继续道:“两年之前,陛下在草原边境赐给赵王天子剑,言称赵王上马可以管军,下马可以管民,天子剑从此握于赵王之手,粗粗算来已有两年时间,前不久赵王突然上书,说要将天子剑上缴回来,此事在大臣之间引起不小波澜,许多人都在猜测赵王的想法!”

李世民忽然笑了起来,悠悠道:“这个臭小子,分明是想试试打草惊蛇那一套,他精明的像个小猴子,肯定察觉最近有人想要招惹他。嘿嘿,老虎趴在河北两年,只顾着种田发展民生,结果许多人忘了他的擂鼓瓮金锤,以为这个老虎已经没牙了……”

说到这里冷哼一声,接着道:“比如今日的阴妃,竟然想从老虎的口中夺食,朕暴怒训斥一顿,说来也是为了阴妃好,她们不知道臭小子的脾气,一旦发起火来像个疯子,还记得当初那次国宴,这小子直接在国宴杀人……”

李冲不敢接皇帝的话头,只是继续他的汇报道:“最近有一股寻不到源头的谣言,说是赵王担心陛下猜忌他功高盖主,所以才会上缴天子剑,甚至准备卸去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之职。”

说到这里看了李世民一眼,语带某种暗示道:“赵王不但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而且还是幽燕之地的大都督,那些查不到源头的谣言传播很快,说是赵王连幽燕之地的大都督也不想当了。”

李世民虎目爆闪一下,突然开口询问道:“这个谣言在后宫之内有没有传播?”

李冲直言不讳,毫不隐瞒道:“陛下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这个谣言在宫里传播的最多,许多嫔妃都派出宫女打听,特别是那些生有皇子的嫔妃正妃……”

说着看了李世民一眼,低声道:“那些嫔妃对于这个谣言的内容尤其上心。”

李世民轻轻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国事,家事,国事烦人,家事琐碎,朕忙国事,就不能兼顾家事,若要管理家事,又会耽搁国事,都说帝王乃是万人之上,有谁知道帝王苦闷良多。”

李冲静默不发一言。

李世民知道这个晚辈性格沉稳,不该说的话这小子绝对不会说,皇帝忽然自嘲一笑,淡淡道:“趁着早朝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你给朕说点其它轻松的事情吧。至于那些流言,朕估摸着是赵王自己的手笔,他想试试打草惊蛇,肯定有特殊目的,朕估计不日就会收到他的私信,到时一切都水落石出。”

李冲点了点头,转而开始捡取一些街头趣事汇报,道:“长安越来越繁华了,百姓们的餐桌上偶尔已经有肉,半个月之前,渭水的流民大营正式拆除,那些流民再也不是流民,如今比长安本土的百姓还富裕。”

李世民笑了起来,满脸轻松道:“不容易啊,那可是整整六万七千多个流民,当初搞得整个朝堂焦头乱额,现在想想还觉得头皮发麻。”

李冲趁机道:“说来这一切还是赵王的功劳,若非他当初弄出的咸鱼产业,那些流民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李世民‘嗯’了一声,语气悠悠道:“咸鱼,咸鱼,当初他搞咸鱼之初,连朕都觉得是在胡闹。”

忽然转头看着李冲,沉吟道:“说起咸鱼,忽然有些想吃,你等会去跟内务府告知一声,让他们采买一些送进宫里来。”

李冲微笑抬头,道:“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宫里内务府常年都备着咸鱼呢,压根不需要出去采买,御膳房随时就可以烹饪。”

“那好!”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让他们用小锅油煎,等朕下朝之后就吃咸鱼。”

李冲顺势进言,小心翼翼道:“不如再配上一点肥肠和猪头肉,这两样佳肴可真是美味的很。”

李世民又是哈哈一笑,指着他道:“你也是个吃货。”

李冲嘿嘿两声,紧跟着又道:“说来也真是奇怪,老百姓越来越富,手里的闲钱越来越多,可是街面上的物价不但没有飞涨,反而卖东西越来越变得便宜,以前臣想吃一口肥肠,得二十文大钱去买,现在已经降到了八文钱不到,感觉每月的俸禄特别耐花……”

李世民缓缓颔首,语气轻松道:“这里面蕴含一些商道至理,你们搞不明白也是正常,以前朕也捉摸不透,甚至认为谷贱会伤农,但是西府赵王却告诉过朕,物价越便宜国家就越富裕,不但百姓能吃饱喝足,国库的税收也会连翻的增长。”

李冲看到皇帝情绪不错,趁机又道:“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请陛下予以点醒。”

李世民笑呵呵点头,道:“问吧。”

李冲拱了拱手,语带好奇道:“臣一直琢磨不透,为什么长安越来越富,明明赵王搞得交易中心在范阳,为什么反而长安先变得富裕起来,并且这个富裕的速度有些吓人,臣的俸禄两年之内已经翻了三番。”

李世民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好你个李冲,连你也敢给朕耍心眼,你身为百骑司大统领,掌管着整个大唐的风吹草动,你会不知道长安富裕的原因么,你分明是故意勾起朕的得意心。”

李冲嘿嘿两声,恭敬拱手道:“微臣是真的不懂。”

……

……第2更,后面第3更同时发布。

第182章【挖开黄河?这简直是个笑话!】

李世民笑骂一声,语气平和道:“你也是皇族嫡脉,有些事不需要含含糊糊,长安为什么越来越富,那是因为赵王刻意出让了他的利益,他在范阳搞了交易中心,却规定所有的商贾必须来长安报备!”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比如西域的商人想要在范阳卖货,货物可以直接运到范阳,但是人必须前来长安,先是报备货物的数量和名称,然后按照规矩交纳应有的商货税款,如此才能拿到准进凭证,有了凭证才能去范阳卖货。”

李冲跟着补充一句,嘿嘿道:“如果他们没有凭证,那么就算是天材地宝也只能烂掉,即便运送到范阳苦苦哀求,赵王的交易中心也不会收录。”

皇帝又笑骂一声,指着他道:“刚才你还说不懂。”

李冲讪讪两声,涎着脸道:“微臣最近一直在读书,特别是赵王刚刚刊印发行的商货论,我从里面学会了通商口岸的词汇,也知道了什么叫做陆地海关税收,咱们长安就是陆地海关,而赵王的交易中心乃是通商口岸,天下商贾必须在海关交税,然后在通商口岸销售货物……”

“是啊!”

李世民悠悠一声,语带感慨道:“本来通商口岸和陆地海关应该设在一起,但是赵王为了把利益出让给朕,刻意让长安设立了税收衙门,这是把海关让给了朕,朕一年什么都不干就能坐收上百万贯。”

李冲嘿嘿直笑,似乎皇帝发财他也跟着得意。

李世民看他一眼,然后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沉吟道:“今日朕来的有些早,距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你再跟朕说说,最近有没有河北道的传闻。”

李冲顿时来了兴致,连忙道:“嘿,哪天没有河北道的传闻,这两年天天都有河北道的传闻,微臣专门抽调了一队百骑司,主要就是在街头巷尾打听这个。有些传闻听起来很夸张,偏偏听了之后感觉浑身都得劲。”

“好啊,说说,朕今日忙里偷闲,也想听听百姓们的夸张言语。”

李世民明显也很有兴趣。

李冲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翻开直接就开始念了起来,道:“河北道,今年准备开荒一万万亩,再养生猪一千万头,让整个大唐都能吃上肥肠和面饼。”

李世民怔了一怔,满脸愕然道:“开荒一万万亩?养猪一千万头?”

李冲嘿嘿一笑,低声解释道:“这都是老百姓瞎吹议论,他们压根不知道一万万亩是个什么数字,别说是开荒一万万亩,一百万亩都得吓死人,赵王在河北埋头苦干两年多,统共也只开荒了五十万亩,为了让百姓们在开荒之时能够吃饱,他自己往里面搭了三百多万石粮食,据说世家那些粮商欢天喜地,最想听的就是河北又要开荒,因为河北一旦开荒,赵王就得找他们买粮食。”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等到河北再发展几年,我看他们的粮食卖给谁,到时候赵王作用几百万上千万亩土地,任何一个百姓都能分到几十亩,那时候就不是河北道向世家卖粮食了,恐怕世家得转过头来向河北道买粮食。”

李冲很是振奋,连连坏笑道:“赵王就是厉害,总能把世家搞得灰头土脸,两年前那一场人参炒作,咱们大唐至少有一百个世家变成了穷光蛋。万贯家财转眼一空,须得变卖粮仓里的粮食去还债,正好被赵王收入囊中,全都接济了河北道的穷苦。”

李世民看他一眼,笑呵呵道:“一口一个赵王,须知那是你的堂弟,你这小子除了杀人砍头,也该跟你的堂弟好好学学。都是皇族嫡脉,你看看赵王何等风光。”

李冲顿时愁眉苦脸,悻悻然道:“我们这些皇族小辈,哪里有人敢和他比,比力气,他天下第一,比学识,他博古通今,比财富,他赚钱如山崩海啸,比手腕,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行了行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笑骂道:“你一个做堂兄的,如此羡慕自己的兄弟丢不丢人,还有河北道的传闻没,再念几条给朕听听。”

李冲讪讪一笑,又翻动册子开念,道:“赵王欲要开荒,准备挖开黄河,赵王富可敌国,准备私人掏腰包雇佣民夫,此次开挖黄河,征发民夫三百万,要在整个河北道挖出一百条大渠,把黄河之水引到每一处田地灌溉,成功之后,整个河北全是水浇田……”

仍旧是街头传闻特有的夸张言语,充满了老百姓对于河北的无限向往。

然而李世民听着听着渐渐变了颜色,忽然打断李冲问道:“这个征发民夫挖开黄河的事情,河北道有没有官面文书过来?”

李冲呆了一呆,有些纳闷道:“这都是街头传闻,一般是老百姓瞎吹编造,挖开黄河纯属荒唐,这事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

“不对!”

李世民再次将他打断,沉吟道:“世间之事,无风不起浪,尤其赵王那个臭小子,他做事之前最喜欢发动舆论,每次他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必然先让老百姓在街头热议宣传,等到所有人都听得耳朵长茧子,感觉事情听起来不算惊世骇俗,这便落入他的圈套,那时就是动手做事之时。”

皇帝说到这里,下意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皱眉思考半天,喃喃自语道:“挖开黄河,挖开黄河,此事千古闻所未闻,一旦动手绝对惊世骇俗,遍数历朝历代,没人敢挖黄河,不但不敢挖开,甚至害怕黄河决口,因为黄河一旦决口,整个北方要受灾一半,嘶,臭小子这是要干什么,他不会真的想挖黄河吧。”

李冲在一边听了半天,小心翼翼提醒皇帝道:“陛下,这些是百骑司打探的街头传闻,大多充满了老百姓的臆测,也许赵王只是想要修筑几条干渠,但是传到这边就变成了要开挖黄河。”

这个解释明显很靠谱,但是李世民仍旧皱眉不断沉思,皇帝负手来回在书房走着,口中不断喃喃自语,轻声道:“开挖黄河?征发三百万民夫?开挖黄河?征发三百万民夫?这事分明透着古怪,怎么听起来好像当年杨广要修大运河……”

李冲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语带担忧道:“当年隋炀帝修筑大运河,征发民夫不止三百万,运河修筑期间,又要去远征高丽,结果再次征发民夫,弄得天下民不聊生。”

“你懂个屁!”

李世民轻哼一声,道:“所谓的民不聊生,有一半是世家在暗中推动,等等,朕明白了……”

皇帝刚刚说了一半,陡然轻呼一声,深吸口气道:“赵王开挖黄河,隋炀帝修建大运河,这两件事听起来一模一样,都需要征发几百万人次的民夫,此事如果真的开始,必然让世家想起当年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到世家在暗地兴风作浪的时候,也就是赵王露出爪牙的时候。”

李冲明显没有听懂!

但是皇帝并不隐瞒这位心腹,虎目闪闪对李冲道:“那个臭小子明面上要挖黄河,恐怕暗地里是要准备干掉辽东。”

开挖黄河?

干掉辽东?

李冲下意识抓了抓脑门,明显觉得这两件事联系不到一起。

他正要开口说话,然而李世民已经大笑一声,忽然抬脚向门外走去,语气悠然道:“时间差不多了,朕要去上早朝了,啊哈哈哈,挖开黄河,好响亮的口号,朕现在感觉急不可耐,要看看朝堂上众臣的反应……”

李冲手里举着册子,在后面追问皇帝一声,道:“陛下,这个街头传闻您下朝之后还挺不挺?”

“朕听个屁!”

李世民长笑出门,道:“你速速放出一只飞禽,让赵王赶紧给朕回一个讯息,他准备什么时候开挖黄河,朕这边好配合帮他征发民夫……”

“不是说要去干掉辽东么?”

李冲追上去故意询问一句,其实他能被选为皇家百骑司的大统领,绝对不是个愚蠢憨笨的人,问这话主要还是讨皇帝欢喜。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两件事,一起干,以朕对那个臭小子的了解,这事必然是一明一暗,速去速去,放一只飞禽问问情况。”

李冲这才把册子往怀里一塞,一路狂奔去了皇宫某个隐秘处。

李世民则是大踏步走向太极殿,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放亮,这正是一日早朝的时间,无数朝臣正在殿内恭候着。

李世民踏步进了宫殿,直接坐到龙椅之上,等到众臣行礼完毕之时,皇帝忽然慢悠悠开口道:“朕最近听闻街头巷尾有些传说,一说赵王要卸任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另一说却是赵王要征发三百万民夫挖开黄河,这两个传闻截然相反,一个代表着辞官修身养性,一个却代表着撸起袖子大干一场,朕觉得很是好奇,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想法。”

皇帝这话,满朝文武都是一懵!

那个卸任的传言,最近很多人都在讨论,但是挖开黄河这件事,明显就是民间老百姓的臆测,怎么陛下竟然拿到朝堂上来,这明显不合皇帝往常的作风啊。

“莫非赵王真要开挖黄河?”

这是许多大臣第一个反应。

……

……第3更,同时发布,今天12000字

又要加更爆发了,白银大佬惹不起

感谢何雷达的一万元白银大盟,按照规矩得加更5章,因为18点才打赏,今天已经来不及,写不出来这么多了,从明天开始加更,今天还是按照正常爆更方式一万字多字吧,明天在一万字的基础上加更,争取两天之内多加出来5章。

最后,再次感谢白银盟打赏,也感谢这几天一直给赏的读者,每当读者的打赏累计达到100块钱,就我加一张的,所以有人即使打赏1元,我也记起来的(此处是疯狂暗示,沙雕们还等什么?)

第183章 【所谓师徒,其实朋友】

“师傅,你真要挖开黄河啊……”

“当然要挖,风声都放出去了吗?”

“放是放出去了,但怕没人相信,挖黄河这事太吓人了,估计没几个傻子会上当。”

“为什么是上当?这次为师没有骗人,说挖黄河,就挖黄河!”

“嚯嚯嚯霍,师傅啊,你每次说不骗人的时候,就是你想骗人的时候,我程处默现在精明的跟猴一样,我才不会上你的恶当!”

“是吗,你竟然如此聪明了,那好,为师考考你,树上骑个猴,地上一个猴……”

“啊哈哈哈,多简单,八个!”

好孩子,你真的变聪明了哇!

……

黄河岸边,水声滔滔,一只大龟正在浪中撒欢,岸边有两个青年在缓缓迈步。

两年时间过去,李云和程处默都已十八岁,再称呼少年有些不妥,这是堂堂正正的青年了。

师徒两人顺着黄河慢行,惬意的吹着河岸凉爽潮风,程处默刚才回答了八个猴,这个答案肯定是不对的,二愣子顿时迷糊起来,扒开手丫子一直在算。

李云十分得意,心说你算准了也白搭,我是师傅你是徒弟,如果连你都按不住,我还怎么在这个世上混。

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程处默想出了正确答案,那他就玩抱起石头砸电视那一套,不过程处默不知道什么是电视,可以改成抱起石头去砸人的脑袋,咣当一声,问,脑袋为什么没事,如果程处默还能答出来,也行,继续再搞,直接忽悠卖拐,保证病毒占领高地,从此程处默变成个瘸子。

师徒两人其实不像师徒,反而有种相交默契的朋友之谊,程处默尊重他是师傅,但并不像别人那般拘谨,李云虽然把程处默当做徒弟,但也只在传授学问的时候把他当徒弟。即使传授学问的时候也不会拿架子,一般都是采用朋友聊天的方式进行。

比如今天就是这样,师徒两个沿着黄河迈步,偶尔相互调侃一声,不时吹牛打屁,师傅放松,徒弟也没有压力。

这时程处默忽然停住脚步,有些伤感道:“一年多没见李崇义了,房遗爱也被喊回了长安,还有尉迟宝林,据说升任了牙门偏将,十九岁已经是从五品的将军,刘仁实如今在兵部当差,也混了个从五品的官职,当初五个人天天打闹,如今就我还跟在你身边。”

李云也停下脚步,语气仍旧保持原样,看着程处默道:“你眼馋他们的官职吗?”

“不眼馋!”

程处默摇了摇头,道:“只是羡慕他们的努力有了成果。”

说着停了一停,又道:“其实我们就算不拼,个个也能继承家里的爵位,但是人活在世上,混吃等死总觉得不自在,当初我们五个人嬉笑玩闹,一转眼他们都靠着自己混到了官职,唯有我还是个白身,天天在河北道厮混,有时候别人喊我一声程小国公,我听着都觉得扎耳朵……”

这还有有点眼馋其他四人的意思。

李云沉吟半响,忽然道:“如果你真的眼馋,为师可以给你举荐,长安那边建有我们的有税收衙门,我亲自举荐的话陛下肯定会答应,到时你去税收衙门坐镇,同样也是从五品大佬。”

程处默连忙摇了摇头,脸色严肃道:“我老爹说了,二十五岁以前不准离开你,如果我敢离开师门,程家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程家没他这个儿子?

那就是逐出家门的意思!

李云怔怔半天,语带感慨道:“大唐四十七个国公,你爹绝对是最精明的一个。咱俩十六岁相识,他让你跟着我到25岁,这是铁了心要让你学会一切,然后才准许离开我这里……”

程处默抓了抓脑门,忽然道:“师傅,你真的要挖黄河啊?”

这话他先前问过一次!

李云负手走到河边,望着水浪滔滔的黄河,悠悠道:“八百年前,黄河不叫黄河,诗经魏风有云,河水清且涟漪;五百年前,河水已经泛黄,有记载言明,河水重浊,号为一石水而六斗泥;到了隋朝,黄河之水更加浑浊,由于夹带大量泥沙,导致河床不断淤积太高,如今已经高过地面,民间渐有地上悬河之称。两岸百姓担心黄河决口,只能不断加高河床,然而治标不治本,黄河总有决口的一天……”

程处默如今已经不全是二愣子,闻言若有所思道:“所以师傅您想挖开黄河,把天然的决口变成人为的决口?”

“这只是第一个目的!”

李云继续眺望黄河,解释道:“黄河水脉巨大,实乃中原北方第一大河,如果我们能利用这条河水,灌溉可不止河北道一地,无论河南还是山东,都要跟着受益。”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为师这两年一直在估算此事,我估计咱们最少得建造五百条巨型干渠,其中四百条干渠用来引流河水,一百条干渠用来沉淀泥沙,此乃一举两得的功效,泥沙沉淀以后可以造田,黄河减少了泥沙不会决口,而水流引向整个北方,可以灌溉几万万亩土地……”

五百条巨型干渠?

程处默不由咋舌。

他走到李云身边站立,同样遥遥眺望着黄河,道:“这事如果真的开干,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大工程!”

“那是自然!”李云呵呵一笑,道:“当年隋炀帝开挖大运河,征发民夫数百万人次,然而大运河乃是通过取巧方式连通了原有的许多河流,所以才能在短短几年之内竣工,但是咱们要做的是无中生有,直接在大地上开出五百条巨型干渠。说是干渠,其实比普通河流还要宽,此事一旦完成,泽陂后世一千年。”

程处默明显被这个宏伟目标镇住了。

这厮愣愣半天,忽然喃喃一声,有些明悟道:“难怪我老爹不准我回长安,跟着师傅才能做出名传千古的壮举。可惜李崇义他们不在,那几个家伙的老爹见识不行啊,直娘贼的,真想把他们喊回来,这事大家一起干,干起来才有劲。”

李云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开挖黄河,建造巨型干渠,此事光靠咱们几个可不行,为师这次要把整个大唐都绑上。”

程处默顿时兴奋起来,急吼吼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啊,你是他们的师傅,位格等同于父母,只要你出面相招,那四个混蛋必须得回来,哪怕他们的老爹再怎么阻拦,他们也得乖乖赶回河北道。”

李云冲他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他们四个离开,其实是我的暗许,否则你以为他们老爹真的见识短浅么?他们是在配合为师一起藏拙啊,本来还准备演上一出闹翻脸的大戏,只不过后来想想觉得没有演戏必要。”

这话程处默有些不太明白。

程处默虽然成长了许多,但是毕竟不擅长争斗那一套,他性格太过直楞,天生学不会弯弯绕绕。

李云仔细给他解释道:“我是西府赵王,坐拥整个河北道,手里掌握着范阳交易中心,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偏偏还收了五大将门的嫡子做徒弟,这样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你好好想想,你们五个人代表着什么?”

程处默沉思半天,略带不确定道:“我爹,右武卫大将军,尉迟宝林他爹,右武卫大将军,刘仁实他爹,执掌朝堂九寺之一的卫尉寺,房遗爱他爹更不用说,文官之中第一人,李崇义自己就是小王爵,他爹更是第一王爵的河间郡王,坐镇雍州府衙,手握兵权印把子。”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五个徒弟的老爹个个身居高位,联合起来的势力确实有些吓人。

程处默转头看着李云,恍带明悟道:“原来他们四个离开,是他们老爹为了配合师傅藏拙!”

李云笑而不语,鼓励他继续思考。

程处默又沉吟半天,忽然道:“还有还有,师傅你要上缴天子剑的事,这也是藏拙,免得引人抨击,你曾经跟我说过,朝堂争斗不比沙场争锋,沙场上只要轮着刀子看过去就行,但是朝堂上得按照规矩来,哪怕天下无敌,可也不能硬干。”

李云很是欣慰,点点头道:“上缴天子剑只是第一步,以后我还会把行军大总管的官职也推了,还有幽燕之地的大都督,这个官职也不能要,我只保留一个王爵身份,这样才能做到无官一身轻。”

程处默明显有些不愿,忽然道:“前几日收到长安来信,说是后宫之内有许多嫔妃都在摩拳擦掌,尤其是那些生有皇子的嫔妃,个个都想好孩子换个封地,师傅啊,河北道以前穷困潦倒,是咱们付出血汗改变了旧貌,这还没怎么富裕呢,那些人就想跳出来摘桃子。”

“摘呗!”

李云毫不在乎,淡淡笑道:“这是为师故意让他们摘的,不过我也只给他们一个虚名,遥领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可以,担任幽燕之地的大都督也可以,但是只能领个虚名,不可对政务指手画脚。”

程处默捏了捏下巴,有些不放心道:“就怕他们不懂得收敛,拿到了虚名还想拿实际的利益。想要拿到实际利益,必然要伸出爪子……”

“伸呗!”

李云又是淡淡一笑,突然语带深意问他道:“咱们师门的宗旨是什么?”

程处默先是一愣,随即霍霍怪笑起来,道:“以德服人!”

……

……第一更到,3500字

第184章 【冷眼旁观不入局】

以德服人?

别人讲理,我就动粗,别人动粗,我比别人更粗。※菠萝小※说

这就是师门的宗旨,总之不管如何就是不吃亏……

程处默再次兴奋起来,越发怀念另外四个家伙。

这货忽然开始埋怨李云,悻悻然道:“都怪你,非得玩什么阴谋诡计,为了藏拙连自己人也不告诉一声,导致我对他们离开河北很是愤怒。这两年来我经常破口大骂,几乎每个月都要写信去骂他们,我甚至撕碎自己的衣服给他们寄过去,表示要和这四个混蛋割袍断义……”

说到这里又是悻悻两声,愁眉苦脸道:“想不到错怪他们了,以后见面很难为情。”

李云呵呵一笑,怂恿他道:“有什么难为情的?大不了干上一仗啊。你们几个最喜欢打架,我估计现在他们打不过你。”

“打架?这事靠谱!”

程处默顿时来了精神,嘿嘿怪笑道:“自从翟老头来到河北,徒儿我的武功一日千里,如果那四个混蛋能够回来,我保证一个能打他们四个。”

李云瞪他一眼,不悦道:“喊什么翟老头?那是为我的大师伯!按照门中辈分,你得喊他师祖。”

程处默满不在乎,翻个白眼道:“你自己还不是天天喊他翟老头?他自己也喜欢咱们喊他翟老头,有一次我喊他师祖,反而被他臭骂了一顿。”

李云无奈叹息,道:“翟老头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最近喜欢和小孩子们待在一起他,说是要帮我教导小一辈弟子,但我总觉得他是喜欢和小孩们玩闹。老小老小,越老越小,这句俗话果然有理,翟老头就是个例子。”

程处默忽然嘿嘿坏笑,道:“我看他是别有目的,分明是帮你选老婆,这老头眼光颇有独到之处,一旦发现小美人胚子立马把人开革出门,然后他自己重新收录,小女孩的辈分涨高一层,比如那个宝儿师叔,以前她喊我师兄,现在我喊她师叔,辈分直接跟你一样,成了翟老头的义女。”

说着又是嘿嘿坏笑,举起三根手指头接着道:“两年时间不到,老头收了三个义女,这还不算阿瑶师叔,否则直接凑成四大美人。”

李云悻悻转头,脸皮抽搐道:“凑什么四大美人,我看是凑一桌麻将。这个翟老头,为师以后得躲着点。”

“不用你躲!”

程处默挤眉弄眼,道:“老头去了草原,说是要找大祭司谈谈你成年及冠的事,准备搞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顺带着让你娶七八个老婆。此事玲珑公主显得特别上心,我姐姐也不愿意落于人后,还有那个卢出水的闺女,整天也围着翟老头问东问西,她们三人跟着翟老头一起去了草原,估摸着一时半会回不来。”

李云顿时大为轻松,长出一口气道:“那最好,为师可以清闲几天。”

说着猛然眼睛一亮,拍手道:“我要上缴天子剑,肯定得去长安一趟,还要卸任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这事也得亲自跟兵部缴纳印信……”

程处默愣了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师傅,你莫不是想去长安吧?”

“正是如此!”

李云目光闪亮,点头道:“我已十八岁,须得让长辈主持及冠之礼,这事必须是至亲,而且还得是男子,我娘虽然是尊贵的草原大祭司,但她可没有资格给我举行及冠,翟老头也一样,他只是师门长辈,不是血脉至亲。”

程处默又楞一下,道:“二十岁才能及冠,师傅你如今才十八岁,难道要在长安躲上两年,一直憋到二十岁再出山?”

李云嘿嘿一笑,故作扭捏道:“我长得比较连嫩,所以对外一直宣称十八岁,其实我已经二十岁了,随时随刻都可以及冠。”

听听这话,分明就是瞎扯。

程处默登时翻个白眼,道:“这么说来,徒儿我也得及冠了,我一脸络腮胡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三十岁了。门中那些小师弟小师妹们,从来都不肯喊我一声哥哥……”

李云哈哈大笑,直接冲着程处默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咱不耽搁,现在就直接启程,一路直奔长安帝都。”

程处默眼睛一亮,明显很是意动,不过仍旧故作沉稳道:“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王爵行程须得提前报备。”

其实这货心里十分想家,李云说要回长安的时候他已经兴奋难耐了。

李云再次哈哈一笑,忽然伸手抓起程处默的胳膊,然后脚下猛然一弹,纵身乘风飘向黄河河面。

河中水花一滚,一只大龟露出后背,李云抓着程处默稳稳站在大龟背上,分明是要乘着大龟从水路去往长安。

程处默心里兴奋的不行,然而这货还是想装一装沉稳,叽叽歪歪又道:“师傅,你是王爵啊,王爵轻易不得离开封地,你得先给朝堂上报备才行……”

也就在这时,猛听岸边有马蹄之声,但见一群百骑司战士飞奔而来,遥遥冲着河面大喊道:“启禀王爷,刚刚收到长安百骑大统领的飞禽传书,陛下有令,让您速速回信,事关开挖黄河,陛下要知道一切,殿下,赵王殿下,您停一停啊,您的坐骑游水太快了……”

黄河之上,大龟乘风破浪,李云哈哈大笑,对面色怔怔的程处默道:“听到没有,陛下要我回信!”

“帅啊!”

程处默兴奋一声,裂开大嘴道:“用飞禽传书回信,哪比得上亲自回禀。有了这个借口,师傅不需要报备就能前往长安。”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岸边那些百骑司满脸迷糊,可惜他们的战马无法追上大龟的速度,渐渐被抛于后方,终于再也追之不上。

黄河水声滔滔,岸边呼呼有风,忽听风中传来一阵豪迈长笑,悠悠道:“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心忧权高惊天下,常至黄河假钓鱼。蜷缩两年河北道,冷眼旁观不入局,大鹏一日乘风起,遥至长安报干渠。”

河风呼呼,诗歌豪迈,岸上这群百骑司侧耳倾听,人人都听出那是赵王的长笑。

殿下竟然去长安了……

……

有一个百骑司粗通诗文,连忙给众人解释诗词之意道:“殿下蜷缩河北道两年,这是准备孤身回去长安,两年前他是个少年,做事隐有诸多不便,但是殿下现在已经成人,终于可以展开拳脚大干一番。”

“屁话,欺负我们听不懂吗?殿下需要蜷缩吗?殿下分明是心怀大度!他不喜欢跟朝堂上那些老头子争抢,所以这两年才会在河北道埋头不问世事,但是殿下何曾怕过任何人,这天底下没人能让殿下害怕……”

旁边几个百骑司很是兴奋,骑在马上不断向远处眺望,有人忽然指着岸边某处,满脸崇拜道:“看到没有,那里就是黄河战场,当初百万突厥骑兵,被殿下在此孤身拦住,匹马双锤,杀入万军之中,突厥大可汗颉利,就是被殿下砸死在这里。”

“原来竟是这里,吾等赶紧去瞻仰一番,咱们这些百骑司驻守河北道,每天忙得跟个龟孙子一样,殿下天天在田间地头跑,咱们也跟着成了种田的农夫,在这么下去我会忘了自己是个战士,必须得去殿下大战的地方好好瞻仰。”

“同去同去!”

一群百骑司嗷嗷叫着,打马朝着黄河战场的遗志而去。

而那黄河之上,大龟破浪前行,李云抓着程处默宛如乘风踏河,望之宛如仙人一般潇洒。

……

……第2更到,7000字了,后面第三更同时发布。

第185章 【从此之后,没有了长安小霸王】

程处默还是第一次乘坐大龟,只爽的这货一路上大呼小叫,大龟游水速度快若奔马,说是日行千里也不为过,这一路上不断沿着黄河上溯,期间转折几条河流继续向西,大龟所过之处,引得无数岸边百姓惊。

百姓们看不到大龟在水中遨游,只以为李云和程处默乃是踏水乘风,他们见识浅薄,不免惊为天人,程处默得意万分,一路上公鸭嗓子狂笑着几乎没听过。

如此连行两日一夜不停,再天黑时竟然已经到了渭水,大龟仿佛回到老家,游起来更加带劲,于是又惊动无数渭水河畔人家,皆都以为有仙人降临而至。

顺着渭水再次向西,风驰电掣穿过秦岭,再往前面就是长安,暗夜中隐隐已能看到黑漆漆的城墙。

此时才是半夜三更,天上一轮明月挥洒冷光,李云抓着程处默纵身一跃,从大龟背上直接跃到渭河岸边。

大龟昂昂两声,浮在河水中央,李云转头看了一眼,遥遥摆手道:“自己去抓鱼吃,我估计要在长安住上一阵,等我来河边寻你之时,你再出来驮我回去。”

河中水花一滚,大龟缓缓沉下。

这时程处默凑了过来,脸上明显带着异样,这货伸手指了指渭水河岸,低声道:“师傅你看,流民大营怎么没了?”

李云呵呵一笑,道:“流民大营住的都是流民,如今长安已经没有流民,大营仍在这里有何意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拆除了。”

程处默有些发急,忍不住道:“那咸鱼产业怎么办?”

说完自己忽然也愣住,喃喃道:“是了,流民虽然不再是流民,但是咸鱼产业照样可以做,只要有廉价的精盐,他们还是可以赚钱……”

李云点了点头,微笑道:“此前我曾给陛下写信,专门提及了咱们的小盐山,以陛下的胸怀大肚,那座盐山肯定不会收回。当初的流民们靠着那座盐山,至少能保证十年的衣食无忧。”

程处默这才放心,并且明显有些思念那座盐山,道:“师傅啊,不如咱们去那边看上一眼,趁着现在天还未亮,正好去看看那些辛劳的矿工。俺有些怀念那里,当初我也在那里开过矿。”

李云沉吟一下,然后欣然点头,笑道:“如今才是三更,尚有不少时间,咱们俩人可以去看,但是不要惊扰那些熟睡的人,他们开矿一天极其辛苦,即使酣然熟睡都不一定歇的过来。”

程处默‘嗯’了一声,然后眼巴巴看着李云,期期艾艾道:“师傅,没有马匹,路有点远啊……”

李云飞起来就是一脚,笑骂道:“别跟我说你没有学会轻功。”

程处默嘎嘎怪笑两声,突然拔脚顺着河畔飞奔,叫嚣道:“来啊,咱们再比试一场,师门无数奇功,我最擅长的就是飞毛腿。”

李云摸了摸鼻子,冲着程处默背影骂一句道:“翟老头一直逼我练习鸡鸣狗盗,你却天天喊着要和我比赛脚程。”

远处传来程处默得意的大笑声。

李云忽然脚下一弹,顺着笑声狂追而去,

虽然他主修缩骨功,但是轻功也有所涉猎,他有天生神力,学什么功夫都是事半功倍,所以程处默并不能将他抛下,两人很快跑了个齐头并进。

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已然到了小盐山,这时才发现盐山脚下竟然有了一个小村庄,影影绰绰立着一百多座小房子。

师徒两人悄无声息摸了进村,然后随机抽选几户人家查看,很不错,日子过得很好,粮筐里是满的,墙壁上挂着腊肉,再去柴房看看,发现都有蜂窝煤,掀开炉灶旁边的瓦罐,里面装满了浓稠的猪油……

李云越看越是欣喜,程处默也觉得心满意足,师徒两人因为太过开心,一时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一声笑,惊醒了房间里熟睡的一个妇人,那妇人以为家里有贼,惊恐开始呼喊自己的儿子,可惜她的儿子开矿一天十分疲倦,呼呼大睡怎么喊也喊不醒。

妇人胆战心惊,却鼓起勇气从床上爬起来,暗夜之中只见她抄起一根闩门棍,举在手里对外面低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小盐村也敢来偷,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我家王爷对我们可好了,你们不要欺负我是个寡妇,我儿子当初很得王爷喜欢的,他干活很卖力,我家王爷天天夸……”

农家妇女,没有太多见识,连威胁都显得弱势,但是语无伦次之间又带着一股骄傲。

这妇人躲在房门后面喊了半天,发现隔壁柴房竟然没有一丝动静,她举着栓闷棍小心翼翼走出来,看见自家的小院里有个东西闪闪发光。

妇人心里好奇,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她弯腰捡起那个东西,才发现是一块油润光泽的玉佩。

玉佩还有温度,应该是被人刚刚放在地上,妇人并不认识字,然而不知为何脑中却闪过了一个少年的笑脸。

那张笑脸是那么熟悉,每次回忆起来都让人心安,此时月光当空而照,漫天都是清冷光辉,妇人忽然缓缓跪倒在地,眼中已经变得泪水磅礴。

王爷,肯定是王爷。

王爷是您吗?

您肯定还在惦记我们的日子!

妇人双手捧着玉佩,跪在地上不断流泪,虽然泪水磅礴,然而满脸都是骄傲。

她忽然张口大喊,对着空寂无人的黑夜大声道:“王爷请放心,我们日子过得很好,我家儿子特别能干活,已经攒了好多好多的钱,等他再拼上两年,奴家就能给他讨一房媳妇,奴家带着孩子逃荒的时候怎么也不敢想象,我们竟然会过上如此有奔头的日子,呜呜呜,王爷,谢谢您……”

老百姓的感恩,永远是这么的淳朴,他们不懂得说那些优雅动人词语,连感谢别人的时候都显得词不达意。

但是,李云听了很满足。

此时小村之外,两个青年正悄然离开,等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之时,程处默才轻轻出声道:“师傅,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开挖黄河了。一座小盐山,可以让几千上万个流民富足,如果挖开黄河建造五百条巨型干渠,岂不是要让几十万几百万的百姓富足,这个事,得干……”

李云静静看着他,忽然道:“你不觉得失望吗?”

程处默微微一愣,有些愕然道:“啥意思?”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悠悠道:“当初弄咸鱼产业之前,我是个一文不名的流民,是我用一碗施粥引你同情,逼着你一个国公嫡子喝那个糠粥,你从小锦衣玉食,喝那个糠粥扎的嗓子疼,但你仍然坚持喝了下去,从那以后努力为咸鱼产业奔波……”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盯着程处默又道:“你付出如此之多,结果老百姓感谢的是我,为师想问你一句,你不觉得失望吗?”

“原来你说这个啊!”

程处默咧嘴一笑,满不在乎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

他忽然看着李云,笑呵呵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人有多大能力,就得背负多大责任,人行好事,莫问名声,我当初喝那碗糠粥扎的嗓子疼,但我喝那碗粥喝的特别开心,因为从那一天起,我程处默已经不是章台走马的长安小霸王,哪怕所有人都说我是纨绔子弟,但我自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孩子……”

这话说的太深邃了,仿佛后脑勺要冒出个光圈,李云听了简直匪夷所思,几乎不相信这话能从程处默口中说出来。

然而这才是有感而发,是一个人内心最真挚的表达,否则不可能如此情真意切,虚虚假假也不可能瞒住李云的眼睛。

偏偏程处默自己没觉得怎样,只认为这是平平常常的语言,这货说完之后发现李云面带吃惊,甚至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师傅你咋了?你现在的样子傻乎乎的看起来特别彪。你曾跟我说过一句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莫非教导我时间太久,你没把我教成功,自己反而变成个二愣子。”

“你才是二愣子,你全家都是二愣子!”

李云陡然反唇相讥,复又开怀而笑,忽然伸手重重一拍程处默肩膀,大声道:“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不是没把你教成功,我把你教的太成功了,哈哈哈,此事甚爽,当浮一大白啊。”

程处默满脸迷糊!

李云按在他肩膀的手掌猛然一推,轻喝道:“走,咱们去长安,既然你不是长安小霸王,那为师就给你换个地方当霸王。”

“啥意思?”

程处默被他推个趔趄。

李云长笑之中抬脚,趁着月色向前飞奔,悠悠道:“长安小霸王不再,那就做个朝堂小霸王,眼看五更将至,让为师带你去上个早朝吧……”

“带我去上早朝?”

程处默愣了一愣,这货分明没有听懂李云要捧起他的暗示。

他追在李云后面大呼小叫,很是惊奇道:“师傅,我没资格啊,早朝有律,五品以下不得入宫……”

……

……第3更,10000字,今日更新完毕,明天开始白银盟加更。

第186章 【天子之剑,今天要用一次】

“五品以下官职不得入朝!”

长安皇宫门口,两队羽林军执戈而立,身穿精锐锁子甲,目光个个带傲然,然而领头一员宫门守卫大将满脸苦涩,小心翼翼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殿下,烦请您不要为难末将,皇宫之中有着规矩,五品官职以下不得入朝。”

这又解释了一句,而且比刚才更加详细。

李云面带平和,温声点头道:“本王不难为你,规矩就是规矩,除了一年两次的大朝会期间,五品官员确实没有资格入朝资格……”

这话让那个宫门大将长出一口气。

旁边程处默却显得有些失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哪怕是个二愣子,那也希望能够凭着自己出人头地,他的四个好伙伴如今都已是五品官职,只有他目前还是个可怜巴巴的白身,虽然名头上挂着一个小国公,但其实他身上没有任何官职爵位。

李云在一旁冷眼旁观,将程处默的表情尽收眼底。

旁边那个宫门大将明显也是个精明人,同样看出了程处默脸上的失落,这宫门大将迟疑一下,忽然小心翼翼道出主意:“程小国公虽然没有官职,但却是陛下亲自亲自赐婚的驸马,尽管不曾大婚,依旧有着身份……”

说到此处微微一停,语带暗示道:“如果程小国公是想进宫去给长辈问安,末将立刻去给宫门司报备记录,不过进宫时间必须等到天亮,不能像现在这样五更天就进去,五更天进宫的只能是朝臣,而且只能进入太极殿那一片区域。”

这话让程处默有些意动,不过随即略带丧气摇了摇头,失落道:“皇宫我也进过几次,每次都是给长辈问安,如果是用这个借口,那我…那我……”

他期期艾艾不说话,明显不想表达自己的失望。用这个借口进宫,没有堂堂正正入朝的意义。

“不用那么麻烦!”

李云一直冷眼旁观,这时终于开口,他的语气仍旧平和,然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道:“程处默进宫,只为早朝而来,他不是去拜见长辈,他是为了参加早朝……”

宫门大将顿时面色发苦,愁眉苦脸道:“殿下,末将没这能力。”

“本王有!”

李云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探向腰间,但听铮铮一声脆鸣,眼前忽然一道白光,再看李云之时,他手里已经倒提三尺长剑,淡淡问宫门大将道:“此剑,你可认得?”

宫门大将眼皮一跳,连忙答应道:“认识认识,自然认识,这是陛下钦赐的天子剑,当今之世唯有赵王可以执掌。”

“好!”

李云哈哈一笑,道:“认识就好!”

他突然转身,把天子剑轻轻往程处默肩膀一搁,沉声道:“程处默,你单膝跪下。”

程处默愣了一愣,有些不解李云的用意,不过他仍旧乖乖听话,真的在宫门前单膝跪下。

恰好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隐有马蹄声响,亦有车轮碾地之声,这是大唐的文臣武将前来上朝,或是骑马或是乘车直奔宫门。

当是时,天色未亮,然而皇宫门前燃着灯笼火把,照的门前一片区域亮如白昼,老程和几个骑马的国公正在吹牛打屁,忽然有人轻轻‘咦’了一声,指着宫门处道:“程知节你看,那莫非是你家的小子?他咋单膝跪在地上,肩头还被人搁着一把剑?嘶,不对,持剑那人是赵王,是河北道的西府赵王……”

老程呆了一呆,目光蹭一下看过去。

但见皇宫门前,两队羽林卫昂然而立,在两队羽林卫的中间,赫然有两个青年一站一跪。

李云手持天子剑搁在程处默肩头,声音悠悠道:“程处默,你昂起头,看着为师!”

程处默连忙抬头,怔怔看着自己的师傅。

李云同样看着他的徒弟。

他的语气明明十分平淡,然而轻柔的声音却宛如天雷灌耳,道:“陛下赐我天子剑,总览大唐十道官民,然则两年时间以来,为师从未用过天子剑,我一直告诉自己,这是天子的权限,我并无代行之权,但是今日不同,为师要破自己的规矩……”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停,陡然喉间轻喝一声,面色肃重道:“今有青年程处默,大唐长安人士,生于卢国公府,嫡之子,虽为白身,然则功勋卓著,三年前流民逃荒长安,程处默造盐为国分担,两年前去往河北,又与百姓同吃同睡,身为国公长子,常宿田间地头,为领百姓开挖灌溉之渠,大寒冬日赤脚站于水中,三伏天下,抢收庄稼,赤背顶住烈日,脱皮几有数层,本王问,天下功勋之子,谁能如是乎?”

这一番话,李云的声音很大,远处那些国公纷纷停马驻足,目带肃重看着宫门前的一幕。

老程同样在看着,目光却有些怔怔,忽然感觉自己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转过头来却发现是二哥秦叔宝,但见黄脸汉子面色欣慰,沉声道:“知节,你孩子长大了。”

老程忽然感觉有些心酸,堂堂国公眼睛变得湿润。

我的儿子,长大了!

不知不觉之间,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自古至今为人父母者,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吧!

这时李云的声音再次响起,悠悠然传入众人耳畔,道:“世有功勋,功勋当赏,我大唐做官乃是举荐之制,五品以上则由天子封赐,本王今日做一次越俎代庖的事,我要用天子剑封赐一个五品官……”

说到这里陡然声音变高,昂然正气道:“竟有西府赵王门下高徒程处默,为国为民建立莫大功勋,自古有言,举贤不避亲,本王以西府赵王身份,举荐我的弟子入朝为官,再持陛下天子之剑,赐封程处默正五品之职,有剑在此,即刻生效,从今天开始,程处默就是堂堂正正的五品官。”

五品官听起来不大,其实真的很了不得。

大唐建国以来,正一品和正二品基本属于养老的官职,总共也就封赐了五六个人,真正的实权官职乃是正三品,正三品已经算是宰相级别。

五品官能够入朝,已经是大佬级别人物,虽然程处默靠着继承爵位也能混个五品以上,但那须得等老程死了以后才行。

程处默怔怔单膝跪地,明显被李云的封赐给惊傻了,这个曾经的长安小霸王,此时脑袋之中轰轰乱响。

李云缓缓收回天子剑,铿锵一声又插回腰间,然后连同剑鞘一起接下来,托在手中对着皇宫里面大喊道:“从今天开始,这把剑上缴而回,两年时间,本王只用这一次……”

两年时间,只用了一次!

这一次用在了程处默身上!

不远处那些国公何等羡慕,纷纷看向身边的程咬金,此时程咬金双目湿润,众人都听到他双拳攥的咯吱咯吱响。

人群中一位国公轻轻叹息,无比羡慕道:“当年长安小霸王,一日封为五品官,嘿,程知节,好一个程知节。”

这时皇宫大门已经打开,眼看早朝的时间马上就到,众人不敢耽搁,下马徒步走向宫门。

而宫门之前的李云再次看着那个大将,笑呵呵问道:“现在如何?程处默可以上朝了吗?”

那宫门大将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藏不住对程处默的羡慕,忽然恭恭敬敬一拱手,郑重道:“末将皇宫羽林卫张方平,恭请西府赵王移步进宫……”

说完又看向程处默,再次郑重道:“也请五品正职程处默,同样移步进宫上朝。”

这次没喊程小国公,喊的是五品正职程处默。

程处默只觉胸膛一股滚热,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惊喜,他蹭一下从地上蹿起来,直接一把抱住了李云的老腰。

“啊哈哈哈,师傅,师傅啊,徒儿好开心,徒儿真的好开心啊……”

这番欢喜和激动,一如当年第一次卖出咸鱼那个夜晚,那次是两千流民买得粮食而归,程处默同样是这么的疯狂大笑。

二愣子从小到大,加起来也只这么疯笑了两回。

这货又跳又笑,又想来抱李云,李云猛然躲开,一脸嫌弃道:“腻腻歪歪,为师可不是兔子。”

“嘿嘿嘿!”

程处默只懂得傻笑。

李云瞪他一眼,转身进入宫门。

这时那些上朝的重臣也都来到宫门之前,而程处默还站在原地疯疯傻笑,老程陡然上前一脚,顿把儿子踢个趔趄。

程处默这才发现自己老爹,顿时欢喜大叫起来,这货已经两年没有回家,张开双手想给老程来个拥抱。

老程明明也很想抱抱孩子,然而却愣着脸子躲开,呵斥道:“臭小子瞎眼啦?见到这么多叔叔伯伯不行礼?”

说着又要抬脚,准备再踢儿子。

然而也就在这时,皇宫门内传来一个悠悠声音,淡淡笑道:“卢国公,一脚就行了,你刚才踢他一脚,本王算你是行使父亲职权,但也只能踢他一脚,不能再踢第二下,否则得话,本王要问一句为什么?”

本王要问一句为什么?

这是何等的庇护自己徒弟。

虽然程处默是老程的儿子,但是爹打儿子也得有个说法,如果平白无故一脚一脚的踢他,那不行。

男儿一旦长大,即使爹娘也不能随意责打,尤其此处乃是皇宫之前,无数朝臣勋贵都在看着。

老程自己也醒悟过来,连忙把脚收了回来,这老妖精突然双手抱拳,冲着宫门之内遥遥一拱,郑重道:“臣卢国公程知节,谨遵西府赵王之命。”

其实老程乃是开国国公,根本不需要听一个王爵的摆布。

……

……1更到

第187章 【魏征老头,是好是坏?】

太极殿门前,有座金水桥,越过此桥之后,约有一个两亩左右的小广场,大唐早朝之前,百官就在这里候着。

自古都说文武百官,其实上朝的远远不止一百个,人数其实不太固定,但是从来没有低于过三百人。

如果是一年两次的大朝会,甚至一两千人也是正常。

今日乃是普通朝会,按理也就三百来人,然而似乎有些特殊,前来上朝的竟有五百多。

这么多的大臣,全都在宫殿之前候着,大唐朝臣虽然没有朝党那一说,但是文武百官仍旧有着潜规则的队伍。

比如老程这些开国国公,个个都是上柱国的爵位,不但位高权重,而且不是虚职,国公们一般站在太极殿的左边,位置十分靠近太极殿门前的左柱子。

又比如房玄龄那些宰相,个个都是正三品的大佬,负责引领文臣,同样位高权重,老房等人大多站在太极殿右边,位置恰好靠近太极殿门前的右柱子。

除了国公和宰相们位格极高,另外还有一批人能够旗鼓相当,那就是皇族王爵和一些嫡脉,比如河间郡王李孝恭,比如江夏王李道宗,不过这几位王爷都是军方之人,偶尔也会站在国公们的那一边。

当然也有一些王爵喜欢文事,他们经常站在靠近文臣的地方。

这些王爵都是重要人物,随便任何一个都是大佬,不但掌握实权,而且和李世民平辈。

当然也有不握实权的那种,基本都是李渊后来生的儿子,虽然也挂了个王爷名头,然而上朝纯粹属于象征物。

除了这些有实权或者没实权的第一代王爵,参加上朝的还有一些二代王爵,比如刚刚十五岁的李承乾,刚刚十四岁的李泰,同样刚刚十四岁的李恪和李佑,这四个都是李世民的亲生儿子,如今也都开始参加早朝。

整个太极殿门前,基本都被包圆了,剩下那些文武官员,只能站到金水桥的桥头甚至桥上去。

就算门前广场有位置,他们也不能走到里面去,不但是因为资格不够,也是因为潜规则里都有团体。

但是这一切,李云和程处默不懂。

师徒两个乃是第一次上朝!

偏偏进宫的时间还最早……

等到一大票文臣武将到达殿门之前,愕然看见师徒两个竟然站在殿门的门口,身材修长那个应该是赵王,体格魁梧的那个肯定是程处默,两个青年正把手掌放在殿门之上,貌似在对着门上的铜钉品头论足。

比如程处默好像在说:“师傅啊,这一共有九十九个铜钉,密密麻麻跟筛子一样,你说为啥要弄这么多铜钉?”

然后赵王应该是在教导徒弟,低声道:“九乃极数,一般代表至尊,但是两扇大门只用九个铜钉有点难看,所以直接变成了九十九个铜钉,这玩意除了彰显威严没什么屁用,估计是我二大爷好面子的毛病又犯了!”

程处默很是郑重点了点头,道:“好面子可不行,浪费财力物力,今天咱们师徒上朝,不如就进谏这个吧,咱得好好跟陛下说说,把这两扇大门给拆了。”

李云沉思一下,竟然点头同意,道:“此言甚善!”

啥玩意?

刚刚走来的文臣武将们全楞了?

您二位这第一次上朝,就想把太极殿的大门给拆了?太极殿乃是一国重地,乃是全天下最为庄严肃穆的地方,不但是权利的象征,也是朝会的所在地,弄俩有铜钉的大门怎么了?大唐的朝堂两两个大门都用不起吗?

再说了,这大门就算真的劳民伤财,可它也不是唐朝的产物啊,这是以前朝代的遗留,碍着你们师徒俩什么事了。

前面刚刚说过,今天来上朝的文武百官有点多,浩浩荡荡五百多人,几乎都敢上一次大朝会了,人一旦多,性格就各异,有些大臣喜欢隐忍,有些大臣则是喜欢叫真。

李云和程处默正在对着殿门评头论足,猛听后面遥遥传来一声怒哼,但听一人大声指责道:“都说西府赵王博古通今,想不到传言果然不可轻信,这俩大门乃是前朝遗留,即便劳民伤财又和本朝有什关系?此等事情也要进谏,未免有些不合赵王的位格……”

噫嘻?

有人找茬!

师徒两个顿时转头,目光嚯嚯在人群中寻找。

程处默虽然成长起来,但是性格已经比较彪,直接叫嚣道:“刚才是哪个龟孙,躲在人后嚼舌头?”

好家伙,这话才一说出,文武百官全都愣住,但见一个肤色略黒的文臣陡然跳出来,怒气冲冲骂道:“程处默,你敢骂老夫是个龟孙?”

就连老程都是面色一变,显然程处默骂的很不合规矩。

程处默打眼一看,顿时脸色有些讪讪,语气也扭捏起来,悻悻道:“原来是魏征伯伯,刚才侄儿瞎胡说。”

魏征比程咬金大,而且两家关系很不错,程处默小时候经常被魏征抱着,他也没想到刚才骂的竟然是魏老头。

但是他虽然道歉,却已经坚持本心,傲然道:“魏伯伯,我道歉是因为我小辈骂了您,可并不代表我怕了您,刚才您指责我的师傅,侄儿可得跟你说道说道……”

这话本是因为性格直楞的缘故,偏偏颇合朝臣争斗寸土不让的规则,魏征明显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老头竟然不再生气,反而频频点头道:“好好好,处默很是不错,老夫刚才指责有些太急,你们除此上朝不懂规矩。”

说着转头看向李云,微微拱手道:“西府赵王殿下,烦请带着程处默走下台阶,此时太极殿门尚未打开,朝臣们是没有资格走到门前的,摸门钉更加不行,实属失礼行为。”

花花轿子人抬人,连脾气刚硬的魏老头都如此彬彬有礼,李云哪里能伸手去打笑脸人,他笑呵呵点了点头,拉着程处默慢慢走下台阶。

这时又出现新的问题!

到底该站在什么地方呢?

左边是国公武将,右边是文臣大佬,中间一票乃是皇族王爵,但是皇族王爵们有的站左有的站右,严格来说也划分了文武两派。

魏征冷眼旁观,明显看出李云和程处默的迷茫,这老头虽然脾气很刚,不过骨子里倒是不坏,他忽然笑呵呵一声,悠悠道:“刚才赵王和贤徒品评太极宫大门,竟要上朝之后劝谏陛下把大门拆掉,咱们想不说大门能不能拆,先要说说你们有没有劝谏的资格,老夫仗着痴长几岁,愿意和赵王把此事说说……”

突然走上来几步,稳稳站在李云和程处默身前,这就等于是有人陪着一起站,不会让李云和程处默孤零零站在那里显得尴尬。

如此行事,完全是处于一个长辈的爱护之心,这一刻的魏征并没有注重李云的王爵身份,纯粹是发自内心想要帮帮两个小家伙。

李云何等聪明,岂会看不懂这一切,他连忙郑重拱了拱手,沉声道:“本王自幼流落民间,今日乃是第一次上朝,我于朝堂规矩多有不懂,正要请教魏征老大人一番。”

“好!”

魏征毫不迟疑,直接点头答应,然后抬手撵了撵胡须,笑呵呵道:“咱们先说进谏的事,这个就是第一个不合规矩,大唐有律,言官才可进谏,除了言官,其他人只能进言,虽然进言和进谏只有一字之差,但是这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进言谁都可以进,但是陛下可以装作没听到,但是进谏不行,进谏乃是堂堂正正的国事提议,即使陛下听了心中不喜,那也得硬着头皮做出答复,或者采纳,或者不采纳,不管采纳还是不采纳,得都正正经经给言官做出回答。”

“竟然是这样?”

李云还没有说话,程处默先已怔住,愣愣道:“要是按照这个说话,陛下岂不是活的很累,我记得老爹曾经说过,大唐有三百多个言官,如果每人每天进谏一件事,陛下岂不是连个吃饭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哈哈,那可不行!”

魏征明显被小辈逗笑了,道:“言官虽然有三百多,但是进谏也不是随便能进谏的,一般都是把建议之言汇总起来,再由统领言官的谏议大夫决定进谏之策……”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笑呵呵指着自己道:“老夫不才,目前就是谏议左大夫。”

然后伸手往文臣那边指了一指,指着一个老家伙道:“那位是王珪王大人,目前担任谏议右大夫。整个大唐三百言官,便由我们二人负责引领。言官文风奏事,偶尔政见会有不和,但是吵归吵闹归闹,大家都是为了大唐好。”

说着看眼睛也看向文臣那边,远远对着王珪喊了一声道:“谏议右大夫,我魏征这话说的对不对?”

那边王珪一脸笑眯眯的点点头,皮笑肉不笑道:“身为言官,为国分担,政见不合,也是常事。”

魏征仰天打个哈哈,陡然语气变得严肃,沉声道:“说得好,政见不合,也是常事,等会陛下临朝,老夫还要和你辩上一辩,事关黄河开挖一事,实乃古往今来第一荒唐事,你们世家被赵王打怕了,所以听到赵王想要干什么都不敢阻拦,但是老夫心忧国事,我可不会因为赵王想干就会退缩。”

这话才一说出,李云明显一怔。

旁边程处默不愿意了,道:“魏征伯伯,您这是咋了,刚才咱们还是一伙的啊,怎么一转脸又冲着我师傅来?您这个当长辈的,怎么变脸比小孩子还快?”

魏征冷冷一哼,道:“正因为老夫是你们长辈,才不能坐视你们犯错,世家想要推波助澜,那是要害你的师傅。”

……

……2更到

第188章 【五大彪子再次聚齐】

魏老头说到这里,陡然又看向王珪那边,冷笑连连道:“老夫是个孤官,不属于世家,不属于勋贵,投过隐太子门庭,又被陛下拉出来做官,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得蝇营狗苟那一套!”

对面王珪一脸笑呵呵,道:“魏大人一口一个孤官,其实还不是想投赵王门庭,刚才赵王和程处默丢人,你第一个跳过去帮着开解,嘴上说是长辈照顾晚辈,实则是在摇尾乞怜,赵王厉害啊,打的我们世家缩头不起……”

“呸!”

魏征猛啐一口,怒道:“你们世家一口一个怕了西府赵王,并且怂恿陛下允许开挖黄河,这其中打的什么主意,老夫心知肚明,我见过隋炀帝开挖大运河,我不能看到大唐也去挖黄河……”

这里面深有所指,就差直接撕破脸了,魏征的意思很明白,世家又是动用当初搞垮隋炀帝那一套,他们玩硬的玩不过李云,准备借着开挖黄河把李云给耗死。甚至有可能还想耗死大唐,然后改朝换代再弄一个江山。

如此一个老头,果然不愧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既有见识,也有脾气,最主要的是一身刚正,对事对人坚守本心。

然而面对魏征的呵斥和指责,王珪仍旧一脸笑眯眯,四平八稳道:“政见不合,等上朝再辩嘛。”

老东西说着突然看向李云,笑眯眯又道:“西府赵王,两年不见啊,老夫以为你会坐镇河北永不出世,想不到竟然在早朝之前看到了你。老夫心中有些奇怪,王爵轻易不得离开封地,最近几日并未听说朝堂里有过报备,赵王离开河北之时算不算是破了规矩啊?你最重规矩,破了可不好!”

说着,又拱了拱手!

看似彬彬有礼,实则软下刀子,这翻话连续挖坑,只要一个不好就要上当,无论李云怎么回答,最后一个私自离开封地的名头跑不了。

偏偏事实真的如此,李云离开河北确实没有向朝堂进行报备。

老程明显有些焦急,站出来就想用他的胡搅蛮缠那一套,却不曾想身后忽然探出一只大手,稳稳将老程的肩膀抓住,沉声道:“赵王天下无敌,但那只是沙场,他要想在朝堂站稳,须得经过许多磨砺,程知节,你别掺和。”

老程回头一看,发现竟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人家不但是大唐第一王爵,而且还是李云的大伯父,于情于理都有资格说出这番话,只不过老程仍旧担心李云会吃不住朝堂争斗这一套。

此时在场众臣都是这个疑虑,暗暗等着看看赵王怎么回答。

……

李云哈哈一笑,同样冲着王珪也拱了拱手。

在场众臣都以为他要回答,哪知突见李云面色一沉,陡然破口冷喝一声,厉声暴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过问本王的行程?”

这话一出,满场皆楞!

他们想过许多种结果,就是没想过李云会直接翻脸。

这不行啊,朝堂上不玩这一套。

你虽然天下无敌,拥有横扫沙场的能力,但那是打仗,这里是朝堂,朝堂之争得按照规矩来,变脸杀人那一套没有用。

老程更加焦躁,这次连李孝恭也有些担忧起来。

哪知李云变脸之后,作态更加吓人,他忽然怒目圆睁,仿佛呵斥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指着王珪大声训斥道:“本王手里拿着陛下的天子剑,时时刻刻都算跟在陛下身边,我的行程需要报备吗?我对着天子剑报备就行,哪怕走到天边,那也是合情合理。王珪老贼,你们王家欠我的三百万贯什么时候还,别吹胡子瞪眼,瞪眼就是不敬王爵,程处默,给我打?”

程处默蹭一下站出来,大声叫嚣道:“师门风格,以理服人,王珪老东西,你过来咱们单挑。”

“单挑他妈啊!”

这时猛听后方几声暴吼,突然从最后面挤过来四个小辈,赫然竟是李崇义等人,原来他们今日也来上早朝,只不过因为辈分太低,兼且官职品阶刚刚五品,所以属于最后进入宫门的一批,此时才刚刚到了金水桥。

结果远远就看见自家师傅和人争吵,四个家伙简直是又惊又喜兴奋无比。

眨眼之间,五个徒弟聚齐,程处默也觉得兴奋无比,忍不住嗷嗷仰天两嗓子,五个彪子虽然长大成人,然而骨子里还是那种楞呼呼的性格,此时听到李云喊打,哪里还能忍耐的住。

但见一呼而上,宛如土匪下上,那边王珪才被李云骂的面色发白,忽然便看见五个小子冲了过来。

老王大惊失色,临危之前直接抱头蹲下,大叫道:“汝等不当人子,说好了要和老夫单挑……”

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暴揍。

幸好老程等人生怕打死人,上前各自把自家小子死命拉住,五个彪子明显没打过瘾,叽叽歪歪开始跟王珪讲理道:“所谓单挑,是我们五个单挑你一个,此乃师门规矩,万事以理服人。再说了,就算我们单独一个跟你单挑,你行吗,不是照样挨揍的命,直娘贼,敢惹我家师傅,干!”

可怜王珪五十多岁的人,竟被几个小子给揍得鼻青脸肿,偏偏这次老东西还不占理,他刚才被李云呵斥之时确实怒目相视了。

世家喜欢玩规矩,偶尔也会被规矩给绊住,这就是所谓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大唐确实有不敬王爵须得问罪的律例。

平日里这律例没人注意,毕竟能上早朝的大佬未必逊色王爵,但是李云刚才抓住机会来此一手,王珪老货真的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这老货被几个小子狠下死手,两个眼睛明显已经被打肿了,他咬牙切齿半天,忽然竟硬撑着一笑,连连道:“好好好,老夫不敬王爵,刚才这一顿揍挨得活该,但是也请西府赵王门下记住,汝等不要犯了规矩被老夫等到机会。”

“呸!”

“去你娘个蛋!”

几个彪子哪里怕他,顿时龇牙咧嘴回骂。

这时重臣之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阴恻恻低笑道:“谏议大夫以前何等高傲,太原王氏眼睛几乎长到脑门上,动辄以敢和皇家争锋为傲,现在看起来真是可怜可笑,大家听到没有啊,王大人刚才的话很有意思哟,他说请西府赵王门下记住,而不是请西府赵王记住,这挑衅只敢针对几个小辈,连和赵王争锋的骨气都没了,啧啧,太原王氏……”

“对嘛对嘛!”又有一个重臣的声音响起,嘿嘿坏笑道:“好歹也是五姓七望一大族长,竟然只敢去挑衅赵王的徒弟辈,就这货色也敢和赵王争锋,太原王氏脸皮真够厚的,嗤!”

能屹立朝堂的没一个善茬,这番话说的尖酸刻薄,偏偏句句在理,在场有许多不属于世家的官员闻言皆都嘿嘿坏笑起来。

王珪自己心中也是一怔,知道自己刚才的场子话太多低劣。这老东西明显有些茫然,想不通自己刚才为什么不是去针对李云。

“莫非真的怕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悠忽一闪。

眼看一场朝臣争锋,最后以近似荒唐的方式收场,但是今日前来上朝的重臣全都目睹一切,心中不免暗暗一凛。

那边老程等人则是长出一口气。

李孝恭忽然低声一语,语带所指道:“咱们还怕他不适合朝堂,哪知他根本不需要适合朝堂,他只需要傲然站在朝堂表示自己的存在,五个孩子已经可以帮他打前站了。”

老程也点了点头,忽然若有所思道:“五个徒弟,五个五品官,虽然品阶略低,但也粗可大用了,最为欣慰的是,咱们的孩子竟然成材了,刚才他们看似胡搅蛮缠,其实每一句话说到点子上,虽然群殴了王珪老货,但却打的老东西闷吃一个哑巴亏。”

两个老辈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满意十足,旁边还站着夔国公刘弘基和黑脸国公尉迟敬德,对于自家孩子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

此时才是贞观五年,然而小辈已经开始展露头角。

众多国公再看那个曾经的少年之时,眼中的味道已经完全变了,以前只是看重他的沙场无敌,外加范阳中心的敛财之道,结果匆匆两年过去,少年变成了青年,这时才发现,朝堂上竟然已经有了他不可撼动的位置。

不需争,已然赢。

老程忽然砸吧砸吧嘴,沉吟道:“如果赵王的徒弟不是五个而是五十个……”

李孝恭紧跟着开口一声,喃喃道:“我确实听说崇义他们还有一些小师弟小师妹。”

旁边夔国公刘弘基嘿嘿低笑,道:“据说有三十多个孩子。”

尉迟敬德道:“孩子很快就会长大的。”

嘶!

几人隐隐都倒抽一口冷气,仿佛幻想到三十多个出自李云门下的官员。

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李云淡笑的声音,悠悠然道:“三十个哪里够啊,三千三万还差不多,几位国公长辈,本王想在河北开一座书院……”

话音之中,李云缓缓走到他们身边,这次乃是问问站在军方队列,冲着一群大佬缓缓点头。

此时东方旭日露头,一抹晨光遥遥而至,照在青年脸上,显得那般悠然洒脱。

建一座书院?

收三千三万个徒弟……

一众国公心头直跳。

……

……3更到

第189章 【我是藩王,按律不得擅离】

殿前争锋,就此结束,因为旭日东升之时,也是早朝开启之刻,但听太极殿的大门嗡嗡闷响,值守的金吾卫们缓缓将其推开。

殿前等候的文臣武将,按照队列开始鱼贯而入。

这时候又遇到问题了。

李云该属于什么批次进入?

由于他今日突然到来,并且在大殿之前发威一场,文武百官已经不敢把他当成初入朝堂的毛头小子,都在暗暗留心这个王爵接下来的动作。

魏征老头人不错,此时走过来对李云点了点头,道:“赵王乃是嫡系王爵,又是坐镇河北的藩王,你从河北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回禀,按照朝堂规矩,你应该走在第一列。”

说着停了一停,谆谆教诲又道:“等会进入大殿之后,赵王也要站在第一列,那是最高一层的朝班位置,除了国公就是宰相,剩余就是太子和魏王等人。但你也有资格站在那里,即使没拿天子剑同样有那资格……”

这话让李云的五个徒弟特别兴奋,摩拳擦掌十分得意,程处默嘻嘻对着魏征讪笑两声,拱拱手道:“魏征伯伯,方才多有不敬,得罪勿怪,得罪勿怪啊。”

魏征呵呵一笑,笑骂道:“只要你们几个小子不对我以德服人,老夫就感觉心满意足了,呵呵呵,赵王门下,以德服人,那个场面,真是吓人。”

一个众所周知的严肃老头说出这种话,其间的反衬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明显也是长辈厚爱之心,对几个小子温和以待。

但是魏征很快就脸色一变,严肃看着李云道:“赵王殿下,老夫关心你是个长辈,所以才会指点你朝堂的规矩,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夫会蝇营狗苟,你要开挖黄河的事情老夫绝对不会苟同。”

这才是刚直正臣,对人对事谨守本心。

李云对这老头很是佩服,甚至是产生了一股敬重,他双手微微一拱,微笑道:“借用魏大人刚才所说一句话,政见不合,乃是常事,但是你我都是为国为民,朝堂上的纷争不会影响私底下的交情,本王在河北颇有几分建树,将来有机会想请魏大人前去看看,我陪着你走一走河北遍地,看看老百姓脸上的笑意融融……”

魏征一脸严肃,郑重点头道:“就算你不邀请,老夫要也去看,老夫听闻河北道开荒五十万亩,百姓们已经连续两年获得了丰收,虽然还是贫穷,但是已经饿不死人,这是你西府赵王的绝世功绩,老夫甚至认为比平定突厥更加重要。不如咱们约个时间,就在今年启程如何?到时老夫和陛下告个假,专门去河北道走上一遭。”

李云淡淡微笑,忽然大有深意道:“也许不用告假,魏征大人仍可启程。”

魏征深深看他一眼,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你还是要开挖黄河?”

李云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此乃泽被苍生的大事。”

魏征同样点了点头,郑重道:“好,等会陛下临朝,老夫和你好生辩辩。”

李云拱手一礼,道:“魏大人请进门。”

魏老头伸手一拉,道:“你也进门,老夫指引你站立的位置。”

哪知李云却摇了摇头,满脸微笑道:“第一列就不必了,我更想站在最后一列,到时和五个徒弟站在一起,师徒正和说一说两年不见的事。”

“这不合规矩!”

魏征一脸严肃。

李云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我这次来上朝本身就不合规矩。”

说着再次拱手,笑意涔涔道:“魏征大人,您进门吧,这样堵着门口,后面的官员不好进啊。”

其实太极殿的大门宽有两丈,也跟不存在堵着门口的说法。

魏征深深看了李云一眼,终于转身独自走了进去。

而李云而是负手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一个一个朝臣鱼贯而入,他不动,五个徒弟肯定也不动,于是六个青年宛如门柱子一般,就那么杵在门口吓唬人。

直到所有人进入,门口只剩下他们六个人,几个徒弟终究城府太浅,忍不住低声轻语道:“师傅,该进门了,再这么耽搁下去,陛下就要临朝而来,那时候可不太礼貌,说不定又被世家攻击。”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几个徒弟真的成长了,虽然性格还是彪呼呼,但是已经学会了处事之道。

就连门口几个值守的金吾卫也过来劝,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道:“赵王殿下,您看是不是移步进门啊?这门口是我们的值守之地,您站在这里让我们心惊肉跳啊。”

李云呵呵一笑,语气平和道:“怎么?本王是吃人的老虎么?”

“您比老虎可凶多了!”

一个年轻的金吾卫脱口而出,满脸崇拜道:“老虎顶多也就吃上几个人,您的俩锤子砸死了几十万人。老虎哪能跟您比,老虎见了您得喊爷爷……”

噗!

李云忍俊不禁,失笑出声,道:“本王何曾砸死几十万人,那都是战场上自相践踏而死,当年黄河一战,我顶多也就打死了万把人。”

万把人!

那也吓死人了好不好!

几个金吾卫崇拜十足,眼光简直要闪烁小星星,仿佛后世的追星族粉丝,就差尖叫一声殿下我爱你了。

李云被这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朝堂里有着动静,几个金吾卫顿时脸色一惊,急急道:“殿下快点进门,陛下马上要登朝。”

然而李云还是纹丝不动,只是伸手连续向前推出,噗噗噗噗几声闷响,五个徒弟都被他推进门中。

他自己却站在门边不动,沉声道:“你们在自己的位置站好,不准喧哗胡闹,不准叽叽喳喳,听懂了吗?尤其程处默第一次上朝,不要给你父亲丢了颜面……”

五个徒弟全都愣住,程处默满脸愕然道:“师傅,你不进来?”

李云悠悠一声,语气平淡道:“我是藩王。”

藩王,按律不得擅离封地,哪怕他拿着李世民的天子剑,哪怕他借口李世民飞禽传书,然而那一切都是没理争三分,只有李云知道自己犯了规矩。

他并不怕李世民治罪,也不怕朝堂上任何一个人,但他怕自己会不断放纵自己,能力越大的人越要懂得遵守自己的规矩。

如果他放任自己胡来,他一个人可以搅乱半个大唐不得平安。

以前他或者还会这么做,但是随着年龄渐渐增长,再加上越来越融入这个时代,李云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古人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殿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终于看到李世民的身影从后面走出,龙行虎步直接走向了龙椅。

大唐时代的早朝,没有后面那些朝代山呼万岁那一套,皇帝都是自己走出来,根本不需要太监喊什么万岁爷驾到。

人来了,一屁股坐好,然后说一句众卿家辛苦,臣子们同时弯下半身行个礼,这就算是早朝开始。

但是今日有些不同!

李世民刚刚一屁股坐定,正要说那句众卿辛苦,陡然便看见大门口旁边杵着一个青年,身体正倚在门框上向里面微笑。

皇帝刚坐下去的屁股立时抬起,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好你个臭小子,你怎么回来了……”

哗!

只这一句话,大殿尽哗然,虽然哗然的都是那些品阶最低的年轻官员,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这话引起的轰动。

自从大唐建国以来,皇帝何曾在早朝上说过这样的话?

就算不是文绉绉那一套,至少也是四平八稳的缓缓发言。哪怕是朝臣们把皇帝气的再怎么暴怒,皇帝从来没有抬起屁股从龙椅上站起来的先例。

然而今天,陛下突兀站了起来。

陛下才刚刚坐定啊!

尤其那一句‘好你个臭小子,你怎么回来了’,这就不是一个皇帝在朝堂上能说出来的话!

但也正是如此,才显出了皇帝的心中激动……

李云也是人,人就有良心,李世民对他如此,他如何不觉得感动。

他原本是依靠在门框上,这时郑重站直了身体,虽然人还是站在门外,不过却恭恭敬敬行礼,一脸温驯道:“陛下,臣回家看看!”

妙啊!

只这一句话,朝堂里最少有三十个大佬暗中称妙。

如果套用后世那句话,这就叫做极高的智商极高的情商,开口喊陛下,自己称呼臣,姿态摆的严正,然后说的是回家看看。

这样一个天下无敌的人物,对待自己的长辈如此温驯,不管是谁当这个皇帝,心里顿时会满意无比。

李世民哈哈大笑,直接冲着李云招了招手,语气却故作不悦,装作呵斥道:“既然回家了,怎么昨晚不直接进宫,害的朕这几日一直担心,生怕你不听招呼躲在河北不出来。快点进门找个地方站好,咱们先上早朝,早朝之后爷俩好好唠唠……”

好家伙!

这还是肃重严肃的陛下吗?

这口气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亲。

堂堂朝会,赵王站在门口不进来,这本是极其失礼的行为,然而陛下压根就装作没注意。

不但如此,还亲自邀请,用的还是对待子侄那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私生子。

连李世民都开口让李云进门了,再站在门口肯定不符合规矩,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李云竟然还是没有抬脚。

众人只见他忽然解下腰间长剑,然后缓缓双手托在半空,站在门口对李世民道:“陛下,先把天子剑上缴了行不行?”

……

……4更到,今天14200字,加更结束,明天争取继续加,晚安。

第190章 【朕的天子剑,永远属于你】

众目睽睽之下,一柄长剑就那么直愣愣的托在半空。

天子剑,象征大唐皇权的剑,古有传国玉玺,李世民独独爱剑,这把宝剑乃是皇帝登基之后命令巧匠所造,用来彰显一位马上帝王的武勇和功勋。

谁也没有想到,李云会在这个时候缴剑,满朝文武怔怔看着门口,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熟悉的年轻人。

旭日突破朝霞,射来一道晨光,剑鞘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显得游离,仿佛一条随时可以腾飞而起的巨龙。

其实这都是假象,天子剑的剑鞘哪里能飞出巨龙,一切只是因为它代表了皇权,所以才给人一种神奇无比的错觉。

朝堂之中,看似平静,然而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羡慕,也许某个王爵甚至重臣正在幻想自己拥有这把剑。

拥有这把剑,就代表着代帝行伐,或者更进一步说,拥有这把剑就是皇帝。

“陛下……”

李云托着长剑半天,发现李世民竟然没有开腔,他只能再次开口,郑重道:“臣拿着这玩意,实有千万斤重的感觉,每天都很累,每天都担心,这把剑太沉了,您还是收回去自己留着吧。”

“是吗?”

“你会怕沉?”

李世民终于开口,一连问出两个反问,然后也不知语带何意,淡淡轻笑道:“你有天生神力,哪怕万斤之重也可举起,当年你父王在隋朝大殿力举铜鼎,一举成名获封西府赵王的荣耀,朕赐你的这把宝剑只有两斤重,你父王当年举的铜鼎数千斤……”

皇帝这话说的,令人摸不着头脑,不但显得啰里啰嗦,而且听起来显得不连贯。就像一个想到哪说到哪的聊天着,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明明李云要缴剑,皇帝偏偏东拉西扯开始说李元霸的事,当年李元霸在隋朝大殿举鼎,今天李云在太极大殿缴剑,两件事压根没有任何相通之处,也不知皇帝为什么竟把两件事放在一起说。

李云托着长剑有些尴尬!

谈不上骑虎难下,却算是覆水难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剑拿出来了,结果皇帝自始至终不做正面表态,这让他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陛下这是怎了?”

“难道今天就让赵王这么托着剑?”

不止李云尴尬,朝班中一些国公也尴尬,尤其是老程刘弘基等人,当年是他们怂恿李世民给李云赐下特权的。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又仿佛只是几个喘息的功夫,这时李世民终于再次开口,悠悠然道:“拿着吧,一把剑而已,朕欠你父王太多,大唐也欠你父王太多,但朕又不能把皇位禅让出来,只能拿一把天子剑糊弄糊弄你……”

“陛下此言差矣!”

朝班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竟然把李世民的话直接打断。

但见一个朝臣从坐垫上站起,面色肃重道:“前代西府赵王是前代西府赵王,这代西府赵王是这代西府赵王,两人虽是父子,父子并非一人,即便大唐对前代西府赵王有所亏欠,但也没必要把天子剑发给他的孩子。只听说父债子还,没听说父功子领,陛下若是如此,未免太宠溺今代赵王,此举对国朝不好,对皇家也是不妙,陛下若是坚持如此,史书上的名头怕是不太好听……”

说话这人明显是个言官,拥有朝堂进谏的权利,所以言辞之间颇为张狂,压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指责了皇帝。

大唐没有因言获罪那一说,李世民几乎每天都被言官指责,这番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李世民的脸色变也未变,反而淡淡微笑点头,悠悠道:“父债子还,为什么父功不能子领?倘若父功不能子领,国公勋贵为何要封妻荫子?爱卿退下吧,你的劝谏毫无道理。”

然而那大臣昂然不退,反而大声再道:“此乃两码事。国公勋贵封妻荫子,古往今来一贯如此,但是天子剑不能继续交给赵王,陛下您刚才说的很清楚,大唐欠的是前代赵王的债……”

李世民仍旧不生气,忽然笑呵呵道:“那好,朕刚才说错了!”

这话让所有人一愣!

从来没听说皇帝也有当朝认错的时候!

只听李世民淡淡又道:“朕说错了,所以改个口,朕欠今代西府赵王的债,大唐也欠今代西府赵王的债,如此一来,爱卿还有何话要说?”

那大臣明显一怔,随即语带嘲讽道:“陛下此乃胡搅蛮缠。”

“放肆!”

李世民猛然一声暴吼,怒气仿佛说来就来,厉声叱喝道:“朕如何胡搅蛮缠?”

那言官貌似也是个硬茬子,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大叫反驳道:“多番改口,宛如稚子小儿,这若不是胡搅蛮缠,那什么才算胡搅蛮缠?”

李世民声音更厉,森然道:“朕就多番改口了,你待怎么样吧?朕虽然改口,但说的都是事实,四年前突厥百万大军南下,是谁在黄河之畔孤身狙击,三年前河北穷困潦倒,是谁主动坐镇范阳发展民生,如今长安越来越富,百姓偶尔已经能吃上肉食,你们的俸禄三年之内翻了两番,可知道是谁在向国库源源不断输送钱财……”

皇帝说到这里,陡然从龙椅上站起来,大声道:“朕告诉你们,是西府赵王,他是朕的子侄,同比朕的孩子,朕欠他的,整个大唐也欠他的,朕虽然改口了,但朕不怕史书说,今日之事是对是错,咱们让千百年后的后人任意评说,但是今天,关于西府赵王这件事,朕就这么定了!”

那言官也够硬的,直接当庭咆哮起来,大怒指责道:“陛下这是要做昏君,帝王岂能不和朝臣议事?”

李世民同样也咆哮起来,厉喝道:“朕不是和你们商议,朕只是通知你们一声,西府赵王之事,由不得你们聒噪。”

好家伙!

这才是千古雄才大略的帝王。

朕不是和你们商议,朕只是通知你们一声,想听就听,不服就憋着,反正事无可改,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那言官猛然把头上官帽摘下,仰天大怒而笑道:“既然如此,微臣辞官,陛下要做千古昏君,微臣却不想史书被骂,这个五品言官我不做了,从此回家种田,笑看陛下挨骂。”

“你没机会了!”

李世民陡然冷喝一声,森森然道:“金吾卫何在,给朕将此人杖毙殿前,你想回家种田,那也得看看朕同不同意……”

哗!

整个朝堂大殿一片哗然。

大唐自从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因言获罪的先例,想不到今天不但破了先例,而且直接要打死一个言官。

在场众臣心里一惊,瞬间跳起来五六个人,就连房玄龄也从坐垫上颤颤爬起,急急道:“陛下,言官的职责就是进谏,倘若因言获罪,陛下以后如何广开言路……”

又有其他几个重臣开口,基本也都是劝李世民不要如此。

可是李世民却一脸刚硬,虎目坚决道:“朕要打死他,可不是因为他的进谏!”

皇帝突然向着大殿角落了轻喝一声,森森道:“百骑司李冲,你来说说原因。”

在场朝臣都是一怔,下意识看向大殿那个角落。

角落里并没有走出人,却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道:“言官刘余,陇右人士,曾家贫,苦读书,投卷世家门庭,入朝为官多年,两个月前,长安流传西府赵王欲要上缴天子剑一事,言官刘余家中忽有访客至,馈赠三千金,宾主尽欢颜,是夜,刘余醉宿外室房中,狂放曰,大唐无有因言获罪,此三千金赚的轻松……”

能屹立朝堂的没有傻子,李冲这话已经把所有的内情都揭露了。言官刘余收受贿赂,所以才会和皇帝硬争,此人根本不是钢筋铁骨,而是为了那三千金在卖命。

事情出现这样转折,朝堂没人再敢劝说李世民。

大殿里冲出几个金吾卫,上前一脚将刘余踹倒在地,然后直接薅着头发往外拖,刘余发疯一样拼命开始求饶。

可惜,没人敢出声帮他。

大唐确实没有因言获罪的说法,所以言官文风奏事显得张狂,即便真的收了贿赂,那也是你知我知,就算皇帝被骂的不爽,一般也是咬牙切齿忍了,但是今天,李世民没忍。

说杖毙,就杖毙!

言官刘余,是大唐开国以来第一个被打死的言官。

这事搁在后世之人看来,似乎有些奇葩甚至不可信,李世民乃是堂堂皇帝,想要打死一个言官怎么还得先找证据?若是百骑司没有掌握刘余的证据,那皇帝今天岂不是白白被人嘲讽了一场?

事实还真就如此。

大唐时代,皇帝和大臣经常争吵,有时候吵得上头,甚至互骂彼其娘之,但是吵归吵闹归闹,哪怕大臣把皇帝气的暴跳如雷,但是从来没有被治罪问罪的说法。

言官刘余,算是开了先河。

李世民趁着杀人之威,忽然又再次开口,道:“正好朕最近有个决断,趁着上朝之际说给大家听听,自今日起始,皇家立个规矩,无论哪个皇帝登基,天子剑不得收归而回,大唐这柄象征皇权的天子剑,以后永远掌在西府赵王之手……”

第191章 【如果李云想做皇帝怎么办?】

“陛下不可!”

李世民才刚刚说完话,朝班里已经响起无数反对声,但见几个大臣直接站出来,面上神情显得极其激烈。※菠$萝$小※说

虽然皇帝刚刚打死了刘余,但是并不代表言官们怕事,这一次站出来的人,甚至有铁骨铮铮的魏老头。

但见魏征直接走到朝班中央,沉声道:“自古皇权必须集中,从未听说分化之事,陛下喜爱西府赵王,所以把剑赐给他使用,但这只能成为个例,不能成为常例,否则等到陛下百年之后,新的帝王如何收权,那时候也许西府赵王也换了一代,下一代的赵王会是公忠体国吗?”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魏征老头目光长远。

然而李世民似乎铁了心要半成这件事,直接挥手道:“朕相信李云的心性,也相信他教育孩子的能力,倘若他以后有了子嗣,传承了新一代的赵王爵位,天子剑照样不予收回,继续留在西府赵王手里,上马可以管军,下马可以管民,便是下一代皇帝做了错事,西府赵王也可以拿着天子剑来打……”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似乎犹豫不决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最终只见皇帝猛一咬牙,语气肃重道:“如果打了不改,那就换个皇帝来当!”

如果打了不改,那就换个皇帝来当……

嘶!

这话一出,朝堂全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今日之事,堪称千古闻所未闻。

李世民乃是皇帝,将来的皇帝肯定是他的子嗣,结果李世民却把天子剑赐给侄子,并且世世代代让侄子那一支执掌此剑。

如果后代皇帝不听话,打!

如果打了不听,换!

这还是当爹的人吗?

这分明是给自己的子孙套个枷锁。

魏老头明显焦急起来,声音瞬间高了好几倍,这位才是真正铁骨铮铮的言官,咆哮对着皇帝道:“陛下若是如此,大唐不出三代必乱,臣是谏议大夫,我要死命进谏。”

说着直接把官帽摘下,双手平托举过头顶,咆哮又道:“君无道,臣死谏,倘若陛下不听,那便把老臣也打死在朝上,我魏征一生清廉如水,希望陛下也能查出我收了三千金。如果查不出来,可以拿三千金扔到我家中,再去青楼买个妓子,对外宣称乃是我的外室,如此一来,打死老臣也就打死了。”

够猛的!

直接硬钢皇帝,而且句句话都是戳心窝子。

就这样的作风做派,如果换了后面清朝那个时代恐怕活不成,这等于上赶着找死,属于拎着脑袋和皇帝玩命。

但是这样的作风做派,却让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就连李云都是心生敬佩,感觉这老头还真是铁骨铮铮。

所有人都觉得魏征会成功,毕竟这次的进谏合情合理,哪知李世民偏偏不为所动,反而淡淡一笑道:“汝虽有进谏之权,但朕也有不纳之权,倘若朕会被人骂做昏君,那就让他们骂一次昏君也罢,天子剑的事,朕不收回……”

好家伙!

这是铁了心也要坚持己见,非得把天子剑交给李云掌管。

整座朝堂大殿,气氛诡异到极点。

在那朝班的最后一列,程处默五人乖乖跪坐在垫子上,五个家伙的脑子早已跟不上节奏,不时拿眼睛去看门口的李云。

也就在这个时候,陡然见到魏征也看向李云,此时李云仍旧站在门口,面色尴尬托着那柄天子剑。

谁也没有想到,魏征忽然跪了下去。

不是对着皇帝李世民,而是对着门口的李云……

……

大唐并没有跪拜之礼。

朝臣们上朝看似是跪着,实际上乃是跪坐,屁股下面有垫子,这是唐代人生活习惯,压根不是对皇帝跪拜。

但是现在,魏征却跪了下来。

跪的还是李云。

李云很是吃惊,托着天子剑手足无措,魏老头眼看快六十的人了,搁在这时代乃是稀缺长者,结果却对自己跪了下来,任谁遭遇此事都有些不知所措。

魏征跪在地上,手里还托着他的官帽,忽然老泪纵横,对着李云大声道:“西府赵王,功盖千秋,老臣只想问一句,你心里有大唐吗?”

你心里有大唐吗?

李云不知如何回答。

魏征似乎也并不想他回答,直接再道:“殿下心里当然有大唐,殿下在河北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大唐,老臣这两年一直关注河北,每天都要让我的儿子去街面上探听流言,有时候百姓的流言很夸张,说什么你开荒几万万亩,说什么河北道的粮食已经多得吃不完,老臣虽然知道这是夸张,可是听了仍旧满心欢喜,我以前很少喝酒,但是这两年经常喝醉,每次听了长安街头巷尾的流言,老臣总是喝的酩酊大醉,我忍不住啊,忍不住心里的欢喜,可我是个言官,言官不能随便赞扬一位藩王,所以我只能把欢喜压在心中,靠着喝醉来抒发欣喜,我欣喜大唐有一位贤德的藩王,全心全意在为老百姓办事……”

这一番话,说的在场无不动容,就连面色坚决的李世民,此时也轻轻叹了一声。

皇帝忍不住开口相劝,温声道:“魏卿,你起来说话行不行,你是个长者,跪在李云面前岂不是折杀他?”

然而魏征充耳不闻,仍旧直直跪在那里,这个倔强的老头双手托着自己官帽,大声道:“臣魏征无能,进谏劝不住陛下,臣只能祈求西府赵王,您把天子剑上缴了吧,哪怕陛下不收,您扔下就走,大唐的皇权必须集中,万万不可出此分化之事。”

一个快六十岁的老人,对一个青年用的是敬语,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请,这是以官职说事,不仗着自己的年龄,李云是西府赵王,乃是正一品的品阶,魏征虽然年龄很大,但却是正三品的官职。魏征用这个办法,实在用心良苦,既是在请求李云帮忙,又帮李云化解了折杀,他用这种言辞告诉所有人,我魏征跪的是一品王爵,而不是跪的一个青年孩子。

铮!

所有人猛听一声脆鸣。

李云竟然拔出了天子剑。

魏征仍旧跪在地上,双目显出期待颜色。

龙椅上李世民目光肃重,似乎也在猜测这个侄子要做什么。

满朝文武,暗暗观瞧。

李云忽然展颜一笑,语气平和道:“今日之事,我错七分,身为藩王,逼宫陛下,陛下赐我天子剑,我却用这种方式想要上缴,导致朝堂纷争,令一位长者跪地,我之错,错七分……”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看着李世民道:“陛下也有错,错二分,陛下身为皇帝,目光放远将来,侄儿知道陛下的意思,您无非是想给后世子孙头上悬着一把剑,等到新的皇帝登基,天子剑留在西府赵王之手,如此皇权一分为二,督促子孙兢兢业业,但是,方式不对,所以,陛下错二分……”

好家伙,直接指责皇帝有错!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感觉今日之事真是千古未闻。

李云把目光看向魏征,最后道:“还有一分错,错在魏征老大人,身为言官,确可死谏,但是忠臣太少,死一个都是损失,您的错不在顶撞陛下,也不在威逼我放下天子剑,您的错在于行事太烈,会给其他言官开一个不好的头,毕竟像您这样的忠臣太少,以后别人效仿死谏未必是真,所以,错一分。”

他这连续三番长论,把自己,把皇帝,把魏征都给指责了,然而所说之话堂堂正正,听得许多朝臣钦佩不已。

但是大家依旧不明白李云为什么要拔出天子剑。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猛见李云抬起了手!

噌!

一声脆鸣!

长剑赫然被他插在地上!

他天生神力,天子剑又是锋利无比,这一插直接把剑插进地面两尺,天子剑只剩下三分之一还露在外面。

剑身不断摇晃,发出清脆的嗡嗡之声。

这一番动作,更加让大家看不懂了,堂堂一柄天子剑,怎么就插在朝堂大殿的门口了?

看那个用力的程度,明显是没有再拔出来的意思。

李云面带微笑看向李世民,忽然改口道:“二大爷啊,今日之事取个折中吧,天子剑我不留,您也别收,咱们把它插在这太极殿门口,让每一个上朝的人都能看见,您看见,我能看见,别人也能看见,行不行?”

直接喊了二大爷,这明显是采用半官职半家人的称呼了。

李世民一脸若有所思,好半天才轻轻开口道:“你这孩子应该还有话,继续往下说……”

李云展颜淡笑,露出一口白牙,悠悠道:“咱们爷儿俩,这一辈子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我把天子剑插在门口,咱俩用不用它其实都一样。等到二大爷您百年之后不在了,大唐有了新的皇帝登基,那时候我应该还没死,会帮您看着新的皇帝坐江山,如果他英明神武,那么这把剑继续插在这里,如果他糊涂犯浑,那我再来拔剑不迟。到时候是打是骂,那可就是我这个西府赵王的权利了,怎么样啊二大爷,这个办法挺有意思呢。”

李世民缓缓点头,似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道:“如此,甚好!”

“且慢!”

朝臣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但见王珪慢悠悠走了出来,这货不看皇帝,反而直接看着李云,质问道:“西府赵王盘算的很好,却忘了岁月最是难以饶人,老夫想要问你一句,如果将来你也死了呢?大唐出现昏君,谁来拔出天子剑?”

李云笑意涔涔,一字一顿道:“你信不信,我能活到你重重孙子死了也不死。”

“那好!”

王珪也笑了起来,突然很是得意再问道:“赵王能活那么久,权利必然冠盖大唐,老夫又想问一句,如果你想坐一坐龙椅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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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二大爷,您也就是一拳的事】

王珪这话什么意思?

只要是个人就能听懂……

这老货深谙朝堂争斗之道,一旦开口直接滔滔不绝,不但一鼓作气,而且咄咄逼人。

偏偏还义正言辞!

“臣想质问一句陛下,您觉得赵王能守住心中的贪婪吗?臣想质问赵王一句,你觉得自己能骗过天下的智者吗?老夫还想质问满朝文武一句,你们觉得自己能拦得住天下无敌的赵王吗?如果赵王将来想做皇帝,试问满天之下谁能阻拦他……”

哗!

满庭哗然!

老程等人对王珪怒目相视。

这老贼分明是在挑拨离间,拿着将来的猜测给皇帝心中扎下一根刺。

堪称杀人诛心,而且杀伤力巨大!

偏偏老东西语气铿锵,义正言辞,倘若被一个陌生人听了这话,恐怕真以为王珪是个铁骨铮铮的谏臣。

李世民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

……

王珪何等老辣,一眼就看出皇帝心里的迟疑。

这老东西顿时趁热打铁,加快语速道:“赵王想做皇帝,谁来阻止赵王?他今天把天子剑插在门口,将来却说下一代皇帝乃是昏君,然后他直接拔剑而起,自己去做大唐的皇帝,偏偏行事符合今日约定,整个天下没人能够指责他,啧啧啧,好手腕啊。”

说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语气却变得森然阴冷,大声再道:“如果赵王心思够狠,甚至会对皇族举起屠刀,他为了保证自己的皇权稳固,甚至会把他的堂兄弟或者子侄辈全杀了。嘿嘿,皇权至上,人心如狼,堂兄弟子侄辈而已,赵王杀了也就杀了,但是,陛下您可就绝后了哇……”

这一番话又挖了陷阱,分明乃是堂堂阳谋攻心之策,当年玄武门之变,所有人都知道李世民赐死了李建成的子嗣。

皇帝目光似乎一凛,仿佛被王珪触动心神。

王珪一直在观察皇帝表情,见此模样顿时心中大喜。

这货突然把官帽摘下来,学着魏征那般举在头顶,大声道:“陛下,说一千道一万,老臣只想让您明白一件事,自古有言,人亡政息,人走茶凉,权利使人疯狂,引诱多少英雄客,如果赵王自己想做皇帝,将来有谁能够限制他?”

整座朝堂大殿,一时鸦雀无声,许多朝臣下意识看向门口,目光躲闪的看着那个青年王爵。

“这个王爵,以后会不会成为皇帝……”

……

李世民终于开口!

皇帝语气缓缓道:“既然进谏,不可只谏,但是王爱卿一番长篇大论全是质问,自始至终从未提及解决的良策,朕真的很想知道,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有!”

王珪明显早有准备。

这老东西猛然又把官帽一举,做出那种拼命进谏的架势。

他大声道:“但是老臣的策略有些狠辣,恐怕陛下和赵王听了都会暴怒,陛下暴怒倒也不怕,赵王暴怒才最可怕,所以臣不敢说出来,除非陛下能答应保臣一命。”

老东西阴的很,每句话都设置陷阱,他故意说保他一命而不是恕他无罪,暗示皇帝恕他无罪李云也会杀他,只要有人顺着他这个思路去想,得出的答案必然会是李云飞扬跋扈。

李世民貌似没听出这个陷阱,又或者听出了但是隐藏于心,皇帝仍旧缓缓开口,道:“你把策略说出来,朕保证不会让你死。”

“但是臣怕赵王会杀人……”王珪还在故作迟疑。

李世民虎目一森,沉声道:“朕要你说计策。”

“这……好吧,臣拼着老命不要了!”

王珪自感目的已经达到,终于不再惺惺作态。

这老东西忽然转头看向李云,看似铮铮铁骨道:“臣的解决办法有两个,第一乃是请赵王退让,赵王手腕太阴,插下天子剑明显是给自己留余地,可惜,瞒不过人,如果你真心为了大唐,那应该直接隐退山林,从此销声匿迹,让世人都以为你死了,把你手里的权利和钱财全都交出来,这样才是对大唐对皇族最大的贡献。”

他说到这里一停,看见李云似乎并不想反驳,于是目光闪动几下,忽然唉声叹息又道:“其实隐退山林也不能一劳永逸,毕竟赵王随时随刻都能出山,唉……!”

李云这才微微一笑,淡淡反问道:“那得咋办?隐又不能隐,退又不能退,你不会让我去死吧,我死了才能天下太平……”

王珪心里一喜,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去,激动道:“如果真想为了大唐好,赵王拔剑自刎才是最佳结局,唯有你死了,世间才太平。”

“我懆你娘!”

朝堂后方突然几声暴吼,李云的五个徒弟直接冲出来,程处默一脸狂怒,李崇义等人也是杀机森然,这五个彪子发疯向前冲击,明显是想把王珪给打死当场。

结果正好落入王珪计策之中,但见这老东西哈哈狂笑,转头对李世民道:“陛下看见了吗?陛下看见了吗?您还活着啊,活着已经没法震住朝堂,啊哈哈哈,谁敢说赵王将来不会谋朝篡位……”

李世民眼中杀机一闪。

只是不知这杀机是针对王珪,还是针对冲出来的程处默等人。

这一番变故说来很长,但是其实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王珪的话音还未落下,程处默等人已经冲到跟前。

“老杂毛,你该死……”

程处默愤怒挥出一拳,直接要把王珪打死。

另外四个徒弟同样满脸愤怒,挥起拳头一起砸过来,这要是五双拳头砸中,王珪必然嗝屁当场。

但是,朝堂里不可能让他们杀人。

老程和李孝恭想也不想直接冲出,旁边还有刘弘基和李勣,最先出手的却是秦琼,秦琼直接对上了程处默。

轰隆一声。

双拳交锋。

蹬蹬蹬蹬蹬……

秦琼连续倒退五步,程处默连续倒退四步,满朝文武,愣在当场。

好家伙。

程处默竟然扛住了秦琼,这是不是我们看错了?

就连龙椅上的李世民,此时也是一脸惊异。

秦琼一拳拦住程处默,其他人拦住另外四个徒弟,这时大家才发现一件恐怖的事,老一辈能打的竟然只能和小辈打个平手。

秦琼怔怔看着程处默,好半天才缓缓点头道:“发力十足,拳劲刚猛,好,好得很,程家娃娃,你以后会是一员猛将,等我秦琼死了,大唐不怕青黄不接。”

黄脸汉子一向不善言辞,然而这次却说出了一大段话。

对面程处默其实手臂都在发麻,但是心中仍旧按捺不住暴怒,吼道:“秦伯伯您让开。”

秦琼一言不发,只是静静挡在王珪面前。

老程等人同时站成一排,各自怒斥自家的孩子,几乎用咆哮声音道:“兔崽子,跪下请罪!”

“凭什么啊!”

五个徒弟同样咆哮,满脸憋屈愤怒,大吼道:“凭什么啊,让我师傅死?”

是啊,凭什么啊?

简简单单一句质问,却让满朝文武全愣住。

人家赵王才刚刚成年,目前尚未及冠正礼,这是人生最为风华之时,为什么让人家隐退山林?

退隐还觉得不满意,甚至让人拔剑自刎……

赵王明明没有任何错,甚至对整个天下都有功,凭什么让人家去死,难道就因为所有人都制不住他?

这纯粹是不讲道理嘛!

“可是,如果赵王不死呢……”

许多朝臣都陷入沉思。

不知为何又觉得王珪很有理。

尤其是世家那些官员,他们巴不得李云赶紧滚蛋。

有这样一尊大神震在人间,他们如何在朝堂上魑魅魍魉?

……

李云目光平静,忽然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一只脚踏入了太极殿大门。

这一步,代表着坐镇河北的藩王很可能正式进入朝堂。

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心中一凛。

他们并不希望李云进入朝堂,因为这个王爵实在太强势了,王珪老货的瞳孔明显一缩,他心底同样对李云有着畏惧。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只迈出一步就停了。

一只脚在门外。

一只脚在门内!

然后整个人就那么悠然站在那里,面色平静仿佛一尊亘古存在的化石。

许多朝臣不解其意。

唯有李世民一脸所思。

一只脚门外,一只脚门内,这要搁在阴谋家的眼里,会认为是进可攻退可守。

但是李世民却知道,李云是另外一种意思。

皇帝知道李云的意思很明白:“二大爷,您让我走呢?还是让我留?”

这个孩子把选择权给了自己。

李世民有些欣慰。

但也有些迟疑!

皇帝沉吟半天,目光直直看着李云,好半天过去之后,才轻轻问道:“你想进来,还是出去?”

这话不像一个皇帝的霸气,反而像是长辈在和小辈商量。

李云同样也采用了双关语,笑呵呵反问道:“您想让我进来,还是让我出去?”

……

整座朝堂大殿,处处落针可闻。

李世民忽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皇帝目光炯炯看着李云,突然问道:“如果朕死了,你会不会夺江山?这一句话,是二大爷问的!”

李云同样目光炯炯看着皇帝,继续笑呵呵反问道:“如果我想当皇帝,需要等到您不在么?或者说,有谁能拦得住我么?二大爷啊,其实您也就是一拳砸死的事……”

第193章 【给你脸,你不要】

嘶!

满朝文武,到处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李云这话,实在太狂!

什么叫做‘您也就是一拳的事’?岂不是说砸死皇帝也很简单?

然而李世民却笑了!

皇帝陡然哈哈大笑,伸手冲着李云一招,大声道:“臭小子,你进门来吧!”

“好啊!”

李云一脸悠然,笑眯眯点头答应道:“这可是您让我进来的……”

说着抬起右足,却又停在空中,突然又道道:“以后不准后悔,否则我直接离开。”

“好!”

李世民面色一肃,郑重道:“朕答应你!”

这是正面回答了李云刚才的话,皇帝最终选择了让李云进入朝堂之中,这个选择和决断,何止意义非凡那么简单。

李云另一只脚终于踏进殿门。

王珪眼皮一跳,忍不住大声道:“陛下……”

“闭嘴!”

李世民直接一声暴喝,将这个老东西打断当场。

皇帝目光带着杀机,突然大声道:“今有谏议右大夫王珪,年老体衰,不耐劳碌,其人自感无法强撑,故而向朕告老辞官,朕不舍,但准了。”

朕不舍!

但准了!

这分明是摘了王珪的官帽……

王珪愣了!

满朝文武也愣了!

……

自从魏晋南北朝开始,世家搞出了九品中正制,从来只有他们想做官就做官,想辞官就辞官,不爽就给皇帝甩脸子,想进朝堂就让家族举个荐,进进出出,任由自己,何曾有过皇帝主动让世家之臣辞官,这几乎是两晋以来第一次的先河。

如果王珪真被皇帝辞官,会成为整个世家的笑柄。

如果王珪真被皇帝辞官,史书上抹不去这个污点……

“陛下!”

王珪真的急了,大声道:“臣虽然年纪渐老,但是仍有拳拳保国之心,臣不会辞官,要为大唐再拼三十年!”

笑柄也好,污点也好,其实王珪都不在乎,能成为世家族长的人本来就不在乎这些。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事意味着一个不好的开端。

以前皇族和世家共治天下,皇帝从来不会动摇世家的官位,反而要多方挽留,生怕激起世家反击。

但是现在皇族变得主动了,让你辞官只是开始,从这一刻起,皇族不再害怕世家。

王珪还想再此辩驳,他擅长的就是口舌之力。

身为言官,不怕因言获罪,所以他什么都能说,说什么都符合规矩。

可惜李世民已经慢慢坐下,口中悠悠而语道:“朕刚才说的很明白,谏议右大夫王珪,年老体衰,不耐朝堂,自感无法强撑,故而向朕告老,朕不舍,但准了。”

皇帝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忽然语气变得森然起来,道:“这是留给你的颜面,也是留给太原王氏的颜面,如果这个颜面你们不要,那么朕可以换一个说法。”

王珪目光一凛,下意识脱口而出道:“陛下想换什么说法?”

李世民笑而不答,反而看向刚刚进门的李云,忽然笑呵呵招呼一声,出乎所有人意料道:“老三家的孩子,你觉得朕该换个什么说法?”

嗯哼?

问我?

李云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李世民竟然会问自己。

这明显不合规矩,皇帝决断哪能问别人?

在场群臣也是同样迷惑,感觉陛下今天仿佛换了一个人。

唯有李世民一脸云淡风轻,笑呵呵道:“这事就当是考验赵王进入朝堂的第一个难题,你来替朕回答这位不愿辞官的谏议大夫吧。”

皇帝都这么说了,大家还能怎么办?

王珪忍不住看向李云。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期待李云会给出怎样的答案。李世民虎目炯炯,明显也在鼓励李云。

这样的场景之下,李云就算想要藏拙也不能。

他微微沉吟一下,陡然开声道:“刚才陛下有旨,谏议大夫王珪,年老体衰辞官,这是恩赐,也是礼遇,但是谏议大夫不感帝心,反而朝堂聒噪起来,于是陛下又有旨,让本王代为答复,那么,我有一句话……”

“他会怎么说?”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李世民也变得期待起来。

但见李云一脸笑眯眯模样,猛然脸色一寒变得森然,盯着王珪道:“给你脸,你不要,不辞官,那就滚!”

说着森然变成暴喝,炸雷一般道:“如果还不听,那就只有死……”

死?

众人全是一惊,下意识去看皇帝。大家恍然又记起三年前的事,西府赵王在国宴大殿杀了王氏嫡子王凌云。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冰冰道:“今有谏议右大夫王珪,祸国殃民,谋朝篡位,太原王氏一族,实为祸乱之源,按大唐律,谋反者死,诛之九族,太原王氏满门抄斩,首犯王珪予以车裂,曝尸荒野,野狗食之,为了以儆效尤,令史官将其谋反之事载于书册,传播天下,咸使闻之……”

好家伙!

直接盖上了谋反之罪!

而且要写入史书让天下人骂!

如果有人说史书掌握在世家之手不愿意写怎么办?好办,把不愿意写的世家也打成谋反,再找下一个愿意写的就行,下一个不愿意,继续找……

这一番话让整个朝堂大殿鸦雀无声。

唯有李云笑呵呵看着王珪,道:“刚才陛下给出一番说法,本王现在也给出一番说法,两个说法孑然不同,选择结果截然相反,我说谏议右大夫啊,不知你想选哪个一个呢?”

不知你想选哪一个呢?

这几乎不用选了吧……

只要是个聪明人,就得选皇帝那个说法,乖乖告老还乡,还能留个名声。

王珪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看向李世民,面色肃重问道:“陛下让老臣辞官,就不怕天下官员同样辞官吗?”

这才是世家的底气!

天下九成官员,几乎全出于世家之门,皇族为什么一直对世家忍让,就是因为世家掌握着基层官员。

把他们杀光之后,谁来治理整个天下。

王珪目光带着傲然,问出这话之后底气十足。

李世民再次看向李云,明显是想李云继续解决这件事。

李云毫不迟疑,哈哈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头,慢悠悠道:“这两年来,河北道没有一个世家之官……”

只这一句话,王珪的脸色就变了!

他张口想要反驳,然而李云哪里给他机会,李云接着道:“这两年来,河北道没有一个世家之官,但是这两年来,河北道没有饿死一个百姓,都说缺了官员天下会乱,但是河北道为什么没有乱?”

这时有个重臣走出来,赫然竟是大唐文臣第一的房玄龄,老房明显带着担忧,轻声对李云道:“殿下坐镇河北,但是其他地方不是河北。河北有殿下才不会乱,其他地方没了官员肯定会乱。”

这是想劝李云手腕不要太过激烈。

然而李云冷笑起来,大声道:“乱又如何?会死人吗?死又如何?只要死的不是百姓!此事皇族再也不会退缩,以后也永远不会退缩,宁肯打烂江山十年,也要坚持执掌天下,从今天开始,世家不准指手画脚……”

宁肯打烂江山十年,也要坚持执掌天下!

从今天开始,世家不准指手画脚!

这短短两句话,凸显了李云的坚决和信心。

“好!”

人群之中陡然一声叫好!

但见河间郡王猛然站出,大声力挺道:“只要百姓饿不死,管它天下乱不乱,其实人人都想当官,基层官员未必非让读书人去做。就算需要读书人,难道我皇族没有读书人吗?就算皇族的读书人不够,难道亲近皇族的世家也不够?自从两年前范阳交易中心建立,世家早已不是原来的世家了,到了今天还想拿着辞官当威胁,王珪不可以威胁一下试试看……”

这才是真正的强硬缘故所在。

两年之前世家热炒人参,结果被李云玩了一手狙击战,那一次釜底抽薪,世家破产无数,那些世家为了活下去,只能乖乖投入皇族的怀抱中。

世家的威胁,其实早已降低到无法掀翻桌子的程度。

众目睽睽之下,王珪终于做出了选择。

这老东西轻轻把官帽放下,然后向着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臣告退!”

这是选了皇帝的方案,乖乖辞官回家。

如果选了李云的方案,那应该是一头直接撞死在珠子上,然后整个世家开始动乱,天下九成官员一起辞官。

幸好王珪选了第一项,否则今天就是溅血的开局。

早朝还未完结,王珪已然转身,这老东西迈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恰好和迎面而来的李云走个对头。

王珪忽然脚下一停,看着李云微微一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李云拱了拱手,淡淡道:“本王给你行个告别礼,不敬你别的,只敬你行为,站在皇族角度来看,你乃是祸乱朝纲的老贼,但是站在太原王氏的角度来看,你是个为了家族不断争抢的长者。”

王珪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道:“可惜,输了。”

李云呵呵一笑,道:“年纪大了,回家歇歇吧,含饴弄孙,天人之乐。”

王珪忽然怆然涕下,喃喃道:“老夫怕的是,从此没有钟鸣鼎食之家。”

李云伸手拍拍他肩膀,微笑道:“没有钟鸣鼎食之家,但是大唐人人如龙,这样不好么,民富才是真的富。”

“你不懂!”

王珪忽然把眼泪一收,语气竟然又变得强硬起来,道:“钟鸣鼎食之家,永远不能消退。”

李云的笑容也收起来,淡淡道:“那我等着看。”

王珪一甩袍袖,傲然走出大门。

李云目视他的背影,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世家还是不服啊!

……

……今日7700字更新送上。

第194章 【明目张胆抢人】

世家不听话怎么办?

多半是惯的!

李云遥遥看着王珪背影离去,直到再也不能看见对方身影,此时朝堂众人都在观察他的表情,而李云却忽然念出一首诗,悠悠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好!”

朝堂之中,有人脱口而出。

那是几个国子监的文官,明显被李云的诗句给震住。

这群家伙最喜欢舞文弄墨,性格里面带着一些酸腐啰嗦,但见他们跪坐在垫子上摇头晃脑,口中不断念诵李云刚才的诗句。

看那越念声音越高的架势,很像喝酒喝嗨皮的酒鬼,其中一人还对李云拱了拱手,由衷赞叹道:“赵王诗文,冠盖士林,单凭您这一首诗,已可登堂入室也,诗词大家啊,这是真正的诗词大家……”

言罢又是摇头晃脑,面色显得由衷钦佩。

李云老脸一红。

这首诗他是抄的!

倘若后面那位叫做刘禹锡的大佬出世之后,某一天突然灵感迸发想要写一首乌衣巷,突然发现自己的灵感竟然被人写过了,也不知那位大佬会不会骂上一句‘麻麦皮’。

李云心里打个哆嗦,估计自己很可能会挨骂。

但是,抄都已经抄了。

这诗写的就是豪门兴衰,世间没有永远兴盛不衰的豪门,王珪说钟鸣鼎食之家不会没落,李云用这首诗来进行反击,他不担心王珪会听不到,有人会把这首诗告诉王珪。

王珪临走之前说的话,是为了激起朝中其它世家的信心,而李云故意在他走后才念出这首诗,是为了让朝堂中的世家静下心来琢磨琢磨。

世间没有恒久不衰的豪门,就算世家永远无法灭绝,但是可以进行扶持和替换啊,比如诗中说的‘王谢”,指的乃是两晋时代的王家和谢家,谢家先抛去不提,王家却不是太原王氏……

那是琅琊王氏,当初的第一门阀。

可是现在呢?

琅琊王氏早已沦落为小门小户的存在。

据说穷困潦倒不堪,甚至连祖宅都给卖了,那个祖宅位于山东琅琊,宅子里有着赫赫有名的洗砚池。

大唐早朝有律,五品以上登朝,能当五品官的没几个文盲,李云这首诗他们一听就懂。

也正因为一听就懂,所以全都陷入了沉思。

人群中忽听一个朝臣喃喃自语,语带感悟道:“以前都觉得世家不会没落,其实是被表象给蒙蔽了,如果静下心来细细一想,千年以来更新换代了多少世家?赵王这首诗,赵王这首诗……”

忽然苦笑两声,喃喃道:“还真是一针见血。”

世家的更替甚至比王朝更替还要频繁。

……

“陛下,这个早朝应该怎么上啊?”

李云念完诗后,再也不管那些埋头沉思的朝臣,他一路走进大殿,忽然发现自己啥也不懂。

装逼他会,耍横他也会,但那是为了斗争,属于赶鸭子上架。

现在真要开始上朝了,必须老老实实按照规矩来,规矩能约束别人,也能保护自己,自古朝堂有着各种规矩,偏偏这些规矩他一窍不通。

李世民面色明显带着迟疑,似乎也在思考李云应该怎么上朝。

这时魏征老头突然开口,道:“赵王若是感觉迷惑,老夫可以稍加指点,您是藩王之身,按理该在那里……”

老头说着伸手一指,指着朝堂第一列的位置,那里摆放着十来个坐垫,此时已经做了几个少年。

那几个少年李云并不熟悉,但都睁着眼睛好奇观望他。

虽然不熟悉,但是李云能猜出来,这几个少年能坐在第一列,不用说也知道是些什么人。

肯定有太子李承乾,也肯定有魏王李泰,也许还有李恪和李佑,剩下的基本也都是皇子。

“我要去那里坐吗?”

李云微微有些迟疑。

魏老头冷眼旁观,呵呵笑道:“赵王乃是陛下子侄,又是分封实地的藩王,你在朝堂的位置只能是那里,文臣武将的位置都没有你的……”

这话却让人不爽了,首先出声反驳的就是李孝恭。

李孝恭乃是第一王爵,无论身份地位都是一等一的存在,他丝毫不给魏征颜面,大喇喇冲着李云一招手,直接道:“赵王过来,咱们爷俩坐一起,你是军中武将,自然要在武将的位置,中间那些垫子坐着没意思,一抬头就能看见陛下的脸。”

这话让李世民老脸一黑,瞪着李孝恭道:“河间郡王什么意思?抬头看见朕的脸很不爽吗?”

李孝恭哈哈两声,挤眉弄眼对李云道:“赵王看见没,上朝就是这个样子,陛下动不动就翻脸,你坐在正对面难不难受?”

皇帝的脸色更黑了。

李云差点憋之不住。

原来这就是后世传说的大唐早朝,果然显得奇葩和有趣,君臣坐而论道,风气很是祥和,没有那些见面就跪的规矩,也没有那些战战兢兢的揣摩。

他见李孝恭不断向自己招手,旁边老程等一票国公也在频频示意,李云心中一动,终于决定到那边坐下。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陡然听到另一侧响起反对之声。

“且慢!”

说话的竟然是房玄龄。

这位大唐文臣第一的老头慢慢悠悠从垫子上站起来,笑呵呵望着李云道:“赵王殿下不急选坐,老夫想问你一句话。”

李云微微一怔,随即拱了拱手,微笑道:“房相请问。”

房玄龄呵呵一笑,道:“赵王坐镇河北,靠的是武力吗?”

不等李云回答,紧跟着又问:“赵王发展民生,靠的是武力吗?”

然后继续不等李云回答,再次问道:“赵王治理封地,靠的是武力吗?”

一连三问,显得莫名其妙,但是三问之间却隐含深意,因为三个问题的答案全都是否。

坐镇河北靠的不是武力,靠的是李云幽燕之地大都督官职。

发展民生靠的也不是武力,李云从来不会跟老百姓耍强横。

至于治理封地,李云压根就没有治理,河北道官员众志成城,一门心思都在开荒种田,他们不需要李云治理,只需要李云带头。

房玄龄一连三问之后,直接再次开口出声,笑呵呵道:“虽然赵王天下无敌,然而现在身上没有军职,殿下不应该坐在武将一列,按照规矩你得到文臣这边,来来来,老夫身边有个坐垫,赵王可以坐在老夫身边……”

说着似乎怕李云迟疑,紧跟着又道:“老夫对于开挖黄河一事很有兴趣,想和赵王殿下时时探讨一番。”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房玄龄这是明目张胆抢人呐。

武将们顿时怒目相视!

你他奶奶的房玄龄,耍起手段比长孙无忌还阴,赵王要是被你们文臣拉过去,以后我们武勋在朝堂上还怎么混?

这事,坚决不行!

……

……1更到,今天还有,稍等

第195章 【争抢西府赵王的意义】

那边李孝恭满脸不悦,老程等人也是咋呼起来,一群武勋怒目相视,对着房玄龄聒噪不断。

比如夔国公刘弘基,这货最希望李云能在武勋这边,因此大声叫嚣道:“赵王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此乃实实在在的武官之职,他凭什么要去文官之列,他天生就该在武将这边……”

“对!”

人群中站起来郧国公张亮,冲着文臣那边直接开骂,满脸鄙夷道:“一群软脚虾,打的好算盘,赵王若是坐在你们那边,岂不丢了他天下无敌的名头。”

李孝恭更加直接,满脸强硬道:“房玄龄你是文官之首,可你也不能胡来,你想争抢赵王去做文臣,也得看看本王答应不答应……”

房玄龄笑而不答,后面自有一帮文臣撑腰,但见忽有几人蹭蹭站起,竟然一言不发把李云拉了过去。

好家伙!

动手了……

自古文臣都是靠着口舌争锋,今天突然一改常态直接动手,反而武将们平时靠着粗坯打骂,这次却只顾着跟对面咋呼辩驳,哪知完全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李云直接被几个文臣给拉了过去。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李云已经被拉到文臣队伍,有大臣顺势推过来一个坐垫,有大臣使劲去摁李云的肩膀,李云迷迷糊糊之间,一屁股被人摁坐下去。

等到再抬头时,恰好看见房玄龄一张笑呵呵的脸。

老房显得得意悠然。

从今天开始,赫赫有名的西府赵王属于文臣了。

不要小看这种看似荒唐的举动,却能在朝堂上给李云打上一个标签,世间万事都有第一步,只要开了第一步就会接着往下走。

今天把赵王拉到文臣之中,明天陛下想起赵王就会下意识认为是个文臣,等到后天,也许就真的当做文臣对待了。

看似荒唐,却符合人心之道。

房玄龄这不是勾心斗角之争,而是文臣与武将之间的利益之争,能屹立朝堂的没有傻子,所有人都知道大唐已经的情势要变了。

以前是要抗衡草原,现在草原已经没了威胁。

以前要和世家内斗,但是世家现在要偃旗息鼓……

今后一段岁月,大唐将会是风平浪静,主要的任务是发展民生,让国家变得越来越富裕,在这个发展的过程中,同样有着巨大的利益分歧,虽然不再勾心斗角,但是该争的利益得争。

把赵王拉到文臣行列里,才能保证文成不被武勋们所压倒。房玄龄宁肯污了名头,也要用无赖手段先把李云抢到手……

……

“直娘贼!”

“还能这么耍?”

对面那群武勋炸了,站起来就想抢人。

但是大唐文臣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直接呼啦啦站起来形成一道人墙,他们把李云死死挡在身后,面对武勋毫不妥协,甚至有人阴恻恻一句,幽幽暗指道:“诸位国公是要在朝堂上造反么?”

“造你妈个蛋!”

武勋们可不怕这个,直接就破口开骂,其中刘弘基几个浑货已经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动手揍这帮文臣。

然而文臣队列中忽然站出一个白脸中年人,笑呵呵看着武勋道:“赵王屁股已经落座,你们还想硬拉不成?”

“直娘贼,硬拉又如何!”

李孝恭一脸怒色,大声道:“刚才你们也是硬拉,难道不需我们学学?让开让开,别逼着本王打人……”

说着也一撸袖子,真格就要动手。

但是那白脸中年人毫不在意,反而阴恻恻一笑道:“李孝恭,有种你过来拉一下试试看,老夫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我长孙无忌第一个跟你过过手。”

过过手是什么意思?

过过手就是单挑斗殴!

文臣主动跟武将单挑,这话传出去怕是能笑死人,偏偏李孝恭竟然悻悻一声,忿忿对着长孙无忌呸了一口,怒骂道:“老子才没那个心思,我揍你肯定要倒大霉,日他仙人板板,你这个老阴比……”

最后两句话声音很小,明显不想让李世民听见。

长孙无忌悠然自得,一个人堵着对面十几个国公。

堂堂早朝,文臣和武将直接卯上了,这要搁在后世简直不敢想象,哪个单位开会的时候敢这样。

偏偏放在大唐年间,朝堂上还真就是这样,大唐其实算好的,重臣们顶多也就嘴上吵吵架,倘若再往前面推移几个朝代,那简直是混乱不堪的局面,有时不但争吵,吵红眼了还会动手,大臣拎着刀子直接开片,那样的记载也不是没有过……

眼看争吵越来越烈,再发展下去说不定真要开片,这时终于听到李世民的声音,皇帝总是等到臣子们怒目相视才阻止。

但听李世民悠悠然道:“大唐早朝,文武分列,虽有所分,众志一心,尔等都是朝堂之重臣,也都是朕的肱骨臂膀,大家如此纷争,让朕颇为难断,不如让朕来打个圆场,咱们找个折中办法行不行?”

可惜众臣鸟都不鸟皇帝,继续怒目相视剑拔弩张,李云被文臣们摁在后面,感觉今日真是涨了大见识。

他实在没有想到,大唐的臣子们竟然这么拽,人家皇帝都开口打圆场了,这帮家伙竟然还在那里不卖面子。

不但不卖面子,相互还骂骂咧咧,说不定发展下去还会骂皇帝,也不知那时又是怎样一个场景。

简直奇葩的要死!

李世民似乎也很无奈,再次开口打圆场道:“诸位爱卿,且先罢战,眼看时辰已经不早,今日还有事情要议,诸卿勿要耽搁时间,暂且偃旗息鼓吧,赵王既然已经坐到了文臣之列,那就让他先坐在那里参与早朝……”

“不行!”

李孝恭等人直接反驳皇帝,大声道:“赵王从来都不是文臣,坐在那边传出去让人笑话,陛下若是不能公允此事,以后还如何严谨朝堂上的规矩?”

这时武勋之中站起一人,慢悠悠道:“臣也觉得赵王不该在文臣之列。”

此人一出,众人都要给些面子,因为他是驸马柴绍,乃是平阳公主之夫。

……

……2更到,后面还有。

第196章 【李治被赵王看中了吗?】

柴绍是个外戚,平日很少说话,但是他一旦发表看法,就连皇帝都要予以尊重。

眼看连柴绍也站出来争抢,对面那些文臣都觉得有些不妙,恰好房玄龄正在捻须沉吟,一个激灵把胡子薅断了几根。

柴绍都站出来了,看来武将们是坚决不肯退让。

房玄龄并不是害怕柴绍,他担心的是武将们寸步不让,这位大唐宰相已经隐隐可以想象到,再争下去能会出现更加有地位的人。

比如淮安王李神通,那位老王爷一旦出山谁能抢得过?

李世民似乎也想到这一点,此事再发展下去委实难以决断。

皇帝最后终于想个办法和稀泥,陡然大声道:“从今日起,赵王上朝无固定位置,逢单之日坐于文臣,逢双之日坐于武勋,他不算文官,亦不算武将,如此一来众皆休争,朕之提议诸卿可否?”

逢单之日坐文臣?

缝双之日坐武将?

如此一来虽然不算公平合理,但是一边一天也算童叟无欺。

平心而论,皇帝这个和稀泥的办法还真的不错,满殿朝臣虽然不满,但也觉得这是一个解决的办法。

然而就在这时,猛听朝堂里又响起一个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清脆,明显发自某个少年。

“不行!”

声音有些稚嫩,甚至有些小孩的傲娇,满殿众臣全都一怔,就连皇帝都觉得突兀。

李云也很好奇,坐在人群后面抬头观望。

大家一起去找说话之人,却见居中第一列突然站起来个小孩,这小孩约莫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小脸蛋上还带着一丝拘谨,虽然情绪紧张,却又有些坚定,他似乎被众人的目光吓了一跳,正在努力吸气给自己鼓劲。

看到小孩的样子,李世民先就笑了,语带打趣道:“朕还当是谁呢,原来竟是稚奴,怎么稚奴也要站出来争抢么,这可让朕觉得大为惊奇呀。”

原来这小孩正是李治。

他被皇帝一笑,越发显得紧张,小家伙站在那里努力攥住小拳头,又开始吸气给自己鼓劲。

李治旁边还坐着三个少年,似乎都很不满弟弟的突兀,其中一个胖子甚至瞪了李治两眼,低声呵斥道:“稚奴你好大胆子,赶紧给父皇大臣们道歉……”

“我不!”

李治被训的小脸发白,但却努力反驳了小胖子的话,他握着小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终于把目光勇敢迎上了李世民,哆哆嗦嗦道:“父皇,儿臣觉得您的办法不行!”

“哟呵!”

李世民乐了。

皇帝一脸有趣看着李治,笑呵呵道:“那么稚奴说说,朕的办法为什么不行。”

李治有些胆小的样子,明显在躲避皇帝的目光,不过小家伙再次努力吸气,鼓起勇气大声道:“儿臣跟在母后身边受教,听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好好学你大哥,稚奴最开始不懂,以为母后说的是太子大哥,后来母后才告诉我,这个大哥是西府赵王,母后还说,大哥是我们皇家最大的骄傲,也是整个大唐最大的骄傲,母后又说,大哥不能被任何人争去,大哥一定要属于我们皇家才行……”

这小家伙说话词不达意,明显还处在很乖很听话的年龄段,这样的年龄段尤其听信母亲的话,基本上母亲说什么他就记住什么。

他站出来反驳李世民,或者只是因为记着长孙皇后的教诲,他小小的心思并不能想的太多,也许只是单纯的害怕李云会被文臣或者武将争去。

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壮着胆子出声反对。

童言无忌,并无不妥。

但是李世民听了却一脸若有所思。

皇帝忽然看向李治,眼中隐约竟有惊奇之色,他将自己这个儿子看了半天,忽然又看向躲在人群后面的李云,语带深意问道:“老三家的,你愿不愿意照顾弟弟?”

老三家的,你愿不愿意照顾弟弟?

这一句问话显得突兀!

既没有喊李云的名字,也没有称呼西府赵王,反而说了一声老三家的,听起来纯粹是个民间称呼。

然而越是如此,越能显得出奇,在场众臣心里都是一动,有不少目光在偷偷打量李治。

当然更多的还是去偷看李云,想看看西府赵王最后会怎么决断。

李世民问出一句话后再也不开口,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李云那边,似乎在等答案,又似乎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李云从地上慢慢站起,笑呵呵回答道:“刚才我在这里坐着,感觉垫子砖石有些太硬,垫子也不行,膈得屁股疼,我看几个弟弟那边砖石平坦,正琢磨着要不要到那边坐坐,既然陛下有这个心思,不如就允许我过去坐坐呗,正好和几个弟弟聊聊,反正上朝的事情我也不懂。”

这番话,堪称高情商的答案啊。

李世民问的是愿不愿意照顾弟弟,但是并没有指明是哪一个弟弟,甚至可能专门指的就是李治,明显带着一种深谋远虑的问询。

然而李云的回答更加巧妙!

他说地砖太硬,坐的屁股疼,用这种方式首先安抚文臣们,表示自己并非是和大家格格不入,我是坐的屁股疼,所以想换个地方坐。

然后又说想去小孩们那边坐,那些小孩个个都是李世民的皇子,这时他专门表示自己对于朝堂之事不太懂,此次来长安纯粹属于来混日子的情况,既然来混日子,那就跟玩耍一样,如此再借自己皇家的身份,表示自己这个堂兄想和弟弟们坐在一起玩。

和弟弟们一起玩,没刻意说是哪个弟弟,这其中蕴含的深意,李世民一听就懂。

在场大臣也懂!

那几个少年皇子同样懂。

甚至说,那几个少年皇子才是最紧张李云答案的人。

刚才李世民问李云的时候,太子李承乾后背直接冒了冷汗,他已经十五岁了,知道李云的回答意味着什么。

那个胖子乃是魏王李泰,刚才他也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跳出一个渴望,很渴望李云能回答要照顾的是他。

旁边还有楚王李佑和吴王李恪,内心深处同样产生了一股渴望。

所有皇子之间,也许只有李治懵懵懂懂。

……

李世民忽然笑了,坐在龙椅上冲着李云招了招手,道:“既然那边砖石太硬,你就坐到弟弟们身边吧……”

说着似乎很不满李云,笑骂一声又道:“臭小子整天就是事儿多,让你进入朝堂竟然还嫌弃地砖硬,天下能人辈出,有多少人渴望进入大殿坐一坐,但是放眼整个大唐朝廷,五品官员也就那么多,大家都渴望来坐坐,唯有你会嫌弃屁股疼。”

李云嘿嘿一笑,故作扭捏道:“没办法,我有痔疮嘛!”

李世民瞪他一眼,但是忽然放声大笑,皇帝笑得很开心,似乎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李云慢悠悠走到朝堂居中的第一列,那个小家伙李治满脸崇拜看着他,急急把自己的垫子让出来,很是天真道:“大哥你有痔疮怕疼,可以做我的这个垫子……”

说着忍不住炫耀起来,偷偷趴在李云耳边道:“这是母后专门给我缝制的,坐在上面感觉很软和。”

这种天真,让满朝文武全都苦笑起来!

小家伙还真的以为赵王是因为害怕屁股疼,你也不想想赵王刀枪不入的名头是哪里来的。

没办法,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这位稚奴殿下,看来比另外几个皇子差远了。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瞳孔猛然一缩。

但见李云哈哈一笑,竟然一屁股真的坐在李治送他的垫子上,然后伸手一捞,直接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道:“你把垫子给了我,那哥哥就抱着你一起坐!”

只这一句话,就让无数朝臣心里一动。

就连李世民隐隐都有些重视起来!

……

……3更到,今天算是加了一更,嗯,白银盟应该加5更,已经加了2更,明天继续加,争取还债完毕。

第197章 【雁过拔毛,忠奸难辨】

李治又是欢喜又是兴奋,感觉被大哥抱在怀里特别骄傲,他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尚不懂朝堂上的争斗。

小家伙出于对李云的崇拜,忍不住娇憨的欢呼起来,他的得意来源于开心,然而大人们可像小孩子一样心思纯净。

李世民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满脸震惊看着李云道:“你选的是他?”

这话问的十分突兀,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房玄龄已经皱起了眉头,李孝恭目光在轻轻的辉闪,而太子李承乾则是身体发颤,感觉心里有一股压不住的恐慌和害怕。

“怎么会是稚奴?为什么会是稚奴?他抱稚奴干什么?难道真是因为一个垫子吗?该死,我为什么不把垫子让出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李承乾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李云近在咫尺,然而抱的是自己弟弟,听着弟弟开心兴奋的欢呼声,李承乾只觉得一颗心沉入谷底。

在太子李承乾的身边,魏王李泰同样心往下沉,李泰满脸羡慕的看着弟弟在李云怀里撒欢,真希望那个被抱着的孩子能是自己。

这时李世民似乎已经压下心里的震惊,不过皇帝语气仍旧显得异常,他再次问李云道:“老三家的,你决定要照顾的这个弟弟?”

皇帝问这话的时候努力保持平静,但是谁都看出他扶着龙椅的手掌颤动了几下。

满朝文武心底也是波澜起伏,任谁也没有想到赵王竟然会抱起李治,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任何一件小事都要大加分析,赵王抱起李治看似随意,但是谁又能确定这一抱真的随意?

毕竟赵王刚才说了一句话:你把垫子让给我,那我就抱着你一起坐。

这句话如果放到帝嗣之争上面,立马就可以视同为赵王在力挺李治。自古帝嗣之争刀光剑影,那是比沙场争锋更为疯狂的大事,多少家族因为站错了队伍,一夜之间就会化为飞灰。

所以,站队很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选择。

整座朝堂大殿,几乎落针可闻,只有李治天真娇憨的笑声不断响起,在大殿群臣的耳边不断萦绕盘旋。

“能在朝堂里随便的笑,这是一种了不起的开端……”几个重臣悄悄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心底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李世民第三次开了口,语气已经变得肃重,再次问李云道:“赵王,给朕回个话吧。”

这次没喊老三家的,也没有喊臭小子,皇帝用的是朝堂称呼,凸显了对于此事的重视。

李云状似好奇的抬头,脸上挂着谁也看不懂的迷糊,故作愕然道:“陛下您这是咋了?我只是抱一抱弟弟而已?他把垫子让给了我,难道让他去坐冰冷的砖石吗?我是个当大哥的人,岂能让弟弟坐在地面上,恰好他是个小家伙,抱在怀里感觉很合适……”

“那你怎么不去抱太子承乾?”

李世民几乎脱口而出,紧跟着又补充一句,再道:“或者去抱魏王李泰。”

这话让太子李承乾满含期待,也让魏王李泰满含期待,两个皇子都觉得心里怦怦乱跳,他们很希望李云能够回答一句,说是‘那好啊,我也抱抱他俩!’

可惜李云却噗嗤一声喷笑,满脸无奈看着李世民道:“陛下啊,承乾和李泰多大了?今年十五岁,个子那么高,承乾勉强还好,李泰特别胖……”

李世民愕然一怔,下意识道:“是啊,承乾身材很高,青雀体格虚胖。”

“对吧!”

李云呵呵一笑,顺势盘膝坐在垫子上。

他把李治小家伙搁到腿上,半揽在怀里继续说道:“我抱李治是因为他最小,除此之外别无原因,说来也是奇怪,我怎么感觉您今天一惊一乍的,还有你们这些大臣,个个也都一惊一乍的,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奇怪个屁!”

许多大臣心底恨恨暗骂,悻悻暗道:“谁叫你是西府赵王,每次行事出人意料,今天这事换个别人试试看,看我们会不会一惊一乍?也就是你,上了战场无敌,下了战场巨富,你一个人等同于大唐半边天,你的言行举止我们怎能不小心。”

当然这些腹诽只敢在心里说说,脸上那是万万不能让李云看出来,不但不能让李云看出来腹诽和不满,还得表现出一副由衷亲切的谦和微笑。

李世民深深看李云一眼。

皇帝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有些不放心,郑重再问最后一句道:“你确定只是抱抱稚奴?”

李云把李治揽在怀里,笑呵呵道:“放心放心,我只是和弟弟玩。”

“如此,甚好!”

李世民缓缓点头,终于不再询问这件事,也不知是真的放心,还是把怀疑压在心底。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但是朝堂的许多政务根本没有处理,一大早晨尽是些争锋缠斗的事,堪称古往今来第一次毫无意义的早朝,比如先是李云和王珪交手,结果把太原王氏的族长赶出朝堂,接着是文臣和武将争锋,结果李云抱着李治坐到了中间。

这些事对于朝堂有意义,但是对于天下百姓意义不大,早朝是要处理一国政事的,直到现在竟然一件也没处理。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大殿门外,沉吟道:“时间已经不早,众卿可有奏事?”

“有!”

一个四品官员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今有龟兹国派来使团,随团带着一群极擅音律的乐师,他们准备在灞桥之畔包下一座游园,然后和大唐来一次音律上的比斗,龟兹国使臣已经投递国书,并向礼部和鸿胪寺专门备案此事,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赢了可以减税……”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下意识看向李云,仔细解释道:“赵王在范阳开办交易中心,货通天下商贾往来,交易中心每次都要五十抽一,商贾们认为这已经是一种重税,但是赵王又在长安城里设了一个税收衙门,规定商贾们必须到税收衙门进行交税,如此重复抽取,商贾们有些抱怨,他们认为这是大唐对待外族的不公,因为咱们大唐的本土商贾不需要缴纳关税!”

关税这个词,如今在大唐已经风靡起来,就连街头老百姓都能说出一些道理,认为这个关税乃是大唐最牛逼的存在。

老百姓认为牛逼,偏偏朝中大臣却帮着外人说话,李世民明显有些不悦,因为这些关税全是大唐的收入。

皇帝虽然心中不悦,但是并不出声呵斥,朝堂上的事情历来需要争辩,李世民不可能事事亲自下场。

果然只见皇族一个王爵站起来,直接反驳那个大臣的话,质问道:“武德九年之时,五品朝臣的俸禄是多少?”

不等那个大臣回答,继续质问又道:“贞观2年的时候,五品朝臣的俸禄又是多少?”

只这两个质问,那大臣已经脸色微变。

然而这个王爵仍旧不放过他,再次质问道:“范阳交易中心建立之后的这两年,五品朝臣的俸禄又是多少……”

基本上不用回答了,俸禄乃是每个大臣最关注的待遇,自从李云出现在大唐以来,大臣的俸禄已经翻了五倍。

这个王爵深谙争斗之道,先是用质问开局,瞬间占据道理制高点,这才开始反驳那个大臣的话,冷笑道:“吃着朝堂的饭,帮着外人挖墙角,你的俸禄翻了五番,买东西的市价却降低了五成,如此一高一低,生活何等惬意,本王想要问你一句,税收衙门取消后你还能如此惬意吗?”

那大臣面色微红,辩解道:“微臣并没说过要取消税收衙门,微臣的意思是赵王那边给商贾让税。”

“放屁!”

王爵破口一声,大怒道:“赵王给人让税,谁去救济河北?前几年河北道饿殍满地,你这个五品朝臣拿出自己的俸禄没?”

说着眼神一厉,忽然又道:“龟兹国的使团给你多少钱,让你帮着他们挖大唐的墙角。”

那大臣连忙摇头,满脸义愤道:“本官清廉如水,从无贪腐之事。”

“嗤!”

王爵嘲讽一笑,转头看着李云道:“赵王,咱俩认识一下,家父淮南王,我封胶东王,按照皇族里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大伯父。”

胶东王?

那不就是李道彦?

李云连忙拱手行礼,想了一想觉得光是拱手不行,于是他把李治轻轻放下,自己从垫子上站了起来。

李道彦呵呵一笑冲他摆摆手,然后一指刚才那个大臣,道:“此人叫郑跨,长安城外有五个庄子,民间百姓对他有个称呼,戏称他叫郑拔毛,不过他是鸿胪寺的官员,一般只会收取异国使臣的孝敬,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李云沉吟一下,微笑道:“我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但却对世间常事有些琢磨,这位郑大人连老百姓都喊他拔毛,可见收礼物的名头已经众人皆知,但他仍旧能在朝堂上待着,想必有着不可明说的道理。”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沉吟半天才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虽然雁过拔毛,或许忠奸难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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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大唐君臣,聚众赌钱】

“赵王说的不错!”

李道彦哈哈大笑,点头道:“雁过拔毛,拔的是异国使臣的毛,这家伙虽然收取孝敬,但他收完之后立马翻脸捅刀子,你别看他刚才像是帮着龟兹国说话,其实这家伙说的全部都是反话!”

李云闻言心中一动,若有所思道:“他故意说要减税让税,再让别人站出来反驳他,如此一辩一驳之间,大家都知道关税的重要性……”

李道彦缓缓点头,谆谆教诲道:“所以说这就是朝堂,大臣的言论不要只看表面,有时看起来像个奸臣,骨子里全是大唐的利益,赵王你还年轻,以后在朝堂上有的学!”

李云明白这是人家在教导自己,不由对这个皇族大伯父心生亲切之意。

这时李世民缓缓开口,悠悠问道:“龟兹国使团想要减税,还要在灞桥包下游园比赛音律,朕对此事只有一个要求:减税想都别想,音律亦不能输,诸位爱卿,汝等有何良策?”

朝中大臣顿时议论起来,整座大殿到处是嗡嗡声响。

李治很崇拜李云,小家伙突然抓着大哥哥的手,仰着小脑袋问道:“大哥,你有办法么?”

那种小孩子的渴望神情,任谁看了也不想让他失望。

李云呵呵一笑弯腰下去,半蹲着摸摸他的小脑袋,打趣道:“如果我没办法呢?”

李治使劲摇头,语气娇憨道:“你是西府赵王,你肯定有办法的,母后每天都要跟我说一次,天底下没有大哥做不到的事。”

“哈哈哈!”

李云畅怀大笑,使劲揉了揉李治的小脑袋,此时在场群臣也被李治都笑,房玄龄手抚长须打趣道:“晋王天真童蒙,对赵王到时满腹信心,可惜即便是天生圣人,也不可能全擅世间万事,音律一事,实乃小道,除非是钟鸣鼎食之家,才会有闲情雅致研习这个,赵王自幼流落民间,怕是对于音律无法擅长。”

李治听了顿时小脸憋屈,似乎很伤心大哥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李云看他失望的样子,不由自主又揉了揉小家伙脑袋,然后他缓缓转头看着房玄龄,笑呵呵道:“房相方才所言,本王很是苟同,即便天生圣人,也不能全擅时间万事,但是呢,我又不想让弟弟失望……”

这话让房玄龄微微一怔,略带不解道:“殿下此言何意?”

李云悠悠一笑,淡淡道:“龟兹音律,世所闻名,据说我大唐民间的乐师曾和他们多次争锋,每一次都被他们打得大败亏输。本王是西府赵王,西府赵王代表着无敌之意,既然这事让我知道了,那么大唐这一次就不能输。”

说着弯腰抱起李治,先给小家伙举个高高,在小家伙兴奋的笑声之中,李云悠然的声音同时响起,道:“本王准备制作一种乐器,拥有压服古往今来所有乐器之能,吹得高兴了,让人洞房花烛夜,吹的不高兴了,让人柔肠而百转,音律百转,无所不能,滴滴答答能庆祝孩子满月,呜呜哇哇能哭泣老人头七,只要有这个乐器出现,龟兹乐师只能乖乖认输……”

“这怎么可能?”

李云话音才落,殿中已经响起数声质疑,古代文人懂得特别多,不但精通诗词歌赋,对于音律之道也是擅长。

但见一个大臣缓缓站起,拱手对李云道:“殿下刚才所说,颇有吹嘘之意,根据老夫所知,天下并无压服一切的乐器,乐乃自然之声,每一种乐器只能表现一种曲调!”

说着停了一停,似乎想给李云教导常识,道:“比如古筝,悠扬淡雅,比如胡琴,曲调粗狂,又或者笛,又或者箫,一个灵活灵动,一个如泣如诉,另有琵琶叮咚悦耳,突厥有一种马头琴沁人心弦……”

他还想再说,但是李云已经呵呵而笑,忽然开口和他打赌道:“不如咱们拭目以待,看看本王能不能做出这种乐器。”

“好!”

那大臣毫不迟疑,直接点头道:“倘若殿下真能成功,老夫愿意拜在你的门下,不但奉上六礼束脩,而且躬身跪拜,从此以师长之礼对待,每日清晨叩拜请安。”

李云登时一怔,愕然看着对方。

这大臣年纪最少也得五十岁,胡子一大把像个老爷爷,这样的老头当他徒弟,他敢当自己也不敢收啊。

偏偏李世民竟然很有兴趣,忽然出声赞同道:“赵王和大臣打赌,不论成败都是一大佳话,朕要开一个盘口,诸位爱卿赌是不赌……”

好家伙!

皇帝开盘口,直接搞外围,这事倘若传扬出去,怕不是要跌碎一地眼球,但是在场大臣竟然很是兴奋,呼啦啦一群人站起来表示参与。

比如老程这家伙,最近几年腰包里鼓的很,老程先是哈哈一笑,满脸得意道:“陛下要开赌啊,这事可是好久没弄了,来来来,俺老程先出五万贯,我赌赵王这次会输给李景龙。”

老程一向精明,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选择李云,毕竟李云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从小流落民间。

古代搞音律的只有两种人,要么是从小专门培养的乐师,要么是世家大族的读书人,乐师搞音律是为了吃饱饭,世家的读书人纯粹是闲的没事干。

这两种情况李云都不占,所以老程才会下注投他输。

一出手就是五万贯,可见程家真是富裕了,就在短短两年之前,想拿五千贯还得两口子使劲咬牙。

李世民面上带着古怪笑意,淡淡点头道:“程知节认赌五万贯,这笔赌注朕算记下了,诸位爱卿还有谁赌,不妨也都说出赌注来。”

“臣也赌!”

又有一个国公站出来,赫然是大唐有名的赌棍刘弘基,这货虽然封了夔国公,然而早年是个街头混混,生平最为爱赌,几乎五赌不欢。

这货手笔也大的吓人,一开口同样是五万贯赌注,想了一想觉得不太过瘾,咬牙又加注了两万五千贯。

加注之后脸上得意洋洋,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钱,哈哈大笑道:“自从认购了盐业份额,微臣这两年简直是躺着赚钱,钱来如山崩海啸,花钱却如小孩撒尿,唉,没办法,太有钱了,怎么花都花不完,陛下必要给微臣节省,这七万五千贯您争取全都赢过去。”

李世民慢条斯理问了一句,悠悠道:“你赌谁赢!”

“当然是赵王啊……”

这话才刚出口,陡然发现老程在给他打眼色,这货心里微微一愣,不知不觉就改了口,道:“当然是赌赵王输啊,赵王哪里能比得过李景龙?李老货乃是大唐有名的音律大家,陛下开盘口等于是给微臣们送钱呐。”

李世民呵呵两声,淡淡朝堂边缘一个内侍吩咐道:“给夔国公记上一笔,投注七万五千贯赌赵王会输。”

那内侍早已准备好了纸笔,闻言连忙开始记录众人的赌注。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朝堂直接开赌了,无数大臣踊跃参加,下注钱财没有低于一万的,只不过基本都是投注李云会输,投注李云能赢的寥寥无几。

到了最后,更是一面倒的风潮,程处默等人看不下去,五个徒弟义愤填膺各自投了五千贯,就算他们的师傅会输,他们也要陪着师傅一起输。

由于投注差额太大,导致李云和对手的赔率差距也很大,五个徒弟虽然只投了五千贯,但若是赢了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最好也得十倍翻番,甚至能赢到十几万贯。

今日上朝的大臣有五百多个,整个投注的环节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最后粗粗一算,基本上人人参赌,资金高达两千万贯,堪称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一赌。

这样庞大的资金,连李世民都有些吃不住,皇帝不时把目光看向李云,希望自己的侄子能给自己一个暗示。

最后一刻,投注即将封盘,忽然听到小李治稚嫩声音,急急道:“我也要投注,父皇我也要投注。”

这小家伙一直在喊,可惜刚才嘈杂纷乱没人听见,直到赌注即将封盘,小家伙的声音才被众人听见。

李世民大感有趣,看着这个小儿子道:“稚奴也要赌吗?你准备赌多少铜板啊?朕记得你好像没钱啊,你的钱都被母后给收着吧。”

李治努力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大声道:“我赌五十个铜板,另外再帮高阳妹妹赌五十个铜板,高阳妹妹不能上朝,但我要带着妹妹一起发财。”

“哈哈哈!”

李世民大笑起来,故作夸张道:“竟然有五十个铜板,看来稚奴一直在偷偷存钱喽,你不怕输掉吗,输了可不准哭鼻子。”

“我会赢!”

李治很是坚决,娇憨道:“我要投注赵王大哥,大哥从来没有输过。”

“好!”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面色变得严肃,郑重对那个记录的内侍道:“给晋王记上一笔,此次下注五千贯铜钱。还有高阳公主,同样也几下五千贯铜钱。”

那内侍愕然一怔,喃喃道:“小殿下刚才说的是五十个铜板。”

五十个铜板和五千贯差距也太大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指着李治身边的李云道:“剩下钱的钱,让赵王给不足,他那么疼爱弟弟妹妹,拿出一万贯不会心疼。”

内侍连忙看向李云。

李云嘿嘿一笑,道:“不如再改一下,记成一百万贯怎么样,我帮李治弟弟出资五十万贯,在帮高阳妹妹也出五十万贯,如果侥幸赌局赢了,我们兄妹三人坐地分赃。”

好家伙,直接一出手就是百万贯!

并且还是投注自己,只不过名义上是帮弟弟妹妹出资。

李世民顿时脸色一拉,冷哼呵斥道:“臭小子,你想跟朕抢盘口……”

皇帝心知肚明,李云很可能赢定了。

……

……2更到

第199章 【古往今来最大的使节团】

武勋国公之中,刘弘基忽然拉了拉程咬金的胳膊,低声埋怨道:“你这该死的家伙,老子这次算是被你害惨了!”

老程看他一眼,淡淡反问道:“老子怎么害你了?”

刘弘基低哼一声,忿忿道:“我明明想要投注赵王,你却打眼色让我改掉,你看看陛下表情,再看看赵王的笃定,这赌局赵王肯定能赢,他赢的话老子岂不是要输掉七万五千贯……”

嗤!

老程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道:“看来你只适合当赌徒,压根不应该当国公,刘家能变得大富大贵,说起来真是一个神奇的运气。”

刘弘基顿时一怔,愕然问道:“程知节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程再次看他一眼,忽然低声道:“我问问你,开盘口的是谁?”

“陛下啊!”刘弘基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老程点了点头,然后再次低声道:“既然是陛下开盘,你若赢了该找谁去要钱?”

“自然也是陛下啊!”

刘弘基毫不迟疑,还是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老程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刘弘基一时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依旧坐在那里絮絮叨叨抱怨,终于惹得旁边一个国公不爽,突然用手肘狠狠捣他胸口一下,低声呵斥道:“闭上你的臭嘴,你赢了去找陛下要钱啊?”

“呃!”

刘弘基这才愣住。

老程满脸嗤笑看着他,悠悠道:“满朝文武都参加了投注,投注自己高达两千万贯,并且都是赌赵王会输,你为什么要去赌赵王能赢?如果大家都去赌赵王赢,陛下得拿出多少钱财来赔偿?夔国公,你这个国公还想不想当了……”

刘弘基顿时缩了缩脖子。

但是这货是个赌徒,当赌徒的大多不喜欢输,他虽然已经想通事情的缘故,不过心里仍旧不爽,哼哼唧唧道:“那晋王为什么能投赵王?”

老程怒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肉烂在锅里?”

刘弘基满脸沮丧,心中泄气无比,忽然这货又变得兴奋起来,满脸惊喜道:“我儿子也投注了赵王,而且是五千贯的赌注,赵王的赔率很高,五千贯最少能赢十万贯。”

老程甩了甩头,感觉和这个嗜赌的家伙说不到一起去。

大唐群臣这次为什么要踊跃参加皇帝盘口?

其实都是借着名头给皇帝送钱的。

这两年时间以来,大臣们暴富的速度太快了,单单一个盐业,躺着让人赚钱,财富积累的太快,很容易引起皇帝的担忧。

所以适当的时候得拿出一些来。

最主要的是,盐业份额每隔三年重新划分一次,眼看已经两年过去,大家顶多还能暴力一年,这个时候如果不急急表示,下一次盐业划分可就没机会了。

还是那句话,能屹立朝堂的没有一个傻子。

……

日头更高了!

今天的早朝真是太过奇葩!

正事没处理几件,怪事却连连而来,大唐君臣当朝开赌,这不说后无来者也算前无古人了。

李世民开盘开的爽了,对于大臣们怎么看怎么顺眼,皇帝坐在龙椅上沉吟一番,忽然道:“今日御花园有牡丹绽放,乃是洛阳那边专门送来的极品,朕见诸位爱卿劳碌国事,意欲举办一个赏花会,等会下朝之后都别走,一起去欣赏牡丹的艳丽如何?”

皇帝开口相邀,小事也是大事,满殿众臣无不称谢,表示自己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喝上两杯。

李世民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似乎兴致越发高昂,忽然又提议道:“牡丹花开,一年一回,这样的时候可不多,或许应该搞得隆重一些……”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朕琢磨着汝等家中夫人大多爱花,不如也都给个恩赐准许进宫,到时女眷们赏花游园,男子们品酒吟诗,朕再让侍卫们准备一些投壶射箭的游戏,吾等君臣今日来一个忙里偷闲。”

“妙啊!”

有人忍不住出声,更进一步道:“陛下何不再加恩赐,允许吾等家妇可以携带嫡女进宫。”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虎目一亮,赞道:“此事甚好,朕的几个皇子也要参加。”

李孝恭忽然站了起来,笑呵呵道:“那不如办得再大一点,允许朝臣们的嫡子也来参加,然后请动皇后娘娘出面,带着公主们也来赏花嬉戏。”

李世民目光更亮,大笑一声道:“好!”

最初只是提议大臣们游玩,转眼变成可以带着夫人,再然后觉得应该把嫡女带来,紧跟着又觉得皇子们必须参加。

等到最终拍板定案,事情已经完全变了样,大臣们的嫡子嫡女全来,皇家这边出动皇子和公主,这事只要微微一琢磨,都能想通李世民是什么目的。

人群后方,躲着李云的五个徒弟,李崇义忽然嘿嘿低笑两声,挤眉弄眼打趣程处默道:“兄弟,你有好几年没见过清河公主了吧。”

程处默脸色发红,扭扭捏捏道:“偶尔也通个书信,我给她写过几首诗词……”

嘿嘿嘿!

几个彪子坏笑起来,故作好奇道:“不是吧,你竟然还会写诗?”

程处默更加忸怩,低声道:“都是师傅教的,师傅说这是把妹绝学。”

把妹绝学?

那是什么绝学?

李崇义几人面面相觑,忽然都把脑袋逼近程处默,哼哼冷笑道:“好你个家伙,这两年肯定学了不少本事,我们被抓回长安厮混,你自己在河北跟着师傅开小灶,快点把绝学拿出来,咱们兄弟也要学学。”

程处默悻悻两声,伸手一指朝堂前方的李云,道:“有种你们去问师傅,师傅才是真正的把妹高手,比如我姐那人,口口声声喊他大骗子,然而晚上睡觉做梦又喊坏哥哥,经常吃吃低笑,有几次我经过院外的时候听得毛骨悚然,被我大姐的笑声吓出一身冷汗。”

李崇义等人被他一形容,顿时也觉得一身冷汗,四个彪子面色如土,讪讪道:“原来把妹是勾搭女孩的意思,那么这个绝学没有任何意义,咱们是大老爷们,和女孩子有什么好玩的,程处默你真丢人,竟然跟着师傅学这个,呸!”

程处默满脸羞赧,懦懦道:“我也知道勾搭女孩不好,可是师傅老是逼着我给清河写信,说是什么感情要培养,不能随随便便的来。”

另外四个彪子齐齐翻个白眼,对于此事显得极其不赞同。

其中房遗爱最不懂女人,忽然小声担忧道:“程家哥哥乃是一条好汉,却被师傅逼着去勾搭女孩,如果师傅突然想起咱们四个,也逼咱们去勾搭女孩怎么办……”

说到这里愁眉苦脸,很是犯愁道:“女人麻烦的很,这个把妹绝学我可不想学,可是,师门绝学不学不行啊,不学就是不尊重师长。”

众彪子闻言大惊,顿时也都愁眉苦脸起来。

此时朝堂前方还在议事,皇帝和一群大臣们不断商量赏花大会的事情,忽然一个鸿胪寺官员一拍脑门,急急开口道:“陛下恕罪,臣忘记有事情要奏。”

李世民一怔,略带不悦道:“若是事情不急,可以明日再说,今日咱们先商量赏花大会的事情,此事说起来乃是皇家和诸卿的大事。”

那大臣踌躇一下,仍旧开口道:“先有龟兹使臣团,要在灞桥搞音律,此事赵王已经有了应对,吾等鸿胪寺长出了一口气,但是还有一个使臣团,却得陛下亲自来拍板,这个使臣团一向仰慕中原,咱们大唐万万不可寒了他们的热诚。”

李世民再次一怔,终于变得好奇起来,问道:“是哪个国家的使臣?”

那大臣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奏折,举着道:“此国名为东瀛,民间称之扶桑,自打汉朝以来,一直是中原的藩属,大唐自建国以后,东瀛连续派出三次遣唐使,今年他们准备派遣第四次,规模将会比以往更加宏大,由于人数太多,他们不敢直接派遣,所以先派出一个百人使节团,待在鸿胪寺里等待陛下首肯,唯有陛下同意,他们才敢大规模遣唐。”

李世民听了有些得意,忍不住缓缓点头道:“东瀛之国,朕亦知晓,此国一向深慕中原,经常会派出使节前来进贡,他们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别的国家来中原是想索要礼物,东瀛来中原则是带着各种厚礼,并且他们的士子极爱学习,一旦能够拜师必然勤奋……”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那大臣好奇问道:“这次他们要派多少人,竟然害怕朕会不同意?”

那大臣迟疑一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一千人!”

嘶!

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

一千人使节团?

这简直听都没听过。

哪知那大臣再次开口,语带古怪道:“一千人只是遣唐使,个个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娃娃,为了保护这些娃娃遣唐使,他们还要出动两千兵卒,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个仆从,负责遣唐使们在中原的生活问题。”

李世民心中粗粗一算,忍不住道:“这怕是得有四五千人。”

从来没听过这么庞大的使节团。

偏偏那大臣的回禀还没完,再次说道:“陛下猜的有些差距,他们的人数恐怕不止四五千,因为除了遣唐使和兵卒仆从之外,还有想要来大唐开辟商道的东瀛商贾,但是具体数量未知,他们自己也不确定要来多少人……”

如此庞大数量的使臣团,堪称古往今来的第一次,倘若这个使节团真能前来,李世民在史书上必然有重重一笔。

皇帝也贪恋名声,呼吸忍不住变得粗重。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了一眼朝班中的李云,忽然开口道:“赵王听了此事之后,心中有没有惊喜之感?我大唐越来越像天朝上国,竟然有小国准备派出上万人的使节团,此等荣耀,朕甚惊喜。”

李云呵呵一笑,抱着李治慢慢站起来,大有深意道:“臣也很惊喜,呵呵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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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发展民生,干掉辽东】

“好!”

李世民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大声道:“既然赵王也感觉惊喜,此事不如就让你来领衔,你是西府赵王,又是幽燕之地的大都督,并且辖制河南道和河东道,东瀛使臣团要想前来长安,必须经由幽燕之地进入中原,如果没有你的首肯,他们这一路恐怕不太好走。”

“陛下无需担心!”

李云仍旧一脸微笑,呵呵道:“我们河北道民风淳朴,对待异国友人春风般的温暖。就算山林之间有些匪患,相信也会给臣三分薄面的,他们肯定不会去劫掠东瀛使团,更遑论是杀人夺财那些腌臜事……”

“有你的保证朕就放心了!”

李世民大为满意,忽然再次问李云道:“需不需要朕给你赐些兵丁仪仗?”

李云嘿嘿两声,笑眯眯道:“范阳城里有三千玄甲铁骑,大唐什么仪仗比得过他们?陛下无非是想彰显威风嘛,玄甲铁骑保证让您威风……”

李世民更加满意,感觉这个侄子真是贴心。

皇帝开怀之下不由笑骂一句,道:“你这个臭小子,不要老是笑眯眯的坏样子!错非朕深知你心性不坏,还以为你要使什么坏主意呢。”

李云展颜而笑,露出一口白牙,言不由衷道:“陛下放心,臣只对该坏的人坏。”

李世民不疑有他,点点头又道:“虽然东瀛只是一个小国,但是东瀛使团乃是大事,你万万不可敷衍行事,要让他们感受到大唐的胸怀,人家一腔热枕来到中原,咱们要表现天朝上国的大度。”

李云嘿嘿两声,笑眯眯保证道:“我办事,您放心,保证让您满意,感觉大为惊喜。”

“好!”

李世民哈哈大笑,浑身舒爽道:“朕等着你的惊喜,你这小子总会让人惊喜。”

这时那个鸿胪寺大臣走近一些,继续道:“既然陛下和赵王都已允可,是否让臣去给东瀛使节回个话?”

李世民点了点头,略带沉吟道:“他们要派出上万人的使节团,光是渡海赶路就得几个月,就算现在就让他们动身,怕是也要等到年底才能到达,爱卿且去通知吧,别让人家傻等着。”

那大臣连忙拱手答应。

……

早朝时间,按例应该持续两个时辰。

但是今日总是出现一些意外,导致真正的政务没能处理几件,眼看日头已经中午,无论皇帝还是大臣都有些疲倦,唯有李云神采奕奕,忽然开口道:“陛下,其实臣此来主要目的是为了黄河。”

这才是他从河北道回来的原因。

但是李世民忽然摆了摆手,语带无奈道:“此时朝堂上已经纷争许久,本来今天还要继续纷争,五百多个大臣上朝,几乎赶上了一年两次的大朝会,朕实在被他们吵得头疼,估计大臣们自己也吵得头疼……”

皇帝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只是用目光不断给李云递去暗示。

李云心里微微一动,眼角余光看到好几个大臣站起身来,那其中就有刚硬老头魏征,估计一直等着要和自己辩论辩论。

他忽然哈哈一笑,道:“从河北到长安,长途跋涉两千里,今早急着进宫,连个早饭也没能吃上一口,这会儿感觉腹中饥饿,突然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

“那得赶紧吃饭!”

李世民是个很好的捧哏,立马接下了李云的话头。

皇帝坐在龙椅上悠悠开口,道:“今日早朝,议事颇多,眼看时间已到,众卿都有些疲惫了,散朝吧,散朝之后都别走,尔等让金吾卫带着前往御花园,准备参加接下来的赏花大会!”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道:“吃吃喝喝,饮酒作乐,朕到时也会参加,与诸位爱卿一起忙里偷闲……”

然后才缓缓起身,沉声最后说出两个字,道:“散朝!”

满殿文武大臣一起站起,躬身行礼让皇帝先行离开。

按照往常例子,一般是皇帝先从后门离开大殿,然后臣子们才能从正门鱼贯而出,除了皇帝可以从后面离开,未成年的皇子同样也可以如此,若是皇子已经成年,那就只能选择正门出去。

但是今天有些特殊,李世民忽然冲着李云招了招手,道:“赵王跟朕一起走。”

李云微微一怔,愕然道:“臣是藩王,而且已经成年了。”

他虽然对朝堂之事不太精通,但是一些简单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哪知李世民眼睛一瞪,呵斥道:“你怀里抱着稚奴,没看到稚奴已经睡着了吗?难道你要狠心把他喊醒,让这个弟弟跌跌撞撞自己走。”

这是皇帝找的借口。

李云看了看怀里熟睡的李治。

小家伙脸蛋红彤彤的挂着疲倦,酣睡之中竟然可爱的吐了个鼻涕泡。

早朝最少要两个时辰,搁在后世就是四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让一个五岁小孩一直坐着,能坚持到现在才睡觉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李世民再次冲他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一起走屏风后面的角门,李云不再拒绝,抱着小李治乖乖跟上。

等到两人的身影离开,大殿众臣才慢慢转身,门口早有一群金吾卫恭敬候着,邀请国公大佬们前往御花园赏花。

于是众人全都鱼贯而出,在金吾卫的指引下闲谈而去。

人群之中有几个皇子脸色很不好看,他们不时回头看上两眼,然后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这几个皇子有太子李承乾,有魏王李泰,有吴王李恪,也有楚王李佑,其实他们都还没有成年,按理可以从朝堂大殿的角门离开。

但是李世民临走之前用眼光扫了他们几眼,明显是不想他们几个今天从那里离开。

……

大臣们从前面走,皇帝和李云在后面走,虽然道路不同,但却殊途同归,眼看前面就是后宫御花园,李世民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李云心中一动,抱着李治也停了下来。

皇帝缓缓转身,目光直直看着李云,好半天过去之后,突然开口问道:“朕要你再回答一次,你抱着李治只是因为他年纪小。”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指道:“我只能答应您一半。”

李世民目光一凛!

李云再次道:“将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及,倘若有一天,其他的弟弟不听话,那我就抱着李治登基,让他坐上大殿里的那个龙椅。”

“如果其他弟弟很听话呢?”李世民的目光很凶悍,似乎要看到李云的骨头里。

李云毫不畏惧,笑呵呵道:“那我抱着李治就只是因为他年龄小了。”

皇帝微微沉吟,很快就轻吐一口气,忽然脸上也显出笑容,语带感慨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你在世保着,朕会一直心安。”

说到这里看了李云一眼,突然又问道:“跟朕说说,挖黄河到底什么目的?”

这次的语气更加严肃了。

李云一只手抱着李治,另一只手缓缓弹出两根手指头,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笑嘻嘻看着李世民眨眼。

“好!”

李世民口中吐出一字,道:“朕猜的果然没错,你挖黄河乃是一石二鸟……”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道:“干掉辽东!”

李云笑着接话,悠悠然道:“发展民生!”

这正是挖黄河的两个用意。

皇帝和他虽然没有商量过,但是心中已经完全达成了默契,有时候李云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每次的主意李世民总能同意。

他曾经思考过很多次,可惜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如此之默契。

这时忽听怀里的小李治哼哼两声,似乎想要翻个身子继续熟睡,小家伙明显在坐着一个开心的梦,口中发出一句呓语在喊大哥哥。

声音喊娇憨,也很可爱。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很是郑重对李世民道:“为了弟弟们的将来,也为了穷苦老百姓的将来,这个黄河我必须要挖开,不管谁来阻拦我都不给他好脸色。”

李世民语气森然负手幽幽道:“如果需要杀人,骂名让朕来背……”

……

……4更到,刚刚统计了一下,今日爆发13700字,山水求大家帮帮我,给点月票,我在榜单上要被**了,咱们的第二名即将不保。

太累了,扛不住了

请求读者大佬们批准,让我休息一次,连续80多天更新,脑力有点跟不上,身体也有点吃不消,写了3100字感觉不满意,删掉了,今晚就请大家原谅我,给我放一次假,明天给大家补更新可以吗?

山水不卖惨,确实太累了,行么。

我很抱歉。

第201章 【游戏之间,冲垮黄河】

“陛下您看,这里就是黄河……”

皇家御花园中,一座精致凉亭,但是李云和皇帝没在凉亭坐着,反而蹲在凉亭之前的花树旁。

花树底下有一小块泥土地,李云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写写画画,旁边李世民抱着还在熟睡的小李治,聚精会神看着李云画出的缩小版山川河岳。

“陛下您看,这里就是黄河……”

李云再次开口,树枝缓缓在地面划过,一道粗粗曲线代表了黄河,画出来之后仿佛真有滔滔奔涌的味道。

除了一条粗线代表黄河,还有许多小方框代表田地,这些田地沿着河流开辟,外围是小土包代表的山峦。

然后还有小石子充作城池,小布条代表村庄,几只抓来的蚂蚱被当做山中野兽,两三个泥捏的小人站在田地之中。

这应该是当世第一幅立体沙盘,山林鸟兽城池村庄一目了然,虽然是李云一时兴致随意而成,但是带给皇帝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

皇帝聚精会神的蹲在那里看,甚至忘了怀里还抱着熟睡的小李治,忽然口中兴奋一声,惊喜道:“这沙盘若能固定一份,朕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缩小版的大唐?”

由于声音太大,怀里的李治顿被惊醒,小家伙揉揉惺忪的睡眼,嘴巴撅起来发出哭音。

这是小孩子睡醒的第一反应,李云连忙伸手把小家伙抱了过来,他用手轻轻拍打安抚几下,慢慢才让李治完全清醒过来。

李世民有些悻悻,一脸汗颜道:“朕刚才太过兴奋,忘了稚奴还抱在怀里,啊哈哈,稚奴不要哭,父皇给你道个歉。”

小李治娇憨抿嘴,表示自己绝对没哭,目光却一眨不眨看着地上的沙盘,小家伙明显很想下去玩一玩。

李云单手抱着李治,另一只手再次拿起树枝,他用树枝指着地上那条代表黄河的粗线,微笑道:“陛下您看,黄河流域宽广,一路从西到东,宛如巨龙横亘大地,乃是中原北方第一大河……”

说着微微一停,手里树枝也微微一停,停在某处道:“打从这里开始,黄河水势变得平坦,同时水色也开始变黄,夹带的泥沙慢慢沉淀,沉淀可不是好事,淤积会抬高河床,所以黄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决口,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直接改道。”

李世民目光一闪,脱口而出道:“一旦决口改道,几十万百姓将要受灾。”

“不止呢!”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黄泛区的涵盖范围极广,偏偏又是人口最为密集之处,一旦黄河发生改道决口,整个中原北方都要受灾。”

李世民点了点头,目光直直盯着李云树枝停顿的地方,沉吟道:“这里是崤山,崤山已东古称山东,朕刚才回忆史书所载,果然记录着几次黄河泛滥,以前只在读史之时幻想一下,但是心中没有明确的概念和印象,现在看了你这个立体沙盘,发现所谓的黄泛区确实大的吓人……”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道:“好家伙,涵盖整个河南道,外加半个河北道,甚至能影响河东道已经江淮以北,这几乎占了整个大唐的一半国土。”

皇帝嘴角抽搐一下,陡然压低声音道:“黄河万万不能决口。”

李云呵呵而笑,道:“黄泛区确实很大,黄河一旦决口就是大灾,但是如果换个思路想一想,黄泛区完全可以变成灌溉区。”

黄泛区变成灌溉区?

李世民明显踟躇一下,目光再次盯着沙盘。

如何把黄泛区变成灌溉区?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

“朕明白了,大修干渠!”

皇帝忽然夺过李云手里的树枝,然后顺着黄河那条粗线开始画线,一边画一边道:“比如这里,乃是太原,若能引出一条巨型干渠,可以浇灌几十万亩土地,比如这里,乃是沂州,若能引出一条干渠,同样又能浇灌几十万亩土地,还有这里,还有这里……”

皇帝拿着树枝越画越急,地面上的线条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布满整个大地北方,宛如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不知不觉之间,这座凉亭前面的花树围拢了不少大臣。

大臣们不敢出声打搅李世民,全都屏气凝息蹲在地上静静的看。

李云制作的这一副建议沙盘,几乎将整个大唐北方涵盖当场,无论是山川河岳还是城池村庄,只要稍加对比就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李世民还在不断划线,将一条一条代表干渠的细线从黄河中引出。

有时候划线需要经过一个小土包,皇帝手中的树枝毫不迟疑划过去,顿有一个大臣抽气出声,语带震惊道:“我的老天,这是要开山……”

有时候划线需要经过一条原有的线,皇帝手中的树枝仍旧毫不迟疑划过去,于是再有大臣倒抽一口冷气,嘴皮子打哆嗦道:“陛下不可,您这是要并河……”

开山!

并河!

每一样都是吓死人的大工程。

然而李世民手中的树枝始终未停,李云站在旁边也一直没有喊停。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西府赵王,两人的意见空前统一,目光之中都带着坚毅的颜色。

随着李世民不断划动树枝,地上的沙盘已经变得有些狼藉,中原北方出现了一张大网,那是密密麻麻的人工干渠。

那些线条看起来很是细小,其实全是巨型的人工河流,倘若这个工程真的开启动工,恐怕不是征发三百万民夫那么简单……

当年隋炀帝只不过开挖了一条大运河,征发民夫已经高达百万人次,大运河主要是借助原始河流,而现在大唐要搞的是凭空开挖。

“陛下,停手吧!”

大臣们终于承受不住,齐齐开口阻拦道:“此事虽然利在千秋,但是大唐没有能力,倘若坚持去做,只会拖垮大唐。”

是啊,只会拖垮大唐!

五百多条巨型干渠,几乎笼盖整个北方,这样的大工程已经不是人力可为,因为已经涉及到了山河改貌。

此时李世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住,拿着树枝怔怔看着地面上的河流网,那几百条密密麻麻的细线,让皇帝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皇帝忽然抬头看向李云,有些迟疑道:“西府赵王你说说,朕能活到完工的那一天吗?”

朕能活到完工的那一天吗?

这是毫无信心的表现。

能让一位帝王毫无信心,可见这个工程何等之骇人。

“陛下……”

人群中站出魏征,语气强烈反对道:“此事万万不可开启,只能存在幻想之中,倘若您允许赵王开此工程,我大唐不出十年就得亡国。”

魏老头的话很难听,直接诅咒大唐会亡国,这要是搁在往常李世民肯定暴怒,然而这一刻皇帝神思不属,闻言之后竟然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止魏征反对,其他大臣也开始反对,哪怕是此前曾经支持李云的老程等人,这时看着地面上的沙盘也变得迟疑。

工程太大了,大到人力不可为的地步。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一直面带笑容,他将所有大臣的表情尽收眼底,深知这些人看了沙盘之后是如何的震惊。

震惊才好!

害怕更好!

唯有震惊和害怕,才会让人更加关注这件事。

李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突然把怀里的小李治放到地上,然后他半弯腰蹲在李治面前,笑呵呵问道:“稚奴弟弟,你想不想做个游戏?”

“大哥哥要陪我玩?”

小家伙很是兴奋,语气变得很惊喜。

李云转手一指御花园不远处的人工湖,微笑道:“你去喊一个侍卫,让他帮你打一桶水。然后拎到哥哥这里来,哥哥和你一起做游戏……”

小孩子都爱玩,李治同样也如此,小家伙欢呼一声,跌跌撞撞跑去那边。

此时御花园里到处都是人,无数女眷正在游园赏花,小李治一路欢呼雀跃,很快喊了个侍卫帮他打水。

那侍卫也是个伶俐人,专门帮着小殿下找了一个小木桶,这种小木桶只能装取一瓢水,李治跌跌撞撞拎着跑了回来。

小家伙特别开心,兴奋的脸蛋儿通红。

他拎着小木桶站在李云面前,仰着小脑袋期盼下一步的命令。

“倒下去!”

李云毫不迟疑,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沙盘。

李治小脸一抽,望着眼前的沙盘发呆。

他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却知道这是父皇和大哥哥刚刚弄出来的东西,这东西好像是代表了大唐的北方,如果破坏了会不会惹得父皇生气。

李云劈手夺过李世民手里的树枝,然后指向代表黄河的那条粗线,再次道:“稚奴弟弟,看准这里,举起你的小木桶,恶狠狠的倒下去。”

小李治抿了抿嘴,有些胆怯道:“大哥哥,真的要倒下去吗。”

“倒下去!”

李云目光很硬!

他的语气也很硬!

小李治快被吓哭了,但又努力抿着嘴巴不肯哭,小家伙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拎起了小木桶。

哗啦一声。

小木桶只有一瓢水,然而沙盘上洪浪滔天。

那一瓢水冲垮了代表黄河的粗线,冲走了代表城池的小石子……

代表山峦的小土包同样冲垮,泥沙混合着水流冲进了田地!

几个泥捏的小人直接栽倒,代表行人的布条陷入水中。

仅仅一个小游戏,在场大臣无不变色。

李云的声音响彻全场,语气幽幽道:“黄河已成地上悬河,一旦决口就是眼前景象,本王想问一问诸位大人,眼前这一幕你们害不害怕?”

魏征陡然站出身来,大声对李世民道:“陛下,臣欲卸掉朝臣之位,自请前往河北为官,有我毕生之年,只做一件大事。”

李世民目光炯炯,沉声问道:“魏卿要去挖黄河?”

魏征重重点头,满脸坚毅道:“老臣要去挖黄河……”

这个最反对开挖黄河的谏议大夫,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去挖黄河,不但支持去挖黄河,而且要把自己的余生扔在那里。

所有的反对之声,在李云和李治的一个小游戏里荡然无存。

……

……第1更,后面还有。

第202章 【让老百姓自己动】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沉声开口道:“朕,决议开挖黄河,允西府赵王所请,征发民夫三百万……”

大臣们没有出声反对。

但却发出苦涩的叹息。

征发三百万民夫,恐怕只是第一批,想要开挖黄河建立五百条巨型干渠,这根本不是三百万民夫能够做到的事。

也许每年都要征发三百万才行。

自古征发民夫,首先得给吃饭,每年三百万民夫口粮,想想就是一件头皮发麻的事。

这还只是口粮,没有计算钱财支出。

大唐虽然有徭役一说,但是不可能年年使用徭役,除了第一年可以免费用工,以后年年都得给民夫付钱,这个开支到底会有多大,哪怕户部尚书一时也算不出来。

唯有一件事可以预料,大唐可能真的要被拖垮了。

……

大臣们的担心,李云懂。

李世民的硬撑,李云也懂。

也正因为他懂,所以李云必须得给众人吃个定心丸。

他缓缓走到沙盘边缘,忽然呵呵一笑吸引众人,淡淡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征发民夫呢?让老百姓自己主动不行么?”

嗯哼!

让老百姓自己主动?

在场大臣面面相觑,以前从没想过这种事。

魏征语带迟疑道:“自古朝堂用事,常需征发民夫,或用徭役,或给酬劳,但是不管徭役还是给酬,百姓们从无主动参与一说。”

说着苦笑一声,有些感慨道:“百姓们并非凉薄,而是目光太过短浅,哪怕是利国利民之事,他们也只会顾及眼前。”

李云呵呵一笑,道:“那只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本王保证百姓们会踊跃主动,魏大人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又赌?”

魏征愣了一愣,随即连连摆手,道:“不赌不赌,老夫从来不喜欢赌。”跟着语气好奇,看着李云又问道:“老夫看赵王胸有成竹,莫非你心中已有良策?”

李云呵呵一笑,弯腰再次抱起李治,他没有直接回答魏征的话,反而抱着李治走到沙盘边缘,道:“稚奴弟弟,你冲垮了黄河,黄河冲垮以后,整个中原北方都要受灾,这是你的错,你需要去弥补。”

这话简直匪夷所思,刚刚明明是个游戏。

在场大臣全都一脸迷糊,就连李世民都没能猜透李云的意思。

小李治明显有些害怕,趴在李云怀里弱弱辩解道:“大哥,你说了只是玩游戏。”

李云哈哈一笑,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道:“虽然是游戏,但也是现实,你冲垮了黄河,你就有责任去弥补。”

李治抿了抿嘴。

但见李云缓缓弯腰,轻轻把李治放在地上,然后他缓缓起身,指着眼前沙盘道:“开挖黄河,建造干渠,此非一日之功,需要坚持不懈,也许要两三代人才能成功,这肯定不能年年征发徭役。”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道:“所以我有个打算,咱们不去征发民夫,我准备把这个工程细分下去,下发给每个地方各自承担,比如河北道有一个县,县内有一段干渠需要挖,那么朝堂直接把任务下发给县里,让县里采用民间摊派的方式进行开挖!”

“民间摊派?”

在场大臣面面相觑,很快有人出声质疑,道:“这分明还是徭役嘛。”

李云并没有回答,继续道:“民间摊派之时,朝堂予以严令,不准农忙时节动工,唯有寒冬之时方可,那时乃是农闲,老百姓闲着也是闲着,哪怕一年只挖几百丈,也不能耽搁老百姓开荒种田。”

说到这里才开始回答刚才的质疑,道:“因为要摊派,老百姓肯定有所怨言,所以朝堂需要给出弥补,你们猜猜我准备怎么弥补?”

没人能回答他。

无论皇帝还是大臣都跟不上思路。

李云只能自己唱独角戏,呵呵轻笑道:“这个弥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农无税,商抵农,历朝历代以来,朝廷都要收取农税,老百姓最可怜,种田要交各种税赋,田地税,人头税,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五成,以后没有了,老百姓什么税都不用交,不但不用交,种田还要给补贴……”

这话让大臣们全都愣住,许多人偷偷去看李世民的脸色。

百姓种田交税,自古天经地义,到了你这里直接免税,不但免税还要反过来给钱,好家伙,就算此事真的可行,但你想没想过这话得让谁来说。

这是皇帝才能说得话啊。

幸好李世民及时开口,打消在场众人的担忧,笑呵呵道:“此事赵王以前跟朕说过,朕那时候已经表达了允可,只不过当时的大唐国力还不足以支撑,所以才没有在朝堂上告知大家。”

这算是给李云下了个台阶。

李云拱手对皇帝致谢,紧跟着再次开口道:“农无税,商抵农,说白了就是老百姓种田不再交税,国库的税收损失全由商税弥补,以前大家都说商贾乃是贱业,但是现在还会有人这么认为么?”

长孙无忌适时开口,道:“去年一年,大唐的商税高达一千两百万贯,往前推算两年,国库靠着农税只能收到三百万贯,老夫可以给诸位同僚吃个定心丸,哪怕农税全免大唐的国库仍旧丰盈。”

在场大臣忽然变得热切起来。

农无税!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千古闻所未闻的盛世。

如果做到这一点,后世的史书会怎么说?

不止大臣们热切,李世民同样也变得热切,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陡然开口道:“此事,定了!”

从今天开始,大唐就没有农税了。

李云呵呵一笑,似乎早就猜到这个议题会成功,他继续站在沙盘边缘,再次开口道:“农无税,老百姓的负担直接消失,种田不再纳税,而且还有奖钱,有了这个前提,开挖黄河就变得轻松,以后种田打粮食全是自家的,你们说老百姓愿不愿意把干渠修到自家的门口去?”

是啊!

挖了干渠,旱地变成水浇田。

水浇田能让粮产变高,产的粮食全是自家的……

如此一来官府只需要搞好宣传,一旦民间百姓知晓此事,谁会懒在家里不去挖干渠?

原来赵王所说的百姓踊跃主动是指这个。

魏征还惦记着李云刚才的话,忽然出声又问道:“殿下刚才说有两种弥补,不知道第二种弥补又是什么?”

李云哈哈一笑,突然弯腰又把小李治抱了起来,悠悠道:“百姓主动去挖干渠,但是不能随便乱挖,这需要有人给出章程,甚至亲自领头去干这件事,比如我怀里抱着的稚奴弟弟,他冲垮了黄河需要去做弥补……”

大臣们都笑了起来,调侃道:“晋王被您逗着玩了一场游戏,现在看来是把自己的后半生给搭进去了。”

李云低头看着李治,笑呵呵道:“身为皇家子嗣,肩膀上担着责任,虽然稚奴弟弟还是个孩子,但他再小也是大唐的王爵。”

这话让在场众人有些迟疑,不知为何都觉得李云话里有话。

李世民目光不断辉闪,忽然开口问道:“你欲作何?”

李云展颜而笑,抱着李治道:“稚奴弟弟的封地在晋,那我就把晋地的任务交给他,以后山西一代的百姓要挖干渠,稚奴弟弟必须领头去干这件事!”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道:“他要学会组织人手,他要学会制定章程,什么地方该挖,什么地方不该挖,干渠从哪里经过,能够灌溉多少水浇田,这些事他都得学会,在开工之前就得做出规划……”

李世民有些吃惊,忍不住道:“稚奴年纪还小,这些他恐怕学不来,而且开挖干渠乃是一大苦事,他一个小娃娃如何吃得了苦?”

李云面色忽然一正,语气严肃道:“皇族如果不带头,怎么指望其他学子去带头?如果没有懂学识的士子去组织,老百姓怎么懂得哪里应该挖干渠?”

李世民怔了一怔,忽然若有所思道:“朕好像听出了你的谋算,你莫非是想培养一群挖渠带头人?”

“不止挖渠哦!”

李云神秘一笑,突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李治,嘿嘿道:“恭喜稚奴弟弟,你要学习很多东西了,大哥要在河北建一座书院,你将是学院开学的第一批学子。”

这话让在场大臣一惊,有人脱口而出道:“晋王还是小孩,怎能轻易离京?”

小李治却很兴奋,满脸欢喜问李云道:“大哥你要带我去范阳么?稚奴需要准备盘缠么?”

李云哈哈大笑,捏着他小脸蛋道:“什么都别带,最多只允许家里给你准备一个小包裹。”

只允许准备一个小包裹?

一个小包裹才装多少东西?

李治虽然是个小孩,可他是堂堂正正的王爵啊,王爵离京最少也要配上仪仗,未成年者还要带上伺候的宫嫔,就算如此,传出去也算苛待。

在场大臣下意识看向李世民,想看看陛下对于此事是什么看法。

也就在这时,猛听不远处响起一个女声,语带坚定道:“既然只允许准备一个小包裹,那么本宫只给稚奴打包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唯有书……”

这声音众人都熟悉,分明是长孙皇后的语调。

众人转头看去,果然看到皇后站在不远处,皇后一脸笑吟吟看着这边,忽然开口询问道:“陛下,正事可否谈完了,倘若谈完,臣妾问问赏花大会还办不办了?”

赏花大会?

这肯定得办!

朝臣们的嫡子嫡女已经到了,皇家的皇子公主们也都来了,名义上是个赏花会,暗地里实乃是联姻会。

这事搁在朝堂来看,未必轻于开挖黄河。

无怪长孙皇后会来催促。

李世民哈哈一笑,目视在场群臣道:“诸位爱卿,游园嬉戏否?”

大臣们无不点头,站起身来跟在皇帝身边。

李世民领头而行,忽然又转头回看,盯着李云呵斥道:“臭小子要往哪里跑?今天你敢跑一个试试看……”

李云满脸悻悻,收回了想要逃跑的一只脚。

……

……第2更,今天后面更新。

第203章 【西府赵王,我们不服你】

“快看快看,那位莫非就是西府赵王……”

“哇,走在前面的是陛下吗,陛下果然龙行虎步,闪开闪开,不要挡着我看西府赵王!”

“你这小蹄子能不能擦擦口水,明着夸赞陛下,眼睛盯着赵王,亏你还是个嫡女,刘家的颜面被你丢尽了。”

“呸,咱们说也不要说谁,谁也逃不了联姻的命,既然注定要联姻,凭什么不给自己找个最好的,你赶紧给我让开,别挡着我向赵王请教诗词歌赋……”

“哎哟喂,请教诗词歌赋,你从小在瓦岗寨长大,你自己问问你认识字吗?”

女人之间的战争,比男人之间更残酷,女人一旦相互打击起来,语言总是极进可能的去抹黑对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关键这还不是后世,而是风气十分开放的大唐,唐朝女人以丰腴为美,女人的性格似乎也有些丰腴,她们看到男人并不会娇滴滴羞涩,娇滴滴羞涩那是后面几个朝代的风俗。

唐代,尤其是唐初,女孩儿一般彪悍的很,有时候甚至比后世女孩更彪悍。

行吧,既然被逼着参加赏花大会,李云也没指望能独善其身,相亲而已,又不是结婚,一群唐朝女孩想把他拿下,那也得看看女孩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小李治已经被皇后抱走了,皇后临走之前专门给了任务,今天李云必须和十个女孩搭话,否则二大娘要大耳刮子抽死他。

至于选择哪家的女孩,皇后并没有特殊要求,只要满足十个人,皇后就算李云完成了任务。

选择?

十个?

哼哼!

李云毫无压力一笑,哼哼暗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他一路在御花园里闲逛,遇到迎上来的女孩压根不躲闪,忽然一群莺莺燕燕围了上来,扑面就是一股悠悠芬芳。

一个脸蛋胖嘟嘟的女孩目光闪闪看着李云,嘤咛一声,像要摔倒,但是看到李云没有扶她的意思,立刻大马金刀站的稳当,并且还仗着体格挤开好几个女孩,动作干净利索一看就是将门出身。

“赵王殿下,人家有点眩晕呢,您天生神力,也不知扶上一扶,嘤嘤嘤,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呃!”

李云翻个白眼,无奈苦笑道:“我刚才看你要摔倒,本来是想伸手扶一下,可能是反应稍慢,结果你自己瞬间站稳,好家伙,动作大马金刀,堪称腰马合一,如果给你配上一匹绝世宝马,本王估计你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嘤嘤嘤,殿下坏死了,就会取笑人家……”

胖丫头努力装作娇滴滴,吃吃低笑道:“人家确实会一点点功夫,但是在殿下面前肯定要娇滴滴,人家做出如此牺牲,就问殿下您感动不感动?”

李云嘴皮子打哆嗦,身上也沁出一层白毛汗,连连摇头道:“不敢动不敢动,姐姐您这一身横练功夫,一看就是将门虎女的出身。”

胖丫头咯咯笑得花枝乱颤,喜滋滋的还以为李云是在夸赞她,娇憨道:“我爹爹乃是琅琊郡公,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过?”

李云肃然起敬,拱手道:“原来是牛家姐姐,难怪一身横练不弱于人。”

胖丫头故作羞涩道:“奴家从小跟着爹爹学艺,勉强也能使个百八十斤的金丝大环刀……”

好家伙!

百八十斤的兵器,还是金丝大环刀。

这还叫勉强?

你让河北道那些绿林悍匪的老脸往哪搁。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牛家姐姐如果站稳了还请让让,本王想去那边赏赏牡丹花。”

胖丫头一怔,圆圆的小脸蛋明显很失望,眸子之中似乎也闪过伤心,抿着嘴唇问道:“殿下很厌烦我么?”

李云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这样对待一个女孩不太合适,他连忙摇了摇头,语气温和解释道:“本王并没这个意思,今日的赏花大会我并不想掺和。”

想了一想觉得还是有些伤人,沉吟一下又补充道:“如果牛家姐姐愿意,本王可以陪着你在花园逛逛。”

胖丫头开心的点了点头。

可惜李云这一开口很是不妙,身边瞬间围上来一群莺莺燕燕,个个语气娇滴滴,明显想把他给活吞了。

比如一个体格不弱胖丫头的女孩,手里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牡丹花,眼睛扑扑看着李云道:“赵王殿下,您看这个牡丹和我衬不衬?赵王殿下帮帮忙,您给人家插在鬓角行不行?”

李云打眼一看,只觉哭笑不得,道:“这位姐姐你拿的叫做子孙满堂,一般是贵妇渴盼子嗣的时候才佩戴。”

“是吗?”

那女孩毫不扭捏,反而吃吃低笑举起牡丹花,勾引李云道:“那更好呀,殿下帮人家插在鬓角,奴家让您子孙满堂,嘻嘻……”

李云顿时打个哆嗦,一张老脸涨红起来。

这些唐朝女孩实在开放的有些吓人。

他正准备落荒而逃,骇然发现去路已被堵住,身边一群莺莺燕燕,堪称围了个水泄不通。

“赵王殿下,您看这朵牡丹美不美,人家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呢,请殿下不吝指教。”

“赵王殿下,您看我今天穿的衣服好不好看,这是专门请西域胡姬帮忙选的呢。”

“赵王殿下,您是天下第一的武将,不如让人家舞剑给您看好吗?”

女孩们围在李云身边,莺莺燕燕越来越大胆,忽然一个丫头抓起李云的手,竟然想往自己圆鼓鼓的胸口按下去。

这分明是想来硬的,先让李云在她身上打个标签,李云被吓了一跳,这次真的落荒而逃。

后面传来女孩们嘻嘻哈哈的坏笑声。

然后叽叽喳喳追着李云而去。

这一副场景蔚为壮观,渐渐惹得许多人注意,此时李世民正在花园里赏花,身边跟着几个大臣在谈天说地,长孙皇后抱着小李治,还有几个宫嫔同样跟着。

李云那边动静太大,引得众人下意识抬头,李世民明显皱了皱眉头,语带无奈道:“这些将门丫头恐怕没法成功。”

长孙皇后一直在关注李云那边,闻言很是泄气道:“要不臣妾给个暗示,换成文臣家的过去试试?这些将门丫头个个张牙舞爪,臣妾也觉得她们行不通。”

李世民沉吟一下,趁人不注意点了点头,虽然动作轻微,但是暗示十足,低声道:“观音婢自己拿主意,试试文臣家的会如何。”

说是让皇后拿主意,其实和拍板没两样,长孙皇后悄悄点头,然后转身给杨妃递了个眼色。

这边有了决定,那边顿时有了反应,很快就看见李云身边再次出现一群莺莺燕燕,这次真的个个都是娇滴滴柔弱弱的小美女。

可惜皇帝和皇后算错了一件事。

朝堂上的武将和文臣不对付,家里的闺女貌似也都不怎么对付,那一群文臣嫡女才刚露面,顿时和刚才的武将女孩们剑拔弩张。

苦的只有李云。

比如牛进达的闺女伸手一拉,直接把李云拽到自己身旁,然后娇滴滴道:“赵王殿下,您刚才说要陪人家走走呢。”

然后立马有个文臣家的闺女挤过来,娇娇柔柔道:“莲步轻移,足碗酸楚,还请赵王殿下怜惜,能否扶着奴家歇一歇……”

行!

这就算是卯上了!

又有一个武将闺女站出,一亮嗓子直接大吼,声音像是打雷一般轰隆,中气十足道:“直娘贼,你这小蹄子要不要脸,快快放开殿下,否则定斩不饶……”

好家伙,这丫头肯定跟程处雪一样,小时候绝对是瓦岗寨长大的,自幼学的是山匪拦路打劫那一套。

但是文臣家的闺女也不是善茬,闻言顿时反唇相讥,笑嘻嘻道:“哎哟喂,吓唬谁呢?殿下天下无敌,需要的是红颜知己,这位妹妹嗓门太大,半夜咋呼一声怕是要招来鬼呢,倘若殿下搂着你睡觉,一嗓子能给吓得无法人道,你自己守活寡无所谓,害了赵王殿下我们可不依。”

不愧是文臣家的嘴,这话说的简直不能听。

对面那群武勋之女气的咬牙切齿,真恨不得把这些小蹄子全都打死扔水里。

处于两群女孩中间,李云感觉头皮发麻,安抚这边也不是,安抚那边也不行,最后他实在没法,只能大喊一声来个尿遁。

可惜女孩们仍旧不放过他,莺莺燕燕追着满花园跑。

李云觉得头大如斗,偏偏有人却觉得羡慕异常,羡慕最容易让人心生妒忌,而妒忌往往会让人怒火中烧。

如果怒火中烧的是年轻人,那可能脑子一热直接开始挑衅。

压根不在乎你是不是天下无敌的王爵。

“赵王殿下,为何故作狼狈之感啊?”

御花园中,忽然一群年轻男子找了上来,这群人个个怒气冲冲,偏又装作彬彬有礼,他们联手将李云拦下,指着身后那些女孩义愤填膺,道:“红颜知己,婀娜美人,人家的温柔热情你不耐,反而故意装出一副狼狈不堪的逃窜模样,如此行径,令人不服,城府太深,令人不齿……”

李云正愁着没人来解救他,闻言哪里会责怪这群找茬的愣头青,他心中嘿嘿一乐,故意撩拨道:“本王就是喜欢这样,莫非你们看不过眼么?”

语气很是欠揍。

……

年轻男子们哪里能按捺的住,忿忿叫嚣道:“吾等不才,欲与赵王一争高下,是文是武,皆可划下道来。”

“嚯嚯嚯嚯!”

李云笑了。

是文是武,划下道来。

这可太有意思了。

还是比文吧!

比武李云不敢比。

他怕一出手就会收不住,到时把这些红眼病的青年全砸死。

这时那群青年似乎也反应过来,他们挑衅的乃是天下无敌的西府赵王。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改口道:“风和日丽,牡丹花开,今日皇家举办赏花大会,吾等何不来一场诗词比拼,常闻西府赵王文武兼备,不知道殿下有没有胆量比一比。”

“要文斗吗?”

“那不如让朕来开个赌盘!”

皇帝的声音悠悠传来。

……

……3更4更一起发了,晚安各位。

第204章 【李世民是什么目的?】

“怎么陛下又要开赌……”

“这可咋整?白天刚赌了五万贯!”

“莫非陛下还不满意,决定再次收割一波……”

御花园很大,皇帝一直是主角,当李云和年轻男子们对上的时候,李世民慢悠悠走了过来。

皇帝移驾,许多跟随的大臣肯定也过来,结果皇帝张口就要开赌,许多大臣顿时面如土色。

又赌?

没完没了是吗?

今天早朝才刚弄了一盘大的好不好?

那一赌满朝文武全都参与,投注总额高达两千万贯,并且故意押输,目的是为送钱。

虽说送钱一时爽,但是一直送钱肯定不怎么爽。

再怎么暴利大户,也扛不住皇帝这么收割,谁家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给皇帝了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啊。

……

抱怨很大,但不敢明着来,大臣们采用了另一种方式,他们给皇帝来了一个默不作声。

您兴冲冲的想开赌,可以。

咱傻乎乎的装不懂,行不?

在场人群之中,唯有夔国公刘弘基嗜赌如命,不过老赌棍也有些吃不准,忽然伸手拉过一个相熟的国公问道:“老哥你给我说道说道,陛下又要开赌是啥用意?到底是为了收钱,还是真的为了开赌?”

那国公不是旁人,赫然是胖丫头的老爹牛进达,牛进达生性忠厚,所以一般不会坑人,刘弘基不敢找别人去问的原因也在这里,他怕被别的国公给怂恿着当枪使。

果然只见牛进达微微沉吟,明显是要想明白再给他答案,刘弘基眼巴巴盼着,期待这个忠厚的大哥能给个建议。

牛进达思虑半天,忽然缓缓摇了摇头,道:“老夫猜不透,真的很难猜,按说陛下不应该再次开赌,毕竟在朝堂上已经赌过一回,陛下目光长远,不至于急着收割,就算盐业份额即将到期,也应该在划分份额的时候再出手……”

他说了半天全是迟疑,刘弘基听了等于白听,这时程咬金忽然挤了过来,嘿嘿坏笑问刘弘基道:“老刘啊,如果陛下不是为了揽财,那你会不会赌?”

不是为了揽财?

那就是公平合理的开赌了。

刘弘基顿时大喘粗气,瞬间被勾动了心中的火热,赌徒就听不得一个‘赌’字,这玩意的心瘾只有赌鬼才能明白。

但他总归是个国公,不是纯粹的街头赌棍,虽然心中已经迫切想赌,但是仍旧强撑着反问老程一句,踟躇道:“如果陛下是为了揽财呢?”

“嘿嘿嘿……”

老程再次坏笑,低声怂恿道:“这就得你亲自去试试了!”

说着又嘿嘿两声,继续道:“所谓赌之一道,玩的就是一个结局未卜,输赢还在其次,参与才是重点,老刘你好好想想,这可是大唐天子开的赌盘,你能和陛下直接对赌,就算输它个几万贯又如何。输了咱认,毕竟是陛下嘛,可要是一旦赢了,那你可就出名了……”

老程真的很坏!

这番话充满了心理暗示。

一个赌徒本就满心想赌,他这么一怂恿简直火上浇油,刘弘基只觉得双手都在颤抖,口中已经开始喷出热乎乎的粗气。

他忍不住了。

他手痒的实在难受……

牛进达明显看不过眼老程的下作,忽然冷哼一声道:“老夫去那边走走,程知节你生儿子没**。”

老程牛眼一瞪,直接骂道:“你娘个蛋,你生儿子才没**。”

牛进达呸了一声,似乎连和这个滚刀肉骂架的心思都没有,他看不过眼老程怂恿刘弘基,走到一边决定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刘弘基还在喘息粗重,两只眼睛已经开始变得通红,老程嘿嘿两声,心说这货肯定要参加赌盘了。

哪知刘弘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道:“俺,不赌了。”

嗯哼!

老程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佩服。

一个天生赌棍能克制赌博的心瘾,这得是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难怪能封为国公,能成国公是有道理的。

刘弘基已经明确表示不赌,但是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郑重道:“别怕,去赌……”

咦!

竟然是个女人。

老程心下好奇,忍不住转头看去,刘弘基同样转头,不过脸色却有些古怪。

只见一群大臣的外围,此时站着十几个贵妇,说话那人赫然也是诰命之身,分明正是刘弘基的正妻夫人。

“夫君,去赌……”

刘弘基夫人再次开口,陡然抬起柔荑伸出五根手指头,语气坚定道:“五十万贯,去买陛下的注。”

嘶!

在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无论大臣还是贵妇皆都吃了一惊。

“五十万贯,你这娘们疯啦?”

刘弘基也被自己媳妇吓了一跳,忍不住破口呵斥一声,他这老婆不是原配,乃是后来续弦扶正,因为年龄差距较大,老刘一向很疼这个媳妇,但是这一刻仍旧吃不住震惊,脱口而出训斥一句。

按说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训斥,刘弘基的妇人应该以手抚面羞愧难当,哪知这女人也真是有性格,竟然再次上前一步道:“五十万贯,卖房卖地也去赌,夫君如果不敢赌,妾身直接去找陛下赌。”

“你真的疯啦?”

刘弘基脸色青的吓人,恶狠狠训斥道:“陛下乃是天子,你一个女人有何资格去赌,赶紧给老子滚蛋,信不信回家再收拾你。”

可惜他话未说完,猛听长孙皇后悠悠开口,道:“夔国公这话说的不对,你夫人为何不能参与此赌?陛下要开赌盘,肯定是公平公正,只要有人愿意参与,陛下必然一视同仁,不要拿身份说事,你夫人乃是三品诰命之身,她有本宫亲自赐发的诰命帛书,搁在朝堂上也是领受三品俸禄的女官。”

皇后亲自站台,刘弘基哪敢硬顶,这货心疼的龇牙咧嘴,面色如土道:“白天我刚输了七万五千贯,这要是再输个五十万贯,完蛋了,全家都要完蛋了……”

可惜他夫人仿佛没听到这话,反而侧着身子一路挤了过来,途径老刘身边的时候轻哼一声,然后继续向着前面挤去,很快到了李世民不愿位置,这女人屈膝行了个仕女礼,一脸恭敬道:“敢问陛下,五十万贯的赌注您受还是不受?”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虎目爆闪一下,皇帝明显感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竟然是个女人第一个站出来应赌。

李云也心生好奇,站在一旁悄悄打量这个行事奇特的贵妇。

“好!”

李世民忽然开口,语气郑重道:“朕既然开赌,任何人都可参与,你是刘弘基的夫人吧,朕刚才好像听到你要投注五十万。”

“对!”

刘弘基夫人再次屈膝行礼,恭敬道:“五十万贯赌注,全都投进陛下的赌盘,不管是输是赢,刘家绝不反悔。”

李世民呵呵一笑,淡淡问道:“你虽然是正妻,但是未必能代表刘家。”

刘弘基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奴家是个续弦扶正的人,在刘家的地位颇为尴尬,因为夫君已经有了嫡长子和次长子,那是上一任正妻留下来的遗孤。奴家虽然努力去贴合他们,但是两个孩子始终不肯拿我当娘,还有那些家仆下人,大多也是面上一套背地一套……”

说到这里忽然停住,幽幽一笑道:“虽然如此,但奴家从不生气,奴家既然嫁入了刘家,那我不论生死都是刘家的人,今日这一场赌注,可能会让刘家收获颇丰,所以哪怕夫君怒斥呵斥,奴家仍旧硬着头皮要赌。陛下不用担心,五十万贯的赌注绝无夸张,刚才皇后娘娘已经说话了,奴家乃是她亲自发下帛书的三品诰命。”

三品诰命!

严格来说也是官!

除了不能上朝议事,其它待遇和大臣一样,刘夫人是用这个向皇帝表态,她既然参加赌注就不会反悔。

但是五十万赌注,这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别说是大唐开国以来没这么大的赌,就算是古往今来也找不出这么大的赌。

李世民深深看了这个女人一眼。

旁边李云同样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有霸气,敢行事,哪怕所有人都在质疑,只要她看准了就会一往无前,虽然赌盘还不知道能输能赢,但是这份坚决的勇气不让须眉。

“好!”

李世民陡然点头,面色郑重道:“既然如此,朕给你机会,刘家的五十万贯赌注,朕这边予以接受……”

说着看了刘弘基夫人一眼,突然问道:“你赌谁能赢?”

刘弘基夫人毫不迟疑,目光直接转向旁边的李云。

她虽然出身岭南采珠女,但是很懂大唐中原的礼仪,她先是给李云屈膝行了一礼,然后才轻声开口道:“奴家想借赵王的东风,让我刘家能够再上层楼……”

明白了,这是下注赌李云能赢!

虽然目的太过明确,但是她的言行举止让人钦佩,李世民缓缓点了点头,语带深意道:“五十万贯赌赵王,刘家这笔买卖很不错。”

皇帝忽然扫视全场,再次问道:“除了刘家,还有谁赌?”

没有大臣应和!

大家吃不准皇帝的盘算。

第205章 【你可知道朕要赌的是什么?】

大臣们的想法很容易猜到。

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参加这个赌盘。

人若是太过聪明,就容易想的多,一旦想不通,就决定先观望,眼下这个情况就是如此,大臣们猜不透李世民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皇帝是想捞钱,那他们应该去赌那些年轻人会赢,到时候大家肯定会输,等于是给皇帝再次送钱。

但是钱已经送过一次了。

今日早朝上的赌盘,大家投注总额高达两千万贯,万事可一不可二,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这么割韭菜。

如果去下注李云会赢,众人又觉得踟躇难决,一旦赵王和那些年轻子弟的文斗赢了,他们这些下注的肯定也就赢了,那样陛下就得掏钱赔付,等于今日早朝上的赌盘没能赚到钱。

所以无论输赢都不是好事。

不论输赢都会让陛下不爽……

能屹立朝堂的没有傻子,越是朝堂大佬越是聪明,他们擅长揣摩帝王心思,最终决定还是不赌为妙……

……

“还有没有人要下注?”

李世民连问三声,得到的答案是满场沉寂。

“好嘛,朕的赌盘竟然只有一个女人参加……”皇帝似乎自嘲一笑,准备说一声封盘。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猛见长孙皇后站出来,一脸笑意道:“臣妾投一百五十万贯,帮三个儿子每人买上一注。”

嗯哼?

皇后怎么跟着参合了?

在场大臣都是一怔,有些人已经开始在心底揣摩。

李世民明显也怔了一怔,不过随即就缓缓摇头拒绝,似笑非笑道:“三注肯定不行,观音婢你想都别想!”

“这却为何?”

长孙皇后追问一句。

李世民似乎想避而不答,但是沉吟一下仍旧开口回答,避重就轻道:“你我夫妻乃是一体,你投钱等于是朕投钱。倘若赌注输了,朕无法找你要钱,倘若赌注赢了,朕得赔钱给三个皇子……”

说着微微一停,接着道:“但是他们已经占尽便宜,一个太子一个魏王,就连最小的稚奴也有封爵,你现在帮他们投注一百五十万贯,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帮孩子们占便宜,因为如此,故而不行!”

沉吟一下,又道:“至少三注不行。”

这已经有些暗示的意味了。

在场大臣都是人精,忽然觉得这个赌盘恐怕不是普通之赌。有些人目光已经开始发闪,抬起腿脚悄悄在往前面挤。

皇帝拒绝了皇后,但是皇后不肯罢休,忽然道:“既然陛下不肯同意,那么臣妾改一改投注如何!”

她不等皇帝回答,直接开口又道:“承乾是大唐太子,他那一注可以不给投,青雀是大唐魏王,他那一注也可以不给投,但是稚奴马上要离家求学,臣妾不能亏待了这个最小的孩子,他的这一笔赌注,陛下必须允许臣妾投。”

李世民沉吟一下,半天才缓缓点头吐出一个字,道:“可!”

但是紧跟着就补充一句,郑重道:“除了稚奴的一注,其它两注直接取消。”

“不行!”

长孙皇后再次摇头,她的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目视皇帝道:“另外两注不能取消,臣妾依旧要帮着孩子投。”

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

皇后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丈夫心中不悦,她连忙出声解释,语气柔柔仿佛祈求,幽幽道:“陛下啊,长乐和清河快要嫁人了。”

只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然而李世民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皇帝深深看了皇后一眼,语带深意笑问道:“长乐是你亲生,但是清河却属哺乳代养,朕希望观音婢你可要想清楚,你确定要帮清河投注五十万贯的注码否?”

长孙皇后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肃重道:“既然喊臣妾一声娘亲,那就该对她们一视同仁。”

“好!”

李世民郑重点头,终于答应道:“朕许了!”

同意了长孙皇后帮三个孩子投注一百五十万贯。

皇帝刚刚同意皇后所请,猛见人群中又挤来一个嫔妃,这位嫔妃乃是四大正妃的位格,她挤过来之后直接跪倒地上。

噗通一声,膝盖砸在泥土上,这样一跪连男子都觉得发疼,可是这位正妃却干脆利落的跪下。

李世民眉头一挑,有些不悦问道:“怎么?汝也要投注?”

“给孩子投!”这位正妃跪在地上抬头,双目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

她是四大正妃之一的杨妃,后宫之中最为温婉拘谨。

但是杨妃这此却变得勇气起来,望着皇帝道:“臣妾也想投注五十万贯,同样要买赵王殿下能赢,陛下,求您给个恩赐的机会。”

李世民冷哼一声,明显不想接受这个赌注。

但是皇帝不便明说,只能采用质问当做借口,冷声道:“你想给孩子下注,可你有五十万贯吗?”

这几本已经等于拒绝了。

杨妃俏脸一白,懦懦道:“臣妾愿意拿出余生所有的俸禄补贴,再让宫女们去内务府接取一些刺绣的活,只要臣妾努力做工,总能把五十万贯凑齐。”

说着生怕李世民不同意,紧跟着又道:“陛下也知道臣妾自幼擅长针织女红,我刺绣的皇家宫锦在范阳城里很是抢手。”

说完这句话后,才敢可怜巴巴看着皇帝,满脸祈求问道:“陛下,行么?”

李世民似乎有些不忍,叹息一声道:“你本前朝公主,为何如此去拼?你有正妃的俸禄补助,此生本可以过得舒舒服服。”

杨妃抿了抿嘴,柔声凄婉道:“臣妾是个当娘的人。”

李世民虎目一冷,沉声呵斥道:“但是规矩不能破!”

随即察觉这话有误,很容易让人猜透他的赌盘,连忙改口道:“既然是开赌,必须按照规矩来,你没有五十万贯,却想帮孩子投注五十万贯,就算你将来能积攒钱财还债,但是你现在却根本拿之不出。”

这已经是明确拒绝了。

杨妃感觉腰身一软,满脸苦涩跌坐原地。

“我借给娘娘……”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忽然听到李云的声音,笑呵呵道:“五十万贯而已,这笔钱我借给杨妃娘娘吧。”

跌坐地上的杨妃浑身一阵,双目中的惊喜简直要跳跃出来。

李世民却微微皱眉,忽然转身盯着李云道:“你确定要借给她?你可知道朕要赌什么?”

李云呵呵一笑,状似不懂道:“我肯定不知道陛下要赌什么,但我看不得一位母亲跪倒尘埃,杨妃娘娘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她这一跪指的我借给她五十万贯。”

“好!”

李世民缓缓点头,转而又看向杨妃,道:“起来吧,你的赌注有人出了。”

杨妃眼角已经有泪,但是这时却顾不得擦拭,她急急从地上爬起来,屈膝就要给李云行礼致谢,道:“赵王此番厚赐,姨娘不敢忘怀,你的五十万贯必然会还,且容姨娘慢慢做刺绣还清。”

李云哪敢让她行礼,脚步一晃直接躲开。

旁边李世民轻哼一声,突然道:“杨妃你耳聋不成,朕刚才说的很明白,你的赌注有人出了,而不是有人借了……”

这话让杨妃微微一呆。

李云却无奈苦笑起来。

李世民再次轻哼一声,看着李云道:“臭小子想充好人,那朕就让你直接损失五十万贯。”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李云这笔钱不算借给杨妃的了。

既然不算借的,肯定不用还了。

李云没再说话,他觉得李世民好像吃炸药了似的,今天这个赌盘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貌似皇帝要赌的东西有些离谱。

他猜之不透,那些大臣们却隐隐琢磨出味道。

但见老程忽然哈哈一笑,挤上来嬉皮笑脸对着皇帝道:“陛下啊,我救过你两次命,刚才开赌老程一开始没有应承,这是大错,但是现在俺想参加了,请陛下看在救命之恩的面子上给个机会……”

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挤眉弄眼对皇帝道:“两次哦,两次救民之恩。”

“你给朕滚一边去!”

李世民怒骂一声,脸色铁青道:“你救过朕两次,朕却还了你八次,朕想问一问你程知节,你的救命之恩到底要还多少次。”

老程丝毫不觉得丢人,搓着大手龇牙咧嘴道:“不用太多,再还个十次八次就行,比如今次这种赌盘,陛下一定要让老程参加。”

“滚!”

李世民怒斥一声。

老程悻悻退下,他从皇帝语气里听出已经没机会了。

这时又有许多大臣站出,明显也想参与赌盘,甚至连河间郡王李孝恭也在其内,咋咋呼呼道:“陛下给个机会,陛下给个机会,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只帮嫡子投注五十万,行不行……”

“都给朕闭嘴!”

李世民陡然一声冷喝,盖过了在场所有的声音,皇帝缓缓负手背后,语气坚决道:“早让你们赌,个个都迟疑,现在想参加,把朕当何人?尔等,可笑啊!”

突然转头看向一个手拿纸笔的内侍,沉声道:“记录,封盘……”

这就封盘了?

满场一片失望之声。

但是怪的了谁呢?

怪只能怪他们先前自作聪明。

大臣们已经隐隐猜到,皇帝这次要赔付的东西很吓人,也许会是惊天动地,否则皇后和杨妃不会争抢。

……

……还有两天就是4月份,山水想问问还有月票吗?作废可不好呢,什么,没有,让我滚,再问打死?好吧,我等会再来问一次。

第206章 【都给我闪开,本王要装X啦】

李世民的赔付肯定很大。

可惜大臣们自作聪明已经没有机会参与。

“该死的刘弘基,你娶的续弦好厉害……”许多大臣看向刘弘基那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混账惹人烦。

唯有刘家第一个参与了投注。

这时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悠悠道:“今有西府赵王李云,要与勋贵子弟文斗,朕设下场外赌盘,共计收取投注五笔……”

说着停了一停,看向长孙皇后,再道:“皇后代替子女投注三份,分别为晋王,长乐公主,清河公主。”

然后看向杨妃,沉吟一下略带叹息,道:“杨妃替子女投注一份,按理当由吴王李恪承接。”

这已经四笔了,四笔都出自皇家的皇族。

李世民最后看向刘弘基夫人,呵呵一笑道:“夔国公府,投注一笔,朕想问问这一笔倘若赢了的话,你们刘家准备让哪个孩子来承接?”

“给嫡子刘仁实!”这是刘弘基夫人脱口而出的话。

李世民明显有些意外,看着刘夫人道:“刘仁实乃是夔国公的亡妻所生,如确定要让他来承接这个赌注否?”

刘夫人坚定的点了点头,郑重道:“奴家自从投注之时起,就没想过让我的孩子来承接。”

这时刘弘基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中一个国公猛然用手肘捣他胸口一下,低声呵斥道:“快去阻拦你夫人,这个赌注不要浪费了,你嫡子跟着赵王学艺,将来不愁没有出身,这个赌注千万别让嫡子承接,找个其他子嗣才有大用。”

这国公正是牛进达,为人很是忠厚沉稳。

刘弘基还是有些迷糊,下意识道:“为啥啊。”

牛进达一脸恨铁不成钢,陡然挥手狠狠给他一锤,骂道:“别问了,赶紧告诉陛下,这份赌注坚决不给刘仁实,最好能给你现在夫人生的孩子。你脑子实在太笨,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刘弘基这才‘哦’了一声,急急慌慌挤到李世民身边道:“陛下,能不能换个人。”

说着一指自家夫人,小声小气道:“换给她的孩子,这娘们对我刘家很赤诚。刚才郧国公打了我两锤,让我把那份赌注换个孩子来承接。”

李世民冷哼一声,盯着刘弘基道:“你有此贤妻坐镇后宅,将来家业必然发达,刚才朕还在暗暗盘算,倘若你不出来的话朕就取消这份赌约。”

说着看向刘弘基夫人,沉声道:“听见了没,你的贤良没有白费。”

刘弘基夫人眼圈一红,忽然捂着小嘴抽泣起来。

可惜刘弘基还是似懂非懂,这货到明显没明白媳妇为什么哭。

但是李世民已经不愿解释,当皇帝的没有责任去给臣子解释。

此时李云隐隐也猜透了李世民的赌盘,站在一旁满脸苦笑道:“陛下,您这手笔也太大了吧,我们年轻人只是赌个文斗,您这一出手直接要震惊世人啊。”

李世民负手昂立,淡淡道:“那你会不会故意输掉,让他们的渴望化为一空?”

李云转头看向长孙皇后,发现皇后眼巴巴望着这边,再看看性格温婉拘谨的杨妃,杨妃同样眼巴巴看着这里。

刘弘基没有眼巴巴看着他,但是刘夫人却满脸都是期待。

这都是期望自己能赢的人。

输赢对她们来说太重要了……

李云再次苦笑起来,对皇帝答非所问道:“自古文无第一,文斗哪有必赢一说,原本只是一场嬉闹,陛下何苦大费周折。”

李世民看都不看他一眼,突然负手向前走了三步,皇帝看着对面那些勋贵子弟,沉声道:“汝等和赵王文斗,朕特意设立赌盘,赔付极大,堪称惊人,你们永远不会想到,朕要赔出的乃是王……”

哗!

满场哗然!

嗡!

紧跟着一片嗡嗡之声。

所有大臣目瞪口呆,想不到赌注竟然是这个,方才他们看见皇后和杨妃努力参与,已经尽大可能的去猜想赌注之大,可惜答案仍旧出乎意料,陛下要赔付的竟然是王。

王就是王爵。

莫非是要封王不成。

这赌注的赔付太吓人了吧。

皇后和杨妃的儿子还好,毕竟已经是亲封的王爵,但是参加赌注的还有一个刘家啊,难道刘家也要有人封王爵?

那可是异姓王……

李世民目光扫视全场,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皇帝目视那些勋贵子弟,突然语带引诱道:“赔付之物,朕已说出,但是谁能拿到,就看汝等的能力。”

说着一停,紧接又道:“倘若西府赵王赢了,那么王爵要封给投注他的人。”

“那要是我们赢了呢?”那群勋贵子弟完全无法保持平静。

李世民悠悠一笑,淡淡回答道:“那王爵就是你们的……”

嗡!

在场所有年轻人只觉脑子一懵。

这怎么可能?

赢了封王爵?

他们可不是皇族血脉,如果封王岂不是异姓王?

放眼整个大唐,异姓王数来数去只有两三个,就那了了两三个还没当到头,开国不久就把爵位给收回了。

大唐异姓王,想都不敢想。

因为能封异姓王的不是凡人,至少得是开国之前的反王头子,开国以后再也没可能封出异姓王,基本上死一个皇家就收回一个。

然而现在,陛下因为一场文斗就要封赐异姓王,并且直接给出目标,不管谁赢了都能封王。

好家伙!

这事就算死了也得争。

能来御花园参加赏花大会者,本身就是文臣武勋的嫡出子嗣,其中一小部分乃是长子,以后可能会承袭父辈的爵位,但是大多数都是次子,他们一切前程都需要自己去拼。

就算是那些嫡子嗣长子,此生也没有封王可能,顶多承袭个国公或者县侯的爵位,按照规矩很可能还会递减。

李世民这个赌注赔付,果然真是大的吓死人。

那些勋贵子弟已经快疯了。

他们的父辈其实也快疯了……

唯有李云却心中暗动,忽然举步走到李世民身边,凑近低声道:“二大爷,您想玩这么大?”

李世民呵呵一笑,转首盯着他道:“怕不怕?”

李云微微沉吟,低声道:“我很可能会赢,这些士子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

李世民悠悠一声,面色淡然道:“那更好,唯一一个异姓王会封在刘家,刘弘基虽然混账,但他的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刘家一向是皇族拥笃,若能封王也是一大鼓励。”

李云试探半天没能试探出李世民的意思,沉吟一下决定继续试探,道:“但是自古文无第一,如果我输了岂不要遭,您是堂堂天子,口出如含天宪,这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不管谁输谁赢您都得封王爵……”

说着故作感慨一声,道:“异姓王啊,整个大唐只有两个,两个还都死了,其实没有异姓王。”

“你错了!”

李世民看他一眼,低声道:“大唐有很多异姓王。”

李云顿时一愣,在他记忆力分明没有。

李世民再次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朕猜你很快就能想明白,但你这一刻肯定没时间去想了,看看吧,那群渴望封王的勋贵子弟等不及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极低,几乎可以说是窃窃私语,在场众人心中无比好奇,但是没人敢凑过来偷听一句。

既然不敢偷听,那就想办法掺和,所以大臣们纷纷暗示自家子嗣,示意赶紧开始今日的文斗之比。

于是一群青年蜂拥上前,而李世民最后一句指的也是这个。

李云无奈苦笑,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他缓缓踱步而出,静静等着那些勋贵子弟开始。

哪知勋贵子弟们还没开始,李世民忽然再次开声,悠悠道:“今日赏花,一大雅事,所谓文斗,文事之斗,朕既然开下赌盘,那朕有资格给出题目,西府赵王,诸位小辈,汝等何不先比一比诗词歌赋,让朕和汝等父辈共同品阅一番否?”

诗词歌赋?

勋贵子弟们擅长啊。

那群青年个个兴奋,有些人已经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李云却觉得皇帝今天有些古怪,这个要求明显有点拉偏仗的味道,只不过不是拉他的偏仗,而是拉对方那些人的偏仗。

诗词歌赋,实话实说这事李云不擅长,此前他几次作诗,其实都是抄袭,也许正是因为抄袭的诗句太好,结果让李世民对他很有信心。

皇帝可能不是拉偏仗,而是感觉李云一定赢。

但这个不能说,李云心中真的很无奈。

抄诗可不是那么好抄的,最起码一点先得切题,比如别人让他做一首描述夏天的诗,结果他却抄一首‘北国风光万里雪飘’,就算词句再怎么磅礴大气,保证一下就能泄露底蕴不足。

而抄诗要想切题,肚子里必须要有大量存货,然后靠着数量取胜,不管别人出什么题目都能找到对应的诗。

这正是李云最头疼的地方,因为他肚子里没有多少存货。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李世民忽然张口开始出题了。

但见皇帝悠然负手,笑呵呵看着李云和那些勋贵子弟道:“今正春末,夏日将来,朕便以夏日为题,让汝等各自作诗比斗,倘若说能胜出,先记一场分数。”

说着微微一停,接着道:“文斗总共分为五场,赢取三场就算全赢,故因如此,更显激烈,这第一场夏日为题,赢了等于踏进王爵门槛……”

那群勋贵子弟眼睛全红了。

李云却忽然淡淡笑了。

竟然是夏日为题,看来是时候装个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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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老程也想封王?】

以夏日为题写诗,对于后世之人简直就是个送分题,绝世佳句实在太多太多了,哪怕是十岁小孩也能吟上两首。

如果这事被那些混迹网络的读者们遇到,以那些读者的尿性肯定要大喊一声:闪开,我要装个逼。

读者尚且如此,何况李云是个网络写手的出身?

但是该选哪一首呢?

描写夏日的诗词实在太多太多了!

李云陷入了沉思。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不行不行,这首诗前面两句写的是西湖,一旦抄诗肯定会露出马脚。

那么再换换……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首貌似可以,但是也有点问题,才露尖尖角容易引人遐思,小姑娘们也许听了会脸蛋红扑扑,现在整个御花园全是文臣武将家的闺女,李云可不想弄出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传说,比如卢家那位卢三水,早些年就栽在这上面。

因为记忆里的夏日诗词太多,李云一时竟然陷入无法选择的纠结,但是对面那是勋贵子弟早已不耐烦,但见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慢慢站了出来。

这青年明显家教良好,站出之后先给李世民恭敬一礼,然后又向长孙皇后行礼,最后竟对李云也拱了拱手,微笑自我介绍道:“赵王殿下,小弟长孙冲……”

好家伙,第一个站出来的是长孙冲。

他老爹是当朝户部尚书,又是长孙皇后的亲哥哥,长孙冲严格来说乃是国戚,但是他也被王爵的赌注给吸引了。

长孙冲一圈礼仪行完,这才开口表示有诗词要作,道:“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架起蔷薇一院香。”

“好!”

话音才落,一地喝彩。

大臣们虽然忧虑长孙冲这诗会博个头采,但是仍旧忍不住脱口而出给予称赞,这其中喝彩之人就有长孙无忌,直接开口道:“吾儿此诗一出,堪称盖压全场,依照老夫看来,这第一场文斗不用再继续了。”

这个老阴比竟然想直接断定胜局,不用说也是想让长孙冲能够赢上一场。五场只要赢三,就能获封王爵,异姓王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连长孙无忌也无法保持阴沉。

实话实说,长孙冲肚子里确实有货,这一首夏日楼台写的极妙,那些勋贵子弟各自叹息一声。

他们确实想不出更好的!

李世民一脸笑意涔涔,忽然把目光看向李云这边,故意问道:“朕看赵王脸色纠结,莫非也觉得此诗无法抗衡?倘若你愿意认输,朕便判定长孙冲赢了。”

“赢了?哪有那么简单……”

李云呵呵一笑,负手慢慢向前一步,突然吐气开声,慢慢吐出两个字道:“悯农!”

行了,这就要开始装叉了!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四句诗一出,满场落针可闻,这首悯农堪称抄诗者的大杀器,只要放出来立马就是一个绝杀。

这还怎么比?

直接没法比了!

长孙冲的眼睛明显发直,那些勋贵子弟一脸悻悻,他们摩拳擦掌正欲表现一番,结果西府赵王直接把路都给堵死了,一首悯农诗,短短二十字,看似在描写夏日,寓意却震撼人心。

老百姓的艰辛劳苦,此诗之中一览无遗。

没法比了!

绝杀!

勋贵子弟们面面相觑,忽然齐齐泛起苦涩。

这就好比一个嫖客上了青楼,经过几番争抢终于夺得了头牌的初夜权,哪知还没能一亲芳泽,忽然房间里冲进来个狰狞大汉,哈哈狂笑之间,直接拨个头筹,一枪,见血。

长孙冲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拱手郑重给李云弯腰一礼,道:“殿下大才,看来这个王爵的赌注不好拿。”

说完苦笑转身,竟是不打算继续比了。

如此干脆利索,倒让在场众人全都刮目相看,那些勋贵子弟还有些迟疑,看着似乎还想再挣扎一番,但是李世民突然缓缓开口,拍板定论道:“第一场文斗,赵王赢了。”

说完又感慨一声,苦笑道:“好一首悯农,想不到夏日为题也能写出这种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朕忽然觉得今日的赏花大会不该办,民间百姓多有疾苦,吾等却在花园里赏花游乐,西府赵王,你赢了,你又给大家上了一课。”

皇帝的语气很惆怅。

李云下意识摸摸鼻子,略显悻悻道:“臣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并没打算破坏大家的心情。”

李世民狠狠瞪他两眼,道:“朕看你是打定主意要使坏。”

李云这次真的感觉很委屈。

他抄诗之前压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五场文斗才比了一场,按说接下来还有四场要比,可是那些勋贵子弟全都提不起兴趣,或者说一时之间没有信心能赢。

年轻人连嫩,老一辈可不管这个,同情百姓归同情百姓,但是争抢王爵不能认输,大臣们纷纷给自家孩子递眼色,暗示赶紧开启文斗第二轮。

可惜小一辈仍旧提不起信心,一个两个全都悻悻然站在那里,相比老一辈的无耻嘴脸,大唐年轻一辈还是要脸的。

花园里的气氛忽然有些压抑。

李世民的心情更加压抑……

他今日拿出王爵做赌,乃是有着特殊目的,结果李云一首悯农绝杀,让皇帝的打算扼杀当场。

这还怎么玩?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人群中哈哈一声大笑,但见程咬金忽然站了出来,语带粗鄙对着众人道:“原来文斗就是作诗啊,俺老程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作诗能赢王爵,那老程也能赢个王爵。”

这话让众人一呆,李世民却眼睛一亮。

皇帝立马开口接茬,故作好奇道:“是吗?程知节竟然也会作诗?”

老程一脸得意,鼻孔向天道:“何止会作诗,而且是佳句,不是老程自我吹嘘,咱当年也是允文允武的奇才。”

李世民面皮抽搐几下,老程这话让人听了想揍人,但是皇帝需要有人出来打圆场,于是故作好奇再问道:“程知节若是真能作诗,何不说出来大家品评一番,倘若真是佳句,朕必然不吝赏赐。”

“啊哈哈哈!”

老程大笑两声,得意非凡道:“陛下果然是个厚道人,不亏俺老程救过您两次命。”

说着突然走前三步,趾高气昂道:“此前在范阳城那边的时候,西府赵王曾经做过一首春晓,当时博得众人交口称赞,唯有老程却觉得很是一般,这两年来老程多方思虑,终于把这首诗词给改了一改,正好陛下要以夏日为题,那咱老程就来一首夏晓作诗,让你们都见识见识,以后别说咱是大老粗……”

好家伙,不但要作诗,而且要改诗!

在场大臣们顿时好奇起来。

诗词乃是由心而发的文句,一般写成之后很难更改,倘若真的有人更改,那么改诗之人的文采必然要强过写诗之人。

此事要是搁在文臣身上,大家还不觉得稀奇,但是搁在朝堂第一滚刀肉身上,不知为何总是令人觉得稀奇。

这时连李世民也开始按捺不住好奇,因为老程脸上的得意简直太能迷惑人了,方才皇帝还以为老程是给他打圆场,现在却感觉老程可能真的会作诗。

“程知节若是真的允文允武,倒也可以给程家一个偏远王爵……”

这是皇帝心里的话。

众所期盼之下,老程已经做足了前戏,但见这老流氓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突然发出了粗滚滚的声音,敲破锣一般道:《夏晓》

夏日炎炎不觉晓,处处都有蚊子咬。

夜来巴掌啪啪声,身上疙瘩知多少?

老程懒惰翻身睡,蚊子个个都喂饱。

实在咬的太难受,拉着媳妇搞一搞。

此诗一出,整个御花园寂静无声,李世民双眼发直,在场大臣目瞪口呆,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一个文臣大叫出声,捶胸顿足道:“卢国公此诗一出,吾等简直如入茅厕,臭不可闻,臭不可闻啊……”

李世民只觉双手都在发颤,忍了几回还是忍不住揍人的冲动,皇帝陡然飞起一脚,将得意洋洋的老程踢开一边,怒斥道:“无耻之尤,斯文败类,给朕滚到一边去,朕今天再也不想看见你。”

老程明显很是不服,大声叫嚣道:“陛下这是嫉妒老程才华,想不到当皇帝也这么无耻,哼,难道老程这诗不够押韵吗?难道老程这诗不够内涵吗?”

你还知道押韵?你还知道内涵?你这诗连三岁小孩的打油诗都不如,还敢说陛下嫉妒你的才华,你这个无耻的滚刀肉怎么不去死。

人群中陡然冲出几个国公,对着老程就是一顿爆锤,打人的个个都是名人,甚至有几个王爵也赫然在列。

这群猛将把老程打的龇牙咧嘴,各自呵斥骂道:“咱们是武将,不会作诗就别去作诗,你硬着头皮非要乱来,把武将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说着又是几锤狠的,边打边咬牙骂道:“老子让你翻身睡,老子让你蚊子喂个饱。”

老程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被动挨过打,虽然此时有好几个猛将群殴于他,但是老程抽冷子直接就是一脚,砰的一声,张亮的裤裆直接被他踢中。

然后老程揉身而起,张口就是一口唾沫喷出,恰好他对面乃是河间郡王李孝恭,这口唾沫直接喷了李孝恭一个满脸。

老程得势不饶人,瞬间就是一拳捣出,但听李孝恭闷哼一声,双目直接被揍了个乌眼青。

“哈哈哈!”

老程得意非凡,一人力敌几个国公,忽然转头看向李云,大笑教导道:“赵王你可看清了,这都是我程家的绝学,打架先踢蛋,万事赢一半,打架先打脸,一口浓痰先封眼,啊哈哈哈,无敌了,呃,二哥,你怎么也要动手……”

砰的一声,老程被直接踢飞。

出脚的乃是秦琼,黄脸汉子已经气得面色发青。

那几个猛将一拥而上,按住老程一顿爆锤群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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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封王?封王!】

“打,给朕狠狠的打!”

李世民也是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打的他涨涨记性,以后不准他再作诗。”

有皇帝撑腰,那几个猛将出手更狠了,老程自然也不肯吃亏,瞬间和众人群殴一起。

这厮边打还边叫嚣,挑衅李世民道:“陛下毫不讲理,分明嫉妒老程的才华,你使人殴打于我,分明是羡慕老程的作诗能力。”

“放开他……”

皇帝陡然一声大吼,出声喊住那几个猛将,众人只见皇帝胸口起伏不平,盯着程咬金冷笑道:“既然你纠缠不清,朕要让你心服口服,你说会作诗是吗,朕现在再给你出上一题,倘若你真能做出,朕亲自给你致歉。”

“好啊!”

老程此时已经连带淤青,然而却仰天哈哈大笑,道:“我老程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通天晓地,博学古今……”

牛逼吹的震天响,关键还都是褒义词,在场众人瞠目结舌,没想到老程竟然如此有文化。

李云却觉得心生不忍,忽然站出来道:“卢国公好像有些醉了,臣请陛下允他回家歇息。”

可惜老程却不领情,陡然牛眼一翻道:“屁话,老夫并未饮酒,怎能说老夫醉了,别看你是西府赵王,但你在老夫面前也是个娃娃,当年你大师伯建立瓦岗山,老夫在山上当过一百零白天的皇帝。”

这貌似吃了炸药,逮到谁就怼谁,然而李云心里却越发不忍,抬脚准备过去架走老程。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怒气冲冲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见皇帝忽然一指御花园的池塘,咬牙道:“朕现在就出一题,程知节你有本事作诗看看……”

“作就作!”

老程毫不迟疑,转头看向池塘那边,仅仅只看了一眼,猛地就哈哈狂笑,得意非凡道:“陛下这题目太简单了,您听好了,一个大池塘,蛤蟆坐中央,白天呱呱叫,夜晚闻花香。”

咦!

众人都是一呆,目光惊疑看着老程。

此诗虽然还是打油诗,但是对仗工整很是押韵,最主要的乃是脱口而出,大家都看到老程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作出这首诗。

就连李云都面色呆呆,看着老程觉得匪夷所思。

李世民貌似也被惊了一下,微微颔首点评道:“程知节此诗,颇有一份韵味,好吧,朕收回刚才的说法,朕决定给你道歉……”

可惜一个‘道歉’的‘歉’字还未说完,猛听老程哈哈又是狂笑两声,似乎更想卖弄文才,得意扬扬道:“陛下先别急,这诗还有下文呢。”

“是吗?”

“竟然还有下文!”

在场众人无不期待。

但见老程鼻孔向天,趾高气昂扯开了破锣嗓子,道:《池塘颂》

一个大池塘,蛤蟆坐中央。

白天呱呱叫,夜晚闻花香。

池塘全是水,蛤蟆嘴对嘴。

蛤蟆为啥叫,它说母的美。

公蛤蟆搂着母蛤蟆腰,一个更比一个骚……

完蛋了!

满场又是落针可闻。

李世民再次目瞪口呆,气的双手双脚都在发颤,皇帝陡然暴吼一声,无比暴怒道:“谁能给朕出气,把这厮拉下去狠狠打。”

其实不用皇帝说话,那几个猛将国公早已忍受不住,但见几人暴起身形,联手抓住老程往远处拖。

偏偏老程还不知死活,大叫大嚷道:“陛下你嫉妒俺的文采,等老程打完架回来再给你理论。”

砰的一声,有个国公捣他一眼,老程大怒,回手就是反击一锤。

这下可好,几个猛将同时出手,老程明显有些不敌,很开被人打到在地,但他口里不清不楚仍旧挑衅。

“打,给朕狠狠的打!”

众人只见李世民不断咬牙,心想陛下这次终于被程知节气的不轻。

这个滚刀肉也有今天。

不少大臣暗自兴高采烈。

唯有长孙皇后急急挤了过来,伸手轻轻一扯皇帝衣袖,低声道:“陛下不可苛待功臣,否则有失为君之道,虽然卢国公有错,但您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折辱他……”

说着停了一停,压低声音又道:“况且,程家夫人还在呢。”

李世民登时一惊。

“住手!”

皇帝想也不想直接开口阻止。

哪知忽听一个女声遥遥传来,恨恨道:“感谢皇后娘娘厚爱,感谢陛下心胸仁慈,但请二位勿需迟疑,程家今天已经丢大了人。该打的打,把他往死里打……”

说话者赫然是老程夫人。

此时程夫人一脸铁青站在不远处,胸口起伏明显被气的不轻。

然而越是如此,皇帝越不能让人再揍老程,那几个国公也反应过来,几乎不约而同闪身而起。

众人面色讪讪看着老程夫人,全都语带歉疚道:“弟妹还请恕罪,哥哥们刚才冲动了。”

老程夫人看似怂恿众人,但她骨子里分明疼着自家夫君。

她忽然挤过人群冲到近前,将趴在地上的老程使劲拉起,擦眼抹泪道:“你整天装疯卖傻,把自己的名头全污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咱家的牺牲有谁懂?知节啊,不如辞官吧,你帮着陛下打圆场,陛下却让人将你一顿暴揍,咱们图的是什么?图着你的国公勋位么?”

这话当着众人说出,几乎明言指责皇帝,在场大臣只见皇帝面皮抽搐,似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对女人发火。

李云这时恍然想起来,程家祖孙数代都是书香门第,老程虽然看似粗鄙,但是自幼也是博学多才,刚才那首夏晓打油诗,老程分明是帮着皇帝活跃气氛……

为了活跃气氛,两首打油诗自污名声,并且还要挨上一顿暴揍,难怪程夫人会气的面色铁青。

刚才他还以为程夫人生气是因为那首夏晓诗。

今日这一场赏花大会,又是一波三折的反复,眼看程夫人冲出来擦眼抹泪,再想举行文斗已经说不过去。

老程眼珠子转了几转,似乎还想作诗帮着打圆场,然而程夫人却死死抓着他胳膊,幽幽低声道:“知节莫再作践自己,孩子们的前程让他们自己去拼,你已经是开国国公,此生位极人臣了。”

这是劝慰老程不要再去捧皇帝的臭脚。

世间也许只有当媳妇的最疼自己男人。

“谁说程知节位极人臣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世民突然开口,但见皇帝负手向前三步,目光炯炯盯着程夫人道:“汝因悲伤,故而口误,朕对此不予苛责,但朕要指出你错了……”

皇帝说着听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位极人臣,那得封王。”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李云却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满脸淤青的老程。

皇帝再次向前三步,负手昂立在池塘边缘,突然道:“朕说过,今日赌五场,第一场,西府赵王作诗,赢;第二场,程知节作诗,赢;第三场,程知节又作诗,再赢;五场已赢三场,朕需要赔付五个王爵……”

古怪,真的古怪!

在场大臣都是人精,分明听出李世民乃是借口,皇帝似乎铁了心的要封异姓王,否则绝不会随随便便找这样的借口。

果然只见李世民再次开声,悠悠道:“赌注之前,共有五笔投注,其中四注来自皇家,皇家的子嗣本已封王,故因此,朕改改……”

说着忽然看向长孙皇后,沉声道:“观音婢帮助孩子投注三笔,分别是晋王李治,长乐公主,清河公主,对否?”

长孙皇后连忙点头,郑重给皇帝屈膝行礼道:“但请陛下给予赔付。”

“好!”

李世民毫不迟疑,张口道:“晋王李治,赌盘获赢,因其本是王爵,赔付不能再封,朕改一改,封其燕王……”

说着转头看向李云,缓缓道:“燕王之地,河北全境,再领幽燕之地大都督,臭小子你把身上的差事卸任了吧。”

李云这时已经隐隐猜到李世民的意思,连忙拱手道:“微臣早有此意,那个大都督之位即刻缴差。”

想了一想又道:“范阳城里有三千玄甲铁骑,等晋王到达之后也会移交。”

李世民‘嗯了’,订正他道:“不是晋王,是燕王,稚奴从今天开始不再是晋王,而是坐领整个河北道全境的燕王。”

李云郑重点头,缓缓道:“明白!”

李世民转开目光,忽然看向长孙无忌那边,道:“第二笔投注,属于朕的长乐公主,朕一直想要亲上加亲,恰好无忌家中有子成年。”

长孙无忌想都不想就冲了出来,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地上,大唐没有跪拜之礼,并且他还是李世民的大舅子,但是这一刻长孙无忌却激动跪下,在场许多大臣眼中已经羡慕到极点。

但听李世民声音悠悠,问道:“长乐身为公主,没有封王可能,但朕想把长乐嫁入你家,这个王爵之位你敢不敢要?”

长孙无忌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一指不远处的长孙冲,语气坚决道:“请陛下恩赐小儿,让他既是驸马又是王爵。”

“好!”

李世民似乎早有这个打算,直接把目光看向长孙冲,道:“今有驸马长孙冲,获赔长乐公主之赌注,朕口含天宪,语出不能反悔,特封长孙冲为大唐异性王爵,封地位于幽燕之地向东三百里……”

幽燕之地向东三百里?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是一呆。

那是哪里?

那分明是辽东的营州。

拿别人国家的土地封王,难怪陛下会舍得分封异姓王。

但是尽管如此,大臣们还是羡慕异常,因为从今天开始,长孙家的孩子是王爵。

这个时候,李世民的目光看向老程……

在场众人心里一动,瞬间想起程家也是陛下姻亲,恰好今日皇后也帮清河公主投注一笔,莫非程家的程处默也要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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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程处默的功劳有多大?】

程家能不能封王?

如果封王难道是程处默?

在场大臣目光辉闪,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古怪之感,程处默今年才多大,满打满算也就十八岁,搁在两年之前,还是个章台走马的街头混子,动不动惹事打人,号称长安小霸王。

然而一晃两年而过,难道这个二愣子一般的家伙竟要封王了吗?

“他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拜师赵王……”

人群之中隐约传出一声低哼,声音很小但却带着不满,自古人心不足,别人有的我没有,就会感觉不爽。

刚才长孙冲封王大臣们勉强还能接受,因为长孙冲的身份不平凡,他不但是长孙无忌的嫡子,而且还是当朝皇后的外甥,国公嫡子加上国戚身份双重重叠,封个偏远之地的异姓王爵勉强可以。

但是程处默是什么层次?

他老爹当初是瓦岗寨的土匪,为人精明却非要去当滚刀肉,大唐朝堂重臣八百余,程咬金得罪的几乎有六百。

口碑很差,行事不讲理,若是搁在平时,也许没人找茬,但是现在程家要封王,有些人已经准备使个坏。

果然一个重臣缓缓走出,对李世民恭敬拱手道:“陛下,程处默年纪太小。”

此人来自荥阳郑氏,乃是五姓七望有名的老阴比,他不说反对程处默封王,只强调程处默年龄太小,如此指东打西,使坏又不像使坏。

可惜李世民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不小了,马上就要及冠。”

那大臣目光闪烁几下,忽然又道:“程处默声名狼藉,章台走马欺压良善。”

李世民仍旧不为所动,似乎不想和这种人掰扯。

李云忽然开口,笑呵呵看着那大臣道:“你说我的徒弟声名狼藉,不知他狼藉在什么地方?”

“他是长安小霸王……”那大臣下意识脱口而出。

李云顿时嗤笑出声,道:“那是以前。”

大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又道:“他章台走马欺压良善。”

李云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冷冷盯着此人道:“你跟我说清楚,程处默欺压了哪家的良善?”

那大臣张口就想污蔑,可惜李云岂会给他机会,言语争斗最怕别人张口,须得把一切语言都给堵回去才行,李云陡然一声冷喝,双目狠厉盯着对方道:“你说之前想清楚了,如果是妄言可别怪本人不讲情面。”

那大臣顿时一惊。

李云冷哼一声,紧跟着道:“你说他章台走马,可是本王只记得他在长安救济流民,那事困扰了满朝文武,是程处默带领流民发家致富!”

那大臣下意识接茬,辩驳道:“那明明是殿下的功绩,程处默只不过跟着沾光。”

李云冷笑看他一眼,质问道:“本王当初有那么多本事么?”

是啊!

他当初是个流民,自己还要靠着施粥过活,倘若没有程家的力挺,咸鱼产业压根无法成功。

这事众所周知,压根不算李云胡搅蛮缠,那大臣踟躇半天,最终没敢胡乱反驳。

他闭了口,但是李云却不放过他……

李云忽然踏前三步,目光森森盯着对方道:“你刚才污蔑我的徒弟,本王一定要听听你的道理,倘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王就视同你口出妄言。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本王喜欢以理服人,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好好跟我讲讲道理。”

跟你讲道理?

讲道理的都被砸死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吃惊,他们知道李云护犊子,但没想到如此护犊子,别人只不过说了程处默两句,他就要跟人讲道理把人砸死。

那大臣脸色渐渐苍白,很快变得面如土色,他忽然转头看向李世民,急急求助道:“陛下,荥阳郑氏这两年上缴了九百万贯盐利。”

这分明是害怕李云把他打死当场,所以祈求皇帝帮忙阻拦调解。

李世民并不想这个大臣死,皇帝需要的是李云帮着恐吓打压,眼看目的已经达到,皇帝冲着李云笑呵呵摆了摆手,故作训斥道:“朕还在这里,赵王不可越俎代庖。”

李云顿时打个哈哈,拱拱手承认错误。

这爷俩明显是演戏,在场大臣又不是傻子,可是明知演戏也不敢揭穿,否则说不定赵王就找找过来讲讲道理。

赵王的道理可不好讲。

因为跟他讲道理的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他有两把擂鼓瓮金锤,那就是西府赵王所谓的道理,四百斤一个,加起来八百斤,随便往人脑袋上一颗,红的白的噗嗤一下迸溅而出。

想想就觉得吓人。

这是一个绝世凶人。

大臣们偃旗息鼓,决定还是不去使坏为妙,大不了就让程处默封王,毕竟陛下已经有了决断。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李世民接下来的话出人意料,但见皇帝负手站在池塘边缘,忽然语气悠悠道:“今有程家长子程处默,年十八岁,立不世功……”

这明显是准备封赏了。

一般封赏之前都要说说功劳。

按照往常惯例,这时候得有人站出来给皇帝凑趣,比如问问程处默立了什么功劳,配合皇帝把功劳使劲夸大的说。

大臣们不想帮忙。

但是那群国公和程家不错。

谁也没有想到,站出来凑趣的竟然是秦琼。

秦琼一向忠厚耿直,乃是经常殴打老程的唯一一人,想不到这时竟然是他站出来,拱手行礼帮着皇帝圆场道:“敢问陛下,程处默有何功劳,既然堪称不世之功,想必每一件都能经得起推敲。”

“不错!经得起推敲!”

李世民点了点头,淡淡道:“三年前长安流民成灾,程处默售卖咸鱼救济,虽然主导者乃是赵王,但是程处默有随从之功。”

这是第一个功劳。

秦琼点头表示明白,继续帮皇帝打圆场,再问道:“敢问陛下可还有?”

李世民负手北望天空,淡淡又道:“两年前突厥南下,百万铁蹄屠戮中原,西府赵王怒而出击,于黄河之畔孤身迎战,程处默身为赵王之徒,狂奔千里去给师尊送铠甲……”

这话让秦琼不好接茬了!

送铠甲也能是绝世之功?

秦琼性格耿直,这种睁眼瞎话他说不出。

幸好武勋之中还有不要脸的人,但见夔国公刘弘基忽然哈哈一笑,站出来凑趣道:“好啊,果然是不世之功。当年赵王孤身冲入大军,打的突厥骑兵自相践踏,若是没有程处默送去的铠甲,赵王殿下必然被弓矢所伤。”

说到这里稍微一停,裂开嘴笑道:“当初送铠甲的有五个人,俺家的儿子也算其中一个。这等不世之功,陛下可莫要忘了。”

好吧!

经他这么一说,李云的五个徒弟都有了不世之功,纯粹睁着眼睛说瞎话,拿着功劳硬往头上扣。

偏偏李世民需要的就是这个圆场。

秦琼明显撑不下去,闭着嘴巴不再发问,这时河间郡王忽然走出,接替秦琼的任务续集发问,道:“敢问陛下,程处默还有功劳么?”

“有!”

这次却不是李世民开口,而是李云忽然出声,李云先是给皇帝拱了拱手,语带歉意道:“陛下莫怪微臣插言。”

李世民淡淡一笑,道:“程处默是你的徒弟,你来表功最好不过。”

李云这才正式开腔,忽然转头看着极远处的某个地方,高声喊道:“程处默,你过来。”

那边程处默正和李崇义等人窃窃私语,闻言连忙一溜烟跑了过来,李云只喊了程处默一人,结果五个徒弟全都发足飞奔,愣头青一般冲过人群,撞得许多大臣直翻白眼。

李云看着跑到跟前的程处默,突然开口道:“把你上衣脱了。”

嗯哼?

这话让众人一愣。

程处默明显也有些扭捏,脸色涨红期期艾艾,道:“师傅,有好些女子在呢。”

“脱了!”

李云陡然一声轻喝,目光带着坚决。

程处默怔了一怔,明显还有些迟疑,这时老程却从一边冲出,三下五除二把程处默的上衣脱掉。

嘶!

场中忽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但见程处默的背上,到处是翻卷的老皮,整个脊背全是一道一道裂痕,裂痕之下是暗红色的裂口。

李云伸手指着程处默脊背,语气深沉道:“两年时间,河北道开荒五十万亩,无论春夏秋冬,不管严寒酷暑,程处默始终冲在田间地头,他的脊背晒脱了十几层皮……”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看着程处默又道:“把靴子也脱了,让大家看看你的脚。”

程处默此时光着脊背很是扭捏,堂堂小霸王忽然捂着脸蹲在地上,哼哧哼哧道:“师傅,鞋就别脱了吧,好些女子在呢,让人看见多不好。”

“为什么怕别人看?”李云突兀发问。

程处默一时不查,脱口而出道:“我脚都烂了。”

只这一句话,满场皆震惊。

李云缓缓扫视众人,轻声道:“开荒挖渠,多是冬季,你们知道程处默的双脚为什么会烂么,那是寒冬腊月站在沟渠里面泡烂的。”

脊背晒脱了皮。

双脚被冷水泡烂。

然而河北道两年开荒五十万亩。

李云没有刻意去说程处默的功绩,但是程处默的攻击已经不需明说。

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忽然再次开声,悠悠道:“朕,并没打算封程处默王爵。”

第210章 【李世民的大手笔】(章尾附带感谢的事)

皇帝这话一出,满场全都一怔!

既然不打算给程处默封王,那您大费周折诉说功劳干什么?

就在众人迟疑之时,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听皇帝悠悠开口道:“今有程家长子程处默,年十八岁,立不世功……”

这话刚才说过,刚才众人以为皇帝表功是为了封王,但是皇帝明确表示不会封王,所以再次表功就显得有些古怪。

众人只能满腹迷惑在一旁听着。

李世民继续道:“既然有功,岂能无赏?朕以大唐天子之身,特赐程处默承袭卢国公之位!”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郑重吐出四个字,一字一顿道:“即刻承袭!”

即刻承袭?

那就是立即生效的意思。

可是老程还没死啊……

在场众臣面面相觑,无不生出一股古怪之感,程咬金还没死,陛下让程处默承袭了国公位,刚才大家还羡慕程家,这时却觉得程家要倒霉。

如果程咬金被去掉了国公位,改由程处默承袭进入朝堂,那以后程家可就要衰落了,毕竟一个毛头小子在朝堂上争不过老一辈。

不管是斗争手段,还是脸皮的厚度,程处默绝对会吃亏,大臣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可惜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但见一只负手站在池塘边的李世民忽然抬脚,竟然龙行虎步走向不远处的程夫人,此时程夫人的面色很是纠结,似乎在欢喜大儿子承袭了国公位,又似乎伤感程咬金失去了国公位。

李世民一路走过去,距离五步立刻停下,皇帝突然沉声开口,望着老程夫人冷声道:“此之前,汝擦眼抹泪,伤感程知节一向为朕背锅,污了名头还要被人殴打,对否?”

这话听起来像是质问,莫非皇帝准备秋后算账了。

难怪程处默没能封王,原来根子在程夫人这里,不久前老程作诗帮着皇帝打圆场,程夫人曾经冲出来指责皇帝,想必就是那件事惹得陛下不快,所以直接让程处默承袭了程咬金的国公。

不但没有封王,而且还让子嗣承袭爵位,要知道承袭爵位是要递减的,程处默的国公比不上程咬金的开国国公。

在场一些世家文臣暗暗得意,感觉终于看到程咬金被打压的一天。

程夫人怔怔看着李世民,好半天忽然苦涩一笑,屈膝行礼道:“陛下若要问罪,臣妇任凭处置……”

说着忽然抬头,语气决然道:“但是民妇心中不服,我夫君一直替陛下受污。”

是啊!

老程为什么会成为滚刀肉?

老程为什么招惹了那多么的朝堂仇家!

因为老程一向拥笃皇帝,每次皇帝想干不能干的事全让老程干了,所谓脏活污活,这就是后世所说的背黑锅。

“哈哈哈!”

李世民忽然大笑出声,看着程夫人道:“好!”

吐出这一个字后,皇帝的语气忽然变得肃重,突然又道:“程夫人果然是个贤妻,不愧是清河崔氏的嫡女,你心疼自家夫君,伤感他为朕受污,好,朕现在告诉你,以后不需要他再受这份苦罪了。”

程夫人昂然挺胸,努力保持平静笑道:“国公之位是陛下给的,陛下想收回去自然可以收回,臣妇只请求一件事,望您莫要苛待程处默……”

说着转头看看儿子,语气转为温柔道:“他还年轻,而且性格太直,希望陛下能够看在清河公主的面上,在以后的朝堂上多加维护。至于臣妇和知节,我们隐归田园就是了。保证不再出现陛下面前,免得让您心中不悦。”

“哈哈哈!”

李世民陡然又大笑起来,道:“想要归隐种田,朕可不能答应,程知节才四十露头,他若归隐起步浪费?”

嗯哼!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呆。

程夫人同样怔怔发呆,不知道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只见李世民突然转身,望着刚刚奔走过来的老程道:“程知节,朕今天要还你的救命之债了。”

老程苦笑出声,连连拱手道:“陛下,家妻不该顶撞您。”

李世民不理此茬,突然抬起手臂向前一伸,这一伸直接伸到老程的肩膀上,皇帝重重拍击老程肩膀两下,沉声道:“程知节,你接旨。”

老程微微一愣。

但见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程夫人,然后把目光看向李云那边,接着又扫视御花园中的许多大臣,最后把目光重新落到老程身上。

此时老程已经后退三步,弯腰拱手郑重行礼。

皇帝突然笑了,语带平和道:“你我君臣十多载,堪称莫逆两相知,程知节,封王吧……”

哗!

皇帝这话一出,满场尽是哗然。

程知节封王?

这可和长孙冲封王不一样。

程知节当国公的时候已经横行无忌,如果封了王爵岂不更猛三分。

然而这一刻乃是皇帝庄重下旨的场面,就算是谏议大夫也不能出声阻拦,但见李世民肃重看着老程,缓缓开口道:“朕,李世民,以大唐天子之身,赐封程知节王爵之位,封地三百里,食邑五千户,此赐,上启苍天,闻达天下。”

牛叉了!

不但封王,而且还是特殊的王,因为上启苍天这句话,一般皇帝是不会说的。

老程只觉得脑子嗡嗡乱响,以他的精明此时也想不通皇帝有何用意。

旁边程夫人浑身都在发抖,那是一种从失望突然变成惊喜的颤抖。

这时忽见李世民抬脚而起,竟然走向人群中另一个国公,那国公正是嗜赌如命的刘弘基,这货看见皇帝走过来明显有些吃惊。

李世民哈哈一笑,突然伸手也拍拍刘弘基肩膀,沉声道:“朕今日开的赌局,你夫人第一个投注,程知节已经封王,你刘弘基也跟着封一个吧。至于你的夔国公之位,同样要像程知节那样承袭给孩子。”

到了这时,在场众人已经完全明白了。

皇帝要封异姓王不假,但是不会随随便便乱封,之所以会选程知节和刘弘基,是因为这两位国公乃是皇家的铁杆拥笃。

他们的儿子承袭国公之位,自己却直接晋升异性王爵,这是天高海阔的赏赐,李世民果然不会亏待属下。

刘弘基也封了异姓王,是和老程一般无二的异姓王,封地三百里,食邑五千户,从今天开始,程家和刘家一跃成为王爵之家。

今日赏花大会的赌局,已经封出了三个王爵,程咬金,刘弘基,长孙冲,还有一个是晋王李治。

因为李治本身就是王爵,所以加赐一等改为燕王,不但承接了李云的幽燕之地大都督,而且封地也扩大到整个河北道全境。

四个封赏,个个惊天。

但是皇帝总共输了五个赌注。

也就意味着还有一个赌注要赔。

在场大臣不由自主看向杨妃,因为那最后一个赌注乃是杨妃的。

杨妃此时脸色异常紧张,又是欢喜,又是局促,双目带着渴望,又有畏惧之情,这种神情很复杂,一看就是患得患失到了极点。

李世民叹息一声,看着杨妃道:“朕本来没把李恪计算在内,是你这位母亲的慈爱让朕改了主意。”

这一句话,代表皇帝不会否认最后一个赌注。

杨妃直接跪倒,语带欢喜而泣,道:“谢陛下恩典。”

然后又转向李云,急急道:“也谢谢赵王殿下的出手相助。”

李云哪敢受她的跪拜礼,连忙脚下一弹远远躲开,苦笑道:“杨妃姨娘,您不可如此,折杀我也。”

杨妃擦眼抹泪,哭中带着笑颜。

李世民缓缓开口,语气肃重道:“今有吴王李恪,母慈子孝,朕心甚喜,特意加封。”

说着缓缓一停,语带迟疑道:“改吴王为鲁王,封地换为齐鲁,与河北道勾连相望,与燕王地位平齐,再加河东道大都督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这算是很厚重的封赏了,毕竟吴王李恪不是皇后嫡出,并且因为杨妃乃是前朝公主,李世民对待李恪一向很谨慎,然而这次却大加封赏,所受的待遇直接和李治相同。

一场赏花大会,变成封王大会,至此五个赌注全都赔付,李世民忽然把目光看向了李云。

李云面色平静的站在那里。

李世民忽然开口,悠悠问道:“老三家的,你伤不伤心?”

这话让在场众人一愣。

皇帝问赵王伤不伤心?

有些聪明的大臣很快醒悟过来,暗暗道:“是了,陛下让李治去做燕王,加封幽燕之地大都督,让李恪去做鲁王,加封河东道大都督,这本来都是赵王的官职……”

也有人暗暗琢磨,心中道:“河北和山东原本是赵王的封地,陛下此举是把赵王的东西给了自己的孩子,难怪会问赵王伤不伤心。”

众人的心思,李云不想去猜,李云只是目光平静看着李世民,满脸平和道:“陛下得保证他们去挖黄河。”

李世民郑重点头,道:“朕改封他们,就是要让他们去受苦的,否则两个年轻皇子毫无功绩,他们凭什么去坐拥一个道的封地?”

李云展颜而笑,道:“那就行了。”

这表示自己没有怨言。

有些想看戏的大臣感觉很失望。

哪知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忽然又问道:“你不觉得奇怪么,朕把程知节和刘弘基封了王。”

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还有长孙冲,同样封了王。”

然后继续再道:“虽然封他们为王,但却没宣布爵位名称,除了长孙冲是封在营州,程知节和刘弘基连封地在哪里都没说。”

李云迟疑一下,缓缓摇头道:“陛下此举确实显得奇怪,可惜微臣一时之间猜之不出。”

“猜不出不要紧,朕直接告诉你答案!”

李世民忽然笑出声来,悠悠道:“朕要他们跟你走!”

嗡!

满场顿起窃窃私语声。

怎么回事,让两个异姓王跟着赵王走?

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仍旧悠悠道:“朕,要封赵王为国主……”

说到此处微微一停,一字一顿吐出四个字,郑重道:“渤海国主!”

哗!

满场哗然。

难怪陛下会拿走赵王的封地,原来是给换个更大的好处。

自古藩国之主,位置类比诸侯,这是比王爵更高一层的存在,等同于自己坐拥一个诸侯国。

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啊!

只不过,这个渤海国在哪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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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30分钟,新书月票榜即将被人反超,输了挺失望的,但是想想又觉得满足,这个月咱们的书拿到了1万4000多票的成绩,这是大家伙一张一张投出来的,代表了对山水的喜爱,我真的很感激,这是我写书以来最好的成绩。

嗯,明天又要开始爆更了,因为新的剧情已经铺垫好,主角要走出去,自己建立国家,这算是出了新手村吧。(特别书名,这段字数不收钱的)

第211章 【封号,渤海国主】

时大唐贞观六年六月,牡丹花开,雍容艳丽,满朝文武齐聚皇家御花园,又有勋贵子弟嫡女同游嘻戏,有嫡女围赵王而追之,引勋贵子弟之妒忌,遂挑衅,文斗诗,帝开赌,赔五注。

此五注,惊骇世人。

第一注,有大唐开国国公程知节,去国公位,封异姓王,地三百里,食邑五千户,其子程处默,承袭乃父之爵,帝之言,即刻。

第二注,有大唐开国国公刘弘基,夫人代赌,一赢惊天,帝亦赔付,赐异姓王,封赏与程知节同。

第三注,有大唐户部尚书长孙无忌,其子长孙冲获封王爵,封地营州,尚未归化。

最后两注,为皇族子,帝亦赔付赌注,封赏堪称惊人。

有吴王李恪,生母杨妃,因有前隋血脉,向来不受帝喜,然,世间母爱惊天,杨妃跪倒尘埃,终引赵王同情,出手相助之。吴王李恪改封齐鲁,又加河东道大都督位,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实为一等亲王王爵。

又有晋王李治,改镇河北道全境,加封幽燕大都督位,号燕王,赐范阳,因燕王年仅四岁,加虚岁亦不过五龄,虽镇河北,但只求学,时人笑而谓之曰权仍在赵王手。

然,赵王已去王爵之位,帝告苍穹,闻达天下,大唐无有西府在,唯余渤海将建国……

西府赵王,从此成渤海国主,诸侯一方!

……

“驾!”

“驾驾!”

浩瀚东北,麓麓群山,千里沃野,古木森森,一条辽河奔流湍急,忽现数骑沿着河岸疾驰,突见前方出现两座山峰,两山相夹形成一道幽深峡谷,几个骑士急急一勒缰绳,坐下战马前蹄凌空嘶鸣。

“哈哈哈,想不到俺老程也能封王,而且还是封地三百里的异姓王,陛下果然大气,老程的救命之恩他算是还了一半。”

数位骑士之中,但听一个破锣嗓子哈哈大笑,这人正是大唐有名的滚刀肉国公,如今刚刚封为异姓王的程咬金。

在程咬金旁边,另有一人乃是刘弘基,同样也是王爵,闻言哈哈大笑。

除此两个老将之外,其余骑士都是青年,左侧一人,名叫长孙冲,右侧一人,竟是吴王李恪,李恪怀中抱着一个小孩,赫然乃是幽燕之地大都督,封号燕王,名曰李治。

居中一人,却是李云。

他们这一行六人,有五人都是王爵,李云虽然不是王爵,却是比王爵更高一层的诸侯。所以队伍虽小,但是层次极高,倘若被邻国的高句丽探子发现,恐怕立时要狂喜飞奔回去禀告。

“大哥哥,到地方了吗?”

六人之中,唯有李治年小骑不得马,小家伙被李恪抱在怀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这时感觉众人停下才慢慢醒来,他摩擦着惺忪的小睡眼,仰起小脑袋好奇问询李云。

这次李云没有乘骑大龟,骑的乃是戈壁溜羊的万里烟云照,李云听到李治询问,转头给了一个温和小脸,道“地方到了,你和吴王也该回了。”

李治和李恪对视一眼,一大一小同时开口道“我们也想去。”

“不行!”

李云眼神一沉,郑重道“东北一地,民风狂野,山林之间多有野蛮部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遭遇偷袭,你们两个太过羸弱,到了这里必须止步而回。”

“我们有大军!”

李治急急开口,奶声奶气辩驳道“大哥把你的玄甲铁骑给了我,三千铁骑已经驻扎辽河之畔,倘若真的有人找茬,我让玄甲铁骑把他们都打死。”

“哈哈哈!”

李云还没有说话,旁边程咬金已经大笑出声,这个刚刚封王的滚刀肉坐在马上大手一伸,直接将小李治抱在了怀里,逗趣道“高句丽有几十万大军,黑水靺鞨有几十万战士,燕王你那三千铁甲虽然厉害,可你怎么靠着三千人打死几十万人?”

“我们有大哥啊!”

李治再次开口,小脸崇拜看着李云道“大哥一个人能打过几百万人,整个突厥都是大哥给灭掉的。”

“哈哈哈!”

这次众人都笑了起来。

天真蒙童,总能让人感觉有趣,但是今次并不是来游山玩水,李云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忽然问李恪和李治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让你们跟着来?”

“知道!”

小李治抢着回答,大声道“父皇封稚奴为燕王,又封李恪哥哥为鲁王,我们一个在河北,一个在山东,河北道和营州接壤,山东则是和高句丽隔海相望,我们是坐镇一地的藩王,有责任牧守封地的子民,不但对内要发展民生,对外也要警惕辽东。”

说着一停,明显是被极快语速呛到了,但是小家伙急着表现,叽叽喳喳又道“还有还有,我们虽然是藩王,但是属于渤海国辖制,不但要同兵同商,而且要紧密往来,哪怕不听父皇的,也要听从大哥的,因为如此,所以大哥必然会带我们到你的国土走一遭,让我们认识熟悉这片地方,知道这里是大哥坐镇的诸侯国……”

这话不像一个四五岁小孩子能想到,明显是有人强逼李治囫囵背诵记住。

李云呵呵一笑,语带打趣道“记得这么熟,张口能说出,看来稚奴离开长安之前没过几天好日子啊。”

李治顿时小脸一白,明显变得心有余悸。

小家伙下意识左右看看,很是担惊受怕道“大哥您别说了,我怕母后又会出现,母后只要一出现,就会逼着我背诵很多东西,一旦记不住,母后狠狠打。刚才那些话都是母后教的,她逼着我一定要背熟深记,可我虽然背熟了,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不打紧,以后你慢慢就明白!”李云探出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道“皇后娘娘打你,你也不要伤心,这叫做母亲之爱,爱之深责之切。”

“可母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最后几天她打我打的特别狠。”

“还是爱之深,责之切!”

“可是母后又很奇怪,稚奴离开的时候她躲在门后面一直哭,稚奴听得很清楚,但是我不敢回头看,我怕被母后抓回去,又逼着我背诵东西。”

……

……第1更爆,后面第二更同时发。

第212章 【什么东西天下无敌?】

“唉!”

李云轻叹一声。

旁边老程语带感慨,喃喃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恪紧跟着一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话让李云心中一动,忽然看向李恪道“鲁王此言明显是有感而发,莫非你离家之前也被杨妃娘娘责打了?”

李恪骑在马上微微欠身,恭敬回答道“虽然没有责打,但是比责打更让我疼,母妃她担心我在齐鲁穷困,没日没夜带着宫女们织造宫锦,其间还不断给人写信,请求弘农杨氏能够协助一番!”

说着苦涩一笑,轻声道“可惜写信犹如石沉大海,母妃一份回信也没收到,我离家之前的最后那几天,母妃一直躲在宫里长吁短叹,我听伺候的宫女透露,母妃不断自责自己没本事,她每天晚上都哭,眼睛已经哭肿了……”

李云缓缓仰头,望着天上一片白云,喃喃道“难怪杨妃娘娘没参加送行,原来和皇后娘娘一样躲在宫里哭。”

李恪又是苦涩一笑,垂头显得兴趣不佳。

李云忽然又看向他和李治,沉声道“此来辽河,是让你们熟悉这个地方,就如皇后娘娘教导的那般,你们虽是藩王却要接受我的辖制,但是渤海国目前还是个画饼,这些土地尚未归化收服,南边是高句丽,北边是千里原野,危险随时可至,你俩不能继续深入,回吧,各自回自己的封地,等着我在此处的好消息。”

李恪明显有些迟疑,忍不住道“大哥,能让我留下来帮忙么?”

李云摇头拒绝,沉声道“你刚刚封为鲁王,封地之事百业待兴,你留在这里没有用,回到封地才能帮到我……”

李恪明显有些不懂。

李云沉吟一下,直言相告道“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你回去山东不断聚拢清苦百姓,等到我的渤海国建立,你把百姓都发往这里,东北沃野千里,能养活几百万上千万的穷人。”

这是正式下达的命令,李恪就算不愿也得听从,此时李治还被老程抱着,闻言也急急开口道“大哥,我回去也帮你聚拢百姓。”

李云哈哈一笑,道“河北就免了,你回去好好读书。记得遇事多多请教玲珑和程处雪,她们会告诉你河北百姓跟突厥通婚的内幕。”

李治抿了抿嘴,小家伙突然开口道“我更喜欢听阿瑶姐姐的话。”

李云微微一怔,随即予以鼓励道“那你就多去找阿瑶请教,去的时候要让所有人看见,最好能够广造言论,说你这个燕王最尊敬的就是阿瑶姐姐。”

小李治一挺胸口,骄傲道“我才不会作假,我觉得阿瑶姐姐最疼我。”

李云哈哈大笑。

由于他拎着两个大锤,因此无法去抱李治,旁边李恪再次伸手,把小家伙从程咬金的怀里抱回去。

“国主,吾等奉命这就回转了!”

李恪单手抱着李治,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马背,这次他没称呼李云大哥,而是正正经经喊了国主,他怕李治离别之时哭闹,直接驱动坐骑疾驰而去。

转眼之间,原地只剩下四人,分别是老程,刘弘基,长孙冲,这三个如今也是王爵,只不过奇葩的是没有封地。

李世民只给了一个画饼,想要封地得让他们跟着李云自己打。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着老程三人道“再往前走,就是我说的地方,建国之事,徐徐图之,但是采金之事不能耽搁,你们可先召集匠人前来勘探。”

老程眉头微微一皱,语带试探道“听国主这个意思,你似乎还有别事要做?”

李云目光遥遥眺望北方,入眼全是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他轻声道“我得去黑水靺鞨一趟,见见我那个结拜了两年的好兄弟……”

老程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征兵?”

李云展颜而笑。

长孙冲却面色一凛,急急道“不可,黑水靺鞨乃是蛮夷,国主怎能冒险孤身前往?”

李云呵呵一笑,手中大锤子轻轻一举,淡淡反问道“谁打的过我?”

长孙冲还是不同意,再次进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云又是呵呵一笑,目光却透着坚决,轻声道“陛下给我国主之位,又允许我独立创办诸侯国,虽然画饼给的很大,但是没给一兵一卒,我们要想打下浩大国土,必须得自己去想办法,否则等到渤海国建立,没兵没卒如何守卫国家?”

这话让长孙冲无法回答。

李云忽然打马前行,驱策万里烟云照准备渡河,只要渡过辽河,就是辽东和黑水靺鞨的土地。

老程突然开口,急急道“吾等即刻回转,请燕王调拨玄甲铁骑,国主既然说这里有金矿,那么这个金矿必须重兵驻扎。”

这话其实是善意谎言,老程是想调兵来此预防突变,虽然李云天下无敌,但是隔河就是高句丽,有兵驻扎此处,朝发可以夕至。

李云回望一眼,随即展颜而笑,悠悠道“你们不用担心,这天下最无敌的不是武力,我此去黑水靺鞨保证无事,因为我手里有比武勇更加无敌的东西。”

比武勇更加无敌的东西?

那是什么?

老程泛起嘀咕,刘弘基直接不懂,反而长孙冲一脸若有所思,忽然轻轻开口道“国主让我们开采黄金……”

钱!

老程眼睛顿时一亮,刘弘基隐隐也明白过来,两个老将对视一眼,同声低语道“黑水靺鞨穷苦,或可用钱诱之,倘若大笔赏金猛砸出去,确实能征召一支蛮子兵。”

这时长孙冲忽然掏出一本册子,翻开边看边道“怕不是征召一支蛮子兵,国主是想把整个黑水靺鞨包圆,两位长辈过来看看,这册子上写的东西真吓人啊。”

这册子是李云不久前交给长孙冲的,因为疾驰赶路所以一直没时间细读,此时翻阅开来,长孙冲的面色越来越喜。

老程和刘弘基凑过头去看,只见册子第一页画着一份地图,后面的书页全是开采黄金之法,似乎和古法开采有着很大不同。

这些都不是稀奇之处,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册子最后一页的字,但见上面是李云亲笔手书,赫然写着此地金矿的产量。

那是一个吓死人的数字,让老程三人全都头脑眩晕。

……

……第2更爆,今晚还有,大概22点多会发布第三更

第213章 【拿黄金买人口】

大唐长安,国之帝都,古人也有假期一说,有个专门的名称叫做休沐,休沐不用上朝,无论大臣还是皇帝都会放假。

虽是放假,但是该忙的还得忙,比如李世民一大早就得待在御书房,处理许许多多尚未批阅的奏折,眼看即将秋收,各地报上来的奏折不太美妙,皇帝忽然长长一叹,喃喃苦涩道:“大唐何时才能丰衣足食。”

说罢有些提不起兴致继续批阅奏折,索性站起身来使劲伸了个拦腰,正要喊个内侍给他奉茶,忽见门口的地面上有些阴影。

那阴影是人的影子,明显是故意露出来想让皇帝发现。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对门口道:“观音婢,是不是你?一天来三回,你不烦朕都烦了。”

“不是臣妾,这次不是臣妾。”

门口明显是长孙皇后的声音,但是回答却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见人影一闪,皇后扯着杨妃现出身形,再次道:“不是臣妾要来,是杨妃妹子弄得臣妾烦躁,她一大早跑到臣妾寝宫啼啼哭哭,臣妾没奈何才把她领到陛下这里。”

“哼!”

李世民何等精明,岂会看不穿皇后那点小心思,他伸手冲着门口一招,略带无奈道:“进来吧,不用杵在门口,你们这几日一天最少来三回,难道还怕别人指责你们进入御书房?”

皇后和杨妃都有些赧然,不过仍旧提起裙角迈入门槛,进门之后先自辩驳,故作严肃道:“这可是陛下准许我们进来的。”

李世民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长孙首先上前,一路走到批阅奏折的桌案旁边,看似是想帮着皇帝整理奏折,其实一双眼睛咕噜噜不断查探。

后面杨妃也急急跟过来,口中还掩耳盗铃道:“姐姐且先去伺候陛下,这些琐事让妹子操持便可,咦,陛下的桌案有些杂乱,须得把奏折分门别类才行,最好能按照各地的报奏分拣,如此才能方便陛下批阅。”

说着和长孙皇后一起动手,仔仔细细开始分拣桌子上的奏折,看似很是用心,其实眼珠儿一直咕噜噜不断,明显是想寻找什么东西,结果弄得奏折更加杂乱。

“行了行了!”

李世民满脸无奈挥了挥手,道:“想找河北的报奏直接说,不用假惺惺的瞎收拾,朕实话告诉你们,今天奏折没有河北的。”

“那山东的呢?”杨妃脱口而出。

李世民更显无奈,不过仍旧道:“山东的也没有。”

皇后和杨妃顿时泄气,收拾奏折显得没精打采。

李世民冷眼旁观,看着两个小女人在那里演戏,明明显得很失望,却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这样子让皇帝大感有趣。

李世民忽然开口道:“虽然没有奏折,但是飞禽传书却有几份,只不过嘛,传书朝堂大事,嫔妃不可请阅……”

“呀!”

两个女人顿时惊喜出声。

皇后眼珠子一转,目光递向杨妃,杨妃妙目忽闪,突然娇娇柔柔道:“陛下,臣妾看您很乏累呢,您熬夜批阅奏折,很是伤害眼睛,不如让臣妾帮您诵读,您在旁边听着可好?”

“帮朕诵读?”

李世民似笑非笑,淡淡道:“不用了,几份飞禽传书而已,朕勉强还能支撑着看完。”

杨妃噶然噎住。

她可怜巴巴的看向皇后。

到底还是长孙皇后有魄力,突然抬脚蹬蹬蹬蹬走到皇帝面前,素手向前一伸,对着李世民道:“臣妾儿子的家书呢,还请陛下赶紧拿出来。”

这话聪明的很。

不说飞禽传书,却说儿子的家书,只不过稍微改个说法,已经巧妙的避开了宫嫔不得掺和政事的束缚。

当然这也就是长孙皇后能行,倘若换个人肯定没这胆量,就算长孙皇后如此,也得看李世民心情。

李世民今天的心情明显很好。

但见忽然突然伸手入怀,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坏笑,得意道:“朕就猜到你们会来,所以先把飞禽传书藏了起来,哼哼,想从奏折里面找,你们找一年也找不到。”

这话等于是打趣两个女人刚才的演戏,无论皇后还是杨妃脸色都有些羞红。

不过两个女人急着探听孩子消息,这时哪里顾得上和皇帝打趣,长孙皇后伸手一夺,直接夺过那几份传书,口上还不忘掩饰一句,掩耳盗铃般道:“臣妾看看儿子给的家属,不知道稚奴在信里写些什么。”

哪知李世民忽然又把传书夺回去,语带肃重道:“这次传书说的乃是正事,所以还是让朕念给你们听吧,否则你们私自翻阅,传出去会被朝臣攻讦。”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连忙凑过来又是捏肩又是敲背,动作温柔无比,努力讨好丈夫。

李世民甚是享受,这才缓缓展开传书,先念第一份道:“儿臣启奏父皇,行程已至范阳,李恪哥哥同行,不去山东亦来河北。”

了了四句,这一份就念完了。

长孙皇后有些不满足,杨妃更是显得担心,忍不住道:“恪儿怎么没去山东,这是违背皇命的大错。”

说着娇躯一颤,俏脸渐渐发白。

李世民看她胆小至此,不得不安抚道:“李恪虽然封为鲁王,但是接受渤海国辖制,他没去山东而是去了范阳,想必是渤海国主做出的要求,此事不算违背皇命,杨妃你无需担心害怕。”

杨妃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世民又拿出一份传书,念诵道:“儿臣李恪禀告父皇,行程已由辽河回转山东。”

这份更短,只有两句话,飞禽传书虽然快捷,但是弊端就是不能详细书写,所以都是简单扼要,一般只汇报最重要的东西。

杨妃听完明显有些惊讶,忍不住再次道:“刚才还说去了范阳,怎么一会儿又说回归山东?”

她眼睛扑闪扑闪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其实早已看过所有传书,这时毫不焦急道:“不急,等朕再念下一份。”

说着又挑出一份传书,继续念道:“儿臣李恪禀告父皇,齐鲁之地穷困异常,得渤海国主之命,开始聚拢贫苦百姓,此事不能一蹴而就,或许两年三载时光。”

这份字数较多,并且还是涉及真正的大事,杨妃虽然想问,但又胆怯不敢发问。

幸好李世民也不想急她,直接开口解释道:“李云要在东北建立渤海国,建国之后肯定面临人口不足的问题,恰好山东一地百姓穷苦,分发一部分去东北讨个生活,此事对于东北和山东都有好处,所以朕已经批复了李恪照办此事。”

“还有呢还有呢?”

长孙皇后看到李世民念的都是李恪传书,顿时有些焦急河北道李治的情况,此时皇帝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封传书,皇后很担心这一份也是李恪的。

李世民呵呵一笑,展开最后一份传书道:“这一份是用海东青传过来的,所以传书可以书写很多事情,观音婢莫要急躁,稚奴在河北过得很好。”

长孙皇后反而更加急躁,催促道:“陛下快念!”

李世民一脸无奈,只能念诵道:“儿臣禀告父皇,我在范阳城很忙,晚上挑灯读书,白天要去视察,父皇你知道么,范阳城北边又出现了两个城,是老百姓们自己建立的,生活着汉人,也生活着突厥人,我们范阳专门制订律法,汉人和突厥人鼓励通婚,这里面有个阴谋,儿臣每天都感觉很兴奋……”

阴谋?

长孙皇后不由担心起来,道:“稚奴才那么小,他会不会被人给坑了。”

李世民嗤笑一声,故作不悦道:“观音婢你还想不想继续听?”

长孙皇后连忙道歉,羞赧道:“陛下勿怪,臣妾再也不敢出声打断您。”

李世民继续念传说道:“父皇,我们的律法是这样订的,如果突厥人娶了汉女为妻,那么要上缴十头犍牛作为惩罚,虽然这个惩罚十分严重,但是突厥人会获得在范阳做生意的资格,所以他们心甘情愿受罚,受罚反而觉得自己赚了便宜。律法的另一种是汉人男子迎娶突厥女人,直接奖励五贯钱作为结婚资助,如果能生了娃娃,还要再给五贯钱的奖赏,那些突厥女人特别想嫁给汉人,因为十贯钱已经能在范阳新城买上一处房子,她们不用去辛苦放牧,可以跟着男人学习种田。”

李世民念到这里停止下来,解释其中的道理给两个女人听:“这是民族融合之策,五十年后再也没有突厥。”

长孙皇后和杨妃连连点头,交口称赞道:“难关赵王…呃,不对,是渤海国主,难怪渤海国主会说,突厥打不赢但是可以娶赢。”

李世民嘿嘿直笑,略显得意道:“五十年后,整个草原都是汉人的孩子。”

长孙皇后看了看传说,发现下面还有不少字,忍不住催促丈夫道:“陛下,再念,再往下念。”

李世民咳嗽一声,展开传书又道:“还要禀告父皇,我们在东北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金矿,是大哥给的地图,按图索骥一查而之,如今已经派出三批匠人,又派了五千百姓前去,金矿渐渐有所产出,每天能挖十几斤黄金,大哥说,这个金矿能挖一千年……”

嘶!

长孙皇后和杨妃倒抽一口冷气。

一天挖十几斤黄金,一年就是几千斤之巨,这已经惊世骇俗,然而竟能持续挖掘一千年。

那是什么样的金矿,竟然矿藏量如此巨大。

“陛下……”

长孙皇后忽然开口,略显踟躇道:“这个金矿如此巨大,不知渤海国主怎么说?”

李世民看她一眼,语气满足道:“臭小子也给朕来了一封传书,很简单,只有五个字,二一添作五。”

二一添作五。

也就是五五对半分。

长孙皇后霎时间兴奋起来,忍不住道:“陛下,大唐要腾飞了,这得是多么大的财富。”

李世民砸吧砸吧嘴,语带羡慕道:“渤海国更富,可惜那个臭小子花钱不当钱,他要拿黄金去买人口,买的还是黑水靺鞨蛮子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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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咒语?土耶土思,哈布拉尔土思】

李云孤身一人在林中穿梭,万里烟云照已经没法骑了。

他原本打算的很好,一路直奔黑水靺鞨的领地,哪知他酗了这个时代的原始密林,进入之后直接找不到东南西北。

哪怕是一日之间的正午,密林幽深经常看不到阳光,想靠着太阳定为方向完全不行,只能按照感官顺着一个方向前行。

结果又犯了常识性错误。

人若陷在密林之中,即使一直走一个方向也会拐弯,偏偏自己还不会差距,只以为一直再往前面走。

李云已经在山林中迷路五天了。

此时的东北山林,豺狼虎豹简直不要太多,大白天的就有猛虎环伺身旁,经常看见熊瞎子慢悠悠的在不远处经过。

这要是换个普通人前来,恐怕连一天的时间都撑不下去,别说是老虎和熊瞎子,就是那些野狼都能把人生吞活剥。

幸好李云带着擂鼓瓮金锤,不过仍然被猛兽弄得不胜其烦,这些猛兽仿佛不知道人的厉害,见面第一个动作就是扑过来想要下口。

李云已经打死了几十只老虎,熊瞎子也被他弄死了十来头,这些天一直肉食不断,吃的倒算是极品山珍。

就连万里烟云照都胖了一圈,如今这匹宝马对李云很是亲昵,它跟着戈壁溜羊一直吃不饱,换个主人顿顿能吃肉,而且还是虎肉熊肉,万里烟云照欢喜的不行。

可惜再怎么欢喜,这片山林还是无法走出去,宝马通灵,渐渐感觉得李云的烦躁,于是宝马也跟着烦躁,经常在山林之中嘶鸣。

这下更好,引来更多的老虎野狼。

李云不得不抡起大锤继续猛砸。

一人一马就这么陷入密林,越走越觉得好像在打转转,这一日李云终于回忆起一个办法,他准备在一株大树上刻个记号。

做记号用是个好办法,可惜李云这次出来没带刀么只能用一个办法,用大锤砸断一颗古树试试看。

也就在他拎着大锤准备砸树的档口,猛听身后飕飕一阵破风之声,李云只觉脊背一寒,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他原地一个打滚,瞬间滚到树后。

噗噗噗!

一阵密如雨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无数箭支插在树干。

李云躲在树后微微探头,隐隐见到密林深处人影一闪,动作凌厉,瞬间不见,如果不是射出了箭支,恐怕会让人误会那是一群猿猴。

动作实在太矫健了。

嗖嗖嗖!

忽然又是一阵破风之声,赫然还是从背后激射而来,李云登时吃惊无比,想也不想又是原地打滚。

“好家伙,这还是人么?”

李云在地上滚个灰头土脸,总算险险的避开了第二波箭支。

那些人刚刚在树的另一侧射箭,怎么转眼之间就绕到了后方?这得是何等急速的穿林手段,恐怕比之真正的猿猴也不遑多让。

“不能再这样下去!”

李云心中瞬间生出这个念头!

虽然他神力无敌,如今也有武功在身,但是这样被动挨打肯定不行,拖得时间久了说不定就要遭殃。

“土耶土思,哈布拉尔土思”

李云忽然开口,冲着对面大声呼喊,这两句乃是黑水靺鞨的语言,可惜他说的明显不够字正腔圆。

对面的弓矢停了,似乎在迟疑李云是什么人。

整个山林瞬间陷入幽静。

好半天过去之后,忽然头顶响起一个细微声音,李云心里一惊,连忙仰头去看,这才发现头顶树上竟然有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摸了过来。

看其身材,略显娇小,这用是一个女孩,手里的弓箭张成了满月。

“土耶土思,哈布拉尔土思”

李云连忙再次开口,又说了刚才那句靺鞨语。

树上的女孩表情有些奇怪,张着弓箭直勾勾看着他,李云赶紧在脸上挂出微笑,并且拙手拙脚行了一个靺鞨礼。

哪知树上女孩突然噗嗤一笑,竟然用生硬的汉语询问道:“你穿的是汉人服饰,你是中原过来的商贾么?”

李云顿时一怔,略带愕然道:“你会汉语?”

树上女孩似乎很是兴奋,骄傲点头道:“我特别聪明,学汉语才学了一年时间。”

这话虽然磕磕巴巴,但是听起来乃是极其纯正的汉语,李云只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称赞一声道:“你汉语说的真好。”

“是吗?”

树上女孩顿时欢喜起来,竟然一下子从高处跳落下来,落地之后距离李云只有一步,压根没有任何防备警惕之心。

这得是何等憨直的性格,才能对待陌生人做出如此举动。

既然对方懂得汉语,李云肯定不会再说绕口的靺鞨语言,哪知女孩却眼珠子咕噜噜猛转,盯着李云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是发自真心吗?”

“哪句?”

李云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反问道:“是不是那句土耶土思,哈布拉尔土思”

女孩连连点头,目光闪闪异彩,奇怪的是竟然有些渴望,似乎还略带一些羞涩,急急又问道:“你是发自真心吗?”

李云迷惑不解,心说这句话不就是‘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么?’

这是他那个便宜结拜兄弟教的,据说乃是黑水靺鞨打招呼的语言,当初李云学了两三个时辰才勉强记住,难道是因为发音不准才惹得女孩好奇。

“喂,你说啊,你是真心的吗?”

奇怪了,女孩又问了一次。

李云琢磨一下,最终决定还是正面答复对方,故作严肃道:“我们汉人讲究礼节,也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刚才那话是我说的,确实是发自真心说的。”

一句‘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而已,发不发自真心又能如何?

哪知女孩忽然咯咯一笑,不知为何脸蛋儿竟然红润起来,她突然把手指伸进口中,极其响亮的吹出一个口哨。

霎时之间,山林中蹿出十几个人影,虽然人人手持弓箭,但是这时全都把弓箭松开了弓弦。

这些人慢慢围拢过来,脸上带着质朴的亲切笑容,只是目光有些古怪,不断指着李云嘻嘻哈哈。

可惜他们说的都是靺鞨语,李云几乎一句也听不明白。

唯有那个女孩会说汉话,突然竟把小脸凑到李云面前,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像是万万的月牙儿,欢喜道:“你要和我睡觉也行,但是你得先给我爹娘一些礼物,你是汉人商贾,肯定能买到精盐,你只需要给我父母十捧精盐,就能把美丽的月牙儿娶回家。”

说着骄傲的挺起胸脯,努力炫耀自己的身板给李云看,又道:“月牙儿是整个达达部落最为矫健的女猎手,我的价值不能低于十捧精盐,这个价格比那些大部落的女孩低廉很多,你娶了我等于是赚了大便宜。”

嗯哼?

李云愣住了!

啥玩意,把你娶回家?

我啥时候说过要娶你了?

他因为发怔,脸色不由就显得迟疑,结果月牙儿却瞬间误会了,猛然变得气愤异常,怒道:“难道你只想和我睡觉,但是并不想把我娶回家?”

李云头大如斗,他隐隐觉得这期间有个天大的误会。

他刚要开口解释,哪知女孩性格竟然很是刚烈,大声道:“好,你不娶我也可以,但你得给我的父母五十捧精盐,并且还要送给他们一口铁锅,如果你送上这些礼物,美丽的月牙儿可以陪你睡觉,如果你能再加一些茶砖,那我还可以帮你生个孩子”

说着气咻咻扭头,竟然很是伤感道:“不能再讲价了,毕竟你没打算娶我,我生了孩子需要抚养,你做父亲的必须给点财产。”

好家伙,你这内心戏也太多了吧。

李云简直哭笑不得,幸好他终于找到时机开口,很是好奇问道:“刚才那句话,土耶土思,哈布拉尔土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牙儿微微一怔,有些吃惊转过头来,俏脸愕然道:“你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李云悻悻然摸了摸鼻子,道:“原本以为明白,但是看了你的反有觉不明白,似乎教我说话那人暗暗使了个坏,他故意教了我一句不该教的话。”

月牙儿目光很是狐疑盯着他,似乎想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在撒谎。

可惜黑水靺鞨乃是未开化的蛮夷,性格大多都是直来直去,这女孩盯着李云看了半天,最终也没发现李云是在撒谎,她突然咯咯一笑,道:“那句话,翻译成你们汉语的意思很简单。”

刚才还大怒,这一转眼又笑了起来,这女孩的性格真是憨直,似乎没有被世间的污浊沾染一般。

但是李云顾不得赞扬人家的性格,急忙开口询问道:“那你快点告诉我,刚才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嘻嘻!”

月牙儿调皮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孝牙,道:“美丽的女孩,我从中原来娶你,我备足了礼品,会让你的父母感觉荣耀,嫁给我吧,给我生一百个胖娃娃。”

李云目瞪口呆。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满脸不可置信道:“这是我刚才那句靺鞨语的意思?”

“对呀!”

月牙儿似乎又变得惆怅起来,喃喃道:“我已经答应你了,也跟这些叔叔伯伯们说了,结果你却反悔,你是不是舍不得送上礼物。”

李云还是目瞪口呆,满脸整整道:“土耶土思,哈布拉尔土思,总共十个字,代表的意思竟然那么多”

这话他本是自言自语,结果周围那些靺鞨汉子却误会了,以为李云再次向月牙儿求婚,汉子们顿时欢呼大叫起来。

他们看李云的目光更心切了。

李云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这一刻真想打死自己那位结拜兄弟。

那货绝对是故意使坏,否则不可能教自己这么一句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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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一口铁锅换取一个部族】

穿山越林,似乎是靺鞨族的天生本事,李云终于解决了迷路问题,十几个靺鞨人成了他最好的向导。

因为一个美妙的误会,靺鞨汉子对李云很是亲切,他们盛情邀请李云去部落里做客,顺便把他们美丽的月牙儿娶回家。

好吧!

十捧精盐的代价,李云硬着头皮也得认了,这价格实在有点‘太高’,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古怪之感。

众靺鞨汉子在前头领路,穿山越林向着北方进发,李云则是骑马而行,马上还坐着一个骄傲的小姑娘。

那是价值十捧精盐的月牙儿,据说是她们达达部落最昂贵的女孩,月牙儿一路上显得特别开心,不断叽叽喳喳向李云问着话。

“喂,你说你叫李云?”这是月牙儿的问题。

“对啊,我回答你很多次了。”李云满脸都是无奈。

“汉人那个最厉害的李云?”

“呃,不一定是最厉害的那个,我有一个大师伯,依仗功夫能和我打个平手,还有一位突厥母亲,靠着功夫也能和我打个平手,据说还有一位很神秘的师祖,随随便便就能打赢我。”

这话本是诚恳之语,然而月牙儿听了却很是生气,懊恼道:“不对,你肯定是最厉害的汉人,我们靺鞨族的大部落去过中原,带回来好多好多关于你的传说,他们说你天下无敌,力气比十头熊瞎子还要大……”

说着似乎觉得这个形容不够厉害,连忙又改口道:“不对,是比一百头熊瞎子还要厉害。”

李云简直哭笑不得,感觉自己摊上了一个小迷妹。

月牙儿看他不说话,顿时显得没精打采,但是小丫头很快又开心起来,盯着李云手里的锤子问道:“你的锤子就是擂鼓瓮金锤吗?”

“是啊!”

李云翻个白眼,极其无奈道:“这个你也问过很多次了,我也回答过你很多次了。”

然而月牙儿却像是第一次得到答案,小脸显出正儿八经的肃重神色,点点头道:“原来真是传说中的神锤,难怪大叔们根本抬不动……”

李云仰天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响,自从三天前遇到这群靺鞨人,他算是领教了月牙儿的真正厉害,这女孩最厉害的不是动作矫健,而是充满好奇心的无数问题。

有好奇心也就罢了,关键还喜欢来来回回的问,一个问题最少能问十遍,并且问完之后会陷入幻想之中。

果不其然,月牙儿又开始了。

只听这丫头忽然惊叫一声,又是欢喜又是夸张道:“哇,我嫁给你以后,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皇妃吗?听说你们汉人的房子特别牢固,是用一种叫做砖头的东西堆砌而成,你们吃饭的时候不缺盐,可以开开心心的大口舔。”

大口舔?

也不怕齁死你!

李云面皮一抽,心中暗暗腹诽。

他正想劝劝小妞别这么咋呼,哪知忽然感觉身后气氛不对,他诧异抓头看去,却见月牙儿竟然在哭。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这一转眼泪眼汪汪,李云只觉得头皮麻烦,满脸无奈叹息道:“是不是又觉得自己卖便宜了?”

“嗯嗯嗯!”

月牙儿使劲点头,同时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哭哭啼啼道:“我是达达部落最美丽的女猎手,可是你只愿意给我父母十捧精盐。你是汉人最厉害的王,你那么有钱……”

李云没好气的转回头来,哭笑不得道:“一直都是你在喊价,十捧精盐是你说的。”

“我没有!”

月牙儿直接改口,憨直的眼珠儿竟然有些狡黠,道:“我说的是二十捧精盐,你听的时候肯定听错了。”

“行!二十捧!”

李云嫌她啰嗦,想也不想就回答。

月牙儿顿时欢喜起来,突然又道:“还要给一口铁锅,否则不给你生孩子。”

“行!一口铁锅!”

李云心中暗笑,满口答应要求。

他压根没打算当真。

然而月牙儿却极其开心,忽然从后面使劲搂着李云的腰,直愣愣道:“你对我这么好,竟然舍得这么昂贵的礼物。”

这话让李云心中一抽,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股负罪感。

他缓缓又转回头去,望着月牙儿满是开心的笑容,好奇问道:“你不怕我撒谎么?”

“不会的,男人从来不撒谎!”

月牙儿很是笃定,娇憨道:“虽然我要的礼物有些多,但是你毫不迟疑答应了,你非常喜欢我,你特别喜欢我……”

她的汉语词汇还有些匮乏,想了半天似乎只能这么形容。

李云心中一叹,突然又问道:“你们达达部落很穷吗?”

“不穷啊!”

月牙儿眼睛里有些惊讶,歪着小脑袋看着李云,小脸骄傲道:“我们达达靺鞨拥有二十多个男人,人人都是猎杀猛兽的好手,我们还有两百多个女人,拿上弓箭同样能射杀虎豹,我们还有一百多个小孩,每年仅仅饿死十几个而已,周围的部落特别羡慕我们,他们特别想要加入达达靺鞨。”

这话让李云吃了一惊,下意识让马匹停住,满脸愕然道:“二十多个男人,却有两百多个女人?”

“以前有五百多个呢,这两年才突然变少的,都怪该死的黑水靺鞨,他们用盐买走了我们的女人。”

月牙儿说到这里似乎很生气,攥起拳头又道:“我的二姆妈,五姆妈,还有十一姆妈,都被买走了,她们特别疼我,长的十分漂亮,可是黑水靺鞨只给了二十捧精盐,买走了三个很漂亮的姆妈,连弟弟们也给买走了,买走的都是最强壮的弟弟。”

李云咋舌不已。

虽然同情月牙儿的遭遇,但他心中隐隐生出一股火热,突然又问道:“你说你们部落里只有一百多个小孩,每年却要饿死十几个孩子?”

月牙儿抬头看他一眼,小脸骄傲道:“饿死的都是弱小孩子,强壮的都没有饿死,我们达达靺鞨比较富裕,能够保证强壮的孩子活下来。”

李云却摇了摇头,道:“也许饿死的那些并不是弱小,只是你们没能力让他们活的强壮。”

食物不够,盐巴不够,肯定有一部分孩子越来越弱,于是就成了靺鞨人眼中的弱小孩子。

这个说法月牙儿明显第一次听到,小丫头很是费解的努力思考,然后最终还是摇头表示不对,郑重对李云道:“你错了,我们达达靺鞨很富裕,我们每年只饿死十几个孩子,有些部落要饿死全部的孩子。”

李云面皮抽搐,下意识道:“孩子没了,岂不断根?”

断根这个词汇让月牙儿有些不懂,经过李云仔细解释才缓缓明白。

这事倘若搁在中原百姓眼中,那完全是塌天一般的家中惨事,然而小丫头听完之后压根不当回事,反而咯咯轻笑道:“饿死孩子怎么会断根呢?饿死了弱小的继续再生呀。我们靺鞨女人特别厉害,两年就能生出一个孩子,比如我的姆妈,她生了十五个孩子,但是只有美丽的月牙儿最强大,所以十五个孩子只有我活着。但我的父亲娶了十一个姆妈,可以生出特别多特别多的孩子。”

李云头皮发麻!

这种人间惨事,被一个女孩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靺鞨人听了也许不觉得的奇怪,但是李云却从中听出了无力的挣扎。

不断饿死孩子,活下来的十不足一,这纯粹是野兽一般的生存法则,是看着老天给运气传承后代。

他忽然沉声开口,语气严肃问月牙儿道:“你想不想部落里再也不会饿死孩子?”

月牙儿一呆,有些怔怔看着李云,好半天过去之后,才缓缓摇头道:“不行的,盐不够,食物也不够,我们只有五口铁锅,其中一口还是破的,五口铁锅就算整天不熄火,也只能煮熟五百口人的食物……”

说到这里,小脸渐渐又变得骄傲起来,搂着李云腰杆道:“我们已经很强大了,我们以前只有一口破铁锅,但是我们部落通过不断努力,换取了四口崭新的铁锅。我们打猎,采集草药,挖掘山参,虽然死了很多人,但是我们有了锅,以后,达达部落会更加强大,你运气很好的呢,娶了一个强大部落里的妻子。”

这话明明是月牙儿的骄傲之语,然而背后却是血淋淋的牺牲,李云完全可以想象的出,达达部落为了一口铁锅牺牲了多少人。

十捧精盐就能换一个美丽的女孩,五口铁锅就能撑起一个中型部落,这群生长在山林之中的部族,他们为了生活的物资可以拼命。

人命在他们眼里,不值钱。

盐比人命值钱。

铁锅比盐更值钱。

如果再给一些茶砖,恐怕整个部落都会为你发疯。

想到这里,李云不知为何有些伤感,同是人类,其实他并不想太过心狠,但是听完月牙儿的解释,他又觉得也许自己征兵是对靺鞨人的恩慈。

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似乎是引路的那十几个靺鞨汉子发出,月牙儿突然变得极其开心,使劲搂着李云腰杆道:“我们要到家了,你一定不要让我父亲失望。”

“放心,我会的!”李云的语气很是郑重。

月牙儿很是期盼的扬起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云。

这一刻的女孩显得又是开心又是迫切,急急道:“会有二十捧精盐对不对?另外还会有一口崭新的铁锅对不对?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能临时反悔,只要你不反悔,月牙儿每年帮你生孩子。”

说着生怕李云担心孩子养不活,连忙又补充一句道:“月牙儿是达达部落最为矫健的女猎手,我会努力打猎养活你的孩子……”

李云笑了,不知为何语气竟然变得轻柔,柔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反悔,我会给你父亲精盐,会比二十捧精盐多的多,我也会给你父亲铁锅,不是一口两口那么多。”

他要征兵,以后把整个靺鞨纳入自己的国度,这群天生的战士,为了铁锅可以不要命。

第216章 【靺鞨人舔盐的规矩】

靺鞨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先秦时代已经生活在东北,由于生存地域等诸多原因,他们比突厥人更加穷苦。

按照唐史的记载,靺鞨族在贞观年间大约有十多万户,渔猎民族的一户等于农耕民族的三户,而农耕民族的一户有多少人呢?

古代户籍登记以青壮男子为主,一户可能只登记两到三人,但是实际上不止如此,因为小孩和妇女是不予登记的。

每个汉人家庭约为4-10个人,这是农耕民族的户口人数,而渔猎民族的户口人数要翻三倍。

也就是说,渔猎民族的一户大概12-30人。

靺鞨族的户数是十多万,所以人口至少也得200万,李云原本以为这个推算已经很准,然而到了达达部落之后才发现历史真的不准。

小小一个部落,拥有成年男子二十七人,女人有两百多个,孩子有一百七十多个。

这人数在后世听起来不多,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小村子,但是搁在古代不一样,因为这些人完全没纳入统计范畴。

史书上所谓的靺鞨十万户,压根没统计达达靺鞨这种小部落,而李云经过询问方才得知,这样的部落在山林之中成百上千。

即使每个部落只有几百人,加起来也是一个庞大无比的数字。

历史给后人开了个玩笑,也让李云陷入了认识误区。

后人总是觉得古代穷困,所以人口肯定特别稀薄,一旦有人不同意这个观点,某些专家会拿出史书来打脸,可是专家们自己也忽视了一个问题,古代的户籍统计压根不准。

说不准都是轻的,压根就是一个玩笑。

靺鞨族在整个东北大地最少有一千万人口,然而纳入统计的仅仅十多万户,究其原因只有一个,这个时代的靺鞨大部落只有七个。

官方在统计之时,只统计了那七个大部落。

至于其他上千个零散小部落,压根就像是没存在一般被忽视了。

这七个部落分别是粟末部、伯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黑水部、白山部。

其中以黑水部最为强大,也是李云那个便宜结拜兄弟的部族。

黑水靺鞨已经是最强大的部族,然而仍旧穷的两个人穿一条裤子,达达靺鞨这种小部落更加不用提,李云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穷。

这是怎样一个聚居点啊,穷的简直吓死人。

在李云的设想之中,既然是部落至少得像个村子吧,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一切猜想的太美好,他实在是太高看靺鞨人的财富程度了。

突厥人尚且有个帐篷遮风挡雨,靺鞨人直接用树枝随便搭建房子,一问才知道原因,他们经常要在山林中搬迁,每当附近百里之内的野兽被猎杀一空,他们就得举族搬去新的地方生活。

也正因为时长需要搬迁,所以伐木建房就显得可笑,即便四周全是原始古木,靺鞨人也不愿意浪费精力去建造固定的房屋。

住的破只是一个方面,吃的差才叫人心酸。

李云和月牙儿到达部落的时候,其实压根不是吃饭的饭点,但是部落里的五口铁锅热气直冒,妇女们正在劈柴烧火熬煮东西。

锅边围坐这一群人,端着黑漆漆看不出材质的碗,一问才知道,整个部落全天都是饭点,因为只有五口铁锅煮东西,一次只能满足几十口人,所以要全天熬煮,轮番进餐进食。

李云好奇靺鞨人吃的是什么,于是让月牙儿领着到锅边看了看,人还没到,已然想吐,锅里明明煮的是肉,然而没有丝毫肉香。

不但没有肉香,反而有股腥臊臭味,李云努力克制半天,勉强才克制住捂鼻子的冲动,他不想失礼,或者说他不想让这群靺鞨人伤了自尊。

然而他的担心是白费了,这群人压根没觉得自己吃的很差。

比如月牙儿就是口水滴答,忽然用手抱着李云胳膊,很是骄傲道:“我是部落里的女猎手,属于有贡献的人,所以我有资格招待客人,等会可以分你一碗肉。”

说着停了一停,更加骄傲道:“等我帮你生了孩子,我会更加努力去打猎,让我的孩子每天都可以吃饱,还可以大口大口的去舔盐。”

大口舔盐?

这个词李云已经听她第二次说了。

李云下意识扫视四周,慢慢发现了什么叫做舔盐。

但见五口铁锅的其中一口已经煮熟食物,那些靺鞨小孩端着黑碗挨个盛饭,他们没有筷子夹取食物,纯粹是用手抓起来吃,吃饭的时候同样也在排队,轮番去舔一个乌漆嘛黑的布袋子。

那袋子里应该装的是盐,隔着袋子也不知能不能舔到咸味,然而每个舔过的小孩都很满足,端着黑碗吃的特别起劲。

月牙儿忽然舔了舔嘴角,轻声道:“这次我猎取了两只袍子,所以吃饭的时候有资格舔盐,不过我要把资格让给你,因为你很快是要娶我的男人,记住了,只能舔两口,我只猎到两只袍子……”

两只袍子的贡献舔两口盐?

李云又是一怔,忽然伸手指指那些小孩,好奇道:“我看他们每人舔了一口,莫非这些小孩也猎到猎物?”

这话他自己说完都不信,因为那些小孩实在太小了。

月牙儿明显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嘻嘻道:“他们才多大啊?怎么能打猎呢?你看那个鼻涕虫,他站都有些站不稳,小孩不会打猎,他们没有贡献……”

“既然没有打猎贡献,那为什么可以舔盐?”

李云再次发问,其实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个猜测。

果然只见月牙儿嘻嘻一笑,道:“这是靺鞨人的规矩啊,孩子八岁以前可以舔盐,每顿饭一口,每个人都有。”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解释道:“不管部落的盐巴多么稀少,八岁以下小孩的舔盐不许停。”

然后小脸忽然变得严肃,双手放在胸口显得虔诚十足,又道:“这是老祖宗的规矩,任何一个靺鞨人都得遵守!”

“你们老祖宗的规矩?”李云重复一声。

“嗯嗯嗯,传了几千年呢,这个规矩不能破!”

月牙儿急急点头,道:“有些时候因为盐巴太缺,我们这些猎手会把自己的舔盐资格让出来,如果还是不够支撑,别的部落会出手帮助,哪怕是生生世世的死敌部落,看见敌人部落缺了八岁孩子的盐巴也会接济……”

这话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李云却忍不住轻叹一声。

他怔怔看着那些小孩舔盐,仿佛看见人类从刀耕火种传承的文明,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就是因为比野兽多了一份良知。

这个八岁孩童可以免费舔盐的规矩,分明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卓越闪光点。

因为孩子太小,没能力去赚吃喝,所以大人要无偿给予,这是无法形容的人性。

……

月牙儿看他怔怔看着那袋子盐,还以为李云是眼馋想去舔一舔。

小丫头顿时特别骄傲,指着布袋对李云道:“你看见没有,我们的盐巴很充足,不但能让孩子们舔盐,而且还接济了一个断盐的部落,那个部落和我们有死仇,我们恨不得杀光他们所有人,但是他们八岁孩童的盐巴断了,我们立刻分出一些盐巴送过去。”

说完骄傲的攥了攥小拳头,哼哼唧唧道:“我们达达部落是最强大的,你娶了一个强大部落的妻子。我们有资格接济别的部落,你娶了我会感觉十分的骄傲……”

这还是不忘推销自己。

小丫头还惦记着李云的二十捧精盐。

可惜这一刻的李云心思不属,目光一直怔怔看着那些孩子。

“添盐,添盐……”他喃喃两声,不知为何只觉心中一抽。

忽然转头看向月牙儿,问道:“隔着袋子用嘴去舔,能舔到咸味吗?”

“能啊!”

月牙儿毫不迟疑回答,指着那些小孩道:“你看他们多开心,八岁以前是最舒坦的日子。”

“那八岁以后呢?”李云目光一闪。

月牙儿不疑有它,直接回答道:“到了八岁之后,不能白白舔盐,须得帮着部落去采集草药,按照贡献确定舔盐的次数。”

说着停了一停,嘻嘻又道:“有些孩子因为太弱,所以采集草药贡献特别少,但是月牙儿不一样,我小时候就是最厉害的孩子,我每天都能采到草药,有时候还能挖到山参,所以我每次吃饭都可以舔盐,最终成长为一个矫健厉害的女猎手。”

这丫头性格太娇憨,每次说话总是忍不住夸赞自己,或者每个靺鞨人都是这样,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做谦虚。

有贡献,要炫耀,这是他们活着的权利,他们有资格炫耀自己的成绩。

他们到达部落已经有段时间,那些汉子早已拿着猎物去处理,忽然听到某个树枝屋里一声大笑,一个强壮的汉子领着一群靺鞨女人走了出来。

那汉子远远张开大手,对着李云不断大笑,口中说着呜哩哇啦的靺鞨语言,偶尔竟然还夹杂一两个字的生硬汉话。

“汉…人…,女儿的……丈夫……”

女婿这个词都不会说,明显是个学习汉话不成功的二把刀,而然壮汉脸上充满了骄傲和得意,部落里所有的靺鞨人很是羡慕的看着他。

女儿能嫁给汉人,这是整个部落的骄傲,这两年时间,整个靺鞨族群兴起一个传说,据说汉人特别的富裕,吃饭的时候可可以大口大口的舔盐。

而他的女儿,嫁给的是汉人之中最厉害的汉人。

月牙儿忽然有些紧张起来,突然使劲抱住李云的胳膊肘,语带哀求道:“二十捧精盐,一口大锅,求求你,你不要反悔,我会很努力的打猎,帮你生很多的孩子。”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你放心,比你要求的多得多。”

第217章 【我叫山猪,月牙儿的父亲】

听到李云再一次的承诺,月牙儿欢喜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女孩十分骄傲的抱着李云胳膊,努力把自己的小胸口贴在李云身上。

这是靺鞨女孩娇憨的一面,她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整个族群的人:“你们看,这是我的男人,他是个汉人,他从中原来娶我。”

月牙儿的父亲很快到了,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形色各异的女人。

月牙儿说她的姆妈只有十一个,并且有三个姆妈被强大的黑水靺鞨买去,如果按照这个说法计算,剩下的姆妈应该是八个。

可是李云只是粗粗一数,就感觉月牙儿恐怕有些不识数,因为跟着月牙儿老爹出来的女人足有十五个,其中好几个女人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孩子。

他不由低头看一眼月牙儿,语带打趣道:“你的姆妈有些多,压根不是十一个。”

想了一想接着又道:“丫头,你不光要学习汉话,还要学习认字识数,否则连自己又多少个姆妈都分不清,将来如何教育你的孩子们?”

这话本是诚恳之语,然而月牙儿听了竟然有些生气,气鼓鼓问李云道:“你认为我不识数么?”

李云微微一抬下巴,示意月牙儿自己去看不远处正在走来的家人,笑道:“如果你识数,那你数数给我听。”

“哼!”

月牙儿仰起小脸蛋,毫不迟疑道:“十七个姆妈,有九个人抱着孩子,我说错没有,我问你我说错没有……”

李云微微有些吃惊,这个数字一点不差,刚才他已经数过,跟在月牙儿父亲身后的女人确实有十七个。

这让李云顿时生出迷惑,忍不住低头又看着女孩,十分好奇道:“咱们相遇之时你说过,你一共只有十一个姆妈,并且其中三个被人买走,连她们的孩子也换了盐。现在为什么变成了十七个,莫非你遇到我的时候撒了谎?”

“我才不会撒谎!”

月牙儿变得更加气鼓鼓,十分懊恼道:“部落里有大叔死了,他的女人就会成为我的姆妈,因为我的父亲是族长,他必须照顾失去男人的女人,直到有新的男人愿意养活那些姆妈,她们才不会再做我的姆妈……”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然而李云还是听懂了。

部落里死了某个男人,留下了遗孤和孩子,为了让这些遗孤和孩子能活下去,作为族长的月牙老爹就得把女人娶过来。

所谓娶,也许只是一种责任,因为连孩子也要一起养,估计这些女人月牙老爹不会去睡,等到部落里有新的男子需要女人之时,这些女人就会带着孩子转嫁过去。

到时这些女人不再是月牙儿的姆妈,而是别家男子娶过去的妻子。

有点类似原始社会的蛮夷,但又充满了人类文明的痕迹,看似像是族长霸占了许多女人,其实细细一琢磨才明白族长是最累的人。

白山黑水之间,这个时代是如此的穷苦,一个男人要养活十七八个女人,想想就觉得他肩膀上的负担有多重。

这时只听月牙儿很骄傲道:“我父亲十分的强大,他是整个达达靺鞨最厉害的猎手,他能猎到老虎,也和熊瞎子厮杀,他一个人可以猎取十几个人的肉食,能让十几个姆妈帮他抚育孩子,我的父亲十分强大……”

李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古怪念头,他看着那些抱着孩子的女人,然后又看看满脸骄傲的月牙儿,突然问道:“你的父亲经常娶女人,女人一般会带着孩子,那么,那些孩子……”

他很想问问是不是月牙老爹的种,却又觉得这样问显得很不礼貌,迟疑半天,最终住口。

然而月牙儿却听懂了李云的话,女孩满脸不在乎道:“只要姆妈嫁给父亲,那她的孩子就是父亲的孩子啊,比如我,美丽无比的月牙儿,我的姆妈生了我以后嫁给父亲的,那个时候我好像只有四五岁,我在父亲的家里长大,我就是父亲的月牙儿……”

这话听着还是拗口,但是李云仍旧能听懂,在女孩拗口而又娇憨的诉说之中,一个伟大的部落族长形象清晰而出。

最强大,不断娶遗孤,照顾别人的孩子,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

耳畔忽然响起洪亮的大笑,月牙儿父亲终于到了跟前。

这时李云才发现这个男人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最少也得五十岁挂零,然而体格壮硕的像头熊瞎子,他的脸上有许多疤痕,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抓伤后的遗留。

这男人不太会说汉话,但却努力的想用汉话和李云交流,开口结结巴巴道:“我,山猪,小野猫的,父,你……汉人,有钱,山猪女儿的,男人,见面,开心,今晚,同意你们睡觉……”

说话结结巴巴,听着让人眼晕。

李云琢磨好半天,才隐隐弄明白这一段话的意思,这段话蕴含的词汇量很大啊,估计换个中原汉人肯定听不懂。

月牙儿父亲先是介绍了自己,原来他的名字叫山猪,嗯哼,山猪这词一听就是代号,给人一种狂野强壮的男人味道。

介绍完自己,又指明和月牙儿的关系,那句小野猫的父,细细琢磨才能明白。李云心里有些偷笑,原来月牙儿的名字叫做小野猫,他仔细回忆一番,想起月牙儿的矫健身子果然像个小野猫。

这个时代的野猫可不是指猫,而是指的山中万兽之王老虎,小野猫再小,那也是嗷嗷叫的野兽,奶凶奶凶的,听得李云心里一荡。

月牙儿父亲的话除了介绍自己和女儿,顺便还确定了李云和女儿之间的关系,似乎带着一丝靺鞨人的淳朴狡黠,言语间专门提及了李云是个有钱的汉人,然后就是大马金刀的确认关系,认为他这个岳父和李云这个女婿见面很开心。

为了庆祝这个开心,今天晚上会让月牙儿陪着李云睡觉。

听听,人家是蛮夷又怎样?人家结结巴巴说话又怎样?

虽然说话结结巴巴,但是表达的意思很清楚,简简单单一句话,先是介绍自己,再是介绍女儿,接着点名李云的来历,最后确定李云和女儿关系,等等一切,全都囊括。

李云真是有些吃惊,感觉这个粗狂的靺鞨汉子不似凡人,能够撑起一个几百人的部落,并且保证部落不断发展壮大,这汉子虽然憨直,但也有着首领该有的聪慧。

他正迟疑之间,猛见月牙老爹上前给他一个熊抱,身上的气味冲鼻眩晕,李云只觉得被熏的双眼直翻白。

耳听山猪哈哈大笑几声,声音洪亮的像是打雷,这壮硕的部落族长使劲熊抱他几下,用以表达靺鞨人对待女婿的亲切,然后突然把李云放开,大手向前猛然一伸,毫不掩饰道:“礼物,呢?”

好家伙,够直白的。

只见山猪大手伸在空中,目光满是热切盯着李云,十分渴望道:“打猎回来,的人,告诉我,山猪的女儿,有汉人喜欢,会给十捧盐,娶她。”

可能是不断说汉话的缘故,句子竟然越来越显得利索,李云心里又有好奇,忍不住问道:“尊贵的族长也学习汉话吗?”

“学!”

山猪哈哈大笑,满脸骄傲道:“达达靺鞨,是强大的,强大的靺鞨人,才有资格,学汉话,北边的黑水靺鞨,人人都在学,他们越来越富,有盐,有锅,我们达达靺鞨,也要学汉话,也要富裕,有盐,有锅,五口锅,会变成十口锅,能养更多的孩子……”

这是一个部落头人最淳朴的目标。

李云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里竟然生出一股骄傲,他并不是一个容易骄傲的人,然而深入接触靺鞨人之后开始变得容易骄傲。

似乎是受了月牙儿的影响。

他为什么会骄傲,因为他知道了靺鞨人为什么要学汉话,这一切肯定是因为他,两年前在范阳城搞了交易中心。

那个交易中心不禁天下商贾,对于汉人和异族一视同仁,突厥人可以去贩卖牛马,西域人可以去出售宝石,即使是大唐死敌的辽东高句丽,同样也可以在交易中心进行交易。

靺鞨人就是在那时候接触了中原,李云还记得他第一次拍卖的就是靺鞨人的人参。

他那个便宜结拜兄弟来自黑水靺鞨,有一个很拽的名字叫做铁脖尔,也许正是因为铁脖尔带着人参去范阳售卖,才引发了靺鞨人关于中原富裕的传说。

“汉人,礼物呢?”

山猪还举着大手,目光期待看着李云。

这位达达靺鞨的头人性格同样粗狂,但是拥有着比普通靺鞨人稍微聪慧的头脑,他看出了李云对于达达靺鞨的同情,因此索要礼物显得很是底气十足。

索要之时还不忘推销一下自己的女儿,满是骄傲道:“小野猫,是女猎手,她能猎杀袍子,也会搜寻山参,十捧盐,很值。”

这应该是那些带路汉子汇报的价格,山猪并不知道月牙儿已经要求李云涨价了。

李云心里偷笑一声,准备赶紧答应这个十捧盐的价格,不是因为吝啬,单只为了看看月牙儿的反应。

哪知他还没能开口,月牙儿已经急急抢在前面,但见这个靺鞨女孩十分骄傲的搂着李云胳膊,大声对山猪道:“纳木露思,一拉余科拉思。”

女孩说这话之时,俏脸满是叫得意,一双灵动眸子全是狡黠,里面亮闪静静全是开心。

李云听得双眼发直,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妙,以他这几天对月牙儿的性格了解,估计这个丫头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

……今日第1更到,3500字,等会还有。

第218章 【靺鞨人的超级大老板】

果然只见山猪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洪亮的大笑,旁边那些靺鞨族人,已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人人看向李云的目光都在发闪,好像看着一座移动的金山一般。

“嗯哼,有点不妙!”

李云心里咯噔一声,暗暗琢磨道:“月牙儿这丫头,难不成又在偷偷加价了?”

他并不是吝啬一捧两捧精盐,而是害怕月牙儿加价背后的事情,靺鞨人虽然很穷,但是对于交易格外注重,一旦他给出精盐,还不知对方要拿出什么代价呢。

看他们为了一口铁锅可以玩命的历史,完全是那种拿人命不当回事的部族,李云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来什么血淋淋的交易,以前他曾听人说过,某些蛮夷招待贵客要杀个人助助兴。

杀个人助助兴,杀的还得是美丽女孩,这种野蛮蒙昧简直吓人,李云只希望靺鞨人不是这样。

但他看着四周那些靺鞨人的目光,总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这眼光李云以前经历过,那是他没穿越以前去越南旅游的时候,当时他只不过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结果那帮越南商贩简直要疯了,看他的目光和现在这些靺鞨人一模一样。

那是看土豪的眼神,而且是准备花钱的土豪。

“丫头……”

李云因为心里忐忑,忍不住急急看向月牙儿,低声问道:“你乖乖告诉我,你刚才那句话说的什么意思,不准骗人,我知道靺鞨语一句话能代表很多意思。”

“哪句话啊?”

月牙儿仿佛有些天然萌呆,又或者是故意壮美没听懂。

李云没好气瞪她一眼,道:“就是你刚才对你父亲喊出的那句话,纳木露思,一拉余科拉思……”

他这话本是为了问询月牙儿,哪知才一出口周围全是欢呼,李云心里又是咯噔一声,他隐隐觉得上了月牙儿的当。

这个娇憨中带着狡黠的靺鞨女孩,她肯定是故意诱惑自己说出那句话。

果然只见月牙儿脸蛋红扑扑的,特别开心特别兴奋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美丽的月牙儿价格已经涨价了,四十捧精盐,两口铁锅……”

好家伙,果然如此。

李云没好气的又瞪了月牙儿一眼,故作不满道:“你在路上已经翻倍过一次,最初你的价格只有十捧盐。”

月牙儿狡黠的看着他,嘻嘻笑道:“那是咱们谈妥的价格,不是你和我父亲谈妥的价格,你刚才对他说‘纳木露思,一拉余科拉思’,这是你自己喊的,不是我逼你说的……”

“你确实没逼我,但是你骗了我!”

李云继续装作生气,哼哼道:“你故意喊出这句话,肯定知道我会好奇询问,只要我开口询问,你的族人就以为是我的意思,对不对?”

月牙儿欢喜的点头,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丢人的事,反而开心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娇憨道:“靺鞨女孩的礼物越多,越能受到族人们的祝福,你若是能给四十捧精盐和两口铁锅,我们部落里的孩子们都能活着……”

这话顿时让李云心里一抽,他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些小孩。

他恍惚又记起路上之时月牙儿满是‘骄傲’的话:

“我们达达靺鞨很强大,一年只饿死十几个孩子而已。”

而已两个字,听了让人扎心的疼。

……

虽然心里已经谅解了月牙儿的狡黠,但是李云面上仍旧装出不满之色,故意生气冷哼道:“是我看你可怜,才答应给你二十捧,后来看你更可怜,所以才答应再给一口铁锅,这已经是大部落女孩的价格,你们达达部落只是个小型部落。你每次偷偷加价,让我变得吃亏,很坏,月牙儿不是好女孩。”

“不对不对!”

月牙儿听他语气严肃,顿时显得紧张起来,女孩再也不敢嬉笑,只是拼命摆手道:“我那句话的意思还没有解释完,你给的礼物肯定不会亏……”

“是吗?”

李云故意拉着长腔,适时逼问道:“那你赶紧告诉我,刚才那话还有什么意思,不需骗人,我知道靺鞨语一句能顶汉话十几句,说,那句话还有什么意思。”

月牙儿看他板着面孔,顿时更加紧张,忽然语气变得可怜,明显是在哀求,道:“在我解释那句话之前,你能不能先听我自己的解释。”

李云愣了一愣,看着女孩满脸焦灼突然心里一疼,忍不住点点头道:“好吧,你解释。”

月牙儿使劲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仰着小脑袋道:“我们靺鞨女孩一辈子只允许坑男人一次,坑的越多越代表她会受到老祖宗的赐福,这个赐福其实不是给我,而是给你……”

“给我?什么意思?”

李云心里很是好奇,他现在特别想弄清靺鞨人的一切,因为以后他要在这里建立渤海国,所有靺鞨人都讲是他麾下的子民。

为人国君者,岂能不懂子民的风俗?

月牙儿已经开始了解释,小脸满含虔诚道:“我们靺鞨人的规矩,女孩嫁给男人之前可以坑他一次,坑的礼物越多,越能受到赐福,这个赐福不是赐给女孩,而是赐给付出礼物的男人,赐福男人活的很久,哪怕和熊瞎子搏斗也不会受伤……”

说着急急一指自己的父亲,又道:“比如我的父亲山猪,他被很多个女孩坑过,他付出的礼物特别多,所以他收到的赐福也特别多,哪怕和熊瞎子搏斗,他也能打死熊瞎子。”

月牙儿的解释听起来有些啰嗦,但是李云已经隐隐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这是一个贫穷古老民族的生存法则。

赐福男人活的很久……

多么淳朴的生存渴望!

女孩在出嫁之前,会通过各种手段不断加价索要礼物,为什么索要礼物呢,其实是回报自己的母族。

而付出礼物的男人为什么受到赐福呢,这分明代表着一种十分科学的生存观,靺鞨男人强壮,才能打到更多猎物,能打到猎物才有有资格给人礼物……

这个赐福其实并不是赐福,而是折射出靺鞨人的生活状态,赐福所谓的能保佑男人活的很久,其实是在映衬着这个男人的强大。

因为足够强大,所以和野兽搏杀活下来的几率高,靺鞨人不懂琢磨其中的关联道理,渐渐演变成是女孩索要礼物受到赐福的传说。

李云听完月牙儿的解释,再通过自己的一番分析,他已经完全想通了其中缘故,对于靺鞨人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这时月牙儿小心偷看他的脸色,忽然轻轻开口道:“你放心,美丽的月牙儿只会坑你一次,我们靺鞨人有规矩,男人是女人的天和地,等我嫁给你之后,我会十分努力的帮助你!”

说着使劲抱住李云胳膊,满脸温柔呢喃道:“如果你去打猎,我会帮你挖掘陷阱,如果你去打鱼,我会帮你磨亮鱼叉,如果你不想在达达部落生活,准备自己去创造一个部落,那么不管你去多么贫穷的地方,月牙儿都会跟着你一起走!”

说到这里,小脸显出幸福的颜色,很是憧憬又道:“我们一起生孩子,一起捕猎,一起建造自己的家,如果食物不够,我会把最后一口留给你,先饿死我,再饿死孩子,保证让你活着……”

这些温柔呢喃,是一个靺鞨女孩最忠贞的情义表达,李云听得心里一荡,但又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他并不打算迎娶月牙儿,他来靺鞨这边是主要是为了征兵。

但是现在被缠上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沉吟半天,准备转移这个话题,刚好月牙儿还需要给他解释那句话,于是他低头在问道:“纳木露思,一拉余科拉思,这句话除了四十捧精盐和两口铁锅,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才一说出,周围那些靺鞨人又是大喜欢呼,李云苦笑不得,知道他们又误会了,这些人以为自己在重复这句话,已经有十几个靺鞨女人开始手舞足蹈。

李云只能硬着头皮等待月牙儿解释。

月牙儿正要张口,哪知对面的山猪大笑冲了过来,忽然把手一张,大声对李云道:“同意了,一袋子盐,三口锅,小野猫给你,部落里十个女孩,也给你,今晚,一起睡……”

李云瞬间懵逼。

他隐隐已经明白,月牙儿那句“纳木露思,一拉余科拉思”最主要的意思,一袋子盐,三口锅,月牙儿陪他睡,再找部落里最美丽的是个女孩陪他睡……

不对,刚才月牙说的是四十捧盐和两口锅,山猪明显加价了,这个看似憨厚的靺鞨头人,他肯定看出自己不懂得靺鞨语,所以用他那略显淳朴的小狡黠,偷偷给这笔交易暗暗加了价。

李云简直哭笑不得。

他有些受不了靺鞨人的淳朴小狡黠。

这群家伙天生都会加价格啊。

月牙儿刚才那话,明明是说四十捧精盐和两口锅,然而到了山猪口里,直接变成一袋子盐,三口锅。

而达达靺鞨需要付出的代价,则是月牙儿和十个最美丽的女孩陪他睡。

要呢?

还是不要呢?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李云看向山猪,发现这个强壮的汉子还在伸着大手,李云忽然微微一笑,缓缓弹出一根手指比划一下,悠悠道:“一百车盐!”

吐出三个字后,再次弹出一根手指,再次比划道:“一千口锅!”

两根手指,八个字。

对面山猪已经完全懵了,嘴皮子不断在打哆嗦,这个强壮无比的靺鞨汉子,他一辈子都没听过这样的数字。

好半天过去之后,山猪才结结巴巴开口,语带紧张道:“我,我们达达靺鞨,没这么女人……”

李云差点昏死过去。

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没事你学什么诸葛亮傲然装逼那一套,靺鞨人不懂,他们喜欢直来直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决定不再玩花里胡哨,大声道:“我给你一百车盐,再给一千口锅,但是,我不要达达靺鞨的女人。”

山猪瞬间懂了,点点头笑了。

这个强壮的靺鞨汉子很是佩服李云,大声道:“我,明白,你,大人物,胃口大!”

说着咽口唾沫,嘿嘿笑道:“一百车盐,一千口铁锅,你想要,所有的靺鞨女人。”

李云目瞪口呆

然而山猪已经裂开大嘴,使劲拍拍自己胸脯,砰砰乱响道:“好,成交,你给盐和铁锅,我去发动掠夺,帮你抓女人,全部的,靺鞨女人……”

“全部的靺鞨女人?我日的过来么!”

李云差点给气死。

全靺鞨的女人得有几百万,他有日天的本事也不够看啊。

他想征兵怎么就这么难呢……

月牙儿却很是崇拜看着他,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的,怂恿李云道:“所有的靺鞨女人,你能建立一个巨大的部落,是王,靺鞨的王。”

想了一想,忽然觉得这样可能会被别的女人抢走李云,连忙又使劲抱着李云胳膊,小小的胸口使劲贴在李云胳膊上,大声道:“我先陪你睡,我先生孩子,月牙儿的大腿特别矫健有力,月牙儿的腰肢特别柔软坚韧,你可以骑马儿一般,一整夜在我身上晃动,我会叫的很好听……”

李云一口鼻血喷出。

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画面感。

他怔怔看向这个娇憨的靺鞨女孩,总觉得她好看的眸子中带着狡黠,他又怔怔看向对面的山猪,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憨厚的汉子其实也不憨厚。

这个努力支撑一个族群的族长,他似乎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你给钱,我们帮你做事!

……

半个时辰之后,误会终于澄清。

整个达达靺鞨的族人聚集一起,由于他们居住在山林之中,导致聚集点连个像样的空地也没有,有一半人蹲在树上,另一半人趴在屋顶,五口铁锅旁边同样围拢了人。

他们在山猪族长的带领下,学会了一个新的汉语词汇。

“雇佣兵!”

所有达达靺鞨人狂呼震天,双眼通红的看着那个汉人青年,那是他们达达靺鞨的女婿,是特别有钱特别有钱的大老板。

……

……第2更到,这章是超级章节,字数有点多。

第219章 【李云不是天下无敌?】

半个月后,有风乍起,中原还是秋收季节,白山黑水已有凉意,若是站在山巅四下俯瞰,会发现好多落叶松的叶子已然开始泛黄。

也许不需要多久,就会迎来第一场冬雪。

而靺鞨人最担心的就是冬天。

“哞,哞哞……”

群山相夹之间,有一条勉强可以通行的道路,一群赶车的汉子不断挥舞鞭子,驱赶着十几辆牛车迤逦前行。

这十几辆牛车牛车装载的货物很不一般,跟随车队进行保护的护卫更加不一般,领头一人赫然是程咬金,旁边一人分明是刘弘基,除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人是长孙冲,三人都是王爵,王爵也得亲自上阵。

道路十分难行,又是深入靺鞨人领地,三人走的十分小心,并且全都披挂上阵。

此时日近中午,天气略显暖和,刘弘基从腰间解下一个羊皮囊,扒开塞子仰头猛灌一气。

喝完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将皮囊扔给长孙冲,笑呵呵道:“娃娃,喝一口,不用那么紧张,咱们这不是去打仗……”

“不紧张不行啊!”

长孙冲伸手接住皮囊,扒开塞子也是猛灌一气,然后顾不得擦擦嘴角,满脸谨慎道:“国主来信叮嘱,让咱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他说靺鞨人穷困潦倒,为了一口铁锅可以拼命,若是有一袋子精盐,整个部落都要发疯,而咱们却押送着十几车物资,小侄真害怕会被靺鞨人看见……”

“哈哈哈!”

刘弘基仰头大笑,道:“老夫和程知节戎马一生,我们何等战阵没见过,有我二人亲自掠阵,倒想看看靺鞨人敢不敢抢。”

说着看了一眼长孙冲,笑骂又道:“你这孩子没学到长孙老货的精明,倒把他的谨慎小心学了个通透,可惜屁用没有,不像封王之人。”

长孙冲苦笑一声,一脸欲言又止。

但他是个晚辈,被骂也只能听着。

幸好老程瞪了刘弘基一眼,直接呵斥道:“闭嘴,笑你个鸟,再敢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把你鸟头拧下来。”

老程的目光一直在扫视两侧群山,沉声又道:“你也是经年的行伍,怎么就忘了行军谨慎?此地到处是密林高山,时时刻刻都能遇到危险。”

“怕个屁!”

刘弘基满脸不在乎,忽然伸手一指队伍后面的方向,冷哼道:“咱们带了整整一百个玄甲铁骑,就凭那些靺鞨人也敢来找死?”

老程咬了咬牙,努力克制骂他的冲动,提醒他道:“玄甲铁骑虽然厉害,但却不适合密林冲锋作战。”

刘弘基还是不服,道:“咱们还有三百家丁部曲,这可都是你程家和我刘家的老人……”

说着看了一眼长孙冲,忽然眉飞色舞笑了起来,嘿嘿又道:“其中一百部曲来自长孙家,个顶个都是精锐十足的战士……长孙家可养不出这么精锐的部曲,分明是皇后娘娘疼爱她的外甥。”

“闭嘴吧!”

老程终于忍不住呵斥一声,道:“别以为封了王就能嘚瑟,老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这个王是光杆司令,想要保住须得拿命去拼,你若是不想传给子孙,那你大可以漫不经心。”

这话让刘弘基噶然闭嘴,整个人果然变得谨慎起来。

也就在这时,猛听两侧山林有些动静,刘弘基神情忽然一变,瞬间拎起了自己的霸王戟,他双目爆闪精光,哪里还有刚才的懒散模样。

老程同样拎起大斧头,一双虎目不断搜寻扫视。

两个老家伙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身上隐隐约约迸发出酷烈的杀伐味道,长孙冲吓了一跳,连忙也从腰间抽出唐刀,但他毕竟是个没上过战阵的雏鸟,握着刀子的手腕明显在微微发颤。

“哈巴,呼拉尔……”

密林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听语调像是一种询问的味道,老程目光森森,暴吼一声道:“什么人?滚出来说话?我们是汉人,听不懂你们的鸟语!”

“汉…汉人……”

密林中迟疑一声,突然欢呼起来,但见七八个靺鞨汉子冲将出来,脸上带着十分狂热的欢喜。

这不像是抢劫的架势,抢劫一般是穷凶极恶的嘴脸,但是老程三人仍旧小心翼翼,车队的护卫们已经搭弓引箭。

这个搭弓引箭的动作,顿时让那群靺鞨汉子一惊,但听飕飕几声之后,七八个靺鞨汉子瞬间躲入密林。

速度之快让老程瞳孔一缩,旁边刘弘基也是一脸慎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声惊道:“好矫健的身姿,山猫一样利索……”

靺鞨汉子躲入密林纯粹是条件反射,他们有一人躲在树后露出脑袋,远远大喊道:“哈巴,呼拉尔,汉人……”

喊着喊着,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但见他急急伸手入怀,掏出一块乌漆嘛黑的破布,破布上隐隐约约画着一只大乌龟。

那靺鞨汉子依旧躲在树后,却把破布拿在手里不断挥舞,同时口中再次大喊,很是急躁道:“汉人,汉人,我,山猪,小野猫的,父……”

“快让部曲们放下弓箭!”

长孙冲突然开口,急急道:“国主的信上提到过,他收服的那个靺鞨部落族长叫山猪。”

老程和刘弘基眼睛一亮。

片刻之后,几个靺鞨汉子再次从密林中出来,领头一人正是月牙儿的山猪老爹,这个靺鞨汉子围着车队不断手舞足蹈。

老程上上下下打量山猪半天,悄悄和刘弘基对视一眼递个眼色,低声道:“此人若是生在中原,最少也能博个大将之位。”

可惜生在穷乡僻壤,成了半未开化的蛮夷,人生无常,让人唏嘘。

有这群靺鞨土著前来接应,十几辆牛车不断穿山越岭,终于在第五天傍晚到达目的地,到达之后的老程和刘弘基满脸震惊。

放眼而望,密密麻麻全是人,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那是数之不尽的靺鞨,最少也得有上万人之多,有男有女,双目通红,宛如山林中的猛兽,死死盯着十几辆牛车。

他们面色激动,他们狂吼咆哮,仿佛即将冲锋的沙场死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疯狂的味道。

即便以老程和刘弘基这种人物,一时之间也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咕嘟!”

长孙冲下意识咽口唾沫,口歪眼斜道:“国主说他收复的是个五百人部落,这里最少也得有一万人……”

一万靺鞨人,起码要收服20个五百人部落,然而这才几天功夫啊,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

老程和刘弘基对视一眼,忽然同声低语道:“难怪陛下不给国主一兵一卒。”

长孙冲却喃喃自语道:“难怪国主说他最无敌的不是武勇。”

李云最无敌的却是不是武勇……

而是钱!

……

……

轰隆!

一声巨响!

这是一座奢华十足的大殿,高元咆哮之间掀翻了桌子。

这位高句丽的帝王满脸阴沉,森森低喝道:“当年杨广穷发百万之兵,照样被高句丽打败三次,三十万汉人士卒,头颅被剁下来铸成京观,上百万汉人民夫,尽皆贬为高句丽奴隶,隋朝强大一时,却死于三征高丽,大唐国力比大隋相差甚远,朕甚怒,汝等为何害怕……”

一位帝王发怒,如同雷霆霹雳,这座大殿中的臣子们默不作声,垂着头静静等待国主咆哮完毕。

可惜高元的怒火极其旺盛,足足咆哮盏茶时间犹自不歇,最后仍旧不解气,竟然直接从帝阶上冲下来。

他伸手抓着一个大臣衣襟,森森然道:“朕问你,为何害怕?”

那大臣嘴皮子哆嗦几下,硬着头皮道:“大唐不可怕,西府赵王很可怕,陛下啊,那人天下无敌。”

“他天下无敌又如何?”

“一个人能灭了高句丽吗?”

高元连续暴吼两声,恶狠狠将大臣推到在地。大臣摔在地上苦笑抬头,懦懦回答道:“能!”

只这一个字,顿时让高元更加咆哮。

人在什么时候最暴躁?

人在害怕的时候最暴躁!

这位坐拥高句丽三十年的国主,此时明显就是因为害怕才如此。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大殿门口走进一个青年人,这青年扫视地上大臣一眼,语气平静道:“即使天下无敌者,单枪匹马也灭不了高句丽,一个传承数百年的民族不是靠武力可以征服的,汉人如此,我高句丽同样如此……”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慢慢转向国主高元,平静又道:“况且,汉人的西府赵王未必就天下无敌。据说此代西府赵王只会蛮力,上代西府赵王才懂杀伐之招,然而即使是上代的西府赵王,他的擂鼓瓮金锤也敲不开高句丽的国门。”

说着又是一停,语气悠悠道:“他们在汉人眼里无敌,但是在我高句丽人的眼里,不是,若是真的来了,那就埋骨这里……”

这话说的悠然自得,然而说的好生狂妄,但是高元却眼睛一亮,突然出声问道:“渊盖苏文,你莫非已经拜师成功?”

青年展颜一笑,略带倨傲道:“家师说了,高句丽是他的故国,当年大隋潼关一战,李元霸差点死在他的手里,如果李元霸的儿子要来,家师正好送他故人儿子一程。”

高元大喜,仰天大笑道:“好,朕现在倒是很想看看,他的渤海国敢不敢和我接壤。”

……

李云在靺鞨族征兵,高句丽在商谈对策,然而世间何其之大,天下同一时间发生的大事很多。

李云因为征兵之事而大喜,高句丽因为有护国者而大喜,在那距离中土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人同一时间也在大喜。

世间的事,多方凑在一起成巧合。

“啊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整整二十年了,我终于找到了……”

这是一个‘疯子’的声音。

第220章 【绝世毒药,终于找到】

倘若李云这个后世人从地图上看到这个地方,他立马就能认出乃是地球另一半的美洲大陆,此时这里还没有美帝豪强,这里生存的乃是一群黄种人土著。

“找到了,我找到了,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

这是一片无比茂密的丛林,丛林中的一条大河之畔,一个蓬头丐面的老人狂笑不断,他的手里举着一朵颜色艳丽的花。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魁伟壮汉,看年龄恐怕也得四十多岁出头,这人像是老者的护卫,但又看着不像侍卫。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四周地上还跪着一群印第安人,这些印第安人犹如跪拜神灵一般,恭敬匍匐的姿势宛如雕塑。

“尊敬的智者啊,恭喜您……”

印第安人匍匐在地,其中一个年龄很大的祭祀却敢抬头,虽然抬头,但人也是匍匐着,他努力仰起脑袋看着蓬头丐面的老人,很是不舍问道:“智者,您要走了么?”

“对啊,老夫要走了!”

蓬头丐面的老人忽然笑声一收,口中不知为何发出一声轻叹。

刚才笑的像个疯子,然而只一转眼变得平静。

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眸子深邃悠远,仿佛可以洞穿世事人心的神灵,他手里举着那多颜色艳丽的花,遥遥看向了西边的天空,双目一眨,隐约有泪。

“老夫离家,已逾二十载也……”

这句话,赫然竟是字正腔圆的汉家文字。

匍匐地上的印第安老祭祀还是仰着头,老祭祀的语气变得更加不舍,轻声道:“智者若是走了,谁来引领我们生活?”

说着,虔诚无比的膜拜,又道:“是您,教会了我们种植庄稼;是您,教会了我们织网捕鱼;您为了钻研神奇巫药,阅读我们所有的古籍,您把知识无偿传授,让我们重新拾起文明,如果没有您,我们该何去何从,智者啊,能不能别走?”

“呵呵!”

蓬头丐面的老者突然一笑,笑容却显得冷漠异常,突然道:“老夫对你们好,是因为你们有用,老夫需要人手帮我寻找毒药,所以打一棍子才给一个甜枣,你们不用感激我,你们的收获是拿人命换来的。”

说着停了一停,转头看向那个络腮胡子的壮硕大汉,笑眯眯又道:“虬髯客,你认为老夫说的对不对?”

那络腮胡子似乎充耳不闻,然而却平静开口做出了答复,道:“不错,这是他们应得的东西,二十年时间,他们死伤足有数万人,为了帮你寻找毒药,几乎踏遍了这一方大陆,找到毒药还要试药,光是死在试药之下的就得几千人。”

说着也停了一停,目光狠戾看着蓬头丐面老者,咬牙道:“试药而死的还都是强壮有力之人。”

老者仿佛没有看到他狠戾目光,只是笑眯眯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他们帮我找药,找到药还要试药,为了试试药物能否毒掉人的气力,老夫每次都会选取孔武有力的壮年人,为了这个试药,死的可真是不少。”

那群印第安人仍旧匍匐地上,脸上依旧带着膜拜神灵般的虔诚,唯有那个老祭祀仰着脑袋,苍老浑浊的眸子里全是泪水。

然而蓬头丐面老者毫无怜悯,反而语气悠然道:“现在听明白了吗,咱们只是一场交易,老夫做人童叟无欺,从来都是索要多少就付出多少,你们拿人命帮我做事,我给你们一些好处,咱们只是一场交易,一场二十年的交易!”

老祭祀嘴角颤抖几下,突然语气坚定道:“不,这不是交易。虽然我们死了几万人,但却是心甘情愿为您而死,我们虽然死了几万人,但是整个族群却多出了几十万人,我们学会了栽种粮食,我们学会了织网捕鱼,我们……”

“行了行了!”

蓬头丐面的老者似乎不耐烦起来,突然摆摆手将老祭祀打断,冷冷道:“你们死了几万人,老夫找到了绝世毒药,这就是交易,咱们的交易已经完……”

说着看了看手里的艳丽花朵,紧跟着又道:“这种毒花再给老夫去采一百朵,否则我怕回到故土不够用,这花只能让一个成年壮汉失去力气,而老夫要去对付的那个家伙有天生神力。”

这是他的命令,印第安人仿佛遵从神谕一般恭从,很快所有的印第安人全都离去,深入无边无际的密林之中帮他寻找毒花。

原地只剩下老者和虬髯客。

虬髯客一直面色平静,直到此时才忽然开口,道:“其实你也于心不忍,对不对?”

老者不说话!

虬髯客又道:“你曾说过,人之所为人,是因为人比野兽多了一颗心,你其实也于心不忍,因为你为了自己的追求害死了几万人,这些土著把你当做神灵看待,你其实已经把他们当做子民看到了。”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语气变得嘲讽起来,又道:“我记得某一年有个孩子被大蟒缠住,当时我恰好被你派去密林寻找毒药……”

“够了,闭嘴!”

老者突然厉喝一声,森然道:“虬髯客,别忘了你是老夫的奴隶!”

虬髯客嘿嘿两声,然而压根就不闭嘴,继续道:“当我我被你派去寻找毒药,你身边没人帮对付大蟒,结果你赤手空拳上阵,发疯一样去救那个孩子,哈哈哈,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竟然去搏杀一条巨蟒……老头,别骗自己了,你已经对这些土著有了感情,你心里也在愧疚自己的过错。”

老者突然转头,似乎不想让虬髯客看到他的脸色,好半天过去之后,老者才阴森森道:“老夫说了,我做事全是交易,童叟无欺,绝不二价,在我眼里,人命不值钱,在我心里,没有情感,我的毕生追求,已经给了追寻长生之道。”

说着缓缓又举起那朵笑话,目光痴迷欣赏花的艳丽,喃喃道:“等到回归中原,老夫就用这个毒药去对付李元霸,到时候李家没有战神,我隐门便可夺下天下,有了天下气运,老夫就能白日飞仙。”

虬髯客忽然冷冷一笑,语带嘲讽道:“二十年过去了,你确定中原还是战乱纷纷吗?如果李家已经夺得天下,成为新的江山主人呢?”

老者顿时一呆。

这二十年来,他竟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m

请假,事急

有急事,明天白天补更四章。

第221章 【魔鬼之药,控制人心】一更

二十年时间,搁在古代就是一代人,世事无常变迁,再回首也许是另一个时代。

蓬头丐面老者拿着那朵小花,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梦魇一般,他双目有些呆滞,口中喃喃有声,好半天过去之后,才怔怔说了一句道:“是啊,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为了理念和追求,他离开故土不知不觉二十年了。

二十年时间,沧海可能变桑田,如今远在万里之外的不知名大陆,老人真的无法确定故土是个什么情况。

虬髯客看似一脸粗犷,然而心思却精明异常,他在一旁冷眼旁观老人的表情,虎目之中突然闪过某种异彩。

他再次开口,用一种近似诱惑的语调道:“二十年时间过去,也许中原早就不是战乱纷纷,说不定李家已经坐拥江山,创造了歌舞升平的盛世,百姓丰衣足食,再也不想打仗……”

说着一停,紧跟着又道:“百姓们不想打仗,隐门如何祸乱造反?不能祸乱造反,如何谋夺天下,无法谋夺天下,你的追求只是一场空!”

这番话一环扣一环,句句直指老人毕生追求的理念会成空,但见老人目光迷离分散,一双深邃的眸子渐渐犹如死灰。

“如果中原已经歌舞升平,老夫如何还能祸乱天下……”

老人双手捧着小花,口中喃喃发出呓语,接着道:“既然不能祸乱天下,老夫怎能攫取气运如龙?我毕生的追求乃是成仙,难道成仙永远是梦幻泡影。”

说着说着,苍老脸上渐渐显出落寞之色,落寞之色越来越重,慢慢变得死灰一般消沉。

古往今来的智者,越是聪明越容易陷入牛角尖,这老人能为了一个追求远遁海外二十年,正是那种性格偏执到极点的执拗人物。

一旦追求破灭,这种人最容易走极端。

虬髯客眼中的异彩不断辉闪,口中继续说着诱导性的话,眼看老人的脸色越来越死灰,虬髯客终于泄露了他说话的目的,怂恿道:“文中子,你的追求完蛋了,隐门既然没了追求,不如一死了之。”

“对,不如一死了之!”

老人似乎真被诱惑,目光更加分散迷离,但见他慢慢探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瓶,喃喃道:“既然不能成仙,那边去黄泉走上一趟,下一辈子或可托生草木,吸收日月精华再奋斗一场。”

“死吧,死吧,下辈子再去去修!”虬髯客目光闪烁,不断在一旁诱惑他。

老人慢慢打开小瓶,眼看就要往口中倒去。

“等等……”

虬髯客忽然又开口,语气带着某种压抑的激动,道:“你在临死之前,应该再做一件事,你应该解开我的奇毒,让我可以把你的尸首运回故土。”

“对!”

老人仿佛被催眠一样,点点头道:“老夫应该解开你的奇毒,让你把老夫的尸首运回故土……”

他说着缓缓抬手,把手中的精致小瓶递给虬髯客,语气悠悠道:“吃吧,这是解药。”

这一切仿佛完美无比。

然而虬髯客的目光瞬间一凛,脱口而出道:“这根本不是解药,我见你拿他毒死过猛兽……”

说着突然反应过来,面色震惊看着老人,道:“你刚才是在伪装?你没有陷入迷茫。”

果不其然,老人眼中哪里还有一丝迷茫之色,但见他笑呵呵举着精致小瓶,语气淡淡对虬髯客道:“这是第二次,老夫希望不会有第三次,事不过三,过三便死,虬髯客,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虬髯客目光瞬间黯淡下去,语气萧索苦笑道:“我还是小看了你,我忘了你最懂得玩弄人心。”

老人忽然将精致小瓶随手一扔,悠悠然道:“既然你没能成功,那便继续替老夫做事,绝世毒药已经找到,咱们即刻动身回归中土。”

虬髯客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还是想着祸乱中原?”

老人呵呵一笑,淡淡道:“老夫是要谋夺天下。”

虬髯客眉头再皱,忽然道:“你觉得能成功吗?”

老人看他一眼,语气平静问道:“莫非你还不死心,想要继续诱惑老夫寻死……”

虬髯客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刚才说过事不过三,本人不会傻到浪费最后机会。我是诚心给你建议,希望你放弃不可能的事情。”

“是么?”老人悠悠一笑。

虬髯客郑重点了点头,沉声道:“你们隐门离开中原之时,也是李元霸匹马双锤闯入紫金山之时,那人乃是上天派下的杀神,放眼当世几乎没有任何敌手,他三锤打死天宝大将,又冲进百万大军横扫披靡,你们隐门见到事不可为,所以才决定偃旗息鼓……”

老人仍旧悠悠一笑,鼓励他道:“继续说,说下去。”

虬髯客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此时已经知道劝不住老人,但是依旧做最后的努力,面色郑重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隐门的败退意味着李家攫取江山,没有你们资助十八路反王,反王们如何扛得住李家军队?如今二十年过去,也许中原早已建立新的王朝,你们就算寻到了绝世毒药,拿回中原又能起到几许作用?”

“呵呵,说完了吗?”老人还是悠悠的笑。

虬髯客缓缓吐出一口气,郑重道:“说完了。”

“既然说完了,那么准备启程回归吧。”

这分明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老人的性格偏执由此可见一斑。

虬髯客再次苦笑一声,他其实早已猜到会是这样。

他苦笑变得失望,失望变成绝望,突然怒吼出声,睚眦欲裂厉喝道:“你们都是疯子,你们都该去死,倘若你们能够成仙,老天爷真是瞎了天眼。”

这等突然暴怒,怒眼圆睁很是吓人。

他身材本就魁梧不凡,这一下发怒更显气势狂横。

然而老人仍旧一脸悠然,淡淡微笑道:“不愧是风尘三杰,二十年折磨仍旧磨不掉你的锐气,好得很,好得很,老夫要回故土祸乱天下,正需要征战四方的绝世猛将。”

“呸!”

虬髯客重重吐口唾沫,咬牙切齿道:“回去就回去,老子活够了,我希望回去之后能够遇到李元霸,最好让他一锤将我直接砸死,从此再也不用摇尾乞怜,活在你的毒药控制之下。”

说着再次怒视老人,恶狠狠诅咒道:“你不用笑得如此悠然,老子盼着你也被李元霸砸死。”

“呵呵呵!”

老人浑不在乎他的咒骂,反而慢悠悠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瓶子。

这瓶子才一掏出,虬髯客的瞳孔顿时猛缩。

他似乎很是畏惧,又似乎很是渴望,他喉咙不断滚动,忽然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声,嘶吼道:“给我,把它给我,给我啊,把他给我。”

“哈哈哈!”

老人长声大笑,随手把瓶子扔给虬髯客。

虬髯客一把接在手中,想也不想直接打开,瓶子里是一种粉末,虬髯客贪婪的吞吃。

虽然大口贪婪吞吃,然而虎目滚滚落泪,忽然把空瓶子狠狠捏碎,口中发出无比消沉的哽咽。

刚才还是个威风凛凛的汉子,此时哪里还有一丁点英雄气概?

老人笑眯眯看着他,问道:“犯瘾之时,滋味如何?”

虬髯客仰脸看天,任凭两行英雄泪滚滚滑落。

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喃喃呓语,仿佛梦魇一般道:“滋味如何?简直万蚁嗜心!这种魔鬼之药,我已经离不开它……”

老人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别伤心,老夫也离不开它!”

虬髯客颓然望着天空。

老人却再次开口,道:“现在你明白老夫为什么有信心祸乱天下了吧?”

虬髯客点了点头,语带愤恨道:“这种魔鬼之药折磨人心,只要染上就无法抗拒,有它在手,无往不利,若能控制一些大人物,你确实可以再次祸乱中原。”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甘心,陡然又道:“但是大人物也不知那么好控制的,你最起码先要有资格骗过他们才行。”

老人突然伸手一指自己,反问道:“老夫是谁?”

虬髯客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答道:“你号称隐门智者。”

“除了隐门智者,老夫明面上还有个身份,可惜你跟了我二十年,一直没有问过我是谁。在你的心里,我是个用毒药奴役你的恶人,但是在别人眼中,老夫却是个圣人般的存在。”

虬髯客更加发怔。

老人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忽然微笑开始自我介绍,道:“老夫名叫王通,道号文中子,世人不知我隐门身份,只知我是个饱学大儒,我于山西传授学问,培育桃李何止万千,房乔求学于我,杜克明事必躬亲,魏玄成是我弟子,李药师是我门徒,除此之外,还有陈叔达,还有李密,还有李世绩,还有张玄素,还有温大雅……”

他一个一个人名说出,虬髯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半天过去之后,虬髯客才突然开口,喃喃道:“我记得这些人都是李家拥笃,如果李家真的得了江山……”

这个被魔鬼药控制心神的猛汉猛然打个哆嗦。

老人呵呵一笑,接口道:“如果李家真的得了江山,他们就是朝堂上的重臣!而老夫我,则是他们的授业恩师。”

虬髯客再次打个哆嗦,语带恐惧道:“你这个授业恩师突然现身,他们那些重臣岂不欢喜?开心犹有不急,肯定不会怀疑你的恶意。”

“怎么能说是恶意呢?老夫只是赐给他们神仙之药。”

“你这是魔鬼之药!”虬髯客浑身都在打哆嗦。

如果那些人也变成他这样,那么中原真的可能再次战乱纷纷。

老人悠悠负手,淡淡道:“我有仙药控制人心,必可让中原再次变乱,如今又找到了丧失力气之毒,李家的战神已经不是威胁,准备一番吧,咱们启程回故土。”

“不!”

虬髯客忽然大吼出声,面色恐惧道:“咱们回不去了。”

……

……第1更到,3500字,今天补更,4章。

第222章 【孔子成圣,老夫成仙】二更

“是回不去,还是不想回?”

虬髯客的大喊让老人明显有些意外,这老人在二十年前就能祸乱天下,骨子里自然是个狠辣无比的人。

他眼神突然一冷,森森然道:“虬髯客,你莫非想让老夫停掉你的药?我说回去,你竟敢出口反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虬髯客已经被药物腐蚀了意志,闻言急急解释道:“我说回不去,是真的回不去。”

老人这才眉头一皱,沉声问道:“此言何意?”

虬髯客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咱们怎么来的吗?”

他不等老人回答,急急又道:“二十年前咱们乘大船出海,一路东进到达东瀛,结果遍搜东瀛各岛,并未发现你想要的毒药,于是你认为东瀛并非古书上写的海上仙山,决定继续向着大海深处搜寻探查,结果遭遇大风浪,大船的木舵被风浪摧毁,咱们只能随着海水漂流,天气变得越来越冷,等到发现陆地之时,才知道咱们到了极北之地……”

老人点了点头,语带回忆道:“极北之地,酷寒犹如鬼蜮,日头永远挂在天上同一个地方,让人无法通过日头来确定方向,咱们迷路踏上了巨大冰盖,穿越冰盖才发现这一处陆地,当时老夫欣喜异常,认为这里才是上古传说中的瀛洲,我带着你四处搜寻一年,结果毒药没能找到,咱们来时的冰盖竟然融化了。”

说到这里忽然一停,看着虬髯客道:“你刚才的意思是这个吧,冰盖融化让咱们无法回归中土?”

虬髯客刚要开口,然而老人已经悠然一笑,淡淡道:“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那么老夫告诉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二十年时间老夫一直在准备这件事,我指点土著们不断造出大船,命令他们不断去探寻,五年前已经找到一个狭窄的海峡,老夫推测那里就是当初咱们过来的地方。”

说着看了虬髯客一眼,语带自信道:“当初的冰盖虽然融化,但是海峡仍旧连接着另一边,只要渡过那个海峡,咱们必然能回归中土。”

虬髯客怔怔发呆,好半天才喃喃开口道:“也就是说,我恐惧的大海茫茫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你已经找到来时的道路,只需渡过海峡就能回归故土!”

老人忽然伸手轻拍他的肩膀,语气肃重道:“落叶归根,魂归故土,这是汉家之人的传承,老夫并不想客死异乡,虬髯客,老夫带你回家。”

回家!

这个字眼对于漂泊之人何等重要。

虬髯客陡然精神一振,大声对老人道:“倘若真能回故土看上一眼,老子便是立马死了也会甘心,啊哈哈哈,回家,回家啊,文中子你这个老匹夫,你总算做了一件让老子敬佩的事……”

……

王通在这片大陆几乎是圣人一般的存在,他所有的命令会被当做神谕一般去完成。

半月之后,大陆边缘。

二十艘巨大的楼船停靠岸边,数以万计的印第安人不断上船,他们搬着各种各样的物资,又送来数之不尽的黄金白银,随船还有两万名童男童女,目光带着朝圣一般的虔诚。

王通和虬髯客并肩站在楼船甲板之上,望着岸边密密麻麻的无数印第安人,他们仿佛跪拜神灵回家,匍匐着献上了谦恭的礼仪。

虬髯客忽然开口道:“我始终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说他们也是汉人苗裔。是因为肤色关系吗?他们的肤色确实像汉人。”

王通目光深邃,这一刻竟然真的像个神灵,这位曾经祸乱中土的老人遥遥看着远处,突的悠悠然开口道:“他们就是汉人。”

虬髯客明显一怔。

王通又道:“这二十年时间,老夫并不是只找毒药,我通读他们的古老典籍,我进入他们的古老祖地,我在那些祖地里发现了上古的文字,推测很可能是来自古老中土的传承。”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老夫猜测他们的祖先也是通过那片海峡而来,然后在这片大陆繁衍生息,他们的古语发音十分类似汉家音律,老夫有七成把握可以肯定他们是汉人苗裔。”

虬髯客一脸若有所思,忽然道:“所以你带上了两万名童男童女,告诉他们这是回归祖地的旅途?”

“老夫骗人的!”

王通呵呵一笑,语气悠悠道:“老夫毕生的追求是为了成仙,可惜自古以来从未有人成仙,此次回归中土,欲做最后争雄,我带上两万名童男童女,又带了十万体格健壮的成年人,这是要找个地方发展势力,帮我建立争夺天下的大本营。”

虬髯客有些吃惊,让着王通苍老的面孔道:“你已经是古稀之年,竟然还想着徐徐发展?”

王通突然看他一眼,笑呵呵道:“你也说了,中原很可能已经建立新的王朝,老夫虽然有仙药可以控制人心,但是光凭控制人心肯定不行。”

说着忽然探手入怀,掏出几样植物种子托在手心,悠悠又道:“有了这些高产粮食,再加上随船带回去的人口,老夫可以找个偏远之地发展,只需三年时间便可建立一个小国,然后由小博大,挑动天下纷争。”

“我还以为你回到中原会立马动手!”虬髯客迟疑半天,最终才苦笑一声道:“想不到竟然是徐图发展,隐门果然都是一群疯子。你就不怕自己直接老死,临死也没能完成自己的追求……”

王通呵呵一笑,目光深邃道:“三年之后,老夫七十三岁,孔子七十二岁为圣,老夫七十三岁成仙,虽然我祸乱天下会死很多人,但我给汉人带回了高产的新物种,一报还一报,亦可称交易,老夫一生行事,喜欢童叟无欺。”

虬髯客心里好奇,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李家真的得了江山,中原必然没有你发展之地,你准备在何处种田屯兵,据我所知并没有这样的地方。”

王通似乎胸有成竹,道:“中原幽燕以东,辽东高丽以北,有原野山林无数,伐之便是千里沃野,世人以为那里是苦寒之地,然而老夫却认为那里是天赐之所,得此地者,可得天下……”

言罢仰头看天,悠悠然吐出一口气息。

他真的成竹在胸,以为没人能发觉东北的重要,老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个后世来的青年捷足先登了。

……

这世上真有非常奇妙的巧合。

当王通在楼船甲板上说出这番话时,李云竟然也在同一时间说出了这番话。虽然字句稍微有一些出入,然而话里的意思是一模一样的。

“呐,大家看清楚了,中原幽燕以东,辽东高丽以北,这里有原野山林无数,砍伐之后便是千里沃野,木材可以用来建房,也可以销售中原赚钱,砍伐之后点燃一把大火,烧荒之后就是黑土肥田,世人以为这里是苦寒之地,我却认为这里是天赐之所,陛下封我为渤海国主,咱们的渤海国将是无比富饶……”

李云说这话的时候,他面前平摊着一张地图,地图旁边围着老程刘弘基和长孙冲,三人全都目不转睛盯着李云的手指。

李云的手指不断在地图上比划,指着图上一个地方继续又道:“此处乃是营州,距离范阳约为千里,长孙冲的封号是营州王,我划分营州一带给你坐镇,两年时间,需要筑起一座城池。”

长孙冲脸色微微一抽,忍不住抽冷气道:“两年时间……”

李云看他一眼,微笑道:“营州那里有个废弃的小城,你可以在废城之上修葺重建,两年时间绰绰有余,如果你不愿意我换别人去。”

长孙冲连忙摇头,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换人去?

换人去我的营州王爵就没了。

他低头仔细查看地图,忽然惊喜抬起头来,道:“营州似乎离咱们的金矿不远。”

李云大有深意看他一眼,笑呵呵道:“距离高句丽同样不远。”

长孙冲连忙又低头看地图。

李云再道:“你的营州和高句丽接壤,属于谋略辽东的最前沿,因为距离实在太近,高句丽的骑兵一日时间便可越过边境,同样的道理,咱们的兵马一日时间也可以打进高句丽。”

长孙冲下意识咽口唾沫,看着地图上的标注只觉头皮发麻,他忽然苦笑两声,略带紧张道:“离开长安之时,家父只给我一百部曲,凭借一百部曲去守营州,我忽然觉得这个王爵很不好当。”

“不好当是吧?不好当咱们换换!”

旁边刘弘基嘿嘿一笑,直接揭穿长孙冲道:“你那一百部曲都是大内高手,分明是皇后娘娘请求陛下的资助。如果你觉得不合用,老夫可以跟你换一换,我家部曲随你挑,你把大内侍卫让给我。”

老程顺势截胡,义薄云天道:“程家也能换,老夫用两百部曲换你一百人怎么样?”

长孙冲顿时闭嘴,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话。

老程和刘弘基骗人不成,身为长辈却没有一丝汗颜之色,这俩滚刀肉一向厚颜无耻,不断劝说长孙冲和他们换换部曲。

说来说去,都是缺人闹的,地图上诺大一块地盘,然而手底下合用的兵将实在太少,李世民虽然封了三个王爵,然而三个王爵都是光杆司令。

俩老一少争执半天,忽然齐齐把目光看向李云,道:“国主,我们很可怜啊。”

他们想问李云求兵。

那些靺鞨人的矫健,老程三人早已眼馋许久。

……

……第二更到,6800字了,晚会还有更新。

第223章 【征兵,专门找穷人?】

“国主啊,虽然你已经是诸侯,但是莫忘了程家对你的帮助,当初错非老夫慧眼识人,你这颗沧海遗珠恐怕还在流落街头呐!”

不用猜,又是老程叽叽歪歪。

目的很明确,还是眼馋李云的靺鞨兵。

滚刀肉之所以混的好,就是因为没脸没皮,老程向李云讨要兵马的手段很无赖,和向李世民讨要王爵的手法一般无二。

但听这老妖精长吁短叹又道:“做人要讲良心,不能总是欠着别人的债,比如陛下那人,欠了老程救命之恩从来不还,国主你是年轻俊彦,千万别却效仿陛下,做人要大气,不能太吝啬,五千个兵怎么样,咱老程只要五千个兵……”

老程还好,耍无赖还懂得绕个圈子,听起来不那么直接,让人勉强可以接受。

刘弘基的嘴脸简直不能看,这货张口就是吹牛逼,咋咋呼呼道:“国主,你给老夫五千兵马,老夫立马横扫整个高句丽,啊哈哈哈,不用国主你动用大锤,老夫直接帮你把高句丽打下来,怎么样,成不成的赶紧点个头,这眼看快要到饭点了,大家伙还等着吃饭呢……”

这样的话,李云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他缓缓把地图卷起来,模棱两可道:“再忍忍吧,靺鞨人暂时不能动用。”

不说给兵,也不说不给,只说再忍忍,至于忍到什么时候压根不提。

为什么要忍,同样也不提!

这样的话老程三人也听得耳朵快要长茧子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门口人影一闪,但见月牙儿露出一个小脑袋,目光亮晶晶的往屋里看。

这丫头才一看见李云,顿时开心的露出两颗小虎牙,骄傲邀功道:“你快点夸夸我吧,月牙儿又帮你雇佣了好多人。”

说着伸手不断比划,似乎想要说出确切数字,可惜她数数的本事实在太差,最后只能夸张炫耀道:“好多好多,十个达达靺鞨那么多。”

达达靺鞨约有七百人口,十个达达靺鞨就是七千多人,这丫头努力形容半天,希望得到李云的称赞。

“十个达达靺鞨那么多?”

李云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冲出门去,到了门口忽然又是一停,转头对老程三人笑道:“看来你们不用再忍了。”

老程三人登时大喜。

月牙儿早已急不可耐,伸手直接抱着李云胳膊,先是用小胸口蹭了两蹭,然后娇憨的仰起小脑袋,骄傲道:“我这次特别厉害,帮你雇佣了十个达达靺鞨那么多。”

李云哈哈一笑,抽出手来摸摸月牙儿的小脑袋,夸奖道:“果然很厉害,咱们去看看。”

月牙儿拉着他胳膊往外跑。

后面老程三人对视一眼,急急忙忙也跟了上去。

……

月牙儿的形容不够贴切,其实何止十个达达部落那么多,李云到了之后才发现,这次召集来的怕是得有上万人。

领头的是一个壮汉,正和山猪在那里比拼力气,周围靺鞨汉子们狂吼不断,面色紧张似乎在进行一场大赌局。

轰隆!

山猪突然一个发力,将那个汉子掀翻在地,然后口中发出哈哈狂笑,拍着胸脯彰显自己的武勇。

地上那个汉子则是垂头丧气,刚刚到来的上万靺鞨人满脸失望,突见那个汉子捡起一块大石头,竟然恶狠狠的朝着自己脑门砸上去。

那样的力道十足,恐怕一下就能开瓢,李云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是一声断喝,山猪顿时反应过来,飞起一脚踢在那汉子手腕上,结果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石头飞出去把一个看热闹的靺鞨人开了瓢。

那个倒霉的家伙疼的呲牙列嘴,然而并不责怪山猪踢飞石头砸他,反而垂头丧气蹲在地上,忽然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李云心中好奇,忍不住低头问月牙儿道:“这是怎么了?为何情绪如此低落?”

月牙儿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满是不屑道:“赌注,输了,所以伤心,感觉对不起家人。”

李云放眼而望,发现新来的一万多人全都垂头丧气,尤其那个和山猪比拼力气的汉子,此时正蹲在地上眼泪汪汪。

李云心里更加好好奇,忍不住再问道:“赌什么东西,输了竟然如此伤心。”

月牙儿伸手抱住李云胳膊,鬼鬼祟祟凑近李云耳边道:“赌两袋子盐,还有一口锅,他们以为能赢了我父亲,结果被我父亲一下给掀翻!”

李云怔怔半天,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靺鞨汉子,后面老程三人目瞪口呆,满脸愕然道:“上万铁血硬汉,只为两袋盐开赌,输了竟变成这样,个个死了爹娘一般……”

月牙儿很是郑重给老程纠错,道:“不止两袋子盐,还有一个铁锅呢。”

老程三人面面相觑。

月牙儿不喜欢理会老程等人,她最喜欢抱着李云的胳膊,抱着胳膊还不行,还得把小嘴贴近李云耳朵边,神神秘秘又道:“这些人特别穷,比前几天来的那些人都要穷,他们部族里八岁孩童快要断盐了,所以特别希望能够帮你卖命,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等会你可以狠狠的去杀价,你出手太过大方,雇佣的价钱太高了,记住哦,他们很穷,稍微给点就愿意拼命!”

说着生怕李云不肯听,仔细叮嘱又道:“过日子不能大手大脚,需要小心翼翼算计着,哪怕再有钱,也得省着过,等到将来我帮你生下许许多多孩子,你才能有钱分给咱们的孩子们,如果现在都花光了,咱们的孩子很可怜。”

这丫头盘算的还挺长远。

李云听得双眼发直,随即感觉啼笑皆非,付出几袋子盐而已,难道这样也算败家?

但是月牙儿很在乎这件事,趴在他耳边轻声又道:“月牙儿知道你需要征兵,所以不断去打听最为穷困的部落,我穿过了十多个巨大的林子,又翻过了好几座很高很高的山,我专门去找最穷的部落,因为最穷的部落可以给很少的盐,月牙儿不觉得累,我在赶路之时奔跑的像一头母豹子,我想跑去更多更多的贫穷部落,这样才能帮你省下更多更多的钱,我特别的开心,我一天只需要睡一小会觉,厉害吧……”

这个可爱的靺鞨女孩,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骄傲,她努力抱着李云胳膊,使劲把自己的小胸口贴在李云身上。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意,只能用这种方式让男人明白。

李云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脑袋,忽然语带深意道:“你的温柔很像阿瑶。”

月牙儿明显没有听懂,歪着小脑袋好奇看他。

后面老程三人却面面相觑,刘弘基突然扯扯老程衣襟,低声道:“看看眼前这个情形,你家程处雪怕是连个平妻也混不上。”

老程目光明显带着忧虑,他深深感受到月牙儿的威胁。

倒是长孙冲一脸轻松,在旁边低声安抚道:“程伯伯勿需担忧,诸侯国主堪比帝王。”

这话让老程微微安心,缓缓点头道:“贤侄说的不错,国主已经是诸侯。”

诸侯者,可以一娶九女,天子十二女,诸侯娶九女,虽然这是周朝时的古制,但也从侧面说明诸侯的不同。

大唐的律法规定一夫一妻多妾,但是有官身爵位之人额外有律法,规定可以在正妻之外迎娶平妻,比如老程以前是开国国公,按律可以一正妻两个平妻,此外还有八个滕妾,外加三十六个妾侍。

而现在的老程乃是异姓王,王爵最少可以有一个正妃外加四个平妃,至于妾身一类压根不进行限制,只要肾水充足够用,娶一百个妾侍也没人指责。

王爵尚且如此,何况是李云这样的诸侯?虽然渤海国尚未建立,但是李云的国主身份已经确立,普通人的娶妻限制,搁在李云身上已经不管用。

……

月牙儿骄傲的抱着李云胳膊,一直在骄傲的诉说着自己的努力。

李云一脸温和听她说完,最后才轻轻拍了怕她的小脑袋,微笑道:“你做的很好,但是犯了方向性错误。”

月牙儿顿时小脸一抽,很是惊慌看着李云道:“难道我压价太少么?我找的都是最穷的部落……”

这个可爱娇憨的丫头,丝毫不去想自己何等辛苦,她穿越无数原始密林,几乎跑遍方圆三百里的山野,目的只是帮李云征兵。

有时候为了赶路,她困得睁不开眼还要继续奔跑。她从不觉得累,她只觉得这是自己该为男人做的事,为了帮李云省钱,她专门去最为贫穷的部落,贫穷意味着偏远苦寒,然而她没觉得任何辛苦。

她听到李云说她犯了错,顿时可怜巴巴显得紧张,弱弱道:“那我赶他们走,让他们回去自己的部落,然后我再去更穷的部落,保证帮你找到更廉价的兵。”

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于是语气更加可怜巴巴,很是无助道:“怎么办,怎么办,我答应过他们,每个人可以给一捧盐,他们的部落快要断盐了,可我却要赶他们走,月牙儿成了撒谎的女孩,老祖宗会在天上惩罚我……”

这一刻,靺鞨女孩满脸都是悲伤,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欢喜和骄傲。

李云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内心戏有点多,每每他才说上一句话,这丫头已经联想出一出情节曲折的大戏。

但他实在不忍心去苛责月牙儿,只能温柔的揉揉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你乖乖站在一边看着,看我怎么和这些人说话,这些东西叫做谋略,你以后需要学习一些谋略。”

月牙儿仍旧有些紧张,仰着小脑袋问他道:“你先告诉我,月牙儿犯错了吗?”

“没有!”

李云只能安抚她,用更加温柔的声音道:“月牙儿怎么会犯错呢,你只是还不懂运用你的小智慧。”

月牙儿顿时又欢喜起来,语气特别骄傲道:“我就说嘛,月牙儿是最厉害的。”

李云哈哈一笑,示意月牙儿先站到一旁。

此时那些靺鞨汉子仍旧垂头丧气,那个比拼力气输的汉子蹲在地上哽咽不能声。

李云缓缓上前几步,慢慢走近那个汉子,突然回头看向老程三人,沉声道:“一车盐,一车铁锅,盏茶时间,拉到此处。”

老程目光一闪,转身大踏步而去。刘弘基和长孙冲反应稍慢,但是很快也跟着老程去了。

他们隐隐约约猜到李云想要干什么。

……

……第3更到,这章字数较多,今日已11000字,等会后面还有一更。

第224章 【李云的招数】四更

达达部落的后方,有一排建造不久的仓库,这里乃是重兵把守,飞鸟都不准进来一只。

物资全都放在这里。

因为靺鞨人实在太穷,所以物资仓库显得极为重要,不但有老程等人的三百部曲,还有范阳城过来的玄甲铁骑,刀兵铠甲霍霍,难越雷池一步。

老程三人亲自过来,督促部曲们装载物资,一车精盐,一车铁锅,然后刻意带上一百个玄甲铁骑,做出杀气腾腾的护卫姿态。

很快,两车货物运到了部落中心的空地上。

场中的气氛仿佛突然变为凝滞。

一万多个靺鞨汉子,双目死死盯着牛车,那个比拼力气输掉的壮汉,目光带着无比的渴望。

这些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颤。

他们看到了什么?

整整一辆牛车的铁锅。

另一车全是鼓囊囊的袋子。

“咕嘟!”

整个部落四周到处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忽然露出无数个脑袋,那是前些时日招来的靺鞨部族,此时也开始往这边聚集。

可惜达达部落的空地太小,根本不可能存下这么多人,于是无数靺鞨汉子攀上大树,蹲在树干上伸着脖子往下面看。

树上蹲了最少得有两万人,然而地上的数量恐怕还得翻一番,眼见靺鞨人越聚越多,放眼一望黑压压全是人头,如果仔细统计数量,绝对会有五万人之多。

李云闪身一跃,直接跳上牛车。

他缓缓弯腰下去,伸手拎起一口铁锅,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攥起拳头,对着铁锅恶狠狠一拳砸去。

咣当!

一拳砸出,铁锅碎裂。

数万靺鞨人几乎同时瞳孔一缩,瞬间山林中响起震天的咆哮,那咆哮蕴含着浓浓的震惊和不舍,许多人脸上变得激动和愤怒。

“不要啊!”

月牙儿惊呼一声,小脸上挂满了心痛,这丫头急急跑到牛车旁边,发疯一般捡取铁锅的碎片。

几万人怒目看着李云。

然而李云面色平静无波。

他忽然低头看向月牙儿,沉声道:“丫头,先停下你手中的事,把那些铁锅碎片扔掉,我需要你帮忙转述我的话。”

靺鞨人懂汉语的不多,想要交流必须有翻译转述,月牙儿算是比较精通汉话的人,所以李云才让她帮助自己。

月牙儿很乖,虽然心疼碎掉的铁锅碎片,但是仍旧乖乖的从地上直起腰来,她动作矫健的爬上牛车,习惯性想去保住李云胳膊肘。

李云眼睛冲她一瞪,语气却很是温柔,低声道:“不准抱,先帮我办正事。”

月牙儿噘噘小嘴,显得异常委屈和不适应。

李云无奈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距离和她拉开一些,他再次弯腰拎起一口铁锅,看着月牙儿问道:“你准备好了吗?记住要转述我所有的话。”

月牙儿连忙表示明白。

李云点了点头头。

他慢慢又攥起拳头,对着铁锅轰然又是一锤,天生神力,何等刚猛,但听‘咣’的一声,这口铁锅也炸称碎片。

吼!

数万靺鞨人再次咆哮,许多人双目已经泛红。老程等人只觉头皮发麻,那些玄甲铁骑下意识抽出了唐刀。

眼看着就是一场愤怒引发的哗变。

然而李云毫不畏惧,猛然仰天发出一声狂笑。

“哈哈哈哈!”

声音宛如晴天霹雳,隐约竟有压住几万靺鞨人咆哮的霸气。

“哈哈哈哈!”

这次却不是李云的笑声,而是月牙儿谨记着李云叮嘱她别忘了转述,于是这个娇憨的靺鞨女孩也学李云一般,傻乎乎的仰天发出哈哈大笑声,结果学的不伦不类,惹得靺鞨人面面相觑。

李云也被雷的不轻,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现在顾不得去指正月牙儿,只能顺着自己的剧本往下捋。

他再次拎起一口铁锅,这已经是第三口铁锅,不过李云没有挥拳去砸,而是放声大喝说道:“看见没有,这是精美无比的铁锅……”

月牙儿连忙道:“赫拉笑。”

三个字,翻译完了李云的话,靺鞨语言就是这么精炼,颇有汉语上古语法的味道。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数万靺鞨人全都能听懂,可惜他们猜不透李云说这话的意思,许多汉子双目还是泛着血红之色。

李云拎着那口铁锅,屈指叮咚弹动两下,再次开口道:“这样的铁锅,我数之不尽,刚才你们看的很清楚,我拿着铁锅随便砸着玩,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疼,我只是觉得砸铁锅有点好玩,因为好玩,我就砸着玩,为什么呢,因为这东西我多的是……”

说到这里猛然抬手一扬,砰的一声将铁锅扔到地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铁锅恰好扔到那个比拼力气输掉的汉子身旁,李云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看你哭的可怜,这口铁锅赏你了。”

那汉子怔怔发呆,满脸迷惑看向月牙儿。

月牙儿连忙开口,道:“阿布尼迷思,土哈木土思……”

“乌拉!”

那汉子顿时疯狂欢呼,抓起铁锅死死抱在怀里。

李云下意识看看月牙儿,语带不确定道:“十个字就转述完了吗?我刚才说的足足两大段话。”

月牙儿毫不迟疑点头,郑重道:“这样的铁锅,我数之不尽,刚才你们看的很清楚,我……”

这傻丫头,竟然准备重复李云所有的话。

“行了行了!”

李云赶紧挥手止住,苦笑道:“我确定了,你确实用十个字翻译了我的意思。乖丫头,厉害的很。”

月牙儿欢喜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乌拉,乌拉……”地上那个汉子不断欢呼,突然冲着李云咧嘴大笑。

李云很是好奇,问月牙儿道:“他喊的什么意思。”

月牙儿颇有些同声传译的速度,想都不想直接开口道:“发财啦,发大财啦,我被山一样的财富砸中,兴奋,开心,无敌,牛叉死啦!”

李云一脑门黑线,愕然道:“乌拉,乌拉,这好像是重复语,怎么到你嘴里翻译成这样的怪话?”

月牙儿小脸顿变严肃,郑重道:“我严格按照他的意思转述,没有掺杂一点自己的理解。”

“好!”

李云点了点头,沉声道:“你继续帮我转述,保持这种中立风格。如果事情办得漂亮,我准许你抱着我胳膊一整天。”

月牙儿登时大为欢喜,不过却更进一步提出要求,趁机要挟道:“还要晚上骑我,让我可以很快做姆妈。”

……

……第4更到,13300字,后面还有第5更,同时发布。

第225章 【从今天始,生生世世死敌】

李云额头冷汗直冒。

他哪敢答应这个要求,只能故作生气起来,瞪眼道:“如果不听话,抱胳膊也不准了。”

月牙儿抿了抿嘴,显得很是伤心失望,但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帮李云转述翻译。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不能再这么掰扯下去。

他忽然纵身一跃,从铁锅牛车跳上精盐牛车,伸手弯腰,拎起一袋子精盐,然后猛然两指戳出,将袋子戳开两个指洞。

哗啦啦!

雪白的精盐顿时流淌出来。

日光下吸引了几万靺鞨人的目光。

李云任凭精盐不断流淌,突然放声大喝道:“看到没有,盐,雪花一样洁白,咸味比粗盐强烈十倍,我敢保证,这种盐你们一辈子都没尝到过……”

他的话被月牙儿同声转述,瞬间引动几万靺鞨人的狂吼。

群情更加愤怒,隐隐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这么精美的盐,比人命还重要,然而这个汉人竟然任凭它流淌到地上,这简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浪费和犯罪。

那个抱着铁锅的汉子突然冲前几步,趴在地上不断用手去搂,精盐和泥土被他楼成一堆,汉子眼中全是滚滚泪水。

他心疼的!

李云站在车上看他一眼,猛地手臂又是一扬,噗通一声,盐袋扔到汉子脚边。

李云目光滚滚道:“锅赏给你,这袋子盐也赏给你。”

汉子怔怔发呆,紧跟着浑身颤抖,他一手抱着铁锅,另一手捡起盐袋,两样东西死死抱在怀中,眼中流淌出幸福的泪水。

四周黑压压的人头,全都傻傻看着这个汉子。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再次拎起一袋子盐,手臂一挥扔了出去,这次用的力气较大,盐袋凌空飞出很远,轰的一声,将一个靺鞨汉子从树上砸下。

“赏你了!”

李云悠悠开口。

那汉子先是一呆,随即狂喜大吼,他同样死死抱着盐袋子,生怕周围的靺鞨人会来抢。

几万道目光瞬间变得狂热起来。

李云卓然站在牛车之上,突然大声暴吼道:“月牙儿告诉我,雇佣你们只需要一捧盐,只要一捧盐,你们会卖命,但是我不同意,这样太廉价了……”

另一辆牛车上的月牙儿微微一怔,不过仍旧乖巧的帮着转述了这番话。

李云大声又道:“我有钱,我很富裕,你们永远想象不到,我拥有的财富有多少。”

他突然指向远处一座高山,大声再道:“我的钱堆起来比那座山还高,我的财富可以把整个靺鞨人买下,我在中原有一百座盐场,每天生产的精盐可以装满一个湖泊,为在中原还有几百个作坊,一天可以生产几千口铁锅……”

所有靺鞨人屏气凝息,竖着耳朵倾听月牙儿的翻译,他们生恐漏掉一点一滴,脸上挂满了震惊之色。

随着李云的不断吹嘘,这些憨厚的靺鞨人目瞪口呆,他们怔怔看着李云,脑中幻想着这个汉人的财富到底有多么巨大。

而这个时候李云的话音突然一转,冷冷道:“我喜欢靺鞨人,我的一个结义兄弟就是靺鞨人,我的月牙儿也是靺鞨人,这让我更想帮助你们过上好日子,可是,我遇到了困难。有人,不愿意让我帮你们”

数万靺鞨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杀气森森。

李云悠悠叹息一声,仿佛很是伤心道:“我想把精盐运来靺鞨,可是为了运送精盐失去了很多精兵,我想把铁锅运来靺鞨,可是有人在半路上抢掠了属于你们的铁锅,我还想运送茶砖过来,运送比少女皮肤更光滑的丝绸,中原所有的好东西,我都想运到靺鞨让你们试一试,可惜,我遇到了困难,我无法帮助你们,这让我无比的痛苦……”

“吼,是谁!”

数万靺鞨人中,突然发出一声咆哮,这明显是个会说汉话的人,不经过月牙儿翻译已经听懂了李云的话。

这人咆哮着冲出树林,对着李云不断大喊,满脸愤怒道:“尊贵的靺鞨人朋友,是谁敢让你如此痛苦?”

李云顿时心中一喜,连忙仰天长叹道:“那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他的名字叫高句丽。”

月牙儿同声传译,将李云和这个汉子的对话翻译出来。

吼!

山林之中,数万人咆哮,几万个靺鞨汉子愤怒的挥舞拳头,狂吼怒喊道:“阿拉巴,库拉斯!”

月牙儿跳上李云这辆牛车,凑近李云身边低声道:“他们在对着老祖宗发誓,从今天开始高句丽将是所有靺鞨人的死敌,生生世世,没有修好的机会,只要世上还有一个高句丽人,靺鞨汉子就不会放下手中的弓箭。他们,要帮你打这场战争。”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语气严肃对月牙儿道:“你告诉他们,以后所有靺鞨人都是我的子民,我要在这里建立渤海国,他们会和汉人一样享受同等待遇,通婚,通商,孩子免费传授知识,靺鞨人会变成享福的民族。”

月牙儿显得特别惊喜,突然伸手死死抱住李云胳膊,虽然欢喜异常,但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肯翻译李云这句话,她只是眸子如水看着李云,眼睛里的柔媚快要把人融化了。

这眼神,李云顿时心里一抽,额头瞬间又冒出冷汗,下意识道:“你莫非又有什么要求。”

月牙儿狡黠一闪,嘻嘻道:“你刚才这段话肯定很重要,对不对?”

李云不得不点了点头。

月牙儿眼中更加狡黠,又问道:“如果我不帮你翻译,你今天的目的只能达成一半,对不对?”

李云不得不再次点头。

“嘻嘻嘻!”

月牙儿圆圆的大眼睛真的笑成了月牙儿,突然道:“今晚骑着我,像骑马儿那样使劲冲撞,不然的话,我就不给你翻译。”

说着媚眼如丝,小胸口使劲贴近李云,吃吃道:“我偷听过姆妈们的叫声,我会叫的比她们更好听。”

噗嗤!

李云一口老血喷出,两个鼻孔更是鲜红一片。

这丫头,手段贼黑啊!

……

……第5更同时到达,今天15200字,五更完毕,祝福大家睡个好觉,晚安。

第226章 【拍胸口不行,得跪下】

“摸摸你的腰啊,好风……”

作为曾经的后世小伙,李云差点就浪了起来,幸好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诸侯国主,大人物要有大人物的沉稳,于是紧急之下直接刹车闭嘴。

然而月牙儿已经听清了他刚才的浪荡歌词。

女孩扑闪扑闪着圆圆大眼睛,好奇的闪着亮晶晶颜色,仰着小脑袋问道:“好哥哥,为什么摸摸我的腰会好风?”

呃……

李云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张老脸隐隐有些红了。

月牙儿更加好奇,扑闪着眼睛盯着李云,可惜盼了半天也不见李云回答,于是女孩开始了自己的分析,道:“好哥哥摸摸我的腰觉得好风,是因为月牙儿的腰肢很有力么?嘻嘻,其实我的大腿更加矫健有力,奔跑的时候像是吹过山林的风。呀,好像不对,你摸得不是我的腰,你的大手偷偷往下滑,滚烫滚烫的,嘻嘻,好舒服。”

李云脸皮抽搐几下,嗖的一声把手抽了回来,一张老脸更加泛红,讪讪之间变成猪肝色。

曾经的摇摇车之王,现在面对美丽的月牙儿竟然有些不是对手。

当初写书扑街的那段岁月,他在读者群里和沙漠雕王们天天打嘴仗,打嘴仗累的时候,偶尔也会开开车,不过他为人比较忠厚老实,开车技术比不过那群沙漠雕王,但也乐此不疲,引为生平乐事。

曾经有句自我格言,号称是:‘速度五个迈,心情是贼特妈的嗨,摇摇车的速度不快,但是开起来贼特妈的摇晃。’这时候沙漠雕王的读者会播放一首背景音乐,乃是后世儿童游乐场里的歌曲一霸,音乐声一响,有个清脆小孩字正腔圆道:“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回忆千年时光,一时有些痴迷,他目光怔怔望天,脸色变得悠然神往。

然而月牙儿又误会了,以为李云在幻想某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女孩嘻嘻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结果李云心中一荡,不知为何心中又闪过一个词,脱口而出道:“虎牙伤丁,爽的一批。”

月牙儿睁着明媚大眼,好奇表示不懂,小胸口贴着李云问道:“好哥哥,虎牙为什么伤丁?”

噗嗤!

李云再也忍受不住,在这么下去他喷鼻血能喷死,他使劲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脸色变严肃,郑重对月牙儿道:“转述我的话,告诉他们听,如果月牙儿不乖,以后不准抱胳膊。”

月牙儿抿了抿嘴,对于李云的严肃表情有些畏惧。

李云这时不敢去撩拨女孩,只能保持严肃以防翻车,他忽然从怀里掏出那卷地图,当空展开举在手里,大声对四周道:“尔等可知此图,号称白山黑水,地广千里,物产丰饶,你们穷,是因为不懂的把物产变成财富,你们苦,是因为渔猎的生活方式落后于农耕,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没有引领者,而今天,我来了,这一片丰饶土地,以后会是我的采邑,所有靺鞨人兄弟,以后会是我的子民,我要带领你们,变得像汉人一样富裕……”

月牙儿将他的话同声传译。

满场忽然寂静无声。

此地聚集了几万部众,其实很多人看不清楚李云手里的地图,就算能够看清,他们也无法看懂,看不懂不要紧,听懂意思就行。

李云所说的建国,李云所说的采邑,这些字眼在他们脑中从无印象,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压榨,他们最在意的是最后一句话:靺鞨人会像汉人一样富裕。

“哈巴尔?”

突然一个靺鞨汉子冲出山林,壮着胆子仰头看着牛车上的李云,他这三个字是一种询问语气,询问的时候脸色显得异常激动和渴望。

李云看向月牙儿,表示需要翻译。

月牙儿迟疑一下,小声道:“他在问你,这一切会不会是骗他们的,你会不会像是做梦里的神人一样,刚给了他们希望,睡醒之后突然发现不见了。”

“哈哈哈!”

李云大笑起来,突然伸手拎起一袋子盐,他今天要做的就是展现土豪一面,因此这些盐和铁锅纯粹是用来装逼所用,他将那袋子盐远远抛出,直接将那个汉子砸个趔趄,大声问道:“疼不疼,是不是在做梦?”

那汉子双手死死抱住盐袋子,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到底疼不疼。

远处几万部众,气氛已经点燃。

李云目光一闪,心知事情已经成了九分,但他不敢放松,再次从车上拎起一袋子盐,这次没有随手抛出,而是大声对四周道:“看到没有,盐。”

说着伸手一指另一辆牛车,大声再道:“看到没有,锅。”

然后继续开口,声音滚滚笼罩山林,道:“这些东西以后你们人人会有,吃饭的时候不需要可怜巴巴去舔盐,煮肉的时候不需要许多人公用一口锅,我会改造靺鞨部落,带领你们建造坚固的城池,我还会带领你们伐木烧荒,按照人口分给你们肥美的土地,你们不会种地不要紧,我会号召汉人来这里帮助你们,靺鞨人,汉人,是兄弟,你们可以通婚,生下可爱的孩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喘口气接着道:“我会建造很多很多的学校,招来很多很多的老师,老师们会教授小孩学问,甚至可以教授你们学问,小孩要上学,大人也要上学,以后所有靺鞨人都会说汉话,你们的生活也像汉人一样富裕。”

这已经不是征兵动员那么简单,而是隐隐透露了他建国之后的治理国策,后面老程三人悄悄对视一眼,心底骇然道:“此计釜底抽薪,靺鞨人也许会从历史上消失。”

学习汉话,与汉人通婚,引入农耕文明,堂堂阳谋改变一个民族,但是靺鞨人丝毫没有抗拒,反而兴奋的仰天狂呼。

对于一群世世代代穷困潦倒的穷鬼来说,他们早已经被巨大的画饼冲昏了头脑,倘若现在有人站出来阻拦,估计瞬间就会被靺鞨人撕成碎片。

眼看气氛已经烘托起来,李云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他缓缓将那袋子精盐放下,没有选择扔出去送给人,在数万靺鞨人失望的眼神中,李云突然纵身一跃下了牛车。

他大踏步走进自己的屋子,很快拎着巨大的擂鼓瓮金锤出来,他手持大锤冲到一颗千年古树旁边,陡然仰天发出一声暴喝大吼。

轰隆!

扬手一击,天摇地动,擂鼓瓮金锤重重砸在树上,粗大的古树咔嚓一声从中断裂,枝干砸到其它树上,引发更大的动静。

这一番动作,直令几万靺鞨人相顾骇然,他们面色恐惧看着李云,目光隐隐生出一种畏惧。

李云持锤站在大树旁边,声音宛如笼盖山林的战神,悠悠道:“我,天下无敌,我,无人可当,从今天开始,咱们立个规矩……”

说着一停,接着道:“听话的靺鞨人,是我朋友,不听话的靺鞨人,是这颗大树。听话的朋友,每人先发两捧精盐,不听话的靺鞨人,每人也给一捧精盐,但是只给一捧,以后不会再有,我请你们离开,这一捧精盐算是你们赶路而来的补助。”

月牙儿满脸崇拜看着李云,极其骄傲的把这番话转述而出。

女孩的声音像是林间鸟儿,清越之间传荡山林,那些靺鞨人相互传递语意,很快数万人全都明白了李云的意思。

听话的先给两捧盐,这叫做薪酬,以后经常会有薪酬。

不听话的只给一捧盐,这叫做补助,但是以后不会再有。

需要很困难的去做选择吗?

显然不需要进行任何选择。

但见山林之中,很快走出上百个强壮的汉子,这些都是各个靺鞨部族的首领,他们走到李云面前不断拍击胸口。

月牙儿连忙给李云解释,语带欢喜道:“好哥哥,他们表示向你效忠,靺鞨人从来不会撒谎,说出的话即使死了也不后悔。”

“拍击胸口盟誓么?”李云微微一笑,忽然淡淡开口道:“这不行。”

他转头看向老程,略略有些沉吟,老程直接从后面走出,沉声道:“国主若有吩咐,但请吩咐无妨,老夫虽然是你长辈,但老夫同时也是你的下属。世间礼仪,先公后私……”

刘弘基和长孙冲也急忙上前,同声道:“吾等也是如此。”

“好!”

李云猛然点头,沉声道:“改革靺鞨人的第一步,是让他们学会汉人的单膝跪拜礼,他们拍击胸口不行,我需要他们单膝下跪宣誓。”

“老夫来领这个头!”

老程丝毫没有迟疑,直接走到李云的身前,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轰隆跪下,单膝在地双手抱拳,大声道:“渤海国五千户王爵,程知节,拜见国主。”

刘弘基和长孙冲对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也冲了过来,同样单膝跪地抱拳,大声开口道:“渤海国五千户王爵,刘弘基(长孙冲),拜见国主。”

月牙儿很是聪慧,很快将这些话转述给那些部族首领,首领们好奇观看老程三人行礼,渐渐地开始有人学着单膝跪地。

有一个人效仿,很快无数人效仿,转眼之间上百个首领跪倒尘埃,口中发出靺鞨人的宣誓之语。

这就算是成了!

老程三人心里一喜,抱拳的姿态更加恭敬。

第227章 【先打辽东五十里,不服直接砸国都】

李云卓然而立,忽然沉声开口道:“眼下靺鞨人前来投奔者,数量约有六万人之众,我意直接划分三部,每部约为两万人口……”

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靺鞨人一户大约二十人,而你们三位都是五千户王爵,按律,当治理十万民众!现在每人先分两万部众,各自归拢收服自己的部族,我只给一个支持,那是钱,我只有一个要求,那是听话!两个月之后,我会考核三位王爵的治理之能,倘若哪家拖了后腿,本国主是要向你们问责的。”

支持很简单,用钱砸。

要求也很简单,必须听话。

无论是支持还是要求,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世间之事往往是如此,越是简单的事情越难做好。

如果做不好,李云要问责,问责这个词乃是后世词汇,但是并不妨碍老程他们能够理解,老程三人心一凛,几乎同时开口道:“愿立军令状。”

命令给了,对方也接了。

李云这才变得语气轻松起来,忽然前一步亲自把老程拉起,随后又将李孝恭同样拉起来,笑呵呵道:“两位伯伯,多谢相助。”

说着看了一眼长孙冲,眨眨眼睛道:“大表哥,你不用我亲自拉起来了吧。”

长孙冲呵呵一笑,自己从地站了起来。

李云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老程耳边,语带深意道:“程伯伯,你的手下还跪着呢。切记打一棍子给个甜枣,靺鞨人毕竟是半开化的民族,万事不可一蹴而,压得太狠容易崩盘。”

老程嘿嘿两声,同样低声道:“国主放心,老程治军自有一套办法,保证服服帖帖,两个月之后指哪打哪。”

旁边刘弘基也嘿了两声,语气轻松道:“相绿林的悍匪,这些靺鞨人简直是一群乖宝宝。”

唯有长孙冲稍显紧张,低声道:“我从无治军经验,也无治民之法,看来需要和他们同吃同睡,先建立一份信任和默契才行。”

李云嘿嘿两声,怂恿他道:“其实有个最简单的办法,你娶十来个靺鞨女人行了,这是最快的融入办法,保证靺鞨人把你当做自己的好首领。”

长孙冲脸色一红,呐呐道:“这,这不太合适吧,为兄尚未和长乐大婚,怎能提前沾染靺鞨女子。”

这货明显是个闷骚,口说着不合适,眼珠子却咕噜噜猛转。

看他面色异常浪荡,分明是在口是心非,偏偏嘴还装假正经,义正言辞道:“为兄在大婚之前,不能对不起长乐,为人夫婿者,应该洁身自好。”

“我呸!”

李云满脸鄙夷看他一眼,直接打脸道:“你别跟我说你现在还是个雏,我听说你号称年轻一辈新一代的三下出水,当年卢家的卢出水混迹青楼,大表哥你似乎也是勾栏里的常客。”

长孙冲略微扭捏几下,面色讪讪道:“那都是风花雪月之事,为兄去勾栏是为了吟诗作对。”

吟诗作对?

李云想呸他一脸。

新一代的三下出水,你去勾栏吟诗作对有谁信?

长孙冲还在那里扭捏,突然自己露了马脚,嘿嘿低笑道:“若是真能迅速融入靺鞨,那么稍微做些牺牲也是可以的,可惜靺鞨女孩太过狂热,为兄这几日的腰杆儿有些发酸。”

好家伙,这话直接泄露一切。

为什么会腰酸?

年轻人腰酸只有一个可能。

这怕是戳了不少靺鞨女孩,估计不止三下出水那么简单。

老程和刘弘基两个老流氓嘿嘿坏笑,不知为何竟然也去揉摸老腰,李云看的面皮抽搐,隐隐猜到两个老流氓恐怕也没闲着。

靺鞨女孩的热切李云自己有亲身体会,如月牙儿这个女孩,她每天都想着冲进李云的屋子,然后让李云骑着她一起睡觉。

一想到‘骑’这个字眼,李云小腹之下隐隐又开始发热,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最近忍的确实有些辛苦。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月牙儿的小胸口,恰好月牙儿也向他这边看来。

女孩对于男人的目光有天然敏感性,月牙儿顿时露出两颗小虎牙,嘻嘻狡黠道:“好哥哥,我帮你转述了好多话哦。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你转述你骑……”

李云大惊失色,跳过去直接捂住月牙儿的嘴,这丫头性格太火热,如果不捂住嘴肯定要现场开撩,明明不是荤段子,然而男人听了扛不住。

长孙冲嘿嘿坏笑,眉飞色舞满脸恶趣,老程和刘弘基仰头看天,仿佛天的云彩十分好看。

作为长辈,他们不太适合掺和眼前一幕。

月牙儿被李云捂嘴半天,一双小手使劲扒拉李云胳膊,最后双方用眼神交流达成协议,李云才敢小心翼翼放开她的嘴巴。

哪知这丫头眼珠儿咕噜噜一转,突然踮起脚尖凑到李云耳边,吃吃低笑道:“今晚骑,使劲撞我!”

仅仅八个字,却有勾魂夺魄之感,李云只觉心里一荡,口发出一声闷哼。

他使劲深吸一口气,勉强才克制心底的冲动。

可惜月牙儿紧跟着又是一句,凑在他耳边嘻嘻笑道:“你答应我的,不准反悔,月牙儿先去找姆妈学学,我晚乖乖的叫你好哥哥。”

说完话后轻咬嘴唇,一眼月牙般的眼睛水汪汪亮晶,忽然轻轻对着李云耳朵吹口气,热乎乎的特别痒,咯咯道:“今晚骑哦。”

李云微微一硬,二弟表示了尊敬。

月牙儿柔媚看他一眼,欢天喜地去找姆妈们学习某种叫声去了。

在靺鞨女子眼,男人是支撑一切的顶梁柱,千百年来的穷困和艰苦,滋养了靺鞨女孩火一般的温柔,她们要给男人享受,才能抚平男人的辛劳。

这是一个民族最为淳朴的生存法则。

月牙儿不断诱惑李云,纯粹是天性的表达,这并非水性杨花,靺鞨女孩异常忠贞。

……

逗趣是逗趣,正事是正事。

而今达达部落所在之处,已经有六万靺鞨人聚集,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还有更多听到消息的穷苦部落跋涉而来。

人口越来越多,粗犷的管理办法肯定不行,聚集点也需要扩建,否则吃饭睡觉都是个大问题。

数日之后,李云召集众人议事。

这次不止是老程三人,随同而来的还有十几个靺鞨首领,这是老程他们培养的第一批下手,月夜儿老爹山猪赫然在列。

李云再次铺开他的地图,不断给众人分派各种任务。

“靺鞨跟大唐之间尚未接壤,间有一段乃是三不管地带……”

李云的手指摁在地图,沉声道:“大家看,是这里。”

众人目不转睛看着地图。

那是一条代表河流的粗线。

李云指着粗线道:“此处乃是辽河,过河是辽东,此前你们运送物资,经过的地方是这里,我估计高句丽已经有所察觉,以后再想运送怕是有些不易……”

说着手指微微一滑,向前推移半分,又道:“再看看这里,高句丽新丸城,此城距离辽河只有五十里,高句丽骑兵一个时辰能劫掠我们的车队。”

老程目光一森,沉声道:“如今达达部落已经聚集了六七万人,并且每天会有新的部族跋涉而来,倘若咱们的物资无法运来,衣食住行都是个大麻烦。”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道:“所以说,咱们要开辟这条商道。”

商道怎么开辟?

必须保证安全。

如何保证安全呢?

在场众人眼杀机一闪。

李云突然重重在地图一点,语气森然道:“给我拔掉新丸城!”

辽河已东五十里,必须先掌控在手。

这五十里范围很重要,是为了保证他运送建国物资的商道安全,如果高句丽敢反抗,他会亲自拎着大锤打进一百里。

我要五十里你不给,那我打你一百里让你疼。

如果还是不服,信不信我拎着大锤轰塌你们的都城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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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我原本没打算屠城】

夜黑,风高!

古树,寒鸦!

“呱,呱,呱……”

枯枝干上,一团黑影,忽然振翅扑啦啦几声,显得孤寂暗夜越发阴冷。

树下巷尾,有人蜷缩,一个老人抖抖索索抱着小女孩,浑浊的目光闪烁着渴望和希冀。他躲在巷子口处,不敢踏出雷池半步,外面乃是一条长街,隐隐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爷爷,我饿……”

老人怀里的小女孩正在发烧,听到脚步声时发出一句呓语,老人连忙把孩子使劲搂搂,小声小气安抚道:“奴奴别急,很快就有吃的,爷爷已经看到兵丁身影,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

小女孩吃力睁开眼睛,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老人连忙将她按住,很是心疼道:“奴奴躺着别动,今晚不要你唱曲,你正在发烧,不能吹到凉风。”

然而小丫头已经挣扎着从他怀中坐起,懂事的样子让人心酸,边咳嗽边道:“爷爷,不行的,奴奴得唱,不然赚不到赏钱。”

说着忽然剧烈咳嗽几声,语带期盼看着老人,目光吃力道:“爷爷,今晚他们会给钱吗?”

会给钱吗?

老人不知道答案,也无法回答孩子。

他只能努力岣嵝起腰,帮助孙女遮挡巷子里的凉风,可惜他自己的身板也很瘦弱,吹着凉风不断瑟瑟发抖。

而那女孩因为剧烈咳嗽,转眼之间竟然昏睡过去,她的气息十分杂乱,脸蛋儿红的有些烫人。

这个巷子的深处,隐约还蜷缩着好些黑影,但见一个苍老的乞丐趴在那里,忽然吃力开口道:“赵老杆,不能再这么硬撑了,明天必须去找大夫,否则奴奴撑不过两天。”

老人目光更加浑浊,隐隐有晶莹的泪水滑下,他使劲挺起佝偻的脊背,希望能帮孙女遮挡更多的凉风。

去找大夫?

谈何容易……

吃饭尚且没钱,哪里有钱抓药。

远处那个老乞丐抖抖索索爬起来,突然伸手冲着这边一扬,但听当啷两声脆响,原来他扔出了两枚铜板。

铜板在地上滚动几下,最后夹在地面石缝停下,老人面色怔怔转头,却发现老乞丐已经蜷缩回去。

这老乞丐比他更老,更加扛不住凉风,所以扔完铜板赶紧蜷缩回去,夜色深沉之中,但听老乞丐气喘吁吁笑道:“今天我运气好,讨到两枚铜板,先借给你吧,帮着奴奴渡过难关。”

“孙大哥,我……!”

老人嘴皮子哆嗦几下,浑浊的眼眶泪水横流,他伸手颤抖的捡起铜板,口中已经哽咽不能出声。

两个铜板光滑油润,分明是被人常年摩挲的缘故,这两个铜板压根不是老乞丐乞讨所得,而是他留存了二十多年的故土之物。

“孙大哥,这铜板……”

老人颤抖开口,然而不知道如何继续说下去。

老乞丐蜷缩而笑,吃力喘气道:“同是汉人,同在受苦,既然回归故土已然无望,留着两个铜板又有何意义?拿着吧,明天去给奴奴找大夫。咱们已经没了希望,但是孩子也许还有希望,赵老杆,咱们要把希望留给孩子!”

老人死死握住铜板,浑浊的泪水流淌更多。

感激,悲痛,伤心,绝望,无数情绪充斥心间,唯有两个铜板带有热度。

可是,两个铜板哪里能请得起大夫?

高句丽人对他们这些汉奴,一向是剥削压迫到了极点,高句丽人去看大夫,也许只要十来个铜板,但是汉奴想要去抓药,光是问诊就得收你十枚……

铛啷啷!

铛啷啷!

地面上突然又有声响,在清冷深夜很是清脆,只见一个一个铜板远远抛过来,那是许多蜷缩在巷子里的人解囊相助。

一枚!

两枚!

三枚!

十枚……

铜板由少极多,渐渐竟然凑了三四十枚。

每一个铜板都带着温度,每一个铜板摩挲的光滑,这些铜板不是乞讨而来,分明是这些远离故土之人的心灵寄托。

他们在最为艰难的时候,也没舍得花费自己的铜板,然而现在为了生病的奴奴,这群沦落的汉人解囊相助。

扔出铜板的人再次蜷缩回去,巷子里只余温和无比的鼓励声,各自笑呵呵道:“赵老杆,拿去,奴奴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咱们这些人怕是不成了,但是孩子应该还有机会,也许,她能回故土看一眼!”

其中有一个最为苍老的耄耋,喘息已经隐隐带着死气,他同样扔出了自己的铜板,吃力看着夜空道:“如果孩子有机会回去,希望把我们的骨灰带上,纵然客死异乡,但也希望落叶归根,咱们汉人,不能做漂泊的鬼,就算死了,也想回去看一眼……”

赵老杆满脸是泪,将所有的铜板收集起来,然后他使劲抱着怀里的孙女,低声喃喃道:“丫头,要记住,一辈子不要忘,你一辈子都不要忘。”

夜更深了,风也更冷,然而赵老杆重拾信心,他觉得自己孙女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里是高句丽新丸城,他们蜷缩的巷子叫做汉奴地,这样的巷子以前很多,最近几年渐渐变少了。

三十多年前,隋炀帝三征高丽,征发百万民夫,结果大败亏输,军队输了直接死,他们这些运送辎重的民夫成了奴隶,从此饱受高句丽的压榨,每年都要死去无数人。

三十多年时间,搁在古代几乎是两代人,赵老杆来的时候还是个中年人,然而现在已经垂垂老矣,他的三个儿子累死在新丸城,临死连个裹身的芦席也没能找到,直接被人抬出城池,扔到乱葬岗随意抛掉。

想起来全是心酸。

万幸的是老天偶尔也能开眼,小儿子和一个女奴结合婚配,虽然生的奴奴是个女孩,但也算是留下了一支纯正的血脉。

奴奴是赵老杆的宝贝疙瘩,是他在高句丽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踢踏!

踢踏!

远处的脚步声渐渐接近,赵老杆佝偻的身躯猛然一抖,他下意识抱紧奴奴,目光期待的看着巷子外面。

新丸城同样有宵禁,宵禁之时不允许有人上街,街上那些人全是兵丁,孙老杆满腹期待的等着他们来。

终于,巡街的兵丁们走近了。

“将军们……”

孙老杆连忙开口,缩在巷子口远远开口,他努力涎着脸讨好,小心翼翼道:“将军们巡街累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小老儿可以给大家说个故事,让将军们听了稍微解解乏……”

可惜赵老杆的讨好换来一顿臭骂。

“你是不是想死!”

一个兵丁猛然冲过来,对着赵老杆拳打脚踢,呵斥骂道:“滚远一点,信不信直接砍死你,爷爷们今晚没心情,谁要听你那些啰里啰嗦的老掉牙故事。”

叱骂之间,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孙老杆被打的满脸是血,努力用手保护着怀里的奴奴。

“嘿嘿!”

那兵丁眼中忽然淫光一闪,双目死死盯着赵老杆怀里的奴奴,兴奋道:“这小丫头不错啊,正好让大爷们爽上一爽。”

说着突然出手,恶狠狠把赵老杆推到在地,然后双手直接按住奴奴,竟然要撕烂奴奴身上的衣服。

赵老杆亡魂大冒,发疯一般冲了过来,他死死抱着兵丁大腿,苦苦哀求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我孙女才十二岁,她现在还发着烧,您这样她会死的啊……”

“滚!”

兵丁飞起一脚,重重踢在赵老杆太阳穴上,这一脚势大力沉,赵老杆顿时昏厥摔倒,后脑勺砰的一声磕在巷子口,口鼻之中迸攒出一股血花。

“晦气!”

兵丁骂了一声,继续又开始撕扯奴奴衣服,这时又有几个兵丁过来,口中发出嘿嘿的恶枭声,有人已经开始脱裤子,分明是想在巷子口行事。

“该死的,你们是畜生……”

巷子里蜷缩那些老人愤怒无比,许多人爬起来往这边冲过来,哪知那几个兵丁桀然不惧,抽出腰刀直接劈砍了过去。

瞬间有几个老人倒在血泊之中。

兵丁们哈哈狂笑,最初的那个杂碎已经褪下了自己裤子,此时奴奴已经在昏睡中惊醒,可惜重病之下毫无力气进行反抗。

那杂碎兵丁的肮脏之物已经露出。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暗夜中传来一声巨响,但听轰隆如雷,仿佛大地颤动一下。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吗?”

那兵丁双手抓着奴奴,下意识转头倾听。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大地又是一阵!

然后……

又是第三声!

第三声巨响发出,终于让兵丁们发现了响声来自何处,原来此处巷子口距离城门恰好不远,暗夜深沉之间遥遥能看见巨大的城门。

刚才三声巨响,分明来自城门。

“敌袭……”

城头之上,陡然有人疯狂大喊。

也就在这个时候!

轰!

第四声巨响发出,随即天摇地动,但见巨大城门轰然倒塌,砸出一股狂风卷起尘土。

那兵丁怔怔抓着奴奴,目光呆愕看着城门倒塌之处,等到尘土渐渐落下,他看到城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城头上有火把点燃,照亮城门口的一切,但见那道身影卓然而立,双手隐约提着两个巨大之锤。

四锤!

砸塌了我们的城门?

兵丁只觉心里一抽,不知为何闪过这个念头……

那是一个青年,目光宛如利剑,青年的目光洞穿长街,恰好看见兵丁手里抓着奴奴。

奴奴的衣服半被撕烂,兵丁的裤子推到脚跟……

兵丁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看到青年双目喷火,而在大锤青年的身后,突然出现潮水一般的大军。

“今夜新丸城,满城尽屠之……”

短短十个字,宛如九幽吹来的寒风。

杀!

这是一个汉人国主的愤怒咆哮,李云原本没打算屠杀这座城……

第229章 【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轰隆!

李云双脚愤怒踏地,整个人宛如炮弹一般弹出。

今夜他穿上了李元霸的铁水流云金丝甲,即使冒着弓矢也无惧损伤,城头虽有无数利箭射下,然而射在铠甲上毫发无伤。

他只觉胸口有一股暴虐,如果不发出来的话会把自己给炸掉,他从城门口狂冲而入,抡起大锤横向奋力砸出。

迎头一个照面,恰是那个兵丁所在的巡街队,这个巡街队统共约有五十人,站在长街上宛如活靶子。

以李云的天生神力,即使大锤轻拍也能打死人,但是李云现在满腔暴虐,他不想看到高句丽人能有全尸。

噗!

一锤砸出,血花迸溅,当力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竟然真能把人的身躯直接给打爆……

五十人的巡街小队,摊上暴虐的李云纯属送菜,他们身上的铠甲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连人带甲直接被砸烂成为一团。

仿佛只是几个喘息,李云已经狂冲而过,在他身后的地面上血肉模糊,李云身上的铠甲同样血肉模糊。

他拎着大锤停止冲锋,一步一步毕竟巷子口处。

那个兵丁此时还抓着奴奴,然而双目已经变得呆滞恐惧,这杂碎隐隐能够猜想到,他今夜的结局肯定不太妙。

李云毕竟的速度很慢,似乎压根不害怕兵丁暴起伤人,他目光森然盯着兵丁,冷冷道:“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放下她……”

这仿佛是提醒了兵丁,那兵丁猛然把奴奴挡在身前,惊恐大喊道:“饶了我,别过来,别过来啊,我会杀了她。”

然而李云继续逼近,一步一步走的坚决,那兵丁浑身颤抖,脚下不断踉跄后退,他把奴奴使劲挡在身前,大吼大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会杀了她,我会杀了她……”

越是如此大喊,越是不敢动手,他刚才看清了李云的屠杀,那两把巨锤把他同队全都砸成烂泥。

人在陷入无比惊恐的时候,对于不可抗拒之力压根不敢反击,所谓狗急跳墙那种情况会有,但是大多数时候不会狗急跳墙。

比如后世常见一些暴徒抓着人质,口中大喊着各种疯狂的威胁,结果迟迟不敢动手,最后被狙击手一枪爆头,暴徒们明明知道拖下去会死,但却很少有人直接去伤害人质,这是一种特殊的复杂心理反应,心理学上称之为泅水抓浮萍幻想症状。

李云是后世之人,曾在网络上看过这种报道,他砸开城门之时发现一个女孩被兵丁抓着,几乎瞬间想到了这种逼迫解救之法。

除了此法,别无他法。

所以他先是暴虐杀人,将几十个兵丁砸成烂泥,然后借助这种强势的暴虐,一步一步威逼兵丁的身心。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兵丁抓着奴奴连连后退,不知不觉竟然退进了巷子之中,李云忽然目光轻闪,他隐隐看见巷子里面爬起一些老人。

有个老人,悄悄抱起了一块大石头。

李云顿时心中一动,拎着大锤继续逼近,但却刻意放缓脚步,每走一步都要说上一句话。

他的语气宛如厉鬼一般森然,幽冷道:“你知道么,我本来没打算屠城……”

说着,踏前一步。

突然举起一只大锤,盯着兵丁继续开口,声音更加阴冷,仿佛鬼蜮寒风:“知道这锤子叫什么吗?它叫做擂鼓瓮金锤……”

再次踏前一步,语气更加森然,道:“死在这对锤子之下的人,加起来最少也得几万人。”

每踏前一步,口中发出一言,他身上的铁水流云金丝甲全是血肉,映衬的李云宛如嗜血杀神的恶魔。

那兵丁浑身都在颤抖,握着腰刀的手腕不断摇晃,他抓着奴奴挡在自己身前,不断向着巷子深处后退。

而在那巷子的阴影之处,那个老人抱着石头咬牙切齿盯着他。

李云手里举着大锤,此时已经到了巷子口处,他距离兵丁只有五步之遥,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过去。

他继续用阴冷的话语逼迫,森森然道:“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那兵丁双目泛出绝望。

西府赵王。

擂鼓瓮金锤。

打从李元霸的时代开始,擂鼓瓮金锤威震整个天下,无论辽东还是西域,遑论突厥还是东瀛,但凡是听过军中兵卒之辈,哪个没有听过擂鼓瓮金锤的名头?

这是一对砸死过突厥可汗的大杀器。

“我给你个机会,让你放下她……”

李云再次开口,继续向前逼近一步。

“你会不会放过我?”那兵丁眼中泛起渴望。

这话若是询问不懂心理学之人,也许会撒谎先进行蒙骗,然而李云恰好看过类似的典故,甚至这时候不能放缓任何威逼。

他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阴冷质问道:“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说着一停,接着又道:“我要把你砸成一摊烂肉……”

那兵丁满脸绝望。

偏偏奇怪的是,他架在奴奴脖子上的腰刀一直不敢砍下去,他分明还想挣扎,把奴奴当成他活命的唯一保护。

这时候,城门口处杀声震天。

无数靺鞨人狂吼着冲进来,然后顺着台阶登上城墙厮杀,那些守城的兵卒已经无法放箭,只能硬着头皮和靺鞨人白刃厮杀。

轰隆!

城门之处忽然冲进一股骑兵!

赫然一百个玄甲铁骑!

虽然铁骑只有一百,然而人马皆都列装重铠,他们一路横扫狂冲,不断斩杀闻讯赶来的新丸城守兵。

领头两员猛将,赫然是老程和刘弘基,老程手里一柄大斧,刘弘基倒提着霸王戟,再后面则是百十个靺鞨首领,每人配备了一柄精光闪闪的大刀。

靺鞨人很穷,以前只能用树枝制造弓箭,即使是树枝弓箭,他们也敢和熊瞎子厮杀,如今摊上李云这种大老板,凡是小首领先给配备一口大刀。

老程和刘弘基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人物,一百个玄甲铁骑同样是杀人如麻的机器,再加上几百个配备大刀的靺鞨小首领,这一股兵力简直可以说是挡者披靡。

由于李云四锤砸塌城门,并且拎着大锤横冲开路,这样的攻城战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算是攻城战,完全可以称之为是冲入城池的屠杀之战。

仅仅半盏茶时间,城门口的厮杀已经停了,老程骑着战马狂冲而入,几个喘息冲到李云身边。

老程的目光只扫了巷子里一眼。

随即便打马缓缓往后退去。

甚至还挥手阻拦住了冲过来的刘弘基,又把那些玄甲铁骑和靺鞨首领全都约束住。

老程何等精明,他已经猜到了李云的用意。

李云救那个女孩!

值此攻城大战之中,为了一个女孩停下攻势,这事倘若摊上其它大唐将领,也许会面带嘲讽嗤之以鼻,但是老程却毫不迟疑做了,因为他看到了李云眼中的暴虐和坚决。

为了配合李云,老妖精甚至专门开口配合一句,故意问道:“国主,您刚刚说要屠城?”

“屠!”

李云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

老程眼角余光盯着那个兵丁,突然又道:“新丸城至少有五万户,生活的高句丽人起码得有三十万,这么多人,全部屠吗?”

“屠!”

李云再次吐出一个字,然后森然再次开口,语气无比阴冷道:“一个不留,尽皆屠之,此是血仇,唯有血报。”

老程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伸手一指那个兵丁,炸喝一声道:“他也屠吗?”

那兵丁心神一晃,下意识向后又退。

这次终于退到那个阴暗角落。

那个抱着石头的老人愤怒砸向他的后脑勺。

砰!

兵丁遭遇重击,脑袋向前一凸。

李云狂吼一声,双加踏地蹿出,手中大锤轰然一砸,重重砸在兵丁头上。

噗!

脑浆直接炸裂。

李云一把接住奴奴,顺势把兵丁的尸体踢开,然后转头看向老程,咆哮怒吼道:“本国主憋得要炸了!”

老程把大斧头举起一挥,森然应命道:“遵国主命,满城尽屠之,杀……”

第230章 【大隋骁果军,赵十三郎】

唏律律!

战马一声嘶鸣,老程倒提着大斧离去,随即地面轰隆震动,一百玄甲铁骑冲入城中。

又有刘弘基带领几百靺鞨首领,后面跟着潮水一般的靺鞨大军,夜色深深,火把熊熊,站在长街向远处眺望,但见街头巷尾已经短兵相接。

杀!

喊杀之声震天,夹杂着靺鞨人兴奋的吼叫,刀光剑影之间,无数人头落地。

李云这才有时间仔细看看救下的女孩。

奴奴被他双手抱在怀里,双眸带着一丝畏惧和惊恐,这孩子正在发高烧,整个人显得昏昏欲睡,她身上衣服被撕烂几处,夜风一吹顿时瑟瑟发抖。

她很虚弱,十分想睡,但她努力睁开眼睛,小脑袋挣扎着去看巷子口。当她看见地上躺着的几个老人,泪水瞬间滚滚滑落而下。

那几个老人倒在血泊之中,此前为了救她被高丽兵丁砍死,也正是因为老人们的拼命,才让奴奴撑到了李云砸塌城门。

在那几个老人的尸首旁边,地上散落着十几枚铜钱,火把熊熊之下,铜钱闪耀着黄澄澄的光,那是一种被人常年摩挲的温润,铜钱上面铸有两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奴奴不认得字,爷爷也不认识字,但是爷爷很多次告诉自己,这种铜钱叫做‘五铢钱’。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中原铜钱,奴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她小时候趴在爷爷怀里乞讨,晚上蜷缩在巷子里哭闹,许多老人会拿出‘五铢钱’逗她,告诉她这是他们故乡的钱。

奴奴还记得老人们口中的话,特别骄傲道:“丫头崽,记住喽,这个叫做五铢钱,是咱们汉人的铸钱,咱们的家乡在中原,咱们的民族叫汉族,咱们虽然是奴隶,但是咱们腰杆很硬,这些五铢钱整个天下都在用,奴奴听听铜钱的声音脆不脆,好听不好听……”

叮铃铃,叮铃铃!

老人们把铜钱扔到地上,逗着哇哇哭闹的奴奴,于是奴奴好奇张开小手,破涕为笑去捡地上的钱。

老人们见奴奴笑,自己也开始呵呵的笑,他们用温暖的大手抚摸奴奴小脑袋,口中发出一种奴奴听不懂的叹息,喃喃道:“丫头崽啊,老天睁睁眼吧,让你回家。”

“爷爷……”

小女孩泪水模糊,口中发出虚弱的呓语。

李云心酸无比,只觉自己眼角变得湿润,他喉咙里仿佛堵着沉重的铅块,堵的他喘气都变得困难。

一阵凉风吹过,怀里的奴奴又在打哆嗦,小孩的脸蛋很是苍白,口中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李云心里一惊,目光落在奴奴破烂的衣服上,他急忙想脱掉冰冷的铠甲,用身体给小女孩带去温度,却见小女孩突然吃力伸出小手,十分努力伸向老人尸体那边,似乎想要碰触老人们的尸体,然而小手在半空中忽然坠下。

“爷爷,奴奴冷……”

这是小女孩虚弱的声音!

重病发烧,又受到惊吓和恐惧,小女孩终于心力交瘁,就这样缩在李云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人呢,人都死哪里去了?”

李云陡然一声咆哮,宛如迸发之前的火山,巷子口处人影一闪,有几个靺鞨人蹿了进来。

“脱衣服,脱下你们的衣服……”

李云不断咆哮,抱着奴奴冲了过去,那几个靺鞨人怔了一怔,很快看到李云怀里的小女孩,他们虽然听不懂李云的话,但却明白了李云的意思,一个靺鞨汉子急急脱下自己的皮袄,结结巴巴道:“哈图,哈巴图。”

如果此时有月牙儿帮忙翻译,李云会知道这个靺鞨汉子说的什么意思,这话是说您的赶紧给孩子去找巫医,否则这个孩子很难撑到明天的太阳出现,可惜李云没时间去猜靺鞨汉子的意思,他一把将皮袄夺过来盖在奴奴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身后‘噗通噗通’几声,李云抱着奴奴回头一看,却见巷子里跪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这位大将军,求您救救孩子……”

老人之中有一个老乞丐,跪拜的动作显得很吃力,李云看清楚这个老人的脸孔,正是先前抱起石头砸向兵丁的那人。

除了这十几个老人跪拜在地,巷子里还蜷缩着三四个更老的人,他们明显连跪拜也没有力气,只能蜷缩在那里虚弱的开口请求,不断道:“救…救,救救孩子。”

汉家人性的光辉,在这冰冷的夜晚显露无疑,这些老人自己垂垂欲死,然而开口第一件事求的是救救孩子,他们似乎忘了自己也需要解救,他们似乎忘了自己随时也会冻死。

“脱衣服,喊更多的人过来脱衣服……”

李云转过头来再次咆哮,唾沫星子喷了几个靺鞨人一脸,那几个靺鞨人迟疑一下,很快领会了李云的意思。

他们急急脱下自己的皮袄,冲进巷子盖在那些老人身上,然后其中一人冲出巷子口,站在那里不断向外面大吼,很快引来更多的靺鞨汉子,脱下自己的皮袄扔进巷子中。

这是人性的光辉,超越了语言的障碍。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稍稍放下一块大石头,巷子里的老人已经被靺鞨人扶起,每个人身上被披上好几件皮袄,唯有三个蜷缩在角落的老人没被扶起,靺鞨汉子们不明显敢去扶那三个老人。

不是心狠不去扶,而是害怕一扶就死,那三个老人的气息萎靡到极点,很可能稍微一动就会死去。

靺鞨汉子们手足无措围在老人身边,不时回头对李云发出一两声“哈巴图”的喊声。

李云心里一酸,抱着奴奴走了过去。

火把熊熊之下,映照出三位老人苍老的脸,其中一个老人吃力睁开眼,似乎很想看清楚李云的样子。

但是老人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虚弱的发出一两句呓语,喃喃道:“人…人因有希望,故…故而心不死,这…这位小将军,老夫乃是大隋骁果军斥候,同袍称呼我为赵十三郎……”

赵十三郎?

李云抱着奴奴怔了一怔。

这老人最少得有六十岁年纪,然而‘郎’这个字眼一般是形容少年青年的。

“小…小将军,老夫有军功……”

老人也不知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还是因为想起了曾为战士的骄傲,他身上似乎突然有了力气,竟然一下子挣扎着睁开了眼,虽然他仍旧蜷缩地上,但是却努力睁眼看着身前的李云,忽然口中发出一声大笑,满心欢喜道:“好,好啊,是汉人,是汉人啊。”

大笑之中,老泪纵横。

仿佛三十年的仇恨迸发而出,大笑大哭之间陡然咳出一口黑血,道:“三十年的苦楚挣扎,日夜看向中原故土,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啊,我汉家兵马终于重新踏足新丸城!”

这老人看清了李云的长相,也看清了李云身上的甲胄。他大笑流泪的原因很简单,只因为李云的甲胄是汉家样式。

他神情忽然变得亢奋,整个人似乎也变得精神起来。

老人竟然一下子从地上挣扎坐起,苍老的脸上骤然严肃无比,吃力对着李云大喊道:“将军,吾乃大隋骁果军斥候,赵十三郎,我有汉家军功在手,将军可敢酬我军功?”

前朝大隋的军功?

让大唐的国主来酬?

李云抱着奴奴微微一怔。

“将军!”

老人似乎知道自己转眼就死,奋起浑身余力再次大吼。

这一刻的老人表情很是骇人,他睚眦欲裂,他怒目圆睁,冲着李云不断嘶吼道:“我有汉家军功,我有汉家军功……”

汉家军功!

这四个字重如山岳。

李云不敢有毫不迟疑,大声回复道:“吾乃汉家诸侯,获封渤海国主,吾,大唐皇族李云,酬你汉家军功。”

说着语气突然温柔,抱着奴奴俯身下去,轻轻问道:“老人家,请问您有什么余愿未了?”

老人剧烈的喘息几声,双目死死盯着李云怀里的奴奴,他努力吸气积攒力气,终于大声喊出了一句话,道:“吾有汉家军功,临死只有两愿!”

说着苍老的手掌猛然探出,重重放在奴奴的额头上。

李云毫不迟疑开口,大声道:“你放心,这孩子我肯定救。”

然而老人口中却吐出八个字,无比郑重道:“汉家苗裔,不止奴奴……”

汉家苗裔,不止奴奴。

这是在告诉李云,整个辽东有许许多多像奴奴一样的汉人小孩。他的心愿不是救活一个奴奴,他的心愿是让李云去救所有孩子。

老人的心胸,竟然比李云更大。

李云郑重点头,然后轻轻再问:“第二个心愿呢?”

老人陡然把目光看向南边,咬牙切齿道:“打进高句丽国都,拆了同袍们的京观。”

说完死死盯着李云,瞳孔之中全是期待。

如果李云不答应,似乎他死都不会瞑目。

李云心中酸楚无比,忽然抱着奴奴单膝跪地,郑重道:“本国主发誓,必然救回汉家,本国主发誓,必然拆了高句丽京观。我请亡灵回故土,也带苗裔回中原,因为,他们是汉人……”

第231章 【】

“好!”

老人吐出一个字,满脸显出欢喜。

他双目直勾勾看着李云,语带释然道:“感谢国主,您已酬吾军功,咱们汉人,果然说到做到……”

脑袋一歪,就此溘然长逝。

拖了三十年的军功,终于在今夜化为酬劳。

前朝大隋的军功,被今朝大唐的诸侯允可。

看似毫无道理,然而同族之心,这一番军功结算足足跨越了三十年,前后分属于两个不同的朝代,提要求的人理所当然,答应要求的人毫无迟疑。

这是汉家的军功。

老人最后的两个心愿,化作雷霆响在李云的心间,救汉家的苗裔,拆高句丽京观。

救汉家的苗裔!

整个辽东肯定不止一个奴奴。

拆高丽的京观!

整个辽东肯定不止一处京观。

京观是什么?

京观是一种残忍无比的建筑。

这种建筑乃是剁下俘虏的人头,然后一层一层堆砌成为高塔,用以彰显高句丽的武勇,一座京观需要几千个人头。

“咳咳……”

怀里的奴奴又发出剧烈咳嗽,小女孩的气息更加萎靡,李云心里一惊,抱着奴奴从地上站起。

他急急看向那些靺鞨人,沉声道:“长孙冲!”

靺鞨人听不懂汉话,但是能听懂长孙冲三个字,巷子里的靺鞨人连连点头,很快有人狂奔出了巷子。

过不多时,但见巷子口人影一闪,长孙冲被一个靺鞨汉子背在身上,风驰电掣一般狂奔而来。

长孙冲乃是文士,冲锋陷阵本来没有他的事,但是身为渤海国三大王爵之意,今夜他坚持要求自己也要来参战。

在大唐时代,即使文士也能挥舞长剑,如果上了战场厮杀,未必弱于普通悍卒。

李云只一眼就看到长孙冲的脸上全是血,不过应该是砍杀敌人迸溅上去的敌血。长孙冲的气息有些萎靡,估计是长时间作战疲累所致。

“国主唤我何事?”

靺鞨人背着长孙冲到了巷子之后,长孙冲急急从汉子的背上滑下来。

他虽然立足有些不稳,但却顾不得自己疲惫,急急开口道:“末将长孙冲,得国主屠城之令,我引两万靺鞨兵卒猛攻城西,已然斩杀新丸城守军五千余人,活口一个不留,尽皆枭首当场。”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另有王爵刘弘基,猛攻新丸城东区域,斩首亦有五千余,城东城西已然肃清……”

说着又是一停,再次道:“唯有城守府还在鏖战,程知节亲冒弓矢猛攻,敌欲降,数次不受。”

“这些话战后再说!”

李云挥手将他打断,突然问道:“本国主问你,你们作战之时可曾发现许多贫民窟?”

贫民窟这个词汇乃是后世所造,然而并不妨碍长孙冲能够听懂,长孙冲下意识点头,低声道:“末将领兵作战之时,发现数条阴暗小巷,巷中蜷缩老弱妇孺,皆为口吐汉语之辈。”

“你能不能别绕舌头……”

李云今夜的脾气有些暴虐,厉喝一声训斥了长孙冲,大声再问道:“既然发现贫民窟,有没有解救那些人。”

这次长孙冲不敢再文绉绉,急忙道:“全都派兵保护了起来。”

“好!”

李云点了点头,突然把怀里的奴奴送进长孙冲手中,沉声道:“给你一个任务,救活这个孩子,新丸城乃是一座大城,城中必然有高句丽医师,我不管你是抓还是虏,总之一定要找到医师治病救人。”

长孙冲毫不迟疑,郑重答应道:“国主放心,臣即刻去抓一个医师。”

“不是抓一个,而是抓所有!”

李云再次开口,语气森然道:“把医师们全都抓了,告诉他们救人换命!”

“救人换命?”

长孙冲微微一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李云目光森寒道:“他们救一个病人,我饶他们一命,如果能多救一人,那么可以饶他们家人一命,一命换一命,这是屠城令下的唯一机会。”

说着看了一眼长孙冲,压低声音道:“既然城中有许多贫民窟,想必有不少汉奴贫病交加,我担心医师有些不够用,你让兵卒们抓医师的时候温和些!”

长孙冲若有所思点点头,同样低声道:“国主这是防止他们狗急跳墙,免得我们救人的时候没医师可用。”

李云轻轻吐出一口气,道:“高句丽棒子,骨子里很是执拗,倘若用我们中原一句话形容,叫做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他们性格属驴的,需要用点手段才能听话。”

长孙冲嘿嘿两声,阴森森道:“国主放心,此事微臣擅长,我先好言好语欺骗他们,给他们画上一个救人换命的画饼,等到这些医师干完了活,微臣手起刀落全都剁了。”

李云目瞪口呆,愕然道:“这就是你理解的救人换命?”

长孙冲很是好奇看着李云,茫然不解道:“莫非国主真要留他们一命?”

长孙家的人心思比较阴,喜欢干的是用完人之后背后给一刀,搁在后世有句形容词,叫做脸上笑嘻嘻,心里麻麻批,表面是兄弟,背后捅刀子,在长孙冲看来,李云应该是这个意思。

李云满脸无奈看着长孙冲,道:“本国主既然下令,必然要做到言出必践,医师们若能救活重病的汉奴,那么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否则以后我们再去攻打其它城池,还有哪个医师愿意帮我们救人?”

长孙冲有些汗颜,抱着生病的奴奴赧然不已。

李云顾不得再跟他掰扯,直接下达命令道:“你现在就去办,明日清晨我要看到这个女孩睁开眼睛。”

说着顿了一顿,语气严肃道:“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是治病救人,至于杀人捅刀子那些事先扔到旁边放一放,此乃军令,误者必罚,听懂了没有,我说的是误者必罚,哪怕你是我的大表哥,军令之下同样不留情面……”

长孙冲心中一凛,毫不迟疑点点头。

李云最后看他一眼,然后又看看他怀里昏睡的奴奴,忽然弯腰拎起自己的擂鼓瓮金锤,转身大踏步冲出了这个小巷子。

后面长孙冲有些不解,急急问了一句道:“国主不留下来看着这孩子吗?”

李云拎着大锤狂奔而去,夜空中遥遥传来他一声杀气腾腾的回答,森森然道:“我令屠城,城守府却在鏖战,本国主倒要去看一看,天下有什么大门砸不开,一锤不行,那就两锤……”

他要让人三更死,阎王也不准留五更,一座小小的新丸城城守府,就不信砸塌大门之后还攻不进去。

管你视死如归还是负隅顽抗,说屠杀,就屠杀,高丽平民或者还能饶恕一命,但是那些杀过人的高句丽兵卒,不行。

尤其是高句丽的城守,据说曾用汉人奴隶的头颅做酒爵。

这样的杂碎,全尸都不能留下。

想要投降?

不受!

负隅顽抗?

试试!

……

他一路顺着长街狂奔,今夜他胸中憋得快要炸了,此前为了解救那个小女孩,所以不得不按捺杀意留在巷子里,这时小女孩委托给长孙冲去救,李云终于腾出手来释放胸中的暴怒。

他真的憋得快要炸了,唯有杀人舒缓这一切。

他拎着两只擂鼓瓮金锤,顺着长街不断向前飞奔,很快听到前面杀声震天,一座城守府赫然出现眼前。

城守府门前,几千靺鞨汉子在射箭猛攻,对面高墙上也有几千人,同样在射箭进行反击。

老程此时已经没有骑马,而是举着一个大盾牌,可惜每每向前推移几步,就被密如暴雨的箭支射回来。

李云一腔怒火而来,见此场景更加暴怒,他陡然一声大吼,咆哮厉喝道:“都给我闪开……”

双手抡起擂鼓瓮金锤,整个人宛如坦克一般冲了上去。

他的出现,

无数箭支疯狂向他李云一腔怒火而来,见此场景更加暴怒,他陡然一声大吼,咆哮厉喝道:“都给我闪开……”

双手抡起擂鼓瓮金锤,整个人宛如坦克一般冲了上去。

他的出现,

无数箭支疯狂向他

第232章 【开疆拓土,这座城改个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是为雄中雄……

这首男儿杀人诗,来自后世《血洗小日本》的长诗,虽然小日本和高句丽不是一个国家,并且两国隔着一千多年的时光,然而双方却有共同之处,他们都曾苛待屠杀过汉人。

昔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上百万中原民夫死于辽东之手,战争有战争的规矩,高句丽人触犯了规矩。如果他们仅仅是在战场上杀死汉家兵卒,那么李云绝不会像今夜这般暴虐。

战场上的杀伐,乃是各为其主之说,输就输,赢就赢,没什么可以怨恨的。

但是高句丽人在战争结束之后,大肆屠戮手无寸铁的汉家民夫,他们把俘虏的人头剁下来做京观,把头颅制作成了酒爵和夜壶,喝酒的时候用酒爵,便溺的时候用夜壶,这是对汉家子民的莫大侮辱,是任何一个中华民族无法容忍的莫大耻辱。

所以,男儿当杀人,屠戮是为了报复,既种恶因,必有恶果,一报还一报,世间很公平……

夜半三更的时候,李云终于停止了杀伐,当他放眼整座城守府,忽然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

心中的压抑和憋屈,块垒一时疏散而去。

整座高句丽新丸城,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高句丽兵,一场杀伐,血流漂杵,然而李云心中宁静无比,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擂鼓瓮金锤。

这时程咬金和刘弘基聚集而来,两位老将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老程一路走到李云身边,盯着一地的死尸默默不语,好半天过去之后,老程才低声说了一句,语带提醒道:“此事倘若传到国内,怕是要招来千夫所指,朝堂上那帮老夫子,最喜欢抨击屠杀之事……”

李云看了老程一眼,语气平静道:“然后呢?”

老程迟疑一下,沉吟道:“国主最好和他们来个死不承认,就说这场屠城乃是老夫的主意,你还年轻,不能背上屠夫的骂名。”

“骂名又如何?”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直接拒绝了老程的好意,他忽然仰头望天,轻声道:“程伯伯这一辈子,一直在替人背黑锅,您身上的骂名何其之多,到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这不一样!”

老程有些心焦,急急道:“你是国主,是诸侯,诸侯也是人君,儒家不喜欢暴虐之君……”

说着停了一停,压低声音又道:“当年隋炀帝杨广雄才大略,其人的心胸和抱负未必弱于古往明君,然而就是因为沾上了暴君名头,结果被世家和儒门弄得人心丧失,国主你还年轻,不知道言语杀人的厉害。”

“语言杀人……”

李云突然冷哼一声,攥了攥拳头道:“汉家输就输在言语杀人上。”

老程十分无奈,再次开口道:“内圣外王那一套,只可做不可说,儒门执掌口舌之利,他们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哪怕你立下天大功勋,在他们口中也会变成暴君。”

“那我就做个暴君!”

李云仍旧仰头望天,似乎对老程的劝诫充耳不闻,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打扫战场,搜寻活人,只要发现活着的高句丽兵,立刻补上一刀让他们死。”

这是铁了心的要把杀人之事做个完结。

说屠城,就屠城。

不打一丝折扣。

老程怔了一怔,旁边刘弘基突然伸手一拉,低声道:“程知节莫再劝说,国主已经铁了心要做成此事,此时乃是战场之中,咱们做下属的只需要遵命便是……”

说着忽然嘿嘿两声,天天嘴角道:“说起来真他娘的痛快,老子这么多年早就想这么干了,高句丽这帮杂碎,和咱们汉家有世仇。”

老程看他一眼,同样低声道:“老夫何尝不觉得痛快?可是咱们不能光顾着痛快!屠城之事倘若传回长安,朝堂上的攻讦必然潮水一般。”

“让他们攻讦呗!”

刘弘基满脸不在乎翻个白眼,很是不屑道:“咱家国主是诸侯,肩负庇护万民之责任,到时咱们一口咬定,是高句丽人先于挑衅,他们掳掠汉家子民,这才惹得国主暴怒,咱们打过来的时候多次劝降,他们仗着人质在手张口骂娘,最后无奈攻城,才有了屠城之事……”

说着停了一停,嘿嘿又道:“其实也不算屠城,毕竟咱们没杀平民,死的都是高句丽兵卒,这是战场上谁也保证不了的事。既然不肯乖乖听话,难道留着他们过年不成……”

老程还是有些迟疑,皱眉道:“但是事后补刀降卒,此事瞒不住有心人眼线。”

刘弘基一脸蛮横,蛮不讲理道:“谁看到他们投降了?”

老程陡然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他们坚持不降,而且多次哗变,吾等为了解救汉家苗裔,这才不得不举起刀兵。”

两个老流氓坏笑几声,心中已经杀气腾腾。

这时李云忽然又开口,轻轻道:“汉家百万夫,随军征高丽,民夫何其苦,离家非本意。受俘异国三十载,遥望故土常泪泣,日日刀兵割其首,剁下头颅为酒具,苦难挣扎不可得,身死犹然做奴隶,恍如生存暗夜间,常盼朝阳扫阴翳……”

这像是叹息,又似乎是作诗,老程和刘弘基对视一眼,都被这段话中的浓浓悲意所感染。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再道:“汉家苗裔盼了三十年,今夜终于见到了自己人,虽然本国主此番谈不上扫平阴翳,但却希望能给他们带来一抹朝阳。”

说到这里慢慢收回望天的目光,看着老程和刘弘基微笑道:“从今天开始,这座新丸城改个名字,本国主将它命名为朝阳城,希望生活在这里的汉人能被朝阳普照。”(就是现在的东北朝阳市)

老程和刘弘基再次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此为开疆拓土,彼族之地收回汉家,国主既然命名此城,该当行文长安予以报备。”

“我正要行文长安!”

李云点了点头,突然面色肃重开口道:“程知节听命!”

老程微微一怔,随即正襟以待。

李云再次开口,一字一顿道:“今有大唐王爵程知节,受皇帝封,随渤海国,按律当享三百里,麾下食邑五千户,然则出离长安之时,陛下并未确立封号,恰此开疆拓土之时,打下高句丽新丸城,吾以渤海国主之命,与程知节予以封正……”

说着看向老程,郑重道:“王爵之名,朝阳城王。”

老程推金山倒玉柱拜下,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道:“臣,谨遵国主封。”

这一番礼仪正正经经,李云和老程全都肃穆以待,等到封赐礼仪完成之后,两人的表情才轻松起来。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把老程从地上拉起来,道:“程伯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朝阳城王,此城周边三百里地,尽皆划为你的治理范畴。”

老程哈哈大笑,很是满意道:“眼看封王快有一年时间,今日方才有了真正封地,从今天开始,程家的大本营移居此地。”

李云微微一怔,愕然道:“听您这个意思,莫非要把家小移居而来?”

“不错!”

老程郑重点头,缓缓道:“老夫现在就去写信,命人疾驰送往长安,我让夫人变卖家中一切产业,从此之后长安再也没有程家。”

李云顿时皱眉,忍不住道:“程伯伯此举怕是有些唐突。”

老程看他一眼,笑呵呵问道:“你担心的是陛下那边?”

李云沉默不答。

然而老程却自说自话,慢悠悠道:“陛下封我为王,却把程处默留在朝堂,这看起来似乎是质子之道,按说做臣子的应该遵从,可是,我老程不欠他的……”

说着一停,随即大笑道:“老夫既然受封渤海国,那么从此以后就是渤海国的王爵,虽然名义上要受大唐节制,但也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节制,倘若我一心二主,程家难有将来,这种道理,陛下会懂,如果他不懂,那就让他慢慢琢磨去吧。”

如果他不懂,那就慢慢让他琢磨去吧。

这种话放眼整个大唐,似乎也只有程咬金敢这么说,偏偏听起来很有道理,李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

李孝恭看着老程有了封地,此时明显有些眼馋起来。

这货忍不住开始怂恿,急吼吼道:“国主,不如咱们继续推进,往前再打一座城池,把俺老刘的封地也给分封了。”

李云有些意动,不过随即缓缓摇头,郑重道:“徐徐推进,方是正理。”

刘弘基顿时泄气。

李云安抚他道:“咱们之所以要打新丸城,是为了开辟大唐和渤海国之间的商道,如今渤海国尚未建立,咱们摊子不可铺的太大,打下城池需要治理,而且还需要迁徙百姓,这些事每一件都很繁琐,咱们暂时没能力同时推行。”

刘弘基无奈点头,闷声闷气道:“老夫明白。”

他忽然又看向李云,满心渴盼问道:“要等多久?”

李云缓缓仰头望天,沉吟思索道:“开荒,种田,迁徙百姓,收拢靺鞨,渤海建国,稳固治理,再加上新丸城的改建,长孙冲的营州城新建,这些事全要铺开,至少也得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当能腾出精力再战辽东。”

这是徐徐推进之道,也是最为稳固的开疆拓土之道,打下地盘很简单,但是将地盘归化成自己的地盘很难,可惜李云却忘了一件事,他想徐徐发展,高句丽人未必能忍下这口气。

今夜,毕竟屠了人家的一座城。

而且还改了名字纳入版图之中。

这是任何一个帝王无法容忍的事,也许不用多久高句丽的国主就要报复……

第233章 【建设家园,百姓人口】

时大唐贞观七年,腊月,寒风呼啸,漫天飞雪,大唐渤海国主李云,因感汉家苗裔沦落之苦,愤而提兵五万,猛攻辽东新丸。

四锤出,城门裂,靺鞨大军潮水而入,一战而开疆拓土。

城门轰塌之时,见一女奴正被折辱,怒而吼之,悲愤交加,乃提擂鼓瓮金锤杀入,长街染血一地肉泥。

高句丽行淫之兵,就此死无全尸。

国主得汉家老卒临死之求,仰天盟誓酬谢汉家军功,需两事,救苗裔,拆京观,又闻苗裔悲泣之苦,寒风瑟瑟衣衫撕裂,乃发怒,仰天咆哮曰:辽东狗贼,辱我汉苗不当人子尔。

乃发疯,屠城。

时有高句丽兵卒五万,尽皆死于国主屠城令下。

消息传出,天下震惊,大唐长安连续三日大朝会,儒门重臣攻讦国主杀伐太凶,此非仁君之道,请皇帝贬国主为民。

国主门下五徒,因此大闹朝堂,有新任卢国公程处默,新任夔国公刘仁实,当庭行凶打伤重臣,触犯大唐律法国策,帝勃然大怒,收国公位,贬为庶民发配辽东。

程家刘家,举族迁徙,临走之日,何等凄凉?

唯世人有所不知,帝曾登临皇宫之顶,目视东北叹曰:朕,送尔等团圆,程知节,救命之恩已偿还。

半月之后,有鲁王李恪上表,曰,山东境内苦楚,百姓无有寻食,乃求出关逃荒,祈赐朝堂批复。

帝准奏,却于当夜酩酊大醉,莫名悲伤,对皇后吐真言:为扶亲子,遣走侄子,自古皇家亲情何其淡漠也,白山黑水穷困潦倒,却让侄子挣扎求存,朕心甚伤,无颜面对三弟也。

皇后执帝之手,幽幽劝曰:侄儿甚是懂事,喜欢白手起家,帝莫悲伤,臣妾愿去东北,予以亲情,温柔呵护,吾乃其伯母,可令子侄心安。

帝迟疑不决,终采纳。

十日后,五千玄甲铁骑出离长安,护送皇后凤撵巡视,先至范阳,又转幽燕,遂出关,直往东北。

皇后怀中抱一女孩,时年方才两岁,粉雕玉琢,钟灵可爱,因生来体弱,取名为兕子。

国主见而大喜,日日搂于怀中,无比宠爱,宛如亲妹,曾戏言调侃,谓之二大娘生妹劳苦功高,皇后略羞赧,啐国主满脸。

……

大海波澜壮阔,一望水天相接,在辽东以东的海洋之中,有一群大岛组成的某个国度。

此曰东瀛,名义上与中原一衣带水。

当李云在东北准备建国的时候,这座岛国又要往中原派出遣唐使,此次派遣唐使,规模及其巨大,二十五艘巨大木船,承载足有上万人口,越海而渡,破浪而行。

遣唐使团先由新罗登陆,报备之后途径辽东百济,最后转而进入高句丽国,却被动乱时局阻挡了行程。

高句丽国主高元,正在大肆征兵,高句丽人举国踊跃参军,要在渤海国建立之时进行报复。

同一时间,东北之北同样出现数艘大船,王通和虬髯客带着数万美洲土著,终于渡过了连接两块大陆的白令海峡。

世间大事,每每凑巧而来,整个白山黑水,外加辽东三国,很快又要风起云涌,也许所有事要凑到一起了。

……

“一二三,砸,一二三,砸!”

冰天雪地之中,忽然响起重重的号子,明明寒风刺骨,然而好些人额头冒汗,甚至有壮硕的汉子赤精着上身,脊背上不断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是一处巨大的工地,放眼一望密密麻麻全是人,有汉人,有靺鞨人,除了汉人和靺鞨人之外,工地上还有一群一群穿着囚衣的高句丽人。

一根一根的原始古木被砍伐,然后从山中源源不断运到这里,不远处一座小山,正在冒着滚滚浓烟,许多牛车来回穿梭,拉着一车一车的红砖。

“啊噢噢,建房子喽,砖头建造的房子,特别坚固特别挡风……”

偌大工地之中,一群小屁孩在撒欢奔跑,这些孩子并非是在嬉闹,他们也在帮着大人干活,年龄稍大一点的,可以抱起两三块红砖飞奔,年龄稍小一些的,只能拿着一块慢慢运送,但是不管年龄大还是年龄小,孩子们干起活来显得特别兴奋。

天上又在飘雪,鹅毛一般的大雪,工地上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锅声,只听几个粗犷汉子大声喝喊道:“一队二队,三队四队,你们这四队先停停手里的活,收拾一下准备开饭,各自带好饭碗,中午照例还是吃肉汤。”

这声音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传播,很快传进一处正在建设的城墙旁边,于是一群小孩欢呼雀跃,大人们也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四个大队很快聚集而来,每队竟然有一千多人。

吃饭的地方架起几十口大锅,锅底烈火熊熊,大锅热气腾腾,一股浓郁肉香弥漫空气,许多小孩馋的直流哈喇子。

虽然很馋,并不争抢,反而竟然有些排好长队,端着各式各样的大碗等候打饭。

但见几十个厨子拎着大马勺,打饭的时候全都很是给力,每每看到人来,大马勺对着大锅一舀,咣当一声,一碗肉汤,如果发现打饭的是小孩,会在锅底专门舀出一块肉,手疾眼快送进小孩碗中,跟着眼睛狠狠一瞪,笑骂一句道:“把口水擦擦,吃完不够再来。”

有时候会腾出粗糙大手,使劲揉搓小孩子的脑袋,口中发出哈哈大笑,问一句道:“今天搬了几块砖?对不对得起国主给你们吃肉?”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端着大碗做个鬼脸,然后欢呼跑开,有些孩子会把自己碗里的肉块送去给母亲吃。

“人心堪赞啊……”

远处的工地边缘,有个老头发出一声感慨,随即看向身边的李云,语带担忧问道:“粮食够不够?老夫看你这手笔有点大。”

这老头竟然是魏征。

此前魏征因为黄河一事纷争,结果后来自请去挖掘干渠,这次因为长孙皇后巡视出关,魏老头跟着皇后的车架也来了东北。

“粮食够不够?”

魏老头看见李云不答,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李云负手站在工地边缘,闻言忽然苦笑一声,道:“自古至今,粮食哪里有够用的时候?”

说着看向热火朝天的工地,略显无奈道:“说我手笔大,陛下才是真的手笔大,我实在没有想到,陛下竟然征发了三十万百姓过来,错非我提前一年筹备买粮,真要被陛下这一手打个措手不及。”

这话听起来有些抱怨,然而话里话外全是欣喜,魏征笑眯眯撵着胡须,意味深长道:“有了人口,才好建国,纵观历朝历代,人口都是重中之重,只要国主能挺过这一遭,你的渤海国必然腾飞如龙。”

李云嘿嘿两声,如今他手底下可不止三十万人口。

光是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靺鞨人,粗粗一算就得四五百万,再加上山东河北不断迁徙百姓,还有收服归化的草原突厥,人口肯定越来越多,他的渤海国必然不缺百姓。

唯一头疼的是,粮食越来越捉襟见肘,今年勉强还能支撑,但是明年肯定要变成大麻烦。

虽然可以开荒种田,但是这个时代的粮食产量实在太低。

李云特别奢望能有一种高产的粮食。

第234章 【有人在觊觎程处雪?】

当李云带领百姓热火朝天建城之际,有几个姑娘也在忙着自己的大事,可称散落各地,又奔天各一方,然而她们忙碌拼搏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在某个青年的心中争抢一块位置。

自古有云:国与国争,各出其锋;君子之争,云淡风轻;学派之争,舌战群雄;信仰之争,不死不终,然而睿智的古人忘记了总结最后一种争斗,那就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地位之争。

这种争抢,未必弱于以上四种争锋,女人真要发起狠来,比男人更加坚韧不拔,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会让无数的须眉男儿瞠目结舌。

程处雪在争……

范阳城中,交易中心,这位程家嫡女卓然立在高台,由一位巾帼须眉化身为美女拍卖师。

程处雪一上午连续主持七场拍卖会,等到第八场开启时嗓子已然沙哑,然而她顾不得喝口茶水,站在台上继续主持拍卖。

“第八次拍卖,货品为白山黑水特产,上品紫貂皮三千张,采用封顶竞标方式,货主只有一个要求,竞拍必须以粮食结算……”

又是粮食!

今天八次拍卖,全都要求粮食,整个交易大院一片叹息,许多想要紫貂皮的买家满脸无奈。

他们手里有钱,然而有钱却没资格竞拍。

因为范阳交易中心最注重规矩,每次拍卖都会遵守货主提出的要求。

打个比方,比如有某个货主要求顶格拍卖,那么交易中心绝对会顶格拍卖,哪怕货主提供的货品只是一块烂木头,拍卖师也会像对待天材地宝一样对待这块烂木头。

只要接了委托,必然严格遵从。

这就是交易中心的规矩。

在拍卖师的眼中,没有烂木头和天材地宝之分,她们会严格遵守自己的职责,尽心尽力帮着货主去拍卖货物。

至于会不会流派,交易中心不管,拍卖师们只会严格遵守规矩,尽心心里满足货主提出的要求。

除了顶格拍卖这种常见要求,有时候货主还会提出特殊要求,比如结算之时不要钱财,要求买家支付某种特定物品,交易中心只要接了委托,必然按照货主的要求去办。

此前曾有一场拍卖会,货主乃是一个西域商贾,当时那个商贾要求以物易物,买他货物必须用铠甲结算,铠甲在大唐乃是严控之物,私人交易属于触犯刑律之事,然而范阳交易中心接了委托,竟然真的帮助商贾促成了交易,并且还派出军队护送那个商贾,一路直接送到大唐西域的边境。

尊重商贾,尽心尽力,这就是范阳交易中心的规矩,所有条纹铭刻在城墙上任人熟记。

想在范阳做生意,必须谨记一件事,你可以买卖任何严控物资,但是交易中心的规矩不可破。

据说交易中心自从创建以来,只在第一天破过一次规矩,那次乃是大唐皇帝和玲珑公主合伙欺压世家,想用五千贯低价竞拍一批突厥战马,结果惹得西府赵王勃然大怒,直接宣布那一场拍卖作废重拍,赵王亲自亲自登台,没给皇帝留一丝颜面。

从那个时候开始,没人敢坏交易中心的规矩……

所以当程处雪喊出第八场拍卖必须用粮食结算之时,哪怕在场的商贾再怎么渴盼这一批上品紫貂皮,但是他们不敢破坏规矩,只能怀揣着钱财望而兴叹。

程处雪明显有些焦急,站在高台不断推销货物,她让人拿来一张貂皮,亲自围在雪白脖颈之上,美人如玉,貂皮幽光,漫天大雪飞扬之下,少女宛如璧人一般,她用自己亲自展示货物,俏丽容颜引得满场赞叹。

然而程处雪顾不得欣喜,不断大声道:“上品紫貂皮,出自靺鞨家,每一只紫貂皆为陷阱捕捉,全身没有任何的弓箭伤口,每一张貂皮的硝制,靺鞨少女倾注了身心,今年是个寒冬,皮裘一件难求,三千张貂皮,可做五百件皮裘,不管谁能买去,获利最少三番,这批貂皮,毛色光滑,如丝如绸,品质上佳,堪称绝版,按照货主的特殊要求,三万石粮食便可成交……”

她不断推销,然而越来越失望,只因满场商贾望而兴叹,无人能够站出来展开竞拍。

三万石粮食,折算铜钱只需一万五千贯,严格来说这个价格并不高,交易中心不乏家财十万百万的商贾。

很多人都能拿出这笔钱,但是结算粮食却有心无力,除了专门屯粮的世家粮商,很少有人能拿出几万石粮食。

程处雪又喊了几次,终于有些泄气,少女慢慢解下脖颈上的紫貂皮,口中发出落寞一声叹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台下面有人悠然而笑,淡淡道:“此前七场竞拍,皆被为兄出手接下,那么这第八场竞拍,为兄同样也可接下,帮人就是帮己,不知程家妹子愿不愿意?”

说话之间,但见一个公子慢悠悠站出,丰神如玉,举止儒雅,他仰头看着高台,脸上挂着淡淡微笑,再次问道:“程家妹子,可愿意否?”

程处雪眸子明显一滞,突然冷哼出声提醒道:“李悠然,你莫要忘了今天已经拍下七场,前前后后统共七批货物,你需要付出二十一万石粮食,本郡主倒想问一问你,赵郡李氏拿的出这么多粮食么?”

说着不等对方开口,再次冷哼道:“就算赵郡李氏拿的出来,你一个尚未承袭家主之位的嫡子能做这个决定吗?”

“有何不可啊?”

那公子满脸微笑,施施然道:“二十一万石粮食而已,再加三万也不过二十四万,为兄主导家族粮食售卖之事,百万石以下交易皆可自行做主,倒是想要问一问程家妹子,你愿不愿意让为兄再次竞拍呢?”

程处雪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明显带着一丝踟躇。

少女目光直直盯着李悠然,好半天才突然开口道:“你先告诉我,第八次竞拍是不是也要提个要求?”

“然也!”

李悠然满脸微笑。

程处雪再次深吸一口气,冷声再道:“还是要求我陪你的护卫饮酒一杯?”

“正是!”

李悠然还是满脸微笑。

程处雪直直盯着他,仿佛要看穿这个人的心思,可惜李悠然一脸儒雅,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程处雪迟疑半天,终于缓缓点头道:“好,本郡主答应你。”

李悠然顿时伸出手,冲着程处雪示意道:“八次竞拍,总共八杯。”

程处雪仰头看天,语气冰冷道:“只喝酒!”

李悠然点了点头,笑而重复道:“放心,只喝酒!”

程处雪忽然低头看他,语带逼问道:“本郡主十分不解,你为何会提出这种古怪要求?陪你护卫喝酒,一次交易喝一杯,莫非你专门为了折辱我而来,故意让我陪着低等下人去丢颜面?”

说到这时语气已然变得森寒。

“不不不!”李悠然连连摇头,这次脸上没有挂着淡淡微笑。

但见他面色忽然严肃,很是郑重道:“为兄那个护卫,实为异姓兄弟,我机缘巧合救他一命,他卖身为奴投我麾下,彼此虽为主仆,实则乃是兄弟,为兄之所以提出一次交易一杯酒的要求,其实是想帮一帮我这个异姓之交的兄弟。”

程处雪微微一怔,好奇问道:“你想帮他什么?”

李悠然似乎有些无奈,面带苦笑道:“美人如玉,佳人如虹,诗经有云,关雎有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放肆!”

程处雪陡然一声怒斥,直接打断了李悠然的说话。

少女俏脸一片铁青,愤怒叱喝道:“李悠然,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着不等对方开口,再次叱喝道:“你可知道我的心属夫君是谁?”

李悠然苦笑点头,缓缓回答道:“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他是谁,你安敢生此龌龊之心?”程处雪咬了咬牙,森然道:“本郡主劝你莫要自误,因为赵郡李氏在他眼中不值一锤。看在彼我幼年相识的份上,我给你机会让打消自己的盘算……”

这已经是程处雪格外念旧的开恩。

然而李悠然却猛然抬头,面色郑重盯着程处雪道:“为兄谢过你的好意,但我必须帮我的兄弟……”

说这一停,语气坚决道:“哪怕他的对手乃是西府赵王。”

程处雪满脸冰寒,冷冷提醒道:“他现在是渤海国主。”

李悠然苦笑起来,似乎突然变得烦闷起来,喃喃自语道:“是啊,他是个诸侯,我竟然想帮我的兄弟和诸侯争锋……”

“如果你现在打消主意,本郡主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程处雪语气很硬,但是骨子里还是提对方着想,赵郡李氏和程家有世交,两家的小辈自幼就很熟悉,程处雪虽然恼怒,但也不远彼此变成绝交。

可惜李悠然再次苦笑,忽然伸手比划一下,语气坚决道:“八次交易,八杯酒,二十四万石粮食,一颗谷子不会少。范阳交易中心最重规矩,这是你在拍卖之时亲口答应的事情,程家妹子,你要破坏规矩么?”

这是铁了心也要完成达到他的目的。

第235章 【表面儒雅,心怀鬼胎】

李悠然不等程处雪反驳,再次开口补充道:“程家妹子,为兄知道你着急买粮,因为东北那边一直缺粮,你是为了帮他,我是为了帮兄弟,咱们还是情同兄妹,莫要为了此事产生隔阂,可否?”

“情同兄妹?”

“好一个情同兄妹!”

程处雪慢慢仰头看天,似乎目光遥遥看向辽东。

少女看着满天大雪纷飞,忽然低下头来看着李悠然,脸色不知为何变得平静,语气也变得无比平静,淡淡道:“一个月之内,二十四万石粮食全部运送出关。”

“那么喝酒的事情呢?”李悠然急急追问。

程处雪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冷冷道:“今天就喝。”

李悠然明显一怔,愕然问道:“今天?”

“对!”

程处雪满脸肃重,俏脸冰寒道:“就在这个高台,众目睽睽之下,八次交易,八杯酒,范阳交易中心最重规矩,这是他定的坚不可破的规矩,我既然答应了你,那我履行我的诺言。”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但是陪你护卫喝完八杯酒之后,程处雪再也不认识一个叫李悠然的大哥,咱们幼年的交情,自今日全部断绝。”

李悠然似乎很是伤感,轻声开口道:“何苦如此?”

程处雪嗤了一声,淡淡反问道:“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吧?”

李悠然似乎迟疑不决,却在刹那之间转身,他一路奔向某个暖阁,口中大声道:“好,本公子这就去喊我的兄弟。”

他连为兄的称呼都不要了。

程处雪目光幽幽,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少女心中隐隐生出一股陌生感,她觉得这个幼年之时疼她宠她的李家兄长变成了陌生人。

……

李悠然一路疾走,很快到了交易中心某个暖阁,他站在门口轻轻叩门,语气儒雅问道:“北大哥,在不在?”

暖阁里面一声苦笑,有个略显无奈的男子声音回答道:“你我乃是主仆,你又何必如此,我既然做了你的护卫,怎能再让你如此恭谨,公子快快进来,莫要折煞了属下。”

李悠然面似肃重,语气坚决道:“你我情同手足,大哥就是大哥。”

说着推门而入,却见一个高大汉子站在窗前,李悠然目光闪动几下,忽然语带亢奋道:“大哥,事情成了,小弟付出二十四万石粮食,帮你换得了八次和她说话的机会。”

那高大汉子约有三十多岁,闻言苦涩发出一声叹息,喃喃道:“你何必如此?为兄比他大了十二岁。”

“大十二岁不算多!”

李悠然满脸微笑,语气似乎很是诚恳,道:“北大哥乃是人中英杰,程处雪乃是将门虎女,倘若小弟真能撮合你们成就姻缘,必然引为生平最为开心的一件事。”

高大汉子看他一眼,满脸欣慰道:“为兄能与你结实,也是生平最为开心的一件事,你虽然出身世家大阀,然而秉性不弱于江湖大豪,为了帮助为兄,你竟然舍得二十多万粮食。这笔巨大亏空,你如何跟家族交代?”

李悠然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北大哥说哪里话?小弟这笔生意可不会亏空。我虽然付出二十四万石粮食,但也买到八批东北特产的货物,这些货物运转中原之后,倒手可以获利好几番。这种生意稳赚不亏,任何商贾都想织染,幸好程处雪焦急筹备粮食,所以才能被我一举拍下,顺带还加了八个额外要求,帮助北大哥获得结识佳人机会。”

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似乎有些愁眉苦脸,故作叹息道:“唯一可惜的是程处雪性格刚烈,竟然让大哥现在就去和她喝酒,小弟害怕错失良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他这话似在指责程处雪不通情理,然而高大汉子却一脸敬重之色,沉声感慨道:“巾帼不让须眉,果然女中豪杰,奈何佳人情有所属,为兄实在不该生出爱慕之心。”

说着苦笑一声,落寞又道:“明知不该,偏偏无法忘怀,为兄忘不了半年前看她的第一眼,只一眼就让我再也无法忘记她。唉,我本男儿大丈夫,为何生出这等龌龊之心?觊觎别人所爱,此非正道之举。”

这高大汉族能够说出这番话,显然是个光明磊落的英雄之辈。

李悠然目光闪动几下,忽然开口怂恿他道:“北大哥无需自责,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程处雪并未和人婚配,大哥喜欢她也不算违背礼法。”

高大汉子看他一眼,点点头道:“贤弟此言却也有理,为兄心中消去一层惭愧。”

说着迟疑一下,望着外面交易大院道:“她…她让我现在就去?”

李悠然连忙推他一把,嘿嘿低笑道:“北大哥赶紧过去吧,莫让佳人在风雪中久等……”

高大汉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事到临前竟然有些紧张,他努力给自己鼓劲,好半天才慢慢抬起一只脚,有些踟躇道:“为兄比她大十二岁!”

李悠然再次推他一把,大声道:“只要情比金坚,谈什么年龄岁月?北大哥,你莫要让小弟轻视了你。”

高大汉子终于鼓足勇气,陡然大笑出了暖阁,道:“贤弟说的是,为兄这就去,纵然佳人心有所属,为兄也要和她喝上一杯。”

李悠然也发出大笑,站在暖阁里对他喊道:“风雪畅饮,正是一乐。”

高大汉子大踏步去往高台。

李悠然站在暖阁之中缓缓负手,他一直盯着高大汉子背影在看,等到汉子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之中,这个赵郡李氏的嫡子才悠悠一笑,语带深意道:“北狂刀,北狂刀……”

这时暖阁后面的屏风人影一闪,但见一个眉眼如画的侍女端着茶盏走出来,她婀娜走到李悠然身前,语带好奇道:“公子,奴婢有些不解,他明明用的是一口巨大长刀,为什么称呼自己叫做小刀?他明明叫做北狂刀,却让奴婢喊他北狂小刀!”

李悠然冷哼一声,盯着侍女问道:“让你伺候他,可曾成功了?”

侍女连忙低头,弱弱开口道:“他只让我端茶洒扫,直言不喜贪恋女色。”

“不喜贪恋女色……”李悠然哼哼两声,负手望着外面高台道:“所谓不喜贪恋女色,无非是没有遇到心动的人。”

侍女低头不敢看李悠然,口中小声小气道:“公子您怂恿他去追慕程处雪,会不会惹毛了那个绝世凶人?婢女常常听人宣讲,西府赵王天下无敌。”

“绝世凶人?他不过是在战场上无敌而已!”

李悠然淡淡一笑,慢条斯理道:“若是换成江湖杀伐,天下间至少有十个人能胜过李云。”

说着慢悠悠走到门口,望着交易大院的漫天风雪,语带冷厉道:“北狂刀这个人,恰恰是这十人中的一个。”

侍女连忙顺着杆儿爬,语气故作惊喜道:“难怪公子下这么大本钱,原来北狂刀竟然这么厉害。”

说着忽然又娇作起来,眼睛水汪汪看着李悠然道:“可惜他再怎么厉害,奴婢却觉得粗犷粗鄙,奴婢心里只有公子,公子却让奴婢去伺候他。”

“你莫要误了本公子的大事!”李悠然脸色一冷,语气明显有些阴厉,冷冷道:“他虽然去追慕程处雪,但是你这边也不要放轻松,本公子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时间必须爬上他的床。”

侍女弱弱低头,乖巧答应一声。

李悠然突然伸出手来,赫然竟按在了侍女胸上。

他双手使劲揉抓,捏的侍女渐渐喘息急促。

但见侍女媚眼如丝,口中浪浪喊了一声,娇柔无限道:“公子,人家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悠然把另一手也按了上去,双手不断揉抓,同时低声命令道:“把棉裙掀起来。”

侍女脸蛋儿红晕,吃吃道:“公子好坏,您难道让奴婢站着么?”

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是小手已经乖乖掀起了棉裙。

李悠然转身去关了房门,然后饿狼一般冲了回来,他直接走到侍女身后,喘息急促道:“翘起来。”

侍女又是吃吃一声,抓着棉裙乖乖翘了臀。

李悠然从后面恶狠狠一顶,侍女口中顿时婴宁一声,李悠然哈哈大笑,语气变态道:“本公子先给你打个种。”

侍女连连点头,不断浪浪道:“公子加把劲,让奴婢怀了身子吧,奴婢怀了身子才会逼迫自己爬上他的床,才能帮您办成筹谋许久的大事。”

外面风雪呼啸,掩盖了一室肮脏。

……

北狂刀一路大踏步而行,很快到达程处雪所在的高台,此人浑不在意商贾们的窃窃私语,到达之后直接登上了拍卖高台,双手微微抱拳,昂首挺胸而立。

程处雪面色平静看着他,语气淡淡问道:“李悠然说的就是你?”

“不错!”

北狂刀郑重点头,沉声道:“鄙人姓北,见过程姑娘。”

程处雪面色古井无波,淡淡提醒道:“我不是程姑娘,我是程郡主,家父乃是朝阳城王,我被大唐陛下封为朝阳郡主。”

这语气带着冷漠和隔阂,分明是想拒人千里之外。

第236章 【运粮出关,没有护卫?】

北狂刀深深吸了一口气。

程处雪忽然挥手一招,对着高台后面轻喊道:“把酒端上来。”

后面一个伶俐小厮瞬时出现,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走了过来。托盘上摆着十六个牛眼小盅,里面已经斟满了清澈如水的酒液。

程处雪伸手端起一杯,口中却道:“这是渤海国主研制的高度酒,唯有英雄之辈才有资格饮之……”

说着一仰脖颈,烈酒直接吞入喉咙,然后将空了的酒杯重重一砸,冷声道:“范阳交易中心最重规矩,但是本郡主并不想喝这八杯酒!”

北狂刀忽然一声长叹,直接转身跳下拍卖高台。

此人大踏步离去,风雪中传来他的落寞之声,黯然道:“既然是英雄才有资格,那么北某人选择放弃,郡主心有所属,我却觊觎唐突,此非正人君子之道,更加谈不上英雄豪杰,朝阳郡主,北某人很是愧疚。”

这人倒也算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李悠然凭借粮食帮他要挟了程处雪,然而他却选择放弃和程处雪喝酒的权利。

漫天风雪之中,但见他顶风冒雪而行,他似乎不打算回去暖阁,竟是朝着交易中心的大门而去。

忽然口中发出一声长啸,空中传来他郑重的誓言,大声道:“朝阳郡主,北某人意欲出关,我很想看看渤海国主是个什么人物,竟然值得郡主如此倾心对待,倘若他的品行无法将我折服,我便将他打杀在白山黑水,倘若他的品行能将我折服,那么北某人立刻归隐山中,从此江湖路远,绝不唐突佳人……”

高台之上程处雪目光惊讶,好半天才微微皱眉道:“行事光明磊落,勉强算是男儿,可惜非要去找大骗子争雄,怕是会死在擂鼓瓮金锤之下……”

她口中说了一声可惜,但也仅仅说了一声可惜,在程处雪的心中,除了李云容不下别的人。

……

这时高台边缘人影一闪,但见一个少女显出身形,突然开口道:“程处雪,你过来!”

这少女的长相平凡,穿着打扮也很普通,看她相貌约有十六七,要比程处雪小了好几岁,她性格似乎十分温婉,然而眸子中闪烁着愤怒。

程处雪怔了一怔,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少女盯着程处雪半天,突然开口低声道:“粮食虽然重要,但是咱们女孩家的名声更加重要,我不管你多么焦急买粮,今天的事情不许再有第二次,哪怕别人拱手送上百万石粮食,你也不许为了粮食陪人去喝酒,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李云大哥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这话带着三分怒气,语意却全是好心,这少女似乎很少生气,所以说话之时憋得小脸通红。

程处雪心里一惊,连忙解释道:“阿瑶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这少女正是阿瑶,这几年一直坐镇在范阳城中。

程处雪解释一句之后,似乎生怕阿瑶心里不信,紧跟着急急解释又道:“我只是想遵守交易中心的规矩,其实我心里很厌恶李悠然的行径,刚才那八杯酒,我根本不想喝。”

“不想喝就对了!”

阿瑶郑重点头,小脸很是严肃,她双目直直盯着程处雪,再次开口叮嘱道:“你要记住了,以后不准再有第二次!”

程处雪抿了抿嘴。

阿瑶开始苦口婆心劝起来,又道:“咱们女孩家要顾及名声,不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名声,而是为了李云大哥的名声,他远在关外艰苦拼搏,咱们可不能让他心里不痛快……”

程处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眼中显出狠辣之色,咬牙道:“我现在就去追上北狂刀,直接将他一斧头砍死当场,再把李悠然赶出交易中心,免得让人传出去风言风语。”

“这倒不必。”

阿瑶连忙阻止,劝慰程处雪道:“李云大哥曾经教过我一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你能秉持本心,别人的风言风语我帮你挡着,但是你以后得注意一点,咱们女孩家要恪守女子本分。”

程处雪双手攥拳,俏脸郑重道:“阿瑶你放心,今天的事情再不会出现第二次。”这话犹如誓言,说的斩钉截铁,然而说完之后却有些踟躇,语气明显变得担忧起来,突然犯愁道:“若是大骗子知道了这件事,他会不会在心底看轻了我……”

阿瑶伸手握住程处雪手腕,安抚她道:“你今天秉持了本心,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李云大哥心胸开阔,他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程处雪还是有些忧心,忽然转头看向某个暖阁方向,她眼中杀机森然一闪,隐隐有暴走杀人的冲动。

阿瑶使劲将她手腕攥住,低声道:“你不要急着动手,咱们给人创造机会……”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程处雪听了登时一怔。

阿瑶突然转为高声,故意大声说道:“你赶紧准备一下,咱们需要启程出关,李云大哥发来飞禽传书,让咱们赶紧把粮食运过去,拖不得,不能拖。”说着停了一停,再次大声道:“这次我和你一起去,咱们一起押送这批粮食!”

程处雪一时没能领会阿瑶的话,闻言忍不住迟疑起来,下意识道:“如今漫天风雪,东北更加苦寒,阿瑶你丝毫不懂武功,很容易被寒风冻坏身体……”

话还没有说完,阿瑶突然将她打断,再次大声道:“你们能去,我便能去,这批粮食拖不得,否则会让整个东北饿死无数人,你不用劝我,这次我必然跟着。”

说到这里突然给程处雪使个眼色,用更大的声音道:“义父已经提前出发,咱们莫要拖累行程!”

程处雪一脸愕然,吃惊道:“翟伯伯竟然提前出关了?他一向保护在你身边……”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大,阿瑶是故意大声,程处雪是下意识大声,但是不管有心还是无心,她俩的对话被高台下面听了个清楚明白。

程处雪虽然性格直楞,但是渐渐开始察觉阿瑶的异样,只因阿瑶平日性格温婉,很少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调说话,事出反常,必然有因,程处雪脑中灵光一闪,隐隐在心中有了某种明悟。

却听阿瑶再次大声开口,故作坚决道:“你现在就去准备车队,咱们明日一早即刻出关。”

程处雪眸子闪动几下,此时已经完全心领神会。

她同样大声道:“这样恐怕不行,时间太过仓促,我筹备了几十万石粮食,想要起运必须做好充足准备,先得调拨护卫粮队的兵马,还要雇佣运送粮食的牛车,这得耗费很多时间,最少三天之后才能启程。”

“那就不用护卫!”

阿瑶再次大声吩咐,语气似乎很是焦灼,道:“你只去雇佣牛车和车夫,组成运输粮食的牛车队,咱们星夜疾驰赶往东北,一时一刻也不可拖延……”

“不用兵马护卫?”程处雪故作吃惊,满脸愕然道:“阿瑶你难道不怕有人劫粮?””

阿瑶使劲攥了攥拳头,仿佛很有信心道:“谁敢劫掠李云大哥的粮食?”

程处雪似乎被阿瑶说服,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两女一番交谈,声音被风雪吹出老远,高台下面隐约有几个人影悄然离开,步履匆匆向着某处暖阁而去。

阿瑶和程处雪对视一眼,仿佛对这一切恍如不知,她俩又在高台说了一会话,这才携手慢慢下了高台。

……

直到阿瑶和程处雪身影消失,才有商贾开始窃窃私语,但见一个胖子指着阿瑶背影满脸钦佩,不断对身边之人说道:“你们看见没有,那女孩就是阿瑶,别看她相貌平凡,但是在范阳城说一不二,哪怕是程家的朝阳郡主,对她的话也得乖乖听从。”

“不止程家的朝阳郡主,还有皇族的燕王殿下。”

又听一个商贾语气神秘,低声道:“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燕王经常被这位阿瑶姑娘责打,念书不用功的时候会责打,学习政务不用心的时候也会责打,据说燕王最怕的就是这位阿瑶姑娘,奇怪的是每天一大清早都会跑去请安。这个相貌平凡的姑娘,真想不通她有什么奇特之处。”

“嘿嘿,人家男人厉害呗。”

一众商贾议论纷纷,言语之间颇多感慨,突然有人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躲在人群中语带怂恿道:“她们要运送几十万石粮食啊,竟然不去调拨兵马保护运粮的车队,据我所知,出关之路不太平……”

这话让众人一怔,隐约有几个大商贾目光闪烁起来,这时代能称为大商贾的人,背后都有强大势力支撑着,要么是世家,要么是儒门,也有佛家的和尚,也有道门的道士,甚至有人出自辽东,也有西域三十六国的人物。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几乎所有的大型商贾,都是各大势力的代言人。

人群沉寂片刻,那几个目光闪烁的大商贾已然不见,而剩下的小商贾们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语带担忧道:“渤海国主在东北拼搏,凭借一己之力养活百姓,如今漫天风寒大雪,真担心这批粮食运不过去……”

言罢苦笑两声,发出一声力不从心的黯叹,小商贾们肩膀薄弱,不似大商贾有人撑腰,他们虽然有心想去提醒阿瑶和程处雪,却又害怕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所以只能发出一声黯叹。

第237章 【我要做大唐第一狠人】

范阳城只是漫天飘雪,东北直接是狂风щww

白山黑水大地,千里一片冰封,因为天气实在太过恶劣,建设新城的工程已经停了,所有百姓全被安置在简易木屋之中,和当地的靺鞨人拥挤在一起苦熬寒冬。

天太冷了,不取暖肯定不行,幸好东北也有露天煤矿,否则真有可能会冻死不少人。

取暖的事情好解决,粮食的问题却是重中之重,粮食一旦断了,整个渤海国恐怕立刻崩盘。

百姓们心里开始担忧,不知道他们的国主能不能找来粮食。渐渐的有百姓开始互相打探,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恐惧不安。

他们想看到李云的身影,让自己惶恐的心思安定下来,可惜他们却不知道,李云现在根本不在此处。

……

狂风怒雪之中,李云顶风冒雪站在辽河之畔,此时辽河已经结冰,即使千斤重的牛车也可通行,李云双手拎着擂鼓瓮金,站在风雪中宛如一座雕塑。

突然河面上出现一些黑点,很快黑点变成了几道狂奔的人影,但见领头一个络腮胡子的青年,赫然正是被李世民夺爵发配的程处默。

程处默狂驰而来,口中发出令人熟知的夸张大笑,这货在冰面上急速滑行,转眼之间到了李云面前,满脸兴奋大呼小叫道:“师傅,成了啊,原来这玩意真的很管用,一个时辰能滑出二三十里,而且不累人,像是非一般,乖乖隆地洞,简直不得了,如此冰天雪地战马无法踏行,然而师傅你只是做出两块木板就解决此事,厉害厉害,果然不愧是天下无敌……”

李云没好气看他一眼,哭笑不得道:“此乃格物之道,和天下无敌没有任何关系,我逼着你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说话还是颠三倒四,若是一直如此,莫怪我不肯恢复你的爵位。”

程处默满脸不在乎,反而又踏着木板在冰面上滑动几下,这货手里拿着两根木棍,不时插向冰面进行加速,口中大呼小叫,玩的兴奋不已,哈哈大笑道:“没爵位就没爵位呗,反正我老爹已经封了王爵,其实我不喜欢当官,我更喜欢和老百姓待在一起……”

说着又是一下滑动,再次滑到李云面前,道:“师傅你是不知道啊,我在长安简直快要憋死了,每天要参加早朝,听着一群人叽叽歪歪,陛下经常训斥于我,说我身无定性像个不坐窝的兔子,有一回训斥的太狠,竟然说我没资格娶长乐,结果有几个老不死的大臣顺着杆儿爬,竟然真的上书劝谏陛下予以悔婚,我气的暴跳如雷,却不敢去砸他们家门,因为师父你临走之前说过,不准我在长安惹是生非。”

这货叽叽歪歪长篇大论,说话语速像个机关枪一样,然而李云听了并未生气,反而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留在长安……”

说着遥遥看向天际,仿佛喃喃自语道:“我其实不适合成为当权者,因为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我害怕陛下担心我有坐大之意,所以才把你们五个留在长安当质子,虽然安了陛下之心,却让你们过得憋屈。”

程处默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郑重开口道:“师傅你莫要如此,我们没有丝毫怨言。”

李云哈哈一笑,放下擂鼓瓮金锤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转移话题道:“让你滑雪橇可不是为了玩,事情查探的怎么样了?”

程处默脸色瞬间严肃,沉声道:“我姐她们已经动身。”

李云目光一闪,同样沉声道:“可曾依计行事?”

程处默点了点头,道:“五十万石粮食,两万八千辆大车,组成庞大无比的运粮队伍,光是雇佣的车夫就有五千人。”

说着下意识左右看了两眼,明明四周没有外人,然而这货却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故作诡秘道:“至于另外两万三千名车夫,其实都是玲珑公主麾下的突厥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勇士,粮车下面藏在弓箭和弯刀。他们的粮车不是牛车,而是战马充作拉车的畜力,真要有人胆敢劫掠粮队,他们砍断拉车的缰绳就能上马作战,两万三千名车夫,瞬间变成两万三千个骑兵。”

李云沉吟半天,忽然语带不确定道:“突厥人相貌特殊,很容易被人识别出来,直接动用两万三千骑兵,此事恐怕瞒不住有心人的推测。”

“嘿嘿,不怕!”

程处默裂开大嘴,满脸自信道:“师傅你莫要忘了,范阳城生活着十几万突厥人,汉人和突厥一直在通婚融合,大家见了突厥人早已不觉得稀奇,我大姐她们压根没有隐瞒突厥车夫的事,反而大张旗鼓让人看清楚车夫们是突厥人,越是如此,越让人不会怀疑,这叫什么,这叫灯下黑……”

李云呆了一呆,有些稀奇看着这货,愕然道:“想不到你竟然懂得计谋了!”

程处默顿时鼻孔向天,洋洋得意道:“别忘了我可是混过朝堂的人。”

他还要吹嘘几下,哪知身后突然蹿过来刘仁实,直接揭穿打脸道:“师傅你别听他显摆,这些话都是玲珑公主说的,程处默努力背诵好几天,勉强才能记住个大概。”

李云哈哈大笑。

程处默老脸一红。

这货转头怒视刘仁实,怒骂道:“直娘贼,不说实话你会憋死啊?”

刘仁实翻了个白眼,告状成功显得得意洋洋,嘿嘿坏笑道:“不说实话不会憋死,但是很有可能会憋疯,我名字叫做刘仁实,天生喜欢说实话,你瞪眼干啥,瞪眼我也说实话,别看你是开山大弟子,我刘仁实偏偏不尿你这一壶。”

眼看两人要打嘴仗,李云满脸都是无奈,他不愿呵斥两个徒弟,只能摆摆手阻隔开来,再次问道:“如今运粮车队到了何处?你们可曾发现有劫掠的苗头?”

这问的乃是正事,程处默和刘仁实连忙收起嬉笑,正经回答道:“车队已经出关,行程颇为顺畅,按照车队赶路的速度推算,再有半个月就能到达辽河,我们在暗中查探良久,沿途没有发现劫掠的苗头。”

两人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忍不住看着李云道:“师傅,会不会是咱们多心了啊?”

李云缓缓摇头,似乎不置可否,他忽然负手背后,目光遥遥看着远方。

程处默和刘仁实对视一眼,再次出声问道:“师傅,难道人心真的这么坏?如今天寒地冻,东北百万人口嗷嗷待哺,一旦运粮车队出事,怕要饿死几十万人,难道人心真的这么坏,竟然狠心做下这等恶事……”

这次问话,李云终于回答。

但见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负手望着远方道:“人之初,性本善,然而世间是个大染缸,人心在染缸中沾染沉浮,好变坏,坏更坏,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死个几十万人他们不在乎。”

说着看了两人一眼,语带教导道:“挖掘黄河,征伐辽东,这两件事一内一外,一旦做成会让大唐稳固无比,江山稳固之后,百姓丰衣足食,百姓一旦丰衣足食,我便能腾出手来开化民智,而民智一旦开化,便可大行科举之道,等到那个时候,士人不再是上等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给两个徒弟留出充足的思考空间。

等到程处默和刘仁实若有所思之后,李云再次开口教导道:“世家之所以高人一等,是因为他们掌控知识不肯外传,儒门之所以超然物外,是因为他们掌控知识借以自傲,然而等到全民开化之后,他们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这件事为师心知肚明,那些人也心知肚明,彼我之间存在着天然冲突,他们绝不会放任我轻易成功……”

程处默和刘仁实对视一眼,语带迟疑道:“所以师傅坚信他们会使坏?”

“对!”

李云点了点头,忽然冷声笑道:“其实使坏这个词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举动,他们想要干的事情可不止使坏这么简单,几十万石粮食,几十万口人命,如果我失去了这些粮食,如果我饿死了这些百姓,从此再也无法立足天地之间,他们想要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为师才会提前筹谋,因为他们必然会对运粮车队下手。”

“可是我们沿途不断探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劫掠苗头。”程处默和刘仁实几乎同时开口。

李云看了两个徒弟一眼,突然语带深意询问道:“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世家曾与辽东通,如今我们要建立渤海国,世家为什么不能再与辽东通?”

程处默和刘仁实怔了一怔,隐隐约约领会了李云的意思,程处默反应比较快,很快满脸吃惊道:“师傅您的意思是说,世家这次是要和高句丽联手?”

刘仁实渐渐也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难怪沿途查不到任何危险,原来他们要借的是高句丽之兵……”

两个徒弟对视一眼,下意识道:“也就是说,他们准备动手的地方不在关内!”

李云忽然常常吐出一口气,伸手把两个擂鼓瓮金锤拎了起来,悠悠开口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盼着,希望他们能多派一些兵,此处辽河景色绝佳,漫天风雪宛如天幕,适合埋人尸骨,不怕血流漂杵,为师的心总是不够狠,我以后想做大唐第一狠人!”

说话之间,整个人莫名生出一股杀气,漫天飘扬大雪,杀气直冲云霄。

程处默兴奋起来,舔舔嘴角看向辽东方向,道:“师傅,咱们是讲理的人,对吧,他们如果乖,咱们放他们一命,他们如果不乖……”

刘仁实急吼吼接口,满脸亢奋道:“他们如果不乖,咱们师徒就得以德服人了!”

这货的兵器乃是霸王戟,上面歪歪扭扭刻了十几个‘德’字,据说全是他自己亲手所刻,杀一人刻一个字,发誓这辈子要把兵器刻的密密麻麻。

师徒三人,站在辽河上顶风冒雪。天气虽然很冷,他们血液却是热的,师傅要做大唐第一狠人,两个徒弟准备争一争第二狠人。

更新改为白天

因很多读者反应,晚上更新太晚,山水调整一下,改成白天更新,因为没存稿,今晚的更新换成明天,怯盼大家伙体谅一下,另额外说明一下,本月下旬开始爆更。

第238章 【我想一战打垮辽东】

自古有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怕天气再怎么寒冷,河水结冰也不是一蹴而就,比如眼前这一条辽河,虽然河面坚冰足有三尺之厚,然而它不是一天两天结冰而成。

三尺是多厚?

三尺是一米!

这么厚的坚冰可以承载万斤之力,哪怕几千几万人也能同时踏足其上,就算是两三万辆牛车同时通行,厚厚的坚冰也不会破裂开来。

因为它不是一日两日时间结成,而是在寒冷天气中日复一日变厚。

轰隆!

李云忽然抡起大锤,重重砸在冰面之上。

他天生神力何等刚猛,擂鼓瓮金锤又是绝世凶兵,如此两相配合之下,即使大象也能一锤砸死。

然而遇到厚厚冰面,竟然一时不能建功,但见冰面上仅仅蹦飞几块碎冰,竟然连个裂纹也没能砸出来。

三尺之后的坚冰,宛如钢铁一般坚硬。

李云一锤没能砸出窟窿,似乎早已猜到会是这样,他抡起大锤继续猛砸,擂鼓瓮金锤不断砸在冰面上

第二锤巨力砸出,砸在同一个地方,第三锤巨力砸出,还是砸在同一个地方,然而坚冰实在太厚,似乎比钢铁还要坚硬几分,任凭李云的绝世神力配合绝世凶兵,竟然不能一蹴而就将冰面砸开。

“师傅,你突然砸这冰面干啥?”

程处默忽然开口,满脸好奇问道:“莫非是多日不曾动锤,所以浑身力气憋得没地方使?”

旁边刘仁实不懂装懂道:“我估计师傅是要砸开冰面捕鱼,辽河下面肯定有很多大鱼,现在粮食短缺,抓鱼可以当做口粮……”

程处默似乎恍然大悟,一脸敬佩看着刘仁实道:“兄弟见地非凡,想不到你脑子竟然这么好使,哥哥有些惭愧,一时竟然没能想到这些。”

刘仁实顿时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咧嘴而笑,口中却道:“程哥哥也很不错,任何事情一点就通。”

两个彪子相互吹捧半天,忽然各自拿出自己兵器,咋咋呼呼道:“师傅歇一歇,让我们来帮你。”

“都闪开!”

李云瞪了一眼,呵斥道:“为师并非玩耍,没时间陪你们瞎闹。”

“知道知道!”

两个彪子满脸严肃,大点其头道:“破冰抓鱼嘛,当然不是瞎闹,师傅您是堂堂诸侯国主,哪里有闲工夫玩耍胡闹……”

说着又各自吹捧自己一句,义正言辞道:“我们身为诸侯国主的徒弟,自然也不是玩耍胡闹的人。”

李云再次瞪了两人一眼,抡起大锤继续猛砸冰面。

轰隆!

轰隆!

仿佛天地间都是巨响,整个辽河冰面不断晃动,但是冰面仍旧没有破开,仅仅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已经砸了十多锤,竟然只砸出一个坑。

程处默咋舌不已,刘仁实面皮抽搐,两个彪子对视一眼,好半天才愣愣开口道:“当初在长安小盐山的时候,师傅用四锤砸塌一座山岩,想不到这冰面比山岩还要坚固,砸了十几锤竟然砸之不开,好家伙,这到底是何道理?”

他俩明显不懂,李云作为师傅必须解答疑惑,但见李云再次抡起一锤,重重砸在坚固的冰面之上,轰隆又是一声,整个辽河颤动,李云道:“你们看到没有,这是受力的缘故,大河冰面,乃是一体,每当遇有万钧之力的时候,整个冰面会联合起来抵消承受……”

说着又是一锤砸出,口中竟然有些喘息,接着道:“做人也是这样,人力有时而穷,哪怕再强大的人物也有力竭一天,但是无数普通人聚集在一起却能迸发排山倒海的力量,并且源源不断永远不会担心断绝,人的个体力量永远比不上族群之力,这也是为师一直不愿单打独斗的原因。”

说着又是重重一锤,大声道:“因为,这世上永远没有天下无敌的人物,单打独斗,斗不过苍穹……”

口上虽然这么说,手中却奋力再次一锤,这一次乃是调动浑身神力,但听脚下冰面轰隆一声巨响,河水哗啦涌出,坚冰赫然砸开。

程处默和刘仁实面面相觑,愣愣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师傅,莫非这就是你说人力有时而穷?”

既然是人力有时而穷?

坚冰咋还被你给砸开了?

李云明显也有些发愣,感觉这是一次不太成功的教学,他脸色略显尴尬,自我找台阶道:“为师主要是为了言传身教,让你们知道即使人力有时而穷也不能忘了坚持,困难只是一时,坚持必然胜利。”

两个彪子被他唬住,点头犹如虾米一般,忽然同时一竖大拇指,满脸敬佩道:“师傅就是师傅,说的都是大道理……”

李云老脸一红。

幸好两个彪子不再关注这个话题,反而蹲到刚刚砸开的冰窟窿旁边,正在探头探脑观看,忽然一条大鱼蹦跳而出,两个彪子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一个猛扑摁住那条鱼,口中哈哈大笑,大呼小叫道:“鱼,好大的鱼,师傅果然厉害,大冬天的也能抓鱼。”

“为师可不是为了抓鱼!”

李云无奈苦笑一声,指着眼前的大冰窟窿道:“我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砸开辽河这个冰窟窿。”

“砸这玩意有用吗?”

两个彪子好奇起来,再次蹲在冰窟窿旁边探头探脑观看。

但见下面流水哗啦啦湍急,只不过一会功夫竟然又有结冰迹象,程处默砸吧砸吧嘴唇,故作精明道:“如今天寒地冻,滴水可以结冰,师傅你虽然砸开了大河,但是很快就会再次结冰,这叫无用之功,砸了也是白砸。”

李云呵呵一笑,脸色淡然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第一次砸冰很难,但是第二次会很简单,因为这处冰面已经砸开,即使再次结冰也不会太厚,只要我每天坚持砸它一次,这个大冰窟窿只能保持一层薄冰……”

“为什么啊!”

两个徒弟更加好奇,蹲在窟窿旁边不断观看,眼见着河水不断流淌,水面上渐渐又出现了一层薄冰。

他俩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异常,不由抓耳挠腮显得很是急躁。

程处默想了半天,终于一拍脑袋道:“我明白了,师傅是为了食物,咱们要在此处埋伏半个月之久,这个冰窟窿每天能给咱们提供大鱼……”

“你错了!”

李云缓缓摇头,面带微笑道:“此处虽然冰天雪地,但是山中有野狍子存活,咱们可以去狩猎捕杀,无需靠着这个冰窟窿生活。”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两个徒弟急吼吼开口,越是彪子性格越急。

李云忽然上前几步,学着两个徒弟一般蹲在冰窟窿旁边,他看着渐渐结出一层薄冰的河水,突然对着水面发出一声洪亮大喝。

声音如雷,震的两个徒弟脑瓜子嗡嗡作响,忽然程处默眼睛一直,目瞪口呆看着冰窟窿下面的水流。

刘仁实同样眼睛发直,双目也是直勾勾看着水流的下面。

但见这个砸开的大冰窟窿之下,一个黑漆漆的巨影正在悠闲遨游,突然那巨型黑影大嘴一张,瞬间捕捉一条游过的大鱼,黑影抓鱼之后脑袋一甩,哗啦一声把大鱼扔出水面。

大鱼蹦跶几下,身上开始结冰。

这时程处默和刘仁实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那条大鱼根本不是自己跳出水面。

两个彪子相顾骇然,好半天才震惊开口道:“我的老天爷,霸下怎么来了辽河?这家伙一直趴在范阳城冬眠,看它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冬眠……”

原来河底那个巨大黑影正是李云的大龟,此时慢慢从冰窟窿中探出了它的巨大脑袋,先是对着李云‘霸下霸下’两声,然后冲着两个彪子点了点头。

两个彪子正要跟它打招呼,哪知大龟突然喷出一股水花,这股水花带着暖暖热意,直接喷了两个彪子满头满脸,而霸下则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口中发出欢快的‘霸下霸下’之声。

李云上前抚摸一下大龟脑袋,语气悠悠道:“老伙计,你且先趴在河底等候着,我每天会来砸冰三次,保持此处仅余一层薄冰,等到我召唤你的时候,你可以轻轻松松破冰而出。”

大龟点了点头,巨大身躯慢慢沉入河底。

忽然水面浪花翻卷,又是一条大鱼被它扔出来,前后不到一盏茶功夫,大龟已经抓了三条鱼。

两个彪子看着河底怔怔半天,突然恍然大悟道:“难怪师傅要砸开坚冰,原来是为了让霸下能够出来……”

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转头看着李云道:“师傅,你这是要准备再次屠杀了吗?”

霸下自从跟随李云,统共只上过两次战场,一次是黄河之畔,一次是追入草原,那两次大战都是屠杀,突厥上百万兵马被李云冲散,虽然李云亲手杀死的并不太多,但是突厥人自相践踏死伤了几十万。

这次又把大龟喊来,明显是要玩一场狠的。

李云负手而立,站在冰窟窿旁边向东而望,他目光仿佛要看穿天地,一直看向辽东的高句丽国。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若是攻城之战,为师能起到的作用很低,所以我布下这一局,希望可以请君入瓮……”

坐等人来,战于辽河!

也许只需要一战,一战就能打垮辽东……m

第239章 【东瀛女人想要李云配种?】二合一章节

李云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前前后后大费周折,然而两个徒弟明显没能领会,李云不得不仔细给他们解释一番。

他看着程处默和刘仁实道:“我身负天生神力,最适合沙场冲锋,如果把沙场冲锋换成攻打城池,那么起到的作用将会大打折扣,因为我最多只能砸开城门,然后冲进去厮杀一场,至于街头巷尾的白刃战,则需要手下的兵丁去拼杀,只要拼杀,就会死人,敌人的兵卒会死,我们的兵卒也会死。靺鞨人虽然是为了钱财归顺于我,但是为师并不愿意看到他们死伤太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道:“高句丽也是大国,举国拥有几十万兵卒,他们据城而守,天然占据优势,自古兵书有云,攻城牺牲最烈,五倍兵力只能围之,十倍兵力才可攻之,高句丽几十万兵卒据城而守,每座城池最少也得三四万人,而想要攻克一座三万守卒的城池,我们最少得出动十倍兵力……”

“不用这么多吧!”

程处默下意识开口,提出自己的见解道:“攻城之所以需要十倍兵力,那是因为要冒着箭雨冲开城门,然而师傅你一个人就能砸开城门,攻城根本用不着十倍兵力这么多。”

李云看他一眼,轻声反问道:“那你认为几倍兵力可以?”

程处默迟疑一下,沉吟回道:“打开城门之后,无非是街头巷尾白刃战,兵力只需要做到以二对一,绝对可以轻松扫平任何一座城。”

“好,咱们便按你说的以二对一分析来计算!”

李云先是点了点头,跟着再次反问道:“这需要多少兵?”

程处默又是迟疑一下,盘算半天才轻轻开口道:“倘若有师傅亲自冲开城门,咱们只需六万兵力就能扫平一座三万守卒的城。”

这货用的词汇是扫平,扫平一般代表着大优势的胜利。

然而李云却摇了摇头,继续追问道:“会有死伤吗?”

程处默据实而答,点点头道:“只要是厮杀,死伤在所难免,但是牺牲不会太多,顶多损失三四千兵力……”

说到这里忽然一停,他隐隐约约已经有所明悟。

李云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微笑道:“你自己也想到了对吧,打一座城要损失三四千兵力。”

程处默脸色有些发僵,喃喃点头道:“而整个高句丽拥有几十座城!”

李云再次看他一眼,给出精确数字道:“大城十一座,小城三十四座,大城守卒最少三万,小城守卒也有一万。”

程处默脸色更僵,一脸晦暗道:“这加起来怕是得有六七十万兵马。”

旁边刘仁实终于有机会插话,急急开口表现道:“而我们最少要牺牲十万个兵……”说完突然愣住,呆呆看向李云,面色讪讪道:“师傅,咱们有这么多兵马么?”

李云负手扬天,轻声道:“如果牺牲兵卒十万,总兵力最少得保持一百万,十个人死去一人,已算极其惨烈之事,你既然问我有没有这么多兵马,那么为师也想反问你一句,我何时拥有过百万大军?”

刘仁实抓了抓脑门,再次讪讪开口道:“靺鞨人好像有几百万人口,他们为了铁锅和精盐可以不要命。”

“他们不要命,我得保他们的命……”

李云瞪他一眼,沉声道:“靺鞨人以后会是我们的子民,怎能拿子民的性命随意去牺牲?”

刘仁实汗颜低头。

旁边程处默也有些惭愧。

两个徒弟至此终于明白,李云为什么大费周折布下一局。

李云再次负手背后,目光又望向辽东那边,此时天上大雪稍停,然而寒风越发凛冽,他忽然语带深意开口,轻轻说了一句道:“若我猜的不错,他们也该下定决心了……”

李云猜的果然没错!

……

高句丽国,丸都山城,此是高句丽国都,依山而建牢不可破,外围乃是军事堡垒,内围则是大型宫殿,外面寒风呼啸,皇宫火炉熊熊。

今日高丽皇宫之中,竟然有来自三股不同的势力汇聚,但见高丽国主居座于中,忽然沉声开口道:“中原的汉人经常说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而今大唐李云已然越过辽河,要在白山黑水建立他的诸侯国,朕想问一问,高句丽该如何?”

高句丽该如何?

这话问都不用问!

但见一个大臣站起身来,顺着国主高元的意思道:“白山黑水乃是高句丽采邑,岂能任人建立他的诸侯国?汉人卧榻之侧尚且容不得别人酣睡,李云却想占用我们的土地建立封国,此乃入侵高句丽国土之举,吾等即使战至一兵一卒也不会退让。”

高元甚是满意,然而却故作担忧道:“奈何李云此子拥有天生神力,即使面对百万大军亦敢冲锋,若是激发此人凶性,我高句丽兵卒岂不白白横死,朕是帝王,朕不能让子民太过牺牲……”

口上这么说着,目光不断看向某一处,那处站着一个面色桀骜的青年,腰间赫然配备着四把短刀。

这桀骜青年见到高元看他,口中顿时发出淡淡一笑,站出来道:“陛下无需忧心,今次李云构不成威胁。”

说着缓缓负手背后,一脸悠然道:“冰天雪地之中,又值天寒地冻,此人纵然天生神力,奈何他的坐骑需要冬眠,没有坐骑相帮,他只能选择步战,步战若是陷入大军围困,说不得有可能横死当场……”

高元目光一闪,有些不满意道:“若是他死不了呢?我高句丽兵卒岂不任他宰割?渊盖苏文你莫要含糊其辞,你知道朕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青年正是渊盖苏文,虽然很是年轻,却是手握权柄的权臣,他闻言仍旧负手背后,一脸悠然道:“陛下可以放心,家师已经决定出山,陛下尽管派出大军去劫掠粮队,家师会在暗中关注战局,倘若李云没有察觉咱们出兵,那么咱们正好把他的粮队屠戮一空,再把那个阿瑶和程处雪抓捕当场,掳来丸都山城当做威胁他的人质,如果他察觉了咱们出兵,那更好,家师会打死他……”

最后这句话,说的森然冰寒,眼中杀机一闪,脸上傲然自信。

高元甚是满意。

这时忽听有人咳嗽一声,但见一个汉服老者慢悠悠站起身,笑眯眯对高元道:“吾等多方筹谋,已然胜券在握,高丽国主何必故作踟躇,瞻前顾后非是帝王之道也。”

说着缓缓走出来,面上仍旧挂着笑眯眯模样,突然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张小纸条,道:“李云自以为布下妙局,却不知全被我世家洞穿,他的粮队车夫乃是突厥人充任,分明是想玩一手化民为兵的把戏,可惜少年人行事太多粗糙,如此粗鄙的计谋岂能瞒住有心人……”

这老者说话字正腔圆,分明是中原汉人的口吻,若是有大唐那边的人见了,立马会认出老人是谁,原来这老东西不是旁人,赫然是太原王氏的族长王珪。

但见王珪把纸条随手一撕,脸上隐隐透着狠辣之色,又道:“欺一步,欺两步,李家皇族步步紧逼,五姓七望苦苦挣扎,自从李云出现以后,我世家的财富已经折损五成,打压财富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取消士人的地位,若是真的被他开化民智,千载传承的世家必然消亡,他既然把刀子放在世家脖子上,那就别怪世家动用最狠的手段予以反击。”

说着一停,忽然看向高句丽国主,森森又道:“世家经营许久,暗地里也养着私兵,如今被逼的没有退路,愿意动用私兵襄助国主,若能将李云的诸侯国扼杀在萌芽之中,国主莫要忘了分润一笔利益出来。”

高元目光一闪,语带含糊道:“他的渤海国穷困潦倒,哪里有什么利益可以分润?”

王珪大有深意看了高元一眼,忽然笑呵呵道:“据探李云在营州附近发现一座大金矿,据说一日一夜便可出产黄金数百两,国主故意装作不知,莫非是打着独吞的算盘?”

高元嘿了一声,道:“这金矿处在营州,本就属于高句丽的产业。”

王珪拱了拱手,沉声道:“我们世家可以不要金矿,只要一笔黄金作为回报。金矿直接送给高句丽,国主认为老夫的提议怎么样?”

高元笑眯眯点头,表示这笔交易可以成交,不过却趁机点出一句,狮子大开口道:“刚才你说世家襄助高句丽,这说法本国主需要反驳一下,并非你们襄助高句丽,而是高句丽襄助你们,所以待到事后分润利益之时,本国主的高句丽最少要占九成。”

“不行!”

王珪决然反对,道:“我中原世家准备出动私兵五万,国主最少要给我们两成分润。”

高元微微沉吟一番,似乎很是肉痛道:“好,给你们两成。”

两人刚刚达成交易,哪知忽听大殿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但见一个柔媚女子缓缓站起身来,娇笑连连道:“国主狮子大开口,莫要忘了还有人等着喝汤呢,您给了中原世家两成分润,不知给小女子这边什么酬劳?咱们是一衣带水的邻居,国主可不能厚此薄彼呢。”

高元微微有些意外,看着这个站起身来的少女道:“听你这个意思,东瀛也要出手?”

那少女柔媚一笑,忽然伸手比划一下,道:“我们东瀛人不要黄金,甚至愿意赠送国主一批黄金,我们东瀛人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可以俘获渤海国主李云……”

俘获李云?

你莫非是痴人说梦?

高元和王珪对视一眼,感觉这个东瀛女人简直痴心妄想。

同时他们心里又好奇无比,不知这东瀛女人想要俘获李云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配种?

据说东瀛女人特别渴望汉人的种……

……

……

高元迟疑良久,忽然开口道:“若是本国主同意此事,你们东瀛准备给我多少黄金?”

东瀛少女目光闪烁几下,语气严肃道:“可赠国主,百万黄金!”

嘶!

高元倒抽一口冷气!

百万两黄金?

折合白银千万两!

若是换算成铜钱,最少也得两万万贯,这么巨大的资金,只为俘获一个李云……

东瀛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东瀛人穷成那个鬼样子,他们有这么多黄金吗?

高元明显有些怀疑!

王珪目光闪烁不断!

唯有那个东瀛女人一脸严肃,再次开口问道:“高句丽陛下,这笔交易可愿成交?”

“成交!”

高元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百万两黄金,不要才是傻子,至于能不能俘获李云,那得等打完这一仗再说。现在先答应下来,到时根据情况再说。

高元深深看了东瀛女人一眼,随即看向皇宫大殿的文武大臣,霍然下令道:“本国主决定出兵三十万,先屠杀李云的运粮队,再突袭正在建设的渤海城,刀兵之下,一个不留。渤海国和高句丽,只能有一个存在这片土地上,不是他们灭,就是我们亡!”

高句丽众臣轰然应诺。

王珪慢悠悠一捋胡须,笑呵呵道:“我中原世家出动私兵死士五万,襄助高句丽国屠戮灭掉渤海国。”

东瀛少女同样出声,道:“若能俘获李云,百万黄金必然送上……”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忽然看向大殿中的渊盖苏文,语带诱惑道:“不管是谁俘获李云,我们都会送上黄金。”

这话太过露骨,顿时让高元皱起眉头,然而渊盖苏文却眼睛一亮,心中对百万黄金怦然心动。他突然冲着高元拱了拱手,沉声道:“陛下欲要出兵,臣得去拜见家师,唯有家师亲自出手,才能保的大军无忧。”

口上说的冠冕堂皇,然而分明别有目的,高元眉头更加皱起,但是最终却对着渊盖苏文点了点头,只是冷冷提醒一句道:“渊盖苏文莫要忘了,你始终是高家的女婿。”

渊盖苏文一脸庄重,大声道:“陛下放心,臣对陛下忠心不二。”

说完大踏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门外。

高元忽然看向东瀛少女,目光隐隐闪过圭怒之色,然而少女只是柔媚一笑,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高元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冷声开口道:“明日一早,即刻出兵!此去辽河之畔,截杀渤海运粮……”

说着一停,语气变得森然冰寒,阴厉道:“不管对方反不反抗,此次屠杀一个不留,李云屠了高句丽的新丸城,朕便屠了他的整个渤海国。”

值此天寒地冻之时,李云的坐骑必须冬眠,再加上有渊盖苏文的师尊出手,高元坚信自己的大军没有任何危险。

渤海国,必灭,白山黑水,永远属于高句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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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一个快要老死的老人】

当日傍晚,某处山林,漫天大雪纷扬飘零,林中隐藏着一个冰湖,冰湖之侧,一座小屋。

寒风呼啸之中,一个恭谨的声音响起,轻声问道:“鱼大宗师,您可在否?”

这问话之人正是渊盖苏文,他离开高句丽皇宫之后,一路顶风冒雪来到这里,到达之后却不敢进屋,只敢站在小屋门外发出问询。

然而连续询问三声,小屋之内无人应答,渊盖苏文心里一惊,壮着胆子推开了屋门。

才一推开屋门,整个人顿时连退三步,同时弯腰低头,口中急急解释道:“鱼大宗师勿怪,我担心您的安危……”

担心什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

却见小屋中盘膝坐着一个老人,慈眉善目宛如睡着一般,这老人的面容极老,身上透着沉沉暮气,渊盖苏文所说的担心,也许是怕老人突然老死。

渊盖苏文站在门口解释半天,发现老人仍旧闭目宛如睡着一般,于是心里渐渐又有些惊骇,忍不住轻轻开口试探道:“鱼大宗师,您睡着了吗?”

老人仍旧闭目,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老死了,渊盖苏文只觉心惊肉跳,他真怕这个依为助臂的老人已经老死。

他下意识又要进屋,准备查看老人的生死,哪知突听一声悠长喘息,老人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天气冷,白气浓,忽然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瞬间给人一种神目如电的凌厉错觉,渊盖苏文心里一惊,连忙恭敬低下头去。

他不敢直视老人,低头轻声道:“鱼大宗师,吾国主已然准备出兵……”

说着微微一停,小心翼翼抬头看着老人,再次轻声道:“按照您和渊盖家族之约定,您承诺为我们做出三件事。第一件事,我们请您庇护渊盖家族二十年,第二件事,我们对外宣称您收我为徒,两个约定您已全部完成,现在我们想请您完成第三件事。”

他还想再说,然而老人忽然抬眼看他,语气平静问道:“让吾去杀李元霸之子?”

渊盖苏文不敢迟疑,恭敬点头道:“是!”

老人不置可否,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突然抬脚走进小屋内室,再出现时手里已经提着一口厚重大刀。

这口大刀的刀柄很长,形状很像三国时期的青龙偃月,老人提刀在手,一言不发出门而去,长长的刀柄拖在地上,把地上的积雪划出深深一道沟。

渊盖苏文一怔,连忙追了出来,他不敢追上老人,只敢站在屋门口遥遥一喊,大声道:“鱼大宗师,可否让我为您牵马坠蹬?”

“不用了!”

风雪之中传来三个字。

渊盖苏文顿时满脸失望。

他站在小屋门口,望着老人背影渐渐远去,也就在这个时候,风中再次传来老人的声音,悠悠问道:“战场在何处?”

渊盖苏文又是一怔,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急急道:“应在辽河之畔,距此百里之遥,鱼大宗师,我愿为您牵马坠蹬……”

可惜寒风呼啸之间,再也没传回老人的声音,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老人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雪中。

渊盖苏文恨恨跺脚,眼中射出失望的愤恨。

……

当日夜,高句丽有兵马动,三十万大军其实早已准备很久,半个月来一直驻扎在高句丽的丸都山城之中,随着国主高元一旨发出,这股大军趁着夜色悄然而出。

自古做帝王者,从不相信任何人,高元明明说的是明日出兵,然而提前了整整一个夜晚,虽然此时天寒地冻,然而高句丽人极其适应恶劣环境,这三十万大军倘若星夜疾驰,也许一夜时间就能出现在辽河之畔。

却说那老人离开小屋之后,一路冒着风雪向西而行,大雪漫天,寒风刺骨,虽然天气十分恶劣,但是老人赶路速度极快,仅仅半夜时间,已然行走百里。

他很快到达辽河,持刀矗立辽河之畔,此时正是夜半三更,刺骨的寒风越发冰冷。忽然远处传来几声轰隆巨响,整个辽河的冰面微微晃动几下,老人目光一闪,提刀朝着声音传来之处行去。

才走有没一会功夫,便看见河畔燃着一个大火堆,但见几个青年大呼小叫不断,正在围着篝火取暖嬉笑打闹,那篝火的旁边还架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面有几根串着大鱼烘烤的木棍,烈火熊熊之下,鱼香浓郁诱人,那几个青年吃的大快朵颐,忽然一人对着冰面远远大喊道:“师傅,鱼不够吃,再弄几条行不行,否则没有你的份。”

眼前这幅场景,看的老人微微一怔,这场景分明是徒弟们围在火堆旁边烤火,却让自己的师傅去辽河之中抓捕大鱼。

老人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怒意,对这几个青年的行径很是不喜。

他见这几个青年二十岁模样,推算他们的师傅最少也是个中年,青年人烤火取暖,却让师尊前去操劳,如此行事毫无道理,说一句不通人性也不为过。

老人微微叹息一声,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道:“中原汉家,礼仪不再也,圣人死,道门归,无人教化尘世,谈何泱泱大度……”

他正要提刀离开,突听冰面上又是轰隆巨响,老人抬眼望向冰面,隐隐约约看到那里有一个人影。

轰隆!

轰隆!

那人影手中似乎抡着黑乎乎两个大物,正在奋力猛砸河面的坚冰,而那几个青年仍旧嘻嘻哈哈,围在篝火旁边嬉笑打闹。

老人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怒意,终于决定过去训斥几个青年两句,可惜他尚未抬脚,陡然脸色微微一怔,却原来是四周风雪偶尔一停,让他看清了远处冰面上的那个身影。

确切的说,是那个身影手中抡着的黑乎乎大物。

那个身影分明是个青年,不是老人刚才推测的中年。而那青年手中的两个黑乎乎大物,分明是一对铸造奇特的巨型大锤。

老人忽然发出一声长叹,他提着大刀慢慢走上了冰面!

他在冰面上缓缓向前,一步一步走的沉稳异常,很快到了青年人砸冰之处,老人停下脚步静静站立不动。

他目光一转不转盯着青年手中的两个大锤。

第241章 【他差点打死了李元霸】

砸冰的青年正是李云。

由于天寒地冻,滴水瞬间成冰,李云每天都要砸开辽河三四次,以确保河底藏着的大龟随时能破水而出。

他抡锤砸了几下,冰面的大窟窿已经出现,忽然察觉身边有人,李云下意识转头看去。

老人微微一笑,冲李云点了点头。

李云微微一怔,随即冲老人也点了点头,他目光在老人手中的大刀上掠过,心中隐隐约约打了一个突兀。

老人忽然上前三步,蹲在刚刚砸开的大窟窿旁边,老人伸头朝着窟窿里看了半天,然后缓缓抬头看向李云,问道:“小伙子这是想要破冰求鱼么?”

李云迟疑一下,模棱两可道:“算是吧!”

老人伸手抚摸冰窟窿的边缘几下,笑呵呵道:“这冰面可够厚的,怕是得有三尺之厚。”

李云点了点头,语气平缓吐出两个字,郑重道:“四尺!”

“四尺啊……”

老人啧啧两声,显得很是赞叹,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李云手里的大锤,忽然道:“天寒地冻,却来砸冰,寒冰厚有四尺,砸之劳心费力,小家伙何不去往山中抓捕野兽,反而要做这种事倍功半的傻事情?”

李云呵呵一笑,含糊其辞道:“没办法,为了讨口生活。”

他总觉得老人刚才的话隐约有些深意,也许是暗暗别有所知也未可知,所谓的去山中抓捕野兽,也许指的是劝他隐居山林。所以他用这种回答进行试探,希望可以试探出老人真正的用心。

勿怪李云如此警惕,他感觉老人太过奇怪,如此天寒地冻之际,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孤身出现在荒郊野外,手里还提着一口大刀,分明不是普通的人物。

那口大刀李云认识,乃是类似青龙偃月一般的兵器,这玩意乃是沙场争锋的马战利器,能用这玩意的绝非等闲之辈。

他盯着大刀看,老人却盯着他的锤子看,一老一少站在冰窟窿旁边,忽然同时开口道:“天冷,烤烤火吧!”

虽然是同样的句子,然而意思截然不同,李云的语气是邀请式,老人的语气则是征询式,两人都被对方的默契弄得一呆,忽然相互而望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岸边有人奔跑过来,却是程处默等人已经发现不妥,程处默第一个冲到近前,盯着老人上下猛看,刘仁实随后到达,围着老人转了几圈。

两个徒弟看似好奇老人手里的大刀,其实眼中闪烁着浓浓的警惕之色。

“喂,你这老头……”

程处默忽然开口,故作凶狠吓唬道:“大晚上的不在家睡觉,你跑来荒郊野地干什么?”

老人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李云,道:“你们师傅砸冰是为了讨口生活,老朽出现在这里也算是讨口生活。”

程处默眼中更加警惕,双目一直盯着老人手里的大刀,忽然又开口道:“你这把刀是不是有个名字?”

老人缓缓点头,语气平和道:“有,确实有个名字,小家伙想要听听吗,不如请老人家先去烤烤火……”

程处默眼中的警惕明显更重,下意识已经开始去摸自己的腰间,然后李云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程处默身前对老人道:“天寒地冻,确实得烤烤火!”

说着侧身一让,做出邀请姿态,微微笑道:“老前辈,请……”

老人笑呵呵点头,提着大刀和李云并肩而行,后面程处默和刘仁实对视一眼,程处默抬脚跟随而上,刘仁实却小心翼翼开始后退。

哪知老人脑袋后面仿佛长了眼睛,突然开口笑呵呵道:“小家伙别去抓鱼了,一起过来烤烤火吧,你莫要后退,你后面是个冰窟窿退无可退,若是不听话老朽良言相劝,小家伙也许会掉进冰窟窿里直接淹死。”

刘仁实眼中一寒,程处默无奈冲他招了招手。刘仁实打消后退举动,和程处默一起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走。

这两个徒弟虽然性格有些直楞,但是他俩全都是将门世家出身,他们的老爹乃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时长耳提面命告诉一些隐秘之事,比如某些不能惹的人,比如某个不可碰触的禁忌,老人手中这口大刀,两个徒弟恰恰听过。

……

四人顺着冰面行走,很快到了河畔篝火之处,此时篝火旁边还站着四个青年,手中已然握住了各自的兵器。

老人一脸平静,李云也一脸平静,李云忽然冲三个青年摆了摆手,淡淡开口道:“都把兵器收起来,杀气腾腾给谁看?猛虎捕食之前,从不会吓唬它的猎物,将军战死沙场,从不会拿着兵器耀武扬威,赶紧收起来,别惹人笑话。”

那三个青年面面相觑,收起兵器小心翼翼站在原地。

李云转头冲着老人一拱手,然后指着一个青年介绍道:“老前辈,这是长孙冲,其父长孙无忌,乃是大唐户部尚书。”

老人微微点头,淡淡道:“听闻此子已然封王爵,李世民做事有些匪夷所思。”

李云不置可否,指着程处默介绍道:“这是程处默,其父如今封为朝阳王。”

老人面色不变,仍旧淡淡点评道:“程知节是个副将,为人精明异常……”说着看了程处默一眼,笑呵呵道:“可惜儿子性格毛糙,刚才对老朽咋咋呼呼。”

李云咳嗽一声,指着刘仁实又道:“这是刘仁实,其父乃是刘鸿基。”

老人随意扫了一眼,点点头道:“既然用的兵器是霸王戟,那么就该一往无前毫无畏惧,刚才这个小家伙想要悄悄后退,打的主意不用说也是想去喊人,只此一个胆怯举动,已然配不上霸王戟。”

刘仁实怒目相视,破口骂道:“谁胆怯了?小爷才不怕你。”

老人这才满意,笑呵呵道:“如此才有点少年人的味道。”

在场五个青年,李云已经介绍三个,至于剩下两个则是靺鞨人,李云伸手一指道:“这是铁脖儿,那是他的护卫熊瞎子,铁脖儿是黑水靺鞨的少族长,同时也是晚辈的结拜兄弟。”

老人对铁脖儿连点评的兴趣也没有,却对铁脖儿的护卫淡淡说了一句道:“靺鞨人起名常以搏杀之猎物作为象征,这个小家伙能叫熊瞎子想必是个勇猛之辈。”

李云‘嗯’了一声,解释道:“他确实独力搏杀过熊瞎子。”

至此五个青年全部介绍完毕,李云却仿佛忘记了介绍自己,他再次冲着老人一拱手,很是恭敬道:“数九严寒,天寒地冻,恰有篝火一堆,敢请前辈坐下烤烤火否?”

老人哈哈一笑,点点头夸赞道:“甚好,甚好!你这娃娃不错,是个懂理知节的好后生……”

他混不在意周围几个青年杀气腾腾,就那么大马金刀直接坐在篝火之前,手中大刀随意往地上一扔,仿佛扔掉一根没用的烧火棍。

他坐下之后先是伸手烤烤火,然后冲着李云招了一招,笑呵呵道:“小家伙,你是这堆火的主人,自古有强客不能欺主一说,不知小家伙愿不愿意坐在老朽身边也?”

李云毫不迟疑上前,一屁股坐在老人身侧,他也学着老人那样将锤子随意一扔,轰隆两声砸在身边的空地上。

两个锤子八百斤,砸到地上震得地面一晃。

“啧啧!”

老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叹,语气悠悠道:“擂鼓瓮金锤,果然重的很。”这一句话丝毫不做遮掩,仅仅十个字已然坦诚了自己不是普通人。

然而李云面色毫无吃惊,他伸手从篝火上取下一只大鱼,先是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随即转手递到老人面前,语气很是恭谨道:“人之一老,如同一宝,老前辈怕是得有八十岁高龄了吧,可否让晚辈聊表一点尊敬之意。”

老人微微一怔,目光饱含着某种意外,他深深看了李云两眼,好奇问道:“刚才老朽喊出擂鼓瓮金锤的名字,你这娃娃难道一点也不意外么?”

李云双手保持捧着大鱼的姿势,恭敬拖在老人面前笑着问道:“老前辈是不是害怕鱼里有毒?若是您害怕的话晚辈可以先吃……”

这话说的堂皇大气。

老人再次微微一怔,忽然伸手把鱼接在手中,长叹一声道:“李元霸的儿子,干不出下毒害人的事。”

这话更坦诚了他不是普通人,

他虽然把鱼接在手里,但是没有直接开吃,突然又把鱼递给李云,沉声道:“你是晚辈,你得伺候老朽。咱们汉人最讲究礼仪之道,你这个娃娃可不要断绝了汉家的传承,乖乖的,帮老朽把鱼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鱼刺全都挑出来,老朽的牙口不太好……”

这要求简直毫无道理,分明有些倚老卖老的无赖味道,然而李云竟然点了点头,真的开始帮老人侍弄这条大鱼。

他很是细心的把鱼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又把里面的鱼刺慢慢挑拣出来,这才再次捧到老人面前,语气仍旧恭敬道:“老前辈,敢请享用?”

老人果然伸手接过,直接扔了一块送进嘴中,一边咀嚼一边品味,慢慢点头称赞道:“味道不错,放了不少盐。”

李云坐在他身侧满脸含笑,道:“我发明了石盐脱毒之法,又创办了海水晒盐的产业,虽然产量还达不到供应所有百姓的地步,但是中原的盐价已经比五年前降低了七成。”

“大功德啊!”

老人点了点头,口中发出一声赞叹。

他突然把手中的鱼肉递向李云,语带遗憾道:“老朽的功绩太少,只够吃你一块鱼肉,剩下的收回去吧,再吃的话老夫很是羞愧。”

然而李云摇了摇头,语气郑重道:“一块鱼肉不行,您至少要吃五块,晚辈刚才撕下的正是五块鱼肉,希望老前辈可以让晚辈表达敬佩之心。”

老人明显有些发怔,略带愕然问道:“你认为老夫有资格吃五块鱼肉?”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

他忽然伸手一指老人身边的大刀,面色肃重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刀叫做白龙转马刀,名传塞北,威震胡族,当年北齐朝堂昏暗,无法庇护国中子民,导致异族时时南下侵略,屠我汉家子民烧烤作羊,幸亏有一位大将军愤而站出,主动要求坐镇塞北边疆抵抗入侵!十五年时间,日日守住中原门户,他手持白龙转马刀,死在刀下的异族成千上万……”

李云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清澈看着老人又道:“杀人不是功绩,庇护百姓才是功绩,此功极大,可惜北齐朝廷未曾酬功,所以晚辈以一块鱼肉谢之,这是您吃第一块鱼肉的资格。”

老人目光显出回忆之色,脸上的沧桑也变深邃起来,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缓缓点头道:“坐镇塞北之时,老朽仅有十六岁,此事你若是不提,老朽自己都忘了。”

他忽然看向李云,语带感慨道:“这个功绩老朽勉强认下,便算是刚才吃下那一块鱼肉的酬劳吧。可是小家伙你却说老朽可以吃五块,莫非老朽这辈子竟然立过五次大功?若是真的立过五次大功,不知第二次又是什么?”

李云伸手拨了拨身前篝火,语气悠悠道:“第二件功劳,您是开隋九老之一,北齐朝廷昏暗,压榨民不聊生,又有北周崛起,相互攻伐不断,那个时代,南北朝并立,汉家百姓苦不堪言,日日承受刀兵之祸。后来隋文帝一统山河,您老人家乃是开国九老,大隋有短暂的生平盛世,让苦难百姓苟得一段安宁,可惜史书上只赞文帝,于开隋九老的功绩毫无提及,晚辈曾经甚为遗憾,今夜正好借一块鱼肉酬劳。”

老人哈哈一笑,忽然扔一块鱼肉进嘴,一边咀嚼一边道:“既然如此,老朽让你去掉这个遗憾。”

他吃完再次看着李云,很是好奇道:“第三个功劳呢?”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第三个功劳,您用拖刀计差点打死我爹,最后却选择放过了他……”

这话一出,真的有点耸人听闻,按照李云这个说法,老人竟然差点打死了李元霸。

这得是多么威猛的存在啊。

第242章 【原来李元霸身后也有大粗腿】

夜色漆黑,篝火熊熊,木柴燃烧噼啪,深夜更加沉寂。

老人忽然冲着李云缓缓摇头,语带严肃道:“你错了,这第三个功劳老朽愧不敢当。”

说着慢慢抬起手来,把手掌里的一块鱼肉轻轻扔掉,虽然动作很轻,然而异常坚决。

李云微微一怔,愕然道:“老前辈这是何意?”

老人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苍老脸上现出回忆之色,喃喃道:“当年隋末大乱,老朽已然隐归田园,忽闻李元霸匹马双锤决战紫金山,三锤打死了天宝大将军宇文都成,老朽心伤悲愤,怒而决定出山……”

李云点了点头,轻声道:“您是天宝大将军的授业师尊,出山为徒弟报仇也算合情合理。”

老人不置可否,继续语带回忆道:“老朽出山之后,恰巧唐军猛攻潼关,老朽于潼关之前叫阵,要你父亲和我战过一场。”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微笑道:“你父亲天生神力,匹马双锤堪称无敌,又有绝世宝马万里烟云照,搁在战场上绝对是非人一般的存在,可惜的是战场虽然无敌,并不一定是真的无敌,当时老朽与他决战,你父亲连续击出三锤,一锤比一锤刚猛,每一锤都重如山岳,那种巨力绝非人力可挡,但是老朽偏偏有能力挡住……”

李云捏了捏下巴,轻声道:“这事我信,因为我自己也遇到过,我的力气不必家父差,即使面对百万大军也敢冲锋,然而在草原之上却被人暴揍一顿,挨揍的时候我浑身力气完全使不出来。”

说着讪讪两声,有些汗颜道:“偏偏揍我的人是我娘亲,即使揍了我也属于白揍。”

老人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说的是突厥圣女大祭司吧,老夫此前也听过这个典故,大祭司阵前训子,新一代西府赵王抱头挨揍。”

李云脸色微微泛红,嘿嘿两声道:“没办法,我娘的武功太诡异,四两拨千斤,还施于彼身。”

老人忽然正色起来,沉声道:“你错了,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技巧只能起到很少的功效,你母亲之所以能用技巧压制你,那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力量非凡之人。”

这说法简直匪夷所思。

李云一脸愕然,好半天才迟疑开口道:“我娘是个女人,女人力气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老人大有深意他一眼,笑呵呵道:“她被绝世凶人掠为妻子,却能在凶人手中毫发无伤,不但活了命,而且还怀了你,你自己琢磨琢磨这件事,你母亲的力气是大还是小?”

李云登时呆住。

这说法十分符合常理,也终于让他弄明白迷惑很久的事。

原来他老娘的四两拨千斤其实并非诡异奇术,而是因为老娘本身就是力气非凡的人物,虽然比不上天生神力,但是肯定不会逊色太多。

力量和力量之间的碰撞,差距太大绝非技巧可以弥补,这事李云一直非常迷惑,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这道理其实是一层窗户纸,只要稍微一点就透,可惜没人来点醒李云,比如翟让肯定能看透这个道理,但是翟老头不方便和李云明说。

为什么不能明说?

因为张不开嘴啊……

试想一下,某天翟老头拉着李云谆谆相告,语气诡异道:“你爹天生神力,但是性格痴傻,所以你母亲的力气肯定也不小,否则她在你父亲的疯狂冲刺下活不下来……”

什么样的疯狂冲刺?

床上的疯狂冲刺呗!

李元霸那种货色不懂人性,上了床肯定跟个野兽一般,圣女能够承受,力气绝对非凡。

这种事只适合意会,但是绝不适合明说,老人稍微点拨一下,李云自己领悟于心,两人都没有刻意去提,双方却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时老人才缓缓开口,接上最开始的话题道:“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技巧只能起到很小效果,你母亲能用四两拨千斤制服你,是因为你母亲的力量本就不凡,同样的道理,老朽之所以能接你父亲的擂鼓瓮金锤,是因为老朽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存在……”

说着突然站起身来,笑呵呵问李云道:“孩子你且看看,老朽身躯高大否?”

李云想也不想直接点头,诚恳道:“老前辈身高八尺,体格异常魁伟壮硕,像您这样的高大身躯,古往今来找不出几个人。”

“你说的没错!”

老人哈哈一笑,突然伸手一掀眉毛,再次道:“你再看看老朽瞳孔,可有异于常人之处?”

李云仅仅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微微变化,脱口而出道:“竟然是重瞳……”

“哈哈哈!”

老人大笑出声,很是满意坐回地上。

他脸色虽然苍老无比,然而神情显得骄傲豪放,大声道:“历数古往今来重瞳者,统共也只有七个人,仓颉造字,虞舜大治,重耳生于狐姬,楚霸王千古无二,又有吕光和高洋,两人也是一代开国雄主……”

他连续说完六个人,个个都是历史上闻名的重瞳者,终于伸手一指自己,大笑再道:“老夫就是那第七个重瞳者,可惜世人却不知道我同样天生神力,当年潼关一战,老夫并不是使用了拖刀计,老夫是凭着力量和你父亲硬碰硬,靠着天生神力和你父亲打了个平对平,但我还有一个优势,我比你父亲的武功更高!”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接着道:“力量不相上下之时,武技便成了决胜的关键,当时你父亲砸出三锤,老朽瞬间劈出四刀,我用三刀挡住了他的三锤,多出来的一刀完全可以将他砍死。”

李云和程处默等人全都下意识‘啊’了一声,虽然明知李元霸没有被老人砍死,但是仍旧忍不住震惊。

这等隐秘从未听闻,恐怕连当年参加潼关大战的将领也不可得知,因为交战双方只有李元霸和这个老人,唯有两个当事人才知道那一战的真实情况。

李云忽然撕下一块鱼肉,面色郑重送到老人面前,诚恳道:“刚才老前辈扔掉一块鱼肉,自言第三个功劳您愧不敢担,但是听完您的说法,晚辈觉得这块鱼肉该得补上,您那一刀没有砍下去,对于晚辈来说就是天大的功劳,若是您砍下去看一刀,这世上便没有了我李云。”

这话说的很合理。

如果当年李元霸被砍死,哪里有机会掠夺圣女做妻子,没有掠夺圣女做妻子,李云这个儿子从哪里来?

然而老人却摇了摇头,竟然再次把李云递来的鱼肉推开,忽然口中喃喃一声,很是感慨道:“这个功劳,老朽羞愧难当……”

他看了一眼李云,语气更加感慨道:“老朽并不想放过你的父亲,那一刀是实实在在想要砍死他,可是就在老朽即将劈开他胸膛之际,老朽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冷哼……”

说着一停,再次看了李云一眼,语带回忆道:“就是那一声飘然而来的冷哼,让老朽的白龙转马刀没能劈下去。当时老朽直觉头皮发麻,手中那一刀怎么也劈不下去,因为我知道一旦劈出拿刀,我必然会死在潼关之前。”

这说法让李云有些咋舌,旁边程处默等人如闻天书。

李云心里好奇无比,忍不住道:“家父号称天下无敌,您却正面胜他一招,按照这个说法您才是真的举世无敌,既然举世无敌怎么会被一声冷哼所吓倒?”

“是啊是啊!”

程处默几人急的抓耳挠腮,目光一眨不眨等着老人解惑。

老人目视几个青年,忽然仰头缓缓看天,悠悠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真正无敌的人,虽然他没有天生神力,似乎也没有武功技巧,但是老朽却知道他真的无敌,他只要出手绝对能把我打死。”

“谁啊,这么牛x……”

程处默等人兴奋起来,眼中明显闪闪发亮。

老人忽然收回看天的目光,直直盯着坐于一旁的李云,他口中一字一顿,无比肃重吐出一句话,道:“他是你的师祖,道门高人紫阳风。”

说着看向程处默等人,再次道:“他是你们的太师祖,是整个中原汉家的守护人。”

程处默等人面面相觑。

这个神龙不见尾的太师祖他们听过太多次了。

难怪老人放过李元霸,原来是因为李元霸背后有根大粗腿。

几个青年正要追问,然而老人已经不愿再说。

他只是面色严肃看着李云,很是郑重道:“现在你明白了吧,老朽并非心甘情愿放过你父亲,而是因为你师祖的威胁,是他那一声飘渺无踪的冷哼,让我惊恐之下收住了白龙转马刀。你把此事算作我的一功,老朽岂能厚颜无耻冒领,所以这一块鱼肉,老朽没有资格吃……”

解释如此清楚,显得光明磊落,程处默等人对视一眼,对这老人心里生出敬佩。

老人明确拒绝了这一个功劳,然而李云却再次把鱼肉递了上来,很是恭敬道:“虽非甘心,却是事实,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您总归是放过了家父一马,所以在晚辈看来,这仍可算是一功。老前辈,这块鱼肉您还是吃了吧。”

老人微微一怔,目光直直盯着李云。

他似乎想看穿李云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最终只发现眼前这个青年目光如水般清澈。

好半天过去之后,老人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大笑一声道:“好,果然不愧是李元霸之子,既然如此,这块鱼肉老朽愧领了。”

说着接过鱼肉,扔进嘴中大口拒绝,目光却渐渐显出冷厉之色,语气森森对李云道:“娃娃你可知道,老朽此来是为杀你?”

第243章 【这老人就是鱼俱罗】

“娃娃你可知道,老朽此来是为杀你?”

老人这句话说得异常坚决。

李云缓缓点头,轻声道:“世有鱼俱罗,古稀战潼关,一刀白龙转,飘然归深山,人所不知迹,高丽泉林间,曾欠辽东债,一还二十年。”

他念出这一段诗,也不知是临时所做还是后世记忆,老人明显有些震惊,满脸愕然问道:“你连老夫隐归还债的事情也知道?”

李云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您别忘了晚辈有一个神仙般的师祖。”

老人微微迟疑,突然冷声道:“老朽既然敢来杀你,就没再顾忌你的师祖威胁,当年我放过你父亲,那是因为我要活着去还别人的债,但是现在欠债已经偿还,老朽浑身已经了无牵挂……”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

他不欠别人债了,现在死了也毫无遗憾,所以就算李云的师祖能打死他,他也不会因为顾忌而放过李云。

李云呵呵一笑,面上毫无畏惧之色,他依旧坐在老人身边,语气平和道:“动手厮杀,各有因由,虽然彼此注定要以性命相搏,但是搏杀之前尚可做一做朋友,老前辈为人光明磊落,乃是晚辈最为敬重的人物之一,咱们现在先别说打打杀杀的扫兴事,待到吃饱喝足之后再提亦不足迟。”

鱼俱罗目光直直看着他,一双重瞳显出奇异色彩,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忽然重重点头,有感而发道:“遇逢大事有静气,不愧渤海诸侯王,即便是面对想要杀你的人,你也能彬彬有礼给予恭敬,此等心性,悠然洒脱,远超同辈当代,堪称盖世无双,小家伙,你让老朽心中惭愧也。”

说着长长一叹,有些惋惜道:“倘若老朽提前见过你,也许不会答应别人来杀你,但是老朽已然答应别人,这是我生命终结之前的最后一笔债务……”

李云仿佛充耳不闻,反而恭敬递上来第四块鱼肉,悠悠道:“鱼老前辈第四个功劳,乃是退出大隋末年的战乱纷争,正是因为您的离开,才让大隋失去了最后一个中流砥柱,所以天下才能尽快一统,结束了中原的无边战祸,此一功,百姓少死无数人,此一功,晚辈仍以一块鱼肉作为答谢!”

说完郑重看着老人,肃穆问道:“可否?”

鱼俱罗同样肃重以待,伸手接过第四块鱼肉扔进嘴中,他微微咀嚼两口,直接吞咽下肚,忽然笑道:“可惜无酒,甚是遗憾!”

李云哈哈一笑,道:“怎能让老前辈遗憾?”

转头看向程处默,沉声道:“去取酒来。”

程处默愁眉苦脸回答,满脸悻悻道:“酒在马的背囊里,您的坐骑出去撒欢了。大半夜的还没回来,也不知跑到哪里去厮混母马?”

李云微微一怔,随即放声而笑,他起身扬天长啸出声,声音在风雪夜晚直冲天际,这啸声滚滚如雷,很快远处响起一声马嘶,但见一匹宝马踏雪而来,转眼之间竟然冲到近前。

唏律律!

这马前蹄腾空打个嘶鸣,突然把脑袋凑到李云脸上摩挲,口中喷涂一些唾沫星子,哼哧哼哧的似乎在讨乖。

李云哈哈一笑,对着马的脑门拍了一计,笑骂道:“又想吃肉,难道不能自己去打野味?”

宝马哼哧哼哧两声,打个响鼻喷出白气。

李云顺手从篝火上取来一只大鱼,恶狠狠塞进了宝马的口中,大鱼很烫,马儿烫的响鼻连连,然而却舍不得吐出鱼肉,竟然鼓鼓囊囊咀嚼了满嘴。

吃完之后,唏律律嘶鸣,忽然发出哼哧哼哧之声,听起来竟像是小孩子在怪笑。

这马够奇葩的。

鱼俱罗此时已经站起身来,一双重瞳闪烁着奇异之色,突然上前仔细观察马儿,口中有些吃惊道:“万里烟云照,它竟然还活着?”

说着下意识抬手,明显想要去抚摸马儿的脑门,哪知马儿猛然打个响鼻,直接喷了老人满头满脸。

老人微微有些惊愕,喃喃道:“万里烟云照,你莫非不记得老夫也?”

言语之间带着一丝黯淡。

此时李云已经从马背上取下一个皮囊,闻言哭笑不得道:“老前辈怕是认错了,这不是家父当初那匹马,这匹马乃是万里烟云照后代,严格来说乃是当初那马的孙子。”

鱼俱罗面色变幻一下,脸上的黯淡越发清晰,轻声道:“原来并非故人之马,难怪它不认识老朽。”

又见这马竟然吃鱼,老人呵呵笑了起来,道:“脾性倒是一样,也是个爱吃肉的家伙,万里烟云照又名一字板肋墨麒麟,这家伙严格来说其实不能算是马匹。”

李云请他坐回篝火旁边,顺手递上刚刚取来的皮囊,微笑道:“老前辈刚才感慨有鱼无酒,现在酒已经给您取来了,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鱼俱罗伸手接过,拔开塞子先是一闻,一股浓郁酒香,直接扑面而来,老人顿时赞叹一声,仰头对着皮囊猛灌一口。

今夜彼此双方明明注定会是敌人,然而双方皆都举止豪放宛如故人,李云一直恭敬对待老人,老人从未怀疑李云下毒,不管是送上鱼肉还是送上美酒,老人来者不拒仿佛在享用家中小辈奉上的吃喝。

可惜老人小觑了李云的酒。

他对着皮囊猛灌了一大口……

一口烈酒入喉,仿佛一道火线直冲肺腑,老人先是一惊,随即大声咳嗽,他被烈酒冲的脸色暗红,好半天才能缓过一口气,顿时大声赞道:“好家伙,好烈的酒!”

说着举起皮囊,目带欣赏到:“这才是男人该喝的酒,西域三勒浆跟它一比简直像请猫尿。”

李云缓缓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老前辈若是喜欢,晚辈可以奉送一些,若是您不幸身故,晚辈每年清明到您墓前洒上一回。”

“好!”

老人点了点头,哈哈笑道:“年轻人有傲气,竟然自信能干掉老朽,倘若真被你成功,老朽死了也不怪你,不过你的说到做到,每年到老夫墓前洒一回酒。”

说着又举了举皮囊,笑呵呵道:“就要这种酒,西域的三勒浆不够劲。”

李云微笑点头。

老人又道:“但是老朽甚为遗憾,娃娃你的希望肯定会落空,你别看老朽已经八十多岁,然而老朽的力气并未衰竭,你想打死老朽,注定会是一场空,反而你会死在老朽的白龙转马刀下,此处辽河之畔怕是要埋葬一位诸侯。”

……

……第2更到,后面第三更同时发布。

第244章 【李云背后藏着的大靠山】第三更

李云仍旧微笑,语气悠悠道:“若是晚辈死在您的手中,便换成老前辈在我的墓前洒酒吧,你我忘年之交,合该年年扫墓。”

如此悠然洒脱,毫无畏惧生死之惶恐,老人对李云越看越满意,脸上的遗憾却比刚才更重了几分。

他口中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好娃子,老朽实在不忍心打死你,唉,老夫年已八十,自己也不知道能活几年,你让我年年给你扫墓,恐怕老朽撑不了几年。”

李云哈哈一笑,满脸豪迈道:“即便只扫一年,也不枉晚辈和前辈相识一场。”

鱼俱罗看着李云豪迈之色,重重点头承诺道:“好,只要老朽活着一天,必然不忘清明扫墓,只可惜你这孩子年轻而薨(hong),老朽真是感到万分羞愧,我是你师祖那一辈的长者,却要以大欺小杀死小辈,唉,羞愧难当也……”

他是古往今来第七个重瞳者,乃是楚霸王项羽一般的人物,不但有着李元霸一样的天生神力,而且有着超过李元霸的武功,他深信李元霸的儿子打不过自己,所以对李云的结局很是惋惜。

但是他这种人物十分注重承诺,并不会因为欣赏李云而改变自己的决心。

所谓君子一言,武人重诺,鱼俱罗既是君子又是武人,他答应了别人的承诺一定会去做。

答应渊盖家族杀李云,他会做。

答应李云洒扫墓碑,他也会做。

只要他活着一天,他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古代有很多这种注重承诺的人,而鱼俱罗明显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

此时天上慢慢又开始飘雪,眼前的篝火变得有些微弱,程处默起身去抱来一些木柴,添加到篝火之中继续烧旺。

鱼俱罗已经吃了四块鱼肉,却对第五块鱼肉最为期待,他盘膝坐在篝火之前,一双重瞳盯着李云,好奇问道:“娃娃,老朽思来想去良久,此生只有四个功劳,为何你要酬我五次,莫非老朽真有第五件功劳?”

“有!”

李云郑重点头,然后轻声开口,道:“这第五个功劳,会让汉人一雪前耻,这第五个功劳,会让汉家吐气扬眉,遍数老前辈生平五个功劳,怎能不让晚辈表示心意,鱼老前辈,请吃最后一块鱼肉。”

他这话说了半天,然而并没有说出到底是什么功劳,鱼俱罗明显更加好奇,忍不住追问道:“你这娃娃不方便明说么?”

李云不置可否,只是恭敬拱手道:“老前辈,请吃第五块鱼肉。”

鱼俱罗迟疑一下,心中忽然隐隐约约生出一个念头,他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突然大笑点头道:“好!”

抬手一扔,真的把第五块鱼肉扔进口中,然后举起皮囊猛灌一口烈酒,豪迈大笑道:“痛快!”

直到此事,李云才轻轻开口解释,道:“老前辈的第五个功劳,就是您今夜现身要杀我,这让我终于确定,高句丽已经出兵,晚辈布局良久,将会一战打垮辽东,这一战之后汉人尽血前耻,所以在晚辈看来前辈也有大功。”

鱼俱罗缓缓吐出几个字,点点头道:“果然如此,老朽真的没有猜错。”他刚才不问功劳直接吃下鱼肉,其实已经猜测到李云要说的第五个功劳。

老人慢慢站起身来,这次站起的时候顺手把大刀也拎了起来,他面色显得异常严肃,重瞳之中隐约带着惋惜,道:“酒已喝好,肉已吃饱,娃娃,上路去吧。”

说着伸手一指地上的两个擂鼓瓮金锤,示意李云拿起兵器和他对战厮杀。

这等光明磊落,丝毫不愿偷袭,厮杀之前先给李云留足准备时间,彰显了一个长辈老者应有的雍容大度。

李云坐在原地未动,突然开口问道:“我若与老前辈厮杀不幸身故,老前辈可愿意放过我的几个徒弟?”

鱼俱罗重瞳一闪,有些遗憾道:“老朽欠着渊盖家族一个债,约定要还他们三件大事,今次他们求我来斩杀你,其实是为了保住高句丽的胜算,既然要保胜算,敌人必不能留!”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程处默等人道:“你这几个徒弟都是猛将,会让高句丽的兵马死伤太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李云已经懂了。

李云仍旧坐在原地未动,口中忽然也发出一声遗憾叹息,道:“既然如此,晚辈只能为了保命不要脸了。”

鱼俱罗昂然不惧,甚至专门鼓励一声,郑重道:“老朽乃是长辈欺压晚辈,你们可以携手共同对敌,老朽希望你们群战,这样我良心才能稍安。”

李云呵呵一笑,摇摇头道:“您错了,我们不和您战!”

鱼俱罗微微一怔,随即有些生气道:“娃娃,你莫要丢了你父亲的武勇,堂堂李元霸之子,难道要做摇尾乞怜之人?”

说着更加生气,似乎不愿看到故人之子是这个样子。

但见陡然把手中大刀一挥,怒眼圆睁厉声呵斥道:“你是大好男儿,岂可临阵畏缩?速速拿起你的擂鼓瓮金锤,让老朽看看李元霸儿子的本事。生便生,死便死,是生是死,又有何妨,但是为人子嗣者不可丢了父辈传承,莫要让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蒙羞。”

这番话虽然是呵斥,但却显露一个老人的长者之风,他虽然铁了心要杀李云,却又不愿见到李云临阵畏缩,这是古代人一种难以描述的特殊心情,老人不愿意看到李元霸的儿子是个窝囊废。

李云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然而没有去拿他的擂鼓瓮金锤。

他只是双目直直盯着老人,似乎脸上也有惋惜之色,好半天之后,他才轻轻开口道:“老前辈,有人跟您打。”

老人顿时一怔。

李云的语气有些落寞,黯然道:“叹今夜,将会死去一位可敬的老人。”

叹息之中,突然转头,口中陡然发出一声长啸,声音滚滚呼喊道:“大师伯,娘亲,你们动手吧,敢请联手厮杀,送鱼老前辈一程。”

难怪李云一直沉稳异常,原来他早已藏着两个大靠山。

翟让和突厥圣女大祭司若是联手,这天下估计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

……第三更,今天9200字。

第245章 【古代武人的淳朴】

打不过,喊老娘!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被人耻笑经年

然而李云脸上没有任何羞愧之色,反而面色平静仿佛理所应当。

这事若是搁在后世人看来,纯粹属于厚黑无耻之辈,但若搁在古代人看来,李云行事可算是光明磊落。

你一个老前辈以大欺小。

那就不要怪我们晚辈以多打少。

我在您的面前是个小孩子,您是我师祖那一辈的绝世高人,我打不过您,但是我想活着,打不过怎么办,回家喊妈妈来揍你。

有娘不喊,那是傻子,这事就算传到天边,李云也是问心无愧,小孩子打不过人喊老娘帮忙,有错吗?

没错!

就是有点不要脸!

因为他同时还喊了自己的大师伯!

……

鱼俱罗怔怔立在原地,奇怪的是并没有立时展开进攻,而李云赤手空拳站在篝火旁边,竟然也没有弯腰捡起自己的擂鼓瓮金锤。

一老一少就这么四目相对,风雪之中宛如矗立河畔的雕塑。

如此好半天过去之后,鱼俱罗长长吐出一口气,天气寒冷刺骨,吐气转眼化白,老人突然哈哈大笑,语气带着一丝赞叹道:“身负天生神力,行事狡诈如狐,明明可以靠着武勇纵横天地,偏偏要借着智慧超然洒脱,这莫非就是运筹帷幄之道,想不到李元霸竟然生出这么一个聪慧的儿子。”

大笑之中,白龙转马刀重重一杵,身上气势迸发,压根不像老人。

程处默等人顿时紧张,各自握着兵器小心已对。

奇怪的鱼俱罗没有动手迹象。

老人口中不断大笑,面色却显得无比平静。

他一双重瞳直直盯着李云,忽然很是郑重问李云道:“老朽很想弄明白一件事,你刚才的恭敬是否发自真心?”不等李云回答,再次道:“老朽要听实话,希望你据实而答,你到底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真的对老朽诚心为敬?”

李云微微欠身行礼,面色郑重道:“鱼老前辈乃是大功之人,晚辈并无蝇营狗苟之心。”

虽然没有正面解释明说,但是已经给出了明确答案。

鱼俱罗点了点头,苍老面色很是平静。

老人突然再次开口,郑重又问道:“你可知老朽并非汉人?”

李云同样点了点头,毫无隐瞒回答道:“若是根据大隋编撰的史书所载,鱼俱罗乃是冯翊下邽人,然而晚辈曾经翻阅过大唐百骑司的书册密录,发现上面记载着老前辈的真正身世,您生于北魏年间,一生经历南北朝数个时代,您父亲乃是汉胡混血,母氏则是出身辽东新罗,如此两次混血之后,您身上的汉家血脉只有四分之一。”

鱼俱罗明显有些吃惊,不过随即就释然开来,呵呵轻笑道:“老朽身世异常复杂,原以为世人永远不可得知,想不到大唐百骑司竟然记录在册,老朽不得不敬佩李世民的治国之能。”

说着看了李云一眼,语带教诲道:“天下奇人异事,皆为动乱根源,倘若你以后坐上龙椅当了皇帝,你也要建立一支密谍专注此事,一旦有奇人异事,尽要要摸清查明……”

李云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连连摆手道:“老前辈说笑了,晚辈封为诸侯国主,此生已经位极人臣,我心中并未有过登顶之念,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做皇帝。”

他还要再做解释,然而老人已经呵呵发笑打断。

老人大有深意看着李云,若有所指道:“天下风云出我辈,英雄难躲世上非,世事一向无常,谁也无法定论,有时候你并不想去做一件事,然而世事会逼迫你不得不去做,人力有时而穷,人力抗拒不了大势。”

这番话谆谆相告,分明是一位长者对晚辈的教导。

李云微微迟疑片刻,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老前辈这番说法,倒让晚辈心中有所领悟,我二大爷曾经对我吐露真言,说他最初并不想争夺皇位,他是大唐的秦王殿下,已经是位极人臣王侯,他最初真的没想过争夺皇帝,玄武门的时候也没打算杀死亲大哥。”

“然而李建成最终还是死了!”

鱼俱罗语气有些感慨,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间是个大烘炉,人在烘炉中挣扎求存,哪怕是李世民这样的英雄人物,他也抗拒不了烘炉的滚滚大势。”

说到这里又看向李云一眼,语带点醒道:“就算李世民最初不想争皇帝,然而他的部下未必不想争,就算李世民和他的部下全都不想争,支持李建成一派的人也会把他们当做潜在敌人。世事无常,诱改人之决断,哪怕是英雄之辈,也有身不由己之时。”

李云深有同感。

他忽然转头看了看辽河远处,发现有两个黑点正在急速而来,那俩个黑点风驰电掣,宛如踏雪无痕的雪貂,渐渐已经看清身影,分明正是自己的两个大靠山。

他看着两个身影不断接近,然后转回头看着鱼俱罗,轻声开口道:“老前辈,咱们似乎扯得有些远了。我大师伯很快到达,我娘亲也会同时到达,还请老前辈稍作准备,决战之前应该沉静心神。”

然而鱼俱罗却摇了摇头,道:“不远不远,咱们的话题一点也不远,至于决战之前沉静心神,老朽从无心神摇晃的时候……”

说着一双重瞳再次看着李云,忽然又问道:“你可知道老朽不是汉人?”

这话让李云登时一怔,因为刚才鱼俱罗已经问过一次,并且李云也仔细做出了回答,怎么鱼俱罗竟然又问了一遍。

莫非是年纪太老,记忆已经消退如此?

却见鱼俱罗仰头看天,缓缓道:“你刚才回答的是大唐百骑司所载,却没有细说大隋史书上的记录,所以老朽要再问一遍,你可知道老朽过往的生平?”

李云心中一动,忽然有种明悟生出。

他目光带着同情看向老人,轻轻开口道:“根据大隋史书所载,鱼俱罗生于冯翊下邽,出生之时曾有异像,满室虹光清香扑鼻,又有重瞳生于双目,此乃开国帝王之象,重瞳者,生而具有异心……”

李云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然而鱼俱罗却接口继续,语气平静道:“重瞳者,生而具有异心,宛如汉末三国之魏延,脑后天生有反骨。炀帝心中甚是顾忌,遂令靠山王杨林重兵绞杀之。鱼俱罗死于万军之中,尸首被兵马踏烂成泥……”

老人说到这里也停住,一双重瞳显出悲怆之色。

他一双重瞳继续看着李云,突然郑重问道:“现在你能猜到老夫为什么欠着高句丽人的债了么?”

李云确实已经猜到,闻言不由点了点。

他缓缓开口道:“想必是老前辈突然遭受袭击,危机之中恰好被辽东高句丽所救,像您这等英雄人物从来不肯欠债,所以要用三件大事偿还高句丽人的救命之恩。您是大隋中流砥柱,曾为汉家建立莫大功勋,可惜却被一个莫须有罪名差点逼死,晚辈心中对此事颇有遗憾和感伤。”

“那么老朽再问你……”鱼俱罗继续开口,语气隐隐竟有些异常,大声问道:“老朽此举是对是过,对于汉家是功是过?”

李云迟疑一下,沉声道:“对您自己来说,,对于汉家来说,是过……”说完看着老人,很是郑重补充道:“因为您要杀我,而晚辈一身维系着无数百姓,倘若我真的被您杀死,对于汉家是一个莫大损失。也正因为如此,晚辈才会不讲道义。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当酬,但是功劳不能抵消过错,您有五件大功,晚辈恭敬伺候您吃喝,您要杀我属于大错,所以晚辈会心狠手辣绝不留手……”

说完这些话后,终于弯腰拎起擂鼓瓮金锤,等到再次直起腰时,浑身已经迸发出决然的杀机。

他目光清澈看着鱼俱罗,分明显得问心无愧,大声道:“老前辈莫要怪罪,晚辈们准备以多打少了。您是晚辈师祖一代的人物,即使我大师伯和我娘亲也要喊您一声前辈,人生行事,各凭本心,今夜战于辽河,双方决战生死,我们三个晚辈打您一人,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若能送老前辈上路,明年清明必然洒扫墓碑……”

“哈哈哈,好!”

鱼俱罗放声长笑,并不责怪李云布下埋伏。

这时冰面上罡风席卷,翟让和圣女大祭司飘然而来,两个绝世大高手稳稳站于冰面之上,目光之中都带着一丝惋惜。

鱼俱罗缓缓转头看过去,目光落在满脸疤痕的翟让身上,忽然感慨一声道:“汝乃天下第二反王,结局却比老朽更加悲怆。”

翟老头虽然辈分很大,然而面对鱼俱罗仍旧有些不够看,但见翟老头微微欠身行礼,然后缓缓举起自己的兵器,郑重介绍道:“鱼大宗师,此乃寒铁长矛,晚辈师从紫阳师尊,学得长矛八战之法,此乃杀伐之道,打起来没法收手。若是不小心将您斩杀,晚辈必然在墓前诚心祭奠。”

翟老头自己也是个老人,却对鱼俱罗自称晚辈,并且以礼而行,彰显了武人的风范,哪怕双方马上就要厮杀,决战之前也不可失去了恭敬,这事若是搁在后世人看来有些虚假,然而在淳朴的古人眼中乃是理所应当。

鱼俱罗点了点头,笑呵呵道:“争锋厮杀,本该如此。翟让你不需留手,否则怕是会死在老朽的白龙转马刀之下。”

翟让郑重点头,神色显得极其肃穆。

这时圣女大祭司缓缓屈膝一下,对着鱼俱罗行了一个恭敬的汉人女子礼,轻声悠悠道:“鱼老前辈,晚辈乌丝阿月,您要杀我儿子,莫怪晚辈将您打死。”

鱼俱罗笑呵呵再次点头,语带赞许道:“纵有仇恨,终能抛舍,汝之汉家礼仪极为庄重,老朽心中甚为欣喜也。你是渤海国主的母亲,帮他对敌乃是应当应分,对于此事,老朽赞同……”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身上气势变得刚猛无铸,陡然双手握住自己的巨型大刀,轻喝道:“这便是白龙转马刀,老朽凭它一生无敌,三位晚辈,来战吧。”

……

……第一更,4000字。m

第246章 【以命换命,杀死李云】

“请!”

两声‘请’字,同时发出!

武人决战之前,礼仪并不比儒家逊色,没有无耻的偷袭,也没有下作的暗害,双方各自给对方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厮杀之前先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准备动手了。

这两声请字分别发自翟让和圣女大祭司,李云因为辈分太小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虽然李云没有资格说话,但他也是决战厮杀的一员,他面色严肃举起擂鼓瓮金锤,抬脚走到鱼俱罗的身前正面。

这是不愿意在背后偷袭,开打的第一招必须正面发起攻击。

鱼俱罗很是赞赏这种举动,点点头鼓励道:“娃娃,你不错,老朽活了九十多岁,很少见到你这样的好孩子,高句丽有个渊盖苏文,他的秉性比不上你十分之一。他一直想拜老朽为师,老朽始终不曾答应,但是老朽很想收你为徒,把我一身所学传授给你……”

李云对此不答,只是面色肃重以待,好半天过去之后,才轻轻开口道:“晚辈有自己的师门,不方便传承老前辈的绝学。即便您的白龙转马刀天下无敌,晚辈也不能抛弃师门学习此法。”

“好!”

鱼俱罗见他心性如此沉稳,脸上的赞赏之色更加浓重,然而语气却有些消沉,忽然略显黯淡叹息一声,道:“是啊,你有自己的师门,你的师祖乃是神仙一流,老朽哪里有资格争抢他的徒孙。”

李云看他心神有些动摇,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鱼老前辈,我们要动手了。”

鱼俱罗神情一肃,脸上的黯淡一转而收,沉声道:“来吧!”

李云点了点头,手中的擂鼓瓮金锤微微一晃,突然口中发出一声暴吼,炸雷般大喝道:“杀!”

一锤砸出,重如山岳。

鱼俱罗哈哈大笑,手中白龙转马刀直接劈出,两人的动作没有丝毫花俏,纯粹是硬碰硬的力量对轰。

轰隆!

大刀和大锤当空一撞,空中迸发一长溜火星,对撞声音之大,震得程处默等人鼓膜生疼。几个青年面色苍白,骇然发现自己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杀!”

李云又是一声大吼,奋力砸出第二锤,然而眼前忽然刀光一闪,鱼俱罗的大刀竟然后发先至。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第二锤瞬间被刀拦下。

这时候李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鱼俱罗当年在潼关差点打死李元霸,原来这老人真的拥有天生神力,力气之大甚至比自己还要略强一些。

这老人已经九十多岁了,此事简直像是神话一般,难怪古往今来只有七个重瞳者,每一个重瞳者都是非人一般的存在。

李云两锤一前一后砸出,再想砸第三锤必然存在一丝空档,这丝空档十分短暂,若是搁在普通人根本无法捕捉,然而李云只见眼前刀光爆闪,鱼俱罗的第三刀竟然已经到了。

吼!

李云来不及发出攻击,双锤同时举起护住自己,然而耳边响起嗡嗡一声脆响,赫然是刀锋擦过大锤的声音。

鱼俱罗的白龙转马刀果然不凡,竟然神乎其技从两个大锤中间缝隙穿过,要知道大锤并在一起的丝缝隙薄如蝉翼,想不到鱼俱罗竟然能在大战之中精确捕捉。

也许这就是重瞳之人,天生对战斗有着异常的敏锐。

大刀在双锤之间穿过,劈面冲着李云的头颅。

也就在这个时候,陡见圣女大祭司揉身而上,她双手对着刀柄连续拍击,竟然让白龙转马刀直接倒劈回去。

鱼俱罗哈哈大笑,对着李云教导道:“娃娃你看清了吧,这就是你母亲的四两拨千斤,老朽告诉你,刚才你母亲手上的力道足有三百斤,她之所以能四两拨千斤,是因为她本身拥有不逊于人的力量。”

大战不中不忘指点晚辈,鱼俱罗长者之风彰显无疑,然后他手中白龙转马刀丝毫不停,大笑之间咔咔咔猛然再次劈出五刀。

这五刀劈出的速度完全无法形容,李云眼前恍惚出现了五个刀影,明明鱼俱罗的手中只有一把刀,然而仿佛同时握着五把大刀。

李云奋力用锤抵挡,双锤各自裆下一击,第三刀被圣女大祭司拨转回去,然而鱼俱罗瞬间又调拨回来劈出第四刀。

但听轰隆一声,第四刀并没有劈中李云。

却是翟让的寒铁长矛横扫而至,直接将鱼俱罗第四刀格挡回去。寒铁长矛顺势进击,大开大合桶向鱼俱罗的胸口。

这一矛乃是厮杀中的围魏救赵之策,一旦桶中必然能把鱼俱罗捅个对穿,在翟让这等大高手眼里,这是绝势反击的最佳招数。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鱼俱罗压根没有阻拦这一招,反而第五刀势大力沉,力劈华山一般砍向了李云。

这一番厮杀用文字形容很长,其实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一瞬,从李云砸出双锤,到鱼俱罗反击三刀,再到李云用双锤保护自己,再到圣女大祭司帮助卸掉一刀,然后鱼俱罗又是五刀劈出,李云翟让和圣女大祭司同时抵挡四刀,前后总共劈出七刀,仅仅两个喘息而已。

第七刀挡无可挡,重如山岳而来。

绝世高手厮杀,生死只争一线,翟让用寒铁长矛捅向鱼俱罗,打的主意是围魏救赵让鱼俱罗撤回第七刀,然而鱼俱罗没有收刀,第七刀继续劈向李云。

这一刻电光石火,翟让和圣女大祭司脸色苍白,两个大高手同时脑中一闪,脱口惊骇道:“以命换命!”

确实是以命换名!

因为鱼俱罗根本没去抵挡翟让的寒铁长矛。

这第七刀穿过李云的双锤,躲过圣女大祭司的拍击,没去阻挡翟让的寒铁长矛,势无可当直接劈下。

也就在这第七刀劈下的时候,鱼俱罗竟然闭上了眼睛,但听老人口中怆然而叹,大声道:“娃娃,莫怪老朽也。我以九十岁高龄,临死不愿欠世间任何债。你的大师伯和母亲联手,老朽唯有这一招才能杀你。咱们忘年之交,携手共赴黄泉吧。”

白龙转马刀轰然劈下。

翟让的寒铁长矛捅至他的胸前。

原来这老人打的主意乃是以命换命,他在动手之前就知道自己没办法用正常手段杀死李云,毕竟翟让和圣女大祭司都是绝世高手,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下他根本没有机会。

……

……第二更到,第三更同时发布。

第247章 【可歌可泣的长者之风】

“师傅……”

远处程处默等人暴吼一声,看着劈下来的大刀牙呲欲裂。

然而谁也谁也无法阻挡这一刀。

这一古往今来第七个重瞳者的以命换命。

值此危机之间,所有人都以为李云会死,哪知李云突然发出一声大吼,竟然在电光石火中放弃大锤,然后他双手向内一合,暴吼道:“停!”

白龙转马刀的大刀刀锋,赫然竟被李云双掌夹住。

但也仅仅只能阻拦卸力,并不能完全阻止刀上的巨力,刀锋直接脱离李云双掌,再次朝着李云胸口劈下来。

虽然力道卸去不少,但是仍旧势大力沉。

砰!

一声闷响!

鱼俱罗猛然怔住!

这声响,不对劲!

像他这样的绝世高人,拥有超凡的战斗敏锐,他仅仅只听了这个闷响,顿时一颗心沉入谷底。

如果大刀劈开了李云的胸口,应该发出噗嗤的乌闷之声,就算没能劈开胸口而是劈断骨骼,那也应该发出咔嚓一类的响动。

然而这一刀劈中之后,发出的声音竟然是‘砰’。

所谓高手厮杀之争一线,其实是说高手在厮杀之时反应极其迅速,鱼俱罗仅仅只听了这一声闷响,顿时知道自己的第五刀并没有成功。

老人一双重瞳如电而射,瞬间看向了刀锋之下的李云,苍老脸上一片骇然,脱口而出道:“春秋古术,锁骨之功!”

噗嗤!

在他说出这话之后,一声闷响同时发出,却是翟让的寒铁长矛捅进他的胸口,锋利无比的矛尖直接透背而出。

所有这一切,发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之内,文字形容起来很长,其实仅仅是几个瞬息。

老人全然不顾自己身中长矛,一双重瞳怔怔盯着对面李云,忽然缓缓一叹,轻声道:“好孩子,你们赢了。”

但见白龙转马刀之下,李云的身躯赫然缩短一尺,这一尺非同小可,能让人的肌肉紧密异常。

李云慢慢伸出手,把白龙转马刀的刀锋抬起,然后他目光平静对视老人,轻声道:“鱼老前辈,您的失败源于二十年前,当年您在潼关和家父厮杀,因为顾忌所以没有劈下那一刀,如果您真的劈下那一刀,您会发现家父的体魄异于常人,虽然称不上铜皮铁骨,但是能抵抗极大巨力的攻击……”

说着停了一停,轻声又道:“晚辈同样如此,体魄异于常人,再加上锁骨之法,肌肉更加紧密,您的刀力虽然强大无匹,却只能劈开我的肌肉半寸。”

李云说这话时,胸口渐渐渗出献血,由于天气异常严寒,献血流出来的瞬间就被冻住。

伤口再也无法流出新的血液。

鱼俱罗长叹一声,奇怪的是苍老脸上并无遗憾之色。

这老人胸口扎这寒铁长矛,整个人的精神迅速萎靡下去,他一双重瞳飞快黯淡,口中气息已经开始微弱。

李云猛然上前三步,双手稳稳扶住老人,轻声道:“前辈九十三岁死,强比人生古来稀,这不算夭折,这应是喜丧。”

老人呵呵而笑,点点头道:“对,喜丧!”

他气息已经萎靡到极点,却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白龙转马刀,道:“好孩子,你把刀捡起来看一看。”

李云微微一怔。

这时程处默等人跑上前来,帮着捡起来老人的白龙转马刀,李云猛然瞳孔收缩,脸色变得异常惊骇。

他赫然发现,白龙转马刀的刀锋竟然是钝的。

没有开锋!

但听老人虚弱开口,语气十分平静道:“放眼这世间英雄,没有老朽劈不开的人,老朽来之前专门磨钝了刀锋,因为老朽担心会把你砍死,或许是害怕吧,怕你那位飘渺无踪的师祖……”

说到这里,气息渐渐消去,却又挣扎抬起头来,双目死死盯着李云道:“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老朽并非不重承诺之人,老朽是因为害怕你的师祖,孩子你一定要记住,我是因为不敢杀你才磨钝了刀锋。”

溘然长逝!

李云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他知道老人撒了谎!

像鱼俱罗这种绝世高人,眼中从来不会有畏惧,哪怕自己的师祖真是神仙,鱼俱罗也不会心存顾虑。因为他杀完自己以后不欠任何人债,不欠债的老人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老人之所以磨平了刀锋,只是因为他想留自己一命,老人临死之前说的话已经表明一切,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

但是老人欠着高句丽渊盖家族的债,他不得不承诺前来斩杀李云,所以老人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弱点,他是故意死在翟让的寒铁长矛之下。

李云忽然恍有明悟,老人其实早就猜到自己会有埋伏,就像自己能猜到高句丽人会请动老人一样,老人也知道自己身后站着翟让和圣女大祭司。

李云原本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现在方知一切都在老人的洞察之中。

只因自己是渤海国主,身上担负着无数百姓的重责,所以这位老人选择自己去死,老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死他。

这是一个可歌可泣的老人。

此时翟让和圣女大祭司已然上前,同时给老人行了个庄重无比的礼仪,旁边程处默几人已经完全怔住,他们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翟让从李云手里拿过老人的白龙转马刀,突然开口道:“这刀上刻着字,是白龙转马刀的杀伐之术……”

说着停了一停,转头看着李云道:“字迹很新,乃是新刻不久,鱼老前辈曾说要收你为徒,我想这是他把绝学刻在刀锋上的原因。”

说完之后缓缓伸手,把大刀慢慢递到李云手中,郑重道:“别辜负了老人,学一学这门本领吧,哪怕你一辈子用不着,将来也能找个徒弟传承下去,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一门绝学不会失传。”

李云伸手擦了一把眼泪,郑重道:“大师伯放心,小侄知道该怎么做。”

他双手托着鱼俱罗的白龙转马刀,转头对溘然长逝的老人轻声发誓道:“老前辈,高句丽必然灭亡,您虽然是新罗混血,但您的心胸光耀汉家,晚辈在此发誓,史书上必然有您重重一笔。”

他说完话后,把刀递给程处默收好,眼中忽然闪出森然杀机,冰冷无比望着辽河对面道:“高句丽的大军,应该也快要到了,若我猜测没错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分兵去屠戮正在建设中的渤海城……”

翟让把鱼俱罗的尸体背起来,道:“疆场厮杀的事情,老夫就不参合了。但是老夫要去高句丽的渊盖家族走一趟,鱼老前辈埋身之时不能没有殉葬的人。”

这话同样饱含着森然杀机。

……

……第三更到,今天1万字,解释一下,两更放到晚上是因为多写点加更,明天可能全部改成白天,这几天山水努力一点,希望能有点投票鼓励。

第248章 【屠满城??】

“大师伯,您先等等……”

李云忽然开口喊住翟让,脸上显出一丝怆然,他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衣,上前轻轻盖在鱼俱罗身上,低声道:“鱼老前辈身无长物,小侄送他一件衣服,他为了杀我而来,又为了留我一命赴死,心胸如海,光明磊落,小侄这件衣服算是诸侯之衣,遮在老前辈身上算是答谢吧。”

翟让甚是欣慰,点点头道:“正该如此。”说着欲要转身,背着鱼俱罗向东而行。

“大师伯,您再等等……”

李云又开口喊住翟让。

翟老头眉宇微微一皱,转过头来直直盯着李云。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轻声问翟让道:“大师伯要去杀人,为什么背负鱼老前辈尸身?”

“老夫要让渊盖家族殉葬!”翟老头的回答杀气腾腾。

李云目光看向鱼俱罗尸身,再次开口道:“那您自去杀人便是,还请把老前辈的尸身留下来。”

翟让明显略怔,微微不解道:“此言何意?”

李云看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鱼俱罗身上,道:“鱼老前辈曾经两次开口问我,问我知不知道他不是汉人,他问的十分怆然,显然心里悲伤莫名,老前辈虽然是新罗混血,然而一生行事忠于汉家,他因一个莫须有罪名被逼离开,这是我们汉人欠下的一笔孽债。老前辈漂泊流落二十年,小侄不愿他的尸身再次流落,他生在中原,应该埋在故土……”

翟老头一脸若有所思,忽然轻手轻脚把老人的身体放下,郑重对李云道:“不需要风光大葬,但是莫忘了立一块碑,人死留名,雁过留声,老前辈是咱们汉家的敦厚长者,他的墓前应该有块石碑让人凭吊。”

李云肃重点头,道:“大师伯放心,小侄亲手撰写碑文。”

翟让缓缓直起腰身,沉声道:“老夫现在就去辽东,天亮之前必然屠灭渊盖家族满门。”

李云脸色越发肃重,接口道:“小侄现在就去挖墓,天亮之时准时给老前辈下葬。”

“好!”

翟让伸手倒提寒铁长矛,突然看向篝火不远处的万里烟云照,沉声又道:“此去百里之遥,老夫需要坐骑助力。”

李云口中打个呼哨,直接唤来万里烟云照,面色郑重道:“大师伯自己小心,据闻渊盖家族高手如云。”

翟老头面上杀机一闪,布满刀疤的面孔很是狰狞,森然道:“高手如云更好,老夫去给他们断了根。”

说完翻身上马,手中倒提寒铁长矛,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顶风冒雪向东而行。

河畔众人目送翟老头远去,直到身影消失再也无法看见,李云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程处默等人道:“你们去寻一处佳地,我去山中伐石做碑,咱们师徒联手携作,天亮之时送葬老人……”

程处默趁机提议,小声道:“不如就在此处挖掘,让鱼老前辈埋身辽河之畔,等到高句丽大军来此之时,正好用他们的人头作为祭奠。”

“好!”

李云甚为赞同,拎着大锤去往山中,忽然又停了下来,看着圣女大祭司道:“娘亲还请勿怪,孩儿今夜有些忙碌,您先在篝火旁边烤烤火,等孩儿办完正事再来陪您。”

圣女大祭司跪坐在篝火之前,闻言柔声答应道:“去吧,开山伐石的时候小心一些,虽然你有天生神力,但也不可粗心大意,砸塌石头的时候记得躲开,千万不要傻乎乎站在原地等。”

李云‘嗯’了一声,心中生出一股温暖,世人都知道他不但有天生神力,而且还有远超常人的见识和智慧,圣女大祭司这番叮嘱明显有些唠叨,然而却让他感受到了一位母亲的慈爱。

此时风雪越发狂横,然而阻不住李云这样的人物,他双手拎着擂鼓瓮金锤大步而行,奔着远处一座山林急急而去。

程处默等人则是留在原地,他们在河畔选取一个上佳之所,几个青年面上带着肃重之色,各自用兵器开始挖掘墓坑。

河畔篝火熊熊,融化一地积雪,圣女大祭司并没有真的坐着烤火,而是起身取来一些积雪用火融化,然后她撕下自己一块衣角,蘸着雪水擦拭鱼俱罗胸前的血污。

这样心胸如海的老人,临走之时必须清清爽爽,圣女大祭司很感激这位老人,因为老人放过了她唯一的儿子。不久前四人大战之时,老人的第五刀差点把圣女给吓死,幸亏老人宅心仁厚磨平了刀锋,否则她的儿子能不能活着还是两说。

……

夜色漆黑,寒风呼啸,翟老头面色僵冷,万里烟云照踏雪飞奔。

从辽河之畔距离高句丽的丸都山城足有百里,若是普通健马可能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达,但是万里烟云照乃是马中异种,这马儿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跑出百里之地。

古代一个时辰等于后世两个小时,万里烟云照两个小时狂奔了足足一百里,要知道这可是寒风呼啸的东北大地,两个小时狂奔一百里已经惊世骇俗。

然而万里烟云照毫无疲惫之感,它甚至想问翟老头要一块肉吃……

百公里耗油一块肉,这家伙绝对是极其俭省的绝世良驹。

翟让真的给了万里烟云照一块肉。

马儿吃完之后,欢喜的打个响鼻,这时翟老头脸上的狰狞再次流露,他浑身渐渐透出一股暴虐无比的杀气。

当年老仙师收了两个徒弟,翟让是开山大弟子,老仙师为什么不断叮嘱翟让要隐忍,因为翟让骨子里有着嗜血一般的杀性。

他的杀性不比李元霸逊色多少。

此时正是凌晨五更,高句丽人没有汉人起五更睡半夜的习惯,所有百姓都在睡觉,就连兵丁也在打盹,前面一座丸都山城矗立风雪,黑夜之中仅余城头燃着一些火光。

“马儿,带老夫杀进去!”

翟老头突然一声暴吼,手中寒铁长矛轻轻一挥。

万里烟云照虽然不是当年李元霸那匹,但是这马儿仿佛天生是为沙场而生,翟老头仅仅杀气一露,马儿已然扬蹄嘶鸣,随即轰然冲出,宛如风驰电掣。

这马长途奔袭给力,短途冲刺更加吓人,仿佛暗夜之中一道电光,几个喘息冲上了一座小山峰。

高句丽的丸都山城是国都,这个国都乃是依山傍势而建,但见万里烟云照冲上小山峰,猛然四蹄腾空向前一跃,这座小山峰距离城墙足有三丈之远,然而万里烟云寨一跃直接跳上城头。

城头上显得有些沉寂,仅有两个高句丽兵丁躲在墙角打瞌睡,翟老头眼中森光一闪,寒铁长矛瞬间将一个兵丁洞穿。

然后他目光冷厉盯着另一个兵丁,森森然开口道:“渊盖家族位于何处?”

那高句丽兵丁面带恐惧,然而眼神之中却透着茫然,显然他压根听不懂汉语,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城头的老人问他什么。

翟老头长矛一捅,直接把这个兵丁也捅死当场,然后他纵马在城头奔驰,一路又杀了几十个打盹瞌睡的兵丁。

最后终于抓到一个听懂汉话的守城将领,翟老头直接把他的四肢打残扔在马背上。

手段凶残毒辣,一点不像个老头,这要是被李云看见,也许会明白翟老头当年为什么能称为大隋第二反王。

此时深夜五更,丸都山城万籁俱寂,天上风雪飘摇,呼啸笼罩寒夜,翟老头不断威逼那个守城将领指路,迅速冲到丸都山城一处绵延大宅。

深夜沉寂,陡听一声狂吼,老头驱策万里烟云照直接冲锋,手中的寒铁长矛重重对着大门一击。

轰隆一声,门栓震段。

翟老头浑身迸发杀气,骑着万里烟云照冲入门中。

“渊盖家族,老夫翟让来也……”

厉喝声中,杀人如麻。

……

大雪弥漫整个东北,不止丸都山城狂风怒号,高句丽三十万大军顶风冒雪,却在即将到达辽河的时候突然分兵一半。

其中十万继续前往辽河,准备截杀范阳城过来的运粮队,而另一路大军足有二十万,直接去了正在建设中的渤海城。

这二十万兵马赫然是高句丽国主御驾亲征。

此人不得不说也是一代阴狠枭雄。

他用十万大军去截杀运粮队,却分出二十万人针对渤海城,这是打定主意要屠杀全城,要把渤海城里的几十万百姓全都杀死。

大雪漫天,狂风怒号。

此时已是五更,恰是翟让在丸都山城杀人如麻的时刻,高元带领二十万高句丽大军,杀气腾腾冲到了渤海城的前面。

二十万大军根本不需要隐瞒踪迹,因为人数如此之多压根没法隐瞒踪迹。他们毫无顾忌而来,压根没打算偷袭。

因为渤海城尚未建成,因为天气原因已经停工,但见漫天大雪中矗立着矮矮城墙,最高之处的高度也不过三尺左右。

这样的高度挡不住人,战马一跃便可冲过城防。

五更天,天很冷,整座渤海城工地一片漆黑,似乎汉人在这样的严寒天气里也不愿起床太早。

高元眼中显出森然杀机,毫不迟疑猛然一挥马鞭,口中恩狠狠吐息,蹦出了一个阴厉无比的三个字:

“屠满城!”

第249章 【今夜此间,高句丽亡国矣】

轰隆!

二十万大军瞬间发起冲锋,杀气腾腾冲向了毫无城防的渤海城。

战马踏地之声如雷滚滚,似乎惊醒了沉睡中的人们,暗夜中隐隐响起惊骇呼叫之声,高元的脸上现出万分残忍之色。

这位雄霸辽东三十年的国主目光森森,咬牙切齿道:“汉人屠我新丸城,朕今夜屠了你们的渤海城,一报还一报,朕比你们狠……”

李云屠杀新丸城的时候,屠杀的都是高句丽兵丁,然而高元却心性狠辣,他想屠杀的是手无寸铁汉人。

“一报还一报,朕比你们狠!”

高元这话宛如疯狂。

然而他话音尚未落下,猛听远处一声轰然,暗夜寒风之中但听一声大笑响起,道:“高句丽人,久等也!”

吼!

无数怒吼,瞬间发出。

原本黑漆漆一片的渤海城,突然燃起无数的熊熊火把。火光照耀之下,只见几万个简易木屋轰然打开,里面冲出数之不尽的靺鞨战士,黑压压宛如潮水,也不知人数得有多少万。

在那无数靺鞨人之中,有一个体格像是铁塔的汉子,那是月牙儿的老爹山猪,杀气腾腾满脸带着兴奋。

山猪旁边围着一群壮汉,全是配备了精钢大刀的靺鞨首领,靺鞨人由于生活太过艰苦,所以能成为部落首领的必须是最强者,这些部族首领足有几千人,代表着李云已经收服了几千个靺鞨部落。

即使每个部落仅有一百人,数量加起来恐怕也得几十万。

要知道靺鞨人个个都是穿山越岭的好手,他们的渔猎习性注定了天生就是战士,靺鞨人比突厥人更猛,打起仗来比突厥人更加不要命。

他们实在太穷,为了一口精盐可以卖掉自己的命。

高句丽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夜这座渤海城竟然全是靺鞨人,唯有高元在慌乱之中冷静心神,他隐隐看到那些简易木屋中还躲着人。

这位高句丽帝王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恍有明悟道:“汉人和靺鞨人,生活在一起,渤海国主的这座城,正在进行民族大融合……”

汉人负责筑城建房,靺鞨人负责守卫家园,两个民族直接融合一起,竟然连住的房子也是共同居住。汉人百姓不嫌弃靺鞨人身上有臭味,靺鞨人同样不嫌弃汉人百姓体格羸弱,双方聚在一起共建家园,那一座座简易木屋就是‘他们’的家。

这个他们是汉人和靺鞨人的统称。

高元只觉手足发颤,他忽然醒悟自己中了埋伏。

他能猜到李云用运粮队作为诱饵,李云同样能猜到他要针对渤海城,双方的博弈皆是运筹帷幄,现在看来李云更胜一筹。

“能封国主,果然不凡……”

高元恶狠狠咬牙,目光死死盯着渤海城。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派兵十万去了辽河之畔,又让渊盖家族请出鱼大宗师阻拦李云,虽然渤海城这里遭受埋伏,但是截杀运粮队必然能够成功。

这人不愧是一国帝王,电光石火之间竟然还能顾及别的事,但他心中依旧惊骇万分,毫不迟疑大吼下令道:“撤!”

既然渤海城已经有所准备,那么再想屠杀已然很难,高句丽人经常和靺鞨人打交道,高元深知这些不要命的家伙多么难缠。

幸好他们太过穷苦,无法养马建立骑兵,眼前渤海城虽然有几十万靺鞨人,但是高元并不担心他的兵卒无法撤退。

因为他今夜出动的全是骑兵。

整整三十万骑兵,这是高句丽国的所有底蕴。

高元知道靺鞨人追不上他的骑兵。

可惜他再次陷入了知见障……

李云既然猜到他回来,怎能只用靺鞨人做埋伏?

但听暗夜中忽然杀声震天,声音响起的方向竟然是背后,高元骑在马上骇然转头,却见风雪之中赫然出现数支大军。

全是骑兵!

当先一股骑兵,人数约有五百人,虽然数量很少,然而人和马全都罩着重甲。五百骑兵各自抡着一口大刀片子,十分类似大唐陌刀队的陌刀重兵。

高元瞳孔顿时猛缩,感觉头皮一片发麻。

玄甲铁骑?

大唐陌刀队?

这两个兵种天下闻名,乃是骑兵和步卒各自的王者,想不到竟然结合一起,组成了一支五百人的玄甲铁骑陌刀队。

但见五百铁骑领头一员大将,面色蜡黄宛如一个病夫,然而高元更加胆寒,脱口而出道:“秦琼?”

那黄脸大将纵马狂奔,背后插着两把长长的紫铜金锏,突然双手拔出金锏,声音如雷道:“因渤海国主之托,奉大唐陛下之令,秦叔宝千里奔赴出关,特为渤海国作此一战,高元陛下,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高元对秦琼才是真的久仰大名。

当年隋末十八条好汉,排名靠前的几个非人类全都不得善终,比如李元霸被雷劈死,天宝大将军被锤砸死,裴元庆被火烧死,雄阔海为了让同袍逃亡力举千斤闸被压死……

非人一般的几个猛货不得善终,秦琼和尉迟敬德算是能活下来的超级猛将,这样的猛将突然出现在辽东,高元的心里岂能不胆寒?

尤其秦琼还带着五百个玄甲铁骑陌刀手。

高元面色恐慌,哪知还有更让他恐慌的事,只见秦琼左侧也有一股骑兵,看兵力绝超过了一万之数,那股骑兵全体配备铁枪,胯下的战马踏破了一地积雪。

领头也是一员大将,面色黑的像是锅底,口中哈哈一声大笑,滚滚如雷道:“因渤海国主之托,奉大唐陛下之命,尉迟敬德千里奔赴出关,特为渤海国作此一战,高元陛下,久仰大名啊……”

同样的话。

这黑脸和秦琼说了同样的话!

高元手足冰凉,浑身抑制不住颤抖。

怕什么来什么!

秦琼已经是超级猛将,想不到又加上一个尉迟敬德,然而当他看向第三路第四路和第五路骑兵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宛如死灰。

第三路骑兵,人数也得一万,这些骑兵身穿皮铠手持弯刀,不用说也是来自草原的突厥兵,领头一个突厥壮汉魁伟如牛,手里抡着一个巨大黑乎乎的大铁坨子,这汉子乃是徒步奔跑,因为没有坐骑能担负他的重量。

高元乃是一国帝王,对于天下奇人异事皆有关注,他脑中瞬间掠过一个人的名字,想起这人应该叫做戈壁溜羊。

又是一个杀神,而且是那种脑子不好使的杀神。

第四路骑兵,领头大将提着一把重斧。

第五路骑兵,领头大将的兵器是霸王戟。

这两人高元深知熟记,知道他们是随同李云出关的程咬金和刘鸿基。

如此五路大军,赫然全是骑兵,兵力加起来足有五万,直接从高元的后方杀出。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正面前方的渤海城嗡嗡有声,高元骇然转头却看,只看见密密麻麻的箭雨。

遮天蔽日,仿佛连风雪也被压住。

那是几十万靺鞨人齐射放箭,直接将二十万高句丽大军笼罩箭雨之下,弓箭嗡嗡声中,无数靺鞨人狂呼咆哮,口中不断喊着同一个句子,分明是:“乌拉,赫拉笑……”

高元脊背发凉,脸色宛如死灰,他是高句丽帝王,一向和靺鞨人比邻而居,他虽然不会说靺鞨话,但是能听懂靺鞨话的意思。

这些穷鬼靺鞨人分明在狂喜大喊:“发财啦,今天又要发财啦,干掉一个高句丽人,可以奖赏两捧精盐,如果剁下高元的狗头,可以找国主赏赐十口大锅……”

高元茫然扬天,忽然喃喃一声道:“朕的命竟然只值十口铁锅!”

远处箭支如雨,高句丽骑兵死伤一地,人仰马翻,相互践踏,而秦琼等人率领五股骑兵大军,冲入乱军之中展开了无情杀戮。

高元忽然滚滚热泪,嘶吼道:“高句丽,亡国也!”

“哈哈哈哈!”

厮杀中传来一声大笑,也不知是大唐哪个将领发出。

但听那声音滚滚如雷,声音里带着吐气扬眉的畅快,道:“你说的不错,高句丽亡国也!”

高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也无法预料,李云的布局如此狠厉。

不但秦琼和尉迟敬德千里出关,而且还动用了突厥人和靺鞨兵,再加上程咬金和刘鸿基,这已经是一场百万级别战役才有的配备。

四个大唐绝世猛将,外加来自突厥的戈壁溜羊,李云为此绸缪许久,就是要一战打垮高句丽。

“屠满城?”

“呵呵呵呵,屠满城……”

高元突然悲怆而笑!

他响起片刻之前的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想要屠城,当时他以为毫无设防的渤海城像个绵羊,哪知一转眼竟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饿狼。

屠满城这三个字,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何等讽刺,何等幼稚,人家用运粮队作为诱饵,又将渤海城放在这里任你攻打,看着是个大便宜,其实是个大陷阱。

高元脑中恍惚生出一种明悟,喃喃望天道:“朕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李云要在寒冬时节发展渤海,明明天寒地冻,他却建设城池,朕忽然也想通了,为什么李世民要征发几十万百姓迁徙东北,迁徙没有选在春夏季节,偏偏选在寒冷无比的冬季,原来这一切都是布局,营造了李云压力无比巨大的假象……”

他苦涩之中缓缓闭上眼睛。

他确实猜到了事情的本质。

李云这个布局乃是和李世民的默契合作,一环扣一环,环环而相扣,即便再怎么聪明的人,陷入这个假象也会中计。

在这个假象之中,所有人都知道李云要养活几十万百姓,为了养活几十万百姓,他必须从中原运送粮食……

这计谋说穿之后似乎显得很低劣,然而没有揭穿之前有谁能看穿结局。

高元没有看穿,所以赔上了三十万大军。

这三十万大军全是骑兵,是高句丽能够雄霸辽东的底蕴,三十万骑兵一旦失去,整个高句丽瞬间垮塌。

亡国矣……m

第250章 【这辈子和李云死磕!!】

辽河之畔,风雪已停。

另一路高句丽大军奔袭而来,领兵者正是渊盖家族的渊盖苏文。

此人腰间携带四把短刀,手里还拎着一把长柄大刀,大刀的外形很是熟悉,分明是仿造白龙转马刀打制。

他带领大军足有十万,然而行军途中异常谨慎,不断派出斥候打探,率领大军逼近辽河。

天色渐渐放亮之时,大军终于接近辽河,渊盖苏文再次派出斥候进行查探,让斥候越过辽河去搜寻范阳城的运粮队。

十几队斥候应命而去,很快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地平线上,渊盖苏文为人谨慎,下令十万大军原地等候消息。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有斥候从前方归来。

回来的斥候是一个小队,个个脸上带着亢奋之色,他们人还没到跟前,已经大声发出禀告,满脸兴奋道:“启禀渊盖将军,吾等发现粮队,河对岸有无数大车迤逦而行,车上装载了满满当当的货物。”

其中一个斥候特别兴奋,奔到近前大声又道:“恭喜渊盖将军,功劳唾手可得,原来那些车队不止运粮,竟然还运送了其它物资,末将躲在山林之中窥视,发现车队足有三万辆大车,前面车辆装载的是粮食,后面车辆装载的是物资,一车一车的铁锅,成捆成捆的布匹,除此之外还有精盐和茶砖,以及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具。渊盖将军,汉人这次不仅仅是运粮啊……”

渊盖苏文登时大喜,想不到竟然会有额外收获,倘若这些物资能够劫掠回去,高句丽人必然要发一笔大财。

那斥候紧跟着又道:“汉人的车队虽然庞大,但是周围并无兵马守护,末将躲在山林之中窥探良久,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没有埋伏!”

说着停了一停,接着道:“不过有一件事需要跟您禀明,汉人车队的许多车夫确实是突厥人,那些突厥人体格健硕,很可能是兵卒伪装而成,他们拉车的畜力也不是犍牛,而是配备着鞍鞯和马镫的战马。”

渊盖苏文目光一闪,沉声问道:“突厥车夫有多少人?”

那斥候微微迟疑,略带不确定道:“仓促之下无法精确计数,但是粗粗推算怕是得有两万人。”

渊盖苏文顿时放心,点点头道:“如此正好符合中原世家提供给我们的消息,汉人的运粮队伍隐藏着两万突厥骑兵,他们想用化民为兵的手段,却不知早已被吾等掌握。”

两万突厥骑兵是一股不小的战斗力,但是渊盖苏文带领了整整十万大军。

他眼中忽然一森,沉声开口道:“传令全军,直接出动。”

说着看向身边的十几个传令兵,道:“告诉所有高句丽健儿,此番乃是屠戮截杀之战,见人杀人,见车抢车,谁若是能夺得杀人第一,本将军奖励他黄金一千两。”

传令兵骑马而去。

他的命令很快传达全军,十万骑兵轰然启动。

从此地到辽河之畔仅有两三里距离,骑兵冲刺只需要半盏茶功夫,眼看着宽广无比的辽河出现眼前,渊盖苏文的瞳孔忽然微微一缩。

此时他正一马当先狂驰,隐约看见对面奔来一个斥候,那个斥候浑身带血,似乎冲着这边大声呼喊。

然后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身后骑兵蹄声轰鸣,渊盖苏文一时不能听清对方喊的是什么,仅仅在风声中分辨出几个惊恐的字眼:“将军,逃,逃啊……”

那斥候喊声之中忽然坠地!

渊盖苏文心中一惊,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他下意识想要发出新的军令,奈何身后骑兵奔跑速度太快,转眼间已经到达辽河,许多骑兵直接踏上了河面。

河面坚冰很厚,压根不需要担心被马踏碎,渊盖苏文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他看见对面河岸上分明躲着人。

不对,那不是躲着!

人家是堂堂正正站在对面河畔,似乎早就等着他们的大军到来。

辽河虽然很宽,但是阻不住武将目力,渊盖苏文能够看清对面那几个人的身影,甚至能看清他们手里拿着的几种兵器。

大斧头!

霸王戟!

精钢大刀!

黑黝黝的狼牙棒!

竟然全是适合沙场厮杀的重兵器,能用重兵器的必然不是普通士卒。

渊盖苏文心里的不妙之感更浓,然而他的战马已经踏上辽河冰面,他身后的大军同样收不住马速,无数高句丽骑兵前赴后继。

这根本无法下达全军停下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往对面发起冲锋。幸好河岸对面只有几个青年,就算是埋伏也扛不住十万骑兵。

哪知渊盖苏文奔到河面一半的时候,眼中的瞳孔再次猛然收缩,这时他已经能够看清对面,一颗心顿时直往下沉。

但见辽河对面河畔,赫然屹立着一座坟茔,之所以第一眼就能认出那是坟茔,是因为坟茔的前面立着一块石碑。

那碑上刻着九个大字,分明正是‘汉家柱石鱼俱罗之墓’。

墓碑旁边,有个青年正在弯腰洒上最后一捧土,然后缓缓直起腰身,转头向着冰面一笑。

那一笑显得无比的平静,却让渊盖苏文无比的胆寒。

他看见那青年拎起两个大锤,整个人迸发出无法形容的杀机。

“渤海国主……”

渊盖苏文几乎脱口而出!

这时他终于明白过来,先前那个坠地斥候喊的是什么。

逃命!

那斥候让他们逃命。

渤海国主没有死,鱼大宗师没能杀死他,河畔那一座坟茔墓碑,分明是昨夜刚刚树立。

可惜事已至此,任谁也无法改变结局,高句丽骑兵不断奔上冰面,十万大军根本不可能及时驻足。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渤海国主巨锤向天,口中发出一声长啸,滚滚如雷笼罩全场:“高句丽人,本国主苦盼多时也。”

长啸声中,持锤而行,渊盖苏文下意识握紧大刀,他隐隐感觉渤海国主的目光好像在盯着自己。

轰隆隆!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河面一声巨响,但见厚厚坚冰中央突然破开一个大洞,一只浑身生满甲刺的巨龟破冰而出。

也在这同一时间,猛见对面渤海国主一声大吼,他突然脚下加速,狂奔跃上了大龟。

渊盖苏文浑身一僵,口中突然咆哮出声,大吼道:“全军冲锋!”

他竟然没有下令后撤,喊的竟然是全军冲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喊完之后忽然调转马头,他直接抛弃了十万高句丽大军,自己发疯一般朝着后方逃窜。

“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

他疯狂抽打坐骑,很快逃回了河岸,然后头也不回再次狂奔,丝毫没有在意十万大军的生死。

因为他知道在意也没用。

因为他知道高句丽完蛋了。

这分明是一个局,一个坑死高句丽的局,渤海国主没有死,那么死的就是高句丽十万大军。

既然这里能坑死十万大军,想必渤海城那边也会坑死另外二十万大军,高句丽统共只有三十万骑兵,失去了骑兵必然导致灭国。

既然国家注定灭亡,留下来没有任何意义。渊盖苏文不愧是个枭雄,竟然在电光石火间想通一切。

他毫不迟疑的舍弃了大军,分明是让大军帮他创造逃命的机会,他现在能做只有自己逃命,留下一命才能继续抗争,他已经预见到高句丽将要覆灭,他必须苟活一命才有机会复国。

他纵马狂驰逃窜,跑出很远才敢回头看上一眼,这一眼,让他毕生难忘。

但见辽河冰面之上,一只巨龟横冲直撞,龟背上一个青年挥动双锤,将一个个高句丽骑兵砸死当场。

在那巨龟之后还跟着几个青年,他们跟在巨龟后面横冲直撞,那根本不是作战,那分明就是屠杀。

视线再往后面转移,会发现一支骑兵狂奔而至,那是藏在汉人运粮队里的突厥骑兵,他们手里的弯刀不断掠过高句丽人的脖子。

十万高句丽骑兵,今日必然葬身于此。

渊盖苏文双目含泪,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他疯狂抽到这坐骑,目光回望着辽河上的杀戮,隐约又看到河畔那座坟茔,忽然心中生出某种明悟。

汉家柱石鱼俱罗之墓?

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和尊荣。

他恍惚间想通一切,甚至猜到了鱼大宗师为什么会死。

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明白了汉人为什么要把坟茔立在河畔,那必然是渤海国主李云下的决定,那位国主分明要让高句丽人给鱼俱罗殉葬。

虽然他想明白了一切,但却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只能悲痛转回头来,骑着战马逃离这个地方。

他眼中滚滚有泪,身后是十万高句丽人的哀嚎,他只觉得心中疼痛无比,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咆哮道:“终此一生,与汉人不同戴天,若我能成绝世高手,必将渤海国主乱刀分尸,啊啊啊啊……”

狂吼声中,一个高句丽枭雄发出了不共戴天的誓言。

他用十万同族的性命给自己创造了机会,却把仇恨记在了渤海国主李云的身上。

这辈子他准备和李云死磕!

然而高句丽注定灭国……。m

网站活动开启,作家们开始吃鸡

斗鱼集团和阅文集团联合举办跨界战场比赛,让喜欢打游戏的读者通过【刺激战场】杀死作家。

今晚18:00整,山水和其他20个作家在斗鱼比赛吃鸡,他们都说我落地成盒,却不知道我号称伏地魔老阴比,哼哼哼,愿意看的朋友,请来直播间观看,山水虽然技术不行,但我的队友全是大粗腿。

【比赛具体宣传词】:

4月19日是18:00-20:00,4月20-21日19:00-21:00,我和其余19位起点作家将和斗鱼主播组成20支战队,进行吃鸡游戏直播,欢迎观看,观看地址:斗鱼直播间4556661

哼哼,我知道你们想看我落地成盒,但是,山水已经练习了三次,第一次,原地打死四个人,虽然被毒死,但我也会杀人了。第二次,在房顶跳下来的时候不知道咋死的,但我的队伍赢了,第三次,我学会了趴在地上,蹲在草丛,牛的很。

【房间号】:

斗鱼直播间4556661

第251章 【人若不懂感恩,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大唐贞观七年3月,关外寒风刺骨,中原万物复苏,仿佛一夜春风至,漫山遍野显出绿色嫩芽。

一条黄土官道,烟尘腾空三尺,但见一匹快马风驰电掣,马上的骑士疯狂抽打着坐骑。

这匹快马一路狂奔,吓的道路上行人纷纷躲避,有那年轻的小子心下愤懑,忍不住要破口骂上两声,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咒骂,屁股上已经挨了长者踹来的脚。

长辈们不但踹人,口中还严厉呵斥,道:“瞎了你的眼,红翎急使也敢骂?这是八百里快骑,撞死你也是白撞。”

年轻的小子顿时偃旗息鼓,心中却不免生出阵阵好奇,他们纷纷拽住长辈胳膊,叫嚷着要让长辈说说什么叫做红翎急使。

长辈们渐渐得意起来,一边带着小辈赶路一边开始解说,大唐乃是府兵制,关陇伏兵占七成,很多人都曾当过兵打过仗,所以对军中的制度了解颇深。

但见一个五十多岁老头推着一辆小车,满是骄傲对着一群小子道:“你们问什么叫红翎急使?红翎急使就是八百里快骑,这是咱们大唐的一种传信方式,八百里外的消息一天之内可以得知。”

说着停了一停,伸手指着早已远去的红翎急使,又道:“你们看到那位急使背上的红翎没有?”

一众小年轻连忙点头,围着推车老头好奇问道:“他背上插着红翎有什么说法?”

推车老头感慨一声,道:“那红翎代表他传递的消息乃是十万火急,在咱们大唐任何地方都能畅通无阻,遇城进城,遇关过关,哪怕是晚上已经关闭城门宵禁,红翎急使也可以凭借红翎喊开城门,就算是到了长安帝都的皇宫,红翎急使照样敢骑马闯进宫门,若是路上撞死了人,撞死了只能算白死……”

小年轻们连连咋舌,满脸愕然道:“竟然这么不讲理?咱们大唐竟然有这样桀骜的信使?”

“你们懂个屁!”

推车老头陡然愤怒起来,大声呵斥道:“这是朝堂八百里快骑,传讯之时经常马歇人不歇,他们传递的全是头等大事,稍加耽搁可能会害死很多人,这些信使责任重大,他们是拿着自己的性命抢时间,你们这些小毛孩子知不知道,十个红翎急使有九个会累死……”

一群小年轻面面相觑,有些不信道:“自己把自己累死?这些红翎急使莫非是傻子?”

推车老头更加愤怒,忽然连解释的兴趣也没了,他推着车子气咻咻往前走,明显对这群小年轻很是不满。

小年轻们很是费解,弄不明白这位长辈到底生的什么气。

这时后面走上来一个中年人,看着这群小年轻感慨道“你们生在了好年月,没有经历我们这一代的苦难,你们不知道什么叫战祸绵延,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外族入侵,所以在你们的眼中不在意兵家,甚至感觉红翎急使累死自己是个傻子。”

说着苦笑摇了摇头,喃喃轻声道:“你们活的太过轻松,倒把良心都给活没了。”

年轻人顿时不满起来,咋咋呼呼道:“田大叔您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就活的太过轻松了?我们日日种田劳作,打了粮食推去长安售卖,农闲之时还要去做工,一年到头没几天舒坦日子……”

“我呸!”

那中年人猛然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喷了一个小年轻满脸。

他喷完人犹自不满意,忽然大声反问道:“你们活的不轻松?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饿死人?你们日日种田劳作去卖粮?你们知不知道以前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农闲之时做工怎么了?你们知不知道以前想做工也没地方做。”

他忿忿骂了半天,气哼哼又道:“也就是这几年光景好了,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才有资格叽叽歪歪,倘若往前推上几年,咱们老百姓连盐都吃不起。”

一群小年轻躲得远远的,感觉长辈们今天的脾气有些冲。

那个田大叔气哼哼离开他们,一路快走追上了前面推车的老头,忽然低声苦笑道:“四叔您别生气了,这些孩子没见识,他们没经历过那段年月,所以有些说之不通……”

推车老头一声感慨,喃喃道:“怎么叫没经过那段年月?这才吃了几天的饱饭啊?人活着不懂感恩,这和畜生有什么分别?咱们关陇现在确实是富裕了,可咱们不能忘了是谁让咱们这么富。”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那群小年轻,喃喃又道:“若是没有那位王爷创办的各种产业,咱们老百姓哪里有机会过得富足?若是没有那位王爷在外面艰苦用兵,咱们老百姓哪里有资格过得安宁?人家打完突厥打辽东,七八年时间几乎没有歇息过,然而咱们的下一代全然不知感恩,竟然嘲笑他的红翎急使像是傻子……”

老头说到这里不再说了,明显对自己的晚辈们很是失望。

那个田大叔却把握住他话里的一句,忍不住低声道:“四叔,您也猜到那红翎急使的来历了么?”

老头看了田大叔一眼,笑呵呵道:“从东而来,风驰电掣,虽然一路狂奔,然而不见惊慌之色,反而神情带着亢奋骄傲,这怕是东边打了一个大胜仗啊。在东边打仗的能有谁?除了咱们那位顶梁柱王爷我想不到别的人……”

田大叔明显激动,急急道:“四叔您能确定自己的猜测么?”

推车老头呵呵再笑,很是坚定对他道:“你这小东西莫要忘了,四叔我年轻之时也做过斥候,虽然不属于红翎急使,但也知道红翎急使的门道,报忧之时,面沉如水,报喜一时,一脸红光,刚才过去那个急使满脸骄傲,他必然是去长安上报大捷。”

“好啊!”

田大叔重重攥起拳头,由衷开心道:“能出动红翎急使上报大捷,这一仗的战果肯定非同小可。”

他和推车老头同时看向前方,红翎急使早已消失在官道尽头,然而两人却努力翘头观望,满是渴盼猜想道:“不知打下了多少城,干死了多少辽东狗。”

大唐和高句丽有生死之仇,即使贩夫走卒也盼着大仇得报。

……

……两更连发,后面还有

第252章 【前古未闻,夜间朝会】

却说那个红翎急使一路狂奔,累的胯下战马不断口吐白沫,幸好官道旁边每隔百里就有一个驿站,能够让他换乘马匹继续狂奔。

马可以歇息,然而红翎急使不能歇息,他一路上连续经过七个驿站,前后换乘了七次战马,风驰电掣,宛如疯狂,终于在天色黄昏之时,前方出现了长安城的城墙。

此时红翎急使已经疲累到极点,整个人完全凭着一股毅力在支撑,他一日之间狂奔八百里,昨夜同样狂奔了六百里,一日一夜没有睡觉,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从辽东出发已经七天七夜。

这七天七夜里,他每隔一天一夜休息一次,总共只睡了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却在路上狂奔了六天五夜。

六天五夜时间,连续狂奔七千里地,虽然古代的里程比不过后世,但是折算之后也有五千里之遥。

红翎急使已经累得摇摇欲坠,然而他精神却变得亢奋无比。

长安城,终于到了。

因为已是傍晚,长安城门正要关合,红翎急使陡然狂抽马鞭,同时把背后插着的红翎拔了出来。

他把红翎高高举起,整个人的精神再次亢奋,他发疯抽打战马,口中发出一声嘶哑狂吼,大叫道:“辽东大捷,阵斩三十万,吾乃红翎急使,来此上报大捷,停止关门,停止关门……”

狂吼声中,发疯一般朝着城门狂奔。

此时长安城门已经关了一半,关城门的守卒陡然停住所有动作。

辽东大捷?

咱们没听错吧?

辽东啥时候打的仗啊?

咱们大唐最近一段时间貌似没有出兵吧。

守城门的兵卒们面面相觑,一时只觉得脑子嗡嗡乱响。

红翎急使发疯狂奔,终于越来越接近长安城门,但是谁也没能料到,他的亢奋竟然害死了他。

人在万分疲累之时,纯粹凭着一股毅力支撑,毅力是什么?毅力就是胸膛憋住的一口气,这口气一旦放松,人的精神瞬间也会败落。

红翎急使狂奔六天五夜,眼看自己终于到了长安城,他的精神亢奋到达顶端,胸膛里憋住的一口气已然松懈。

噗嗤!

就在距离城门还有十仗的位置,这位红翎急使陡然喷出一口乌血。

但他似乎已经陷入某种无法形容的状态,竟然不知道自己口中喷出了血,他手中仍旧高高举着那根红翎,不断嘶哑吼叫道:“辽东大捷,阵斩三十万,辽东大捷,阵斩三十万,吾乃……”

他在嘶喊中忽的轰然坠地,整个人直直砸在长安城门前。

这种情形在后世人看来匪夷所思,然而在古代却有许许多多的例子,而守城的那些兵卒似乎也颇有经验,顿时知道这红翎急使怕是扛不住了。

唯有那个红翎急使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他虽然坠落马下,竟然还以为自己在骑马报捷,他手里死死抓着那根红翎,口中仍旧嘶吼乱喊,趴在地上大声叫道:“辽东大捷,阵斩三十万,吾乃红翎急使,速速让路闪开……”

喊声之中,气息迅速在萎靡衰竭。

这时城门口出人影一闪,猛见一个将领狂冲而出,这将领发疯般冲到红翎急使跟前,一把将红翎急使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口中一声炸雷般厉喝,嘶吼道:“同袍,醒来!”

然而红翎急使双目茫然,脸上带着非人一般的异样潮红,他气息萎靡万分,口中有血沫子溅出,他整个人陷入一种不知名状态,不断重复着那句无法忘却的话,道:“吾乃红翎急使,来此上报大捷,辽…辽东,阵斩三十万……”

守门将领眼中滚滚热泪,陡然把红翎急使背到身上,然后他发疯般朝着守城兵卒厉喝一声,大吼道:“马!”

其实不用他喊,兵卒们早已牵来一匹马。

守门将领背负红翎急使翻身上马,热泪滚滚再次大吼,道:“同袍,你撑住!”

他使劲抹了一把泪水,脸上现出异常坚决颜色,道:“本将军现在带你去闯皇宫,必要让你完成自己的使命。同袍,撑住,撑住啊,陛下在等着你的消息,整个长安也在等着你的消息……”

红翎急使听到‘使命’两个字,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这时他从那种不知名状态中清醒过来,立时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

他忽然吃力岣嵝起身躯,撕开自己的衣服探手入怀,他从怀里最隐秘的地方掏出一个份厚厚帛书,连同那根红翎一起塞进守门将领的手中。

然后。

他双手死死箍住将领的脖子,喉咙里发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嘶吼,道:“红翎不倒,信使不灭,举着它,喊大捷……”

“好!”

守门将领热泪横流,真的把红翎高高举起来,他另一只手狠狠抽动马鞭,大吼道:“闪开,吾乃红翎急使!”

他明明是长安城的守门将领,这一刻却自称是红翎急使,只因他接下来同袍手中的红翎,他要完成同袍未曾完成的使命。

战马一声嘶鸣,从城门口冲入长安。

此时长安城内尚未宵禁,大街上还有络绎不绝的行人,然而守门将领不管不顾,他手举红翎不断嘶吼,咆哮道:“吾乃红翎急使,来此上报大捷,辽东一战,阵斩三十万……”

整条长街,为他让路。

无论是悠闲逛街的士子游人,又或是做生意的小商小贩,所有人自觉闪开避让,站在两旁目视战马狂奔。

他们认识这个骑马的将军,知道他是守卫城门的将领,他们看到守门将领背后的红翎急使,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悲伤莫名。

他们看得很清楚,红翎急使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临死仍旧不忘自己使命,双手死死箍住守门将领的脖子。

渐渐地,有人双手抱拳,渐渐地,长街变得寂静。

唯有战马的蹄声轰然,仿佛整个长安笼罩着守门将领的嘶吼。

“吾乃红翎急使,来此上报大捷……”

……

终于到达皇宫,已然看见正门。

守门将领的官职不高,按律没有资格进入皇宫,然而他毫无停马之意,反而手举红翎再次嘶吼,咆哮道:“闪开!”

皇宫门前羽林卫,真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不但让开了一条路,而且还有人帮着开路,但见守卫宫门的大将发足狂奔,竟然跑出了不逊于战马的速度。

于是整个皇宫之中,响彻了如雷滚滚的嘶吼!

“辽东大捷,高句丽平定……”

此时天色已然擦黑,声音越发显得激昂,仅仅半盏茶之后,陡然皇宫中冲出几百个骑士,这些骑士全是皇家百骑司,他们奔往了长安城中各大门户。

百骑司们每到一家,立时下达李世民的口谕,语气异常坚决,带着不容置疑:

“传皇帝令,文武百官即刻进宫,帝王将相一同聚集太极殿中,大唐今日要上一次夜朝。”

上夜朝?

历代以来只听说上早朝,从来没听说过上夜朝,然而李世民开创了这个先河,文武百官今日上夜朝。

不止文武百官,连皇家未成年的皇子也得参与。

所有人必须聚集太极殿,面对一个死去的红翎急使听大捷……

如今已是贞观七年,李世民的权柄越来越稳固,没有哪个大臣胆敢明面上抗拒皇命,即使是四姓六望也得乖乖的遵从着。

很快,整个长安街道热闹起来。

但见一辆一辆马车出现,一匹一匹健马上街,文臣乘车,武将骑马,所有人急急赶往皇宫,渐渐竟有一千五百多人聚集太极殿的大门前。

往常大唐上朝,人数一般不会超过三百人,偶尔有某些政事僵持不下,才会出现八百人左右的朝会。

至于人数达到一千五百之众,这样的朝会一年只有两回,元旦一次,冬至一次,这叫做大朝会,无故不得缺席。

上朝从来没有晚上一说,大朝会更加不可能放在晚上,然而李世民却派出百骑司下达口谕,召集一千五百多个大臣前来夜朝。

这事透着一股怪异,让大臣们心中很是莫名,更有一部分大臣惴惴不安,总觉得今夜可能要发生几件大事。

长安乃是帝都,藏不住任何消息,不久前红翎急使进城的事情他们已经获悉,很多人已经知道辽东那边打了一个大胜仗。

大胜仗而已!

论功行赏便是。

何必弄得如此大张旗鼓,竟然要在大晚上的举办夜朝?

夜朝……

这两个字眼闻所未闻,简直开创了历代的先河。

大唐这几年经常打胜仗,打完之后也经常有红翎急使报捷,偶尔也有报信急使累死当场的情况,但也没听说因为累死个信使就大动干戈。

事情一旦反常,往往意味着不可推测,而大臣们最害怕的就是不可推测。

轰隆!

太极殿大门忽然打开,但见两个金吾卫站在门口道:“陛下有令,请诸位臣工上朝。”

上朝!

上夜朝!

大臣们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按照自己的官位鱼贯进门,第一批进门的大臣先是一愣,脸上现出极其意外的神情。

但见殿内燃烧着巨大的牛油火烛,将整座太极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世民竟然提前到了。

这又开创了一个先河!

历朝历代以来,上朝从没有皇帝等臣子的说法。

并且李世民没有坐在龙椅之上,反而负手站在朝堂大殿的中央,在皇帝身前的地上伏地趴着一个信使,信使旁边单膝跪着那个长安城的守门令。

当大臣们鱼贯进入大殿的时候,李世民正负手仰望殿顶,忽然口中轻轻感慨,语带深意道:“朕等今日,多年矣……”

仅仅七个字,让大臣中某些人心中隐隐一突。

……

……两根连发,一起送上。

今晚是总决赛,山水想跟大家道个歉

原本以为,参加这个活动能让大家伙开心开心,可是山水发现很多人嗤之以鼻,认为我一个写书的就该老老实实码字,不该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这三天的活动山水确实也很愧疚,因为我刚跟大家伙说完要爆更,结果因为活动拖累了节奏。

其实这个游戏我打的挺累,打完之后头脑发晕,想呕吐,我问了问我孩子,她告诉我说这是典型的3d游戏眩晕症,但是没办法,活动已经参加了,阅文集团和斗鱼集团下了这么大工本,咱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中途退出,对吧。

今晚最后决赛,山水应该还是要被人杀死,决赛之后还有一场作家屠杀赛,据说是不允许使用武器,只准用平底锅,估计举办这个赛也是想让读者们用平底锅敲死作者。

那么,今晚山水给大家道个歉,不管输赢,我坚持把活动搞完(毕竟已经报名参加了),那么从明天开始,每天3更10000字起步,状态好就4更甚至5更,老读者都知道,山水只要承诺的不管多久都会换上,这次准备连续爆更15天,直到下个月5号结束,我已经给单位请了假,保证每天充足的码字时间,请大家监督,如果山水做不到,你们随便骂,

【最后,说一句题外话】

说真的,我很后悔报名这个活动,不但自己打游戏打的呕吐难受,还拖累了小说的更新,我觉得有些读者骂的也有一定道理:你山水只是个码字的,你就该老老实实码字。

这个错,怪我!

但不怪阅文集团和斗鱼公司,他们是看到咱们这本书比较火,让咱们参加活动以便推广,只能说山水的年龄不合适玩这个游戏了,一手好牌打的稀碎。

还有10分钟开赛了,我急急忙忙打下这么多字,也没组织语言,也没思考是不是合适,更不存在狡辩,算是心里想什么就写什么吧。很多读者都是三四年的老朋友了,谅解山水这一回啊。

不说了,开赛了,我得坚持打完,人不能中途而废。

第253章 【裂土封王】

巨大的牛油火烛噼啪作响,李世民的声音意味深长,整座太极大殿一千五百多名大臣,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开口问问皇帝的意思。

今夜的事情透着诡异,大臣们吃不准皇帝的心思,陛下不但大动干戈召开夜朝,而且一开口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朕等今日,多年矣……”

啥意思?

还是没人敢问。

大臣们只敢在心底不断猜测,揣摩皇帝这番话到底什么用心。这话若是只看字面意思,可以理解为李世民等待辽东大捷多年矣,可若是稍微琢磨一下,谁都能听出皇帝的话里话外别有所值。

一千五百多人的朝堂大殿,竟然有种落针可闻的寂静,除了巨大牛油火烛的噼啪声,只余无数人略显谨慎的呼吸声。

李世民突然轻轻一叹。

但见皇帝伸手一指地上那个红翎急使,问众臣道:“诸位臣工对此有何感想?”

有何感想?

一个累死的红翎急使呗!

但是这感想只能藏在心底,面上必须显出肃重沉痛之色。不过也有一些人发自真心的沉痛,开口出声道:“终于使命,恪于职责,自我大唐建立红翎急使制度以来,信使为了传递大事常有疲累致死之事,臣以为,甚悲壮。”

说这话的必然是公允之人,然而李世民明显很不满意,但见皇帝继续负手仰头,轻声又问道:“仅仅悲壮么?”

那大臣顿时闭口,一时不好再接茬。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变得高昂,大声道:“在朕看来这不仅仅是悲壮,在朕看来这是大唐的大英雄。连续狂奔六天五夜,七千里长途碾于脚下,不眠不休,直至累死,临死陷入痴迷梦魇,高呼吾乃红翎急使,声嘶力竭,长街让路,如此英雄之事,岂能以一句悲壮作为他的置评?”

皇帝的情绪似乎很激动,突然看向大殿中某个臣子,大声道:“房玄龄,朕要发一旨,传告天下。”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前后跳跃性十分严重,然而房玄龄却肃穆点头,郑重道:“陛下但请放心,老臣必然用心措辞!”

皇帝要发圣旨传告天下,但是圣旨不一定是皇帝亲手撰写,有些圣旨需要文采斐然,必须让大臣用心撰写。

这并不是说李世民文采不行,而是大臣们多方商量更容易出彩,历史上许多大事所用圣旨,都是宰相们带领文臣一个字一个字推敲而出,这样的圣旨传告天下才显得庄重。

李世民见房玄龄答应下来,转而又看向大殿中令一个臣子,再次开口道:“李孝恭,红翎急使是军中的信使……”

这话还是有些无头无脑。

但是李孝恭同样也肃穆点头,郑重道:“陛下但请放心,臣会督促兵部论功行赏。”

然而这次李世民却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朕指的不是这个。”

李孝恭微微一怔。

但见李世民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看向红翎急使尸身旁边那个守门将领,开口问道:“帛书是否在你手中。”

那守门将领一直单膝跪地,闻言连忙抬头道:“回禀陛下,帛书确实在末将这里。”

说着探手入怀,准备掏出帛书呈递。

哪知李世民猛然一挥手,语气郑重道:“不用呈递,你来诵读。”

守门将领登时一怔。

让他诵读帛书?

这不合规矩啊。

李世民虎目炯炯,道:“汝虽长安守门令,但汝手中有红翎,朕现在问问你,红翎急使的使命是什么?”

守门将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千里狂驰,只为上报大捷,红翎不倒,信使不灭!”说着下意识抬手,高高举起了那根红翎。

“那你还等什么?”李世民轻喝一声。

至此,大殿众臣已经猜到李世民用意。

红翎急使的使命是上报大捷,然而现在大捷尚未当众报出,既然守门将领接收了红翎,那么他得完成红翎急使未完成的使命。

守门将领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把那根红翎极其庄重插在背上。

然后他双手托着那份帛书,脸上现出极其肃穆颜色,道:“吾乃红翎急使,来此上报大捷,今有渤海国书传递千里,辽东一战阵斩三十万,请问帝,可诵否?”

能成为长安城守门令的人物,本身就是军中出类拔萃的将军,守门令的官职不高不低,但是个顶个都是皇家的心腹,能够被李世民收为心腹,自然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卒,不但要能征善战,而且要熟知礼仪,哪怕是搁到朝堂之上,也能做到不失进退。

他双手托着帛书,以礼问询皇帝可否诵读,李世民面上显出肃穆之色,忽然反身走到龙椅上坐下,这才郑重开口道:“朕,心甚喜,朕,盼闻听。”

一板一眼,极其庄重,这一刻不论是皇帝还是守门将领,全都依足了朝堂以礼肃重以待。

这情形若是搁在后世人看来有些奇葩,甚至会嘲讽一句伪装和做作,然而在古代却特别注重这个,古人的伪装和做作显得光明磊落。

既然是大事,那就要肃重以待,哪怕已经知道了这件大事的前因后果,仍旧需要按照礼仪重新听上一遍。

这是对做大事之人的尊重,也是古人略显可爱的一种刻板。

……

那份国事帛书展开足有五尺,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仅凭目光粗粗一扫,便可推测最少也得几千字,这要是当堂诵读起来,恐怕一时半会难以读完。

然而李世民面色极其庄重,满殿大臣屏气凝息,所有人全都肃穆以待,静静等着守门将领开始诵读。

大殿中忽然走出两个重臣,直接走到守门将领身旁,左边一人乃是房玄龄,右面一人乃是李孝恭,一文一武两个大佬,突然伸手握住帛书左右两侧,同声开口道:“帛书不可落地,你且只管诵读。”

这话有两个意思。

帛书不可落地,是指这份帛书长度足有五尺,如果让守门将领自己展开来读,读到一半的时候必然要落到地上。

你且只管诵读,这句的意思更加简单明了,房玄龄和李孝恭的意思很简单,他们会帮着展开帛书让守门将领诵读。

说话之间,帛书缓缓展开,那守门将领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始诵读这份来之不易的帛书。

李世民满脸肃重,满殿大臣侧耳倾听。

然而谁也没能想到,守门将领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惊呆。

但听守门将领念的第一句是:“二大爷,恭喜啊……”

哗!

满殿之中,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

这是帛书?

一份上报大捷的帛书,满朝文武肃穆以待,就连皇帝都要正襟危坐,结果一开头竟是流里流气的口吻。

这把庄重放于何处?

守门将领明显也呆住,面色愣愣不知道该不该读下去,他是亲自阅读帛书之人,已经发现帛书上写的句子有些不伦不类。

所有人都被帛书第一句口吻弄懵,唯有李世民似乎早有预料,但见皇帝忽然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朕开夜朝,千古未有,渤海国书,更上层楼,汝等无需如此,渤海国主还是个孩子,既然还是孩子,调皮一些也没什么……”

这话让许多大臣暗暗翻个白眼!

渤海国主还是个孩子?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如果搁在六七年前,说李云是个孩子勉强还能接受,但是现在李云已经是渤海国主,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诸侯王,放眼整个大唐,除了皇帝没人比他地位更高,哪怕是长孙皇后一国之母,按照官职上的划分也要逊色一筹。

皇后的官职是正一品。

大唐原本有八个正一品,分别皇后,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天策上将,李世民登基以后取消天策上将,所以整个大唐只有七个正一品。

这七个正一品除了皇后乃是实封,其它留个都是名义上的悬置,因此整个大唐只有一个正一品,那就是长孙皇后这位一国之母。

但李云是诸侯,诸侯比正一品还高。

爵有亲王,公主,此后是嗣王,郡王,国公。

官有正一,从一,此后是正二,从二。

无论是爵位还是官职,李云已经超出了大唐的设置,这样一个位高决定的人物,李世民竟然说他是个孩子。

大臣们无言以对。

但是不管如何皇帝已经明确表态,在场大臣个顶个都是人精,没人会在这事上找不自在,难道要他们跳出来指责一番,抨击李云这份报捷的帛书不伦不类?六七年前或者有人有这胆量,然而现在真的很少有人能鼓起勇气。

原因很简单。

李云已经游离在朝堂之外。

人家是诸侯,自己有自己的诸侯国,虽然名义上归于大唐,但是严格来说乃是关起门自己过日子,如果李云不愿意留在大唐,甚至可以分裂出去自己做皇帝。

古语裂土封王,这才是封王的本质。

真正的王,不是皇帝儿子那么简单,真正的王,乃是裂土而封的诸侯。

……

却说守门将领得到李世民鼓励,终于决定继续诵读帛书,哪知他才要张口,忽然又变得迟疑。

旁边房玄龄和李孝恭同样变得迟疑,因为他俩也看清了帛书上面的一行行字。

房玄龄忽然开口,面色严肃道:“陛下,这份帛书有些惊世骇俗,老臣欲要进言,请陛下准许只读一半……”

这话让在场大臣心里一惊。

……

……第1更到,3500字,等会后面还有更新,山水说到做到,从今天开始保底3更10000字,根据写作状态随时加4更或者5更,连续15天,请监督。

第254章 【脱离大唐,不陪皇帝玩了?】

房玄龄的进言明显透露着谨慎,这份谨慎中隐含着某种顾虑和担忧。

为什么要说这份帛书惊世骇俗?

为什么请求李世民准许只读一半?

这份帛书必然不是上报大捷那么简单……

大臣们今夜心思难安,有些人越来越觉得事态不妙。唯有李世民目光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开口房玄龄道:“房乔此言,所为何意?帛书乃是上报大捷,为何不能全部诵读?”

房玄龄面色更显肃重,忽然深吸一口气道:“这份帛书,太吓人。”

“朕不是人……”李世民不知为何悠然一笑,接着语带深意又说了一句,道:“朕是天子。”

语气悠然,然而语义坚定,这是在正面回答房玄龄的进言,朕是天子不会害怕任何事。

你担心这份帛书太吓人?

没关系!

朕是天子,朕不属于普通人。

房玄龄再次深吸一口气,似乎还想继续进言恳求。

但他忽然放弃了努力。

反而是旁边的李孝恭突然开口,沉声开口道:“陛下,这份帛书分为五个部分,倘若真的全部当庭诵读而出,怕是整个大唐立刻要风起云涌,刚才房丞相的担心很有道理,这份帛书确实是有些吓人。”

一文一武两大重臣全都出言进谏,显然这份帛书真的有些惊世骇俗,然而李世民也不知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听完之后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突然看向守门将领,沉声吐出一个字,语气坚决道:“诵!”

守门将领不敢不从,陡然拿出舍弃一切的勇气,但见他双目再次盯着帛书,大声开口道:“二大爷,恭喜啊……”

他没有刻意去模仿李云的语气,然而不知为何竟让所有人下意识把他当做李云,仿佛这份帛书不是守门将领在诵读,而是李云站在朝堂上对着众人娓娓道来。

但听守门将领道:“二大爷,恭喜啊,咱们努力这么久,高句丽人终于上钩了,此一战,引蛇出洞,高句丽三十万骑兵,尽皆葬身于白山黑水,此国兵力已除,大可长驱直入,到一城,占一城,到十城,占十城,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高句丽国……”

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高句丽国!

这句话听起来简单,然而细一琢磨隐含着霸气,高句丽乃是当世强国,国力最强盛的时候比大唐毫不逊色,拥有千里国土,几乎雄霸辽东,要知道此时的辽东可不仅仅辽东半岛,还囊括整个东三省甚至俄罗斯的土地,国土面积三百多万平方公里,未必比大唐实际控制的国土少多少。

这样一个强盛大国,李云用了一句简简单单的‘世上再无高句丽国’。

听着简单,但是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简单中的霸气。

说你灭亡了,你就灭亡了!

“好啊!”

大殿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但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臣面色激动,突然双目泛泪道:“三十五年前,大隋征高丽,汉家儿郎死伤百万,然而高句丽仍旧笑傲辽东,我们不但没能扫平人家,反而把自己的国家搭上了,从那时候起,再难直起腰……”

这老大臣话还没有说完,猛听人群里又有一人哭了起来,大声道:“好啊,大仇得报,老三,老四,汝可瞑目矣。咱们当年随军征东,你们把性命留在了那里,人死了,头被剁下,累成京观,供人炫耀,大哥我日日夜夜难忘那些败仗,噩梦之中总觉得你俩站在床前哭,你们在指责大哥,你们在训斥大哥,你们浑身都是污血,你们脖子上没有自己的头,你们不断哭泣质问老夫:吾的血仇,何时得报,吾的头颅,何时寻回……”

这大哭之人突然冲了出来,跪地向李世民拜泣道:“陛下,老臣请一职,老臣要去辽东做个宣慰官,!”

李世民眉头皱了一皱,好言相劝道:“裴爱卿,你年龄太大了。”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皇帝害怕这老头会死在路上。

然而老大臣十分固执,哭泣又道:“老臣要去谢谢渤海国主,也要去谢谢阵斩三十万的将士,若是陛下不同意,老臣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朕同意了!”

李世民似乎深知这个大臣秉性,因此不敢有一丝一毫迟疑,皇帝答应之后再次安抚他,不断好言相劝道:“裴爱卿先去一旁休息,宣慰的事情咱们刻后再议,现在先听听渤海国主的帛书,难道你不想听听阵斩三十万的壮迹么?”

老大臣擦了一把眼泪,欢天喜地点头道:“臣要听,臣喜欢听。”

古语说老小老小,老人如果年龄太老的话脾气和小孩子一样,这种老人得哄着,即使皇帝也不愿苛责他。

这老头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忽然看了一眼那个守门将领,语带鼓励道:“娃娃,大声念,不管这份帛书写了什么,你都昂首挺胸念出来,倘若有人想要找茬,老夫唾他一脸唾沫。”

守门将领得他鼓励,腰杆儿不自觉停了一停,由于先前被人打岔,导致帛书才念了个开口,这得重新接上,方能继续刚才的诵读。

但他接下来念诵的语气有些异样……

只听守门将领念道:“二大爷,辽东算是平定了,一战斩杀三十万,白山黑水化为红,此一战,咱们达到了战略目的,从今天开始,世上再无高句丽,仗打完了,按例得给您上报大捷,原本我琢磨着这是个小事,准备用飞禽传书给您通知一声就行,哪知把二大娘气的不轻,竟然抡棍子追着我打,好巧不巧我老娘也在这里,竟然帮着二大娘一起打,唉,女人一旦不讲理,真是一个大麻烦,二大爷您娶了那么多老婆,我估摸着平时的生活不太美妙。”

这话跟唠家常一样,哪里有一丝帛书的严禁肃穆,尤其竟然还调侃了李世民两句,引得大殿里有些大臣噗嗤出声,虽然不敢放声大笑,但是鬼鬼祟祟偷笑肯定压不住。

李世民脸色有些泛红,突然笑骂一句道:“这臭小子还是没大没小。”

笑骂之后看向守门将领,略带呵斥道:“帛书上这些话可以略过不念,汝只念那些正经的事情便可。”

守门将领苦涩一声,呐呐解释道:“末将一时没收住口……”

他眼睛继续盯着帛书,接着道:“下面没有这样的调侃了,渤海国主说的都是正事。”

李世民连忙正襟危坐。

但听守门将领又念道:“既然要上奉帛书,侄儿觉得不能随随便便写几句,索性把心里想法全都写出来,派遣一位红翎急使给您送过去,二大爷还请勿怪,这份帛书有些长,统共分为五个部分,涉及的事情有些多……”

守门将领念到这里突然住口。

他面带迟疑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虎目炯炯,淡淡问一句道:“为何停住不念?”

守门将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念出后面两句,仍旧没有模仿李云的语气,但是听起来很像是李云在说话,但听他道:“二大爷您若听完这份帛书,说不定当场就要杀几个人,那么侄儿在这里怂恿一句,您要杀就杀的狠一点,有些人早就该死了,动手的时候不妨直接灭门……”

好家伙!

够狠的!

有些人早就该死了!

动手的时候不妨灭门……

这是怂恿吗?

这分明是告诉皇帝应该怎么做。

难怪此前房玄龄和李孝恭同时进言,这份帛书压根不是为了上报大捷。

那守门将领似乎豁出去了,他盯着帛书上的字迹大声诵读开来,道:“此份帛书,述及五事,前面三件事,国事,家事,民族事,后面两件事,一为横扫肃清,二为雄霸崛起!”

国事!

家事!

民族事!

横扫肃清!

雄霸崛起!

只从字面意思理解,这份帛书就非同小可。

一份帛书写了五件事,引得在场大臣无不心中好奇,李世民明显也好奇起来,一双虎目不断闪着精光。

这时又听守门将领念道:“二大爷您若是不愿听,那么现在就让诵读之人停止念诵,二大爷您若是愿意听,那么现在就可以点一点头,无论听还是不听,选择权都在您这里,侄儿给您写的这份帛书,本就属于可以选择的建议,如果您选择不听,那就当我没写过,但是一旦您选择听了,嘿嘿嘿,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啊,一旦您听了不愿意按照这份帛书的建议去做,那么侄儿我可就脱离大唐不陪您玩了……”

什么?

脱离大唐?

不陪皇帝玩了!

……

嘶!

满场只闻倒抽冷气的声音,许多大臣的面上都显出震惊之色。渤海国主这是要干什么?直接未必挑衅大唐的皇帝么?

许多人偷偷去看李世民的脸色。

念诵帛书的守门将领只觉头皮发麻。

这份帛书的措辞实在有些太吓人了……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李世民赫然从龙椅上,皇帝忽然吐出一口气,语带深意道:“朕等今日,多年矣!”

这话一出,众人全怔,所有人同时想起刚进大殿之时的情形,那时皇帝开口第一句说的就是这个。

……

……第2更到,7000字了,后面还有一章更新,今天保证一万字以上。

第255章 【娶媳妇会娶谁?】

李云在帛书上给出了选择。

李世民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不听没关系,就当没写过,但是听了以后必须做,否则李云脱离大唐不陪皇帝玩了。

这简直是威胁,威胁一位皇帝。

然而谁也没能想到,李世民会从龙椅上站起来说出重复的话:“朕等今日,多年矣……”

这是啥意思?

这是选择了要听帛书!

那个守门将领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再怎么吸气仍旧没能鼓起勇气。他毕竟只是一个守门将领,官职连进入朝堂的资格也没有,让他念诵一份千古未有的帛书,确实需要承受无比巨大的压力。

这种压力在后世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然而搁在当时的环境却显得无比真实,身份太低之人,突然给你权利你也不敢使。

李孝恭突然大手一伸,竟然把守门将领背上的红翎拔了下来,然后他伸手指了指守门将领,沉声道:“你来帮忙展着帛书,本王负责念诵剩下的文字。”

守门将领如闻大赦,想也不想就和李孝恭换了位置。

李孝恭把那根红翎往背上一插,故作自嘲笑道:“本王乃是河间郡王,想不到要做一次信使小卒的差事,陛下和诸位同僚还请勿怪,本王的背上已经插上了红翎。”

这是提前给大家说明白,他是凭借红翎急使的身份念诵这份帛书。

古代人注重规矩,看起来有些刻板,然而也正是刻板的规矩,让古人显得比后世人可爱。看起来像是掩耳盗铃,但是恪守了应有的礼法。

李孝恭是河间郡王,乃是整个大唐的第一王爵,不但位高权重,而且是皇族嫡脉一支,他代替守门将领念诵帛书,自然不存在承受压力的问题。

李世民已经缓缓坐回龙椅,再次回复那种四平八稳的神情,满殿大臣则是面色各异,有些人目光之中隐隐闪烁着恐惧之情。

李孝恭毫无顾忌,直接开始了念诵帛书,他是猛将出身,声音特别浑厚,但听整个大殿声震屋瓦,李孝恭念诵帛书显得颇有霸气。

“第一件事,国事,国者,邦也,国有大小,各有不同,为何称呼为邦,侄儿以为乃是相帮互助之意。”

这一件事上来先拽了个文,听起来倒是有些帛书的严肃味道,但是李孝恭却笑骂了一声,气哼哼道:“我帮他念帛书,自称侄儿了……”

李世民呆了一呆,想不到这节骨眼上李孝恭也能联想到别的,皇帝明显有些哭笑不得,目视李孝恭道:“河间郡王若是感觉不妥,朕可以换个小辈帮你诵读。”

说着看向大殿中一票皇子,顿时惹得几个皇子热切连连,李承乾第一个站起身来,急急道:“父皇,儿臣愿意。”

旁边站起来的是胖子李泰,这货最近几年特别喜欢争抢,虽然不断争抢,但是懂得找借口冠冕堂皇,但见他脸上故意装出崇拜之色,眼巴巴看着李世民道:“父皇您知道的,孩儿一向崇拜李云大哥,倘若能让孩儿念诵这份帛书,孩儿必然能把李云大哥的意思表述清楚。”

除了太子和魏王,还有几个皇子也想争抢,可惜如今李治远在河北,李恪被分封去了山东,这两个皇子或有一争之力,其他皇子对上太子和魏王有些不够看。

虽然不够看,但不代表他们不想争。

李孝恭没想到自己一句笑言引来这么多事,连忙开口故作生气起来,呵斥道:“你们这些个小娃娃,欺负本王不通文采么?都给我滚到一边去,否则下朝之后挨个去揍。”

他是皇族长辈,又喜欢装作滚刀肉示人,他故意骂骂咧咧,总算把几个皇子的小心思打断。

然而他眼中却隐隐显出一丝忧虑,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龙椅上的李世民,哪知李世民面色异常平静,仿佛没有看穿皇子们的心思。

李孝恭心里一叹,再次看向了那份帛书。

他不愿再横生枝节,这次念诵的速度很快,大声道:“国之为国,民之所聚,称其为邦,互助相帮,二大爷啊,虽然辽东打完了,但是收拢很麻烦,打江山容易,打下之后变成自己的国土很难,此前我离开长安的时候,曾经跟您私下有个约定,我说要用三年时间建成一国,然后把整个白山黑水化为汉家的故土,现在看来,我轻浮了,这事不太容易做成,三年时间肯定不行,您就当我吹了个牛皮,笑一笑小孩子目光短浅吧……”

念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道:“但是人无信不立,我既然给了陛下承诺,岂能用一句吹牛皮敷衍过去?故而帛书第一件事,侄儿写的乃是国事!”

李孝恭念到这里语气突然肃重,声音也变得粗滚高昂起来,但听他继续道:“启禀陛下,侄儿要建国也,时大唐贞观七年三月,有术士眺望白山黑水气,言之曰:八月时节,承天景命,百万人心归附,此处当有一国。侄儿采纳之,欲在八月建国,陛下曾赐国号,谓之渤海诸侯,侄儿在此恭请陛下,盼您八月时节前来,观建国大殿,赐侄儿渤海国书!”

这一段写的文文绉绉,显然李云也不是随性调侃的人,该正经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正经,这是正正经经向大唐皇帝发出了观礼邀请。

李世民微微点头,不知为何竟然感慨一声,大有深意道:“一座渤海国,囊括白山黑水,辖制辽东,远接草原,这样的国土面积之大,已经超过了诸侯国的范畴,当初赐给他一个国号,没想到弄出这么大排场,可惜他是老三家的孩子,朕眼馋也没有办法……”

这话声音很低,唯有大殿中最前排一些人能够听清。

大臣们听了只在心里一动,但是面色全都保持不变,李承乾等人却很是紧张,甚至有种莫名的惊喜,他们隐隐听出父皇话语中的隐含,似乎在暗示渤海国的国土太大了。

国土如果太大,是不是该分一点给大唐呢?

可惜这几个皇子全都没有注意,李世民说完话后一直盯着他们几个看,目光之中分明带着一丝审视,审视到了最后渐渐显出一丝失望。

别人家的孩子。

自己家的孩子!

……

李孝恭念诵的声音再次响起,道:“二大爷,侄儿要建国了,还是刚才那句话,国者,邦也,相帮互助,砥砺前行,渤海国建立之后,必然承担起大唐门户之责,对外宣扬王化,对内庇护子民,与大唐通商通婚,与异族或打或治,另有白山黑水靺鞨一族,全员已然宣誓加入渤海,特向陛下报备,讨得皇命许可,从今天开始,我汉家又多一民族,原为靺鞨,尽归汉民……”

念到这里猛然一停,然后只见这位大唐第一王爵满脸震惊,愕然脱口而出念诵下面的六个字,道:“总人口,约千万!”

嗡!

大殿之中瞬间响起一片嗡声。

李世民霍然站起,这已经今夜第三次从龙椅上站起,皇帝脸上也带着吃惊,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靺鞨一族有千万人口?”

李孝恭缓缓点头,指着帛书上一行字道:“上面是这么写的,那孩子不是个夸张吹嘘的人。”

李世民明显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靺鞨一族,竟然有千万人口。”

大殿中隐隐响起一个声音,略带挑拨道:“渤海国主的母亲是突厥圣女大祭司,有一位盼着嫁给他的女子是玲珑公主,突厥虽然被大唐打垮了,但是总人口怕是也有千万,若是再加上靺鞨族的归附,渤海国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两千万,啧啧啧,即将超越大唐也……”

说着似乎还不满意,嘿嘿两声又道:“哦,微臣忘了,突厥并非被大唐打垮,而是和他们签订了平等盟约,草原的国力并未衰败,不知道会不会并入渤海国。”

这挑拨扎心。

李世民下意识攥了攥拳头。

皇帝忽然看向李孝恭,沉声问道:“帛书五件事,第一件乃国事,不知渤海国主还写了什么,河间郡王一发全都念诵出来。”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很严肃,称呼李云也没有再称呼臭小子,反而十分严谨的称呼了渤海国主,显然皇帝这一刻的心思没把李云当晚辈。

大殿最前排的几个皇子心中都是一喜,魏王李泰甚至想站起来准备试探进言,但他忽然心里又闪过一念,连忙垂下头表示自己很淳朴。

李孝恭何等人物,这一刻岂能猜不出几个皇子的心思,这位大唐第一王爵不在乎皇子们的贪婪,但却很担忧李世民会产生别样想法,他忽然很是郑重看着李世民,沉声开口道:“陛下,老三家的乃是白手起家。都是自家的孩子,莫要分的太过明确……”

这话顿时让李世民一怔。

然后就发生了谁也没有能料想到的一件事。

但见李世民忽然提起手掌,竟然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声音很响,满殿震惊。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李世民脸腮渐渐肿起来,皇帝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口中恶狠狠吐字道:“李世民,汝太贪心也,今夜这一巴掌,打你心中的觊觎。为长不尊,千古骂名……”

说完突然看向李孝恭,口中发出一声爽朗大笑,陡然开口道:“大哥,李二多谢你啊。”

堂堂朝会之中,喊李孝恭为大哥,虽然李孝恭确实是他堂兄,但是皇帝开口喊出来仍旧惊世骇俗。

满殿大臣脸上的震惊就没有消退过。

唯有李孝恭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这一刻的李世民似乎特别轻松,整个人的语气变得活泛起来,虽然半边脸腮肿的老高,但是皇帝压根不去管顾。

皇帝再次看向李孝恭,笑的特别开心道:“大哥,继续念,国事别念了,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点事,你直接念家事,朕要听听那孩子怎么说。”

李孝恭也放松起来,低头再次看向了帛书。

他捡取家事那一部分的开头,直接念诵开来道:“二大爷,侄儿要娶媳妇啦,您来不来喝一杯啊?来的时候别忘了带点长辈礼!免得到时候不凑手,需要找我二大娘借,嘿嘿嘿,我那媳妇出身不凡,保证到时候让您吓一跳……”

不用到时候吓一跳。

李世民现在就吓了一跳。

但见皇帝第四次从龙椅上站起来,一脸紧张开口道:“出身不凡?难道是玲珑公主?”

李孝恭登时也打个哆嗦,面色如土道:“应该不会吧,皇后在关外,倘若他娶玲珑公主,皇后第一个不会同意。”

李世民下意识咽口唾沫。

这一刻的皇帝明显很是惊慌,奇怪的是河间郡王也一脸惊惧,在场大臣全是人精,突然全都装聋作哑奇形怪状,有的盯着大殿上空,似乎在研究建筑物的花纹,有的盯着脚下地面,似乎砖石显得特别有意思。

唯有几个皇子心思不纯,魏王李泰故意堆砌小脸装成好奇,‘乖巧’问道:“父皇,李云大哥不能娶玲珑公主么?”

“闭上你的臭嘴。”

李世民一声怒喝,听起来分明竟是咆哮。

……

……第3更到,最后这张4000字,今天超额完成,共爆发11000余字,明天咱们继续刚起来。

第256章 【朕不忍心下死手,千万别是娶玲珑】

偌大一座朝堂大殿,一千五百多名大臣,然而整座大殿鸦雀无声,似乎所有大臣变成了聋子哑子。

每个人都变得特别有趣,这其中不乏史书上的贞观名臣。

比如房玄龄乃是文臣之首,这一刻手持帛书双目凝视,老房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帛书,似乎被帛书上的美丽字体所吸引。

刚才李世民咆哮一声,当庭训斥魏王李泰闭上臭嘴,这事若是搁在往常,必然有大臣站出来劝谏,就算不会指责皇帝语出粗鄙,至少也会劝谏皇帝对孩子雍容大度。

然而这一刻,没人站出来开声。

能屹立朝堂者很少是傻子,涉及皇家隐秘他们全体装傻充愣。

此时整座朝堂大殿之中,只闻李世民粗重的喘息声,李泰已经乖乖跪坐在垫子上,这胖子一张脸上全是苍白和骇然。

他实在没有想到父皇的反应如此激烈。

不但当庭训斥,而且暴怒咆哮,张口让他闭上臭嘴,瞬间把李泰吓的不轻,这小子刚才确实心怀鬼胎,同时心里也确实是出于好奇,他很想知道为什么李云不能娶玲珑公主,结果迎接他的是父皇雷霆般暴怒。

李泰哪里还敢继续再问?

他连心里那点小心思都被吓的无影无踪。

……

李世民的喘息很是粗重,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被李泰气的。

但见皇帝粗重喘息半天,最后才轻轻吐出一句话道:“国事听完,听家事,国事压人,家事烦,朕原本想着让诸位臣工一起开心开心,哪知这件家事竟然涉及一桩悬案……”

说着虎目缓缓一扫,开声又道:“朕刚才情绪有些激荡,诸位臣工莫要胡乱猜测,朕知道你们的心思,朕也明白你们为什么装聋作哑,但是朕要堂堂正正告诉尔等,玲珑公主和朕并非父女血缘……”

这算是正面解释了一句,打消了许多大臣心中的某些阴暗猜测,此前李世民反应极其强烈,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比如怀疑玲珑公主是皇帝私生女,因此才不能嫁给李云。

现在李世民正面做出解释,大臣们自然不会再往这方面猜测。

因为皇帝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皇帝有私生女压根算不上太大的事,倘若皇帝真的有私生女,顶多就是一颗沧海遗珠,认回来给个公主名号便是,对于皇家没有任何损失。

不但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能有所收获,一个公主能够联姻一个重臣家族,对于皇帝来说乃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所以李世民的解释众臣相信。

但是相信之后,反而更加好奇,既然玲珑和皇帝没有血缘关系,那么皇帝为什么对于此事如此紧张。

毕竟李云在帛书上并未明说要娶哪个,仅仅是提及了一句自己媳妇出身不凡,结果惹得李世民心神激动,下意识认为李云指的就是玲珑。

老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很多人只听过这两句,却不知道后面还有第三句。

第三句叫做什么呢?

第三句叫做‘言不由衷必有鬼”。

李世民虽然解释了玲玲公主的事情,但是明显含糊其辞有所隐瞒,皇帝这种反常举止,越发让大臣们好奇。

“陛下!”

这时李孝恭突然再次出声,语带奢望道:“也许咱们只是自己吓自己,李云要娶的压根就不是玲珑,那个臭小子重情重义,他应该放不下那位阿瑶……”

说着生怕皇帝不记得谁是阿瑶,紧跟着补充一句道:“阿瑶就是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姑娘,据说臭小子对待这位姑娘最为情真意切,倘若他真的决定大婚,娶的很可能是这个女孩。”

“不!朕认为不是!”

李世民摇了摇头。

皇帝的语气明显带着担忧,眉头紧皱道:“臭小子在帛书上说的很明白,他要娶的女孩出身不凡,那个阿瑶小丫头朕也认识,她父亲乃是战死沙场的普通老卒。”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阿瑶的身世算不上出身不凡。

大唐战死的普通老卒何其之多,普通老卒哪里有资格称之为出身不凡?

然而李孝恭却持有不同意见,再次开口道:“臣觉得未必如此,咱们不如去查查那位阿瑶的身世,当年天下战乱纷纷,常有贵族子弟落魄从军,也许阿瑶的父亲出身名门,那样的话岂不是合情合理……”

哪知李世民又摇了摇头,道:“朕早就查过了!”

这话让李孝恭登时一怔。

但听李世民轻声又道:“臭小子自幼流落民间,但他毕竟是老三的孩子,他的婚嫁之事朕岂能不慎重,那个阿瑶小丫头朕早就让百骑司查过了。”

这事倒也符合李世民的作风。

当初李云虽然刚刚崭露头角,但是李世民已经在心中认下了这个侄子,侄子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皇帝岂能不好好查探一番。

李孝恭怔愕片刻,无奈苦笑道:“既然是百骑司去查,想必已经查清身世,看来臣的推测全是假想,那位阿瑶小姑娘并非出身不凡。”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若有期待开口道:“你说臭小子会不会跟咱们开了个玩笑,他只是故意夸张自己的媳妇出身不凡……”

李孝恭沉吟一下,摇摇头道:“既然写在帛书之上,应该不是故意夸张。”

李世民顿时泄气。

皇帝脸上的担忧之色一直没有退却,忍不住喃喃开声道:“出身不凡,出身不凡,你这个臭小子,你可知道一句出身不凡害的朕心思难定啊,千万别是玲珑,朕希望别是玲珑,朕装傻充愣七八年,朕实在不忍心下死手……”

他这番话乃是喃喃自语,整座大殿几乎没人听清,即使真的有人听清了,也会装作没听清一样。

这时忽见朝臣中站出一人,语带劝慰道:“陛下莫要胡乱猜测,臣以为您这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李云虽然在帛书上提及娶妻出身不凡,但是陛下莫要忘了他自幼流落民间……”

嗯哼?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期待起来,皇帝一双虎目直直盯着说话之人,语气很是急促追问道:“谯国公此言何意?”

原来站出来说话的乃是柴绍,此人身份也算是一位皇族,虽然只是个驸马,但他这个驸马非同寻常。

柴绍似乎也知道一些隐秘,故而才会站出来抚慰李世民,但听他微笑开声道:“臣做一个假设,用的方法是李云曾经说过的换位思考,臣假设自己是李云,自幼流落民间,那么臣虽然现在是诸侯国主了,但是骨子里仍旧会有一些幼年养成的小家子气,比如臣很容易忽视自己的身份,下意识会忘掉自己是个位高绝顶的诸侯王。”

这话听起来有些词不达意,然而柴绍分明是故意词不达意,毕竟有些话不能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暗示。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暗指?

皇帝皱眉沉吟一番,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说,李云在不自觉之间对他的娶妻进行了夸张,因为他自幼流落民间,所以很容易忽视自己的身份,他忽视了自己的身份,却把别人的身份往大了想……”

“对啊!”

柴绍双手一拍,呵呵笑着道:“据说他身边红颜知己不少,其中有几位姑娘颇为不凡,这个不凡在陛下和臣的眼中也许一般,但是在李云的下意识里也许会认为出身不凡。”

说着停了一停,紧接着又道:“比如程知节那家伙的闺女,没及笄之时就是国公府长女,李云那时候只是个流民,潜意识里会认为程家丫头出身不凡。”

这话虽然有些强行解释的味道,但是细一琢磨似乎又符合常理,李世民忍不住点了点头,语带希冀道:“若真如此,朕心甚安,程家嫡女也算不错,此女有资格担任渤海国主正妃之位。”

“还有臣的侄女!”

李孝恭突然开声,站在柴绍旁边道:“若是按照谯国公这份解释,李云身边有好几个出身不凡的丫头,比如臣的侄女出身范阳卢氏,那可是响当当的五姓七望门阀,范阳卢氏当年死守城池,李云对范阳卢氏向来高看一眼。”

李世民忍不住点了点头,更显希冀道:“若是能娶范阳卢氏女,也算一桩好婚姻,卢氏虽然衰败灭族,但是卢氏之女乃是嫡出,诗书传家,知书达理,这样的身份也算出身不凡,朕希望臭小子帛书上指的是她。”

“还有还有!”

李孝恭又补充起来,语带推测道:“据说靺鞨族还有一位小野猫,乃是李云出关之后结识相知,那位女孩是个部落首领的闺女,勉强也可以算得上出身不凡。”

这话把李世民逗笑了。

皇帝没好气看了一眼李孝恭,很是无奈道:“你自己信这个解释吗?”

李孝恭老脸微红,有些讪讪道:“毕竟是靺鞨头人的闺女嘛。”

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说法。

靺鞨族穷困潦倒,哪里配得上出身不凡这个说法,况且那个小野猫的父亲只是个小部落头人,搁到中原这边甚至比不上一个村子的族长。

几人一番讨论,然而心里都知道这只是假想,李世民手指不断敲击龙椅扶手,显然心中并未被这些假想蒙蔽住。

李云娶妻这件事,皇帝真的很慎重。

或者说,担心的是娶玲珑。

……

……第1更到,3500字,爆更第二天,老规矩后面还有两更,保底10000字。

第257章 【玲珑到底是什么人?】

咚!

咚咚!

李世民手指不断敲击龙椅扶手,声音仿佛敲击在大臣们的心上,大臣们都看出皇帝今夜神思不属,但是没几个人敢站出来劝慰几句。

有些事,不参合最好。

李世民忽然轻轻开口,仿佛喃喃自语道:“一份帛书,述及五事,国事朕只听了一半不敢再听,再听下去害怕自己会生出贪婪之心,所以朕选择听家事,哪知家事比国事更加让朕揪心,唉,玲珑,玲珑……”

皇帝喃喃两声,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五次站起,突然对李孝恭道:“河间郡王,你陪朕走上一遭。”

说完之后毫无耽搁,竟然大踏步直接向后而去,转眼之间越过龙椅屏风,只听到脚步声显得十分急促。

满殿大臣愣在当场,面面相觑匪夷所思。

大臣们之所以如此,只因李世民这番举动又开创了一个先河。

上朝之际,皇帝突然离开!

不说原因,大臣晾在当场……

唯有李孝恭和柴绍恍有所悟,两人递了一个略显惊愕的眼神。

柴绍眉头明显皱起,忽然道:“陛下虽然没有喊我,但是我得跟去帮忙!”

李孝恭大点起头,郑重道:“此事颇为不易,正要请你相助,陛下心里太急,所以没想到你有襄助之力。”

这位大唐第一王爵猛然一拉柴绍胳膊,转头对着满殿大臣道:“本王和谯国公要去陪着陛下去办点事,诸位同僚不妨先在大殿休息一番,陛下并未宣布退朝,办完事之后必然归来。”

说着也不管大臣们同不同意,拉着柴绍一起追出了大殿后门。

……

李世民其实并未走远,此时就站在太极大殿的后面,皇帝看到李孝恭拉着柴绍追来,口中忽然发出一声略显落寞的叹息,仿佛问询两人,又仿佛喃喃自语,道:“你们说说,朕可以狠下心么?”

李孝恭和柴绍对视一眼,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当年之事,随风而去,陛下既然给了一次仁慈,何妨再给第二次仁慈?”

柴绍也道:“玲珑那丫头,苦的很啊。”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饱含一种长辈之情,不用说也是劝谏皇帝,只不过劝谏的是什么没有明说。

柴绍用的是暗指。

李孝恭小心看了一眼李世民脸色,低声又道:“女孩不比男嗣,女孩嫁人之后属于夫家,即便她真的能记起当年之事,一个女娃娃又能掀起多大波澜?所以臣认为,陛下该放手,您既然给了第一次仁慈,何妨再给第二次仁慈?只要她不嫁给李云,一切都可随风而去。”

“朕怕的就是她要嫁给李云!”

李世民忽然开口,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惊恐,道:“朕对当年之事装聋作哑八年,那丫头何尝不是装聋作哑八年?八年前她已经是十四岁的少女,十四岁的少女肯定能记住所有的事。你们两个知不知道,当她出现在朕面前的时候朕何等恐慌,那时她被李云抓为俘虏,却拿出金刀自称是草原使节,那一刻朕心里无比震惊,朕没想到这世上能有这般隐忍的孩子,她站在朕的面前,她巧笑嫣然参加大唐国宴,她仿佛压根不认识朕,这得是何等的城府和深沉……”

“陛下!”

李孝恭突然出声打断,面色郑重道:“您这是自己吓唬自己!”说完这句突然一停,不知为何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才对皇帝又道:“那孩子有失魂症。”

“如果是假装的呢?”

李世民陡然咆哮一声,语气显得很是激烈,道:“如果她有失魂症,为什么现在却好了,朕认为她一切都是伪装,她目睹了八年前的那一切。倘若她是假装,那她必然心存仇恨,她现在是草原金刀公主,控制着突厥几百上千个部落,倘若她心存仇恨,她必然会选择报仇……”

李孝恭和柴绍对视一眼。

这次两人没有开口继续劝说。

李世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隐隐约约带着一丝寒气,道:“朕这一辈子只做了一件错事。”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不知为何竟然显露出杀机。

李孝恭和柴绍再次对视一眼。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孝恭才小心翼翼道:“二郎,其实你狠不下心,对不对?”

他不等李世民回答,直接开口又道:“倘若你能狠下心,你八年前就杀了那个丫头,你选择了装聋作哑,任凭她消失在大唐长安,其实在你眼皮子底下哪有消失一说,你是故意放了那个孩子一条命。”

李世民咬了咬牙,不愿承认道:“朕只是一时冲动,放她之后追悔不已。朕其实想派出百骑司去追杀,只不过被别的事情耽搁了。”

李孝恭摇了摇头,道:“别骗自己。”

这位大唐第一王爵面色郑重看着李世民,又道:“你口上虽然不认,但你心里有着柔软,你放她的时候没有后悔,甚至这八年来你也没后悔,这八年来你有无数的机会动手,但你一直装聋作哑施与着仁慈。”

说着停了一停,再次道:“你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但你故意把她当做突厥人,你用这种方式告诫自己,这个孩子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在她对李云产生情愫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担心害怕的人,你害怕的不是她借助李云之能,而是害怕两个孩子糊里糊涂结合,你这种长辈之心瞒不过我这个堂兄,毕竟我也是那个孩子的至亲长辈。”

说着再次一停,似乎鼓起勇气才敢继续接下来的话,故意用亲情口吻道:“二郎啊,放一放手吧,你们这一脉四支,实在凋零的有些厉害。”

李孝恭劝了很多话,但是唯有这一句让李世民动容。

但见皇帝仰首望天,语带喃喃道:“是啊,凋零的太厉害。当年玄武门一战,大哥和四弟倒在血泊之中,满门所有男儿,尽皆死于屠刀之下,我们这一脉四支,瞬间凋零了两支,此外还有老三那支,早早死于天雷之下,虽然有沧海遗珠归来,可叹老三只有李云一个孩子。”

这番话涉及同胞相残之事,除了李世民没人敢说出来,即使是李世民自己亲口说,说的时候也显得心惊肉跳。

没人愿意回首那段往事。

李孝恭和柴绍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察觉到李世民的口风软化,皇帝口风软化,那便代表着心中产生了柔软,这时必须趁热打铁,让皇帝心中的柔软更柔。

李孝恭直接开口,故作好奇道:“陛下突然离开朝堂,临走还喊臣跟着出来,莫非是要去拜见太上皇,臣很久没有拜见太上皇了。唉,他老人家孤零零的住在太极宫,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得顺心不顺心。”

李世民果然被他引动,目光闪过一丝柔软。

柔软之中隐隐还有愧疚。

这时柴绍也开口出声,满脸自责道:“臣这几年忙着调教子嗣,一直也是抽不开身拜见岳父,倘若陛下今晚有心,臣也想跟着去太极宫拜见。”

李世民的目光更显柔软。

皇帝突然收回仰头上望的目光,略显踟躇问道:“你们说咱们该不该去拜见一番?”

“该啊!”

李孝恭和柴绍同时开口,急急道:“老人家多年不见,今夜正适合拜见一番。”

“好!”

李世民终于下定决心。

千古雄才大略帝王,一旦下了决心很少反复,但见他直接转身而行,龙行虎步显得急促。

后面李孝恭和柴绍同时一喜,想也不想急忙追了上去。

一个皇帝,一个第一王爵,此外在加上开国第一驸马,三人大踏步在宫殿群中穿梭,前面很快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宫殿。

这宫殿极其雄伟,说是皇宫第一大殿也不为过,然而四周都是高墙,孤零零的显得凄凉。

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口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喃喃道:“上次请父皇出来,还是贞观元年,那次是召开国宴大典,为的是在大典之前确立李云身份,此次相隔七年,想不到还是为了孩子们……”

李孝恭连忙凑趣一句,笑呵呵安抚道:“太上皇是老人家了,老人家最在乎的就是孩子,倘若咱们为了孩子之事前去拜见,太上皇必然不会拿着棍子把咱们赶出来。”

“就算被赶出来,朕也得去拜见!”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显出决断之色,口中却艰难突出一个字,似乎十分吃力道:“走!”

他领头而行,李孝恭和柴绍连忙跟上。

这座太极宫极其雄伟,宫门四周驻守着不少暗卫,暗卫们不敢阻拦皇帝,三人很快到了大殿门前。

这时才发现眼前黑漆漆一片。

大殿之中早已熄了灯。

李世民微微有些迟疑,看脸色分明有种拔腿回去的意思。

李孝恭哪里能让他拔腿就走,突然抢前一步大声开口道:“四叔,小石头来拜见您啦,这才一更不到,您老人家怎么熄灯了啊?”

说着也不等里面有答复,竟然直接跑过去推开殿门,口中又道:“二郎也来了,柴绍也来了,四叔您睡下没有,小石头我可闯进来了啊,哈哈哈……”

这番话故意说得嘻嘻哈哈,像是一个小儿辈朝着长辈嬉闹,可叹李孝恭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一口一个小石头喊着自己的小名。

后面李世民脸色有些紧张。

柴绍的心情明显也不平静。

……

……第2更到,7300字了 。m

第258章 【亲堂姐弟,无法结合】

“进来吧……”

黑漆漆的大殿中,陡然燃起了一点灯火,在灯火照耀之下,赫然看见一个老人居中而坐。

头发花白,正是李渊。

李孝恭吃了一惊,满脸愕然道:“原来四叔您没睡下?您怎么熄灯坐在这里?”

后面李世民和柴绍踏进殿门。

灯火飘摇之下,映照的大殿有些冷清,但见那位居中而坐的老人呵呵一笑,道:“人老了,喜欢安静,前几年还能赏歌饮酒,这几年却喜欢坐在暗夜中,暗夜里好,没人打搅,你们三个小子怎么突然过来,这可是七八年没有过的事情了。”

语气极其平静,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李世民眼中隐隐有些湿润。

他忽然抢前几步,普通一声跪倒在地,未曾开声,先已哽咽,似乎一时找不到说什么才好,只能结结巴巴喊了一声父皇。

能让大唐皇帝跪地,放眼世间唯有李渊。

然而李渊并未觉得荣耀,只不过苍老面上显得有些欣喜,但见老人颤巍巍伸出手来,语带感慨道:“二郎啊,想不到你能来。一向只有你媳妇过来,怎么你竟然想起来看看我?”

只这一句话,李世民眼中泪水横流,这位大唐皇帝终于支撑不住,伏在地上大声哭泣悲号,道:“父皇,父皇啊。”

“这是怎么了?”

李渊明显有些吃惊,紧跟着脸上竟然显出一股杀气,但见老人霍然而起,大声厉喝道:“莫非有人欺辱我儿,天下谁敢有这胆子?若真如此,老夫必然起兵杀之,二郎我问你,是杨广欺负你吗?不要害怕,有父亲帮你扛着……”

李世民的哭声顿时一停。

旁边李孝恭和柴绍满脸惊恐。

三人怔怔看着李渊,直觉脑中轰然巨响,好半天之后,李孝恭才小心翼翼道:“四叔,您认识我么?”

“认识啊!”

李渊看他一眼,皱眉道:“你不是小石头么?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李孝恭伸手指了指李世民,小心翼翼再道:“四叔,二郎他做了皇帝,这事您还记得么?”

“记得啊!”

李渊点了点头,道:“那是老夫传给他的皇位,老夫为什么不能记得?”

“那您刚才怎么说杨广?”李孝恭明显陷入迷惑。

这次李渊终于怔住,喃喃道:“老夫说杨广了吗?”

“您说了!”

李孝恭赶紧接口,小声道:“您刚才以为二郎被人欺负,要起兵去帮二郎杀人,您口里还质问欺负二郎的是不是杨广,四叔您可不要吓唬我们啊。”

李渊忽然跌坐回去。

他苍老的脸上全是黯淡之色。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开国帝王才喃喃道:“原来老夫这么老了,竟然老到脑子有些糊涂了,难怪前几天有侍卫提醒我,让老夫赶紧派他们去给二郎通知一声。”

李世民的泪水再次落下来。

他为了皇位稳固,把老人仍在这孤零零的太极宫中,他因为心中愧疚,七年没敢拜见一回,这时才发现父亲已经老到极点,可是在老到糊里糊涂的时候犹然忘不了自己。

刚才那一句‘别怕,父亲帮你扛着’,像极了他少年之时父亲常说的话。

李世民突然膝行几步,流着泪把脑袋搁在老人膝盖上,像极了他小时候跟父亲撒欢,特别喜欢趴在老人的膝盖上玩耍。

但他这次不是玩耍,他趴在老人膝盖上不断流泪。

李孝恭和柴绍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惊喜,玲珑那孩子的事情,似乎不用再担忧了。

果然只见李世民忽然仰头,猛地伸手擦掉眼中泪水,问李渊道:“父皇,您还记得建成有一女么?”

这话让李渊顿时一惊,老人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老人突然用手抓住李世民胳膊,很是惊慌道:“二郎,饶了她,二郎,你饶了她啊,那孩子是个痴儿,她被那场恶事吓出了失魂症,她是个女娃啊,她害不到你的皇位。”

惊恐的语言,听起来像是祈求,可怜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浑浊双目竟然滚出泪水。

李世民连忙抬手去擦,知道自己让老人产生了误会,他不敢耽搁,急急安抚道:“父皇不用担心,建成的闺女无事,她的失魂症早已好了,而且聪明灵慧的很。”

哪知李渊却暴吼一声,满脸惊恐道:“糊涂,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当初老夫让她装傻充楞,就是为了保她一命,她十四岁已经懂事了,怎么就忘记了老夫苦苦叮嘱。”

这话登时让李世民怔住!

也让李孝恭和柴绍怔住!

当年一场悬疑,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玲珑果然不是得了失魂症,李建成唯一的遗孤痴女压根不是痴女。只因有一个老人想要保护孙女,才教会孙女装成一个傻子。

傻子不懂事!

再加上是个女孩!

所以躲过一场劫难,从那场屠杀中留下一命。

李世民怔怔半天,忽然苦笑一声道:“幸好父皇现在才说出,否则孩儿真怕会做出恶事。”

说着又感慨一声,喃喃道:“原来那丫头真是伪装,想不到城府如此之深。”

“你想干什么?”

李渊脸色更加惊恐,这一刻连二郎都不喊了。

旁边李孝恭和柴绍对视一眼,李孝恭突然膝行几步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四叔您莫要担心,二郎不会再下杀手了,其实您不知道,二郎早就认出了那丫头,但是这几年一直装傻充愣,二郎从来没有揭穿那丫头的身世。”

李世民连忙点头,目光诚恳望着李渊道:“父皇,事情都过去了,儿臣纵算再怎么心狠,也不会对一个侄女举起屠刀。”

李渊双目直勾勾盯着他,仿佛要把目光盯进李世民的心里,李世民深知这时候能有任何躲闪,努力保持目光清澈和李渊对视。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渊似乎放下心来,老人缓缓伸出枯瘦的手掌,放在李世民的头上轻轻摩挲。

“要仁慈啊,都是一家人……”

老人口中喃喃有声,仿佛在全接李世民,又仿佛是自言自语,忽然脸色一肃,抓着李世民胳膊问道:“快点跟我说说,小铃铛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铃铛明显是玲珑的真名。

李世民欲言又止,转头看了一眼李孝恭。

李孝恭心中领悟,连忙代替皇帝开口道:“四叔您放心,小铃铛过得很好,那丫头离开长安之后去了草原,被草原圣女大祭司收为徒弟,并且改了名字,取名叫做玲珑,那丫头现在可了不得呢,她麾下掌控着几百上千个部落,虽然不是可汗,但却胜似可汗。”

李渊有些吃惊,跟着又有些欣喜,连连道:“竟然成了草原可汗?她压不压的住那些突厥人。”

李孝恭嘿了一声,十分笃定道:“如今突厥人跟着李云讨生活,他们哪里敢欺负李云的大师姐,再加上圣女大祭司背后扶持,咱家小铃铛的权势异常稳固。”

说着突然一呆,终于想起了今夜最为头疼的事,顿时愁眉苦脸起来,期期艾艾道:“唯有一件事有点难办,小铃铛喜欢上了亲堂弟,这事让我们头皮发麻,故而才会找您老人家想办法。一个是您亲孙子,一个是您亲孙女,两人之间乃是血亲,他俩万万不可结合……”

李渊满脸愕然,怔怔看着李孝恭道:“李云?老三家的那个孩子?”

跟着又问道:“建成家的小铃铛喜欢上了老三家的李云?”

李孝恭满脸苦涩,垂头丧气道:“这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我们暗中使了好几次坏没能成功,偏偏又不能揭露出来,否则隐太子一脉必然去找小铃铛,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您说二郎杀是不杀?”

李世民在一旁开口道:“所以此事孩儿迟疑多年未决,不知道该不该揭露小铃铛的身份……”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带烦闷又道:“但是事情不可再拖,两个孩子都已成年了,今次李云发来帛书,言称将要娶妻生子,孩儿担心他要娶的正是小铃铛,这才连夜闯来父皇的太极宫。”

旁边李孝恭补充一句道:“二郎今晚召开夜朝,上千个大臣还在大殿那边晾着着,李云的帛书只诵读了一小半,哪知诵读了一半就生出这么多事情。四叔,这事拖不得了,哪怕今次李云娶的不是小铃铛,再瞒下去他肯定会娶小铃铛。”

李渊目光直直看着李世民三人,忽然问了一句道:“你们此来目的莫非是准备揭露一切,然后让老夫再来一次皇族认亲?”

“对!”

李世民三人一起点头,满脸渴盼道:“上次请您出面认下李云那个孙子,这次还得请您出面认下小铃铛这个孙女,否则两个孩子越陷越深,再拖下去怕是要铸成大错。”

这事合情合理,按说李渊应该予以配合,哪知老人竟然缓缓摇头,轻轻说了一声道:“老夫岂能拆散两个孩子。”

皇帝三人登时呆住。

李孝恭满脸惊恐道:“四叔,他们可是亲堂姐弟,您莫非糊涂了,难道让两个孩子结合?”

由于太过焦急,说话都失了礼仪,张口指责李渊老糊涂了,可见李孝恭心里何等震惊。

……

……第3更到,今天10700字,咳咳,堂弟睡堂姐,肯定不可能,如果哪个家伙敢让我写德国骨科,信不信山水一锤子砸死你。

第259章 【玲珑拎着棍子来找李云】

夜风冷冷,炉火熊熊,长安皇宫在进行夜朝,关外渤海在围炉夜话。

这是一座简易小木屋,屋子里燃烧着红通通的小火炉,此时正有两个女人围在火炉旁边烤火,这俩女人几乎是全天下最顶级的存在。

一个是大唐长孙皇后!

一个是突厥圣女大祭司!

如果说两个女人乃是全天下最顶尖的存在,那么两个女人怀中的小女孩则是最幸福的存在。

“吃肉肉,吃肉肉……”

这小女孩才有两三岁牙口,说话都有些吐字不清,但是小家伙显得特别兴奋,不断在两个女人怀里窜动。

为什么说是两个怀里?

因为小家伙一会儿被长孙皇后抱着,一会儿又张开双手让大祭司抱着,结果圣女大祭司刚把她抱在怀中,小家伙又张开双手让长孙皇后报回去。

一刻不得闲,两个怀抱来回穿,小家伙两三岁正是最调皮的时候,但是这种调皮却让人感觉特别的钟爱。

“吃肉肉,吃肉肉……”

小家伙虽然在两个女人怀里穿梭,但是萌扑扑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屋子里某一处,小家伙口水滴答,不断嚷着要吃肉肉。

屋里某处响起一声笑,但见李云笑声中看了过来,道:“小兕子又要吃肉肉了吗?小兕子真是个小馋猫!不过兕子你太小了,不能一直吃肉肉哦,咱们今天吃面条,大哥亲自给你做一顿手擀面。”

他说话的时候腰间围着个布裙,手里还拎着一个临时制作的擀面杖,身旁则是一个木墩削平的案板,上面放着一团软乎乎的面。

这确实是做手擀面的架势。

奈何李云的手艺不怎么老到。

面条还没做出来,他自己先被面粉弄了个花脸猫,结果惹得小兕子很是狐疑,弄不明白大哥哥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

小孩子正处于认生和认熟之间的年龄段,看见大哥变了个人顿时变得有些害怕,小家伙很是紧张的把小脑袋缩到长孙皇后怀里,却又很是好奇的露出一双眼睛往外面看。

她很熟悉李云的声音,但是很不熟悉满脸面粉的面孔,熟悉和陌生交杂一起,让小家伙显得很踟躇。

她躲在长孙皇后怀里看了半天,终于小脑袋里产生一个决定,但见小家伙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弱弱盯着李云问道:“大哥哥呢?兕子的大哥哥呢?你是大哥哥吗?为什么大哥哥不一样了……”

李云看她如此可爱,顿时嘿嘿坏笑两声,故作吓唬道:“我不是大哥哥,我是大坏人,我专门抓小孩,尤其是天天要吃肉肉的小孩。你的大哥哥天天要吃肉肉,所以我把他抓起来给吃掉啦!”

说着为了配合吓唬,口中发出嗷嗷两声,原本是为了逗趣小家伙,哪知小兕子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小家伙哭的时候还特别讲义气,一边害怕躲藏一边偷看李云,哇哇道:“不要,兕子不吃肉肉了,大哥哥也不吃肉肉了,你把大哥哥放回来。”

“不行!”

李云故意装作很为难,拍拍肚皮道:“你大哥哥已经被我吃掉了,放出来我会很饥饿,除非你用自己换,吃掉你才能把你大哥哥放回来。”

兕子哭的更凶狠了,很害怕道:“不要吃我,兕子是臭的,你吃起来不香。”

李云哈哈大笑,逗她道:“那没办法了,我不能放了你大哥哥。”

兕子猛然露出小脑袋,呜呜肯求李云道:“只吃一半行不行?吃掉兕子一半换回大哥哥。”

李云登时一愣,他没想到小家伙竟然会这么说。

这番互动在大人眼中是逗趣,然而在小孩子心里肯定认为是真的,小家伙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会选择让李云吃掉自己。

他愣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兕子却以为李云已经答应了,正准备选择吃掉自己的一半身体,小家伙想到自己会被吃掉一半,忍不住悲伤的又哭了起来。

这回哭的特别伤心,长孙皇后怎么哄也哄不好。

旁边圣女大祭司一脸怒气,陡然跳过来揪住李云耳朵,呵斥道:“你是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吓唬小孩子!赶紧把脸擦擦,抱着妹妹哄一哄。”

说着手上用劲,揪着李云耳朵转了半圈,恶狠狠又道:“如果哄不好,老娘把你耳朵撕下来。”

这哪是飘然出尘的圣女大祭司啊?

这分明是一个袒护小家伙的农村老娘们。

李云堂堂渤海诸侯王,却被老娘揪着耳朵,他虽然铜皮铁骨,奈何圣女大祭司不是凡人,这揪耳朵的功夫极其厉害,只转了半圈就疼得龇牙咧嘴。

疼倒没关系,关键是丢人,没看长孙皇后连哄孩子都不顾了,抱着小兕子在那边笑的脸都抽抽了。

小兕子也不哭了,好奇看着李云被揪耳朵,小家伙眼睛里扑闪扑闪还挂着泪珠,这一刻似乎认出了李云正是她的大哥哥,顿时张开小手欢喜起来,奶声奶气道:“大哥哥,抱抱!”

李云正愁没有借口,闻言连忙挣脱几下,急吼吼道:“老娘放开我,我要哄妹妹。”

圣女大祭司气哼哼一声,双手一送放开了儿子的耳朵。

李云一脸汗颜凑到火炉边,伸手示意自己要抱小兕子。

长孙皇后一脸似笑非笑看着他,突然咯咯轻笑道:“你这小猴子原来也有怕的人。”

李云老脸涨红,呐呐解释道:“兕子年龄太小,不能天天吃肉,肉食不容易克化,吃多了会引起肠胃不适,刚才我故意逗她玩耍,原本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哪知……”

“哪知把妹妹吓哭了对不对?”长孙皇后噗嗤一声,嘻嘻哈哈又道:“所以你倒了大霉,被你母亲揪住了耳朵。”

李云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根,讪讪道:“我没想到老娘这么宠兕子。”

长孙皇后看他一眼,忽然大有深意道:“因为她盼着有小孩可以带啊,可惜你这个当儿子的一直不肯成婚。”

李云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圣女大祭司,却见圣女大祭司也正好看来,那一对明亮的眸子中果然带着渴盼。

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名义上的母亲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古代三十多岁的女人基本都做了奶奶,而圣女大祭司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在古人眼中子嗣传承乃是重中之重,不管是中原的汉人还是草原的突厥人,生存繁衍乃是人类的天性,长辈的心中特别渴望子孙成群。

而他李云已经二十二岁,至今竟然没有娶妻生子,这种事搁在后世很正常,搁在古代却属于大不孝。

但是圣女大祭司一直没有逼他,甚至没在李云面前流露过这种心思。直到长孙皇后出言点醒,李云才忽然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这时长孙皇后已经把小兕子送进李云怀里,小家伙重新找回大哥哥显得特别兴奋,然而李云却把兕子递给了圣女大祭司,轻声开口道:“老娘,我要成婚了,我给陛下写了帛书,上面提到了娶妻之事。”

圣女大祭司点了点头,道:“为娘听说了。”

然后一双眸子直直看着李云,突然问道:“为什么只娶一个?”

李云目光有些多少躲闪,略显讪讪道:“阿瑶跟了我很久,她的性格很温婉。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她用嘴唇帮我喂进了一碗饭,没有那碗饭,我真的会饿死,她那时候才十四五岁,却敢背负指责用嘴唇喂我,她不顾女孩家的名声,我岂能辜负了她……”

“娘没说阿瑶不好,娘也很喜欢阿瑶那孩子!”圣女大祭司再次开口,直接打断了李云的解释。

这位当娘的圣女直直盯着李云,突然又问道:“但你只娶阿瑶一人,对其她丫头怎么交代?”

李云面色略显踟躇,喃喃道:“此事我还没有想好,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他这个解释明显不能让圣女大祭司满意。

长孙皇后同样也不满意。

两个长辈正要逼他表态,哪知忽听外面传来响动,但听一个愤然带怒的脆喝声传来,怒气冲冲道:“小师弟,你出来!”

赫然是玲珑公主的声音。

屋中三人一怔,面色各有不同,李云的表情是迟疑,圣女大祭司的表情是无奈,唯有长孙皇后的表情是紧张,皇后双目闪烁着丝丝担忧之色。

砰!

屋门忽然被人踢开,但见玲珑俏脸含霜站在门口,少女手里拎着一根粗大棍子,目光中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意味,突然道:“百姓们顶风冒寒筑城,你这个国主却躲在屋中烤火,你有没有良心,你能不能帮百姓做点事……”

这气场空前强烈,分明是来撒气找茬的。

李云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如何安抚为好。

却见玲珑忽然一挥棍子,语带呵斥道:“跟着我,去打猎!”

打猎?

大晚上的去打猎?

李云愣愣有些发呆。

却见玲珑一脸坚定,张口又道:“百姓们干活,你也不能闲着,咱们今晚去打一些猎物回来,弄些肉食弥补粮食不足,你知不知渤海城缺粮食?”

“不对吧!”

李云愕然开口,满脸不解道:“咱们刚刚运来几十万石粮食,足够几百万百姓撑到今年秋收。”

“我说缺粮就缺粮!”

玲珑突然轻喝一声,语气显得异常激动,再次呵斥质问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去?今夜咱们必须去打猎!”

……

……第1更到,3400字,今晚的情节会很骚,你们猜猜玲珑拎着棍子想干啥?嘿嘿嘿嘿(来自成年男人的微笑)

第260章 【吃了二十包春风散!】

“你吃炸药了啊?”

李云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坚决不能容忍少女的呵斥。

眼看两人就要闹蹦,幸好屋子里还有长辈在,圣女大祭司急急推了李云一把,语带劝慰道:“让你打猎你就去,不要惹你师姐发脾气。”

旁边长孙皇后迟疑一下,也站出来打圆场道:“正好兕子喊着要吃肉,你做哥哥的去给打一只野狍子回来。”

两个长辈出面来劝,李云自然不能驳长辈面子,他冲着玲珑冷哼一声,道:“等我去拿兵器……”

“打猎而已,你拿兵器干什么?”玲珑似乎一腔怨气,又是开口呵斥一声。

李云憋得一肚子火,终于大踏步冲出木屋,道:“好,我赤手空拳行了吧。”

这次玲珑一言不发,拎着木棍转身便走,李云回头看了一眼屋中的两个长辈,满脸无奈的追着玲珑去了。

……

此时已是深夜,东北特别酷寒,然而李云和玲珑都有功夫在身,天气虽冷却也无法阻住他俩。

却说玲珑拎着棍子一路疾驰,分明是朝着渤海城外一座原始山林而去,如今渤海城的城墙尚未建城,矮秃秃矗在那里根本挡不住人。李云追在玲珑身后,随便一跃过了城墙,两人一跑一追,渐渐进入原始山林。

今夜没有风雪,天空一轮明月,但见玲珑忽然停住脚步,拎着棍子站在一颗古树之下。

李云很快追到跟前,他发现玲珑的面色有些异样,尤其是那一双明媚如水的眸子,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种诡计得逞的狡黠。

李云心里一抽,暗暗有些戒备,但他心中也没有几分害怕,他只以为玲珑是想找自己撒撒气。

他抬脚踏前两步,开口问道:“你不是要打猎么?怎么忽然停了下来?”

“是呀,打猎!”

玲珑点了点头,语气显得有些奇怪。

她一双眸子更加奇怪,似乎一直在盯着李云看。

李云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为何感觉脊背凉飕飕的,但他知道玲珑心里有气,因此也不远太过苛责,只能没话找话道:“此处是山林边缘,想要打猎可没有野兽。若想捕捉到猎物,咱们得去人迹不见的地方……”

“好呀,去人迹不见的地方!”玲珑再次点了点头,似乎口中还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轻笑。

但见她慢慢转身,拎着棍子开始往密林深处走,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李云,眨眨眼睛道:“小师弟,你说咱们今晚打什么猎物好呢?”

李云不疑有他,沉吟道:“夜间多猛兽,穿行山林间,不过猛兽奔跑太快,想要狩猎不太容易,不如咱们去找野狍子,那种猎物最容易得手。”

“是吗?”

玲珑很是怪异的答应一声,忽然反问道:“野狍子为什么最容易得手?”

这话问到李云的心痒之处了。

但见李云哈哈两声,略显得意道:“你从小生活在草原,所以没有见过野狍子,这玩意特别的傻,所以又叫傻狍子,狩猎傻狍子根本不需要劳心费力,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能成功……”

“哦,是吗?”

玲珑又是奇奇怪怪答应一声。

然后她继续问李云道:“傻狍子怎么个傻法?”

“嘿嘿嘿!”

李云得意起来,眉飞色舞解释道:“这种动物的好奇心特别严重,经常会因为好奇而把自己给玩死,咱们若是遇到一只傻狍子,压根不需要去追逐它,咱们只需要远远大喊一声:狍子,这东西就会好奇的奔跑过来,它想看看是什么人在喊它……”

李云说到这里比划一下,指指玲珑手里的棍子道:“这时候咱们一棍子敲上去,保证傻狍子应声倒地。”

玲珑咯咯一笑,道:“你莫非是在编故事骗我,世上哪有这么傻的猎物。”

李云更加眉飞色舞,道:“还有更傻的呢!如果咱们一棍子没有敲倒狍子,被它惊吓之中逃窜离开,根本不用担心狩猎失败,因为这东西的好奇心实在太严重了,它逃跑之后不久,自己就会回来,因为它很想看一看,刚才到底是什么把它敲的那么疼。”

说着看向玲珑,呵呵笑道:“此前你一直坐镇草原,所以不了解傻狍子的可爱,我这半年来一直待在东北,我用这种办法打到了很多傻狍子。你若不信,今晚可以试试……”

“是吗?”

玲珑又是奇奇怪怪一声,忽然俏脸嫣然一笑,莫名其妙道:“那可真得好好试试了。”

李云只以为她要去打傻狍子,自告奋勇冲到前面去,道:“我去帮你寻找狍子,见到之后大喊一声,然后你冲上去一棍子,就知道我是不是编故事骗你了。”

“好啊!”

玲珑咯咯一笑,道:“那可多谢实地咯。”这似乎情绪已经转佳,不再对李云心含怨气。

李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最近被几个女孩的幽怨弄得很是头疼。

幸好现在先安抚了一位,勉强算是在大婚之前解决一人,否则等他大婚之时只娶阿瑶,估摸着几个女孩肯定要闹上一番。

他不断在山林中前行,一心想找个傻狍子让玲珑敲倒,他想用这种办法稍微转移玲珑的心思,让这位师姐的心里不再太过幽怨。

玲珑对他有情谊,他心里明白。

玲珑若是嫁给他,他也不反感。

但他毕竟是后世之人,现在又是位高绝顶的诸侯王,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要娶的话必须先娶阿瑶。

此时已是深夜,山林中颇多野兽,天上高悬一轮明月,透过树缝洒下光辉,李云忽然猫腰低身,同时转头对后面跟着的玲珑道:“师姐放轻脚步,前面发现了狍子。”

其实狍子压根不害怕声音,他这么说的主要原因是为了激发玲珑的打猎兴致。

果然玲珑似乎兴致来了,追在他身后轻声道:“那你小心一些,可别把猎物吓跑了。”

李云嗯嗯两声,故意点点头道:“放心,应该没事,狍子特别傻,否则也不会叫做傻狍子,师姐你准备好啊,我要喊狍子过来啦。”

说着转回头去,盯着远处密林张口欲喊。

哪知他还没有开口,陡然感觉浑身肌肉一僵,这是肢体面临危险之时的下意识动作,高手的肢体反应比大脑反应更快一步。

但是这个反应的时间极为短暂!

李云紧接着就听到脑后恶风不善!

万分情急之中,他身体下意识用出了缩骨功,哪知脑后那股恶风随即调整,继续奔着他的后脑勺来。

砰!

沉沉一声闷响。

李云直觉头晕眼花,脑中一阵晕眩发黑,他双眼发昏急速转头,迎面却见一个粗大棍子再次袭来。

砰!

又是沉沉一声闷响,力道显得特别巨大。

但见玲珑俏脸潮红,一双眸子中全是兴奋,李云被打的迷迷糊糊,忍不住喊声质问道:“师姐,你干什么?”

迎接他的是第三棍子,重重砸在李云脑门上,这连续三棍子力道十足,李云终于双眼一黑栽倒下去。

迷糊之间只听耳畔钻进吃吃一笑,但听玲珑万分得意道:“你虽然铜皮铁骨不惧弓矢,但是师姐手上的功夫也不是白给。小师弟,谢谢你哦,是你教会师姐怎么敲晕傻狍子。”

在这笑声之中,李云脑袋砸到雪地上,昏厥之前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师姐要敲的傻狍子是我……”

……

夜冷风寒,呼啸刺耳,当李云从昏厥之中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平放着躺在地上。

他试探着动了一动,赫然发现手足无法动弹,他吃力撑起脖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浑身捆的跟个粽子一般。

他有天生神力,然而竟无法崩裂身上的捆绑之物,连续鼓了几次劲道,发现绳子竟然有弹性。

李云顿时苦笑放弃挣扎,知道这是浸了水的牛筋绳。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嬉笑,咯咯得意道:“小师弟,不用白费力气啦,我用八根牛筋捆住你的双手双脚,你就算天生神力也挣脱不开。”

笑声之中,但见眼前忽然一亮,却是玲珑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笑意涔涔出现在李云身前。

借着这站油灯的火光,李云躺在地上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发现此处应该是一个山洞,令人惊奇的是山洞中竟然有着锅碗瓢盆。

这分明是有人生活的迹象。

但听玲珑再次咯咯发笑,似乎特别得意道:“怎么样,咱们的婚房不错吧?为了准备这个婚房,师姐偷偷挖了三个月呢……”

说话之间,突然俯身下来,一双秒目直勾勾看着李云,柔媚的眸子中竟然有着亢奋之色。

李云只觉亡魂大冒,他已经猜到了玲珑想干什么,他下意识挣扎几下,想要挣脱手上脚上的牛筋绳,突然觉得腹部传出一阵火热,他胯下的某根二弟竟然硬了起来。

但见玲珑咯咯直笑,柔媚的眸子越来越异常,突然舔了舔嘴角,吃吃低声道:“是不是觉得浑身火热?是不是有一种想要扑倒师姐压在身底下的冲动?嘻嘻嘻,我给你喂了二十多包春风散……”

二十多包春风散?

李云躺在地上目瞪口呆。

……

……第2更到,7000字了,后面还有最精彩的一章。

第261章 【李家皇族不伦之事】

玲珑伸手轻抚他的脸腮,吃吃再笑道:“你体魄异于常人,一包肯定迷不住你,所以师姐下了大本钱,直接给你喂了二十包,师姐也吃了两包,今晚咱们疯狂一次。”

说着突然抬腿一迈,赫然骑在李云腰间,然后一双小手撕拉几下,竟然直接把李云裤子撕开。

吨的一声!

李云二弟直接弹了出来。

二弟似乎是个愣头青,愣头愣脑矗在那里耀武扬威。在那盏油灯的照耀之下,二弟的外形有些狰狞吓人。

然而玲珑毫无害怕,反而小手又是撕拉几下,这次撕开了自己的衣衫,然后义无反顾坐了下去。

“师姐,不要啊!”

李云满头是汗。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春风散憋的。

可惜玲珑完全不听,坐下来的动作异常干脆,刹那之间,李云感觉自己的二弟被一股温热包容住。

“师姐……”

他再次大喊一声。

哪知玲珑忽然柔媚一笑,俯下身子趴伏在他的身上,一张樱桃小口却贴近李云唇边,吹出一股暖融融特别痒的热气,轻轻道:“其实你应该喊我堂姐……”

李云目瞪口呆,只觉脑中茫然。

堂姐?

师姐怎么变成堂姐了?

玲珑死死趴在他身上,小嘴继续贴在他的耳唇上,再次吹口热气道:“春风散的药力应该发作了,好弟弟,用点力,姐姐这辈子,也许只有这一回!”

李云努力想要保持冷静,然而身体却很老实的遵从本能,似乎是在意识模糊之间,他的二弟要给玲珑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猛地一顶。

玲珑口中嘤嘤一声。

这一声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瞬间让李云陷入了意识模糊的疯狂。

死就死吧!

……

这一夜的疯狂涉嫌不可描述,李云在意识模糊中感觉他手脚的牛筋绳被人解开,绳子解开之后,更加释放天性,于是胡天胡地一场,等到醒来时只剩一人。

是的,只剩他一人。

他孤零零的躺在山洞中,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老虎皮,虎皮硝制的十分精致,隐隐还留着女人的体香,旁边一盏油灯如豆,飘飘摇摇已经燃烧到最尽头。

李云忽然一个弹身坐起,他面色怔怔看着山洞的墙壁上。

那墙壁上面挂着一方雪白带红的丝帕,丝帕的下方写着许许多多娟秀无比的小字。

李云仅仅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第一行字就让他浑身打哆嗦:

“弟弟,我叫小铃铛,我有一位父亲,他的名字叫李建成……”

轰隆!

李云只觉脑中剧震。

李建成?

他的大伯父!

如果玲珑是李建成的女儿,那她岂不是自己的亲堂姐?

虽然他是后世穿越而来,但是他的身体是李元霸儿子,如此血缘关系之下,他昨晚却把姐姐压在了身下。

李云感觉天要塌了。

虽然史书上写着脏唐臭汉,但是再脏也不能姐弟俩结合,这已经属于不伦之事,即便再古代也要千夫所指。

表兄妹可以结合,堂姐弟决不能结合,而他昨夜却做出这等恶事,他睡了大伯李建成的女儿。

他满脑子轰鸣,双目死死盯着山洞墙壁,他一行行看着那些小字,越看一颗心越往下沉。

但见玲珑在上面写道:“弟弟,你知道么,姐姐最初只是想报复,但我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喜欢你。武德九年之时,玄武门一场屠杀,那时候,我十四岁,我什么都记得,骨子里全是仇恨,我看着那些穷凶极恶的兵卒,举着屠刀冲进我的家门,见人便杀,一个不留,哥哥们倒在血泊之中……”

字迹写到这里忽然停了,似乎玲珑不愿意回忆当年往事。

于是下面另起一行,又写道:“八年之前,师尊命我到中原寻找你,当时我俩第一次见面,相互不知道对方身份,姐姐想让戈壁溜羊偷袭你,结果却中了你的诡计,我成了你的俘虏,胸口伸进来你的大手,你很坏,故意捏捏我的那里,可你不知道的是,那一捏把我的心给捏走了。”

写到这里,又是另起一行,道:“后来在渭水河畔流民大营,我拿出金刀表明使节身份,而你的身份也被人透露而出,姐姐才知道原来你是我的小弟弟,当时我啼笑皆非,心中暗暗决定要让你好看,我要让你知道我的身份,调侃你竟然敢摸姐姐的胸……可是,世事难料,当我见到李世民的时候,我突然改主意了,我决定隐瞒自己的身份,我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突厥人……”

李云念到这里浑身发抖,忍不住喃喃道:“你为什么要改主意,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如果没有隐瞒,两人之间绝对不会产生孽缘。

他急着要得到答案,不由自主又看向墙壁。

但见下面写道:“李世民杀我全家,只有我装成痴呆保留一命,我要报复他,让他活在悔恨之中。然而怎么报复呢?我想到一个最好的好主意。我决定把身子拿出来,让李家的男人使劲睡,但我心性高傲,我看不上李世民的那些蠢货儿子,所以我决定换一个人,于是选择了小师弟你。”

李云满脸痛苦闭上了眼睛。

他能体会到玲珑当时下这个决定的艰难。

这得是何等仇恨在心,才能让一个女孩产生如此疯狂的想法。

他继续往下面看,忽然发现字迹写的有些潦草,似乎玲珑在写这一段的时候情绪很激动,所以字迹已经无法保持先前的娟秀。

但见墙壁上写道:“既然要让你睡我,甚至让你娶我,那么必然要让你对我产生敢情,如此才能堂而皇之做出我希望的事。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努力帮你做事,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范阳,我都把自己装成一个深爱小师弟的好师姐。”

李云忍不住长长一叹。

他继续往下面看,但见后面字迹写道:“可是姐姐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伪装竟然变成了真事,在我陪着你不断做事的那段时日里,我忽然发现心中已经无法抛掉你的影子,姐姐心里很害怕,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你……”

字写到这里已经十分潦草,后面仅剩下最后一行字迹,然而最后这一行却让李云浑身颤动,他心里甚至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玲珑最后这行字写的事情太吓人。

但见这行字写道:“姐姐决定了,我要陪你睡,这一生,只一次,如果事后无碍,那便一切皆休,如果我怀了身子,那我肯定要生下这个宝宝,不管是谁阻拦,必然举刀杀之,弟弟,我先回渤海城啦,你回来后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该喊我师姐照样喊我师姐,好吧……”

到此忽然转折,突兀又写道:“你最好隐瞒这一切,这样咱们还可以做师姐弟,倘若你敢喊我姐姐,那么我便认为你还想要我,嘻嘻,姐姐对这事不在乎,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睡,但是你呢,我的好弟弟你敢么?记住了,不要宣扬出去,否则姐姐天天找你来上一回……最后,夸你一句,弟弟呀,你昨天晚上真的好猛,姐姐似乎飞上天空十几回,我身子都被你弄软了,我真想天天被你这么弄……”

至此,墙壁上的字全部写完。

李云浑身僵冷,不断在打哆嗦。

他有天生神力,体魄异于旁人,即使天气再冷他也不惧,然而这一刻却觉得手足冰寒。

他浑浑噩噩从床上起来,然后浑浑噩噩走出山洞,这才发现此时已经是正午,洞外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

李云茫然站在洞边,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他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决定先用巨石把这个洞口给封闭住。

然而还没等他抬脚,猛地听见不远处有响动,李云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躲回山洞,这一刻的他十分害怕见人,他不知道见了人之后自己会何等愧疚,他只想独自躲着,承受心灵的煎熬。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那个响动变成了嬉笑,但听一个少女声音咯咯传来,很是狡黠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哦,玲珑姐姐让我来找你……”

嘻嘻笑声之中,但见一个靺鞨女孩跳出山林,赫然正是月牙儿小野猫,一张小脸上全是得意的坏笑。

这丫头动作特别矫健,几个跳跃到了李云身边,突然双手抱住李云胳膊,小小的胸口死死压在李云身上,吃吃低笑道:“抱我进山洞,使劲骑压我,你答应我很久了,结果每次都是欺骗人,如果你敢不答应,我就把你的事情说出去,这是玲珑姐姐教的,她说你肯定会答应。”

说着踮起脚尖,抱着李云胳膊的双手改为箍住李云脖子,媚眼如丝道:“快点的,今天就骑我,你得让我怀上宝宝,这样才能帮助玲珑姐姐。”

李云脑袋一直轰轰乱响,直到此事才愣愣转过神来,呆呆道:“你怀上孩子怎么帮助玲珑?”

月牙儿舔了舔嘴角,忽然把嘴唇凑到李云耳边,吐口热气道:“我生,她也生,我是光明正大生,她是偷偷摸摸生,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对外宣称都是我生的。”

这话虽然拗口,但是一听便明,这应该是玲珑未雨绸缪,准备给自己的孩子找个表面上母亲。

倘若玲珑真的怀了孕,别人也不会知道是李云干的,只要玲珑偷偷躲起来等到孩子出生,事后挂在月牙儿的名下便可以。

但是,这孩子能生吗?

堂姐弟之间的结合啊……

然而月牙儿已经急不可耐,猛地用双腿盘住李云的腰部,道:“快点的,抱我进山洞,使劲骑压我,让我有宝宝,否则我会说出去,这是玲珑姐姐同意的事!”

说着突然又把小嘴唇凑到李云耳边,吃吃笑着喷吐热气,媚眼如丝道:“我的大腿特别矫健,我比玲珑姐姐更厉害……”

靺鞨女人最知道如何伺候男人,话语间的柔媚几乎乃是天生就会的本领,她们知道如何能让男人冲动,月牙儿似乎向她的姆妈们学了不少。

然而李云此时毫无兴致。

他心中甚至一片死灰。

他却不知道,昨晚还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在那距离东北很远的大唐长安,皇宫里赫然宣布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乃是圣旨传扬天下,追封赏赐大唐开国以来累死的红翎急使。

第二道旨意十分骇人,李世民命令房玄龄代为拟旨,传扬天下皇族又有一位沧海遗珠,是为李建成之女,封号归德县主,李建成有遗孤不算骇人,骇人的是圣旨后面部分,李世民竟然赐婚玲珑,将她嫁给渤海国主为妻。

满朝哗然!

玲珑封为归德县主,代表着李氏皇族承认她的血脉,然而怎么能赐给渤海国主为妻?要知道李云也是李氏皇族的嫡出啊。

玲珑的父亲是李建成,李云的父亲是李元霸,两人之间若是结合,岂不是堂姐弟成为了夫妻?

……

李世民这道旨意一出,满殿大臣震骇莫名,先有礼部官员以死相抗,准备撞死在大殿上驳回圣旨。

又有世家官员冷笑连连,站出来指责大唐皇族欲行不伦之事,哪知朝堂大殿上突然显出开国帝王李渊,故作痴老糊涂质问群臣,道:“表兄妹可以成婚,堂姐弟为何不能结合?二郎的圣旨是朕之主意,朕在临死之前必须促成此事。”

千古不伦啊!

大臣们悲痛流涕,跪倒在李渊脚下苦苦哀求,有些大臣甚至愿意让一步,答应李云可以跟玲珑结合,但是必须收回玲珑的封号,对外宣称玲珑是突厥人。

可惜也不知为何,李渊铁了心的要促成此事。

于是世家大臣欢欣鼓舞,感觉终于捉到了李氏皇族的痛脚,也就在他们欢欣鼓舞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李渊突然冷冷开口问了一句道:“朕听说我的孙子写了一份帛书,帛书上面分为五个部分,此前已经诵读了国事家事,不知这个民族事又是写的什么?”

就因为这一问,直接引出了帛书第三次诵读,也因为帛书第三次诵读,李世民发出了第三道圣旨。

这道圣旨乃是屠灭满门的圣旨!

大唐有一个超级门阀终于走到绝路……

……

……第3更到,今天11300字爆发。这一章其实是两章,因为怕有读者骂堂兄妹结合带节奏,所以把下一章的解释内容写了出来,相信大家已经能看出来,玲珑的身世绝对还有另外一层,但是山水要告诉你们,她不是你们猜测的养女。

第262章 【盟友背后插一刀】

“自古有云,家国天下,此为圣人之言,本意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然则被人截取其意,曲解家国天下初衷,违心宣扬曰:先有家,后有国。违心者出于何处,正是钟鸣鼎食之家也!”

这是李云帛书的第三部分,上来先弄了一段文绉绉的论述,然后笔法猛然一转,直接杀气腾腾道:“此次辽河一战,侄儿终下狠心,有家无国者,该杀!”

有家无国者,该杀!

负责念诵帛书的仍是李孝恭,这一声断喝简直震得屋瓦簇簇,大殿中某些世家大臣心中一抽,隐隐约约只感到脊背发寒。

李世民冷冷一扫大殿众人,突然对李孝恭道:“剩下的话,不用念了。”

不用念了?

皇帝这话让某些大臣心中一喜。

莫非皇帝还是顾忌世家势大,所以选择了大事化小略过不提。

哪知李世民冷笑两声,再次开口道:“虽然不用再念,但是朕能猜到帛书上写的什么,今夜满朝文武齐聚,诸位臣工不妨听一听朕的说辞……”

皇帝说到这里语气更冷,忽然仰头轻轻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道:“朕等今日,多年矣!”

这话说过了好几次!

唯独这次最让人心惊肉跳。

但见李世民慢慢从龙椅上站起,然后负手缓缓走下台阶,道:“朕的侄儿曾经告诉朕,国家者,民族之庇护也,民族挣扎求存,利益应在国家之上,国家利益虽然次之,但又必须高于家族之上。这个世上因为先有了人,才能繁衍聚成民族,民族抱团是为国家,国家之后才是一个一个小家,所以民族利益至上,国家利益次之,最最次之者,才是一个一个小家庭。”

李世民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虎目重重猛地闪现浓浓杀机,森然道:“然而有些人的眼中只有家族,为了家族可以出卖一切,此前武德九年之时,突厥颉利入侵中原,太原王氏心怀不轨,暗中欲做引路之贼,那次为了顾全大局,朕的侄儿含愤隐忍,虽杀王凌云,实不能出气。”

话已至此,獠牙展露。

在朝堂大殿直接点出一个世家的名字,这本身就代表着下定了某种决心,如果没下这个决心,皇帝一般会采用代指方式。

如今太原王氏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然而朝堂上仍有几十个王氏出身的重臣,这些大臣心里震惊,惊恐间跳出来喊冤。

为了混淆视听,他们又要重提玲珑和李云的事,想用这种办法转移皇帝注意力,最好能让皇帝和他们进行辩驳。

可惜李世民冷冷一笑,陡然厉喝一声道:“王氏全族,当死也。”

这一声厉喝极其森然,七个字饱含着森森杀意,突见皇帝伸手入怀,猛然掏出一个小布卷,厉声又道:“八天之前,辽河决战,朕收到渤海国主飞禽传书,言称高句丽大军隐藏助力,中原世家私兵,暗中通风报信,又设埋伏,又断后路,另有两万死士冲击渤海城,意图趁乱屠杀汉民百姓,劫掠皇后为俘,私心昭然若揭……”

说着重重一扔,将小布卷扔到朝堂中间,森然再道:“哪个臣工若是不信,自己捡起这份传书看看!”

没人敢上前捡取,他们的目光甚至不敢去看地上那份飞禽传书,飞禽传书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布卷,然而这一刻却仿佛比天还大。

不对,不是比天还大,这小布卷在世家眼中分明能压倒一切,压覆到他们头顶天空马上就要轰然倒塌了。

这其中又以太原王氏那群大臣最为惊恐,但见七八个大臣满脸苍白站出来,慌乱辩解道:“陛下不能乱泼脏水,飞禽传书未必是真,就算传书是真,世家私兵也未必是真,这肯定是高句丽人的阴谋,他们用自己兵卒伪装成世家私兵。”

说着说着,似乎自己被自己这个歪理说服,连忙又道:“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此乃高句丽人挑拨离间之计,那些出现在辽河战场的私兵绝非世家。”

反正那些私兵已经被李云灭绝,这些大臣直接来了个死不承认。

“哈哈哈哈!”

李世民陡然扬天大笑,笑声带着明显的嘲讽,皇帝似乎早就猜到会如此,突然探手入怀又掏了一下。

这个动作让那群王氏大臣心里一突。

但见李世民探手入怀之后,赫然又掏出一个小布卷,森然道:“七天之前,朕再次收到渤海国主一份传书,言称大唐高人冲入高句丽丸都山城,竟然意外俘获一位来自中原的世家族长……”

说着猛地又把小布卷一扔,第二个小布卷重重落到地上,只听李世民的语气森寒无比,虎目突然看向那群王氏大臣,一字一顿道:“这位被俘获的世家族长,乃是你们太原王氏的王珪。朕很想问问你们,尔等对此作何狡辩?”

作何狡辩?

没法狡辩了!

八天前收到一份飞禽传书,揭露了世家出动私兵帮助高句丽人。

七天前又收到一份传书,通报的乃是俘虏了太原王氏族长。

就算私兵之事可以死不承认,王氏族长出现在高句丽皇城如何解释?狡辩也要合理才行,否则只能贻笑大方。

族长王珪被人俘获,一切阴谋诡计昭然若揭,这时候再狡辩只会降低层次,传出去会让人耻笑王氏全族。

既然不能狡辩,那么直接变脸吧!

但见那群王氏大臣对视一眼,突然神情变得凌厉起来,堂堂太极大殿之上,满朝文武众目睽睽,这群王氏大臣陡然一起厉笑,竟然敢指着李世民大声厉喝,道:“事已至此,无须再说,不错,王氏确实动了私兵,不要提什么民族国家,此事无非成王败寇而已……”

说着同时踏前一步,目光竟然有森森然意味,傲然盯着李世民问道:“李世民,你待怎样?”

好家伙!

够狂的!

明明是他们出卖民族,暗中派出私兵和高句丽私通,结果现在却质问李世民,似乎他们才是蒙受委屈的那一方。

李世民,你待怎样?

这种质问凸显了世家的桀骜!

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在他们眼中从来没有国家和皇权。以前为了利益和皇族虚与委蛇,这时事情败露直接翻脸,似乎千百年来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不爽他们立马会和皇族掀桌子。

……

谁也没有想到,李世民忽然笑了,但见皇帝一脸莫名微笑,忽然淡淡反问道:“朕想怎样?尔等不知道么?”

那群王氏大臣眼中一冷,咬牙道:“你莫非想给世家泼脏水?”

这无耻嘴脸,这嚣张跋扈,明明是他们的错,反过来却说皇帝要给世家泼脏水。

“哈哈哈哈!”

李世民陡然扬天大笑,似乎觉得听到了天大笑话,皇帝笑的前仰后合,偏偏就是不肯接茬他们的话。

那群王氏大臣终于有些忧心。

以前嚣张跋扈,显得底气十足,每每他们做错事之后,总喜欢用这种方式逼迫皇族让步,但是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这次嚣张和跋扈只是为了掩饰心中惊恐。

令他们最为恐惧的是,这次皇族似乎不愿意再让步了。

“陛下!”

终于有王氏大臣似乎承受不住,开口再次喊出了皇帝的尊称。但见此人脸上显出诚恳之色,忽然对着皇帝恭恭敬敬道:“陛下莫要忘了,天下有八成官员出自世家……”

好吧!

一计不成又来一计!

这话看似恭敬,其实还是威胁。

而且是世家最为有力度的威胁。

天下八成官员出自世家,联合起来乃是最为坚硬的保护伞,只要世家掌握这些官员,皇族便不敢动他们一分一毫。

自古皇族与世家共享天下,世家凭的就是掌握着官员。

可惜,李世民再次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皇帝的笑声震动屋瓦,仿佛要把一辈子的大笑都笑出来,那群王氏官员越来越惊慌,忍不住咆哮一声道:“李世民,你敢屠杀天下八成官员否?如果你不敢,那就乖乖忘掉王氏这一次的事!”

这是最后的疯狂和恐吓!

“放屁!”

陡听大殿里一声暴吼,奇怪的是暴吼者竟然不是皇帝。

但见大臣之中猛然窜出一人,语气森然道:“天下八成官员,确实出身世家,但是老夫很想问一问,这八成世家全是你太原王氏的吗?”

全是你太原王氏的吗?

一句质问,响彻大殿!

那群王氏大臣心里一惊,他们认出这人乃是赵郡李氏的族长李博然。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朝堂里又是阴恻恻一声,但见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慢悠悠道:“对呀,虽然天下八成官员出身世家,可是官员们并非全是王氏之人啊,你们王氏可不能拉大旗作虎皮,我们这些忠君爱过的家族跟你们不一样……”

王氏大臣们心里再次一惊,认出这人乃是荥阳郑氏的重要人物。

连续两个盟友站了出来,可惜站出来却不是力挺王氏。

反而恶狠狠捅了一刀。

……

……第1更到,3200字,写书需要转折,不能平铺直叙,通过描写王氏灭族,后面才引出玲珑真正身世,山水在很久前就铺垫了,我写故事都是环环相扣的,算了,不解释了,由你们骂吧,我只想说一句,看书请仔细点,别动不动说我三观不正,作为写书的人,我们懂得如何宣扬正确价值观。

第263章 【那就全杀了吧!】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但见又有几个人慢慢站出,加起来正好五人,代表了四姓五望。

大唐五姓七望,一向勾连缠合,后来范阳卢氏为国而死,大唐变成了四姓六望,想不到今天再次变化,四姓六望有五家选择捅刀子。

王氏大臣手足冰凉。

他们已经感觉到不妙。

所谓上天要让人灭亡,必然先让人疯狂,这群大臣作出最后挣扎,看着李世民最后咆哮道:“李世民,你待怎样?即使其他世家变成叛徒,我王氏照样是天下第一门阀,我劝你好好想一想,大唐有多少官员出自王家?他们全都姓王,他们全是王家分支。”

大唐有多少官员出自王家?

全国各地加起来一千多人!

上至二品重臣,下至从九品的基层官,如果再加上各地衙门中掌握实权的书吏,人数加起来恐怕会超过五千人。

这些人基本都姓王,即便不姓王也和王氏有密切关系,要么是门生故吏,要么是联姻的女婿。

五千多人的基层官,这是太原王氏最后的屏障。

可惜,他们小觑了李世民的杀心。

或者说,他们小觑了李云的决心。

自从武德九年开始,李云一直在筹谋世家,从卖咸鱼开始,到范阳城炒作,宁愿和草原民族融合,也要把精力盯着中原世家,因为李云很清楚知道一件事,草原那边稳固的很,汉民族最大的能力就是融化别的民族,只要用上几十年时间,突厥人必然成为汉家的一员。

到时候,世上再无突厥人,只有汉家民族大融合,那时只会创造更大的利益,让所有百姓过上好日子。

而世家则不一样!

世家是根正苗红的‘汉人’,可惜却是最为可耻的‘汉奸’,后世曾经有一种奇怪言论,认为世家应该享受钟鸣鼎食,有些人错误的认为世家财富乃是祖祖辈辈积攒而来,所以有资格享受最为奢华富贵的生活,可惜这些人却忽视了一件事,世家的财富是怎么来的?

世家财富是吸了老百姓的血!

世家跟功臣大族有着本质区别……

功臣之后有资格享受,因为他们的祖辈拎着脑袋为国拼杀。而世家没有这样的资格,他们最擅长的是为小家卖国家。

历史上几次异族屠戮中原,领路贼基本都是诗书传家的门阀,他们卖了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家族却不断壮大。

大到一定程度,美其名曰钟鸣鼎食,他们吸着汉家同胞的血,却把同胞当成荣华富贵的垫脚石,偏偏他们掌握了文笔口舌,史书上记载的全是为国为民。

历史是个小姑娘,世家最喜欢把她打扮的花枝招展,而在花枝招展的背后,是钟鸣鼎食的无比肮脏。

这个无比肮脏的钟鸣鼎食是指汉朝以后,汉朝以前的钟鸣鼎食确实是汉家脊梁。

可惜如今是唐代,太原王氏配不上脊梁两个字。

……

太原王氏这群大臣在做最后挣扎,准备用王氏五千多个基层官吏作为要挟,其中官员约有一千,掌握实权的书吏约为四千,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王氏确实是大唐第一门阀。

根据史书记载,李世民时期全国官员加起来只有7000人,干事的书吏大约是两万多,加在一起顶多三万人。

而太原王氏一族,直接占了六分之一。

这是王氏最后的屏障,是他们做出最后挣扎的底气,也正是因为这个底气,他们在被盟友捅了一刀之后仍敢发出威胁。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但见李世民负手而立,口中悠然吐出一句话,淡淡道:“朕等今日,多年矣……”

这是第七次重复的句子。

王氏众臣心沉谷底。

聪明人不许说的太多,皇帝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一切。

但是,人死之前都得挣扎!

“陛下!”

这群王氏官员终于示弱,忽然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大唐没有跪拜之礼,这一刻他们却全体跪下,语气也没有刚才的强势,反而装的可怜巴巴道:“陛下,王氏有大功啊,吾族劳苦功高,为大唐贡献五千多名官吏,朝堂用心,地方治事,陛下莫非真要举起屠刀,屠杀五千多名有功的官吏么?”

硬的不行,来软的!

可惜李世民面色毫无波澜,反而意味深长问了一句,道:“你们劳苦功高?你们用心治事?为什么朕看到的不一样,朕看到的是你们把持民生。”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眼中忽然闪过浓浓杀机,森然道:“盐,你们卖,铁,你们织染,茶砖,你们占三成,丝绸布匹,你们高价把持,老百姓辛苦做活,被你们压着收购,朕曾记得当年一场悬案,你们王家用五个铜板买了一个寡妇半年织布所得,结果寡妇的小儿子眼睁睁饿死,你们还把告状的寡妇打死在朝堂上……”

皇帝越说越气,陡然暴吼一声,愤怒咆哮道:“可气的是那时朕没有办法,朕只能选择对你们让步,而朕之所以咬牙让步,正是因为你们有五千多名官吏。”

说到这里最后咆哮一声,厉喝再道:“现在你们还敢涎着脸提起五千多名官吏,你们真以为朕还是武德九年那个皇帝吗?朕要告诉你们,朕的侄子足足努力了九年,这九年时间整个皇族咬牙隐忍,我们为的就是打掉世家官吏把持民生。你们,败了,你们担当护身符的五千官吏,也许有一大半要跪地向皇族投诚……”

“不可能!”

那群王氏众臣猛然抬头,他们的眼中明显有着慌乱,但他们必须给自己坚定信心,大声道:“官吏出身王氏,个个铁骨铮铮,他们宁肯站着生,绝不会跪着活,你让他们背叛家族,你莫要想的太美妙。”

“哈哈哈哈!”

李世民又大笑起来,大笑中突然问道:“是吗?”

铁骨铮铮?

不肯苟活?

太原王氏似乎不配吧!

皇帝猛地大踏步向前,一路走到李孝恭展开的帛书面前,突然又是一声大笑,问那群王氏官员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帛书上怎么说?”

帛书上怎么说?

帛书上的说法岂不就是李云的说法?

李云只是个诸侯国主,难道他的说法能代替皇帝决断吗?

似乎真能!

王氏官员忽然变得惊恐无比。

他们畏惧李云比畏惧皇帝更甚。

皇帝有时候懂得隐忍,而李云只喜欢‘以德服人’,他的德是两把大锤,他的服人是把人直接砸死。

在太原王氏等人眼中,李云是个不讲道理不顾及后果的疯子。

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李世民缓缓低头看向帛书,皇帝在帛书上找到关于民族之事的部分,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语气念诵出来,道:“侄儿猜测,王氏必然临死挣扎,他们肯定会拿官吏作为要挟,威逼二大爷做出让步妥协,呵呵呵呵,侄儿早已调查过,王氏有官一千三百二,书吏总计三千八百七十一,加在一起,共有五千一百九十一人。”

调查的好生清楚,数字精确到个人。

那群王氏官员面色苍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族官吏的确切数字。

然而李云却清楚掌握这个数字,他掌握这个数字的目的是干什么?

不敢往下想。

他们不敢往下想,李世民却在继续往下念,但见皇帝双目盯着帛书,悠悠念诵道:“五千一百九十一人,官吏而已,又不是百姓,倘若他们愿意戴罪立功,可以留其一命苟活于世,倘若他们想要仗势抗衡,那么……”

李世民念到这里故意一停,一双虎目似笑非笑看着王氏众臣,突然淡淡一晒,极其平淡道:“那么,就全杀了吧!”

那就全杀了吧!

这是李云写在帛书上的话!

何其轻飘飘?

仿佛随口言!

然而这句话里的浓浓杀机,却让王氏大臣透骨森寒。

“李世民!”

王氏官员陡然咆哮起来。

但见他们全体从地上爬起,目光宛若疯狂道:“倘若敢灭王家,五千官吏横死,整个大唐必然陷入混乱,你们李家也要重蹈隋朝覆辙,灭国就在眼前,李家满门横死。”

“是吗?”

李世民淡淡一声,分明不为所动!

皇帝陡然虎目一森,大声厉喝道:“房玄龄,拟旨!”

不等老房答应,皇帝厉喝又道:“大唐贞观,七年三月,渤海国主战于辽东,一战扫平高句丽,中原有世家,私通辽东贼,动私兵,传消息,此乃卖族卖国,已与谋反无异,大唐有律,诸罪不杀,唯独谋反,诛灭九族,朕纳渤海国主之言,太原王氏满门灭绝之,此旨,大唐皇帝,奉天承运,传扬天下,咸使闻之!”

好家伙!

好霸道的语言!

好坚毅的决断!

皇帝明明喊着让房玄龄拟旨,却把旨意的全部内容直接说出,这份旨意几乎不用修饰一分一毫,直接写在空白圣旨上就能发出。

传扬天下,咸使闻之!

这是不做任何退让,不给任何人劝谏的机会。

“李世民,你敢……”

那群王氏大臣满脸惊恐,惊恐之中宛如疯狂咆哮,其中一人由于太过恐惧,竟然发疯一般大笑起来,指着李世民道:“屠夫,你是屠夫,你杀王氏五千官吏,史书上必然千古骂名,啊哈哈哈,屠夫狗贼,你算什么皇帝,你是个暴君。”

人在临死之前,果然疯狂无比。

“好啊!”

李世民似乎好不生气,反而笑意涔涔点了点头,突然负手背后,悠悠然道:“朕正想当个屠夫,把这暴虐的罪名背下来,否则史书上去写我的侄子,那我这个做长辈的才会愧疚,屠夫而已,朕不在乎……”

说到这里猛然一停,虎目之中显出冰冷狠厉,陡然轻喝一声,道:“金吾卫何在?”

轰隆隆!

一群如狼似虎的金吾卫冲了进来。

李世民伸手一指那群王氏大臣,森森然道:“四十七人一个不放,王氏灭门这些人领先,把他们拖出去……”

说到此处再次一停,缓缓吐出最后三个字,冷冷道:“全杀了。”

……

……第2更爆,7000字了……m

第264章 【玲珑的母亲是谁?】

金吾卫一拥而上,如狼似虎扑向王氏大臣,转眼之间将这群卖国贼制服,直接打断双腿拖了出去。

整座大殿之上,几乎落针可闻。

门外却是鬼哭狼嚎,隐隐竟然传来一股臭味,那群王氏官员屎尿横流,显然做不到常常自夸的视死如归。

噗嗤!

噗嗤!

噗嗤!

连续的砍剁声响起,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气,王氏大臣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四十七个人直接在大殿门口被砍了头。

“呼……”

李世民突然长长吐出一口热气。

但见皇帝陡然转身而行,大踏步走回龙椅之下的台阶边,皇帝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虎目闪烁着无法形容的激动,大声道:“父皇,皇族今日吐气扬眉也!”

在那台阶上方的龙椅旁边,大唐太上皇李渊四平八稳盘膝坐地,老人忽然哈哈大笑,指着李世民道:“二郎,爽不爽利?”

李世民霍然抬头,大声回答道:“爽!”

李渊再次哈哈大笑,又问道:“通不痛快?”

李世民双手攥拳,恶狠狠吐出一口气道:“痛快!”

父子两位皇帝,如此一问一答,忽然看到李渊颤巍巍站起身来,一双浑浊的老目渐渐变得凌厉,看着大殿中群臣道:“老夫退位八年,今日心满意足,从今天开始,李世民是大唐名正言顺的皇帝,朕,李渊,退位让贤……”

朕,李渊,退位让贤!

这句话李渊曾经说过,而且就是在这座大殿上说的,不过那是在八年之前,玄武门事变之后的第四个月,当时李渊满含愤怒,站在大殿上说出了退位让贤。

曾经说过的话,今天重新说一遍,前后相隔八年时间,然而大臣们都能明白为何如此。

今天李渊所说,才是发自真心,从今天开始,任何人没有资格再抨击李世民得位不正。

因为,太上皇李渊心甘情愿让出了皇位。

李世民虽然做了七年皇帝,直到今天才算是名正言顺。

“恭喜陛下,贺喜太上皇……”

整座朝堂大殿,忽然山呼一片,但见无数大臣从坐垫上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双手抱拳行礼。

而李世民的几个皇子更加兴奋,行礼的时候浑身都在打哆嗦。

当年参加玄武门之战的那些武将也很兴奋,因为李渊给李世民正名就是给他们正名。

满朝文武,欢欣异常。

没人愿意活在愧疚之中,越是大人物越害怕留下骂名,今次李渊为李世民正名,文武百官也跟着受益。

从今天开始,任何史书都得乖乖修改一番,曾经写了李世民杀兄囚父的地方,必须修改成家人之间的内部纷争。

李世民得位不正,现在堂堂正正。

原因很简单!

李渊心甘情愿退位让贤。

这是李渊最大的权利,是任何人无法夺去的权利,只要他不承认李世民一天,李世民就得背着得为不正的骂名,然而只要他点头认可下来,哪怕天下人一起骂李世民也白搭。

因为这是李渊的传位之权。

他把皇位堂堂正正传给了李世民。

晚了八年!

……

“呼……”

李世民再次吐出一口长气,直觉浑身仿佛泡入热水一般轻松,他苦苦支撑了八年,终于等到了解脱。

这是来自他父亲的承认。

李世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去东北好好谢谢一个孩子,如果不是那个侄儿横空出世,也许他这一辈子都得背着骂名。

是那个侄儿的不断努力和奋斗,终于让皇族打掉世家吐气扬眉,也正因为皇族吐气扬眉,从此皇权稳固无比,所以父皇才会做出选择,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治世之能。

其实功劳有一大半属于李云。

“朕要去谢谢侄子!”

李世民这个念头越来越盛,忽然抬头看向了李渊,郑重道:“父皇,您想不想出宫走一走?散散心,乐一乐。”

李渊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但见老人满脸惊喜,很是激动道:“二郎要放朕出宫游玩?”

“你是放您出宫,是陪您出宫……”

李世民有些尴尬低头,语气讪讪道:“儿臣准备出关一行,观阅渤海建国大典,建国的诸侯是您孙子,您这位爷爷应该去看一看。”

“好啊!”

李渊大喜点头,激动道:“朕还要给他主持大婚,让他迎娶正妻册立为妃,似乎小家伙早已及冠成年,可是他一直没有被长辈赐字,朕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字,这次去渤海正好给他赐字及冠。”

李世民哈哈一笑,连忙点头道:“这是您做爷爷的权利,天下任何人都抢不去,父皇,咱们便这么说定了,儿臣陪您一起出关,参加渤海建国大典,顺便再给他娶上几房媳妇,老三这一支很快就能繁荣起来。”

“对对对!”

李渊更加兴奋,急急道:“朕去之后就不回来了,留着渤海帮他带孩子,老年含饴弄孙,实为生平一乐。”

父子两代皇帝越说越投机,渐渐开始设想李云娶妻生子的事情。

突然李世民面色一惊,脱口而出道:“父皇您得解释一下,为什么坚持让儿臣下那道圣旨,小铃铛封了归德县主,为什么您坚持把她赐给李云。”

“哈哈哈哈!”

李渊扬天大笑!

但见老人笑声中忽然走下台阶,一路竟然走到大殿群臣面前,老人目光不断在大臣之中扫视,被他扫视者几乎都是世家出身的官员。

太原王氏刚被下旨灭门,此时世家官员各个心惊肉跳,他们弄不明白李云为何突然看着他们,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股紧张。

却见李渊目光先是落到一人身上,笑呵呵道:“赵郡李氏,反水挺快!”

那人正是赵郡李氏的族长李博然,也是不久前第一个站出来对太原王氏捅刀子的人,他见李渊看着自己,连忙拱手行礼道:“太上皇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赵郡李氏何来反水之说?您老人家可能还不知道,贞观四年的时候我们已经选择了站队,当时渤海国主在范阳城里狙击人参,我们赵郡李氏亏得一塌糊涂,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乖乖向陛下投诚。”

“哈哈哈!”

李渊一声大笑,语带深意道:“那岂不是祸兮福之所倚?”

李博然转头看了看大殿门外,太原王氏四十七个重臣的头颅正摆在门口,李博然心有余悸点了点头,有感而发道:“果然是祸兮福之所倚!倘若那时没有做出选择,今天死的也许会有我们……”

李渊不再和他说话,转而又看向一个大臣,悠悠问道:“清河崔氏,累世豪门,你们倒也聪明,朝堂上做出正确选择。”

那大臣是清河崔氏新一代族长,辈分对上李渊明显不够看,连忙躬身弯腰行礼,同时也开口解释道:“太上皇您却不知,崔氏和程家有着姻亲,因为程家联系之故,慢慢接触了渤海国主,经过渤海国主牵线,崔家和皇家早已结成同盟!”

李渊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这是哪年的事?”

崔氏族长脸色一红,讪讪低头道:“也是贞观四年!”

原来当年崔氏也参与了炒作人参,结果被李云搞得灰头土脸,家族亏损太过严重,不得不乖乖选择投诚。

李渊目光炯炯看着这人,忽然又问了一句道:“你们家的清河老叟身体如何?”

崔氏族长连忙再次一礼,满脸肃静道:“多承太上皇问询,家祖父颇为硬朗!”

李渊点了点头,笑呵呵道:“你回家之后告诉他一声,就说我李渊准备出关去游玩,问问他愿不愿去,免得窝在家里发了霉。”

崔氏族长郑重点头,恭敬答应道:“晚辈必然把话带到。”

李渊不再和他说话,慢慢又走向一个大臣。

这大臣不等李渊开口,已经面色发白弯腰行礼,急急争辩道:“启禀太上皇,我荥阳郑氏虽然没有及早投诚,但是今夜在大殿上也选择了站队,还望太上皇大发仁慈,祈请皇族留我郑氏一命!”

这人倒也光棍的很,自己先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用的还是祈求之言,毫不掩饰的祈求活命。

不求不行啊,太原王氏刚刚被下旨灭了门。

此前大唐四姓六望,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走的最近。

并且,郑氏和皇族之间颇多纠葛!

比如在早年之间,李渊曾是大隋的荥阳留守,双方为了利益多次针锋相对,彼此之间说是有仇也不为过。

长孙皇后曾经跟李世民说过,李元霸小时候挨打就是中了荥阳郑氏的奸计,那次荥阳郑氏使用下三滥手段,派出市井无赖想要掳掠逛街的长孙等人,结果李元霸发狂之后当街杀人,而荥阳郑氏立刻驱动百姓威逼李渊杀子。

坏事做的多了,必然心惊肉跳,若问这一刻朝堂大殿上哪家的大臣最为恐慌,毫无疑问绝对是祖籍荥阳的荥阳郑氏。

……

其实这位郑氏族长搞错了李渊找他的原因。

但见李渊冲他看了半天,忽然笑呵呵问道:“郑译是你什么人?”

郑氏族长微微一怔,连忙回答道:“乃是家祖父!”

李渊点了点头,突然又问道:“还活着吗?”

郑氏族长咽口唾沫,轻声道:“家祖父晚年身体颇差,已于贞观二年驾鹤而去。”

“哦,死了五年啊!”李渊又点了点头,苍老脸上现出奇怪神情,突然再次开口问道:“你可知道郑译和朕有死仇!”

郑氏族长吓了一跳,连忙道:“还请太上皇宽恕,家祖父已经作古。”

说着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李世民那边,这货其实担心的是李世民,生怕皇帝下旨把他们郑家也灭门。

“哈哈哈!”

李渊不知为何突然大笑起来,竟然用手拍了怕郑氏族长的肩膀,莫名其妙道:“你无需害怕,朕不想怎么样!你祖父虽然和朕有死仇,但你祖父和朕也有友谊,荥阳郑氏和皇家之间,彼此颇多纠葛纠缠,具体谁对谁错,其实各有对错,上一代的仇怨,不会影响到这一代身上。”

郑氏族长顿时松了口气!

哪知李渊忽然又开口,道:“但是荥阳郑氏这一代做出的错事,皇族也不会平白无故给与宽容。”

这话登时让郑氏族长惊慌起来。

不是他不够沉稳,而是身后背负着一个巨大家族,倘若家族也被灭门,他这个族长就是全族的罪人。

奈何这几年确实错事太多。

荥阳郑氏跟在太原王氏后面摇旗呐喊,七八年来一直属于大唐皇族的死对头。

就在他心惊肉跳之时,忽听李渊再次问他,道:“郑观音是你什么人?”

郑观音?

郑氏族长心里一抽!

这货小心翼翼看了李世民一眼,然后才小声小气回答李渊道:“回禀太上皇,她是我姑姑。”

回答之时心中好奇,不知李渊为什么会问一个女子。

却见李渊轻轻一叹,仿佛回忆道:“观音那丫头,是个好儿媳……”

突然又看向郑氏族长,大有深意问道:“你知不知道小铃铛的母亲是谁?”

小铃铛?

那不就是刚刚被封为归德县主的玲珑?

她是李建成的女儿!

而李建成的太子妃似乎正是郑观音。

郑氏族长怔了一怔,下意识看着李渊道:“太上皇您到底想问什么?”

他隐隐约约已经觉得,荥阳郑氏是死是活似乎有了转机,也许就在刚刚封为归德县主的小铃铛身上,太上皇似乎极力要促成归德县主和渤海国主的亲事。

偏偏两人乃是堂姐弟,堂姐弟之间肯定不能结合。

而太上皇明显不是个老糊涂。

那么,这里面莫非有他们郑家的隐秘不成?

……

……第3更,今天11000字。

第265章 【一位老人的良苦用心】

郑氏族长猜的有些接近事实!

荥阳郑氏和皇族之间真的存在某种隐秘!

可是怪也就怪在此处,李渊忽然负手离开他身前,这位大唐太上皇似乎有苦难言,只在离开的时候发出一声叹息。

但听李渊很是愧疚叹息道:“当年长辈事,却需晚辈担,奈何故人死,长埋黄土间。秘密随风去,活人难心安,可叹不能说,风月也无边。骂名归晚辈,长辈难心欢,待朕驾鹤时,此事方可翻……”

一番愧叹,似乎吟诗,其实李渊这不是吟诗,而是用最简练的文字透露出某种不可说的含义。

他这十二句似诗非诗的话,分明是给大家讲了一个隐藏离奇的故事。

能在朝堂上厮混的没有笨人,李渊知道他的故事大臣们能够听懂。

什么叫做当年长辈事,却需要晚辈担?

这话仅从表面意思就能看出来,当年李家和荥阳郑氏之间必然有某种不可明说的隐秘,这个隐秘涉及到某个长辈的名声,所以不能把它揭露出来昭示于众。因为不能揭露出来,那么只能小辈去承担骂名,承担什么骂名呢,李云和玲珑的婚事。

两人名义上是堂姐弟,结合必然背上千古骂名。

但是李渊却在诗里给出了暗示,两个人虽然背上骂名但是可以结合。

因为,两个晚辈是帮着长辈承担了骂名。

既然是承担骂名,那么真实情况是不需要挨骂,不需要挨骂只有一种说法,那就是李云和玲珑没有血缘关系。

这种解读环环相扣,一环扣一环,古人确实是很了不起,能用最简练的文字透出无数信息。

李渊也算用心良苦,他为了晚辈之事已经透露太多,比如他诗中的第三句第四句,奈何故人死,长埋黄土间,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当年的事情荥阳郑氏老族长知道,但是荥阳郑氏的老族长已经死了。

这两句里面又有暗示,暗示荥阳郑氏知道隐秘的死了,而他李渊却还活着,所以隐秘只有他知道。

果然后面第五句和第六句,秘密随风去,活人难心安,啥意思,说的就是郑氏老族长死了,世上知道当年隐秘的又少了一个,但是毕竟他李渊还活着,他知道隐秘却无法说出来,活的很难心安很是煎熬。

但若仅仅是这样,他的诗词无法服众,因为都是似是而非的暗示,传出去会让人觉得是编造谎言。

所以李渊话锋一转更进一步,在第七句和第八句给出了更明确的暗示。可叹不能说,风月也无边。

啥意思,当年的隐秘关乎风月啊……

关乎风月,却不能说,那么这个关乎风月肯定不是李渊本人,否则李渊必然敢为了晚辈的幸福承认下来,因为他已经很老了,不需要在乎名声。

所以这个关乎风月,绝对是隐秘中的其她人。

是谁呢?

后世人也许很难猜测,但是大唐的臣子们擅长这个,能在朝堂厮混的都是人精,最精通的就是揣摩上意。

关乎风月,不能说,而且是长辈,需要晚辈来背骂名……

所有的词汇联合在一起,瞬间便能让人猜透一切。

当年那场隐秘事,必然涉及到了一个女性长辈,这个长辈指的是李云和玲珑的长辈,而不是李渊和郑氏老族长那一代的长辈,为什么是女性长辈呢,因为只有女性的隐私不方便昭示于人。

大臣们再回忆一下李渊最初的举动,李渊在念诗之前专门询问郑氏这一代族长知不知道郑观音……

郑观音是谁?

郑观音是李建成的太子妃?

倘若李世民没有发动玄武门之变,郑观音才应该是坐镇后宫的大唐皇后。

她不但是荥阳郑氏的嫡长女,也是玲珑公主的生身之母。

如此一番联想,事情水落石出,当年关乎风月那件隐秘事,必然涉及到了郑观音的身上。

郑观音是玲珑的母亲,自然算是李云的长辈,女人的隐秘不能昭示于人,那么只好让李云这个女婿承担骂名了。

所以李渊在最后四句里给出明确答案,骂名归晚辈,长辈难心安,待朕驾鹤时,此事方可翻。

啥意思?

心怀愧疚啊!

这个心怀愧疚既有李渊的愧疚,想必也有郑观音那位母亲的愧疚,但是李渊为了保护儿媳妇的名誉,只能选择让李云这个小辈承担,唯有等他临死之时,才会把这件隐秘告诉某个人。

但是在他临死之前,这事绝对不会说出来。

不能说出,是为了保护儿媳妇的名誉。

用诗暗示,是为了洗脱李云和玲珑的骂名。

李渊不愧是一代开国帝王,这一手春秋笔法堪称用心良苦,最主要的是大唐群臣都是人精,他们能从暗示之中听明白一切。

既然听明白了!

自然不会再反对李云和玲珑的事!

至于明面上的骂名……

呵呵!

李家皇族的骂名还少么?

玄武门一场殊死搏杀之后,李世民背上了杀兄囚父的骂名,自古兄友弟恭,他触犯了,自古孝敬父母,他触犯了,骂名甚至被颜家那个老头写进史书,然而李世民还不是照样坐在龙椅上当皇帝?

如果有人说杀兄囚父是因为政治,骂名可以被后世之人给予理解和宽容,那么可以,李家的骂名还有很多……

比如还是玄武门之后的事,李世民一刀干掉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却把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老婆收入后宫,一枪戳下去,直接睡嫂子,睡完嫂子还不过瘾,又把弟妹也拉到床上睡!

吊炸天不?

足够让人骂了吧?

然而有什么损失吗?

没有!

脏唐臭汉,骂名而已,只要自己的几把爽了,哪管别人破口大骂,毕竟这只是风月之事,骂上一阵子也就没人在意了。

……

能屹立朝堂的没有傻子,李渊的意思大臣们自然明白。

既然明白,那得配合,再加上今晚皇族扬眉吐气,一道圣旨直接要屠灭王氏满门,其他几个世家心有余悸,正急着要找机会大表忠心。

果然只见荥阳郑氏的族长猛然站出,急吼吼道:“渤海国主,实乃佳婿,归德县主,温婉可人,陛下予以赐婚,实乃天作之合,归德县主拥有荥阳郑氏血脉,此事我荥阳郑氏举手赞成……”

说着为了表示重视和讨好,紧跟着补充一句道:“自古嫁女,当有陪嫁,我荥阳郑氏不能亏待了血脉嫡亲,必须让归德县主嫁的风风光光,嫁妆一事,封顶而随,只要不出逾制,荥阳郑氏有的是钱。”

这是拿钱想买命的意思!

也是想借这事向皇族靠拢的意思。

如今满朝文武之间,唯有荥阳郑氏最为焦心,他们一直跟着太原王氏摇旗呐喊,深怕李世民会举起屠刀秋后算账。

钱财乃身外之物,为了性命该舍当舍。

这位郑氏族长也算临机决断之人,站在大殿上直接说出了荥阳郑氏的陪嫁,大声道:“倘若渤海国主大婚,荥阳郑氏奔赴出关,赠送陪嫁,封顶而随,田产无法赠送,那么我们赠送粮食,郑氏在荥阳修有四个巨大粮仓,储存五年陈粮约为四百万石,这些粮,算嫁妆……”

好家伙!

出手就是四百万石粮食!

这是铁了心的要拿财产把皇族给砸倒。

果然只见李世民虎目一闪,急急道:“四百万石粮食,运送出关很难。不如只运两百万石,剩余一半折算银钱。”

这话话里有话,隐隐约约有着暗示。

郑氏族长是个人精,连忙故作犯愁道:“一半粮食折算银钱,那也得两百万石,放眼整个大唐,能买下这么多粮食的可不多。”

“哈哈哈,国库买!”

李世民开怀大笑,道:“朕让户部统计一下,然后让国库给出这份钱,两百万石粮食,正好拿去周济百姓……”

大唐各地都缺粮,两百万石可以周济无数百姓,如果这笔生意能够做成,青黄不接的时候能救无数人。

郑氏族长只求保命,李世民的要求他岂敢不从,连忙道:“既然陛下给予厚赐,荥阳郑氏感谢君恩,好,我们便把两百万石粮食运送出关,当做归德县主的陪嫁赠给渤海国主,另外两百万石卖于户部,让国库帮我们折算银钱运送出关。”

其实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运粮食不方便只是个借口。

两百万石粮食能运出去,四百万石难道很难吗?真正的原因是李世民也要买粮,荥阳郑氏这是拿一半的粮食买命。

李世民虽然买了粮,但是并不贪占李云的好处,但见皇帝沉吟一番,忽然笑着道:“朕占了侄子便宜,不像个长辈作风,这样吧,朕除了让户部给你们折算银钱,朕再从皇家宝库拿出几样宝物,这几样宝物一并赐给荥阳郑氏,你们拿着宝物去给小铃铛当陪嫁……”

肯赐下宝物,这就代表着原谅了荥阳郑氏,虽然没有直言接纳,但肯定不会举起屠刀了。

郑氏族长大喜,连忙弯腰行礼,因为太过激动,一时无法言表,只能哆哆嗦嗦道:“陛下,臣……”

他却不知道,李世民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

……第1更到,3200字。

第266章 【太原王氏,满门抄斩】

“谢朕的话就免了!”

但见李世民淡淡一笑,摆摆手道:“朕准备明日起驾出关,随驾带上整个朝堂前往渤海,尔等荥阳郑氏若是有心,不妨多派一些人手跟着,渤海国乃是初创,李云那小子必然缺人用。”

说着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郑氏族长,淡淡又道:“你若真的心存感谢,等出关之后去谢渤海国主吧。”

这等于是再给了一个厚赐,推荐荥阳郑氏去跟着李云混饭吃。

郑氏族长更加大喜,猛然噗通跪倒在地,大唐不兴跪拜之礼,然而这家伙却连连磕头,激动道:“陛下,陛下……”

这激动是发自真心的!

前一刻还担心满门抄斩,这一刻突然被皇帝推荐给了李云,放眼当时之间,还有比李云更粗的大粗腿吗?

倘若李云能够接纳他们,荥阳郑氏甚至可以举族出关,到时迁徙渤海定居,跟着李云肯定更爽!

那可是一根超级大粗腿啊!

……

连荥阳郑氏都能被放过一马,显然皇族并没打算斩尽杀绝,大殿上其他世家重臣心中暗暗放下一口气,相互之间悄悄递了个心有余悸你的眼神。

荥阳郑氏被放过,未必是因为拿钱买命,也许是因为皇族不愿意屠戮太多,导致整个天下陷入不稳和动荡,虽然这猜测很接近,但是不能不做点表示,荥阳郑氏当了舔狗,难道他们这些世家不能当吗?

“陛下……”

但听大殿上有人出声,赫然是清河崔氏的新一代族长,但见这人大踏步走到中央,一脸诚恳看着李世民道:“****经发出邀请,命令微臣通知家祖一声,两位老人要出关游玩,我们做晚辈的很想陪着,恰好渤海国主欲要大婚,清河崔氏岂能表表心意!”

这话一听就明白,崔氏也想拿点钱买个安心,如今不比以前,五姓七望再也不是原来的不可或缺,大唐皇族已经强势起来,看你不爽直接踢你出局。

一旦被踢出局,下场可想而知,哪怕是传承千载的门阀,不用多久也会衰败削弱。

崔氏族长聪明的很,明着是说表表心意,实则是想给李云送礼,借着李云大婚之事,送礼和皇族套套近乎。

李世民倒也干脆的很,直接大手一挥道:“五十万石粮食,渤海国主一半,大唐户部一半……”

说着停了一停,又道:“还是老规矩,国库出钱帮你们折现。”

这等于是接纳了清河崔氏的讨好。

但是崔氏族长仍旧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的宝库里能否赐下一样宝物?我们崔氏要去恭贺渤海国主大婚,偏偏手头上有些捉襟见肘。”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堂堂五姓七望,清河崔氏乃是超级大门阀,若是家里没有几样镇族之宝,岂能配得上千载传承的世家。

之所以开口向皇帝讨要宝物,主要还是为了表达忠诚。

果然只见李世民哈哈一笑,指着他道:“朕才答应荥阳郑氏,你们清河崔氏也跟着占便宜,朕得提前跟你说个明白,朕宝库里的宝物可不能白白赐人。”

“陛下放心!”

崔氏族长急急点头,一脸急切道:“崔氏愿出两百万贯,弥补陛下的宝库损失。”

李世民甚为满意,点点头道:“朕忽然想到宝库里有一株红珊瑚,正适合送给大婚之人当做庆贺。”

崔氏族长毫不迟疑,郑重道:“那我崔氏便用两百万贯买下这株红珊瑚!”

两百万贯买一株红珊瑚。

红珊瑚却要送给李云当礼物。

李世民得钱,李云得宝,而崔氏也得到了应得之物,他们两百万贯买了个护身符。

这可是一株价值两百万贯的红珊瑚。

绝对是能够镇压府库的绝世至宝。

李世民是皇帝,他不会白白贪下崔氏的钱,既然人家崔氏给出两百万,皇帝必然要选出一样等价值的宝物。

远在关外的李云还不知道,他今晚什么都没做已经大发其财。

……

荥阳郑氏出手四百万石粮食,清河崔氏两百万贯买了红珊瑚,剩下还有几个超级门阀,自然也不可能装聋作哑。

转眼之间,都站出来表态,纷纷表示要去渤海参加李云大婚,顺带着给劳苦功高的渤海国主送上贺礼。

大唐君臣之间,似乎又变回其乐融融。

然而唯有大殿门口传来的血腥,还在提醒着众人不久之前的杀伐。

其实谁都没忘!

只见李世民脸色忽然一冷,虎目闪闪扫视群臣,突然目光看向房玄龄,语气坚决道:“房卿,拟旨吧。”

拟旨?

拟什么旨?

屠灭太原王氏满门的旨!

房玄龄越众而出,一脸郑重想皇帝拱手应命。

至此,大唐开创先河的早朝终于到了尾声,奇怪的是李云帛书并没当庭读完,李世民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再提。

有大臣恍然而悟,其实帛书已经读完了!

国事!

家事!

民族事!

横扫肃清!

雄霸崛起。

诵读国事的时候,说了渤海国马上要建国,并且向李世民报备建国之事,言称整个渤海国收编了靺鞨族上千万人口。

家事,说的是准备娶老婆,因为李云一点夸张,说他的老婆出身不凡,结果惹出许许多多转折,弄得李世民去把李渊请了出来。

民族事,揭露太原王氏出动私兵,大唐皇族终于吐气扬眉,一道圣旨下令屠灭满门。

后面的横扫肃清和雄霸崛起,确实不需要继续诵读下去了。仅仅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已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横扫肃清,杀的就是太原王氏,雄霸崛起,大唐皇族今晚何等的吐气扬眉?

“退朝!”

李世民忽然从口中蹦出这两个字,然后负手仰头常常吐出一口气,但见皇帝陡然哈哈大笑出声,大笑之间大踏步离开了大殿。

笑声滚滚中,大殿后面传来李世民最后的声音,无比痛快道:“朕等今日,多年矣……”

这是今夜第八次这么说。

皇帝的声音渐渐消失远去!

满殿大臣面面相觑,一千五百多人心思难平,众人正要离开大殿,猛见武将之中站出两人。

这两人非同小可,赫然是大唐两大军神,一个是卫国公李靖,一个是英国公李绩,两人一路走到房玄龄面前,李绩突然莫名其妙开口道:“干脏活的事,程知节最擅长。”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房玄龄却点了点头。

老房还没有开口,旁边李靖却开了口,道:“但是程知节已是王爵,并且身在关外渤海。”

老房又点了点头。

李绩似乎和李靖心有默契,两人几乎是一人接上一句,但听李绩道:“程知节不在,刘鸿基也行。”

然后李靖紧跟着一句,道:“可惜刘鸿基也不在。”

说着两位军神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不但刘鸿基不在,尉迟敬德也不在,此外还有秦琼,他们全都身在辽东……”

一番话说的全都无头无脑,听起来简直是莫名其妙,偏偏房玄龄却不断点头,唯有听到秦琼名字的时候才摇了摇头,笑呵呵道:“秦叔宝秉性忠厚,他可干不来这种事。”

两位军神点了点头,郑重道:“这件事,我俩干!”

房玄龄面色有些肃重,忽然轻声开口道:“这可是上万条人命。”

两位军神毫无迟疑,同时道:“杀人之事我们干的还少么?做个屠夫而已,大唐的将军哪一个不是屠夫?”

“好!”

老房郑重点头。

然后突兀又问:“什么时候要?”

两位军神同时看向门外,语气森然道:“现在就要!”

老房明显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么急?”

李绩和李靖随时一眼,同声道:“陛下明日就要起驾,出关前往渤海,所以此事只有一夜时间,天亮之时必须让陛下满意。”

老房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老夫现在就拟旨!”

知道此时,终于明了,原来两位军神要去屠杀,他们拦住房玄龄是要圣旨。

……

此时已经是夜半三更,大唐长安忽然变得极不平静。

但见两员大将风驰电掣奔驰皇宫,各自翻身上马朝着某个方向疾驰,在他们身后,乃是兵戈霍霍的两万千牛卫。

这两员大将正是李绩和李靖,两个国公面上带着肃重的煞气,他俩骑马飞奔,后面刀兵森然,出离皇宫之后直奔朱雀大街,仅仅一盏茶功夫就到了一处大宅府邸。

这座府邸十分巍峨,绵延占地足有三四百亩,正门高悬一块牌匾,赫然写着太原王氏。

两位国公眼神平静,身后的千牛卫却杀气腾腾,陡然李绩大手一挥,沉声道:“围起来!”

轰隆隆!

两万千牛卫分出一万,很快将整座府邸围了水泄不通。

然后李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份圣旨,高举头顶道:“太原王氏,枉顾君恩,私自出兵,勾连高丽,此为谋反,满门灭绝,臣,卫国公李靖,奉旨讨贼……”

旁边李绩一声轻喝,大手一挥道:“冲开大门,杀!”

一个杀字,宛如九幽传来的寒风!

千牛卫乃是大唐最精英的军队,乃是从所有军中选拔而出的悍卒,千牛卫不领府兵,专责执掌御刀宿卫侍从,说白了就是皇帝的铁杆亲兵,这是整个大唐最猛的一股战力。

看看他们的编制就明白何等厉害。

大唐左右武卫,归千牛卫统属,大唐皇家百骑司,属于千牛卫其中一员,大唐玄甲铁骑,乃是千牛卫中流砥柱,大唐皇宫的羽林卫,乃是千牛卫轮番换防。

这样一支铁军,攻城拔寨不在话下,用来冲击一座府邸大宅,简直有点大材小用。

太原王氏的大门虽然厚重,但是岂能挡住如狼似虎的千牛卫,但听轰隆几声巨响,大门直接被巨木撞开。

是的,用巨木撞开的。

没有喊门,没有等王氏主动来开门,而是采用攻城似的办法,直接杀气腾腾撞开了府门。

然后,一万千牛卫狂冲而入。

整座府邸,杀声震天。

……

……第2更到,6900字了

第267章 【李靖和李绩故意抗旨?】

噗嗤!

一刀剁下!

砰砰!

人头落地!

千牛卫一个悍卒满脸狰狞,将一个王氏的公子枭首当场,然后他拎着刀子冲进房门,铁血无情横批乱砍。

这是王氏府邸中的一个小院主房,屋里居住着王氏之中的某一房分支,悍卒进门之后提刀便杀,转眼将这一房的男丁砍死当场,忽然他的刀锋收住,愣愣看着锁在床脚的三个女人。

这三个女人全都赤身裸体,显然刚才正陪男子在床上欢快,其中有个女子小腹略微隆起,分明是有怀胎在身的迹象。

悍卒脸色有些发呆,拎着大刀一时手足无措。

那三个女人躲在床角瑟瑟发抖,俏脸之上变得苍白没有血色,她们惊恐看着悍卒手里的大刀,看着刀锋上不断滴下的鲜血,她们再看看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口中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音。

她们浑身赤裸,却连拿起衣服遮掩身体的胆量都没有,她们只敢瑟瑟抱在一团,眼睛之中闪烁着无比的恐惧。

那悍卒心里有些不忍,突然开口问道:“汝三人,可是王氏明媒正娶的儿媳?”

三个女人浑身打哆嗦。

她们不敢回答!

因为她们确实是明媒正娶。

那悍卒还有是有不忍心,开声又问道:“汝三人,可曾作威作福?”

三个女人连连摇头,惊恐之中终于找到求命机会,不断道:“将军,将军,我们虽然是王氏之妻,但我们只是嫁人的妇子,我们连大门都很少迈出,哪里有资格作威作福……”

这解释让悍卒有些无法决断。

忽然门口人影一闪,赫然又冲进来一个悍卒,进门的悍卒同样拎着一口刀,语带愤恨对第一个悍卒道:“刘老哥你傻啦?太原王氏有好人吗?别听这几个娘们差胡扯,赶紧都杀了,别触犯军令,两位国公大将军亲自坐镇,你可不要因为三个娘们吃了军法。”

这劝解带着腾腾杀气,似乎还有对太原王氏的愤恨,然而第一个悍卒仍旧迟疑,忽然开口道:“有个女人怀胎了!”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我刚才呵斥她们问过,她们没有作威作福。”

“这你也信?”

第二个悍卒有些恼怒,突然指了指缩在床角的三个女人,然后又指指地上躺在血泊之中的男子,咬牙切齿道:“刘老哥你看到没有,三个女人同时睡,这就是太原王氏,不但奢华而且糜烂,这个家族号称钟鸣鼎食,其实全是吸得老百姓血。”

可惜第一个悍卒仍旧迟疑,望着床上女人道:“她怀胎了。”

第二个悍卒终于怔了一怔,下意识道:“你想放个仁慈?”随即连连摇头道:“老哥不可,圣旨说的是屠灭满门……”

他这是苦心相劝,甚至准备提刀将三个女人杀了,哪知第一个悍卒突然将他拦住,然后冲着三个女人暴吼一声,厉喝道:“你们穿上衣服!”

那三个女人脸色苍白,抖抖索索拿衣服穿上。

而悍卒则是收起大刀,突然对第二个悍卒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要去见两位大将军!”

“不用了!”

猛听门口传来沉声一响,却是李绩和李靖竟然踏进这个小院子,两个国公军神站在房门口向里一望,随即问两个悍卒道:“为什么不动手?”

第一个悍卒抿了抿嘴。

第二个悍卒有些担心,连忙道:“启禀两位国公,吾等正要动手。”说着提起大刀,要去砍了三个女人。

然而第一个悍卒再次将他拦住,转头看向李绩和李靖道:“两位国公,这三个女人有一人怀孕了。”

李绩和李靖对视一眼,忽然问他道:“你可知道圣旨说的是灭满门?”

悍卒点了点头,略显愧疚垂下头去。

但他仍旧拦在第二个悍卒之前,用身子抵挡着第二个悍卒不去砍死女人。

李绩和李靖再次对视一眼,似乎被这个悍卒违抗皇命气的暴怒。

但听李绩陡然一声厉喝,怒眼圆睁道:“本国公治理千牛卫,从来没有敢于抗令的兵卒,你这小子既然如此,那可莫怪本国公军法从事……”

然后李靖在旁边同样冷喝一声,道:“有功当赏,有罪必罚,你既然抗令不尊,以后不能再担任千牛卫,本国公将你驱逐贬出,罚你去关外当一个普通的兵卒,你可有不服?”

悍卒登时一愣!

千牛卫乃是皇家亲军,军中的律法何等严格,他今夜抗命不遵,按律当杖毙而死,哪知两个国公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竟然只惩罚他出关做个普通兵卒。

关外虽然苦寒,但是毕竟留的一命,这悍卒连忙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给两个国公抱拳行礼。

这时只听李绩沉吟一声,道:“自古有云,一过不能二罚,你既然为了三个女人抗命被罚,那么三个女人因为你可以保留一命,但是,这是暂时的……”

说着看了悍卒一眼,沉声又道:“暂时死罪可免,明日仍是不知,吾二人没有权利饶恕王氏之人,当世唯有两个人拥有这个权利,你既然被罚出关,本国公便让你戴罪做事,你负责押送这三个女人一同出关,她们是死是活全有渤海国的律法而定。”

说着再次一停,转头看向旁边的卫国公李靖,故作问询道:“卫国公,老夫这么做没有违逆陛下旨意吧?陛下虽然下令满门抄斩,但是渤海国主乃是王氏死敌,他有资格报仇,他应该亲手杀一些王氏的人,对不对?”

李靖装出沉吟之色,半天才故作迟疑点点头,道:“渤海国主乃是诸侯王,也是陛下至亲的子侄辈,他被太原王氏出动私兵祸害,按理应该送一些王氏之人让他杀,年轻人必须出出气,否则憋坏了可不好。”

“那就行了!”

李绩郑重一声,伸手对那悍卒一指,沉声道:“本国公现在驱逐你离开千牛卫,从此你再也不是同袍羡慕的皇家亲兵,我罚你发配出关,戴罪立功押送三个女人。”

这一番演戏,其实悍卒隐隐已经懂了,悍卒回头看了看三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转过头来恭恭敬敬抱拳行礼。

他一言不发拾起地上大刀,走到床边呵斥三个女人站起来,然后押送三个女人出了房门,再押送她们出了这座小院。

他出院之后忽然怔住,望着眼前一幕有些发呆。

但见小院之前站着一百几十个兵卒,依稀全是出身千牛卫的同袍们,这些同袍个个拎着大刀,他们的身旁各自押着一个两个女人。

甚至还有十来个兵卒,怀里竟然抱着小襁褓,襁褓中分明是一个一个吃奶小娃,此时正被惊吓的哇哇大哭。

这些同袍看到他出来,有人冲着他远远招了招手,语带平静道:“原来是刘老哥,你也被大将军发配关外了吗?赶紧过来吧,咱们这些人都是!”

悍卒点了点头,押送三个女人走了过去。

这一百多个千牛卫悍卒,身旁是大约三四百个女人,这些女人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她们的腹部微微隆起。

偶然有那腹部不曾隆起者,胸口必然会比普通女人高耸,这分明是哺乳期的女人,而押送她们的兵卒必然抱着一个襁褓。

此时已是深夜,整座王氏大宅还在屠杀,无数哭嚎声音响彻夜空,听的那些女人面色苍白无血。

渐渐地,屠杀声越来越小。

而这个小院门前,越来越多的兵卒被罚过来,每当有人被罚而来,必然押着一两个女子。

人数竟然有七八百之众。

在那座小院之中,李绩和李靖满脸肃重,两位国公心里明显没底,忽然对视一眼道:“陛下说的是屠满门,咱们这一手不知是对是错!”

然后李靖轻轻吸了一口气,又道:“但愿渤海国主能够抗衡陛下的雷霆暴怒,否则咱们两个怕是要和悍卒们一样的结局。”

说到这里又叹一声,喃喃道:“不,咱们的结局比兵卒们更惨,也许会剥夺爵位,甚至会牵连家族。”

李绩倒是看得比较开,闻言呵呵一笑道:“放心吧,陛下要灭的是王氏,如今满门抄斩,男丁一个不留,至于这些女人,陛下未必放在眼里。”

李靖沉吟一番,略显不确定道:“从兵法角度来讲,这属于没有斩草除根。”

李绩看他一眼,忽然大有深意道:“若是把妇孺也屠杀干净,你信不信那个渤海国主敢揍咱俩,别看咱们是他长辈,那孩子可不会留脸。”

李靖忽然笑了,很是轻松道:“倘若真是如此,老夫反而要谢谢他!”

说着微笑变成哈哈大笑,又道:“这些头疼之事,留给渤海国主去决断吧。这些女人是死是活,就看他和陛下之间有没有默契了……”

李绩也笑了起来,突然语带感慨道:“咱们两个毕竟不是干脏活的人啊!”

若是换了刘鸿基那货,今日必然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不留。

两个国公再次对视一眼,终于决定回去皇宫上缴圣旨,他们确实屠灭了王氏,只不过这个屠灭存了一丝空缺。

……

次日!

大唐长安,满城悚然!

传承千载的超级大门阀,太原王氏一夜之间灭绝,浓浓的血腥之气直冲九霄,骇的长安百姓连看热闹的胆量都没有。

然后紧跟着又是一件大事,吸引了所有长安百姓的眼球。

但见大唐皇帝御驾而出,满朝文武的车架随而景从,庞大车队一眼望不到头,排着长长的队伍慢慢离开长安城。

此去,出关。

百姓们渐渐得知,原来皇族那位诸侯王准备建国了,而大唐皇帝直接带上了整个朝堂,要去渤海国参加建国大典的观礼。

整个帝都长安,只留下两个皇族坐镇,一个是太子负责监国,一个是魏王负责辅助,除了这两个皇子,其他皇族全部随帝出关。

车队无比巨大,似乎不仅仅是承载人的车马,后面渐渐又出现更加庞大的运输队伍,运送着各式各样海量无数的物资。

有那机灵一点的老百姓暗中观察,渐渐从车队中发现了商队迹象,于是灵光一闪,连忙也置办货物跟随,实力稍强的自己买上一车货,实力差的招呼亲朋一起干,于是整个车队越发巨大,堪称大唐建国以来第一次。

前往渤海国的车马,最后竟然有七八万之多。

而在这庞大无匹的车队最后方,有一群被千牛卫惩罚驱逐的悍卒,他们已经上缴了自己的配置大刀,赤手空拳押送着上千个女犯人。

……

时大唐贞观七年三月,中原鲜花烂漫,关外寒风未消,大唐皇帝李世民御驾出关,前往白山黑水迅游观礼。

而就在皇帝动身的这个白天,东北的李云正被一个小野猫骑在身下苦笑!

月牙儿太猛了,真像一只彪悍的小野猫。

……

……第3更爆,今天又是11000字,基本上灭王氏和辽东的大剧情写完了,下面要开启建国和发展的大剧情,白令海峡归来的那个老头,估计要用毒药找李云试试了,而李云那位神秘的师祖,我还没确定要不要出场,你们觉得呢?毕竟那是个修仙的人。

第268章 【神秘人】

“好哥哥,再来一次,我感觉已经有了宝宝,再来一次会变成两个宝宝,乌拉,赫拉笑……”

山洞之中,小野猫面色潮红,一双月牙儿眼睛水汪汪勾人,媚眼如丝呼呼喘着粗气,香汗淋漓,浑身湿漉。

这小丫头真够狂野的,披头散发骑在李云身上,仿佛真的是在骑马,一晃一晃颠簸不平。

尤其胸前一对小白兔,晃的更是让人眼晕,小丫头狂野之中还不忘给李云加油鼓励,面色潮红不断喊着狂野的靺鞨语。

乌拉,赫拉笑!

这句不太好翻译,涉嫌不可描述之言,靺鞨人属于半未开化的种族,所以靺鞨语充斥着原始的狂野,这话在靺鞨语的本意应该是:死我吧,g死我吧,加油呀,好哥哥!

但是靺鞨语已经失传,山水这种描述也许不对,如果非要转化为汉家语言的话,月牙儿的大体意思应该是这样:今天终于出嫁,小野猫很是幸福,我感觉已经有了宝宝,再来一次还能再有一个,我要努力生下两个孩子,汉人称呼这叫双胞胎,加油呀,再来一次……(呵呵,这么翻译我自己都不信,其实上面的翻译才是靺鞨语精髓)

乌拉,赫拉笑!

再来一次?

再怀上一个?

你可拉倒吧!

李云喘气如牛翻了个白眼!

月牙儿这话纯粹是胡扯,双胞胎哪能靠着次数怀上?

若是按照月牙儿的说法,弄一次怀上一个,再弄一次变成两个,这完全脱离科学本质,从来没听说双胞胎是这么来的。

他被骑在身下气喘吁吁,感觉浑身已经筋疲力尽。

偏偏月牙儿还不肯放过他,但见小野猫不断嘶吼道:“乌拉,赫拉笑,好哥哥,再来一次……”

李云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再来一次?

你不怕我成为累死的牛?

他挣扎着想要推开月牙儿,骇然发现自己浑身一阵泛酸,而月牙儿却以为他来了兴致,登时更加兴奋的摇晃和撞击。

那声音,啪啪的。

香汗淋漓,汁水四溅,而李云就像被人压榨的老牛,口中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

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古人真的诚不欺我。

那句老话真的十分有内涵: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像他这等天生神力之人,竟然也会累的气喘吁吁。先是被玲珑一夜疯狂,紧跟着被月牙儿撂倒床上,连续两个女人发疯,铁打的钢枪也承受不住。

“乌拉,赫拉笑……”

小野猫披头散发无比狂野,不断用靺鞨语刺激他的男人。

李云顿时又打个哆嗦。

他如今已经能听懂靺鞨话,自然知道这话的狂野和疯狂,但他虽然感觉筋疲力尽,然而不知为何兴奋十足,陡然口中一声暴吼,双手死死抓住了小野猫。

“死丫头,我灌死你……”他发出恶狠狠的咆哮。

嗷嗷嗷!

小野猫发出一声亢奋的嘶吼,乖乖趴在他的身上让他猛灌。

足足十几个喘息之后,这丫头才心满意足发出一声呢喃,似乎已经疲累到极点,竟然趴在李云身上沉沉睡去。

酣睡中犹然不放过李云,似乎生怕自己的男人抛弃她,所以整个身子宛如八爪鱼一般,双手双手死死缠在李云的身上。

“这叫什么事啊……”

李云这一刻终于清醒过来,男人在清醒之后一般会成为圣佛,他满脸苦笑不断移动身体,慢慢把自己身体移动出来。

“我吃了二十包春风散,我是因为春药的缘故才如此……”

他坐在石床边缘半天,终于感觉自己找到了原因,于是很是无奈一声叹息,感觉自己还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四好青年。

至于疯狂的事,那是因为春风散的缘故。

嗯,就是这样!

唉,就是这样……

……

这时已经是一日中午,然而东北的天气依旧严寒,他生怕酣睡中的月牙儿冻到身体,于是小心翼翼拿起衣服给月牙儿盖上。

这动作无比温柔,睡熟中的小野猫似乎感觉到了,但听小野猫发出慵懒一声呢喃,很是满足呓语道:“我的男人那么厉害,肯定会有很多女人来抢他,所以月牙儿必须十分努力,才能让我的男人永远喜欢我……”

然后睡梦中又是咯咯一笑,很是骄傲道:“月牙儿很厉害的,我的男人肯定离不开我,我要帮他生很多孩子,我要努力打猎养活孩子。月牙儿,加油呀!”

即使睡梦之中,仍旧不忘给自己鼓励,靺鞨女孩就是这么忠贞,连说梦话都透着娇憨和可爱。

小丫头不断说着呓语爱,睡梦中突然吐了一个小泡泡,看的李云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生出一股疼爱和愧疚。

“作孽啊!”他狠狠锤了自己一拳。

月牙儿今年才多大?

满打满算只有十六岁!

虽然搁在古代十六岁已经可以当娘,但是李云的心里却觉得很不自在。

仿佛老牛吃了嫩草,又似老汉祸害了嫩芽,偏偏他自责之间又有些兴奋,腹部下方再次传来火热之感。

“不好,这药力够猛的!”

李云心里一阵骇然,他抓起衣服跑开床边。

二十包春风散的药力果然霸道无比,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药力还没有退。但他不愿再去蹂躏小野猫,于是抓着衣服跑到洞口边穿上。

山洞的洞口并未封闭,外面不断有寒风灌进来,他穿好衣服之后担心月牙儿冻着,于是决定去搬动那块巨石堵住洞口。

哪知就在此时,猛听洞外传来一声响动,响动之中还夹杂着一个笑声,那笑声听起来似乎有些古怪。

“是谁?”

李云先是一惊,随即厉喝发问。

他听出那笑声是个男音,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暴虐。

但他没有追出山洞查看,而是先跑回山洞之内的石床旁边,他捡起月牙儿凌乱扔了一地的衣服,小心翼翼帮月牙儿遮掩好身体。

这一切动作纯粹发自男人的保护欲,他做完之后才愣愣发了一呆,这时只听山洞外面又是呵呵一笑,笑声的男人更加清晰可辨。

“是谁……”

李云有些恼怒,几步冲出山洞,然而出洞之后脸色一呆,他怔怔站在原地有些骇然。

山洞外面是一片空地,方圆足有几十步之广,这样一个宽旷空地,寒冬直接根本藏不住人。

然而李云冲出山洞之后却发现,整个空地上压根不见任何人影。

他目光急急看向地面,希望能够找到蛛丝马迹,哪知看完地面之后再次一惊,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骇然之感。

但见地上厚厚积雪,隐约遗留着一些脚印,然而这些脚印十分熟悉,粗粗一看便可看出乃是来自三个人。

一个是玲珑的脚印,一个是月牙儿的脚印,最后的粗大脚印最为熟悉,因为那脚印乃是李云自己的。

除了这三种脚印,雪地上再也没有其它,然而也正因如此,李云才感觉心头骇然。

刚才他听的很清楚,山洞外面有人发笑,他在第二次笑声的时候狂冲而出,前后间隔绝对不超过两个喘息。

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内,山洞外面却人影无踪,不但人影无踪,甚至连脚印也没有留下。

难道世上有鬼不成?

要知道这个山洞外面的空地足有几十步之广,而李云在第二次笑声响起的时候瞬间冲出,前后如此短暂时间,世上绝对无人可以躲开,哪怕是李云的母亲突厥圣女大祭司轻功天下第一,但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也飞不出几十步远。

最主要的是,地上没有脚印。

哪怕是圣女大祭司那种鬼魅一般的轻功,但也做不到踏雪无痕丝毫不留脚印。

“莫非是我听错了……”

李云有些犯嘀咕。

他站在洞口不断扫视,可惜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连续疯狂导致疲累不堪,所以耳朵产生耳鸣甚至出现了幻听。

“二十包春风散,药力果然够霸道的!”

李云苦笑一声,决定去搬那块巨石堵住洞口,然而还没等他抬脚,猛然瞳孔又是一缩,只因他的目光看向那块巨石,心中刚刚压下的骇然再次升起。

但见那块巨石之下,赫然放着一个小包袱,那包裹的四周同样没有脚印,就那么孤零零的被人仍在地上。

太诡异了!

李云心里一阵胆寒!

“月牙儿,醒来……”

他陡然转头大喝一声,对着身后的山洞呼喊月牙儿,同时他自己目光警惕扫视四周,身体堵住洞口不肯挪动一丝一毫。

洞内的月牙儿似乎因为疯狂过后太过疲累,喊了一声竟然没有传出答复,李云不得不再次大喝一声,呼喝月牙儿快快转醒。

终于洞内呢喃一声,只听月牙儿略带茫然呓语道:“好哥哥,再来一次么?”

李云哪有时间跟丫头调情,急急再次吼出第三声,宛如咆哮道:“穿上衣服,赶紧出来。”

月牙儿终于听出他语气的异样,山洞内顿时传来抖抖索索的声音,很快小丫头窜出洞口,一双眸子闪烁着丝丝警惕。

这丫头不愧是生活在山林之间的靺鞨人,仅凭李云的呼喊就推测出外面肯定有问题,但见她突然窜到李云身前,用自己的身体直接护住李云,她像个护犊的母豹子一般,目光中的凶狠可以跟任何人拼命。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凸显了靺鞨女孩对于男人的忠贞,李云看的心里一暖,但他伸手把月牙儿拉到身后。

“不要逞强,躲在我后面……”

他开口叮嘱一声,然后用身体护住了月牙儿,哪知小丫头再次蹿出来,依旧用她的小身体护着李云。

“躲在我后面,不许你逞强。”李云不得不改为严厉呵斥。

“我能打死大野猫,我必须保护我的男人!”

月牙儿高高昂起小脑袋,表示自己不是软趴趴的女孩子,大野猫是靺鞨人对于豹子的俗称,能打死豹子的女孩确实很厉害。

但是这个厉害是相对的。

眼下这种情况连李云都有些惊心骇然。

他只能再次呵斥一声,对月牙儿故作发怒道:“躲我身后,不准出来,再敢不听话,以后不骑你!”

这是月牙儿最害怕的事!

小野猫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李云以后不骑她。

月牙儿终于乖乖点头,表示自己是个很听话的好妻子。

虽然她表示听话,但是眼中更加警惕,她站在李云身后不断搜寻,希望能帮男人发现来自暗中的威胁。

李云见她不再逞强,这才微微放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护着月牙儿走向那块巨石。

从洞口到那块巨石根本不远,两人走了十几步就到到跟前,这期间李云一直保持警惕,到达之后慢慢弯腰看向地上的小包袱。

由于这小包袱出现的太过突兀,他担心包袱上面会洒有毒药之类,他目光四下打量半天,终于在空地边缘看到半截枯枝。那枯枝半截插在雪中,正适合当做工具,他小心翼翼护着月牙儿走过拔出枯枝,然后再护着月牙儿小心翼翼回到巨石旁边,这期间虽然一直没有发现危险,然而李云心中一直保持警惕。

他用枯枝作为工具,慢慢挑开地上的小包袱,小野猫站在他身后很是好奇,同时又保持着警惕不断扫视四周。

渐渐地,枯枝把小包袱挑开,然后里面显出几样东西,李云的面上顿时微微一怔。

但见小包袱的正中放着七个瓷瓶,瓷瓶的左侧摆着一份竹简,那竹简的表面油光锃亮,显然是被人常年拿在手中摩挲,竹简的颜色泛着青黄厚重,让人第一眼看去就有种古朴味道。

这最少是几百年前的古物。

李云心中好奇,并且很是茫然,他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扔来一个小包袱,而小包袱里的竹简又是什么东西。

虽然竹简的封皮上刻有三个字,但是那字乃是笔法繁琐的篆体,李云虽然穿越大唐很久,但他一直没去学习篆体文字,因为这种文字并不流行,即使在唐代也很少有人使用。

除了瓷瓶和竹简,小包袱里还有几样东西,看起来似乎是小婴儿的肚兜,整整齐齐叠放着摆在瓷瓶右侧。

看那小肚兜的厚度,最少也得七八件,肚兜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日光下竟然闪烁一种彩幽幽的光,那似乎是织造之时掺杂了金丝,除了金丝似乎还有银丝,然而金丝银丝特别重,谁会拿来制作小肚兜给婴儿穿?

李云心里越发好奇,忍不住伸手拿起一件小肚兜,这时才骇然发现,小肚兜竟然轻若无物,并且触感特别丝滑,仿佛少女的肌肤一般柔顺。

这是宝物啊!

李云心里一动!

这样柔软丝滑的肚兜,乃是小婴儿最舒适的东西,即便是大唐皇家的孩子,似乎也没听说享用过这种东西。

这时忽听月牙儿惊咦一声,站在李云身后轻声道:“好哥哥你快看,东西下面压着一张纸!”

李云微微一怔,果然从肚兜下面发下一张。

他心里再次一动,伸手将那张纸拈了出来。

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汉字。

这种字体让李云心里震惊莫名。

此时月牙儿也把小脑袋凑过来,很是好奇看着纸上的文字道:“好奇怪啊,这似乎是汉人的字,但是汉人的字我见你写过,看起来跟这字有些不一样呢。”

说着看了李云一眼,好奇又问道:“好哥哥,你认识么?”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似乎变得异常,他脸上仍旧带着震惊,恍若梦魇般喃喃自语道:“这种字,我认识,多年前,我学过……”

“写的什么?”

月牙儿眼睛亮闪闪起来,小丫头的性格带着万分好奇。

李云忽然大有深意看她一眼,脸上的震惊慢慢变成微笑,若有所指道:“这上面,写有你……”

“写了我?”

月牙儿更加好奇,眼睛扑闪扑闪盯着李云手里的纸。

李云再次吐出一口气,轻轻又道:“不但写了你,还写了别的人,总共七个,全是女孩,小包袱里配有七个瓷瓶,这些瓷瓶是赐给你们的宝贝。”

他用的是宝贝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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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我这一生,有七次死劫?】1更

“天啦,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药物?”

月牙儿惊呼出声,一张小脸全是震惊,小丫头的震惊让李云微微一呆,不过李云随即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丫头是靺鞨人,靺鞨人没听过保胎药。

其实古代也有保胎药,效果未必弱于后世,比如中原那些世家大族的妻女,如果怀孕一般会进行保胎,并且用的还是没有副作用的中草药,甚至民间老百姓也有一些土方子。

保胎这事历来是生死大事,古代医疗手段不发达,导致孩子往往夭折,所以保胎在古老中国传承很久,最早甚至能够上溯到商周之时。

可惜这是中原汉人才有的资格,靺鞨人穷困潦倒连吃饭都成问题,孩子生出来大多也要饿死,十个娃娃只能存活一两个,在靺鞨人记忆里就没有保胎这说法,所以无怪月牙儿会显得震惊。

女人护佑孩子乃是天性,月牙儿对于孩子尤其重视,这丫头听到小包袱里放的乃是保胎药,在短暂震惊之后猛然扑了上去。

她也不嫌弃地上积雪寒冷,两只小手直接张开一搂,连雪带包袱,全都搂怀中。

“我的,都是我的……”

小野猫这一刻占有欲十足,双手死死抱着小包袱不肯放手,由于刚才动作太急,她搂进怀里很多积雪,积雪化水后冻的她小手通红,然而小野猫满脸都是满足之色。

“我的,都是我的……”

她死死抱着小包袱,双目直直盯着李云,很是警惕道:“好哥哥,这些都是我的,月牙儿特别喜欢生养,我要帮你生一百个孩子,你不要夺走这些宝贝,我要拿它保护孩子。”

说着小手抚摸一下腹部,一张小脸竟然显出母性光辉,很是骄傲道:“我感觉已经有了孩子,不信你伸手摸摸看!”

“你可拉倒吧!”

李云没好气翻个白眼。

这个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内心戏有些多。

两人刚刚才结束完床事,她就觉得自己有了孩子,这说法传出去能笑死人,竹笋长得也没这么快吧。

就算真打上了种,那也得十月怀胎,并且保胎一般是从第四个月开始,现在吃保胎药纯粹是浪费。

再说了,小包袱里有七个瓷瓶,这是一份天大厚赐,岂能让月牙儿一个人独吞。

“拿来!”

李云忽然伸了伸手,面色显得有些严肃。

“我不!”

月牙儿可怜巴巴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李云,似乎知道自己做的很不对,但是她仍旧坚持,不肯放手小包袱。她突然撅起可爱的小嘴,弱弱可怜看着李云道:“我出身靺鞨,我家里很穷,我是你用十捧精盐买来的,我比不上那些有钱的女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更加可怜巴巴看着李云,弱弱哀求又道:“好哥哥,求你不要抢走这些药,好么?月牙儿知道争不过那些女人,所以月牙儿不会去争,我只想乖乖跟你过日子,给你生下许许多多小孩子,你不要抢走宝药好不好,这些药物能保住我的孩子!”

这番话说的柔柔弱弱,像极了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女孩,小野猫的性格从来不肯对人低头恳求,但是为了这些宝药转变了自己的性格。

“唉!”

李云叹了一声,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他动作轻缓伸手过去,把手放到月牙儿抱在怀里的小包袱上,摸着那些瓷瓶道:“这里有七个瓷瓶,每个瓷瓶必然装了很多药,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就算全都给你也属于浪费。”

“不浪费,不浪费!”

月牙儿连连摇头,急急争辩道:“我每年帮你生两个孩子,一直生到我老死,这些宝药不会浪费,保证一丝一毫不会浪费。”

李云啼笑皆非,只能强硬抢过一个小瓷瓶,他‘砰’的一声拔开塞子,从瓷瓶里倒出一大把圆溜溜的小丸药。

这些丸药带着一种略显刺鼻的味道,也不知里面到底蕴含了何种草药,李云被刺鼻药味弄的皱了皱眉头,月牙儿却凑过小脑袋努力闻嗅。

小丫头闻嗅的动作显得十分贪婪,然而贪婪之中却带着无法苛责的可爱,她生怕药味散掉产生浪费,小琼鼻几乎趴在李云的手掌上。

像极了一只趴在主人手掌舔食的小奶狗。

李云无奈叹息一声,他伸出另一只手掰开月牙儿的小脑袋,然后他再次倒了倒瓷瓶,整个手掌全是滴溜溜的药丸。

他伸手指着这些药丸,感觉终于有了说辞,笑着调侃月牙儿道:“你看到没有,一个瓷瓶装了几百粒药物,这根本吃不完,你一辈子都吃不完。”

月牙儿抿了抿嘴,仍旧有些不放心道:“如果我活很久呢,那样肯定要生很多孩子,几百颗宝药虽然多,但我每天都要吃一颗。”

“胡扯!”

李云没好气瞪她一眼,满脸无奈道:“这东西是保胎药,说白了是有流产迹象才会吃,你若是每天都要吃上一颗,岂不是诅咒自己的孩子不好保?”

月牙儿呆了一呆,忽然小脸变得惊恐起来,连连摇头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月牙儿的身体特别矫健,我肯定能保住自己的小宝宝。”

“那不就行了!”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他把药丸小心翼翼装回瓷瓶,然后重重往月牙儿怀里一塞,故作大方道:“这瓶全给你,这总行了吧。”

“我不!”

哪知月牙儿竟然出声拒绝。

李云登时呆住。

刚才还要全部,现在怎么不要了?

却见月牙儿把那个瓷瓶放回小包袱,然后从小包袱里拿出另外一瓶,这才很是狡黠道:“刚才那瓶开过封了,药力肯定逃散了许多,我不要刚才那一瓶,我自己重新选这瓶……”

说着举了举自己拿到的瓷瓶,一张小脸全是满意之色。

李云哭笑不得!

但他没有苛责月牙儿,毕竟这是小丫头的一点私心,这私心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纯粹为了她的孩子。

……

月牙儿选了自己瓷瓶之后,终于把小包袱还了回来,小丫头再次回复好奇,大眼睛扑闪扑闪看着李云道:“好哥哥,这东西是谁送的啊?”

说着不等李云回答,自己先开始了内心戏,哼哼唧唧猜测道:“这必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且是对你很好的人,否则不会这么及时送来宝药,我觉得这人一直在暗中关注你……”

李云微微一怔,略显好奇反问道:“你竟然这么笃定?你怎知道他暗中留意我?”

月牙儿顿时骄傲起来,昂着小脑袋得意洋洋道:“我可是聪明无比的月牙儿,这事随便一猜就知道啦,你刚刚在山洞里骑完我,这人就在洞外送来保胎药,他若是没有暗中关注你,送药肯定不会这么及时……”

噗!

李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想不到月牙儿的猜测是因为这个。但是细细一琢磨之后,忽然感觉月牙儿说的很有道理。

自己才沾女色,立马有人送来保胎药,此时若说只是巧合,恐怕李云自己也不相信。

“好哥哥……”

月牙儿忽然又把小脑袋凑过来,很是讨好问李云道:“小包袱里那张纸到底写了什么?有没有夸赞月牙儿很厉害?”

李云看她一眼,缓缓从包袱里抽出那张纸。

此前他因为心中震惊,所以只粗粗看了个开头,结果刚提及保胎之药,就被月牙儿给打断了节奏,现在小丫头自己来问,李云也想起了正事。

他拿着纸张对月牙儿举了一举,指着上面某一行字道:“这上面写了你,也夸赞了你,说你是个很忠贞的女孩,娶了你是我一辈子的幸福事。”

月牙儿大喜,顿时骄傲的昂起小脑袋,小丫头双手猛然抱住李云胳膊,一双大眼睛真的笑成了月牙儿,急急又问道:“还有吗?还有吗?还夸我什么了?好哥哥你快点念一念……”

李云再次看她一眼,忽然若有所指道:“夸倒是没有再夸,但却给你赐了个名号,并且还配有诗词,读起来很是贴切。”

“是吗?”

月牙儿更加惊喜,道:“竟然还有诗词,好哥哥你快点念念。”

李云忽然叹息一声,不知为何脸色变得异样。

他目光落在纸上,轻轻念诵道:“张牙舞爪小野猫,忠贞如玉不可抛,此女可消你一死,赐名靺鞨小辣椒。”

念完之后,喃喃一声。

旁边月牙儿明显没有听懂,小脸一片好奇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被取名小辣椒?小辣椒是什么东西啊,莫非是和月牙儿一样美丽的花朵?”

李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道:“小辣椒是一种植物,吃起来很是辛辣,这种东西你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它是什么……”

说着停了一停,语带所指道:“给你赐号小辣椒,这是赞扬你的性格活泼干脆,就像小辣椒一样,直来直去没有坏心眼,看来这位长辈果然在暗中注视着我,否则他不可能了解你如此之深!”

月牙儿听的连连点头,准备习惯性夸奖自己两句,突然想起刚才李云念诵的诗句,小丫头的脸蛋顿时苍白起来。

她眼中带惊看着李云,忽然娇躯打了个哆嗦,道:“好哥哥,刚才你念的诗里有一句写了死?此女可消你一死,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李云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个,他手里捏着纸张,语气悠悠道:“这纸上写的事情很玄奇,乃是一个长辈对我的批语,言称我一生之中会有七死之劫难,所以我这辈子注定要娶七个老婆替我消灾……”

批语么!

李云面上似信非信!

但他心里其实很信!

这批语有几段写的实在太准了,而且写的是这个世上无人知道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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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打掉玲珑的孩子?】2更

“好哥哥,你怎么突然不念了?”

月牙儿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见自己问话之后李云脸色变得异样,顿时猜知这张纸上写的东西肯定非同小可,但是小丫头很懂得安抚男人,她故意弱弱认错道:“是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吗,所以才让你生气不愿意念!如果是这样,月牙儿让你惩罚一次好不好?”

说着小手轻轻抱住李云胳膊,一双月牙儿般的眸子如水温柔。

李云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郑重对月牙儿道:“对不起,这张纸上有些东西暂时不能告诉你,不是我不愿意念给你听,而是我自己也吃不准,这纸上写的东西有些诡异,我得找个人先去问一问才行。”

“问谁?”

月牙儿明显担心,但又故意装的轻松,故作娇憨道:“需要我陪着吗?月牙儿最懂得如何开口去求人。”

李云哈哈一笑,伸手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声道:“不用这么担心,这张纸写的是好事,我去找人询问也不是求人,而是让那人帮我确定一个猜测。”

“到底是谁啊?”

月牙儿仍旧担忧,继续追问一句。

李云再次哈哈一笑,突然把小包袱往背上一搁,然后大手揽住月牙儿肩膀,安抚小丫头道:“不用担心,我要去问的是我大师伯。”

原来是去问翟让!

月牙儿顿时放心下来,扬起小脑袋甜甜冲李云一笑。

两人正准备离开,李云忽然又想起一事,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山洞,大手放开了揽着的月牙儿,道:“你先等等,我把这个山洞堵起来,否则可能被人找到,我可不愿有人住在洞里。”

月牙儿舔了舔嘴角,吃吃轻笑道:“堵起来好,以后只有你和我来,好哥哥若想刺激的时候,就把我弄到山洞里来。”

这话带着丝丝魅惑,李云腹部又是一热,他有些怕了靺鞨女孩的狂野,连忙跑去那边推动那块巨石。

他有天生神力,然而巨石非是普通巨石,这石头最少也得两千多斤,李云歇了好几次方才推到洞口。

他用大石丝丝堵住洞口,心中这才放松下来,男人都有独占欲,他不愿有人进入这个山洞,这山洞记录了他的旖旎,当时只能独属于三个人。虽然玲珑永远不会再来,但是月牙儿却可以,以后真要是想要回味的时候,确实可以带着月牙儿故地重游。

巨石足有两千斤重,以他的神力尚且要歇息几回,所以压根不担心被人推开,这个山洞以后安全的很。

但是李云仍旧有些不放心,他又去折断无数树枝插在洞口,这些树枝深深插入土中,也许开春之后会发芽生长,到时候整个山洞隐蔽万分,再也不担心被人偶然发现。

做完这一切之后,终于变得安心,他心里记着回去问询翟让,于是把月牙儿背在身上发足狂奔。

这一路奔跑不停不歇,足足半个时辰才回到渤海城,李云心里有些敬佩玲珑,他想不到玲珑竟然在距离渤海如此之远的地方悄悄弄了个山洞。

但他现在不敢去见玲珑,或者说是没想好如何跟玲珑相处,他背着月牙儿回到渤海城之后,只让月牙儿自己先去找玲珑,而他却带着小包袱去往另一边,那地方正是翟让栖身调教子弟的地方。

此时渤海城尚未建成,到处都是土木砖石,宛如一座巨大工地,工地上是一片片简易小木屋。

他顺着木屋中间的道路慢慢而行,渐渐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院落,这院落乃是砍伐原始巨木弄成栅栏,然后围拢一起形成简易的学院,学院里搭建着上百座简易小木屋,其中有一座木屋属于瓦岗寨的大龙头翟让。

李云直奔那个小木屋而去,期间遇到一群小孩正在扎马步,这些孩子见他之后十分欢喜,但却乖乖站在原地不敢改变扎马步的姿势,李云冲着孩子们点了点头,心中对翟让调教子弟的严厉很是敬佩。

如果是李云自己来当这个师傅,他肯定狠不下这种心思,要知道现在东北还是很冷,大人站在寒风中也会哆嗦,翟让却让孩子们在雪中扎马步,这种事情李云感觉自己干不出。

虽然他自己干不出,但他支持翟让这么干,有时候让孩子吃苦并非坏事,反而是对他们一生的负责。

由于这座院落实在太大,李云走了良久才穿过场地,期间又遇到一群群铲雪的百姓,见到李云全都远远的挥手打招呼。

李云再次点了点头,越过百姓们继续往前走,终于到了一排排的小木屋处,他脚下忽然变得有些迟疑。

他驻足沉吟一番,伸手把背上的小包袱解下来,先是从里面拿出那份竹简放进怀中,又把六个小瓷瓶也藏了起来,最后只剩下七个肚兜和那张写满字迹的纸,这才轻轻吸了一口气,冲着翟让居住的屋子而去。

“大师伯,在不在……”

他并没有直接推门,而是站在门口恭敬询问,哪知门内忽然响起两声惊叫,听起来赫然竟是玲珑的声音。

李云愕然一怔,想不到躲玲珑偏偏遇到玲珑。

这时但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露出翟老头满是刀疤的脸,不知识因为何故,翟老头竟然一脸怒气。

李云心中打个突兀,顺着门口往屋内看去,这一看顿时暗叫一声苦也,他没想到翟让屋子里竟然还有四个女人。

这四个女人出现这里,正是李云眼下最担心预见的人。

一个不用说正是玲珑,刚才的惊叫就是玲珑所发。

第二个面容温婉,分明是少女阿瑶,此时阿瑶正坐在火炉旁边,怀里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那小丫头正是兕子,口中娇憨不断发出‘哒哒’声,也不知‘哒哒声’是要打人,还是模仿大人们在骑马,李云只能看到小家伙玩的很兴奋,不断用口水滴答的小嘴去亲阿瑶。

既然小兕子在,那么长孙皇后肯定在,果然只见长孙皇后坐在火炉另一边,一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挂着丝丝怒气。

皇后来翟让这边说事,圣女大祭司必然跟随作陪,此时只见圣女大祭司一脸尴尬,似乎对长孙皇后很是愧疚抬不起头。

李云怎么也想不到,他躲玲珑偏偏碰了个正着,不但碰了个正着,而且还碰上了令他头疼的皇后和老娘。

尤其看这几人的表情,分明是那件事暴露了,他下意识就想逃开,转身大踏步要跑。

“兔崽子,滚回来!”

猛听翟让一声轻喝,道:“你若敢跑,腿给你打折。男子汉大丈夫,做下事情就得认,躲算什么,给我滚回来……”

李云满嘴苦涩,磨磨蹭蹭转过头来,他正要分辨几句,哪知翟老头直接大手一伸,啪的一声,先抽了一巴掌。

大师伯乃是长辈,打晚辈理所应当,李云丝毫不敢躲避,一巴掌抽的他满脸火辣辣。

翟让似乎早就猜到李云不会躲,打完这一巴掌之后先自叹了一口气,翟老头似乎在帮李云找台阶,满脸羞愧道:“算了,你进来吧,晚辈错,长者过,是我这个大师伯没有教好你,你犯错之时自己也是糊里糊涂,唉……”

说着大手一拉,直接把李云拉进屋里。

进门之后才发现,玲珑竟然是跪在地上,虽然跪在地上,但是少女一脸刚硬,似乎刚跟长孙皇后等人吵过架,屋中几人的情绪都显得不太平静。

这情况李云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他和玲珑的事情暴露了,唯一让他搞不明白的是,玲珑明明在山洞留字告诫他要隐瞒,怎么自己一回来就把事情吐露出来?

他正迷惑之间,猛听长孙皇后一声冷笑,道:“本宫乃是后宫之主,一辈子练的就是眼睛,你那个老不休的二大爷总是偷吃,本宫每天都得盯着宫里那些女子,一旦发现哪个破身,就得给人一个名分,原本是帮你二大爷擦屁股,想不到现在要帮你擦屁股,臭小子你好大胆,堂姐你也敢睡……”

李云苦涩低头,不知如何解释。

旁边玲珑却接过皇后话茬,大声道:“是我给他下药,这事怪不得他,长孙无垢你莫要仗着辈分压人,在我眼中你可不是我的长辈,我之所以跪下认错,乃是对我的师尊认错。我玲珑和你们大唐李家没有情,只有恨,你虽然是大唐皇后,可你没资格训斥我,若论咱俩之间的身份对比,我现在也是草原的金刀可汗!”

这丫头好刚硬的性格。

“放肆!”

圣女大祭司见她顶撞皇后,顿时在旁边呵斥一声,虽然圣女很疼爱自己的弟子,这一刻必须站起来做出要责打的姿态。

玲珑毫无怨言,恭敬跪着等圣女打她。

吵成这样,毫不服软,圣女满脸痛彻心扉,长孙皇后一脸沉痛,这时候只有翟让有资格劝架,因为翟老头的辈分最高。

他先是狠狠瞪了李云一眼,然后用身体护住玲珑,这才对圣女大祭司摆了摆手,又对长孙皇后点了点头,语带劝解道:“事已至此,闹无意义,错事已经铸成,两个孩子比我们更难受,老夫认为这事不如揭过不提,咱们就当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如何?”

长孙皇后支持的就是这个观点,闻言连忙点头道:“可以,本宫赞同,不过小铃铛三个月之内哪里也不能去,她必须待在本宫身边一刻不能离,等到三个月之后,本宫会让御医查她脉象,若是怀有身孕,必须服药打去。”

这是害怕玲珑怀了李云骨肉。

平心而论,长孙皇后乃是好心,可惜她话才说完,地上的玲珑顿时咆哮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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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来自超级大腿的批语】3更

玲珑的容颜堪称艳丽无双,几乎有盖压一个时代的风姿,然而这一刻她俏脸狰狞,怒容满面咆哮道:“长孙无垢,你试试看,你若打掉我的孩子,我发誓杀光大唐皇族所有人……”

分歧又回到了原点。

翟老头一声长叹。

哪怕他是天下第二反王,堂堂瓦岗寨的大龙头,可是摊上这种事情也感觉抓瞎,他知道涉事双方劝哪一边都劝不住。

眼见玲珑不断咆哮,长孙皇后满脸沉痛,而圣女大祭司不得不再次挥手,准备狠狠重责顶撞皇后的玲珑。

就在这种情势之下,李云脑中陡然灵光一闪,他脑中闪过的念头让他登时狂喜,连忙大吼道:“老娘等等,先别动手,我有高人批语,可以迎娶娶玲珑!”

这话才一说出,众人神情各异,玲珑是俏脸欢喜,长孙皇后是面带迟疑,翟老头一张刀疤老脸略显狰狞,唯独圣女大祭司下意识点了点头,赞成道:“其实堂兄妹也没关系,咱们突厥人不在意这个……”

说完之后才感觉这么说不合适,连忙羞愧冲着长孙皇后歉疚一笑,她顾着儿子的好事,却忘了顾及长孙皇后的情绪。

当娘的人袒护孩子,纯粹是下意识支持,支持完之后才觉得不妥,圣女大祭司显得很尴尬!

……

李云生怕误会越来越大,值此之时再也不敢拖沓,他猛地举起那个小包袱,从里面快速抽出那张之,急急道:“别急,别急,事情不是你们想到那样,我真的可以迎娶玲珑……”

说着猛然上前两步,捏着纸张递到翟老头眼前,十分急促道:“大师伯你看看,这字体你认识不认识?”

哪知翟老头只看了一眼,随即郑重摇了摇头,道:“不认识。”跟着反问李云一句,道:“这是什么字?看起来像汉字。”

李云愕然一怔,满脸惊呆道:“不应该啊,您应该认识这种字。”

翟老头一脸茫然,好奇又看了看纸上的字,然后再次摇头,很是笃定道:“老夫确实不认识,只是觉得笔法眼熟……”

“眼熟就对了!”

这时李云已经想明白其中关键,急急道:“您别关注这种字体了,你先回忆回忆这种字迹,每个人写字的方式都有特点,所以一个人的字迹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他话还没有说完,猛见翟老头面色变为震惊,但见这位曾经的大龙头浑身忽然颤抖,竟然哆哆嗦嗦抬起手摸向那张纸。

“这字迹,这字迹……”

翟老头喃喃有声,脸上的表情更加震惊,突然口中大吼一声,宛如咆哮般道:“这字迹我果然很熟悉,但我熟悉的字迹是汉家之字,这种似是而非的字体,我以前确实从未见过,所以一时没能辨认出来,经你一提才发现十分类似。”

熟悉就行!

李云大喜过望,这时也顾不得有泄漏隐秘的危险,急急道:“之所以换了一种字体,是因为这字体是写给我一个人看的,但是不伦用了哪种字体,一个人写字的字迹不会改变,大师伯,你知道这是谁的字迹吗?”

“我知道!”

翟老头再次咆哮一声,突然竟一把抓住李云,由于太过激动,导致语气恶狠狠吓人,狂吼问道:“说,人呢?给你这张纸的人呢,快点带老夫去拜他。”

即使是万分激动之时,翟老头用的仍是一个‘拜’字,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尊敬,纯粹是下意识不经大脑说出。

李云心里越发笃定,终于哈哈大笑一声,他举着纸张满脸轻松,大声道:“有这份批语,我娶玲珑天经地义,大师伯,您说呢?”

哪知翟让压根不关注这个,只是抓紧他双肩再次喝问,道:“人呢?快点带我去拜见。”

李云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苦笑摇了摇头,他捏着纸张悻悻两声,弱弱解释道:“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压根没有见到人……”

翟老头登时一怔,颓然放开李云肩膀。

然后他猛然又激动起来,一把将李云手里的纸张躲过去,急吼吼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有没有提及老夫?”

李云微微一呆,他想不到翟老头竟然这么激动,他小心翼翼看看翟老头,语带全劝慰道:“大师伯莫要遗憾,这是老人家给我的批语……”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纸张上没有提及翟让的事情。

翟老头长长一叹,脸上显得异常惆怅。

他忽然恭恭敬敬把纸张递了回来,然后用更加恭敬的语气问道:“这纸上写了什么,你能不能给大师伯念念?我,我……”

翟老头期期艾艾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无限感怀道:“我已经三十年没能恭听垂训,我真的很渴盼听听老人家的仙音。”

他自己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却在话中恭称写字的是个老人家,这让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同时好奇,两个女人下意识也凑了过来。

但见长孙皇后一脸震惊,忽然小心翼翼开口道:“莫非,莫非,是那位老人家……”

圣女大祭司乃是当时超级大高手,这时竟然也是一脸拘谨开口,小声问了一句道:“他老人家有什么指示?”

李云实在没有想到,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似乎都知道那个老人,并且看两个长辈的表情可以猜出,两个长辈以前应该是见过那位老人。

这时翟老头已经急不可耐,忽然用手狠狠砸了李云肩膀一下,呵斥道:“快点念念,让我们听听,倘若真是老人家的意思,你娶玲珑没人敢拦着,哪怕是生孩子会有怪病,他老人家出手也能解决……”

原来古人也知道血脉之亲不能结合的原因,这才是几个长辈反对李云和玲珑在一起的初衷。这几个长辈都是当世高人,除了反王就是圣女,要么就是一国皇后,他们于世间礼法颇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以后玲珑会生孩子。

长辈们担心的是生了孩子会有怪病。

这时玲玲已经察觉事情有了转机,她跪在地上眼巴巴看着李云,不远处火炉边的阿瑶忽然起身走过来,趁此机会把玲珑从地上拽了起来,柔声道:“你先别急,大哥他肯定有办法。”

玲珑下意识攥了攥小拳头,陪着阿瑶也凑到李云跟前。

大家都等着李云念念纸上的字。

……

李云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把纸张展在眼前,他没有直接开念,而是先做个解释,语气很是郑重道:“本来这份东西我是不信的,所以才会拿来让大师伯辨认字迹,既然大师伯予以确认,那么这东西必然是真……”

说着看了众人一眼,语气更加郑重道:“这是老人家给我的一生批语。”

这话才一说出,屋中众人顿时‘啊’了一声,但见翟老头第一脱口而出,满含震惊道:“生死之批。”

确实是生死之批,当年他也曾得到过批语。

旁边长孙皇后紧跟着开口,急急道:“是不是让你不要杀死手持凤翅镏金镋的人?”

这话其实是关心则乱,因为‘不要杀死手持凤翅镏金镋之人’的批语是给李元霸的。

圣女大祭司第三个开口,同样急急道:“莫非让你弃掉擂鼓瓮金锤,大雨之夜不准登上高山……”

三个长辈各自开口,前后几乎没有间隔,虽然是各自发问,听起来却像异口同声,可见他们心中何等震惊,都对纸上的批语万分重视。

李云哭笑不得,冲着众人摆了摆手,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这批语不关乎前代,既没有叮嘱我放过哪个人,也没有要求我放弃擂鼓瓮金锤。所以在我看在,咱们不需要太过忧虑。”

他慢慢举起纸张,终于开始念诵,开口才念了第一句,直接就是个老人家的口吻,道:“乖娃,汝一生,有七死!”

“啊!”

屋中众人又是‘啊’了一声,几乎在转瞬之间脸色苍白。

这其中又以翟老头最为惊慌,忍不住开口道:“这还不需要忧虑?老人家批你一生七死!我和你父亲那么凄惨的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死之批。”

李云满脸无奈看他一眼,苦笑道:“大师伯您若再敢打岔,小心师侄我撂挑子不念了。”

翟老头顿时闭嘴,并且用手使劲捂住了嘴巴,这动作搁在一个六十岁老头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可爱和奇葩。

但是众人却能明白,翟老头这是对纸张主人的尊敬。他怕自己再出声打断,因此采用手捂住自己嘴巴。

李云心里偷笑,脸上却不敢透露出来,他再次看向纸张上的字,继续念诵道:“第一死,吞丹之劫,乖娃,此劫给你一批,你要懂得感恩,批曰:梦中有大国,夜探再黄河,忽有玄龟现,吞丹成一劫。陡然梦中醒,饥寒不可活,幸然彩凤至,含食吐香舌。”

批语用的是打油诗,念起来缺少诗词的文采,但是翟老头等人却郑重其事,恭恭敬敬听完这第一个批语。

然后翟老头才小心翼翼问李云,很是好奇道:“这第一个批语的死劫,听起来似乎已经过去,但是老夫有些地方听不太懂,师侄你可不可以解释给老夫听听?”

李云点了点头,捡取能说的地方给大家解释道:“这第一个批语是说,我在梦中吞了一个玄龟的丹,梦醒的时候饥寒交迫转眼要死,幸亏有一个女孩到我身边,用嘴含着粮食喂我吃了下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翟老头猛然看向阿瑶。

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也是如此,三个长辈几乎同时望去,然后只见长孙皇后一脸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彩凤,彩凤,阿瑶在老人家的批语中,是一条彩凤。”

彩凤在古代可不是随便称呼的,这最少也得是诸侯王正妃才有的资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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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生死批语,个个不凡】4更

李云的第一死劫,说的是阿瑶用嘴含着粮食把他救活。至于批语中的梦中大国,玄龟金丹这些东西,因为老人家用的乃是代指,李云解释的时候正好含糊其辞。

可惜他的含糊其辞根本没必要,因为大家压根没产生任何怀疑,众人只是被批语中的彩凤惊到,全都把目光看向了阿瑶。

长孙皇后突然从手腕上推下一个镯子。

那镯子上面分明雕刻着一条金凤。

皇后猛的把阿瑶胳膊拿起,顺势把手镯给阿瑶带上,然后轻轻抬手抚摸阿瑶额头,语带深意道:“凤冠霞帔,其实很累,愿你不忘初心,一辈子都是个温婉的好女孩!”

说着停了一停,指着阿瑶手腕又道:“按说这镯子你暂时没资格佩戴,但是因为老人家给出了批语,所以这镯子提前给你带上吧,老人家的批语从来不会出任何错……”

阿瑶有些茫然,明显似懂非懂,她自幼生活艰辛,没有什么大的见识,她不知道长孙皇后给她镯子是什么意思,但却隐隐也能感觉这是个很重要的事。

长孙皇后再次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转眼看向旁边的圣女大祭司,笑着道:“恭喜弟妹,后宅有主也。”

圣女大祭司郑重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奇怪之物,道:“这是寒铁锁链上的一个扣,当年李元霸用这个东西锁住我,后来我把它拆成许多铁扣,这是其中最为主要的一个扣。”

说着把铁扣放进阿瑶手中,同样也学皇后一般抚摸阿瑶额头,温声道:“我被铁链锁过,但我给你铁链并不是锁你,我早年间心怀愤恨,现在却认为这是一种姻缘,铁扣锁人一生,当做咱们家的聘礼吧。”

平心而论,这铁扣没什么价值,长孙皇后给的是金凤手镯,圣女大祭司只能给一个寒铁锁链的扣,但是阿瑶却万分珍惜,小心翼翼帮铁扣收在怀里。

旁边玲珑有些羡慕,抿着小嘴可怜巴巴看向师尊,然而圣女大祭司却没有再掏一个铁扣的迹象,只是语带温婉安抚徒弟一声,道:“等会听听批语,看看有没有说你……”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倘若批语中提及玲珑,那么必然有一个铁扣给她。

玲珑顿时万分紧张,一双眸子急急看向李云。

可惜李云接下来念诵的诗句让她失望了。

但听李云念道:“第二死,世家之危,乖娃,此劫也有一批,望你时时警醒,批曰:初露锋芒,身世尚隐,咸鱼铁锅,根基不稳。少年张狂,世家心狠,幸有斧来,方知隐忍!”

这个批语就比较含糊其辞了。

但是众人对这个批语却不需要问询。

因为几个长辈都知道李云曾经的事。

当初李云身为一介流民,身世尚未被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得知,结果他却蒙着程处默去弄咸鱼铁锅,甚至去招惹超级世家赊账买货,后来为了得到小盐山,专门狠狠坑了太原王氏一笔,若非有程咬金在后面罩着,李云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妙。

这批语说的乃是死劫,偏偏李云现在活的很好,那么此中必有化解之因,几个长辈几乎同时喊出一个名字。

“程家丫头……”

长孙皇后最为属意程处雪,连忙自我解释她对批语的理解,道:“幸有斧来,方知隐忍,这说的肯定是程家丫头,因为程家丫头用斧头砍过臭小子。”

说着看向众人,很是严肃道:“老人家既然给出如此批语,那么程家丫头的身份必须定下,本宫身为臭小子的伯母,又是整个大唐的一国之母,我有资格给小辈定亲,我定程家丫头作为平妻。”

圣女大祭司点了点头,郑重答应道:“嫂嫂既然做主了,弟媳听您的便是。”

说完看向李云,似笑非笑又道:“以后好好对待人家,莫要让人家再拿斧头砍你,若是被娘亲知道你欺负儿媳,信不信我帮着儿媳妇一起揍你。”

李云满脸尴尬,冲着老娘讪讪一笑。

他念诵批语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玲珑之事,可惜前面两个批语根本没有提及玲珑,幸好第三个批语紧跟而来,终于批注了关于玲珑之事。

三个长辈对于玲珑的问题最为重视,因此全都屏气凝息侧耳倾听,但听李云轻轻咳嗽一声,举着纸张慢慢念诵道:“第三死,饶命之劫。”

这让众人都是一愣,李云自己也有些愣住。

唯有玲珑却骄傲仰头,口中忽然发出嘻嘻的笑声,笑声宛如铃铛一般清脆,分明带着丝丝的满足和释怀,这丫头聪慧绝顶,她已经猜出纸张主人非同小可,凡事纸张上批语涉及之人,必然会是李云的妻子,并且谁也不敢反对,只能乖乖遵从。

这让玲珑浑身放松。

我是堂姐又如何?

照样嫁个堂弟做媳妇!

谁若心中不服,去找批语之人试试看。

她笑的万分得意,三个长辈却满脸迷糊,幸好李云紧跟着继续念诵,终于明白了批语是什么意思,但听批语道:“第三死,饶命之劫,乖娃,你得谢谢杨家的小铃铛,当年你神力初现,其实并非无敌,你自已俘虏于她,却不知万分危险,倘若她想杀你,你扛不住她匕首十招。”

“嘻嘻嘻嘻!”

玲珑的笑声再次响起。

李云怔怔看向玲珑,然后又看看纸上的批语,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匪夷所思道:“你当年故意被我俘虏?”

玲珑嫣然一笑,展露绝代风华。

这时翟老头在一旁出声解释,语带恍然道:“玲珑是圣女大祭司高徒,而你那时只是个觉醒神力的莽夫,倘若她真要杀你,最少有一百种招式。”

李云恍然大悟,心中对批语老人万分佩服,忍不住喃喃开声道:“怪不得叫做饶命之劫,原来玲珑当初饶了我一命。”

大家都在关注饶命一事,唯有长孙皇后注意到批语中一个词汇,但见皇后一脸迷惑,忽然轻声开口道:“杨家的小铃铛?怎么会是杨家的小铃铛?”

众人这才察觉此点,相互间看了一眼。

……

……第4更爆,后面第5更同时发布。

第273章 【第四个神秘女孩】5更

圣女大祭司秒目精光一闪,突然开口问道:“玲珑的生身之母是谁?”

这话其实故意问的。

如今玲珑和李云的事情暴露,众人肯定都知道她是李建成的女儿,既然知道是李建成的女儿,那么她母亲是谁肯定也知道。

圣女大祭司故意这么问,分明是在给长孙皇后提供思路。

果然只见长孙皇后凤眉蹙起,喃喃自语道:“玲珑的生母乃是郑观音,本宫对此事有十成把握,因为当年玲珑降生之时,本宫一直守在郑观音的产房中。”

李建成是李世民大哥,所以郑观音就是李世民的嫂子,长孙皇后身为弟妹,守在嫂子的产房合情合理。

也就是说,玲珑确实是郑观音生的。

既然母亲这边没问题,那么父亲的问题就值得商榷了。

众人同时想到批语中那个词。

玲珑被称呼为杨家的小铃铛!

明明郑观音的夫君是李建成,怎么玲珑成了杨家的小铃铛呢?这已经不需要再纠结猜测,因为答案实在不方便说出口。

唯见长孙皇后迟疑片刻之后,终于小心翼翼透露出一点,似是而非道:“荥阳郑氏,超级门阀,当年大隋皇宫选妃,各家都有女子进京……”

进京之后呢?

有的成了隋炀帝的妃子,有的没选上又送了回来,至于期间是否发生过别的事,恐怕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

但是批语里面言之凿凿,称呼玲珑为杨家的小铃铛,在场众人都是人精,若是再想不通那真是白瞎了。

玲珑第一个欢呼起来,猛然用手保住了李云的胳膊,嘻嘻哈哈道:“弟弟,好弟弟,乖乖喊一声堂姐听听,喊堂姐是不是感觉特别刺激?”

这纯粹是撩拨。

旁边三个长辈哭笑不得,但是再也不去阻拦玲珑,因为大家已经从批语之中得知真相,玲珑和李家皇族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既然没有血缘关系,那么结合自然不存在障碍,至于两个小辈之间的称呼,随便他们怎么去闹吧。

喊堂姐怎么了?

喊亲姐都行!

只要两个孩子感觉开心,称呼的事情乃是闺房逗趣。

“谢天谢地……”

长孙皇后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幸亏老人家法眼洞穿世事,否则真会耽搁了两个孩子的幸福,唉,说了也是愧疚,我这个做长辈竟然还孩子闹气。”

玲珑嘻嘻哈哈,故意冲她眨眨眼睛,甜甜喊道:“二婶,您的侄女嫁给了您的侄子,好不好玩,吓不吓人?”

长孙皇后噗嗤一笑,指着玲珑笑骂道:“就算你不是李家血脉,嫁给臭小子以后也是我的晚辈,若敢不敬尊长,罚你三年不准洞房。”

“吃吃!”

玲珑得意一笑,吃吃道:“昨晚已经洞房过了,弟弟他一夜弄了我十几次……”

这话让三个长辈同时脸色涨红,装作没听见一般转过头去。

圣女大祭司转头之时不忘伸手入怀,竟然又掏出了一个寒铁锁链的铁扣,忽然恶狠狠扔给玲珑,故作生气道:“给你,这下满意了吧。”

玲珑秒目一闪,吃吃又笑道:“原来师尊怀里放着两个铁扣,莫非您竟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呀呀呀,徒儿跟着您学艺多年,我怎么不知道师尊还有这个本事。”

圣女大祭司气笑起来,拿出手指狠狠点了点玲珑的小脑门,忽然圣女幽幽一叹,轻声道:“我原本打算驱逐你离开,让你滚到远远地方永远不见你,但是在你临走之前,想把一个铁扣送给你。”

这话让玲珑顿时一呆,她再也说不出嬉笑的话。

“师尊!”

玲珑忽然把脑袋搁在圣女怀里,轻轻道:“您真疼我。”

圣女在不知她真正的身世之前,仍旧决定要给她一个铁扣,虽然会驱逐她离开,让她和李云永世不见,但是给了铁扣就代表一种承认,分明是承认玲珑属于李云的妻子。

要知道圣女在准备此事之时,并不知道玲珑是杨家的小铃铛,不知道仍旧这么做,可见圣女对玲珑多么疼爱。

师徒两女在那里亲昵,旁边长孙皇后满心释然,唯有翟让老头牵挂着老人批语,这时再次急吼吼催促李云道:“师侄你不要念一半留一半,快点把老人家的圣言全都念出来……”

催促之中忽然一怔,满脸愕然看着李云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莫非后面的批语不可说?”

众人听了也是一怔,忍不住全都看向李云。

却见李云满脸茫然,忽然抓抓脑门道:“奇怪的很,真是奇怪的很,按说我第四个认识的女孩是月牙儿,为什么月牙儿在批语之中排在了第五位,这第四个女孩是谁啊,我记忆里压根没有这个人。”

他这样一说,众人顿时也好奇起来。

尤其玲珑此时心情放松,竟然有心思调侃李云一句道:“莫非是你始乱终弃,蒙骗了哪个女孩之后又将她抛弃……”

李云哭笑不得看她一眼,没好气道:“昨晚和你之前,我还是个童男子。”

玲珑哈哈直笑,媚眼如丝吐了吐小舌头,忽然用牙齿故意咬着嘴唇,嘻嘻低声道:“舒服不舒服?”

旁边圣女大祭司和长孙皇后怕她又要闹怪,两个长辈不约而同猛然伸手,一个捂住玲珑小嘴,一个揪住玲珑耳朵。

而李云却再次拿起纸张,满脸迷惑再次出声,苦苦思索道:“这第四个神秘女孩,我真的没有听说过啊。”

他认识的女人很多,但是能谈婚论嫁的没有几个,批语上第一个写了阿瑶,第二个写了程处雪,第三写的恰是玲珑,但是跳到第五才是月牙儿。

无论阿瑶还是程处雪,又或者玲珑和月牙儿,这都是李云早早熟知的人,也是愿意迎娶的人,但是偏偏批语之中把月牙儿放在第五位,却把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女孩放在第四位。

这让李云万分茫然,一时觉得莫名其妙。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最后终于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喃喃道:“莫非老人家的批语并非按照认识顺序,而是兴之所至随意而为,倘非如此,无法解释。”

这猜测倒也有些可能,哪知翟老头却喝斥一声,怒气冲冲道:“不准胡说,此乃大不敬,老人家既然把阿瑶排在第一位,又把程处雪排在第二位,第三才是玲珑,显然是严格按照你生平之事给的批语,你再好好想想,是否存有遗漏,第四个批语既然不是月牙儿,那么肯定有一个女孩先于月牙儿出现……”

李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颓然苦笑摇了摇头。

“这第四个女孩到底是谁啊。”他感觉自己快被憋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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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猜第四人,真难啊】

李云为什么感觉迷茫?

因为第四个批语确实让人迷惑。

“元亨利贞,利令智昏,牝马轻裳,非假非真,看似是假,或又是真,恍然如梦,天定之婚,倘无此女,汝已亡魂……”

这就是第四个批注,全文带着拗口的江湖味,听起来像是街头卦摊胡说八道,然而细细琢磨有感觉深邃玄奥。

李云之所以迷茫,是因为他读懂了这个批注,虽然读懂了批注,但却不知道意思,这才是令他迷惑的事,他不知道第四个女孩到底是谁。

这份批注透着神神怪怪的味道。

不过李云并不觉得这是胡言乱语……

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确实有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有些用科学无法解释,听起来像是迷信。

比如古老易经,据说是解读周天万物的密码,倘若能够完全掌握易经,可以法眼洞穿古往今来,真要是做到这一步,几乎和神仙中人没有区别。

而这第四个批注,所用的文字恰恰就是来源于易经。

不得不说,古人对于学问比后世人掌握的更深,连李云这个后世穿越的半瓶水都能读懂批注,在场三个长辈自然没有任何吃力。

比如长孙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虽然皇后这个封号并不能代表有学问,但是能当皇后的肯定不是大字不识笨丫。

古代女子读女训,学礼仪,长孙皇后乃是才女之中翘楚,这份批注虽然晦涩但还难不住她。

但见皇后迟疑片刻,若有所思开口道:“元亨利贞,此乃易经乾卦,一字一意,大吉大利,这是说有人改变了你命运中的一劫,并且帮你把劫难转化为大吉之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思索又道:“第二句,利令智昏,这指的应该不是你,而是指的劫难之源,因为劫难之源利令智昏,所以才被元亨利贞转化了劫难。”

仅仅八个字,就被长孙皇后解读出这么多话,偏偏古代学问确实是如此严谨,长孙皇后的解读严格来说算是比较简陋的解读。

这时旁边翟老头忽然开口,语带沉思道:“后面第三句和第四句,牝马轻裳,非假非真,牝马,母也,牝马在道门易经中代指女性,而且是性格温婉感情忠贞的女性,牝马代指母性,批注里却说牝马轻裳,轻裳原本是指穿着不注重礼仪,做母亲的人肯定不会水性杨花,那么这两个词汇连在一起自相矛盾,所以应该反过来解读……”

说到这里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接着道:“牝马轻裳,指的不是结婚后女人,而是尚为处子的女孩,轻裳必须理解为易容换装,这是说有个女孩子伪装成了男人。而她伪装成的男人是谁呢?很可能伪装的就是你!”

翟让果然不愧是神仙高徒,这一番言语乃是依照道门典籍解读,李云听的连连点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记忆里好像听过伪装的典故。

偏偏越是想回忆越是回忆不起来,弄得他心里渐渐有些烦躁难受。

这时圣女大祭司轻轻开口,语带深意道:“我虽然不精通汉人学识,但我却是整个突厥的大祭司,这份批注在我看来,前面四句才是精髓,至于后面六句,加起来也不如前面……”

说着也看向李云,温声安抚儿子道:“看似是假,或又是真,恍然如梦,天定之婚,倘无此女,汝已亡魂……这是说那个女孩冒充了你,她虽然是假的,被骗之人却觉得是真的,这事听起来很离奇,就连做梦也未必能梦到这么离奇的事情,这个女孩是你命中注定的妻子,所以才会在机缘巧合下帮了你一把,也许她不是为了帮你,但事实却是救你一命,若是没有她的暗中相帮,你可能已经在那场劫难中死掉了。”

三个长辈各出智慧,已经把第四个批语解读完全,偏偏李云听了之后更加迷茫,忍不住喃喃开口道:“这可就奇怪了,有什么劫难会让我死?”

要知道这乃是第四份批语,那么第四个女孩必然是出现在玲珑之后,而李云认识玲珑的时候已经觉醒了神力,并且得到了擂鼓瓮金锤和霸下巨龟,再加上李氏皇族认亲,李渊赐下了李元霸当年的铁水流云金丝甲……

配备精良,宛如铁桶,浑身上下可以说毫无破绽,放眼当时不知道还有何人能敌?

套用后世一句网络词汇来形容的话,这就是‘我这么牛逼想死都难’的典型,偏偏批语之中言之凿凿,若是没有那个女孩李云肯定会死。

如此神神怪怪的说法,难怪李云会感觉茫然。

连李云这个当事人都感觉茫然,三个长辈自然也毫无头绪,但是屋中毕竟不止他们几人,还有玲珑和阿瑶也在这里。

若说一屋子人中谁最聪慧?

玲珑!

甚至放眼整个天下,玲珑的聪慧也能排进前三,这丫头真是堪称囊括了一个时代的气运,上苍似乎专门对她进行了各种弥补。

比如玲珑的容貌,几乎天下无双,容颜俏丽无比,几乎盖压一个时代。

长得漂亮也就罢了,偏偏冰雪聪明多智近乎妖,明明有些事情已经陷入死角情,玲珑总是能从独特角度继续挖掘。

她见李云烦躁不安,又见三个长辈一脸迷惑,忽然轻轻开口道:“小师弟认识我之后,按说只有一个饶命之劫,除了我可以给他威胁,无人能让他性命之危,因为我一直待在他身边,若有刺客之流,必然帮他抵挡,所以他的第四劫难不是来自单人,应该是来自连我也抗衡不了的群体……”

说着沉吟一下,紧跟着又道:“既然是群体,那么我们先分析一下小师弟的敌人,那时候他刚刚封为西府赵王,整个人置身于大唐群臣的目光下,在那种众目睽睽的环境中,即使世家豪门也不敢下手,所以,第四劫难应该不是来自世家。”

不是来自于单人!

也不是来自于世家!

那李云的敌人还有谁?

屋中众人都是当世顶尖人物,经此一提顿时把握住一个方向,但见长孙皇后第一个脱口而出,道:“异族蛮子!”

说完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圣女大祭司歉疚一笑,道:“弟妹勿怪,嫂嫂不是说你。”

圣女大祭司毫无恼怒,反而点点头接上了长孙皇后的话,跟着道:“按照玲珑丫头的说法,云儿当时的敌人只有一个,那时候整个草原即将面临寒冬,颉利率领百万大军挥师南下……”

说到这里一停,三个长辈同时看向李云,一齐道:“黄河之战!”

正是黄河之战!

李云渐渐想明白了一切。

他目光闪烁回忆之色,喃喃自语道:“当时我孤身一人,昂立黄河之畔,我虽然拿着擂鼓瓮金锤,又有霸下巨龟当坐骑,但我心中并无决胜之感,我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要打那一仗……”

说着迟疑一下,接着道:“我那时不懂武功,打仗纯粹要靠蛮力,一旦陷入百万大军之中,十有八九会在鏖战中被人磨死,偏偏老天仿佛给我机会,颉利可汗竟然带着突厥所有高层冲在最前面,他们不害怕我的大锤,甚至急吼吼想要和我干一仗,结果被我捡了个超级大便宜,开战之前直接把整个突厥高层包了圆。”

玲珑忽然轻声开口,语带深意道:“这就是你的第四劫难了!”

李云目光看向玲珑。

玲珑嘻嘻一笑,故意反问李云道:“倘若颉利可汗不曾犯浑,没有带领突厥高层上杆子找死,那么他们躲在后面指挥大军,你猜自己会不会被百万大军给磨死?”

有人指挥和没人指挥,战局的结果肯定不一样。

当初李云黄河之战,一人一龟肆意冲锋,突厥百万大军只敢逃窜,完全不敢和他正面争锋,别说是鏖战,连像样的反击都没有,虽然有李云天生神力的因素,但是绝大部分原因是缺少指挥。

倘若当时颉利和突厥高层没死,那么死的很可能就是李云。

果然那句老说的不错,一人智短,众人智长,这第四个批语恍如迷雾一般,却被众人抽丝剥茧慢慢分析而出,至此众人已经知道,李云的第四劫难正是黄河之战。

那么,第四个女孩必然是出现在黄河之战里。

虽然还是不知何人,但是已经缩小范围,只要以后多方留意,想必能够找到这人。

毕竟批语言之凿凿,这是李云的天定婚姻。

此时第四个批语已经解读,众人都觉得精疲力尽,感觉这是最为艰难的一个,解读之后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场之中只有阿瑶最轻松,她不在乎李云娶多少妻子,她只焦急这些女孩什么时候聚齐,毕竟批语里写的很清楚,七个女孩才能帮李云弥消七个劫难。

所以在众人都想歇歇的时候,唯有阿瑶鼓起勇气上前,略显急促问李云道:“李大哥,后面的批语呢,这份批语总共七人,你念到现在只念了四个……”

……

……1更到,3200字,这一章估计有人看不懂,说实话山水也迷糊,因为里面涉及的易经部分不是我的知识,而是打电话请教我老同学的父亲,一边请教一边写,写的过程中我也脑瓜子嗡嗡的,山水很不确定自问一句,中国的易经真有这么厉害吗?(ps,凡事这种备注,都不算计费字数,昨天看到一个喷子说用这个字数骗钱,我得给大家说明一下,你们可以看看自己订阅的币数,是按照3000字收的币)

第275章 【日月当空,千古一瞾】

后面的批语?

第五个?

这个李云早就念过,当时是念给月牙儿听的。

他呵呵一笑,对这个批语最为轻松,直接举着纸张念诵道:“张牙舞爪小野猫,忠贞如玉不可抛。此女可消你一劫,赐名靺鞨小辣椒。”

似乎批语老人对于月牙儿特别钟爱,所有女子之中唯有月牙儿赐了个名号,虽然小辣椒这个名号略显逗趣之意,但却透露出一股浓浓的长辈关怀。

毕竟所有女孩之中,月牙儿的出身最穷苦,偏偏性格娇憨可爱,对于李云特别忠诚。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批语老人才会爱屋及乌。

月牙儿的批语毫无玄奇,在场众人一听便懂,长孙皇后雍容一笑,打趣道:“张牙舞爪小野猫,形容果然贴切十足。”

说着看了李云一眼,似笑非笑道:“听说这丫头天天盼着给你生孩子,你可不要寒了小姑娘一片真心。”

李云讪讪低头。

他总觉得玲珑已经把月牙儿和自己的事情也坦白了。

第五个批注已经结束,后面只剩下最后两条,世间之事越是往后越让人好奇,在场众人忍不住又聚到李云身边,齐声催促道:“快快念念,后面两个是谁,你认识月牙儿乃是出关之后,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半年……”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众人都很好奇李云这半年里到底还认识了谁。

唯有玲珑思虑最深,忽然若有所以开口道:“也许并不是这半年,以后的日子都可以算上,第五个乃是月牙儿,刚刚认识不算久,第六个必然排在月牙儿之后,说不定尚未出现在师弟的死劫中!”

尚未出现在死劫中?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李云还会有两个死劫。

而这两个死劫因为消劫之人尚未出现,也就意味着两个死劫尚未发生。

众人顿时重视起来。

……

“李大哥,你快念!”

阿瑶最为揪心,急急催促起来,由于太过紧张,小脸已然苍白,这丫头对李云的情感最为真挚,乃是那种宁舍自己也不舍李云的痴情。

李云冲她温和一笑,劝慰安抚道:“你别担心,必然无事,虽然说是七劫,可是五劫已过,我估计最后两劫也没啥厉害,否则老人家岂能看着我白白身死?”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阿瑶仍旧担忧,再次催促道:“你快念,你快念,我要知道最后两个女孩,以后帮你好生留意。一旦知道对方是谁,哪怕走到天边也要请回来……”

李云心中感动,点点头再次举起那张纸。

这已经到了第六个批语,而整个批语统共只有七条。

虽然众人都很重视,但是李云却略显轻松,他举着纸张轻声念诵道:“日月当空,千古一瞾,第六死劫,血脉咆哮,唯娶此女,或可弥消,世事人心,莫名其妙,纵使亲情,翻脸可闹……”

此批语念完之后,屋中忽然鸦雀无声。

为什么?

因为这批语说的死劫太让人惊心。

啥意思?

亲人反目成仇啊!

这批语并不晦涩难懂,在场之人都能听明白,也正是因为能听明白,所以才感觉胆颤心寒。

听听批语里的话,多吓人……

第六死劫,血脉咆哮,来自血脉的咆哮不是反目成仇是什么?

并且后面专门给了注解,表示这个死劫乃是来自人心之变。世事人心,莫名其妙,纵使亲情,翻脸可闹,这四句几乎不敢深思,越想越会觉得骇然,因为它指的劫难明显来自皇家,隐隐竟是在说皇族会要害死李云。

如今李云已经是诸侯王,不但位高绝顶,而且即将建国,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存在,到底有谁才有资格害死他?

“不会的,不会的……”

长孙皇后一脸苍白,猛然伸手夺过李云手里的纸,可惜她并不认识纸上文字,因此显得更加慌措不安,她一双凤目带着惊恐,双肩明显在打哆嗦,由于太过震惊,口中只会说着重复的话:“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她忽然看向李云,眼中竟有泪光在闪,突然双膝一软,竟然要给李云跪下,口中呜咽道:“孩子,若真是如此,你得饶了他们。”

从这种情况来看,长孙皇后似乎并没有怀疑批语的准确性,所以她手足无措之间竟然想要跪下,身为长辈要对李云这个晚辈祈求。

为什么?

很简单!

批语里说了,李云的死劫来自皇家。

而皇家谁有这种实力,想来想去也只有皇帝……

要么是李世民!

要么是李世民下一代的皇帝。

不管是谁,那都是长孙皇后的至亲,但是皇后为什么要给李云跪下呢,因为皇后担心的是李世民或者下一代皇帝会死在李云手里。

这听起来有些绕,但是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李云生平有七大死劫,每个死劫都有化解之人,既然李云的死劫会被化解,那么死劫之源岂不是要失败?

生死之劫,你死我活,李云若是活着,另一方必然得死。

这就是长孙皇后的惊恐原因。

她下意识选择跪下,想要祈求李云放过将来的事,李云登时大惊失色,他哪里敢让长辈给他跪拜?

他想也不想直接伸手,一把扶住长孙皇后的双臂,顿时察觉这位伯母双臂颤抖,显然这份颤抖是来自全身的传导。

“二大娘……”

李云忽然郑重开口,满脸肃重道:“我当初喊您一声二大娘,今天还会喊您二大娘,即使再过十年百年,这个称呼依旧不会变。”

他没有直接劝慰长孙皇后,也没有正面做出什么发誓赌咒的保证,他只用这样一个称呼告诉长孙皇后,他这辈子必然不会做出皇后担心的那些事。

可惜长孙皇后神思不属,明显没能听懂李云这个暗示,幸好旁边还有圣女大祭司在,大祭司伸手接替李云扶住了皇后。

这时李云才有机会进行安抚,温声对皇后道:“二大娘还请莫要担心,未来之事谁也无法预料,也许会发生,也许是猜测,就算会发生又能如何,咱们现在已经提前知道了啊。”

长孙皇后顿时一怔,紧跟着眼中显出惊喜神采,但见皇后连连点头,不断道:“对对对,咱们已经提前知道了,本宫以后时时注意,我绝不会让这种苗头出现,一旦出现任何苗头,本宫宁死也要按下去……”

说着看向李云,恍如发誓般道:“若是你二大爷对你稍有不满,本宫会和他抄个天翻地覆,若是程乾他们对你心存恶意,本宫会把他们吊起来狠狠的抽,如果打也不服,那就贬为庶民,等他们失去了身份之后,再也没资格做出不好的事。”

平心而论,长孙皇后这才是深明大义。她知道李云的心性不会惹事,若是双方有了隔阂必然来自另一方,所以皇后毫无迟疑做出这个决断,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双方的亲情。

用心良苦!

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

她不得不这么做!

要知道现在李云已经是诸侯王,属于那种听调不听宣的超然存在,渤海国虽然尚未开始建国大典,但是这个诸侯国必然会成功建立,而一旦建立之后,拥有子民接近一千万,再加上刚刚覆灭了高句丽,以后整个辽东都是渤海国的地盘。

这是一个丝毫不逊色大唐主国的存在。

并且李云身后还站着各种各样的大粗腿。

比如翟让,当年的天下第二反王,比如圣女大祭司,乃是李云的亲娘,此外加上玲珑,乃是草原突厥的金刀可汗,这么几股势力聚集一起,想要颠覆大唐也不是没可能。

李云身后还站着一个虚无缥缈的老神仙。

那才是最骇人的存在!

……

众人都被批语弄得慌乱失措,结果又是玲珑第一个展开联想。

但见这丫头一脸若有所思,忽然轻轻开口道:“刚才听那批语所说,似乎并不是笃定之事,老人家在句子里用了一个‘或可’,这本身就代表着两可之间的意思,再加上老人家指出了弥消劫难之人,那么咱们必然可以把劫难扼杀在萌芽之中。”

“对对对!”

长孙皇后连忙点头,一脸惊喜道:“找到这个女孩,必须找到这个女孩在,只要让李云提前娶了她,第六个劫难也许就没了。”

说着眼巴巴看向李云,满汉期待问道:“你能从批语中推测出哪个女孩吗?”

这话让李云不知道如何回答?

倘若他是生于大唐年间的土著,那他肯定猜不出批语中的女孩,偏偏他是后世穿越而来,批语中的女孩他岂能不知。

“日月当空,千古一瞾……”

李云喃喃一声,只觉匪夷所思,他缓缓扬起头来,借以掩盖自己的哭笑不得,心中暗暗道:“想不到竟然是她,这丫头今年怕是才有八九岁吧,莫非第六个批语乃是老人家的恶作剧,否则我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娃?”

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而对方顶多只有九岁,相互差距了十五岁之多,李云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下手。

原因很简单!

太嫩了!

长孙皇后一直在旁边观看李云神情,突然欢喜出声问道:“孩子,你莫非真能推测是哪个女孩?”

由于太过激动,皇后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李云面色有些讪讪,一时不知如何答复,他只能故作茫然摇了摇头,然后拿着纸张含糊其辞道:“咱们先念第七个批语,看看老人家还说了什么。”。m

心情极差,268章被举报了

正在删除重写,郁闷的很,敬告那些举报的人,请你们去祸害别家吧。

第276章 【古朴竹简到底是什么?】

然而等李云看向第七个批语时,他的面色再次显出茫然不解之色。

这第七个批语,写的东西更古怪!

“得天地之气,收日月精华,恍如白纸一张,瑶池绛珠一朵,三千年冰雪寒霜,铸就纯洁登仙之体,原为两道平行线,毕生不可相交际。然,逆天而行,强行改命,抗雷劫九十九道,此事终于促成,苍天大怒,咆哮问之,何如此?笑而骂天,庇后何罪之有?”

这最后一个批语,李云真的变懵了。

此前第四个批语是非假非真,那已经让他陷入茫然烦躁不安,幸亏有玲珑聪慧绝顶,抽丝剥茧解读而出,然而这次到了第七个批语,恐怕当世之间无人可以解读。

为什么啊?

因为根本不合理!

这分明是后世仙侠的套路。

雷劫都出来了,瑶池绛珠也出场了,并且还神神叨叨说什么登仙之体,老人家逆天而行方才强行改命……

这是啥意思?

这貌似是说世上有一个即将成仙的女孩,像是传说中的瑶池绛珠仙女一般,本来她的命运和李云属于两道平行线,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交际的机会,然而老人家为了李云的大劫,竟然逆天改命促成婚姻。

因为逆天改命之事,老人家扛了九十九道天雷,结果苍天拿老人家没有办法,只能咆哮质问老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干。

老人家回复苍天的回答很拽……先是笑而骂天,然后反问苍天,我这是庇护后辈,敢问何罪之有?

屌炸了!

但是听起来像是神话。

李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纸张慢慢叠起来放进怀中,他抬眼看了看屋中众人,发现大家脸上全都带着惊愕。

唯有翟老头一脸诡异,双目看向李云,语气郑重道:“此批语应为代指……”

“大师伯说的没错,这批语肯定是代指!”李云点了点头,感觉深有同感。

他说完之后毫不迟疑,紧跟着做出解释道:“如果这批语不是代指,岂不是说世上真有神仙?我估计这是老人家调侃后辈,所以第七个批语故意开了一个小玩笑。”

众人下意识点头。

但是阿瑶却一脸纠结,突然很是担忧开口道:“这可怎么办?咱们如何去找第七个人。若是找不到人,李大哥的第七个死劫……”

少女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她生怕自己再说下去会说出不好的句子。

但是她的意思大家已经明白,于是又对李云的未来感觉担心。

倒是李云哈哈一笑,满不在乎摆摆手道:“既然是老人家的玩笑,那么肯定没有死劫一说,话又说回来,人这一辈子多灾多难,若是严格计算起来,几十劫几百劫也有可能,所以古人才有一句名言,生而挣扎,人定胜天,就算劫难是天定,人活着也要和老天爷争……”

这话说的豪气十足,在这个时代几乎没人敢说,然而李云毕竟是后世之人,他接受的是完整正统的现代教育。

众人见他毫无担忧,受他情绪感染似乎也变得轻松起来,于是整个小屋渐渐有说有笑,似乎谁也没有把最后一条批语放在心上。

但若是有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众人都是在故作轻松,仿佛大家不约而同想要掩饰这件事,所以全都装作仍在脑后忘记一般。

至此整个批语已经念完,李云觉得不应该对大家隐瞒别的事,他慢慢从怀里掏出剩下的留个瓷瓶,然后将瓷瓶全都递进圣女大祭司手中,微笑道:“这东西您先收着,以后由您负责分发,若是哪个儿媳妇怀有身孕,您便赐给她一瓶药丸吃吃……”

圣女大祭司何等人物,闻言瞬间猜想到此乃何物,但见她脸色满含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莫非竟是保胎之药?”

李云不好意思正面回答,只是口中发出呵呵两声轻笑。

圣女大祭司顿时点了点头,一脸肃重道:“这东西为娘必然帮你收好。”

虽然口上这么说,然后手腕却微微一转,突然把一个瓷瓶塞进阿瑶手中,语气温和道:“这个给你,自己收好。”

阿瑶紧紧握住瓷瓶,仿佛抓着全天下最贵重的至宝。

旁边玲珑何其羡慕,猛然用手抱住大祭司胳膊,宛如小孩子撒娇一般道:“师尊,师尊……”

目的是什么,不说也明白。

圣女大祭司失笑出声,果然又选出了一个瓷瓶,然后装作生气般猛然一塞,笑骂一句道:“自己收好,丢了不准再要,你生性聪慧绝顶,做事却喜欢丢三落四,莫怪为师没有提醒你,这东西一人只能给一份!”

玲珑一把将瓷瓶攥住,嘻嘻笑道:“丢什么也不会丢这个。”

说着把瓷瓶小心翼翼放进怀里,心满意足拍了拍小胸口,突然又是嘻嘻两声,语带骄傲道:“我虽然当不了老大,但我孩子说不定会是老大,师尊您可要多准备点礼物哦,否则会被人笑话您这当奶奶的太抠门。”

“为师打死你这个小东西!”

圣女大祭司又是笑骂一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徒弟的小脸蛋。

总共七个瓷瓶,月牙儿提前拿走一个,剩下六个被分出两个,圣女手中还剩四个,她把其中三个小心翼翼收好,却留下一瓶送到长孙皇后手中,道:“劳烦皇嫂辛苦一躺,请您把这瓶赐给程家丫头吧。”

长孙皇后微微一怔,随即想明白这是圣女尊敬自己,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语气欣然道:“想不到本宫也有机会送出一瓶,这却多谢弟妹有心了。”

两个长辈相互说着体己话,又把阿瑶和玲珑也拉到火炉旁边,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掀翻天,但听一阵叽叽喳喳议论,直接从李云大婚一路说到下一代的婚事。

并且设想的还特别远,已经预定了许多国公勋贵的下一代闺女,甚至连辽东西域的皇族也没能逃开,只要有漂亮小女孩都准备抢回来。

李云听的面皮抽搐,翟老头似乎也目瞪口呆,两个男人感觉不适合再待在屋中,于是李云悄悄意识出去走走。

翟老头目光闪动一下,一张布满刀疤的恶脸显出欣然之色,两人随即出屋,踏着积雪漫行,渐渐离的木屋越来越远,恍如闲逛一般出了栅栏大院。

这时翟老头忽然停交驻足,沉声开口道:“是否有东西要给老夫看?”

李云左右扫视两眼,这才缓缓点头,他伸手入怀掏出那个古朴竹简,然后小心翼翼递向翟让这边,满脸好奇问道:“大师伯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上面的古篆我一个也不认识……”

他诚心诚意把竹简递给翟让,哪知翟让却猛地把手缩回身后,急急道:“别拿出来,自己收好!”

说着竟然下意识后退两步,语气隐约也有惊慌味道,再次道:“这东西谁也没资格碰,只有你自己可以阅读,这是老人家赐给你的宝贝,你怎能随便拿给老夫看?若是老夫伸手碰了,我立刻就要逐出师门?”

李云登时一怔,愕然反问道:“不会吧?竟然这么严重?”

翟让深深吸了一口,郑重点头道:“就是这么严重,此乃师门规矩!”

说着伸手一指,示意李云赶紧把竹简收起来,示意之后还不放心,紧跟着又叮嘱一句道:“收好了,千万别让人看见,这东西乃是天下至宝,若是被人知道在你手中会有大麻烦。”

李云更加愕然,总觉得翟老头有些夸大其词,他把竹简放在手中反复观看,满腹怀疑道:“这能有什么麻烦?无非是一卷竹简而已。就算被人知道又如何,难道还有人敢抢不成?有您和我母亲在此,天下何人敢来找死……”

哪知翟老头突然轻喝一声,语气严厉道:“你莫要小觑天下人,老夫和你母亲并非天下无敌,这卷竹简乃是天下至宝,若是被人知道肯定会有大麻烦,那是一群疯子,整天幻想着成仙。”

一群疯子?

幻想成仙?

李云心中猛然一动,他想起大师伯以前跟自己说的事,当时大师伯逼他学习武功,专门提及了中原一个隐门,据说那个隐门全是疯子,为了成仙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祸乱天下,只为了夺得江山拿气运,明明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成仙,他们却为了虚无缥缈害死无数人。

“莫非这竹简竟然是隐门疯子想要的东西?”

李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忍不住好奇看向翟让。

却见翟老头一脸肃重,再次示意他赶紧把竹简收起来。

李云无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把竹简放回怀中,翟老头明显长出一口气,似乎抗拒了一份天大的诱惑般。

李云心中更加好奇,感觉猫抓一般,他故意左右看了两眼,然后对翟让表示自己很警惕,这才试探开口,好奇问道:“大师伯您知道这竹简是什么东西对不对?”

这次开口询问,翟让终于答复。

但见翟老头一脸肃重,面上恍若带着某种回忆,喃喃轻声道:“此物,老夫岂能不认识?此物,曾陪伴我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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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又见纸做的锤子!!】

翟让说着停了一停,忽然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语带感慨又道:“你父亲也是一样,被这竹简陪伴五年,可惜我俩没有那份天命,所以五年之后被老人家收回。现在这份竹简赐予给你,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时机,否则等到将来失去了它,将会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说着语气突然变得严肃,甚至有一种时不我待的催促,严厉叮嘱李云道:“记住了,只有五年……”

翟老头很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李云说话。

……

可惜李云听了半天也没弄清竹简是啥玩意。

他反而更加好奇,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竹简,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啊?”说完看向翟让,眼巴巴渴望解释。

但见翟老头满脸郑重,忽然一字一顿道:“这是道门至宝,撼龙经,八山撼龙,白日飞升!”

撼龙经?

八山撼龙,白日飞升?

“您可拉倒吧!”

李云失笑出声。

弄了半天原来是撼龙经,他还以为是什么宝贝玩意呢?

撼龙经乃是一本风水古籍,在后世上网一搜到处都是,因为书里说的都是神神叨叨之事,所以被批判为最为封建迷信的几本书之一。

李云当初是个扑街小作者,闲着没事也曾上网查过这本书,结果看完之后嗤之以鼻,感觉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想不到古人竟然拿着当宝贝。

还说什么白日飞升?

这无非就是一卷风水书而已。

他心中哭笑不得,甚至有种把竹简掏出来扔掉的冲动,只不过碍于翟老头站在身旁一脸严肃,他只能装作恭恭敬敬听从了大师伯的叮嘱。

至于心里早把这事当成了个笑话。

但是因为他脸上伪装的好,翟老头一时之间竟然很是欣慰,但见翟老头缓缓点头,语带一种孺子可教也的感慨,再次叮嘱道:“一定记住,只有五年,如果五年之后你一无所获,这卷竹简必然会被收回去,好孩子,莫要遗憾终生啊……”

“嗯嗯嗯!”

李云故作乖巧点头,像极了一个听话的晚辈。

翟让这才满意,转身朝居住处回去,忽然回头看了李云一眼,很不放心又道:“记住,五年!”

李云连忙脸色严肃,大点其头道:“师伯放心,我保证重视。”

翟让终于释然,冲他招招手道:“一起回去吧,谈谈建国的事。”

这才是李云最重视的事情,比什么神神叨叨的八山撼龙重要太多,他连忙举步跟上,陪着翟老头回归木屋。

……

……

中原,北部,草原之南,范阳之北。

这里是边境交接之处,有着群山绵延和苍天大树,一条半荒废的官道由西往东,官道上行走了一个长长的车队。

这是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运载着货物准备前往范阳城,西域人要想前往范阳,路途可算是艰辛无比,他们先要越过天山和阴山,然后途径突厥人控制的草原,最后在西北边关改为向南,然后顺着古道慢慢进入中原。

进入中原之后,乃是大唐河北道区域。

河北道这三年虽然不在饿死人,但底子太差仍旧很是穷困,所以朝廷无法大举修筑新的官道,只能把原本半荒废的官道维护修葺。

官道维护修葺之后,勉强可以维持通行,但若遇到大批商队的情况,那么官道就显得有些太差。

因为商队一般都是几十辆大车,行走赶路显得颇为艰难。

尤其眼下这一条官道,乃是西域进入中原的路途,一年之间也许只有几回,所以荒废的程度越发严重。

道路难行还在其次,关键是山林之间多有匪患。

自古有言,燕赵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这是什么意思,这说的是民风彪悍。

英雄多,土匪也多!

但凡山林之间,每有山寨盘踞,拦路打劫,不在话下,幸好很少杀人,一般只是求财。

却说这支西域商队也算倒霉,他们进入河北道之后连续糟了两次山匪,原本以为倒霉之事已经过去,哪知今天竟然遇到了第三波。

“呔,停下……”

但见官道边缘的山林中,陡然响起一声清脆叱喝,随即看到灌木晃动几下,然后灌木丛中冲出一人。

竟然是个女人!

骑着一头老牛!

这样的做派,莫非也来大劫?

这样的做派,搞笑还差不多……

偏偏世事往往出人意料,西域商队竟然很听话的停下车队,车队停下之后,但见商队首领越重而出,他并没有带领护卫,而是孤身一人走上前去。

“呔!”

骑牛的女人再次一喝,忽然做出怒眼圆睁之色,她不等商队首领到前,远远已经开口娇叱,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说完之后,猛然微微弯腰,然后陡然从老牛身上拎起两把大锤,举在手中摇晃一下,又道:“若是牙蹦半个不字,本姑娘管杀可是不管埋。”

很土匪的语言,很土匪的作风,可惜她容貌娇媚可人,再狠的威胁也要大打折扣。幸好这姑娘似乎也知道自己情况,所以在威胁之时不断舞动两只大锤,但听大锤呼呼有风,远远一看很是骇人。

只不过今天的打劫不像打劫,而挨劫的人似乎也不像挨劫。

但见那个西域商队首领忽然停下脚步,站的远远呵呵发笑道:“好好好,我们不敢牙蹦半个不字,毕竟要借道齐姑娘的地盘经过,不给点买路财肯定说不过啊……”

这商队首领的汉语竟然字正腔圆。

只听他说完话后,口中又是呵呵而笑,再次道:“齐姑娘先把锤子放下吧,不管如何咱们也算老熟人了,我们每年要来中原三四趟,老熟人之间何必喊打喊杀呢,这次您准备要多少?小老儿提前已经给您备好了!”

这哪里像是被劫之人?

反而像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聊天。

既然挨劫之人如此上道,那么再喊打喊杀肯定有些不合适,果然只见骑牛女子淡然一笑,真的把两个骇人锤子挂回老牛身上,然后她伸出两根葱白如玉的手指,冲着对面微微摇晃一下,道:“眼见青黄不接,山里颇多老幼,我也不问你索要太多,你留下五十石粮食买路吧。”

五十石粮食,换算成后世就是五千斤,而今大唐粮价按斗买卖,五千斤粮食约莫等于五百斗,一斗多少钱呢?二十文而已。

所以五十石粮食只需要一百贯钱。

索要的真心不多,看起来哪像是打劫的人?

但是对面那商贾首领却再次呵呵发笑,道:“原来要五十斗粮食,齐姑娘您这可是涨价了啊,以前咱们只需要支付三十斗,今次买路的价格略微有些高。”

骑牛少女俏脸隐约一红,道:“我刚才说的很清楚,眼下乃是青黄不接,山里颇多老幼,所以才加了价格。”

“行行行!”

商贾首领点了点头,道:“五十石就五十石,算是小老儿孝敬齐姑娘亲自来一趟,不过五十石粮食有些多,需要装载满满一辆大车,粮食我们可以给,但是牛车可不能给,齐姑娘要不咱们还是按照老办法,小老儿让护卫们把粮食卸在官道上怎么样?”

“可以!”

骑牛少女答应一声,几乎有些急促道:“快点动手吧,山里等着粮食下锅。”

“好好好!”

商队首领再次点头,竟然真的喝令护卫们卸车,然而他笑呵呵看着少女,语气平和又道:“也幸亏我们商队备足了口粮,否则这一次真没法满足您的要求,齐姑娘啊,您能不能给我个准信,下次是不是还要五十石,小老儿提前给您备好了。”

骑牛少女迟疑一下,沉吟道:“下次你们再来,应该是秋收之后,那时候不算青黄不接,本姑娘不再加价,咱们还是老规矩,买路只给三十石吧。”

这哪里像是打劫,听着跟老朋友借东西一般。

商队首领拱了拱手,表示自己记下这个要求。

后面那些护卫卸车很快,转眼之间就把一车粮食卸在路边,然后商队首领冲着少女打了一声招呼,喝令护卫们驱赶车辆慢慢离开。

而骑牛少女一直矗立官道边缘,信守承诺让商队们畅通而行。

等到车队消失在官道远方之后,少女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冲着身后山林吆喝一声,但见一群老人小孩欢天喜地走出来。

这些人各自背起一些粮食,走回山林慢慢消失不见,林中却有欢声笑语,孩子们显得特别开心。

却说那支西域商队走远之后,商队的护卫忽然找上商队首领,非是费解问道:“主人为什么不肯反抗?那女子明显是虚张声势。她那两个大锤从来没有用过一次,而且她每次劫道只敢索要粮食。”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这是在提醒主人上当受骗了。

哪知商队首领却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锤子是假的,人可是真的,这姑娘能够霸占一片山林,凡是途径的商队都是买路,你以为没人反抗过吗?凡是反抗全都要遭遇稀奇古怪的事,要么是全体晕倒,第二天发现被人扒光了仍在树上,要么是所有车辆短轴,眼睁睁看着货物拦在车上,我跟你说啊,这个姑娘不得了啊……”

“竟然还有这种诡异的事?”

那护卫满脸惊愕,目光闪闪有些不信。

商队首领看他一眼,摆摆手道:“齐姑娘每次要的不多,咱们就当是施舍给那些老人小孩了,咱们是西域商贾,来中原是为了求财,莫要没事惹事,须知这里是大唐的河北道……”

大唐的河北道,这六个字意义深远,那个护卫猛然想起河北道曾经是谁的采邑,顿时偃旗息鼓乖乖去驱赶牛车。

而商队首领却回首望了一眼,喃喃自语道:“真是一个奇女子,每次打劫只要粮食,老夫其实早有猜测,你怕是一个武功极强的高手,可你总是故意伪装,实在是心地太过善良。”

……

却说骑牛女子打劫之后,自己也用老牛驮着几代粮食,她骑着老牛穿山入林,眼前渐渐出现一个桃花源般的小村子。

女子骑着牛一路而行,很快到了村中一个古朴小院,此院建有两座茅庐,院子里到处都是刨土捉食的家禽,但见一个脏兮兮的老头鬼鬼祟祟蹲在地上,正在缓慢挪动朝着一只家禽蹭过去,他动作特别缓慢,显得小心翼翼,足足用了好几盏茶功夫,这才接近了一只毫无警惕心的公鸡。

这老头的满头白发,胡子眉毛也是白的,偏偏他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肌肤光滑的像是个婴儿般。

他的胡子眉毛很长很长,但是胡子眉毛很脏很脏,似乎几十年没有洗过,邋里邋遢很是吓人。

却说脏兮兮老头慢慢接近公鸡,终于被他挪到了跟前,突然哈哈大笑一个虎扑,准备把公鸡捕捉当场,哪知公鸡扑棱扑棱两下,极其轻松的送他手边逃开。

老头顿时泄气,气的坐在地上捶胸顿足。

恰好骑牛女子归来,见此场景顿时翻身下牛,她拎着一袋子粮食走进院中,撅着小嘴气呼呼埋怨道:“师祖,我今天又丢人了,明明是去打劫,人家挨劫的根本不怕我。”

脏兮兮老头混不在意,反而坐在地上呵呵直笑,很是得意道:“那岂不很好,咱们爷儿俩白赚便宜。”

骑牛女子气的直跺脚,满脸幽怨道:“我不想装无赖,我想驰骋沙场。天天过这种丢人败脸的生活,我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家了。”

“呵呵呵呵!”

脏兮兮老头还是混不在意,反而更加得意问道:“这样的生活不好么?什么事情也找不到咱们,每天吃吃喝喝,给个神仙也不换。”

骑牛女子见他大耍无赖,知道今天的抱怨又没有结果,于是气哼哼再次跺脚,拎着两袋子进屋道:“我去烧饭,但是今晚没您那一口。”

脏兮兮老头登时大呼小叫,急急慌慌道:“丫头,这可不行啊,老人家我都一百多岁了,你不给饭吃属于欺师灭祖。”

……

……这一章神奇吧?神奇就给我投票,还有1分钟,新的月票就出现了,给山水吧,我这几天很倒霉,需要安抚。

【第二次修改添加】,艹,看清楚了啊,是安抚,不是抚摸,你们都什么心思啊,我是男人。

还是不行

昨天被举报封禁的两张,山水改完以后点了申请解禁,今天再次收到通知,不合适,这次得全部删除重写,我跪了,前后剧情都固定了,要删除中间章节重新写,如何连贯流畅?如何一脉相承?但是不写不行,不写的话少了这两张剧情会导致前后无法联系,咱们这本书也就废了,我这边头大如斗,已经一下午干坐着了,本来约定连续爆更15天,现在只爆了八天,请大家伙体谅一下,改完文之后把剩下七天爆发补上。

最后,诚心恳求一下举报我的那些读者,你们不喜欢看的话,走吧,别搞我了,我们码字不容易,挣点钱也是辛苦钱,你试试每天写七八个小时十来个小时什么滋味,天天这么坐着你累不累,人心都是肉长的,求放过吧,我有两个小孩需要抚养,生活压力很大,人到中年没啥本事,求放过。

第278章 【骑牛少女,脏兮兮老头】

骑牛少女干活很利索,有种邻家小妹的贤良,她拎着粮袋子进屋之后,先是把粮食倒进一个粮筐,然后用陶碗盛出一碗,想了一想又倒回去半碗。

恰好这时脏兮兮老头追进屋,见此情况更加大呼小叫,捶胸顿足道:“你这丫头,你这丫头,原来你真没打算给我吃,你这是真的要欺师灭祖啊……”

少女噗嗤一笑,又把陶碗伸进粮筐,她把陶碗重新装满粮食,举起来冲着老头示意一下。

脏兮兮老头顿时满意点头,欢天喜地道:“好好好。”

随即又大摇其头,指着陶碗道:“碗里盛的太多,粮食已经冒尖啦,丫头啊,过日子要节省。”

骑牛少女气哼哼跺了跺脚,抬起小手慢慢放在陶碗边缘,她手掌缓缓顺着碗口平推过去,轻轻把冒尖部分的粮食抹平。

多余的粮食从碗口不断滑落,宛如雨点一般再次落到两筐中。

脏兮兮老头更加满意。

其实只不过一个陶碗而已,就算盛满粮食又能盛多少?冒尖部分顶多也就一小捧粮食,然而老头对这一小捧粮食似乎很在意。

骑牛少女虽然把碗口粮食抹平,口中却气哼哼说了一句,道:“一口吃的不能少,一口吃的不能多,您老人家天天精打细算,可也没见您活出个大富大贵来,哼,一百多岁的人,天天追着晚辈要吃喝,丢不丢人……”

脏兮兮老头满脸都是不在乎,只是笑呵呵摆摆手道:“快点做饭,快点做饭,乖丫头不要抱怨,等会师公去抓只家禽犒劳你。”

“你可拉倒吧!”

骑牛少女气笑,指着小院里的家禽道:“总共就这么十来只鸡,您抓了七八年还没抓到一只,天天骗我说犒劳,可我连个鸡蛋也没吃过。”

“呵呵呵呵!”脏兮兮老头丝毫不觉得汗颜,只是道:“乖丫头不要闹,这次保证能吃到。”

骑牛少女又是哼了一声,似乎不愿意搭理这个老不羞。

她端着陶碗开始做饭,干活果真利索无比,先是生火,接着舂谷,锅里开水冒出热气之时,陶碗的粮食也被舂掉谷壳,少女把粮食倒进锅中,盖上一个厚重的木锅盖,然后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锅边,望着锅底的柴火怔怔出神。

脏兮兮老头看她一眼,忽然出声叮嘱道:“小心照顾火候,千万别把锅底烧焦了,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做饭的时候容易走神。”

“我不走神能干什么?”

少女反唇相讥,气呼呼道:“我都快二十五岁了,一辈子也没出过这座山,我明明有通天彻地的神功,你却让我待在村子里做村姑。”

“做村姑有什么不好?”

脏兮兮老头又看她一眼,忽然遥遥头道:“年轻人啊,总是想着出去风风光光,可你知不知道风光也有风光的坏处,将来总有你怀念做村姑而不可做的时候。”

“我才不会!”

少女忿忿说了一声,扭头不肯理会老头,她再次双手抱着膝盖,望着锅底的柴火出神。

老头看见少女生气,一时有些疼爱怜惜,他颤巍巍走向门口,走到一半时忽又回头,语带讨好道:“乖丫头别赌气啦,师公现在给你抓鸡去,咱们今天开开荤,宰杀一只老公鸡。”

少女不理他。

老头讨了个没趣,满脸讪讪走出屋子,他颤巍巍走到小院之中,似乎真的准备去抓一只鸡,然而事到临头又感觉不舍,于是揪着自己的白胡子长吁短叹。

最终,鸡也没抓。

这老头简直是吝啬的骨头里。

他没舍得抓鸡宰杀,却在院子边缘摘了一朵小花,然后兴冲冲回了木屋,拿着小花讨好少女道:“乖丫头别怄气啦,看看师公给你弄了什么宝贝……”

说着献宝一般把花朵递过去。

“呸!”

哪知骑牛少女啐了一口,满脸气恼差点哭出来,忽然真的擦眼抹泪,明亮大眼真的挂出大颗大颗泪珠,她气苦道:“我怎么摊上您这么个长辈,天底下就没有您这么吝啬的人,我也不是想吃鸡,我只是觉得我在您眼中还不如一只家禽,呜呜呜,我爹娘死的早,我从来没有被人疼!”

按说哭的这么可怜兮兮,任谁看了都会感觉心疼,然而脏兮兮老头咬牙就是不肯再提杀鸡的事,反而兴冲冲跑到锅边掀开了锅盖,很是开心道:“哈哈哈,饭熟了,乖丫头别哭了,赶紧盛饭开餐,人只要活着一天,吃喝才是大事。”

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长辈,骑牛少女哭也白搭,她气的原地不断跺脚,伸手擦了擦眼帘的泪珠。

似乎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少女已经对老头习以为常,她再也没有抱怨老头,反而真的拿出陶碗开始盛饭。

这时候才突然发现,一老一小的日子真清苦,但见少女支开一张破败的小木桌,四条桌子腿竟然有三条长短不同,桌子上就那么干巴巴放着两个陶碗,此外就是一个有豁口的小瓷碟。

瓷碟之中孤零零摆放着两块咸菜疙瘩,看起来好像是吃了很久没舍得吃完的菜肴。

刚才做饭之时,干粮用了一碗,虽然做熟之后份量会变多,但也仅仅只能盛满两陶碗。

两碗饭,一碟咸菜,其实用一碟来形容其实比较可笑,因为整个碟子里只有两个咸菜疙瘩。

“吃饭喽!”

脏兮兮老头欢呼一声,冲到桌边贪婪的闻嗅,他笑呵呵端起陶碗,直接用手去抓咸菜疙瘩,突然又满脸心疼把咸菜放下,很是愁苦道:“不行不行,得省着点,昨天吃饭的时候舔了三口,今天吃饭不能再舔了,唉,过日子啊,得节省。”

这话让少女又气恼起来,但见少女忽然抓起了另一块咸菜,然后赌气一般恶狠狠咬了一口,咸菜被她咬的嘎嘣嘎嘣乱响,对面老头吓了一跳,总觉得乖孙女咬咸菜的架势像是咬自己,他连忙扬天打个哈哈,端起碗来准备用吃饭掩饰。

“呸!”

骑牛少女其实是赌气,但是咸菜疙瘩岂是那么好吃的,她嘎嘣嘎嘣咬了半天,终于收不住咸菜的味道,于是狠狠吐在地上,看的老头满脸心疼。

有心想说一句,似乎又知道今天乖孙女脾气不好,有心装作没看见,偏偏咸菜疙瘩吐掉了真是浪费。

就在这种无比纠结的心态中,老头满脸怅然仰头发出一声叹息。

“你到底吃不吃!”

少女明显还在赌气,气哼哼之间眼泪又要落下,俏脸愁苦道:“天天这么装腔做戏,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晚辈,你连晚辈都骗,你还有没有良心……”

丫头气恼发货,老头不敢搭茬,他只敢小心翼翼端起陶碗,低下头去准备用吃饭做掩饰。

哪知就在这时,猛听屋里叮铃一声,声音很是清脆,宛如悦耳的黄鹂。却原来是茅屋的窗户边挂着一个小铃铛,不知为何竟然无风自动了一下。

脏兮兮老头面色一怔,忽然把陶碗放在桌上,他缓缓抬手揪了揪雪白的胡子,突然对骑牛少女道:“丫头,有客人来了,你去山谷门口迎接一番,记得一定要恭敬行礼。”

少女微微一呆,愕然看了看屋外,皱眉道:“您今天换了办法吗?想用这种办法哄我开心?师公啊,我不是小孩子,求您不要再这么骗人,小心我把您的家禽都给打死……”

“别胡闹,是正事!”

脏兮兮老头一脸严肃,忽然从凳子上慢慢站起身来,这一刻他显得无比肃重,沉声开口道:“今有故人来,须得依礼见,丫头你去山谷接人,师公我要梳洗一番。”

“什么?我没听错吧?”

骑牛少女一脸震惊,望着老头怔怔发傻。

她看着老头脏兮兮的胡子和眉毛,好半天才愣愣开口道:“您已经十年没有洗过脸了,上次洗脸还是我已死相逼,怎么今天突然换了人,莫非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吗?”

说着十分好奇,忍不住也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抬脚走到茅屋门口,站在门口远远朝着村外看。

“别看了,赶紧去接人。师公不会骗你,今天有贵客到……”

脏兮兮老头再次开口,语气竟然比刚才更加严肃,沉声道:“记住了,见了人一定要行礼,嘴要甜,要乖巧,如果那人对你满意,说不定就会赐你一些宝贝,他若赐你宝贝,你这丫头一辈子受用不尽。”

这番话说的严肃其词,然而骑牛少女却一脸狐疑,然不住道:“就您这样的吝啬老头,也能认识财大气粗之辈么?”

老头看她一眼,郑重其事道:“何止财大气粗,那人简直是富比苍天,乖丫头不要耽搁,赶紧去山谷口接人。”

这是他第三次催促。

骑牛少女终于觉得真有人来,于是提着裙角急急离开茅屋,她腾挪速度极快,显然轻功极高,转眼之间身影已经消失,茅屋里的老头却轻轻一叹。

“唉,留了二十五年,终于还是留不住,丫头啊,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想念祖爷爷……”

原来他根本不是骑牛少女的师公,按照辈分竟然是骑牛少女的祖爷爷。

……

……1更到,3000字,大家猜猜看,山谷外的来客是谁,这个脏兮兮老头又是谁?猜中有奖!

第279章 【孩童?仙术?隐门?障眼法?】

却说骑牛少女满腹怀疑,一路展开腾挪朝外而去,仅仅半盏茶之后,她已经到了山谷边。

到达之后,少女直接愣住。

但见山谷之外,竟然真的立着一个人,此时那人正盘膝而坐,身后依着一块大石头,看他懒洋洋一脸享受的表情,似乎正在晒太阳假寐周公。

“到我家门口晒太阳?”

骑牛少女怔了一怔,心中暗暗好奇道:“这莫非就是师公所说的贵客?懒洋洋的睡觉晒太阳算什么贵客?”

她正心中腹诽,猛见那人忽然伸了个懒腰,然后口中吐出长长一道白气,白气在空中竟然久久不能散开。

骑牛少女顿时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练血如汞,吐气成云……”

她家学渊博,见识非同小可,虽然窝在一个山谷里做村姑,但她从小耳濡目染学识磅礴,她仅仅看到这人吐出一口气,顿时辨认出这是何等骇人的高绝境界。

练血如泵,吐气成云!

据说达至此等境界之后,人已经和陆地神仙没有两样,如果再往上更进一步的话,也许就是白日飞升的真神仙。

她的师公一辈子都在追求这个。

少女满脸骇然,下意识退后两步。

也就在这个时候,但见那人又伸了个懒腰,似乎刚刚睡醒,口中发出一声呓语,悠悠然道:“大梦谁先醒,生平我自知!”

两句呓语之后,直接闭口不说,然而他虽然闭了口,但是少女耳边竟然还有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她脑海中说话,把声音直接送进她的意识里。

但听这声音悠悠然道:

多年不履世,恍如一老痴。

此来为何故,凡心难断之。

声音在骑牛少女脑中不断回响,宛如仙人仙音袅袅不绝,忽然这人转过头来,骑牛少女顿时骇了一跳。

她赫然看清这人相貌,竟然像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脸色精白如玉,望之虚无缥缈,

最为奇怪的是,这看似孩童的人一直闭目不睁,虽然闭目不睁,但是骑牛少女却觉得他在看自己。

她想起师公叮嘱的话,连忙恭恭敬敬屈膝行礼,轻声道:“敢问可是贵客临门?齐家后辈齐嫣然给您见礼。”

虽然对方看似孩童,但是齐嫣然不会这么想,单凭刚才那那一手吐气成云,就不是三五十年能够练出来的本事。

这绝对是个道家高人,很可能已经返老还童,而她的师公只能做到鹤发童颜,勉强只能算是成功了一半。

她恭敬屈膝行礼,那孩童似乎很是满意,但见孩童缓缓从地上站起,这时才发现身材乃是正常人高度。

齐嫣然心中越发笃定,执礼的姿势越发恭敬。

“好好好!”

孩童忽然开口,冲着齐嫣然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也,丫头,你头前带路吧。”

齐嫣然这时被人镇住,哪里敢有半点不从。

她乖乖再次一礼,转身在前头领路,哪知孩童忽然轻唤一声,笑呵呵看着她问道:“小丫头,你想不想要礼物?”

齐嫣然微微一怔,忽然想起师公在茅屋里叮嘱的话,她连忙乖巧一笑,冲着对方甜甜开口道:“若是长辈愿意厚赐,晚辈自然开心无比。”

“哈哈哈哈,倒是个乖巧的娃娃!”

孩童大笑一声,似乎对齐嫣然更加满意,突然手腕一番,掌心处突兀多了一块玉佩,孩童把玉佩远远扔了过来,笑呵呵又道:“贴身佩戴,带足三年。”

齐嫣然伸手接住,刚要开口称谢,忽然感觉胸内一阵恶心欲吐,她的头脑之中也一阵眩晕。

她心中顿时骇然,下示意想要扔掉玉佩,哪知耳畔忽然炸响一声,宛如洪钟大吕驱散她的恶心眩晕。

但听孩童声音悠悠钻进耳中,很是严肃道:“不能扔,不能扔,贴身佩戴,带足三年,你从小习练隐门功夫,已经走上了魔道异途,倘若你扔掉这块玉佩,不出三年你就变成一个大魔头,到时候必须每天吃生肉喝人血,否则立马会发狂变成一个女疯子。”

说着停了一停,悠悠然又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好好回想一番,你这么多年可曾吃过一块肉?你的祖爷爷可曾准许你吃过一块肉?”

祖爷爷?

可曾准许我吃过一块肉?

齐嫣然满脸愕然,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自己师公的吝啬。

“莫非师公并不是吝啬,而是担心我吃了肉会害了我?”

少女聪明伶俐,隐隐约约心中一动,这时她手里还攥着那块玉佩,只感觉手心里传来丝丝凉气,这凉气明明很舒服,给人一种堂皇大气的刚正感觉,但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十分厌恶,好几次忍不住要把玉佩给扔掉。

“我竟然害怕这块玉佩?”

她心里骇然无比,下意识又产生一个念头,暗暗道:“或者说,我害怕这块玉佩上面的堂皇大气?”

那孩童忽然抬脚而行,同时伸手指指山谷道:“丫头,带路吧。”

齐嫣然按住心中骇然,转身在头前开始领路。

两人很快进入山谷,顺着小路慢慢进村,一路之上但听孩童偶尔啧啧出声,似是赞扬道:“鸡鸣犬吠,宛如桃源,小村也有小村的好处,隐居这里可以颐养天年。”

齐嫣然忍不住回头一笑,骄傲介绍道:“这是我们齐家的祖村,三百年前已经居住了人。晚辈从小在村里长大,感觉这村子确实祥和。”

“哈哈哈!”

孩童忽然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

齐嫣然微微一怔,忍不住道:“莫非晚辈说错了吗?”

却见孩童摇了摇头,然后竟又点了点头,语带深邃道:“小孩子只能看到表面,所以你说的也不算错。你们这个村子啊,它可算不上祥和……”

齐嫣然更加一怔,忍不住再道:“那您刚才还称赞鸡鸣犬吠,宛如桃园?”

孩童呵呵而笑,对此不置可否。

齐嫣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再问,只能转身继续在前面引路。

两人再次顺着村中小路前行,渐渐的终于到了两座茅屋,却见小院门口赫然有人,她的师公正在门口等待着。

齐嫣然吃了一惊,她发现师公今天收拾的很利索。

不但洗干净了白胡子和白眉毛,连带着满头白发也盘了个道髻,身上竟然还穿了一件黑色道袍,而这件道袍齐嫣然从来没有见到过。

只见师公一脸肃重,远远的已经拱手行礼,礼仪是那种平辈相见的礼仪,只不过透着一种古朴厚重味道,但听师公悠然而笑道:“三十年不见,道兄一向可好,今日得您登门,应有喜鹊枝头喳喳叫……”

说着突然手腕一番,掌心里出现几张小纸片,那纸片裁成鸟儿模样,看起来像是小孩玩具,然而师公抖手一扔,齐嫣然只听耳畔鸟声清脆,再抬眼时,骇然发现纸片竟然变成了一群喳喳轻叫的喜鹊。

少女一脸震惊,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师公。

她下意识转身看向孩童,想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哪知孩童淡淡一笑,悠悠然道:“隐门障眼法,何必拿出来……”

说着也不见什么特殊动作,只是把手掌轻轻一挥,然而只听枝头的喜鹊一阵惨叫,转眼之间变成纸片飘摇落下。

齐嫣然又是震惊又是茫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仙术还是障眼法。

却见师公被人打压之后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冲着孩童再次拱了拱手,忽然转身相邀,语带诚恳道:“道兄还请进门,家中已备薄酒。”

孩童欣然同意,举步进了小院。

这是齐嫣然又发现一件古怪的事,她家里的小院子竟然无端端多了一个小石桌,石桌旁边配有两个石凳,这些东西也不知师公从哪里弄来的。

她愣愣看着师公和道童走到石桌边缘,然后一人一个石凳对面坐着,忽然看见师公冲她招了招手,笑呵呵道:“丫头还不过来,伺候长辈们吃酒。”

这原本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招呼,然而不知为何道童竟然显得很生气,突然严肃开口道:“她以后是我门下的人,你没有资格再让她做事。”

这简直毫无道理,齐嫣然又是一愣,自己的师公吩咐自己做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出言阻挠,不但出言阻挠,语气竟然带有呵斥味道,就算你是道门高人,可你也管不到别人的家事吧?

她心里这样想着,哪知师公却和她想的不一样,但见师公忽然一脸严肃,竟然郑重对着道童点头认错道:“道兄训斥的对,此事我以后得注意。”

道童这才满意点点头。

齐嫣然看的一脸惊愕。

这时只见道童冲她招了招手,语气很是和蔼道:“丫头还不过来,伺候长辈们吃酒。”

齐嫣然顿时一愣。

这分明是她师公刚刚说过的话。

道童不允许她师公这么说,道童自己却吩咐出来,这行事简直霸道无比,一点也不像是道门高人。

她下意识看了师公一眼,却见师公竟然略显焦急,似乎在催促自己乖乖听话,师公一直用目光暗示自己。

齐嫣然心中微微一动,乖巧上前给两人斟酒。

……

……2更到,为了防止有人喷,提前说一句,本书不是玄幻,后面都有反转。

第280章 【古往今来第二】第3更

两个长辈大刺刺坐在那里,等她斟酒之后仍旧没有动作。

直到好半天之后,才见自己的师公缓缓举杯相邀,沉声道:“喝完这一杯,你滚蛋,我睡觉,至于其它的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古怪的很!

师公口气突然变得强硬了。

却见道童似乎早有猜测,闻言只是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原本还想劝你一句,看来不需要再劝了,齐人王,你可惜也。”说完之后悠然举杯,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放回石桌上。

“可惜个屁!”

猛听师公咆哮一声,同样也把酒水一饮而尽,然而师公没有把杯子放回石桌,反而是恶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突然师公又是咆哮一声,宛如疯狂般嘶吼道:“你已返老还童,我却鹤发童颜,凭什么你能成功,却劝老子中途停手,这件事,没得商量。”

说话之间双目猛显血红,一张面孔狰狞骇人,宛如山中嗜血的猛虎,齐嫣然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师公这幅样子。

却见道童还是一脸平静,语带惋惜又说了一句,道:“齐人王,你可惜也。”

“原来师公叫做齐人王?”

齐嫣然在一旁偷偷听着,忽然心里咯噔一声,少女想起道童在山谷门口说的话,他说自己的师公其实是自己祖爷爷,现在听到师公名叫齐人王,竟然真的和自己一个姓。

“难道师公真是她的祖爷爷?”

她心里各种思绪杂乱,只觉一辈子也没遇到这么多事,以前待在村子里每天抱怨无聊,然而现在忽然觉得无聊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一天之间需要遭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她宁愿继续去过以前那种平淡无奇的小日子。

却见孩童喝完那杯酒后,忽然从石凳上缓缓站起,他负手背后慢慢踱步,似乎要在小院里悠闲一番,如此客居主位,奇怪的是师公丝毫不见生气,反而起身陪着道童一起,两个长辈满院子闲逛。

齐嫣然心里好奇,下意识也跟了上去。

“咦?”

突听道童惊咦一声,抬脚走到小院边缘,但见他弯腰下去,伸手摘起一朵小花,道:“异域奇花,幽兰湛碧,难怪你能压制癫狂,原来你院子里栽种了这种花。”

“老子不需要压制,老子癫狂又如何?”

但听师公哈哈而笑,脸上显得异常不屑,傲然道:“我生平杀人无算,堪称古往今来第二大魔头,吃人肉,喝人血,我走的就是这条路,杀人也是三千大道之一,道兄你若是认为我用奇花压制本性,那你可有点太小觑我齐人王也。他奶奶的,发狂之后杀人喝血而已,这种小事需要压制吗?老子从来不在乎。”

说着又是哈哈狂笑,满脸孤傲道:“老子一辈子都在祸乱天下,可是你们谁能把我怎么样,便是老天爷不服,它也只能干瞪眼……”

这番话说的好生霸气。

偏偏道童没有反驳,竟然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目光看向齐嫣然,轻声道:“我明白了,你是为了保护孩子。这孩子自幼习练隐门功夫,但她从来不曾吃肉喝血,原本这种情况撑不到二十五岁,是你栽种了异域奇花帮她压制住。”

这话让齐嫣然无比震惊。

少女怔怔看向院子里那些小花。

每当自己跟祖爷爷怄气的时候,祖爷爷总是摘了小花讨好自己,她原本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野草花朵,想不到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栽种。

“可怜天下父母心,祖辈之心比真金……”

但听道童忽然悠悠一叹,语带感慨道:“想不到杀人如麻的魔头也能如此,若能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

然后只听师公冷冷一笑,语带桀骜道:“你堪称天下第一人,想不到屁话这么多,就也喝完了,人也给你了,敢问道兄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赶紧滚蛋离开,老子忙着祸乱天下,我没工夫跟你打嘴仗。”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道童呵呵一笑,转脸看向师公,齐嫣然在一旁心惊胆战,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但她同时发现一件古怪的事,道童自始至终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师公冷冷发笑道:“你这家伙杀人还少吗?隐门七贤被你杀了五个。可你什么时候见我们怕过?该祸乱天下照样霍乱天下。”

说着又是冷笑一声,但是语气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惆怅,略显感慨道:“没办法,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隐门若想成仙,就得杀人夺运。当年我们也被称为大贤,霍乱天下才变成大魔头,你虽然杀了五个,可你阻不住我们的求道之心。”

道童似是十分惋惜,突然开口道:“你若是肯悬崖勒马,我有办法洗掉你一身功力。”

“想都不要想,这事没商量!”

师公猛然又癫狂起来,咆哮出声道:“老子已经一百多岁了,洗掉功夫怕是转眼就得死,那还成个屁仙,下黄泉做鬼差不多。”

说着突然一停,忽然看着道童改口道:“除非你把《八山撼龙经》给我,让我再练一练那上面的东西。”

结果道童直接摇头拒绝,悠悠然道:“道门规矩,有缘者得,得之五年,不成则收,以前我曾给你五年机会,甚至你们七个魔头都给了机会,结果三十五年换了七人,你们七人都没有那个缘分。”

“那就是不会再给我喽?”师公冷冷一笑。

道童郑重点了点头,道:“五年若是参悟不透,再给你五年也是白搭。”

师公又是冷冷一笑,不知为何突然嘲讽一句,道:“你倒是参透了,可你把眼睛练瞎了,老瞎子,你其实也没有成功。”

“是啊!”

道童再次点了点头,似乎并不绝的遗憾,语气悠然道:“修行之事,五弊三缺,这是上天给人的枷锁,谁也不能逃离出去。我成了瞎子,你们成了杀人狂,幸好我找到一个传人,他有机会练成《八山撼龙经》。”

师公登时一怔,满脸肃重道:“你这话可是真的,莫要编造谎话蒙骗我,你已经是当世第一人,有谁竟然比你更厉害?”

道童看他一眼,郑重问道:“你何时见我说过谎?”

这话说的十分严肃,齐嫣然在一旁听的很是钦佩。

哪知师公猛然‘呸’了一声,满脸怒气大骂道:“艹你个蛋,你何止是说谎?你当年乃是天下第一大骗子,你自己想想你现世之时骗了多少人?”

道童呵呵一笑,悠然道:“那都是年轻时候的小事,你又何必在晚辈面前提出来?”

“老子可不觉得小事,我们被你骗哭了!”

师公咆哮一声,怒眼圆睁道:“北齐的时候,我们刚刚把北齐掀翻,结果你骗我们说北齐国运太小,就算掠夺也没有成仙可能,所以我们眼巴巴等着,并且暗中襄助宇文泰建立了北周,北周建立之后,我们觉得北周够大了,于是祸乱天下把北周掀翻,结果你又来骗我们,说是成仙的窍门在于随心随性,我们信了你的鬼话,又把北周给掀翻,然后帮助杨坚建立一个国家,专门要求他取个国名叫做大隋……”

师公说到这里更加生气,暴吼一声又道:“大隋者,随心随性之意也,这次我们欢天喜地,感觉掠夺大隋的国运可以成仙了,结果呢,你倒是没有继续骗我们,可你在我们祸乱大隋的时候派出了一个徒弟,他妈的,你那徒弟是个天生的牲口,搁到战场上就是个搅屎棍,普通人打不死他,我们出手有你接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隋变成大唐,你这个老骗子坑了我们足足五十年,他妈的,你竟然还有脸说自己从来不说谎……”

师公越说越气,怒眼圆睁似乎就要动手。

然而道童仍旧一脸飘飘然,淡淡笑道:“这算什么撒谎,这只是善于劝慰人心,要怪只能怪你们太憨厚,老夫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在我家乡那边,小孩子也没这么傻,逢人只说三分话,别人的话十分只肯信一分,有时候一分也不信,纯粹当人家是瞎扯。”

这话让师公登时一愣,旁边齐嫣然也是一愣,祖孙而人目瞪口呆,满脸愕然道:“你家乡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人人都是骗子吗?倘若真是这样,人活着还有什么诚信?”

但见道童轻叹一声,恍若回忆般道:“那确实是个没有诚信的地方,所以老夫才会变成你口中所说的大骗子,这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幼年经历所致,幸亏我即使改变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悲怜天下的高人,骗人这种事情,我以后肯定不做了。老夫回想从前,隐门确实被我骗的很惨,整整五十年,一直在骗你们,现在想想,于心不忍。老夫答应你,以后不再骗了。”

这话配合他一脸神圣,很有几分道门高人风范,然而师公却冷笑两声,咬牙切齿道:“你这种发誓赌咒我见过,每次这样就代表你又要骗人了。他奶奶的老瞎子,你以为老子还会上你的当……”

……

……第3更到,9000字,后面同时发布第4更,让你们连着看。

第281章 【一个小滑头,一个小骗子】第4更

师公似乎想起了当年被骗的事,鹤发童颜渐渐变得恼羞成怒。

陡然抬手一指泻门口,瞬间变成癫狂咆哮,厉喝道:“滚,带着刑然赶紧滚,老子一时一刻也不想看到你,看到你我就觉得自己不配做杀人王。”

道童哈哈一笑,竟然真的抬脚离开,突然又转过头来,语带劝慰道:“在我踏出这个院门之前,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师公厉喝一声,雪白的胡子无风自动,突然伸手一推齐嫣然,竟然把孙女直接退出院门,这分明是桀骜不肯听劝,要把他的祸乱大业继续下去。

道童缓缓叹息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开。

齐嫣然站在院门口愣愣发呆,一时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却听院中忽然传来师公一声苦涩,恍如祈求般道:“丫头,跟着他去啊,如果你不跟着他去,他今天就会把我打死u若你乖乖听话,以后就是他门下的人,有你这份牵扯,祖爷爷或许能安度余生。否则的话,立马就得死”

齐嫣然心里一惊,少女下意识抬脚去追道童,她生恐道童真的回头打死师公,一路上乖乖跟着不敢有任何不满。

可惜她却忽视了一件事!

她师公是个何等癫狂的人?

这种人的眼里没有生死,这种人的眼里只有追求,老人家根本不怕死,刚才那番话毫无意义。

却说道童带着齐嫣然一路离开,很快出了这个隐秘的小山谷,然后赶路之势丝毫不停,出了山林继续向前走,连续一日一夜,竟然只停下来歇息了一次。

这次歇息之间,道童让齐嫣然用了饭,而道童自己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只是让齐嫣然采了些清晨的露水让他吃。

吃完之后继续上路,天气渐渐变得凉了起来,这是齐嫣然才隐隐想起来,这一路竟然是不断向北向东走,中原山花烂漫,这边春寒料峭,再走下去赫然发现地面存有积雪,分明竟是出关到达了幽燕之外。

直到这个时候,道童才再次准许歇息,突然语重心长问了齐嫣然一句,略显感慨道:“你可知道你祖爷爷撒了谎?”

齐嫣然微微一怔。

却见道童负手缓缓望天,恍如喃喃自语般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祖辈之心比真金,你祖爷爷并不害怕我,他说怕死其实是在骗你。你知道么,我并无十成把握打赢他⊥算有十成把握打赢,你祖爷爷也不是那种祈求活命的人”

齐嫣然聪明伶俐,闻言顿时心里一动,脱口而出道:“他怕我不肯跟着你,所以才用自己的性命吓灰。他其实不比你差,否则你不可能放任他祸乱天下五十年,对不对?”

道童点了点头,悠悠然道:“隐门七个魔头,被我打死了五个,唯有两个没死,此中各有原因,你祖爷爷是排名第一的大魔头,没打死他是因为我和他的修为伯仲之间,至于另一个没被打死,却是因为我狠不下那个心。”

齐嫣然再次一怔,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

但见道童一脸怅然,轻声开口道:“那是个真正的大儒,一生桃李天下,他教书育人属于大功,所以我狠不下心将他打死。再加上他没有习练隐门武功,一生不曾吃人肉喝人血,虽然跟着隐门祸乱天下,但他所设的计谋从不坑害百姓,不但不害百姓,经常还会救苦救难,这让我无法决断,不知他功过可否相抵?”

齐嫣然听的恍有所悟。

在这些绝世高人眼中,等闲之事不会放在心上,他们注重的天下大局,会从大局中评判一个人的功劳和过失。

显然那个排行老七的魔头有剐过,所以才会在道童的评判中逃得一命。

至于她的祖爷爷大魔头,那是凭着真本事硬扛了道童。

她对第七个魔头很是好奇,忍不转口又问了起来,心翼翼道:“这人是谁啊,听您口气似乎是个名满天下的大儒,倘若他再次祸乱天下,您会不会把他打死?”

道童呵呵一笑,忽然拟两可说了一句道:“他比你祖爷爷还要痴狂,二十年时间去找一种毒药,为此远到海外,可算颠沛流离,不久之前终于回来,这次回来还是有大功劳。”

“那就是不打死他喽?”齐嫣然眨折睛。

道童淡淡而笑,举头望天道:“我只会盯着你的祖爷爷,除此之外不会针对任何人,至于这第七个魔头能不能活命,那得看你夫君愿不愿意留手了。”

这话顿时让齐嫣然一呆,少女明显变得有些羞涩,下意识揉搓衣角道:“我,我,人家虽然是个老姑娘,可我并不能随随便便去嫁人,我尚且没有夫君,前辈您莫要乱讲。”

说着看向道童,郑重其事又补充一句,很是严肃道:“这涉及女孩家的名节。”

“哈哈哈哈!”

道童忽然扬天大笑,对她赞扬道:“你果然是个传统的好娃娃,比那几个使用春风散的强多了。”

齐嫣然再次一怔,目瞪口呆道:“春风散?”

她虽然隐居山村,但是并非一直隐居,她经常也会出来走走,对于世上的事情颇有听闻,这春风散她虽然没有听过,但是只听名字就不是好路数。

可惜道童自持身份,再不肯解释下面的事,但见道童忽然弯腰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涂抹脸上,转眼之间变成一个脏兮兮样子,配上他的孩童脸庞很想一个孝。

他涂抹脏污之后,又把道袍脱下来扔掉,然后对着齐嫣然眨折睛,故作恶趣道:“从今天开始,我伪装成孝,咱们在这出关之地蹲守,等着大唐的车队途径此处,到时候你带着我加入车队,咱们对外宣称是要去东北逃荒。”

齐嫣然怔了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祖爷爷的话,她汹惊讶张开,俏脸一片愕然道:“您又要骗人?”

道童哈哈大笑,道:“老夫这辈子就这么点爱好了。”

他似乎想劝劝齐嫣然不要在乎这些,哪知齐嫣然忽然眉开眼笑,嘻嘻道:“骗人最有意思了,我陪着您一起骗,您老人家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也是个成功的大骗子。”

道童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说的是拿纸锤骗螓那次对不对?那次确实算是很有趣的一次行骗。”

突厥上百万大军被骗,在他口中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然而齐嫣然却俏脸震惊,愕然开口道:“您连这事也知道?”

道童再次哈哈大笑,点点头道:“何止知道?我当时就在你身边不远!”说着停了一停,看着齐嫣然又道:“你祖爷爷也是一样,他同样守在你身边不远∫是怕你骗人失败,你祖爷爷是担心你被突厥人杀掉,后来见你成功骗住了人,我们两个老家伙心照不宣的离开了,虽然都知道对方就在不远处,但是相互之间没有见一面。”

齐嫣然一脸吃惊,紧跟着心中生出一股暖流。当初那一抄局,她引为生平得意之事,想不到暗地里有两个老人蹲守着,生怕她骗人失败会被突厥**害。

少女忽然看向来时之路,喃喃轻声道:“老前辈,您肯放过我祖爷爷么?如果我猜的不错,祖爷爷肯定会死在您的手中。”

这话说的有些离奇,道童却面色严肃下来,道:“你怎会有此猜测?”

齐嫣然慢慢垂下头去,柔柔轻声道:“您是陆地神仙,我祖爷爷只算鹤发童颜,其实在村子里之时我看的很清楚,祖爷爷分明很担心您会出手,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死在我的面前,而您也一直在克制出手的冲动,您连续三次劝慰祖爷爷能不能悬崖勒马。”

说着抬起头来,面色凄苦看向道童,轻声又道:“晚辈不是傻子,晚辈能从这些蛛丝马迹推测一切,如果我猜的不错,您绝对有实力打死我的师祖。也许以前没有这个实力,但您现在肯定超越了以前。”

她没有开口请求,但是用这种方式分明也是一种请求。

道童忽然负手望天,语带所指道:“等你嫁人之时,看他来不来喝喜酒吧”

这话说的拟两可,很难猜测他的本意,既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

然而齐嫣然却长出一口气,甜甜笑道:“那我可得早点嫁人了呢,就不知道我的夫君是哪一个?”

这丫头聪明伶俐的很,总能用最为恰当的方式表达自己心思,她口中说着急于嫁人,其实是旁敲侧击追着道童答应饶她的祖爷爷。

道童对她越发赞赏,淡淡而笑道:“你这娃娃不错,像极了老夫家乡那边的人,虽然古灵精怪,但却秉持本心,等你嫁了你的夫君之后,你们两口子倒是天作之合,那孩子也是个滑头,跟你倒是一般路数,既然如此,老夫给你个实在话,倘若你大婚之时,你祖爷爷肯来喝喜酒,那么老夫再劝他一次,让他乖乖收手跟我回山,从此归隐林泉之间,世上再也没有了大魔头”

这等于是正面答复了齐嫣然的请求。

然而齐嫣然仍旧有些担忧,忍不住道:“可我祖爷爷癫狂的很,他怕是不会乖乖听您的劝。”

道童大有深意看她一眼,语带暗示道:“老夫跟你说的很清楚,你那夫君是个鞋头,再加上你这个协子,你们小两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一个鞋头,一个协子

两口子能做出什么事?

齐嫣然目光闪闪,忽然变得亮晶晶起来。

她倒是真有点期盼见见自己这个男人了。

第4更,今天12000字,算是恢复了更新,还不知道违规章节明天能不能放出来,咱们先按照原本约定爆更,这是15天爆更的第9天,各位晚安,有心的给我投一张票吧。

第282章 【乘龟渡海,我去接应陛下】

“三千里路要走多久?”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存在不确定性,别说是古代,现代也一样,比如交通工具不同,赶路方式不同,同样的路程可能相差很数天,骑马和乘车有着天然上的区别。

不过若是确定了出行方式的话,倒也可以粗略推算出赶路的时间。

“三千里要走多久?”

李云再次问了众人一句。

近日天气回暖,地上积雪融化,渤海城的建设再次重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热火朝天景象,无数百姓劳碌拼搏,又有妇女箪食壶浆,孩子们也加入进来,帮着大人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李云这几天一直待在工地上,时时刻刻关注着工程的进度,他并非担心工程进度太慢,而是害怕百姓干活的时候出危险。

城墙已经筑了一丈高,再往上需要搭建木架子,古代建城没有太好的防护措施,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摔死人,偏偏百姓们干活热情太高,他们经常把李云的严令当做耳旁风。

您这边让我小心?

可以,俺们听着!

您让俺们绑着绳子?

行啊,这不是绑着呢么……

但是等到李云稍微走开,百姓们转眼就把安全绳扔掉,然后毫无防护的爬上爬下,扛着一根根木头去搭建架子。

这或者就是所谓的国人习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管政策是好是坏,老百姓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所以李云不得不抽出大量时间,每天在工地上来来回回巡视,他身为诸侯都要劳苦奔波,其他人自然不可能干坐着,于是每当李云巡视工程之时,他的身边总是跟随了一大群人。

说是一大群人,其实都是官,并且官还不小,起步就是国公。

比如尉迟敬德。

比如秦琼。

此前高句丽大兵来袭,两位国公千里驰援,配合李云的计策,一战干挺高句丽,原本两位国公应该班师回朝,想不到收到了长安的飞禽传书。

皇帝要带文武百官前来渤海观礼,尉迟敬德和秦琼直接不用班师回朝了,否则班师回去还得再来一趟,军队一来一回得耗费多一倍的粮食。

所以他们选择呆在渤海,等候李世民和大唐群臣的到来。

除了尉迟敬德和秦琼,跟着李云巡视的还有其他人,比如程咬金,比如刘鸿基,再后面则是年轻一代的梯队,其中以长孙冲和程处默最为拔尖。

这么多人巡视工地,浩浩荡荡很是壮观,不过他们并非走过场,而是真真切切查找问题。

巡视之时经常还帮着干活,甚至干起活来经常忘了正事,比如刚才有个木架子搭建太高,老百姓们没有能力扛着木头上去,结果尉迟老黑哈哈大笑一声,扛起一根巨木蹭蹭而上,转眼之间攀上高架,站在三丈高的地方顾盼自雄。

下面老百姓赞叹连连,尉迟老黑越发豪气冲天,结果惹得程咬金等人眼热,几个老辈一人扛着一根巨木攀登而上。

转眼之间,木架上多了三四个国公,两三位王爵,干活的百姓们满脸亢奋,把这个木架子搭建的宛如碉堡一般。

李云看的哭笑不得,只能站在架子下面叮嘱小心,等到国公们干完了这一笔活,他才领着大家继续巡视。

他们这帮人除了诸侯就是王爵,要么就是大唐封赐的开国国公,巡视之事谈起各类政务,渐渐引到了李世民出关而来的事情。

“三千里路要走多久?”

这就是李云问这话的原因。

他这话带着一些担心,语气里也有一些焦躁,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但见秦琼沉吟一番,道:“陛下此来乃是观礼,所以没有骑马出行,陛下乘坐的是天子之撵,并且还带领着文武百官,武将可以骑马,但是文官大多乘车,据说车队极其庞大,后面又跟随了无数的商贾车队,再加上许多百姓想要趁机迁徙,已经形成了几万人的巨大队伍……”

旁边程咬金接过话茬,道:“这样一个庞大队伍,赶路速度肯定不能按照常理推算,倘若只是武将骑马,一天可以驰骋四五百里,若是为了兼顾文臣,那么一天最多只能行走两百里,但是车队还要兼顾那些商队和百姓,估摸着一天只能跋涉百多里地。”

李云点了点头,沉吟道:“三千里路,一天百里,陛下已经启程二十一天,也就是说他们走了差不多两千一百里。”

几个国公推算一番,各自点头道:“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

“我怕的就是意外!”

李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道:“从长安到关外,连续三千里路,如此长途跋涉,很难一路太平,路上必然诸事纷杂,我心里甚感焦灼……”

“这倒不必担心!”

几个国公呵呵一笑,满脸笃定道:“天子出行,非同小可,陛下这次乃是观礼而来,随驾必然有大军开道,而今大唐境内四海升平,你不用担心陛下会遇到什么事。”

这确实说的有一定道理。

皇帝出行有大军开道,并且还是在自己国内行走,若是这也能遇到危险,那得是何等不太平的年月。

但是李云仍旧皱眉,似乎几个国公的解释并不能让他放心。

老程等人暗暗对视一样,忍不住好奇问道:“国主满脸担忧,莫非还有其它顾虑?”

“对!”

李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怕的倒不是有人敢拦车队,我担心的是车队本身就出现问题……”

这话让众人一呆,很是费解道:“这却为何?”

李云看了众人一眼,解释道:“陛下出关而来,几万百姓跟随,那些百姓有的是为了贩卖货物,有的则是想要迁徙移居。什么样的百姓才会迁徙移居呢?只有穷苦活不下去的才会如此,所谓迁徙移居其实是个美化之词,真正的实质乃是穷困潦倒活不下去,说是离家逃荒也不为过,基本上就是家无隔夜之粮的赤贫。”

众人顿时陷入沉寂,大家听清了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家无隔夜之粮!

赤贫!

古代百姓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离开家乡,倘非穷困潦倒,谁愿颠沛流离,从关内到关外三千多里,这种迁徙本身就像是逃荒。

而逃荒最缺少的是什么?

粮食!

这才是李云担心的原因。

几个国公经他一提,顿时也都皱起眉头,反而后面长孙冲挤了过来,小心翼翼开口道:“天子巡视四方,随驾不带粮食,不管走到哪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得供养,陛下这次出关乃是从长安前来东北,一路所过都是咱们大唐自己的领土,各地官署必须上供补给,所以咱们不需要担心这件事。”

“你错了!”

李云摇了摇头,沉声道:“地方确实有供给之责,但也只能供给陛下和朝臣,若是再让他们供给几万百姓,恐怕很多地方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对对!”

此时程处默急忙挤过来,大点起头道:“比如陛下他们若是到了河北,地方上的供给必然会出大问题,这两年河北道虽然拼命发展,可惜那地方的底子实在太过薄弱,勉强只能保证当地百姓不会饿死,但是他们没有余粮去供给迁徙的人。”

“偏偏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李云长长吐出一口气。

众人受他情绪感染,渐渐也犯愁起来。

李云忽然再次开口,沉声问道:“咱们这边的粮食够不够吃?”

这话众人让登时一怔,长孙冲急忙回答道:“渤海的粮食都是外运而来,勉强只能支撑三四个月,三个月之后还得运粮,否则咱们这边也会出问题。”

李云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咱们抽调不出粮食来。”

长孙冲默然无语,只是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李云忽然举步而行,沉声道:“你们去告知玲珑和程处雪,让她们把运粮的车马准备好,最迟今天傍晚,必须启程进关……”

众人再次一怔,道:“那些车马都是空车。”

“我要的就是空车!”

此时李云已经走出去十几步远,闻言转头看了看众人,沉声再道:“空车启程,直接进关,然后去往范阳城收购粮食,装载之后前去接应陛下。”

说着停了一停,再次开口道:“最迟今天傍晚,车队必须启程。”

众人看他抬脚又走,程处默忍不住追问道:“师傅你去哪?”

李云大踏步而行,渐渐的越走越快,忽然拔足飞奔,一路向南而去,只听远处传来他一声轻啸,遥遥叮嘱众人道:“我提前出发,先去接应陛下。你们不用追我脚步,咱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不是同一条路?

进关还有别的路吗?

众人面面相觑!

唯有程处默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师傅喜欢走水路!”

众人听他一说,这才恍然大悟。

李云有霸下巨龟,堪称水路双杀,从东北到中原走哪里最近,自然是通过水路最为捷径。

那巨龟拥有乘风破浪之能,一日之内可以游水几百里,倘若李云乘着巨龟渡过海峡,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进入中原。

登岸可以选在山东境内,也可以选择在河北境内,甚至可以直接从黄河入海口逆流而上,通过水路简直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乘龟,渡海……”

几个国公忽然一声轻叹,语带感慨道:“乘风破浪,踏海而行,当时之间,怕也只有他能如此。”

听起来像是神仙行径一般。

可惜这是李云的机遇,别人即使羡慕也羡慕不来,众人再次感慨一番,然后急急去通知玲珑和程处雪准备运粮车队。

第283章 【海边遇神仙……】

程处默猜的没错。

李云果然是乘龟而行。

却说他离开渤海城之后,发足狂奔前往一座山林,然后冲着山林打了一声口哨,不多时只见一匹骏马穿林而出。

马背上还坐着一个高大汉子,赫然正是突厥大傻子戈壁溜羊,只见戈壁溜羊口中大呼小叫,似乎在惊奇自己的坐骑为什么突然不听话了。

李云飞步上前,沉声喝道:“我要用马赶路,你自己乖乖在这里玩。等我到了辽河,万里烟云照自己会跑回来。”

戈壁溜羊这才注意到李云,顿时欢天喜地道:“小师弟,咱们去,抓狍子,跟我一起,去抓,可好玩了,还有大猫,大虎,特别乖,可惜,不经玩,大铁坨子一碰,死了……”

这傻大个子淳朴憨厚,除了打仗就是喜欢玩游戏,但他玩游戏的时候不懂得留手,经常把东北虎野豹子什么的一下砸死,他突然见到李云出现,登时欢喜的不能自已。

李云哪有功夫跟他玩游戏,再次道:“你自己去玩吧,老虎豹子随便杀,玩尽兴了记住回家,把你打的猎物拿给百姓吃。”

戈壁溜羊大点起头,表示自己会把猎物送给百姓,然后他又眼巴巴看着李云,很是期盼道:“小师弟,你不玩么?上次你,带我玩了一整天,很好玩……”

“我今天有正事!”

李云伸手冲他摆了一摆,示意傻大个子赶紧下马。

戈壁溜羊很听话,果然乖乖的翻身下马,这家伙左右看了两眼,忽然神秘秘对着李云讨好道:“小师弟,师姐让我,看守这座山,我,很厉害,一直躲在这里,如果有坏人欺负你的渤海城,大铁坨子,砸死他……”

也许是因为干了件值得骄傲的事,傻大个子说话渐渐变得利索起来,李云见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分明像个小孩一样等着表扬,李云连忙郑重点头,称赞道:“师兄果然厉害,有你保护我最放心。”

戈壁溜羊登时裂开大嘴,感觉自己的小师弟乃是第三可爱的人。

李云翻身上了万里烟云照,冲着戈壁溜羊点了点头,叮嘱道:“记住不要乱跑,玩够了一定回家。”

戈壁溜羊拍拍胸,表示自己很听话。

李云再次点了点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霎时间扬蹄冲了出去。

这马乃是当世第一,奔跑速度宛如闪电,李云骑着它一路飞奔,仅仅半个时辰就到了辽河。

他翻身一跃下马,伸手拍拍万里烟云照的脑袋,吩咐道:“自己跑回去,去找大个子。”

结果万里烟云照打个响鼻,似乎有些话要跟李云讲。

李云微微一琢磨,忍不住笑道:“今天走的太急,忘了给你带肉,你去找傻大个子,他会帮你打猎物。”

万里烟云照再次打个响鼻,明显有些不情不愿,看那神情竟然有些鄙夷,似乎在嫌弃李云欺骗它。

李云这才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你是说大个子饭量太大,每次都把你那份吃掉了对不对?”

唏律律!

万里烟云照嘶鸣一声,竟然很是人性化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打了一个响鼻,唾沫星子喷了李云满脸,口中嘎嘎怪笑几声,恍如小孩子恶作剧一般。

李云十分无奈,忽然转头对着辽河大喝一声,但见河面水花翻滚,转眼间浮出一只巨龟,李云冲那巨龟再喝一声,道:“老伙计帮帮忙,给这马儿抓一条鱼上来。”

巨龟沉入水底,很快再次现身,但见一条大鱼被扔到岸上,万里烟云照欢喜的嘶鸣。

这才心满意足叼着鱼儿离开。

所谓宝马识途,李云并不担心它会走失,他目送万里烟云照离开,转身一跃跳上了巨龟背上,忽然感觉意气风发,忍不住扬天一声轻啸,道:“老伙计,咱们渡海去吧。”

巨龟发出‘霸下霸下’两声,陡然四脚波动辽河水面,瞬间在河中加速开来,速度竟然不比万里烟云照慢。

一人一龟顺着辽河而下,仅仅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如海口,前面水天相接,望之波澜壮阔,巨龟再次发出‘霸下霸下’两声,一个冲锋直接进入了渤海。

此时乃是春末四月,正是一年之中最为舒爽的季节,迎面海风呼呼,带着丝丝潮气,忽然几只海鸟凌空飞来,围着李云头顶不断盘旋,海鸟似乎很是好奇,不知道李云为什么能够踏海而行。

自古有云,天高,海阔,人在这种环境之中,心情很容易变得舒畅,李云脚踏巨龟,迎面吹着海风,只觉长久以来的压抑一扫而空,这个人更加显得意气风发。

他想起诗仙一句名言,忍不住心怀激荡,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吐气开声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巨龟‘霸下霸下’两声,似乎有把他掀翻海里的意思,李云微微一怔,连忙哈哈大笑起来,致歉道:“老伙计莫要生气,你比大船强多了,你带我乘风破浪,压根不用挂起云帆……”

巨龟这才满意,再次划水泅渡。

这神物堪称当世第一,走水路更添三分神骏,如果说万里烟云照拥有日行千里之能,那么巨龟绝对拥有日游千里的本事,而整个渤海的半径才多大,根本经不住巨龟的泅渡。

仅仅两个时辰之后,前方已然看见陆地,那里恰是中原和东北的接壤之地,古时候称呼那地方名为幽燕。

李云哈哈一笑,抬脚轻轻跺了跺巨龟,示意道:“老伙计,咱们在那里登岸。”

巨龟昂起头来看了一眼,朝着那个方向急速破浪。

一人一龟迅速接近海岸,渐渐已能看清岸边的礁石嶙峋,忽然李云面色一怔,忍不住大声开口道:“小心,别被海浪卷进海里……”

却原来是岸上礁石处站着两人,似乎正要在海边捕鱼捞蟹,因为海风呼呼,浪花足有一尺高,而那礁石滑腻无比,李云害怕两人被浪花卷进去。

巨龟十分通灵,瞬间加速过去,距离岸边还有半丈之时,李云一个腾空直接掠去,他落地踏足一块礁石,口中再次急急发喊,呵斥道:“不要命了吗?这地方也能抓鱼?”

说着积极上前,准备抓回两人,忽然伸出的手臂停在空中,语气略显讪讪道:“原来是个女人。”

他这时才看清两人,分明是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而他刚才伸手太急,好巧不巧恰哈按在了不该按的地方。

那女子一脸惊愕,似乎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倒是那个孩童眨眨眼睛,瞳孔清澈如水带着好笑。

李云尴尬收回手掌,悻悻然解释道:“刚才心里太急,一时收手不住,姑娘莫要责怪,鄙人是害怕你们卷进海浪中。”

那姑娘此时终于反应过来,奇怪的是并没有像普通女子那般大喊大叫,反而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品味,竟然盯着李云上上下下仔细的看。

这让李云也好奇起来,下意识开口问道:“姑娘你莫非有话要说?”

“没有!”

那姑娘摇了摇头,忽然口中发出咯咯轻笑,莫名其妙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长得倒也算是能入眼。”

李云更加好奇,总觉得这话仿佛话里有话。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猛见那姑娘俏脸变为严肃,突的屈膝恭敬一礼,郑重介绍自己道:“齐家齐嫣然,给您见礼了。”

李云微微一愣,茫然不知其故。

他目光落在齐嫣然身上,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一脸愕然,脱口而出道:“你这是执妇之礼?”

什么是执妇之礼?

这是古代妻子拜见夫君的礼仪。

眼前这女子陌生的很,并且头发并未盘起,看发式乃是个尚未出嫁的姑娘,怎么竟然随随便便给人执妇之礼?

李云面上一脸古怪!

却见眼前女子嫣然一笑,伸手掠了掠耳鬓青丝,笑嘻嘻再次对他道:“夫君吃惊也是对的,毕竟咱们乃是初见,不过你我乃是天作之合,嫣然并非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我是你的妻子,这辈子只会对你执妇之礼。”

李云面上更加古怪,差点以为碰到个花痴。

这时又见眼前女子再次一笑,忽然口中轻轻吐出一句,悠悠然道:“元亨利贞,利令智昏,牝马轻裳,非假非真……”

李云只觉脑中轰然巨响。

他张着大大的嘴巴好半天合不拢。

“是你!竟然是你?”

他心中震撼异常,想不到眼前女子竟是那批语之中的第四人,世间之事怎会如此巧合,他渡海登岸的时候直接遇到了老婆。

齐嫣然咯咯轻笑,似乎觉得这事十分有趣,此女落落大方,颇有几分巾帼本色,她大大方方再次行了一礼,十分俏皮的对着李云眨眨眼睛,笑嘻嘻打趣道:“奴家幻想了很多种方式,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一种,夫君您迎亲的方式太过别致,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李云张口结舌,他压根不是来迎亲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海里巨龟‘霸下霸下’两声,随即又听到另外一种声音,听起来像是孩童一般的清脆。

李云下意识转头,赫然发现刚才那个孩童竟然上了巨龟,此时正骑在龟脖子上面玩耍,不时伸手抚摸一下巨龟的大脑袋。

让他感觉惊奇的是,巨龟竟然丝毫不做反抗,反而懒洋洋的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那个孩童的抚摸。

“这孩童,有问题……”

李云忽然瞳孔一缩,怔怔看着孩童的身材。

他下意识抬脚想要上前,却忘了脚下乃是临海的礁石,结果一脚直接踏空,整个人噗通一声跌落海里。

“哈哈哈哈!”

齐嫣然站在礁石上笑的直不起腰,手捂小嘴嘻嘻打趣道:“夫君莫非是想入海采珠,拿来给奴家当做求婚的聘礼么?”

然而李云却顾不得答复她,而是游在海浪中不断踩水,口中猛然一声暴喝,对那孩童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伪装?倘若心怀不轨,休怪我将打死你……”

……

……月票榜历史类第11名了,趁着双倍月票活动,大家方便的话给我投一张呗,再过三天就不是双倍了,很可惜啊。

出了急事,等我回来

目前还不确定原因,先不跟大家说,免得说我卖惨,有想知道大体情况的加群:732699079 ,群里读者有能帮我作证,我先走了,老婆开车带我去医院。

确诊了,山水要做手术

视网膜脱落,必须做手术,否则会失明,手术之后大概一个月康复,我先去办理住院之前的杂务,做完手术如果恢复慢,实在不行就口述让我老婆码字,抱歉了,暂时需要断一阵了!

但我眼睛好了一定会回来

关于独眼山水和祖师爷

各位同学,我做完手术了,目前属于独眼龙状态,医生不让出院,但我惦记你们。我急着更新,但是独眼龙看屏幕吃力的很,大体类似加勒比那个家伙的样子,无奈,请小编帮忙建立一个微信公众号,先在上面更一点剧情番外。

山水把老祖师写成瞎子,结果自己视网膜脱离,这事,透着诡异。

咱们的小姐姐编辑做出大胆推测,大家不妨去看看具体内情吧。

公众微号的名称直接搜索:山下出水

我和小姐姐一起在线等你们来。

第284章 【天地可逆,史不可改】

山水老头子口述,貌美如花的嫂子敲键盘码字而出,时隔一月不见,我们不得不选择复更……

【以下是正文】

……

……

“你竟然想打死我?呵呵呵呵……”

一个悠然的声音忽然响起,听似古灵精怪,又似意味深长,似乎还带着一丝促狭和搞怪,但见大龟上的小孩笑嘻嘻眨了眨眼。

然而李云仿佛没有察觉这些异常,反而口中再次厉喝一声,他双手迅速划水,急速接近不远处的大龟,突然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体竟然脱离海水之中,然后宛如凌空击下的炮弹,带着狂猛力道冲击而下,森然大吼道:“你到底是谁?”

不等小孩回答,猛地再次大吼,厉喝道:“既然不说,那便死吧……”

出手毫无道理,像个不讲理的疯子。

海风呼呼,浪花朵朵,空中一群海鸟盘旋,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似乎突然受到李云的惊吓,陡然间振翅向远处飞远,然后又在空中叽叽喳喳回头,好奇看着冲向大龟的李云。

齐嫣然小嘴张的大大,一双妙目愣愣看着李云,忽然额头沁出一滴冷汗,顺着葱白如玉的脸腮滑落下来。

“他,要打死他……”

这是少女脑中唯一的声音,她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切。

此时天高云阔,海面微有波涛,只见那小孩还在抚摸大龟脖颈,仿佛没有看到李云狂冲杀至,而李云已经凌空击下,双手攥拳重重砸出。

“呵呵呵呵……”

小孩口中又发出促狭的笑声。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海面突然一个摇晃,也不知什么原因,忽见一个大浪卷起,这浪头足有半丈三尺还高,宛如一堵凭空而生的水墙,铺天盖地,当空砸来,恰好迎上李云凌空扑下的角度,那巧合仿佛事先排练了无数次一般。

大浪千钧,李云瞳孔一缩,此时他人在空中双手攥拳,压根来不及去思考躲闪,于是只能狂喝一声,双拳重重砸向眼前的大浪。

轰隆!

拳劲与大浪相接,漫天都是水花,李云只觉身躯一个趔趄,勉强砸开了阻挡的大浪,然而等他冲过大浪之后,他的瞳孔忍不住再次一缩。

人呢?

人不见了?

海面开阔,无际平坦,海风吹拂之下,一浪一浪连环,但见漫天水花不断落下,击打的水面泛起无数涟漪,海还是刚才那片海,风还是刚才那些风,唯一不同的是,大龟上的小孩突然不见了。

人呢?

人去哪里了?

李云只觉心中一寒,脊背上隐隐有些发凉。

也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又响起‘呵呵’两声,明明海面无人,笑声仿佛响在近侧,笑声里依旧带着促狭,似乎还有些得意的搞怪。

在这虚无缥缈的笑声之中,李云猛觉眼前一阵刺眼白亮,他突然感觉头顶恶风不善,下意识想要抬头去看。

然而他来不及抬头,只听到‘咔嚓’一声,电光爆闪,声音轰鸣,一道不大不小的闪电凭空而来,当头劈中了李云的脑门正中央。

突兀而来的闪电并不大,顶多也就有麻绳粗细,然而雷霆之力非同凡响,李云瞬间被劈进海水之中,然后只听噼里啪啦一阵碎响,海水熄灭了他燃烧的头发和衣服。

这所有的事情其实是在很短时间内发生。

从李云察觉小孩有问题,到他暴喝质问小孩是谁,再到他一脚踏空海边岩石,整个人跌落到大海之中,然后踏水急速接近,突然腾空双拳击出,期间小孩发出笑呵呵的促狭声,齐嫣然在岸边额头冷汗直冒……

再然后一个大浪凭空而生,李云奋力用拳砸开大浪,结果小孩突然之间杳然无踪,一道突兀而来的小雷霆将他劈落大海。

文字说来很长,其实时间很短,这么多事情恍如电光石火,前前后后顶多也就几个喘息的工夫。

虽然仅仅几个喘息工夫,但是李云已经不一样了。

他被小雷霆劈昏了过去。

临到昏厥之前,李云隐约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惊叫,似乎是站在岸边的齐嫣然焦急发出,似乎看到一个窈窕身影跳进了海水。

“霸下,霸下……”

大龟也发出焦急之音,急速划水接近而来,再后面的事情李云已经无法记得,他只感觉眼前发黑陷入了昏厥之中……

呵呵呵呵!

天地之间,似乎又传来一阵微笑,带着促狭,又似搞怪,然而细听之下隐约又有不同,笑声里分明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为什么会如释重负?

似乎干成了某件很艰难的事。

……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云才迷迷糊糊有了意识,感觉浑身火辣辣钻心,脑门疼的像是要炸开一般。

他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视线还是有些模糊,耳畔隐隐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不远处点燃着一堆篝火。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有张俏脸出现在视线中,但见一双妙目略带欢喜,只听一个少女声音十分开心道:“你醒了啊……”

李云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视线慢慢变得清晰,他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猛然从地上坐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伤的并不重,全身并没有伤筋动骨的迹象。

虽然不曾伤筋动骨,但是浑身皮开肉绽,并且身上还有一种皮肤毛发烧焦的焦臭味,闻起来有种刺鼻钻心的难耐感。

他怔怔半天,下意识甩甩脖子,因为意识越来越清晰,渐渐感觉脑门上有些发凉,他忍不住伸手一摸,整个人登时愣在原地。

“噗嗤!”

只听身边少女喷笑出声,似乎在努力憋着不愿大笑,低声道:“别摸啦,你成了光头……”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云忍不住又摸了摸脑袋,果然感觉滑不溜丢,自己脑袋竟然真成了秃瓢。

少女又噗嗤一笑,再次低声道:“不用害怕,是雷劈的,但是你体魄异于常人,也许不用多久便可长出来。”

“雷劈的?”

李云喃喃一声,猛然记起昏迷前的事。

他双目瞳孔一缩,下意识弹身而起,同时双手紧紧攥拳,目光射出警惕颜色。这时才发现暗夜漆黑,入眼只能看到不远处一堆篝火,除此之外万籁俱寂,旷野之中了无人迹。

“不用找啦,这里没人……”

但听身后又是一声低语,少女缓缓凑近他的身边,李云醒来后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终于想起这少女是叫齐嫣然。

他双手仍旧攥着拳头,目光不断在暗夜里扫视,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略带迷糊问了一句道:“我昏了一整天吗?”

可惜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好奇反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暴起出手?”

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是回答了李云刚才的问话,第二则是问出了少女的好奇,李云意识越来越清晰,终于想起来他白天的所作所为。

也正是因为想起白天的事情,他神色反而变得茫然起来,突然转头看向齐嫣然,沉声问道:“我先问你一句,那小孩你认不认识?”

这话让齐嫣然一愣,好奇道:“你为什么这么问?”跟着又补充一句道:“你这问话有些奇怪?不像正常人的想法。若是我和他不认识,岂能和他一同在海边抓鱼?”

李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你们确实是认识的……”

这话让齐嫣然更加好奇,忍不住又道:“既然你早猜到我们认识,而我在一见面就告诉你我的来历,你为什么还要暴起出手,并且出手的那般决绝坚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没有警惕,完全没有把我当做来历不明的女人,可你偏偏对他暴起出手,竟然连一丝一毫的迟疑都没有,此事简直让人无法理解,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样……”

说到这里再次一听,继续道:“你对我没警惕,又猜到我认识他,按说你应该对他也不存警惕,偏偏你的举动大相径庭。”

少女一连几番语言,最后终于做了总结,问出她心底最好奇的事情,但见她妙目盯着李云一眨不眨问道:“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不妥?”

“为什么我会认为他不妥?”

李云重复一声,下意识仰头望天,忽然他身体微微一晃,体内骨骼发出阵阵轻响,旁边齐嫣然妙目一怔,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变化,但见李云的身躯急速缩小,转眼间竟然缩短了足足一尺还多,刚才还是个挺拔俊秀的少年,一转眼竟然变成个五短身材的小矮子。

“你,你,你……”少女吃惊张开嘴巴,目光中闪烁着不可思议。

李云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若有提醒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齐嫣然轻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云身体又是微微一晃,体内骨骼再次发出阵阵轻响,五短身材转眼之间膨胀,重新恢复修长挺拔的身躯,他再次看了一眼齐嫣然,这才沉声道:“我练过缩骨功,熟知这门功夫,所以我才能一眼看穿那个‘孩子’的假象,看出他压根不是真正的孩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而这门功夫乃是我师门绝传,当世之间只有三个人学过,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大师伯,无论是我还是我大师伯,面容相貌都不可能是个小孩子。”

“那第三个人呢?”齐嫣然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促狭。

可惜李云一时没能注意少女的促狭口吻,反问神情严肃道:“第三个人乃是我的师祖,他老人家最少也得上百岁年纪。”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老祖师乃是一百多岁的人,即便使用了缩骨功,面容也不可能像是小孩子。

既然不是老祖师,也不是翟让大师伯,那么使用缩骨功的人必然不是本门中人,李云才会暴起出手准备将对方制住。他担心的是对方乃是用了险恶手法迫害了老祖师,所以才能学得本门的绝传功夫。

可惜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结果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见齐嫣然忽的‘噗嗤’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递了过来。

李云登时一整,随即有些愕然,他双目盯着这卷竹简,下意识摸摸自己胸口,道:“这明明是我的竹简,你什么时候拿过去的?”

原来这卷竹简正是他藏在怀里的《八山憾龙经》。

他心里有些吃惊,语气下意识变得急躁,忍不住再次开口,急急喝了一句道:“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拿过去的?”

“你昏迷的时候呀!”

齐嫣然再次一笑,忽然很是调皮的眨眨眼睛,神神秘秘指着竹简又道:“不过不是我拿的,而是他拿的,他老人家拿去之后写了几行字,让我等你转醒之后交给你。”

说着素手再次一伸,将古朴竹简递到李云手里。

“他老人家让你转交给我?”

李云满腹迷惑,只觉脑中隐隐有个古怪念头即将蹦出,他下意识攥住竹简,低头仔细去看,这才发现竹简上面夹着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似乎写着一行字。

李云心里更加古怪,忍不住将纸条展开,结果一看之下顿时苦笑,终于知道自己闹了个天大的笑话。

只因这字太熟悉了。

字的口吻依旧是那种调侃味道,带着促狭,又似捉弄,写道:“臭娃儿,胆子不小啊,竟然想要打死祖师,这是谁教你的臭脾气?”

写到这里笔锋一转,紧跟着又写道:“今次就这么算了,我老人家小小惩罚你一番,下次再敢忤逆不逊,保管揍你个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皮开肉绽?

屁股开花?

李云一声苦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身体各处,然后更加苦笑一声,满脸无语道:“您老人家一道雷霆惩罚,劈的我难道不是皮开肉绽吗?”

这时齐嫣然把小脑袋凑到他跟前,俏脸一片好奇盯着纸条问道:“继续往下念啊,念念纸条上还写了什么?”

李云看她一眼,低头又看向纸条,忽然瞳孔猛地一缩,脱口而出道:“天地可逆,史不可改……”

说完陡然感觉说漏了嘴,连忙仅仅闭上嘴巴不肯再说。

可惜齐嫣然已经听出异常,但见少女满脸好奇盯着他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史不可改?”

……

……各位读者朋友,我是你们的嫂子,山水的眼睛暂时还是看不清,所以我来码字给大家更新,希望你们不要挑毛病哦,另外,我们还建立了一个威信公众号:山下出水,里面有各种不准写的番外和剧透,希望大家会喜欢,负责更新公众号的是左左,是一个很漂亮的人妻,所以大家不要去勾搭她,否则嫂嫂知道后会很生气。公众号请大家多多关注,这对咱们的书很重要,谢谢大家啦。

第285章 【咱们去做个小骗子】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然而李云再不肯说,对于少女的疑问恍若没有听见,他只是越过这一段话继续往下,再次念道:“八山憾龙,一生七灾,娃儿,你一生注定多灾多难,但是又注定逢凶化吉,你很可能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练成《八山憾龙经》的人,切记不要忘了我老人家对你的叮嘱,天地可逆,史不可改……”

这又再次出现不能透露的讯息,李云连忙再次闭口绕过,可惜齐嫣然已经察觉了异常,少女一双妙目直勾勾盯着李云道:“史不可改?为什么史不可改?史乃历史,乃是过去之事,这本就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为什么老人家专门叮嘱你这件事?”

李云顾左右而言它,满脸装作无所谓道:“这是老人家在告诫我,掌权之后不准随便更改史书,史指的不是历史,而是历朝历代的史书……”

“是么?”齐嫣然满脸狐疑,总觉得李云言不由衷。

李云面上丝毫不变,但他心里却咯噔一声,他虽然勉强找到了措辞,但他知道这个措辞乃是胡说八道,当世之间只有他和老祖师才能明白,史不可改指的就是历史不能更改。

但是为什么呢?

李云很是迷惑。

可惜老人家已经缥缈无踪,似乎很不愿意和他这个徒孙面对面,李云只能压下满腹迷惑,他小心翼翼准备将竹简收回怀里。

哪知齐嫣然忽然再次开口,指着竹简又道:“你最好打开看一看,我记得老人家在里面写了一些批注……”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补充又道:“是你昏迷之后写的批注,老人家飘然出现又飘然远离,他从你怀里拿出了这卷竹简,打开之后写了一些批注,然后又加了刚才那张纸条,最后才叮嘱我等你转醒之后交给你。”

“是么?”

李云心下有些好奇,悟不透老人家到底什么意思,他缓缓打开手中竹简,展开之后仔细观看,结果发现所谓的批注只有八个字,赫然是‘八山憾龙,一生八灾’。

这和老人家此前的批注不同。

此前老人家赠送一个包袱,里面也放了一份批注,但是那个批注只写了七个劫难,并且还说他注定会有七个老婆帮他消灾,然而前后相隔也就十来天的工夫,老人家给他的批注变成了‘一生八灾’。

又多了一灾。

可是却没说明灾劫是什么,也没指名消灾的办法和人物。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再次细看竹简,发现再也没有新的批注,于是慢慢将竹简放回怀中,心中的迷惑却越来越重。

旁边齐嫣然看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好奇问道:“我见你面色变幻,莫非老人家跟你说了特别的事情?”

李云看她一眼,微笑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老人家的一些叮嘱。”

齐嫣然一双妙目泛着狐疑,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半天,忽然少女嫣然一笑,柔声道:“既然是老人家的叮嘱,那你可得好好记住了,免得下次再被受罚,一道雷霆劈你个皮开肉绽。”

李云身体下意识一僵,忽然脑中反应过来一件奇怪的事,他好奇看向笑颜如花的齐嫣然,轻声问道:“我被一道凭空而生的雷霆劈中,你对这事竟然没有任何惊奇么?那可是雷霆啊,大白天凭空而生的雷霆……”

齐嫣然傲然仰头,道:“掌心雷而已,我祖父也能发出,虽然没有老人家的威力大,但是也能劈断碗口粗的树木。”

李云大是惊奇,忍不住道:“掌心雷?你祖父?”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感觉这事已经有向玄幻发展的迹象。

哪知齐嫣然看他一眼,忽然语带思索道:“我祖父用的乃是隐门幻法,其实并非真的天地雷霆,具体原理我也说之不清,大体是剧烈掌风切割空气形成火花,那种火花很是微弱,人的肉眼几乎察觉不出,所以需要事先在某处埋好一种霹雳药,通过霹雳药的炸响来形成雷霆之威,说白了就是蒙人,隐门里多的是这种术法,可惜我没有祖父的功力,否则便可试一试我的猜测对不对……”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至于老人家用的那种掌心雷,或许和我祖父的有些不一样,可惜我从小习练的是隐门工夫,对于你们道家的功法不够熟悉。”

说着又是一停,妙目看着李云道:“你呢?你练得功夫里有没有这个?”

李云茫然仰头,喃喃道:“掌心雷?这明明是仙侠小说里的东西……”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他练得功夫里压根没有掌心雷。

齐嫣然对于此事似乎不是特别上心,反而对于世间俗世很是热衷,少女突然伸手抱着李云胳膊,笑嘻嘻眨眼道:“走吧,陪我去骗人去。”

“陪你去骗人?”

李云愣了一愣。

齐嫣然再次眨眨眼睛,满脸期待道:“这可是老人家的命令,他临走之前让你陪我玩。我自幼在隐门长大,很少在俗世行走,老人家原本想带着我去蒙人,结果被你出现打断了计划,所以老人家专门给你下了命令,让你转醒之后带着我去做个小骗子。”

李云更加发愣,瞠目结舌看着笑颜如花的少女,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满腹迷惑开口道:“让我带你去做小骗子?”

“对啊对啊!”齐嫣然嘻嘻点头,妙目之中分明闪烁着兴奋。

李云心中生出一股古怪之感,忍不住道:“做小骗子去骗谁啊?”

“嘻嘻!”

齐嫣然笑颜如花,忽然伸手指指南边方向,笑嘻嘻道:“我们原本的打算,是去耍一耍大唐的皇帝,老人家说了,他想做个乞讨的小孩,而我做个逃荒的少女……”

说着看向李云,笑嘻嘻又道:“现在逃荒的小孩没有了,倒是多了一个光秃瓢的年轻和尚,咱们稍微扮相一番,去骗大唐的皇帝怎么样?”

李云哭笑不得,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试一试的冲动,但他很快摇了摇头,伸手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道:“这恐怕不行,我二大爷认得我。”

“那就去骗别人,躲开皇帝的视线。”齐嫣然再次开口,很是期待道:“老人家说长安那边有巨大车队过来,咱们混进车队去玩一玩怎么样?只要不和皇帝大臣们照面,应该没人能发现你的身份吧……”

“混进车队?”

李云迟疑一下,忽然郑重点头道:“也好,我正要从侧面看看观察一番,看看大唐的某些人是不是改过自新。”

齐嫣然大喜,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然后不等李云反应过来,已经将泥土涂抹在他的脸上。

李云大感有趣,也抓了把泥土去涂抹齐嫣然的脸蛋。

一男一女宛如鬼鬼祟祟的贼公贼婆,装扮一番之后各自捧腹大笑,然后贼兮兮的找了个地方蹲守,静静等着大唐的车队途径此处。

不远处的海面之上,大龟从海里翘了翘头,忽然很是人性化的嗡嗡两声,仿佛老人家看着小孩子胡闹一般,大龟慢慢沉入海面,慢悠悠朝着东北那边游去,它已经把李云送来中原,自己可以回辽河那边趴着睡觉了。

大龟独自离去,李云和齐嫣然原地蹲守,一男一女只顾着等候大唐车队,压根没有察觉不远处的小山上似乎藏着人,更有两双仿佛亘古深邃的目光,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山下。

……

……今天的更新完成啦,请大家关注一下公众号,威信查找:山下出水,你们的举手之劳,会帮助我们很多的,如果关注的人数多了,我们每天会多一笔10多元的收入,这本书也能更加努力的写下去,希望大家帮帮忙吧,对于你们来说就是点个关注,不需要花钱哦。嫂子留,摸摸哒。



第286章 【相当正妻?比比后台】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两双目光,亘古深邃,可惜隐在山林之中,宛如云中缥缈的仙者,不可查觉,不可接近,其中一双目光清澈如水,仿佛能看穿世事轮回变迁,而另一双目光苍老浑浊,却又隐隐泛射着愤世嫉俗的桀骜。

目光清澈如水者,赫然正是飘然而去的‘小道童’,而目光苍老浑浊的也不是旁人,分明正是齐嫣然的祖父齐人王。

这两人堪称站在了当世巅峰,生平每每以整个世间当做棋局,你来我往,攻守兼备,齐人王颠覆了四个朝代,小道童逼着他重建了四个朝代,如此粗粗计算下来,两人至少争斗了八十年。

偏偏世事无常,两个斗了一辈子的老人竟然凑在一起,恍如多年老友,并肩站在山巅,两双深邃目光遥遥远望,看着山下的两个小辈默然无语。

过了良久之后,才听齐人王一声冷哼,这位古往今来的第一恶人眼中闪过一抹怒意,突然对着‘小道童’怒骂道:“你他奶奶的,为什么我孙女要做小?我家丫头不但乖巧可人,而且性格温婉谦逊,尤其貌美如花,堪称盖压一个时代,为什么她要做小,你这老东西莫非故意不成?”

似乎越说越气,胡子眉毛无风自动,陡然咆哮狂吼一声,伸手猛然一拳击出,但听轰隆一声,一株参天古树拦腰折断,这恶人眼看又要发疯,对着小道童咆哮一声道:“他妈的,改一改……”

旁边古树轰然倒地,砸的一地尘土飞扬,然而‘小道童’纹丝未动,只是悠悠然开口问了一句道:“改一改?如何改?”

齐人王须发皆张,突然伸手一指山巅之下,他远远指着暗夜里的李云,怒气生生道:“这小子毫无出奇,老子看他有些不爽,不过我敬佩你的奇门推算之术,既然你说他和我家丫头是天定婚姻,相互结合能够白头偕老,那么老子给你个面子,勉强承认这一门亲事,但是这小子配不上我家丫头,他想娶的话必须明媒正娶。”

道童再次悠悠然一笑,又反问一句道:“两个小辈的婚姻乃是老夫亲自批注,此事难道还算不上明媒正娶吗?”

“算!”

齐人王毫不迟疑开口,不过紧跟着又冷哼一声,道:“但你的批注得改一改,把我家丫头改成正妻。”

原来他的真正目的是这个。

道童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忽然口中啧啧两声,笑呵呵道:“你是隐门大魔头,堪称古往今来第一恶人,老夫原本以为你会不拘世俗,想不到你也逃不开世俗的羁绊。”

“老子自然不在乎世俗!”

齐人王再次开口,冷冷道:“但我孙女毕竟要在俗世生活,她若是不能成为正妻,以后被人欺负怎么办?”

说着眼神凶狠起来,语带威胁又道:“你若是不肯改也行,老子去把其它几个女孩都弄死,到时那小子只能娶嫣然一人,我家丫头做不做正妻也没关系。”

“不可不可!”

道童缓缓摇头,面上丝毫未见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开口,谆谆劝导道:“夫妻之事,阴阳平衡,老夫之所以做出那个批注,乃是多番思虑考量的结果,齐嫣然只能是第四妻,连第三第二都排不上,你让她去做排名第一的正妻,这会害了你家的宝贝丫头。”

“凭什么?”

齐人王咆哮一声,眼看将要陷入癫狂,怒问道:“我家丫头难道不够乖巧可人吗?”

道童呵呵一笑,点点头道:“很是乖巧可人,可惜不是第一。”

齐人王微微一怔,略显愕然道:“莫非还有比我家丫头更好的?”

道童又是呵呵一笑,再次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确实有个更好的,若论乖巧可人,有一女堪称当世第一。”

齐人王盯着道童看了半天,突然凶巴巴问道:“那女孩是谁?说出来让老子信服信服……”

道童淡淡看他一眼,悠悠吐出三个字道:“程处雪!”

“你放屁!”

齐人王登时破口大骂,指着道童怒喝一声道:“你若是说个别的女孩名字,老子勉强也能信服,可你说的是程处雪,你莫非想欺负老子不知世事么?那个程家丫头舞刀弄枪,乃是几个女孩之中脾气最烈一人,你竟然说她乖巧可人,你他妈的是不是想把老子当傻子哄?”

他气的暴跳如雷,陡然间一拳砸出,这一拳可不是砸向身边古树,而是直接砸向悠然站立的道童,道童挥掌与他一碰,只听轰隆一声,山巅突然罡风肆虐,两个绝世高人旗鼓相当。

齐人王还想再次出拳,却见道童笑呵呵冲他摆了摆拳,淡淡道:“再打下去动静太大,你不怕被两个小辈察觉么?”

齐人王冷哼一声,慢慢将拳头松了开来,不过口中仍旧怒气冲冲,低声咆哮道:“你若是不给老子个解释,老子现在就去把丫头带回山村。”

“可以!”

道童点了点头,悠悠然道:“老夫给你个解释!”

说着慢慢踏前一步,目光遥遥看向夜空,语带深邃道:“程家之女,实乃百骑,百骑者,李氏皇族密谍也,世人皆以为此女舞刀弄枪,似乎性格带着刚烈难驯,其实这是小丫头的伪装,此女真实的性格乖巧可人,单以性格乖巧来论,她算是七女之中第一。”

齐人王一脸狐疑,盯着道童双目死死观看,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第一恶人才冷哼一声道:“你确定这话不是撒谎骗人?”

道童神情突然严肃,义正言辞道:“老夫从不撒谎。”

“放屁!”

齐人王顿时又暴怒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古往今来的第一大骗子,竟然有脸说自己从来不撒谎,当年你骗过老子多少次,恐怕你自己都记不清楚……”

道童面色不变,道:“那是世间大事,该骗自然要骗,小辈儿女的婚事乃是小事,老夫自然不会在小事上骗你。”

齐人王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分辨道童有没有说谎,可惜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问题,最后只能冷哼一声道:“也罢,老子再信你一次,估计你也骗不了我,老子早已不比当年,我现在比猴还精……”

道童嘴角顿时勾起一抹弧度。

这傻子,还是那么好蒙!

道童是个堪称当世至尊的人物,晚年似乎也就剩下这么一点乐趣,他已经天下无敌,属于传说中‘陆地神仙’之流,跟人打架提不起兴趣,反而骗骗早年的老对手感觉乐此不疲。

而齐人王却自觉看穿了道童,心里不免产生一股沾沾自喜,他虽然霍乱天下几十年,然而现在毕竟是个老人,自古有言,老小老小,人若是老了,性格会像小孩子一样,哪怕他曾经是个大恶人,但是老了之后也会有种小孩子的可爱。

他觉得自己胜过了道童,感觉道童不敢再骗自己,于是有些得意洋洋,忽然大喇喇故作大度道:“老子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我虽然霍乱天下但却讲究道理,既然你说我家丫头比不上程处雪乖巧可人,好,老子不纠结这个,咱们现在论论别的,比如温婉谦逊……”

说着傲然仰头,像个小孩子一般得意炫耀道:“我孙女不但乖巧可人,而且性格温婉谦逊,就算她比不过别人乖巧,温婉谦逊肯定是第一,此种性格乃是女子美德,足够我孙女担当正妻之位了吧。”

说完之后一脸期盼看着道童,很希望能从道童口里听到‘正是如此’的回答,那种急不可待的神情,哪里有一丝天下第一大恶人的样子。

可惜道童再次摇了摇头,毫无迁就回答道:“若是比拼乖巧可人,你家丫头勉强还能和程处雪比比,可你要比温婉谦逊,有个女娃强她太多。”

齐人王明显一怔,感觉一腔期待大失所望,这人毕竟是个大恶人,不爽之时顿时翻脸,但见他目光隐隐射出凶狠之色,盯着道童霍霍咬牙道:“老子怎么感觉你一直在搞事,我每说一个理由你就找一个措辞。”

道童微笑看他一眼,口中突然反问一句道:“你既然知道有个女娃叫程处雪,想必也知道有个女娃叫阿瑶,老夫现在来问问你,阿瑶那丫头的性格如何?”

齐人王登时语塞。

若论性格温婉谦逊,阿瑶确实当人不让,齐人王虽然躲在山村之中,但他手下隐门乃是个庞然大物,世间任何消息都逃不过隐门,这恶人早已把李云身边诸女打探了清楚。

但他骨子里是个不服天地的性格,此时哪里肯承认自家丫头比不过别人,但见他眼中凶光闪烁,盯着道童森森然道:“温婉谦逊一说,其实难分高下,那个阿瑶固然温婉谦逊,难道我家丫头就不够温婉谦逊吗?凭什么阿瑶能当正妻,而我孙女只能排老四?”

“因为后台啊!”道童突然轻笑起来,笑容里隐隐有种得意。

齐人王明显一愣,满脸愕然问道:“后台?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小儿辈结合还要讲究后台?谁家的根子最硬谁当正妻?”

“然也!”

道童笑眯眯点了点头。

他不承认还好,一承认齐人王顿时炸了。

……

……这一章整理完啦,嫂子再去整理下一章,各位小伙伴,摸摸哒,等着我。

第287章 【来自西方的威胁?】

大唐第一狠人人不峥嵘枉少年第287章【来自西方的威胁?】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但见大恶人咆哮一声,满脸怒气道:“他妈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既然要比后台,老子家的丫头岂不更是第一。此事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休怪老子再来一次霍乱天下,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老子真的怕你……”

他暴怒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要比拼后台,而是因为道童没把自家孙女排在第一位,果然癫狂疯子与人不同,所思所想也和人不一样。

道童和他斗了一辈子,对他的秉性十分了解,因此道童也不意外,只是笑眯眯安抚他道:“莫急,莫急,咱们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我知道你隐门势力庞大,尤其最近十年更是潜心发展,你若真的想要掀起事端,天下必然再次陷入战火,到时候老夫不得不再次出手,咱们打了几十年难道还不够累么?消消气吧,此乃小事尔……”

“放屁!”

齐人王一声咆哮,道:“对你来说是小事,对老子来说不是小事,我家孙女凭什么不能当正妻,她比后台也是天下第一。”

说着突然抬起手了,直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仔细看清楚了,她爷爷是隐门大魔头!”

道童看他一眼,点点头道:“老夫看清楚了,可是看清楚又能如何?”

齐人王傲然挺胸,雪白的胡须无风自动,忽然转头看向山下,遥遥望着李云和程处雪那边,他目光悠忽闪出一抹和蔼,口中的语气却更加凶狠,转过头来盯着道童道:“老子乃是古往今来第一恶人,手底下的隐门拥有百万信众,我霍乱天下几十年,前前后后掀翻过四个皇朝,若非你这个老不死的阴魂不散,老子早已掠夺天下气运修炼成仙,若论比拼后台,当世谁能比得过我孙女,信不信老子直接掀翻大唐,重新弄一个王朝给你看,到时候我孙女登基为帝,看看哪个女娃还能比过她……”

说到这里突然一停,自己脸上现出迷惑之色,喃喃自语道:“我孙女若是当了女帝,何必再去争什么正妻?奇怪奇怪,老子莫非是老糊涂了不成?”

道童一直冷眼旁观,静等着他胡乱说话,但见齐人王迷惑半天,陡然又恢复那种不肯服输的秉性,咆哮一声道:“妈了个巴子,这事老子想不明白,但是老子要跟你说明白,比后台我孙女绝对第一……”

“是么?”

道童忽然一笑,笑的意味深长,悠悠然道:“可惜这只是你的想法,老夫认为有些疏漏,倘若真的比拼后台,你孙女算不上天下第一。”

齐人王明显一怔,愕然道:“此言何意?”

这恶人问完之后先自皱眉思虑,口中喃喃自语道:“老子早已打探清楚,你给那小子的批注共有七女,老子的孙女虽然被你排在第四位,可我想不出有谁比拼后台能比过她。”

“阿瑶呀!”道童淡淡一笑,语气悠然道:“老夫既然批注阿瑶为正妻,自然是因为阿瑶的后台输第一。”

齐人王愣了一愣,满脸狐疑盯着道童道:“你莫不是又在撒谎?那女娃有个屁的后台。”

说着不等道童回答,直接开口又道:“老子已经让人打探过她,这女娃的出身确实有些不凡,她是隋炀帝的小闺女,可是隋炀帝的闺女又能怎样?别说是隋炀帝,便是隋文帝也不够看,当年大隋之所以能够建立,那是因为老子听了你的谎话上了大当。杨家的皇权是隐门给的,杨家一个亡国小女娃岂能看在我眼里?就算大隋不曾亡国,阿瑶也只是一个小公主,这样的身份或者能唬住世人,但也仅仅只能唬住世人而已……”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那是说他的孙女比公主更高贵。

这人不愧是执掌隐门的大魔头,天下任何讯息都瞒不住他,阿瑶的身份连李云都没弄清楚,他却派人将阿瑶的一切查了个水落石出。

道童明显也知道此事,因此脸色不见任何吃惊,但见道童忽然踏前一步,整个身躯几乎要跌落山巅悬崖,一阵山风袭来,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他笑呵呵望着山下,口中悠悠然说了一句道:“老夫说阿瑶后台最大,指的可不是那丫头公主身份。”

这话让齐人王一怔。

大恶人满脸迷糊,忍不住也踏前一步站上悬崖,目光霍霍问道:“既然不是因为公主身份,莫非还有其它说辞不成?你且跟老子说道说道,看看老子听了能不能信服。”

他不相信天下还有谁比自己孙女的后台更硬。

毕竟他孙女的后台就是他这个古往今来第一大恶人。

可惜下一刻他突然愣住。

脸色变得无比精彩起来。

只因他看到道童忽然抬起手来,并且悠悠然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赫然指向道童自己。

齐人王目瞪口呆,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他能成为隐门第一魔头,自然不是那种痴傻之辈,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一切,脱口而出道:“他妈的,阿瑶的后台是你……”

道童一脸淡笑,悠然轻语道:“你说的不错,老夫就是阿瑶的后台。”

齐人王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还争个劈啊!

难怪道童会说自己孙女比后台也比不赢。

若论谁是天下第一,道童当仁不让,哪怕他这个隐门大魔头,对上道童也有些不够看。

有道童做阿瑶后台,这个正妻无论如何也争不下来。

虽然想明白这一切,但是齐人王性格之中有着不服输的癫狂,这个一百多岁的老人双手缓缓攥拳,明知不可为仍要追问一句,道:“此事可有商榷余地?”

道童面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此事即便老夫想改,怕是改了也没有意义……”

“放屁!”齐人王喝骂一声,满脸不信道:“当世谁敢忤逆你的意思?”

道童缓缓望向山下,对此不置可否。

齐人王脑中灵光一闪,愕然道:“你是说那个臭小子?他敢忤逆你的意思吗?”

道童仍旧不置可否,恍如矗立山巅的一尊化石,过了良久之后,道童才语带深意说了一句道:“这是一种你不懂的尊重……”

齐人王果然不懂!

古代男女婚姻结合,鲜有尊重一说,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道童是李云的长辈,有资格给他指定婚姻,然而道童却说要尊重,这事让齐人王匪夷所思。齐人王和道童斗了一辈子,深知这个道门至尊骨子里的强硬,道童看似性格文雅,其实刚硬异常,如此绝世高人,当世几乎无人能够忤逆他的意思,结果他自己却说要尊重,尊重的对象竟然还是他的徒孙。

齐人王一度认为道童在敷衍自己。

但他深知道童秉性,知道这位道门至尊肯定不会敷衍。

不管因为何故,自家孙女的正妻之位争不到了,既然正妻不能争,那至少也要争一争第二名,齐人王忽然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咱们不比后台,也不比温婉谦逊,咱们现在比一比别的,我家孙女的美貌天下第一……”

结果道童转头看他一眼,竟然再次笑悠悠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批注你孙女排行第四,那她只能是排行第四。你家丫头生得确实漂亮,但她还算不上是天下第一,有一女娃名叫玲珑,你应该让人探查过她的情况。”

齐人王登时大怒。

没人会认为自家的孙女比别人差。

他正要愤怒争辩,哪知道童忽然转身看向他,语气一改悠然淡淡,反而十分郑重道:“儿女之事争之无益,吾等做长辈的该为他们幸福着想,你若真的疼爱孙女,应该想想老夫先前那个提议……”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齐人王却神色一变,径直开口道:“你说的是西方?难道那里真有大威胁?”

“有!”

道童神色更显郑重,沉声道:“彼去西方八千里,亦有强国战四方,强国不可怕,跟他们打就是了,但是那个国度也有护族之人,骨子里有着天然的侵略性。八千里距离听着很远,但你不知道那些异族侵略的心思有多重,老夫深有忧虑,此乃一个大威胁。”

齐人王原本面色严肃,听到这里顿时一声鄙夷,道:“原来是护族之人,我还当是天上的神仙呢。护族之人而已,老子这辈子杀过好几个……”

他正要继续往下说,陡然察觉道童神色肃穆,他脑中不知为何突然一闪,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一生不弱于人,遇事从无紧张之色,然而你现在满脸肃穆,难道那西方护族的真是神仙?”

除了天上的神仙,他想不通世上还有谁能打的过道童。

却见道童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有缓缓开口问了一句道:“老夫此前提议,你我携手向西,咱们这一去很可能有去无回,不知你齐人王有没有这个胆量?”

事情从他这个当世道门至尊口中严肃说出,更加增添了三分严重之意。

齐人王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看向山下远处,喃喃自语道:“老子这辈子成不了仙,倒是想干一干屠仙的事。不过老子暂时不能跟你去,我得喝完孙女儿的喜酒才动身。”

道童郑重点头,道:“你能如此,汉家之福。”

“狗屁!”

齐人王骂了一声,忽然闪身跃下山巅,道:“两个小家伙鬼鬼祟祟动身了,老子要跟着他们后面看一看。我怕你的徒孙坑了我的孙女,那个臭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道童遥望山下,果然看到李云和齐嫣然正在朝远处走,李云拄着一根树枝撞成瘸子,齐嫣然扶着李云胳膊装成个瞎子,两个小家伙鬼鬼祟祟的模样明显没安好心,不知道装扮成这个样子准备去骗什么人。

道童目光继续远眺,视线穿越夜空到了极远处,忽然脸上现出一抹微笑,他也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巅。

在那夜色极远处地方,隐隐出现了一股庞大的车队。

李云和齐嫣然明显是奔着车队而去,齐人王和道童则是隐在后面追着两个小辈跟去。

……

……呐,今天的两张8000字整理完了,为了防止订阅多花钱,有点话放在章节后面的作者说里,有兴趣的看一下吧

第288章 【渤海国主,光头秃瓢?】二合一章节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一夜已经过去,此时恰是凌晨,不过东方鱼肚未白,天色尚且带着漆黑,然而大唐车队已经拔营而行,车马辘辘宛如横亘在大地上的巨龙。

古代行路极难,堪称艰难跋涉,有个词汇叫做舟车劳顿,说的就是赶路艰辛之苦。

道路不平,车马摇晃,李世民坐在车中渐渐心焦,感觉腰膝隐隐有些泛酸,皇帝忽然抄起车帘,对着车外问了一句道:“谁来告诉朕,到底还有多远?”

这话问的看似平和,语气却明显带着不耐,车边一群护卫对视两眼,领头的百骑司将领小心翼翼回答道:“启禀陛下,咱们已经过了范阳,前面不远就是幽州,出了幽州就是渝关,到达渝关之后,还要越过辽河,然后再往前行两百里,便可到达渤海城的地头。”

这将领回答的极其仔细,然而李世民却皱了皱眉头,突然冷哼一声道:“离开长安已经三个月之久,现在竟然还没到达幽州,从幽州到辽河尚有八百里地,从辽河到渤海又有两百里地,如此千里之遥,何时才能到达……”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沉吟一下突然又道:“可否让车队加速?朕想十日之内到达渤海。”

那百骑司将领顿时迟疑,好半天之后才小心翼翼回禀道:“这恐怕不行,十日很难到达,车队太过庞大,难以日行百里。”

说着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又道:“陛下您也知道,车队后面跟着无数百姓,那些百姓拖家带口,更有不少老弱孤寡,如果车队加速而行,百姓们必然会被抛下,到时候……”

将领说到这里不敢再说,垂着头静静等皇帝做出决断。

果然只听李世民轻叹一声,喃喃道:“是啊,车队后面跟着太多的百姓。朕想加速而行,就是想缩短赶路时间,时间缩的越短,百姓们受的艰辛越小,可惜偏偏不能加速,否则百姓们会被抛下。”

这是一个皇帝也解决不了的矛盾。

赶路时间越长,百姓们越容易疲累,但是又不能加速赶路,否则百姓直接会被抛下,所以自从离开长安之后,大唐车队一直慢悠悠的赶路,宛如老牛拉车,每天才能行走几十里地,两千里路足足走了三个月,简直跟蜗牛爬墙没有区别,走的时候春花烂漫,现在竟然已经到了盛夏季节。

走路慢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后勤补给有些跟不上,原本李世民的打算是御驾出关,出关的同时带上大唐文武百官,如此每到一地必有迎接,君臣等人不会缺少粮食。可是皇帝没有想到,百姓们竟然会跟着他走。

所谓跟着他走,其实是想去渤海,世间有太多的穷苦之人,活不下去必然要挣扎拼搏,而李云的财神爷之名威震天下,老百姓们幻想着能到渤海城讨一口饭吃。

这种事,李世民管不了。

说是管不了,其实是舍不得管,大唐有着严格的户籍制度,老百姓未经允许不得擅离家园,只要皇帝一声令下,哪个百姓敢离开故土?但是李世民没有下令,任凭老百姓们跟着车队而行。

刚离开长安的时候,只有几千百姓跟随,毕竟长安乃是帝都,关陇之地很难饿死人,所以选择离家的百姓并不算多,那几千个选择跟随的百姓大多是为了去发财,他们并非活不下去,而是想去渤海拼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几千长安百姓算是特殊,不在皇帝的照顾范围之内,但是随着车队不断进发,沿途渐渐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这才是真正穷困潦倒的人,几乎是拖家带口跟着车队逃荒。

这些百姓才是李世民头疼的问题。

人数足有七八万,个个都是嗷嗷待哺的贫民,赤贫之家没有粮食,每一口吃喝都得靠着别人接济,七八万人就是七八万张嘴,七八万张嘴每天最少得吃两顿饭,再加上车队开路的五千玄甲铁骑,以及护卫车队的五千皇家御林军,另外还有两千百骑司,还有整个朝堂随驾出关的几百个臣子……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人数足有十万,每天需要吃喝,如果再算上车队拉车的牛马,草料消耗也是一个恐怖数字,后期补给的压力何其巨大,难怪连李世民想要缩短赶路时间。

皇帝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个笑话,然而在古代真真切切就是这样,在古代带领十万大军出征很简单,但是在古代带领十万百姓可不简单,即便是大唐的皇帝,摊上这种事情也得头皮发麻。

此时天色渐渐方亮,东方终于出现一抹朝霞,李世民忽然从御驾上站起身来,沉声对车边的百骑司道:“给朕牵一匹马来。”

那百骑司将领微微一怔,下意识道:“陛下要骑马?莫非是嫌弃车架太慢?”

李世民看他一眼,站在御驾上负手而望后方,道:“朕不是嫌弃车架太慢,朕是担心后面的百姓们,朕要骑马去看一看,否则心里难以安定。”

“陛下不可!”

那百骑司身负保卫重责,闻言顿时出声劝谏,急急道:“后方百姓足有八万,鱼龙混杂难以辨别,陛下乃是天子之身,末将担心您的安危问题。”

“胡扯!”

李世民怒斥一声,虎目凌厉道:“那是朕的百姓,何来安危之说?勿要啰嗦,给朕牵马过来。”

那百骑司一脸苦涩,硬着头皮不肯听令,他护在御驾旁边愁眉苦脸,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个说辞,连忙道:“陛下,就算百姓敦厚,您也不能过去,咱们马上就要进入幽燕之地,道路两旁颇多山林悬崖,易守难攻,兵家险地,而自古幽燕之地多匪患,说不定就有危险蕴藏其中……”

他还要继续再说,哪知李世民又是一声呵斥,道:“还是胡扯,哪个匪患敢惹朕?前面五千玄甲铁骑,周围护着五千御林军,如此一万大军,鸟兽也得惊散,勿复多言,牵马过来。”

百骑司将领满脸愁苦,期期艾艾不肯听命!

李世民陡然抬起一脚,站在御驾上直接将这个将领踢翻马下,然后皇帝脚下一跃,竟然跳上了这个百骑司将领的战马,那百骑司跌落地上翻滚几下,急忙爬起又跑到跟前,苦苦哀求道:“陛下即便担忧百姓,也请您暂缓一些,且待末将带人护卫四周,陛下方可骑马前去巡视。”

这是忠诚之言,李世民终于点了点头,道:“朕给你十个喘息时间。”

百骑司将领急急点头,转身呵斥一帮将士过来,转眼间组成五百人的护卫队,小心翼翼护着李世民骑马飞奔。

皇帝一动,自然引得群臣关注,很快许多文臣离开自己的马车,而那些武将早已骑上健马追着皇帝去了。

大唐这次出关的车队极大,前后绵延足有五六里之远,庞大车队后面,又有更加庞大的商队,可惜商队装载的都是货物,嫌少看见粮食之类的物资。越过车队和庞大商队之后,后面才是几万个拖家带口的百姓,古语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八万多百姓摆成了一个极其庞大的跋涉长龙,队伍绵延竟有三四十里之远,李世民骑马沿途查看,一双虎目渐渐变得不忍。

百姓们的景况太可怜了!

由于拖家带口跋涉,每家的情况不一样,所以看似是一个绵延三四十里的庞大队伍,但是近距离才会发现都是一小队一小队的跋涉而行,这些小队大多以家庭为单位,经常是走上几百步就得坐在路边歇息一番。

歇息的时候,小孩子在哭闹,大人在心焦,一些面黄肌瘦的女人毫无顾忌解开胸襟,就那么面色麻木的坐在地上喂养小孩子,可惜哪里能有奶水,小孩子吃了半天哭的更凶。

于是便有一些骨瘦如柴的汉子钻进路旁的山中,希望可以搜寻到一些可以用来果腹的东西,可惜经常两手空空,结果垂头丧气回来,孩子们哭的更可怜,女人们面色麻木的长吁短叹。

李世民越看越是不忍,一双虎目渐渐现出浓重杀气,这时恰有一群臣子疾驰追来,皇帝顿时冲着某个臣子咆哮出声,厉喝道:“长孙无忌,你这个户部尚书怎么当的?”

长孙无忌是皇后的亲哥,皇帝很少对他直呼其名,然而这一刻直接喊出名字,可见皇帝心中的怒意有多大。

一众臣子察言观色,此时谁也不敢开口,唯有长孙无忌被点了名,只能硬着头皮骑马凑过来,低声道:“陛下,此事乃是臣的失职,臣已经连发数道书信,让长安赶紧运送一批粮食过来。”

“让他们动用国库,把去年的存粮全都拉过来。”李世民冷声开口,紧跟着又道:“再命河北各地紧急支援,有多少粮食给朕送多少粮食过来。”

长孙无忌一声苦笑,道:“河北道穷苦太久,这两年勉强才有些恢复元气的迹象,但是他们只能保证自己饿不死百姓,多余的粮食一点一粒也拿不出。”

李世民大怒,猛然重重一挥马鞭,道:“朕把稚奴封在河北,让他承袭了李云苦心建设之地,所有的皇子都羡慕他的好运,可他竟然连一粒粮食也拿不出……”

这脾气发的毫无道理,长孙无忌只能再次苦笑一声,小心翼翼解释道:“燕王虽然承袭了河北之地,可是毕竟承袭的时间太过短暂,整个河北只有一个范阳城,燕王要用范阳城去供养百姓,他今年才十岁,能保证没饿死百姓已经是极大的贤德。”

李世民冷哼一声,阴沉着脸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之后,皇帝突然又开口道:“世家的粮食呢?荥阳郑氏答应给出四百万石,还有清河崔氏,他们也答应出粮五十万石……”

这是离开长安之前说定的事情。

当时李云传来帛书,一书述及五事,然后李世民大举屠刀,直接屠灭了太原王氏满门,荥阳郑氏为了保命,直接给出四百万石粮食做价钱,名义上是给玲珑的嫁妆,其实是向李世民买命。

另有清河崔氏一众豪门,也都答应要给粮食作为讨好。

此时李世民看到百姓的景况,顿时想起了世家答应的粮食,可惜长孙无忌再次一声苦笑,忽然冲着后面招了招手道:“郑氏族长,崔氏族长,你们莫要躲在后面,自己过来给陛下解释吧。”

李世民虎目一闪,遥遥看向后面。

那里两个大臣满脸愧疚,其中一人正是荥阳郑氏族长,此人小心翼翼拱手行礼道:“还请陛下赎罪,粮食运送不易,我郑氏答应给出四百万石粮食,可是粮仓建在荥阳之中,三个月之前已经开始组织车马,统共起运了二十万石粮食。”

另一人则是清河崔氏的族长,紧跟着也解释道:“崔氏从清河粮仓起运一批粮食,统共也有二十万石之多。”

“粮食呢?”李世民陡然开口打断,冷喝问道:“朕为何不曾见到?”

两个族长对视一眼,苦笑道:“回禀陛下,已经吃了!”

这回答登时让李世民一怔。

旁边长孙无忌小心翼翼开口解释,道:“十万人,走了三个月,每天人吃马嚼,耗费极为巨大,郑氏运来的二十万石粮食,还有崔氏运来的二十万石,已经消耗而空,此事他们并未撒谎。”

“胡扯!”

李世民一声厉喝,怒气冲冲道:“尔等欺朕不懂俗务耶?十万人怎能吃掉四十万石粮食?”

长孙无忌无奈低头,笑声道:“十万人,四十万石,每人均摊下来,仅仅只有四石……”

剩下的话没有再说,但是李世民已经听懂了。

四石粮食是多少?

四百斤!

四百斤听着似乎很多,但是大唐车队已经走了三个月……

古代人的肚子里油水不足,所以吃粮食比后世人多了太多,一个成年汉子一天要消耗三斤粮食,就这还很难吃饱,并且长途跋涉更容易饥饿。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目光霍霍看向两个世家族长,森然问道:“剩下的粮食呢?你们每家答应的可不止二十万石。”

荥阳郑氏族长急忙开口,道:“微臣已经多次发信催促,剩余的一百八十万石全部起运渤海。”

崔氏族长紧跟着接口,道:“臣亦多次发信催促,第二批粮食已经运在路上。”

李世民并不满意这个解释,森然又问道:“朕不听你们的说辞,朕只问粮食多久能到?”

两个世家族长对视一眼,同时小心翼翼垂下了头,这情形不用说也知道,恐怕短时间之内粮食运不过来。

李世民目光一怒,张口就要咆哮出声,忽然皇帝瞳孔一缩,愣愣看着前方远处,皇帝脸上一片愕然,伸手一拉旁边的长孙无忌道:“无忌你帮朕看看,朕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刚才那边人影一闪,似乎看到个光头秃瓢的小青年,那小子相貌极其熟悉,看起来像是,看起来像是……”

长孙无忌好奇抬头眺望,可惜却并未发现有何可疑之人,这位大唐户部尚书满面迷惑,小声问李世民道:“陛下看到了谁?”

李世民忽然轻轻吸了一口气,道:“看着像那个臭小子,可惜却是个秃瓢的小和尚,估计是朕看错了,朕每次遇到难题总会想念那个臭小子。”

长孙无忌眼神一闪,恍有所悟问道:“陛下说的莫非是渤海国主?”

李世民目光盯着刚才那个方向,喃喃自语道:“应该不是他,这臭小子该在渤海忙着建城呢。”

皇帝说完这话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许多,陡然调转马头道:“尔等随朕回去,巡视至此结束,今日的车队早朝继续召开,各家有奏折都送到朕的御驾那边去。”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一抽马鞭疾驰而去,忽然想起一声大笑,也不知皇帝为什么突然变得开心。

……

……今天的文字整理完了,嫂子急着去喂小孩,就没精力分开章节了,两章合成一起发了吧,字数有点多,大家别嫌贵呀,各位同学,晚安哟,摸摸哒。^-^

第289章 【鱼儿吐泡泡的故事】二合一章节

山水口述,美女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原来这就是大唐皇帝啊……”

当李世民和群臣离开之后,道路一旁的山林中忽然想起一个声音,但见一个少女鬼鬼祟祟躲在树后,探头探脑望着李世民等人离去的背影。

这少女正是齐嫣然,她忽然扭头看向后边,冲着一处灌木丛嘻嘻直笑,道:“人都走了,不用藏啦,都是你是个胆大包天之辈,想不到竟然这么害怕大唐的皇帝,果然传言不符,事实多有出入……”

后面灌木丛微微一晃,李云从里面慢慢走了出来,苦笑道:“我可不是怕他,我是不想见他。”

“不想见他?这却为何?”

齐嫣然明显一怔,妙目闪烁着不解之意。

李云先是看她一眼,随即将目光眺望远处,忽然抬起一只手来,略带无奈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他的脑门光秃秃像个秃瓢。

齐嫣然登时喷笑出声,失笑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原本以为只有女孩子才会在乎自己的容貌,想不到你堂堂渤海国主威震天下,竟然也会害怕被人看见你是个秃瓢……”

说着又是咯咯发笑,似乎感觉此事十分有趣。

李云收回眺望远处的目光,再次转回来看她一眼,忽然摇了摇头道:“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人若到了一定位置,举止和形象也很重要,我并不害怕被二大爷看见,毕竟我在他面前是个晚辈,就算我变成秃瓢形象不佳,二大爷作为长辈也不会嘲讽我,我之所以选择躲藏,主要是不想被大臣们看见。”

齐嫣然怔了一怔,好奇问道:“这却为何?难道你怕大臣吗?你连皇帝都不怕,怎么竟然害怕那些大臣?”

李云又看她一眼,解释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人若到了一定位置,举止和形象十分重要,比如我曾经是个流民,沦落街头靠着施粥度日,那时候我不需要在乎形象,因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就算再怎么注意形象,也难逃一个流民身份,位小人卑,没人会在乎我怎么样!”

“那现在呢?”齐嫣然追问一句。

“现在不一样,我是渤海国主!”李云继续给她解释,语带提点道:“我是大唐第一个诸侯王,即将建立大唐第一个诸侯国,一身所系,千万子民,即便我自己不在乎形象,但也要为我的子民着想,否则以后有人谈论起渤海国的子民,一开口就会说他们有个邋里邋遢的国主,子民们抬不起头,我这个国主便算失职……”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形象还只是一方面,关键是威严有所损失,执掌国度者,诸侯之威严,这威严并不是要去吓唬谁,而是要在别人的认知中显得庄重,我可以主动去对人和蔼可亲,但是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良善可欺,帝王与诸侯身系国之尊严,自身的形象已经不属于自身,哪怕心里厌恶这种伪装,但也只能强撑着伪装下去……”

说到这里又是一听,接着再道:“尤其自我成名以来,一直以强横形象示众,打异族,撼世家,不管有理没理,我先争取三分,放眼整个大唐朝堂,隐藏在暗中的敌人不知有多少,但是他们畏惧我的武勇和兵力,所以才会缩起爪牙老老实实,而我需要的正是他们保持这份畏惧,让他们永永远远感觉我是个强横的人,唯有这样他们才不敢生出坏心思,此事对我对他们都是好事!”

齐嫣然听得一头雾水,明显没能听懂这里面的道理。

李云笑呵呵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解释给她听道:“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为了保护别人,所以才要顾忌自己的威严,那些世家大臣害怕我,所以便不敢蝇营狗苟,他们不敢蝇营狗苟,我便不需要出手杀人,如此一来,彼此都少了一份额外的纷争,此乃万民之福,对老百姓乃是天大之事……”

这解释听起来很是难懂,齐嫣然听得更加迷糊,下意识道:“怎么又和百姓扯到一起了?”

李云再次呵呵一笑,对她循循善诱问道:“我是什么人物?”

“你是渤海国主啊?”齐嫣然毫不迟疑回答。

李云点了点头,忽然伸手一指大臣们离去的方向,又问道:“他们呢?”

齐嫣然迟疑一下,踟躇回答道:“我刚才躲在树后偷听,似乎听到他们是荥阳郑氏和清河崔氏的族长,此外还有大唐的户部尚书,还有一些举足轻重的文臣武将。”

“很好,你都答对了!”

李云再次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我是诸侯国主,他们是国之重臣,无论是我还是他们,对于老百姓来说都是庞然大物,倘若我们起了纷争,争斗会不会波及无辜?”

说着不等齐嫣然回答,紧跟着又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这些庞然大物一旦起了纷争,争斗的范围又岂能小了?”

齐嫣然这才明白过来。

少女忽然叹息一声,轻轻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感觉你活的好累,你明明是个位高权重的诸侯,然而活起来不如个流民。”

李云面色一怔,竟然觉得这话极其在理,他慢慢转头看向远方,若有所思道:“也许是我想的太多,反而把事情弄得复杂了,以前我讲究以理服人,不听理的直接砸死,结果人人都很怕我,压根不需要琢磨太多,现在却喜欢多方思虑,做起事来反而限制颇多……”

齐嫣然听他语气有些异样,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莫名感触,女人是个很神奇的动物,一旦心有所属便会替这个男人着想,其实两人并未完婚,甚至连感情也还没来得及建立,但是因为老祖师的批注指婚,齐嫣然已经开始把李云看成自己的男人。

她眼珠儿滴溜溜转动几下,忽然伸手抱住了李云的胳膊,嘻嘻笑着转移话题道:“别人若是不服,咱们直接揍他,谁敢动你心思,咱们把他弄死,左右不过是一群大唐臣子而已,杀了一批可以另外再选一批,我祖父曾经跟我说过,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当官之人,世家也是一样,灭了可以扶持,我们隐门做事讲究干脆利落,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让隐门筹谋琢磨,你是隐门的大女婿,你以后也不需要苦心琢磨,如果有谁感觉你不够威严,本姑娘拎着锤子去和他谈一谈。”

说着调皮眨了眨眼睛,嘻嘻笑着又道:“不是纸糊的那种锤子哦,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对小金锤,锤子虽然不大,重量确实十足,虽然比不上你的擂鼓瓮金锤,但是也能把人砸成个脑浆迸裂。”

这丫头不亏是隐门大魔头的孙女,虽然性格善良温婉,但是自幼所受的教育很有问题,她说到把人砸成脑浆迸裂毫无顾忌,隐隐约约之间竟然还有种小兴奋。

李云愣了一愣,忽然失笑出声道:“我只知道你用纸糊的锤子吓唬人,连突厥的颉利可汗都被你唬住,想不到你还有一对小金锤,看来咱们俩还真是天定的缘分,我用的是锤子,你也用的是锤子。”

齐嫣然咯咯直笑,道:“那咱们就是一对锤子夫妻。”

李云哈哈大笑,点点头道:“那你可得把锤子加工一下,最好在上面刻上以德服人……”

齐嫣然展颜而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一男一女嘻嘻哈哈说了半天,慢慢从躲藏的山林走了出来,李云找了根树枝当做拐杖,再次伪装成一个走路不便的瘸子,而齐嫣然则是双目失去活泛色彩,神乎其技的伪装成一个看不见东西的盲女。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天色刚刚放亮不久,两人顺着道路慢悠悠前行,朝着一小撮跋涉的百姓队伍而去。

他俩却不知道,他们刚才躲在林中窥视大唐君臣,却有别人在更深处窥视他俩,等到两人出林之后,齐人王和道童的身影突兀显现。

齐人王明显对李云很是不爽,忽然转头对着道童冷哼一声道:“看看你的好徒孙,他把我家丫头弄成了什么样子,我家丫头以前多么可爱的孩子,现在跟着他学坏了竟然去装瞎子。”

说着似乎很是愤怒,挥手重重在一颗大树上砸了一拳,树叶簌簌而下,惊起一群晨鸟。

旁边道童呵呵一笑,忽然故作惊奇出声道:“你说我的徒孙带坏了你孙女,我还说你的孙女带坏了我的徒孙呢,我这徒孙性格敦厚,他以前可是从不骗人。”

“我呸!”

齐人王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一门就没个好人,个个都是天生的骗子,你别以为老子没有打听过,你这个小徒孙压根不是个好鸟,从小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明明天生神力刀枪不入,偏偏喜欢用谎话去坑人,三年前他在河北搞了个范阳城,坑的全天下世家跟着他炒作人参,结果他大发其财,世家亏得裤子典当精光。”

道童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个典故,闻言现出一副惊奇神色,故作大惊道:“原来我徒孙竟是这样的人?那他可配不上你齐人王的乖孙女,老道现在就去追上他,把两个娃娃儿分开来,免得误了你家孩子终身,传出去让人骂我教徒无方。”

“放屁!”

齐人王一生暴吼,陡然又是砸了大树两拳,怒道:“我孙女摸都被他摸了,你这老东西竟然想要去拆散,堂堂道门至尊的徒孙,莫非想要吃干抹净不认账?他妈的,昨晚在树林之中我就不该隐忍,那小子摸我孙女的时候我该打死他。”

道童悠然而笑,笑眯眯道:“你现在去打死他也行,老道保证不会拦着你。”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气的齐人王面皮发鼓,但见这个古往今来的大恶人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骂道:“你现在说不阻拦我,昨晚那小子动手的时候为什么阻拦我?”

道童脸色更加悠然,笑眯眯又道:“那时候老道的徒孙在占便宜,老道身为长辈自然要帮他一把,你那时若是现身打他,岂不坏了小孩子的好事。现在好事已经占了,老道自然没有拦着你的理由。”

“我去你吗的……”齐人王一声咆哮,终于把一颗大树砸断。

两个一百多岁的老人吵闹不断,性格简直像是小孩子一般,吵闹半天之后偃旗息鼓,隐在山林之中继续观察李云和齐嫣然。

……

却说李云和齐嫣然伪装成了瘸子和瞎子,沿路朝着一群百姓的跋涉队伍而去,到了跟前才发现百姓们正在歇息,但见十来个妇女面色麻木蹲坐在地下,其中一个妇女正在喂养小孩,可惜她的奶水压根无法让孩子吃饱,那孩子饿的直哭,哭声却显得羸弱。

李云目光闪过一丝怜悯,拄着树枝慢慢向那凑去,忽然他脸色微微一怔,发现道路旁边还躺着个人。

那是一个脸色蜡黄的妇女,一看便知道常年有病在身,此时妇女恰好咳嗽几声,声音听起来隐隐有种金属声。

李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猜到了这妇女患的是什么病,咳嗽带着金属声,这是肺部出了问题,搁在后世一般叫做肺炎,然而搁在古代拖得久了就是肺结核。

果然只见那妇女咳嗽连连,突然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等到拿开手掌之后,掌心里已经多了一滩带血的痰液。

那妇女脸色变得更差,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奇怪的是她面色竟然没有麻木之意,反而有种看开一切的释然和洒脱。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见山林中急急走出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一脸沧桑,额头上深陷着几道皱纹,他衣衫极其破旧,然而收拾的一丝不苟,哪怕是刚从树林中急促出来,也不忘下意识抚掉衣服上沾着的荆刺。

此人看年龄并不太老,顶多也就三十多岁出头,明明该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然而他的两鬓隐隐竟有发灰的沧桑。

甚至连背也有些岣嵝。

这一看就是个背长久穷困生活压弯了腰的人。

但见这人手里捧着一块根茎,看起来像是刚刚挖掘而出的何首乌,可惜块茎很小,约莫也就小孩拳头那般。

他捧着根茎跑出山林,先是朝着道路上看了两眼,不知为何忽然脸色大变,急急大喊道:“夫人,夫人,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

喊声带着惊恐,整个人也在打哆嗦。

这时只听那个妇女咳嗽一声,躺在地上吃力的举了举自己的手臂,然后软软落下,再次剧烈咳嗽。

那个中年男人顿时朝妇女跑去。

李云目光闪动几下,忽然停下了向前的脚步,他拄着树枝装作歇息,同时给身后的齐嫣然使了个颜色。

齐嫣然妙目辉闪几下,也装作歇息停留在原地。

两人默不作声暗暗观瞧,想看看中年人怎么对待那个咳嗽连连的女人。

却见中年男人急速快跑,陡然被路边一块石头绊倒,他不顾自己摔倒,连滚带爬到了妇女身边,满脸担忧道:“夫人万万不可吓唬我,你怎么突然又躺下了,你的病最为害怕湿气,你怎能躺在潮湿的地上呢?快快起来,为夫挖到了一点吃的。”

说话之间,轻轻伸手,然后极其小心的扶起女人,手掌温柔的在女人头上摩挲。

那女人虽然一脸蜡黄,然而眉眼之中饱含着浓浓幸福,她将脑袋斜斜靠在男人身上,轻声细语安抚男人道:“奴家一时感觉疲乏,所以在地上躺了一会,这样才能攒点力气,陪着夫君一起走到渤海……夫君啊,您怎么又留泪,不要哭,不要哭,奴家这不是好好的么……”

可惜她劝说无用,中年男子泪水横流。

李云和齐嫣然对视一眼,正准备上前打个招呼,却见中年男子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将他挖来的块茎使劲擦掉泥土,然后把块茎送到嘴边,做出一副吃东西的样子。

齐嫣然登时大怒,咬牙低声道:“原来这男子是个伪善,他弄了东西想要自己吃。”

说着就要上前,出手给男子一个教训。

李云急忙拉他一把,低声道:“别急,你再接着看看,事实往往存在隐情,即使亲眼看见也未必是真。”

齐嫣然微微一怔,收回了刚刚抬起的一条小腿。

却见那中年男子把块茎放到嘴边,然而压根不是自己独吞食物,原来他是用牙齿啃掉块茎外面的根皮,露出里面白色带汁液的根肉。

根皮上面还沾染着泥土,啃皮的时候不免硌的牙疼,但是男子却啃的毫无迟疑,渐渐把块茎的根皮全都啃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把块茎送到女人嘴边,急急道:“夫人快吃吧,这可是山中的何首乌,勉强也算一种药材,而且还能当成食物,夫人吃了它以后肯定起色大好,说不定你的肺痨便可不治而愈。”

这话分明是个善意谎言,又似是男人对妻子的鼓舞,那妇女面色柔柔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奴家只吃一点,夫君您也吃上一点,剩下的咱们留着不吃,等着丫头回来再吃。”

李云和齐嫣然对视一眼,从这话里听出这家人似乎还有个女孩子。

也许是常年病痛的折磨,这家人已经习惯了命运的坎坷,但见那男人并未责怪妇女不听话,反而欣然点头道:“那么夫人你先吃,为夫等虹儿回来后再吃。”

仅仅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块茎,两个磨难夫妻却肯相互谦让,李云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喃喃对齐嫣然道:“等我有空之时,我给你讲一个鱼儿吐泡泡的故事吧。”

齐嫣然微微一怔,好奇看着李云道:“鱼儿吐泡泡?那有什么可听的?”

李云看她一眼,目光转向远处那对夫妻,轻声道:“那叫相濡以沫……”

……

……今天是整理了大概六千字,很不错的一个温馨情节,我家山水喜欢分成两章发,但是嫂子比较忙,没精力去分章节,所以还是老规矩,两章合成一张发布吧,各位同学,晚安啦,嫂嫂要睡啦,拜拜,摸摸哒^-^

第290章 【古代读书人的命】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我现在就要听这个故事!”

齐嫣然妙目轻闪,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少女伸手拽住李云胳膊,语气幽幽道:“这应该是一个好故事,我想让你现在就讲给我听。”

“现在?”李云回头看她一眼。

齐嫣然俏脸郑重,点点头道:“对,现在。”

李云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望着不远处那对夫妻,轻声道:“其实不用讲给你听,他们夫妻就是相濡以沫……”

说着忽然抬脚,拉着齐嫣然走了过去。

他俩慢慢接近,脚步放的极缓,那对夫妻察觉有人过来,女人挣扎着想要把脑袋离开男人肩膀,可惜她体力实在太过虚弱,抬了抬头又吃力放回去。她无力抬头,只能斜斜靠在丈夫肩膀上,因此觉得有些羞涩,弱弱将自己的脑袋垂了下去。

这真是一个传统中国的女性,虽然沦落困顿,然而知理知节,性格温驯,懂得在外人面前给丈夫争颜面。

她自己本已病体衰弱,然而看见李云拄着树枝竟然感觉同情,但见这女人双目一片温柔和怜惜,低低开口对丈夫道:“夫君您别扶我啦,去帮一帮这个小哥,奴家看他走路拄着树枝,脚下拖地踉踉跄跄,你赶紧过去扶上一把,让小哥坐在路边歇息歇息。”

说着又看了一眼李云,忽然目光落到李云身后的齐嫣然身上,妇女眼中迟疑一下,很快迸发出强烈的同情和怜悯,吃惊道:“这个丫头的眼睛,莫非竟是看不见东西么?”

齐嫣然见她如此善良,一时有些狠不下心蒙骗对方,幸好李云悄悄伸手攥了她手腕一下,代为回答道:“我妻子眼睛有疾,看东西确实有些吃力。”

那妇女更显同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惜自己突然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她连忙慌慌张张用手捂住了嘴巴。

等到剧烈咳嗽半天,拿开手掌之后已经多了一滩带血的痰液,她脸色苍白无血,急急冲着李云和齐嫣然摆手,可惜因为刚刚结束剧烈咳嗽,口中一时无法说出话来,她的丈夫知妻甚深,连忙看着李云和齐嫣然道:“我夫人请你们不要接近,免得沾染了她的痨病……”

说着停了一停,伸手指着道路的另一旁道:“你们小夫妻俩坐在那边吧,咱们隔着道路可保无事……”

说完这两句又是一听,脸上带着一丝愧疚道:“只可惜道路那边没有阴凉,会让你们夫妻承受日晒,此事说来愧疚,可我舍不得让夫人挪动。”

李云和齐嫣然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错非亲身经历眼前一幕,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善良的人,明明自己穷困潦倒,但却时时刻刻替人着想。

这样一对夫妻,为什么不能享福?偏偏要承受世间疾苦,老天爷莫非眼睛瞎了不成?

李云拄着树枝,齐嫣然扶着李云,两人真的走向道路另一旁,然后学着那对夫妻一般坐下歇息。

说是歇息,其实是伪装,看似浑身疲累,其实在观察那对夫妻。

却见那个中年男人已经重新拿起块茎,正在小心翼翼喂给生病的妻子吃,而那女人脸上带着幸福,只咬了一小口便不肯再吃,柔柔道:“夫君您也吃一口,剩下的留给虹儿。”

说着似乎忽然想起一事,陡然吃力的抬了抬头,但见她目光看向道路不远处的山林,语带忧虑道:“虹儿怎么还没回来?”

中年男子怕她担忧过急,连忙安抚道:“夫人勿用担心,虹儿懂得保护自己,她从五岁开始已经爬树下河,她比为夫更容易在林中找到吃的,为夫估计她很快就会回来,夫人你静下心来等候便是。”

那女人还是眉头紧皱,显然很担忧自己的女儿。

中年男子只能继续安抚,温声低语道:“此处虽是山林,然而并无危险,林中到处都是找吃食的百姓,相互间肯定能有个照应……”

说着伸手搂住女人脖子,轻轻帮妻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这才接着又道:“夫人你别看这处山林幽深,其实林中的猛兽不见一个,因为咱们乃是跟着朝堂车队跋涉,而天子的御驾必须保证安全,前有几千大军开路,中有几千御林军随从,后面还有文臣武将的车马,各家都带着武勇的部曲,那些兵士开路之时扫荡山林,早已经把所有的猛兽全都打死了。林中没了猛兽,自然没有危险,咱家虹儿年龄虽小,却也不用担心她会出事,这小丫头从小懂事,她不会走的太远,她惦记着你的身体,找到吃的肯定回来……”

这番话说的逻辑十足,劝人的道理一环扣着一环,先是给夫人分析事情,又给夫人论及孩子的懂事,如此一番良苦用心,终于安抚了妻子的情绪。

李云在一旁听着,心里感觉啧啧称奇,这男子说话调理分明,隐约竟是个读过书的人物,普通百姓可说不出这种话来,普通百姓只会拍着胸脯说一句‘你这娘们放心,咱家孩子保证无事’。

李云对这男子产生好奇,不由开口试探出声,道:“路边相识,也算有缘,在下尚未请教先生大名,不知可否知晓一二……”

他故意用了文绉绉的语言,就是想看看中年男子的反应。

果然只见男子豁然抬头,略带吃惊的看着李云,甚至连他的妻子也吃力抬头,夫妻两个明显面带差异。

这情形让李云心里一动,隐约猜到男子的妻子竟然也是个读书人,一对贫困潦倒的夫妻,身份却都是读书人,这种事搁在古代鲜有听闻,读书人何时竟然混的这么差了。

却见他口出试探之后,对面夫妻明显变得拘谨起来,拘谨之中还带着一丝异样,突然男子语带踟躇问了一句道:“小哥儿言辞文秀,莫非是个读书人不成?”

李云没有正面答复,反而故作伤感叹了一口气,结果这声叹气似乎激起中年男人的感触,竟然也跟着李云叹息一声。

而他的妻子却抬头看着李云,忽然语带怜惜问道:“小哥儿莫非也是得罪过人,导致读了书也没法寻个差事?”

李云心里一动,反问这女人道:“莫非您家和我一样。”

那女人面色一白,眼中现出悲怜之色,她目光略显畏惧的看看四下,这才小心翼翼叹息一声道:“我夫君乃是大才,年轻之时颇有名声,可惜他不晓得人心,结果在投卷之时惹了人……”

“投卷?”

李云心里一动。

投卷这个词,在唐代一提都知道,所谓投卷,就是读书人把自己的文章投给某个世家,通过获得世家的赏识,进而被推举做官,唐代虽然也开展过科举,可是仅仅开了两次就被取消,所以读书人要想谋个进身,向世家大族投卷乃是唯一路径。

投卷在唐代盛行,几乎所有读书人都干过这种事,按说不应该得罪人,为何中年男子却被人打压?

那女人很是聪慧,通过察言观色看出李云心里的迷惑,但见她弱弱苦笑一声,轻轻道:“我夫君投卷之时,一次投了两家……”

“这又何妨?”

李云更加迷惑,忍不住开口道:“据我所知,有些读书人甚至连续投卷十几家。”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中年男子投卷两家并无大碍。

哪知那女人再次苦笑一声,低低叹息道:“小哥儿您刚才没听清楚,奴家说的是他一次投了两家。”

李云隐约感觉自己听懂了。

果然只听女人又道:“同时投卷两家,而不是次第投卷两家,结果两家都很赏识夫君的才华,却又同时发现夫君一卷二投。”

李云缓缓点了点头。

难怪女人会说他丈夫年轻之时不懂人心。

世家之人,最为霸道,读书人向世家投卷,世家给读书人举荐,这里面隐含着一个效忠投奔之意,而古人很在意忠诚不侍二主……

所以历来读书人都是一家一家去投卷,唯有等到第一家明确答复不肯荐举,才会把书卷投给下一个世家,中年男子却是一次投了两家,结果两家同时赏识他的才华。

既然赏识才华,必然要收归己用,结果发现中年男子一书多投,两个世家岂能善罢甘休?

世家相互之间不会为了这件小事争斗,但是打压中年男子必然毫不留情,因为这是他们制定的规则,是他们执掌天下读书人的基础,他们容不得任何人破坏这个规则,因为破坏了这个规则就等于破坏世家根基。

听起来似乎有些夸大其词,然而事实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李云听完这一切之后,心中隐约生出一个迷惑,这中年男子犯了大错,按说在世家的报复之下很难活命,他能苦苦挣扎到今天,想必这其中还有别的隐秘。

果然只听那女子凄苦一声,幽幽又道:“幸亏奴家的母族薄有几分颜面,总算帮着周旋压下了此事,夫君他勉强保住一命,但是永远不准投卷做官,而奴家也被母族清理出门,让我们夫妻从此自生自灭……”

……

……这章3000多字,后面紧跟着再发一章。

第291章 【为什么不能抓鸟?】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那男子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时才长长一叹,他并不责怪妻子诉说当年往事,反而目光温柔的看着妻子,很是愧疚道:“为夫年轻之时犯错,却害的夫人跟我穷困半生,唉,倘若再有来生,咱们别做夫妻了吧。”

女人缓缓摇头,柔声轻道:“夫君切莫如此,奴家感觉自己很幸福,自古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奴家嫁给你就是你的妻子,夫君的命运就是奴家的命运,咱得认……”

简简单单的一句‘咱得认’,说不出的大度和释怀,然而大度和释怀之中隐藏着凄苦,那是一种对世事无法抗衡的无奈。

中年男子满脸悲痛,伸手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这对夫妻相视而望,男子眼中闪烁着愧疚,女子眼中却是温柔,男子伸手抚摸妻子枯黄的发丝,语带苦涩道:“倘若有来生,咱们别做夫妻了吧。”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他不想让妻子再跟着自己受苦。

李云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指着齐嫣然问那对夫妻道:“刚才我妻子吵着要听鱼儿吐泡泡的故事,不知先生您可听过鱼儿吐泡泡的故事?”

“鱼儿吐泡泡的故事?”

中年男子微微迟疑,他的妻子也差异抬头,但见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语带不确定道:“莫非是相濡以沫?”

“对对对,就是相濡以沫……”

齐嫣然连忙开口,很是惊奇道:“原来你们都听过这个故事,偏偏我竟然从未听说。”

那女人柔柔一笑,望着齐嫣然一脸怜惜,柔声道:“你眼睛不好,所以不能读书,这个相濡以沫的故事乃是典故,出自古代大贤庄子的著述,你若是想听,奴家可以给你讲讲。”

“好啊好啊!”

齐嫣然一脸期待。

女人吃力撑起身体,目光现出一抹温柔,轻声道:“传说大贤庄子有一次经过江边,突然看到一个大浪袭来,浪退之后,岸边留下一个水汪,水汪之中嬉戏着两条小鱼,仿佛不知危险就在近前……”

“啊!”

齐嫣然啊了一声,俏脸现出担忧之色,少女下意识脱口而出,很是揪心道:“一个水汪才有多少水,很快要被太阳给晒干的!”

“是啊,水汪很快会被晒干!”

那女人一声叹息,轻轻道:“烈日炎炎,水汽蒸腾,两只鱼儿存身的水汪越来越小,终于变得干涸起来,它们在泥中打滚,勉强继续挣扎,然而泥也被晒干了,变成了坚硬的干土。”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变得更加柔软起来,道:“两只鱼儿相拥一起,相互吐着泡泡给对方湿润,它们明知吐出泡泡会让自己失水,但却心甘情愿的把泡泡吐给对方,都想让对方活着,结果谁也没能救得了谁……”

齐嫣然听得一脸伤感。

李云却在旁边一笑,出声道:“这故事不能这么理解,否则听起来太让人心酸,在我看来故事还有后续,那才是庄子大贤著述的本意。”

齐嫣然顿时把目光看向他。

那对夫妻也面色差异看了过来。

李云面带微笑,开始补充这个故事,若有所指道:“两只鱼儿相互吐着泡泡湿润身体,终于抗住了烈日炎炎的暴晒,很快一个大浪打来,它们再次回到了江中,从此畅游天下,无忧无虑生活……”

同样的故事,不同的解读,唯一相同的地方都是在说爱情,只不过对于爱情的结局不一样而已。

齐嫣然听了这个故事的结局很是欢喜,忍不住抱着李云胳膊道:“这才是好故事,我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那女人幽幽一叹,看着李云若有所思,她自己饱受穷苦,显然已经不相信世事还有翻转,但她心地十分善良,似乎不愿意打消眼前这对‘年轻小夫妻’的幻想,于是强颜欢笑道:“是啊,只要相濡以沫,总归能守得云开见明月,你们小夫妻俩一定要坚持下去,你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你们不肯坚持么?”

李云忽然开口一声,语气带着丝丝暗示,笑呵呵道:“在下为什么要提起相濡以沫的典故,难道您二位还不懂我的意思么?”

对面夫妻相视一眼,同时点头称谢道:“多劳小哥儿费心,苦心选了这个典故鼓舞我们,相濡以沫,风雨同舟,若是能有任何一丝希望,我们夫妻肯定会坚持着走下去。”

李云拄着树枝缓缓站起身来,故意问道:“我看你们艰难跋涉,然而再苦再难也不肯回头,大唐的车队是要去往渤海,你们为什么要坚持跟去渤海?”

这问话其实有些太过不合时宜。

古人讲究交浅不可言深,一般刚刚认识的人不会这么随便询问别人的事情。

幸好那对夫妻性格敦厚,闻言并不责怪李云的冒昧,反而中年男子一声轻叹,语带期盼道:“我妻子有病,而且还是痨病,这种病必须耗费大量银钱,购买各种草药服用方能痊愈,可惜我年轻之时得罪了人,这辈子已经失去了出头之日,我在长安城挣扎半生,仅能赚一点银钱勉强买药,但是家妻的痨病越拖越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病死……”

说着猛然攥起拳头,目光闪烁着决然之色,喃喃道:“渤海城,渤海诸侯国,哪里有一个善待子民的国主,我拼着命也要去试一试。哪怕被人嘲讽打出大门,我也要再次毛遂自荐,我不渴望能够当官,只盼着那位国主能给我个差事,让我赚的一些钱财,买药救治我的妻子。”

这是一个落魄男人的担当,语气虽弱却显得筋骨铮铮,李云听了缓缓点头,旁边齐嫣然忍不住猛拽他的衣角,少女城府不深,很希望李云现在就表露自己的身份。

李云隐约也有此意,正准备开口给对方个惊喜,哪知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道路边缘的山林中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但见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欢天喜地而来,手里抓着一只大鸟远远喊叫道:“娘亲娘亲,虹儿给您抓了一只鸟,等会让爹爹烧烤一番,给您好好补补身体。”

那是一个骨瘦嶙峋的小女孩,身上衣服显得破旧不堪,她一路欢快奔跑过来,举着大鸟显得特别开心。

齐嫣然受到小女孩情绪感染,一时也有些开心起来,忍不住夸奖道:“这便是你们家的虹儿么?想不到竟是个有本事的小家伙,她竟能抓到一只大鸟,这只鸟儿可够肥的啊。”

说着停了一停,紧接着又道:“等会烤了这只大鸟,你们家倒是可以好好补补呢?”

小女孩听到有人夸赞,越发显得欢喜起来,她小手使劲抱着大鸟,生怕鸟儿挣扎逃飞出去。

此事本是一件好事,哪知中年男子却脸色一沉,突然开口道:“虹儿你跟为父说实话,你是怎么抓到这只大鸟的?”

这问话显得突兀,甚至带着呵斥之意,齐嫣然听了登时一呆,那小女孩的脸色却变得苍白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女人吃力坐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拉过小女孩,柔声低语道:“丫头乖乖听话,跟你父亲坦诚,到底这鸟儿是如何抓的?你怎么有本事抓到一只会飞的鸟?”

小女孩双手抱着大鸟,一张小嘴使劲抿着嘴唇,也不知因为何故,小女孩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突然眼圈儿一红,十分委屈道:“爹爹,我想给娘亲补补身体。”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疼爱,明显不舍得看到女儿委屈,可是他脸上继续挂着寒霜,故作厉声喝问道:“你先跟为父坦诚,这鸟儿到底怎么抓的?”

……

……好啦,今天的两章整理完毕,嫂子被你们累坏了,要去睡觉觉啦,留个悬念提问,文中的男子为什么不准小女孩抓鸟?嘻嘻,同学们好好猜一下。^-^



第292章 【我天生不守规矩】二合一章节

饥饿之时捕到一只大鸟,捕鸟的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这种事按说乃是好事,搁在后世肯定要表扬一番。

然而中年男子却一反常态,脸色冷厉显得极为严肃,这种反常让人莫名其妙,李云和齐嫣然都觉得有些诧异。

却见小女孩双手抱着大鸟,枯瘦嶙峋的身体轻轻颤抖,忽然小脑袋弱弱垂下去,带着哭音道:“爹爹,我掏了鸟窝。”

掏了鸟窝?

这事又有何妨?

李云心中微微一动,感觉中年男子有些小题大做。

别说是在古代,就是现代也常见,孩子们上树掏鸟,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哪知中年男子却脸色一沉,道:“很好,你掏了鸟窝……”说着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喃喃自语道:“你以前也经常爬树掏鸟窝,但是每次只能掏到一些鸟蛋,你以前从来不曾抓到鸟儿,因为爬树之时鸟儿已经惊飞……”

说到这里又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面黄肌瘦的女儿,似乎有些不忍苛责,然而终于还是质问出声,道:“虹儿你告诉为父,这次为什么能抓到鸟儿?”

小女孩颤抖哆嗦一下,垂着小脑袋不敢回答。

虽然小女孩没有回答,但是中年男子仿佛知道答案,只见他忽然轻轻一叹,似乎揭露谜题般道:“今日黎明之前,天色尚是漆黑,你忽然吵着要去林中,说要给你娘亲寻找一些吃食,对不对?”

小女孩不说话,只不过脑袋垂的更低。

李云和齐嫣然对视一眼,越来越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但听中年男子又道:“你入林之后急急和为父分开,自己跑去林子的另一个方向,为父在林中搜寻良久,最终也只挖到一小块何首乌,而你却能抓到一只大鸟,欢天喜地的抱了出来,你以前掏鸟窝抓不到鸟,这次却能成功捕获一只……”

说着突然伸手一指小女孩怀里的大鸟,厉声道:“此鸟毛羽光滑,身上没有伤痕,也就是说它并未丧失振翅高飞之能,然而它却被你一个小女孩成功抓住,所以此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趁着天黑掏了鸟窝,对不对?”

最后这句‘对不对’乃是质问,厉喝的声音也是极响,旁边齐嫣然吓了一跳,小女孩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道:“爹爹,我错了,孩儿只是太心疼娘亲,所以才想弄点肉食给她补身体,可惜孩儿没能力去抓野兽,只能趁着天黑去掏鸟窝,呜呜呜呜,爹爹……”

中年男子一声长叹。

李云眉头微微皱起,忽然伸手把小女孩拉倒怀里,转头看着中年男子道:“先生何故大题小做?小孩子抓鸟有何稀奇?况且她乃一腔孝心,要我说应该赞扬才对,你不但不予以赞扬,怎么还严厉呵斥孩子?”

他连番质问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却一脸苦涩,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待孩子太过严厉,终于把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但是口吻依旧严肃,对着孩子郑重其事问道:“虹儿,为父可曾教你读过书?”

小女孩又把脑袋垂了下去,好半天才轻轻开口道:“父亲天天教我读书。”

“好!”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天天教你读书,你可曾学到书本上的道理。”

小女孩使劲抿了抿嘴,弱弱答应道:“学到了。”

中年男子突然一指大鸟,再道:“既然学到了,那么为父考考你,咱们便以这只大鸟为题,你来说说自己今天犯了什么错?”

这一番父女对答简直无头无脑,齐嫣然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然而李云却心中微微一动,隐隐约约想起了古人的某些忌讳。

说是忌讳,不如说是规矩,这些规矩乃是教导蒙童所用,蒙童长大后会记着这些规矩学会为人处世的道理。

只见小女孩弱弱低头,轻声回答道:“父亲教我读书,教诲做人道理,孩儿今日所犯之错,错在趁黑捕杀林鸟。”

这回答果然和李云猜测的一般无二。

齐嫣然却瞪着大眼睛满脸惊奇。

中年男子对小女孩的回答很是欣慰,但是紧跟着又询问道:“那么虹儿你再来说说,为什么不能趁黑捕杀林鸟?”

这个原因正是齐嫣然迷惑之处,少女连忙好奇看向小女孩那边,她想听听小女孩的回答,因为她以前从未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却见小女孩轻轻抿了抿嘴唇,低声道:“趁黑捕捉夜鸟,属于暗算无常,因为鸟儿在晚上是睁眼瞎,它们看不见危险也躲不开危险,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捕捉……”

中年男子欣慰而笑。

李云对小女孩也很欣赏。

唯有齐嫣然听得瞠目结舌,忽然伸手拽了拽李云胳膊,满脸不可信道:“就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

“对,就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

李云点了点头,忽然脸色变得严肃,郑重道:“原因虽然简单,但是含有很大的道理,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有些规矩看似可笑,其实蕴含着很深的做人道理,比如夜间不能抓鸟,因为鸟在夜里乃是睁眼瞎,它们明明有振翅高飞的能力,却因为看不见危险而任人捕捉,这是暗算,也是欺负,不符合世间的规则,也不符合做人的规则……”

“我怎么觉得这规则很可笑!”

齐嫣然先是嘟囔一声,接着很是不爽又道:“这是哪个混蛋定的规则?定这个规则简直是在害人。”

说着突然伸手一指小女孩的母亲,然后又指了指抱着大鸟的小女孩,略带愤怒道:“这位大嫂身有疾病,她的孩子骨瘦如柴,然而小孩子却想着孝顺母亲,努力抓来一只大鸟想给母亲补身体,结果就因为一个可笑的规矩,你们竟然指责小孩子犯了大错。”

她这番话说的夹枪带棒,分明是被这一家子的景况勾起了同情,再加上她自幼生长在隐门之中,所受的教育和传统教育不一样,所以压根不觉得小女孩有错,反而觉得小女孩有功。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也伸手指了指小女孩怀里的大鸟,然后又指了指眼前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齐嫣然道:“如果把这只大鸟比作这位大叔,再把欺压大叔的世家比作夜间抓鸟之人,此事你作何感想,是否还会生气?”

齐嫣然登时一愣。

李云再次道:“这位大叔明明拥有大才,结果空有才华却只能受苦,这只明明大鸟可以高飞,却因为夜晚看不见而被人捕捉,无论是大叔还是大鸟,都是遭受了非正常的待遇,你若能把这其中的道理想通,便能明白先贤为何告诫夜晚不许抓鸟……”

齐嫣然一脸若有所思。

这种道理她从来不曾听说过。

她的祖父乃是隐门大魔头,乃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恶人,齐人王虽然很疼她,但是教育之时不免灌输一些隐门思想,这就导致了齐嫣然虽然心地善良,但是她的认知却和正统思想存在差别。

她皱着眉头沉思良久,越想越觉得夜间不能捕鸟是对的,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是果然蕴含着大道理。

她轻轻叹息一声,妙目看向小女孩怀里的大鸟,幽幽道:“那怎么办?这只大鸟已经抓了……”

“抓了可以放,但是规矩不能坏!”中年男子开口一声,语带肃重道:“虽然我们一家人很饿,虽然我的孩子乃是一片孝心,但她毕竟犯了规矩,这只鸟儿必须放掉。”

说着也看向小女孩怀里的大鸟,紧跟着又道:“趁夜捕鸟,对鸟不公,此事属于暗算无常,不符合做人做事之道,所以要放掉这只鸟,让它可以振翅高飞。”

“那岂不是太过可惜!”

齐嫣然忍不住开口,道:“毕竟是小丫头的一片赤诚。”

中年男子一声轻叹,道:“若是她白天抓到这只鸟,我必然会夸赞孩子懂事孝顺,可是她乃趁黑暗算,我包家人就算饿死也不能做这种事……”

齐嫣然一脸无奈,转头看向小女孩那边。

小女孩明显很是不舍,抱着大鸟眼巴巴看着父亲,她一双眼睛已经泛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落下,但她看到父亲一脸郑重,显然是在等她做出选择,这个小小的女娃终于哭出声来,呜呜咽咽道:“父亲,孩儿听您的话,我现在就放掉这只大鸟,以后也会谨记这个做人的道理。”

哭哭啼啼之间,小脸万分不舍,但是小手却突然一松,终于放开了怀里的大鸟。

鸟儿惊慌之下,眼看就要惊飞,小女孩的哭声陡然变大,听起来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云猛然把大手一伸,他口中发出哈哈一声大笑,直接将大鸟抓在了手中。

然后,在中年男子的一脸愕然中,在小女孩的撕心裂肺哭声中,李云再次哈哈大笑,手掌攥着大鸟的脖子轻轻一捏。

咔嚓!

隐约一声脆响。

他乃天生神力,鸟脖子哪里能抗住他这一捏?但见大鸟翅膀扑腾几下,转眼间变成一只软趴趴的死鸟。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

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

就连齐嫣然也是一脸迷惑,满脸呆愕问道:“你怎么把鸟弄死了?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大道理……”

“道理又如何?不讲就是了。”

李云淡淡一笑,顺手把大鸟塞进小女孩手中,温声道:“拔毛,洗洗,然后生一堆火烤了,给你母亲补补身体。”

小女孩急急看向她的父亲。

却见中年男子微微皱眉,忽然对着李云拱了拱手,道:“小哥儿,你这样做很不妥,我让孩子放鸟,乃是教她规矩,你当着她面杀鸟,岂不教坏了孩子?”

李云哈哈大笑,陡然把小女孩往他怀里一拉,低声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你看见我杀鸟是不是很开心?”

小女孩抿了抿嘴,眼中确实有欢喜之色,但她不敢答应,只是弱弱看向中年男子。

李云也抬头看向中年男子,忽然大有深意道:“世间规矩,是该遵从,但是先生也应该明白一件事,有些人天生不需要守规矩。”

这话隐隐说的有些狂傲。

果然只见中年男子眉头更皱,忍不住开口道:“小哥儿,你……”

李云直接挥手将他打断,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傲然道:“很不巧,我就是个不喜欢守规矩的人。杀鸟怎么了?杀也就杀了。此事不但能让一个孝顺的小女孩开心,而且能让一个久病羸弱的母亲吃肉,在我看来,乃是大善。”

“可是做人的规矩不该如此!”中年男子脱口而出,似乎想要劝解一番。

李云再次大有深意看他一眼,悠悠道:“这种规矩你以后去教给学子们吧,对我来说不需要……”

撂下这一句话后,伸手拿起地上的树枝,然后拄着树枝慢悠悠而行,顺着道路大踏步向前而去。

明明拄着树枝伪装瘸子,然而走路却似龙行虎步一般,后面齐嫣然噗嗤一笑,低头对那小女孩叮嘱一声道:“乖乖听他的话,把鸟儿烤给你母亲吃……”

说完之后急急抬脚,追着李云的身影奔跑过去,奔跑之时却忘了装成瞎子,结果跑起来像是风儿一般。

原地只留下中年男子一家。

那小女孩抱着死鸟很是欢喜,忍不住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弱弱哀求问了一句道:“父亲,鸟不是孩儿杀的,能烤么?给娘亲吃!”

中年男子脸色明显带着纠结。

也就在这个时候,早已走远的李云猛然回头,忽然探手入怀掏出一物,然后远远的扔到小女孩怀里,道:“乖宝贝,送你个礼物,烤鸟之事不用求问你爹,这种事情为师说了算数……”

言罢哈哈长笑,带着齐嫣然转眼走的无影无踪,脚步简直如风,哪里像是瘸子。

小女孩怔怔握住李云扔给她的东西,枯瘦的小脸挂着迷茫神色,她眼中一片好奇,忽然抬头看向中年男子,弱弱问道:“父亲,为何大哥哥自称为师?”

中年男子也是一脸迷糊,喃喃自语道:“为父虽然看他像个读书人,可是并未请他当你的蒙师啊……”

这时他的妻子却咳嗽连连,突然开口道:“夫君,奴家刚才听清了一句话,这位小哥杀鸟之后语带深意,专门说了一句让你把做人的规矩教给学子。”

“教给学子?”

中年男子更加迷糊,再次喃喃自语道:“为夫沦落如此,何来学子可教?”

他妻子吃力抬起头,远远看着李云和齐嫣然消失的方向,这个久病羸弱的女人忽然轻轻一声,目光之中不知为何出现浓浓渴盼,道:“听那小哥儿说话,真是霸气异常……”

“他说自己天生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小女孩在一旁抱着死鸟,急急帮着母亲补充了一句。

中年男子脸色怔怔,他也把目光看向李云消失的方向。

天生不守规矩的人?

……

……好啦,今天的口述整理完了,老规矩,还是不分章,两章二合一发布,各位同学晚安,摸摸哒。

第293章 【谁敢欺负我徒弟?】二合一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半里路之外,李云和齐嫣然又停了下来,这次两人没再接触百姓,而是钻进道路旁边的山林之中。手机端 hps:

李云斜斜靠在一株大树旁边,目光透过山林看向后方,在他视线尽头之处,那个小女孩似乎正在欢呼雀跃,李云脸上现出一抹微笑,忽然轻轻开口道“九岁女儿娃,心性已极佳。生在穷苦里,淤泥出荷花。十月怀恩重,三生来报答。膝前孝与顺,当传百姓家。”

这是他有感而发,显然对那个懂事小女孩十分喜爱,旁边齐嫣然却听的老大没趣,忽然抓着李云胳膊气哼哼道“你既然对这一家子感兴趣,为何不肯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

“直接表明身份?”

李云转头看她一眼,微笑问道“我为什么要直接表明身份?”

“改变他们的命运啊!”齐嫣然脱口而出,急急道“我看那个中年男子很不错,穷困潦倒尚且坚守自己的准则,还有他妻子也是个性格善良的人,身体衰弱成那个样子竟然还支持丈夫教导孩子,还有他们的女儿,实在太懂事了,明明自己饿的面黄肌瘦,却去抓鸟给母亲补身体,她才那么小,已经懂得孝顺……”

她越说越觉得那家人值得帮助,突然使劲拽着李云胳膊道“你现在就去表明身份,改变他们一家子的命运。”

“我难道没帮他们改变么?”李云笑着反问一声,顺势把自己胳膊抽了出来,接着又道“我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齐嫣然微微一怔,下意识道“你何时安排了?”

“就在刚才!”

“刚才?”齐嫣然更加发怔,一脸愕然道“我怎么没看见?”

说着一脸狐疑看着李云,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有些不悦道“你莫非是嫌弃这一家子麻烦,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敷衍我?倘若你是这样的男子,那我齐嫣然可看不上你。”

李云满脸无奈,只能仔细解释道“你好好回忆一番,咱们离开的时候我说了什么话?”

说着不等齐嫣然开口,紧跟着又道“我离开之时自称为师,已经把小丫头收为弟子,以我现在身份,当世第一诸侯,天下有几人能当我的弟子?小丫头的命运早已发生了改变……”

“不对吧?”齐嫣然眨了眨眼睛,突然道“我听祖父说过,说你办了一所书院,书院之中全是小孩,你门下弟子至少得有三千。”

“那不一样!”

李云看她一眼,解释道“书院所收之徒,传统开蒙教育,那是所有小孩都要接受的福利,他们压根算不上我门下弟子。”

说着笑了一声,又道“否则等我书院越办越多之后,整个渤海的孩子都要授课进学,一年一茬,五年一波,人数连年累加,可能十万百万,难道这些孩子都成为我的弟子不成?我一个人哪里有本事收下这么多孩子?”

说着又笑了一声,再次道“这些孩子只能算作学生,但他们算不上我的弟子。学生和弟子,彼此不一样……”

“学生?弟子?”齐嫣然喃喃重复一声,细细品味两者之间的区别。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极目远眺那一家子的方向,看着那个小女孩道“我不但是当世第一诸侯,而且还是道门这一代的传人,我可以大量收学生,但不可以大量收弟子,因为弟子乃是传承,每一个弟子的身份都很宝贵……”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补充一句道“也很高贵!”

“高贵?”

齐嫣然再次喃喃重复一声,妙目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是啊,高贵!”李云呵呵一笑,悠悠然开口道“我之弟子,乃是真传,真传是什么意思?真传等于自己的孩子。以我现在的身份,我之弟子岂能凡俗?他们最起码也要捞到一个县侯封爵,而且还得是大唐皇帝亲自分封。自古有云,将军百战死,尚不能封爵,而我的弟子仅仅因为拜我为师,最起码已经有了县侯爵位做保底,命运从此不同,身份天然高贵,哪怕对上累世豪门的嫡长子,我的弟子也可以平辈交谈不谦不卑。”

“原来是这样!”齐嫣然轻轻点了点头,很是满意道“如此说来,你果然改变了小女孩的命运。”

忽然眉毛又蹙了起来,道“可是你做事太过仓促,竟然连弟子的姓名都没问,搞得咱们只能一口一个小女孩称呼她,天下间的小女孩实在太多太多了。”

李云哈哈一笑,道“她这样的女娃顶多只有九岁,九岁孩童仅有乳名肯定没有正名,既然没有正名,何必多此一问?”

“那总得知道她叫什么吧!”齐嫣然还是不满意,忍不住道“总不能你随便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这本是随口之言,属于脱口而出的性质,哪知李云脸色忽然变得傲然,沉声道“我为师,她为徒,我当给她取名,此乃天公地道,只要知道她的姓氏,这孩子便算是认下了。而她的姓氏咱们已经知晓,那中年男子曾说了一句‘包家人饿死也不会犯错’,通过此句话推测,这家人必然姓包。”

齐嫣然眼睛眨了一眨,很是好奇问道“那你准备给她取什么名?”

李云呵呵而笑,不答反问道“你还记得我临走之前扔给小家伙的东西么?”

“记得啊!怎了么?”

李云一脸悠然,淡淡开口道“那是我的信物,统共做了九个,此前已经送出六个,小家伙得到的是第七个,九个信物上面都刻着字,每个信物刻的名字不一样,信物送给弟子,便是弟子名号。”

齐嫣然越发好奇,忍不住急急道“叫什么?叫什么?你送小家伙的信物刻了什么,其它几个信物又刻了什么?”

她自幼生长在山村,这辈子很少抛头露面,所以好奇心极其严重,丁点小事也喜欢刨根问底。

李云倒也没打算瞒她,直接介绍道“我在封王之前,先有一番机遇,那时我仅仅是个流民,却已收下了五个徒弟,那五个徒弟有名有姓,因此不需要额外赐予,所以前面五块信物乃是根据徒弟们的原有名字所刻,分别是‘处默,崇义,仁实,宝林,遗爱’,五块信物代表五大门徒,他们的出身个个不凡……”

“我知道我知道!”

齐嫣然嘻嘻一笑,眉飞色舞道“这是长安五大彪子,天下谁人不知,哪怕我蹲在河北道深山之中,拦路打劫的时候也经常听人提起。”

说着又是嘻嘻一笑,望着李云道“据说你这五个徒弟脑子不好使,做起事来喜欢彪呼呼的硬干,偏偏自称以德服人,还把武器上刻满了‘德’字。”

李云低头看她一眼,出声提醒道“他们是我弟子,你是他们师娘,做师娘不护着弟子也就罢了,怎能背地里品评他们脑子不好使?其实他们并非愚笨,只是性格太过直爽,等到你我成婚之后,他们肯定万分尊敬你……”

齐嫣然听到自己升格成为师娘,俏脸上的嬉笑连忙收了起来,忽然转为严肃之色,郑重其事点评道“嗯嗯嗯,我们的五个徒弟很好,谁也不准嘲笑他们脑子笨,倘若被我听到谁敢嘲讽他们,我直接拎着小金锤砸它个脑浆迸裂。”

这是代入师娘身份开始护犊子了。

李云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却觉得齐嫣然性格很是可爱,他笑眯眯赞扬一声,对于少女动辄宣称砸人脑浆迸裂的事情不予置评。

齐嫣然自觉已是师娘,对于李云的弟子越发上心,急急又问道“你有九块信物,已经发出七块,第六块叫啥,第七块又叫啥,还有还有,第八第九又是啥?”

李云见她一脸急不可耐,更觉这姑娘直爽可爱,微笑道“第六块信物给了一个小丫头,信物上面刻着‘宝儿’两个字,那丫头姓孙,名字叫做孙宝儿。”

说着忽然苦笑一声,有些尴尬道“原本这丫头钟灵乖巧,可惜最近几年却有些逆反,偏偏小丫头身后有人罩着,我大师伯强行把她的弟子身份取消了。直接升格辈分,成了我的师妹。奈何信物已经发出,小丫头始终藏着不肯归还……”

齐嫣然眨了眨眼睛,忽然一脸狐疑看着李云道“我怎么听着这里面有隐情,难不成小宝儿会是你的妻子,否则大师伯为何将她升格,估摸着乃是老祖师暗地里的示意。”

李云连忙摆手,急急道“别瞎说,别乱想,祖师爷的批语里面没有她,这丫头乃是我因缘际会之下收的弟子,当时她才十岁,而我那时已经十七。”

“才差七岁而已!”

齐嫣然眼珠子咕噜噜直转,忽然笑嘻嘻道“小辣椒也和你差七岁,还不是照样被祖师爷批注给你做妻子。”

李云呆了一呆,愕然道“你竟然知道小辣椒?”

“嘻嘻!”齐嫣然得意一笑,露出两颗可爱小虎牙,道“靺鞨女孩,原名小野猫,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是月牙儿,所以你喜欢用月牙儿称呼她,她是老祖师批注给你的妻子,我也是老祖师批注给你的妻子,老祖师把我带离山村之后,一路上跟我讲了许多事。”

李云这才明白过来。

却见齐嫣然眼珠儿又是咕噜噜转动几下,忽然语带怂恿道“小野猫差你七岁,小宝儿也差你七岁,既然相差不多,不如一起娶了……”

这话怎么听都有种钓鱼执法的味道。

李云哪里肯上当,一脸义正言辞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哪怕宝儿已经成了我的师妹,但是在我眼里她始终是个小孩子,此事你不用试探我,我李云乃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嗤!”

齐嫣然撇嘴一笑,明显不信李云的话,少女眼珠儿不断转动,突然笑眯眯道“你刚才说小宝儿这几年有些逆反,莫不是因为她幽怨你不肯接受她?”

果然不愧是女人,竟然一猜一个准。

然而李云哪里敢承认,连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想不想听信物的事?”

齐嫣然顿时被他带歪节奏,急急点头道“听听听,我要听,宝儿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现在先说说信物的事。”

李云佯装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开口道“第七块信物,刻的乃是‘平生’,这俩字来自一首诗,乃是我最为喜欢的句子,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我希望我的弟子一生悠然洒脱,可以不被世事俗物所羁绊,原本想着会收一个男徒弟,想不到今天送给了一个小丫头。”

“信物刻着平生,那她的赐号就是平生……”齐嫣然眨了眨眼睛,抿抿嘴唇接着道“小丫头姓包,岂不是要叫包平生?”

忽然噗嗤一笑,俏脸一片古怪道“这名字实在有趣,小丫头怕是要埋怨你一辈子。”

李云愣了一愣,愕然道“为什么?”

齐嫣然嘻嘻哈哈抬起手,遥遥指着半里之外的那一家子,道“你想想这样一个场景,比如某一天小丫头和人约斗比武,大家相互介绍,摆明各自身份,小丫头张口来上一句,‘鄙人包平生,长者之所赐,包你平生,童叟不二’,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很古怪,她是个女孩儿啊,介绍自己的时候却像个江湖悍匪。”

李云哭笑不得,无奈摇了摇头,他正要呵斥齐嫣然几句,忽然脑中闪了一闪,脱口而出道“抱你平生,童叟不二,这话其实很有霸气之感,小丫头可以培养成天下巡捕总头领,到时候我让她行走天下,专门去解决民怨含屈之事,包平生所到之处,欺压百姓者平生到头。”

齐嫣然愣了一愣,愕然道“你这想法真怪,竟然根据名字去培养徒弟。”

李云哈哈一笑,道“总要做到名副其实嘛。”

齐嫣然摇了摇头。

少女不知道怎么置评此事,唯有抛在一边选择性放弃,忽然开口又问道“还有第八块第九块呢?那两块信物刻的什么名字?”

李云并未回答,而是探手入怀掏出两块玉佩,他直接将玉佩递到齐嫣然手中,微笑道“你自己看!”

齐嫣然急忙低头看向掌心。

却见两块玉佩雕的很是普通,材质也不是那种极品美玉,唯一显眼的或许也就是正面刻着两柄肋骨翁金锤,反面各自刻着玉佩所代表的名号。

第八块玉佩,刻的乃是‘谈笑’。

第九块玉佩,刻的乃是‘白丁’。

齐嫣然一脸纠结,抬头看着李云撇了撇嘴,很是不满道“不得不说,你取名字的本事烂到极点。这玉佩若是赐给了徒弟们,保证他们抱怨你一辈子。”

李云哈哈一笑,道“我是师傅,我说了算……”

齐嫣然满脸无奈。

少女正要和他掰扯几句,忽然妙目瞳孔微微一缩,急声道“你看看那边,有人像是想要欺负你徒弟……”

说着陡然一停,好看的眉毛猛然蹙起,杀气腾腾道“不对,是欺负咱们的徒弟。这些人好大的狗胆,我要砸它个脑浆迸裂。”

她倒是进入角色很快,现在已经自认师娘开始护犊了。

李云心里一惊,急忙转头向外看去,却见山林半里之外的地方,果然他的徒儿一家似乎正和人争吵。

……

……大家好,嫂子把今天的章节整理完了,老规矩,还是两章合在一起,昨天陪糟老头子去复查,眼睛恢复很慢,可能嫂子还需要帮大家整理一段时间

第294章 【不断花样作死】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说是争吵,其实谈不上争吵。

因为争吵这个词汇有个前提,唯有涉事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才会发生。

比如以前的大唐皇族和世家,相互之间可以争吵,双方都有掀翻桌子的实力,只要不爽完全可以瞪眼发飙,也正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拥有掀桌子的能力,所以彼此都要顾及对方真的会恼羞成怒掀桌子,故而才会用言辞相争,这算是一种争吵。

又比如乡土之间的相邻,两家人隔着一道院墙搭房过日子,谁家也不比谁家强,实力基本一个样,一旦两家人产生隔阂,相互也会拌嘴争吵,并且很可能越吵越凶,越吵越觉得怒气难平,甚至全村人前来劝架都劝不住,发展下去可能变成两家人的斗殴。

但是倘若让其中一家人去对上村里的第一富户,这家人必然偃旗息鼓夹起尾巴做人,别说是发展到斗殴地步,连最初的拌嘴恐怕都没勇气。

为什么?

因此彼此实力不相符。

争吵的前提,最起码得是旗鼓相当。否则你让一个十来岁小孩和一个三十岁壮汉争吵试试看,恐怕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抽的哭爹喊娘。

所以说李云第七个徒弟一家压根不是和人争吵,完全可以改为‘受人欺负’来形容。

这家人实在太过悲催,基本上处于大唐时代的对底层,男人明明满腹才华,却被世家坏了前程,女人秉承传统美德,可惜痨病多年体弱不堪,小女孩虹儿孝顺懂事,饿的皮包骨头面黄肌瘦。

尽管如此,这一家人仍旧坚守本分,哪怕小孩子抱着孝心去抓夜鸟,抓到之后也要被父亲训斥教导一番。

知理懂节,谨小慎微,生活的艰辛磨平了这一家的棱角,他们没有心思也不敢有心思去和人争吵。

可惜的是,人善被人欺。

这家人活的谨小慎微,老老实实保持本分,他们不敢去惹别人,却不妨碍别人来欺压他们。

刚才的事,就是如此……

那时正是李云和齐嫣然告别不久,中年男子在妻子的提示下心存迷惑,而小丫头虹儿则是欢天喜地抱着死鸟,开开心心坐在道路边上拔除羽毛。

别看小丫头年纪不大,但是自幼的贫穷让她早早自立,她小手很是轻巧利索,不一会便将鸟的羽毛清理干净,然后欢欢喜喜跑到山林之中,找了一个泉眼把大鸟清洗干净。

等到回来之后,小家伙没有央求父亲帮忙,而是手脚利落的捡来一些木柴,然后在道路旁边生气一小堆火。

这一切活计完全由她独自完成,而中年男子则是一直在照顾妻子,夫妻两人对女儿干活之事很是放心,也从侧面凸显出小丫头的乖巧。

火堆腾腾,渐渐烤的大鸟泛黄,很快一股香味弥漫而出,油脂滴在火堆上‘兹拉兹拉’轻响。

小丫头明显很是眼馋,不时探着小脑袋去闻香味,她偶尔会努力吞咽一口口水,一张小脸上全是欢喜之色。

终于,鸟儿烤熟了!

小丫头小心翼翼抽出烤鸟的棍子,然后举在半空中使劲的挥舞,她想用这种办法让鸟肉迅速变凉,然后拿给自己体弱久病的母亲吃。

然而也就在这时,猛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车马声,随之似乎还有人惊‘咦’一声,似乎在抽动鼻子闻嗅香味。

很快便见几辆马车出现,顺着道路缓缓驰骋而来,这几辆马车装载着许多麻袋,车边耀武扬威护卫着一群壮汉。

领头几人,身穿锦缎,最中间是一个年轻公子,在他身旁则是一个穿着华袍的中年人。

刚才发出惊‘咦’之声者,赫然便是这个穿着华袍的中年人。

但见他不断用鼻子在空中闻嗅,很快便追查到香味的来源,而这时候虹儿正举着烤好的大鸟咯咯直笑,小家伙要把鸟肉拿给自己的母亲吃。

可惜没等她跑到母亲身边,陡然身前被人拦住去路,原来是一个马车护卫通过察言观色,发现自家首领对小丫头的烤鸟很有兴趣,世上最不缺乏趋炎附势之辈,护卫急冲冲挡住了虹儿的去路。

而虹儿因为奔跑太急,一时不查撞到护卫身上,她小小身板哪里能撞的过护卫,顿时一屁股跌倒在地。

“哈哈哈哈!”

马车众人发出一阵大笑,似乎看到小孩子摔倒很是有趣。

那拦路的护卫很是得意,满脸讨好的看向自家首领,果然只见华服中年人淡淡点头,似乎对他的行径表示赞许。

护卫脸上更加讨好。

可惜中年人已经不再看他,反而伸手指了指摔在地上的虹儿,转头对那个年轻人道:“二公子果然不愧是福蕴之人,荒郊野外竟然也有人贡上美食,此鸟虽然烘烤手法低劣,胜在乃是山中一点野味,恰好二公子刚刚说起略感饥饿,不如将这野味勉为其难取来吃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说话之前并未询问虹儿愿不愿意,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语气也显得笃定十足。

而那年轻公子则是一脸淡淡,竟然真的‘勉为其难’点头道:“那便拿来尝一尝吧。”

有了这句话之后,拦路的护卫顿时大手一伸,可怜虹儿摔倒地上还未起身,烤好的大鸟已经被人夺走。

那护卫夺了大鸟之后,一脸急吼吼跑到年轻人面前,然后躬身塌腰满脸谄媚,低声讨好道:“公子爷,这烤鸟肉的火候儿刚刚好。”

年轻公子瞥他一眼,淡淡点头道:“郑四,你很不错。”

护卫顿时满脸惊喜。

旁边那个华服中年人听到年轻公子夸赞护卫,也跟着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声道:“郑四乃是家生子,以后倒是可以加加胆子,等到二公子建宅落府之后,老夫把他调到二公子府中如何?”

年轻人不置可否,伸手将烤鸟取在手中,他慢条斯理撕下一块鸟肉放在最终轻轻咀嚼,这才淡淡开口道:“本公子暂时不欲建宅落府,我要留在族中和他们争一争……”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偏偏华服中年人却脸色一亮,急忙道:“二公子您也是嫡出,并且自幼深受老族长喜爱,倘若二公子真有雄心壮志,此事说不得也有八九分可能。”

年轻人甚是倨傲点点头,道:“这也是本公子不辞辛苦讨来差事的原因,否则谁愿意千里迢迢押送粮食……”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华服中年人却帮他补充一句道:“押送粮食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沿路不断施舍给穷人,吾等五姓七望累世豪门,何时做过这等自折身份的事?哼,若非形势比人强,老夫真想劝劝族老们罢休此事。咱们堂堂荥阳郑氏,四百万石粮食就这么白白送了人!”

说着愤怒再哼一声,脸上现出极其不满神色。

反而那个年轻人虽然倨傲,闻听此言却缓缓摇头道:“你刚才也说了形式比人强,既然弱了就得认,世间之事,有高有低,纵然千载豪门,也有低谷之日,四百万石粮食而已,全送出去又何妨?只要能继续保持门阀之列,失去的东西总有拿回来的时候。”

华服中年连忙一竖大拇指,急急称赞道:“果然不愧是嫡出,二公子说话就是大气。”

年轻人笑眯眯看他一眼,突然若有所指道:“你也是郑氏之人,按辈分还是我的族叔,以后不可如此,免得被人轻视。”

华服中年略显讪讪,顾左右而言它道:“我出身郑氏分支,而且还是极其偏远的分支,错非这些年忠心办事,家族里哪有我的位子,我刚才乃是诚恳之言,并非故意谄媚公子。”

年轻人嘴角一勾,现出一点淡淡不屑,他不再和华服中年坚持,忽然转头看向那个护卫道:“拿了别人的野味,须得给人一点补偿,你去卸下一麻袋粮食,送给这个烤鸟的小丫头吧。”

那护卫听了一怔,下意识道:“一麻袋粮食?”跟着小声求问道:“陈粮还是新粮,粗粮还是细粮?”

年轻人又撕下一块鸟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开始轻轻咀嚼,没有任何回答,没有任何暗示。

那护卫见此情况,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该多问,这货脸上顿时沁出汗珠,慌里慌张跑去马车那边卸粮食。

他专门挑拣半天,最后选了一个略显陈旧的麻袋,然后亲自扛着奔跑回来,噗通一声扔到道路旁边。

此时虹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小丫头被人夺了鸟肉压根不敢反抗,她生怕自己的反抗会给家里惹来麻烦,所以只能小心翼翼退到父母身边。

而中年男子和他妻子也是一脸紧张,夫妻两人小声小气护着自己的女儿。

明明是别人夺了他们的东西,然而他们却一脸拘谨很是紧张,生怕惹到事端,忍气吞声承受。

这是被长久的苦难生活压弯了腰,已经不敢拥有任何争取自尊的想法,也许中年男子曾经是个敢于争取的人,但是他现在要顾及着病弱的妻子和弱小的女儿。

男人选择示弱,本身就是一种悲凉,也许他本来不弱,但他为了老婆孩子要努力让自己弱。

因为他不敢争,因为争的结果很可能是害了老婆孩子。

这是一个男人最为伤感的无奈,却是一个丈夫和父亲最为伟大的选择。

却说那护卫扛着粮食直接扔到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看着一家子人,忽然重重哼了一下,故意大声说道:“看清楚了,这是粮食,我家公子乃是荥阳郑氏嫡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押运粮食,施舍穷人,救苦救难,本来按照规定你们一家只能领取五斤口粮,若想再领只能等到三天之后,但是公子他宅心仁厚,专门赐下一袋子粮食给你们,你家小丫头烤的鸟儿虽然不错,但也比不上我家公子的锦衣玉食,记住了,这粮食是公子赐的,那只烤鸟是你们供的,咱们没有交易,你们不配交易,懂了么?”

不愧是豪门健奴,说话竟然滴水不漏,他故意大声说出,分明是存了讨好自家公子的心思,可惜那个公子轻轻一声,似乎觉得护卫有些多事。

护卫顿时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又犯了错误,他不敢去抱怨自家公子,却把怒气发在虹儿一家子身上,突然恶狠狠瞪了一家子两眼,附身压低声音道:“等到晚上歇班之时,老子要你们一家子好看……”

虹儿小脸一白,下意识护着自己母亲,而中年男子眼中一怒,终于在这一刻抬起来头。

他原本一直谨小慎微,甚至女儿的烤鸟被人夺走之时都不敢说话,然而此时听了护卫威胁,这男人却抬起头挺起了腰杆。

他并没有对护卫说什么强横的场面话,只是满脸悲愤道:“我们随着陛下车队跋涉,阁下莫非要在帝目之下行凶。”

这话算是一种弱势者的抗争,他想用李世民的威名震慑住眼前的护卫。

哪知护卫顿时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道:“跋涉的百姓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皇帝陛下哪里知道你算什么东西?”

这分明是毫无顾忌,打定主要要欺负虹儿一家。

中年男子脸色更加悲愤,伸手把妻子和孩子护在身后,他双目死死盯着中年护卫,终于说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语言,道:“若你今晚敢来,我便与你拼命,欺压我之妻女者,鄙人纵死也要咬你一块肉。”

“是吗?那我就直接砍死你!”护卫仍旧附身低语,似乎很怕被自家公子听到。

其实他虽然附身低语,但他脸上的狰狞逃不过别人,那边的公子和华服中年全都看在眼中,可惜无论是年轻公子还是华服中年全都没有开口喝止。

在世家豪门眼中,百姓肯定比不上自家的一条狗。

却说护卫发完威胁之后,终于准备回到马车旁边,而虹儿一家则是满脸凄苦,中年男子双手使劲攥成了拳头。

但他很快又把拳头一松,口中发出黯然一叹,他忽然伸手抓向那袋子粮食,转头装出一副轻松开心的样子,对妻子道:“有了这袋粮食之后,咱们不用担心挨饿啦……”

说着又看向虹儿,轻声道:“丫头,你要保护好母亲,看守好这袋子粮食,每天一早一晚,记得做饭给你母亲吃。”

他虽然故意装的轻松,然而说话还是泄露了心中打算,这番话分明含有离别之意,显然他打定主意今晚要和护卫拼命。

可惜虹儿虽然聪明,限于年龄却没能听出父亲话语之中的异常,而虹儿的母亲虽然听出异常,却害怕说出来后会让女儿担心。

夫妻两个只能悄悄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不舍和悲凉。

人若活的太过低下,就连反抗也显得无奈。

可惜他们一家子如此遭遇,世事竟然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就在虹儿父亲依依不舍之际,猛听对面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发声的是那个华服中年,但见他突然抬脚走了过来,这厮盯着虹儿父亲上上下下大量半天,忽然哈哈大笑道:“包悠远,竟然是你,听说你沦落长安街头,干那打听消息贩卖口舌的勾当,混的挺有名头,被人称作包先生,怎么你不在长安厮混了,莫非贼心不死想去关外试试?”

说完不等虹儿父亲回答,华服中年突然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哈哈笑着又道:“二公子,您赐下的粮食得收回啊,这人名叫包悠远,乃是咱们荥阳郑氏里挂名的人物……”

年轻公子微微一怔,略显愕然道:“他竟然有资格在族中挂名?”

言下很是不信。

华服中年哈哈大笑,满脸不屑道:“确实挂了名,可惜是坏名,这人当年投卷世家,竟然狗胆张狂一卷两投,他不但投了咱们荥阳郑氏,同时还投了清河崔氏,此乃大不敬之罪,郑氏和崔氏岂能让他好过。”

年轻公子这才明白过来,看向虹儿一家的目光顿时变得不悦,淡淡道:“原来如此。”

华服中年忽然冲那护卫招了招手,大声呵斥道:“郑四,你傻了不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袋子粮食拿回去。咱家公子虽然宅心仁厚,但是荥阳郑氏的粮食岂能赐给包悠远,他这辈子就该挨饿,这是他不敬之罪的惩罚。”

那名叫郑四的护卫登时大为惊喜,连忙奔跑过去想拿粮食。

这一下,终于碰触了虹儿一家的底线。

我们忍气吞声,你们不肯放过,我们之所以不敢反抗,是因为我们想卑微的活着,可是现在,你们要把粮食拿回去。

粮食拿回去也就罢了,大不了我们继续咬牙向前跋涉,可是,你们的护卫今晚还要来行凶。

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如果粮食不被拿回去,包悠远原本打算是牺牲自己保住妻女,可是现在牺牲已经没用,他们一家子注定凄凉。

老实人一旦走投无路,发起狠来也是吓人的。

但见包悠远猛地一声怒吼,突然伸手死死保住护卫郑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张口狠狠咬在郑四的胳膊上。

这一口,分明用上了全身之力。

同一时间,虹儿在另一边也扑上来,气愤叫道道:“你这坏人,你欺负我们家。”

小丫头也狠狠张嘴,一口咬在了护卫郑四胳膊上。

父女两人选择去咬郑四胳膊,其实还是一种潜意识的凄苦和无奈在作怪,只因郑四两只手去抢粮食,他们才会下意识的去咬胳膊。

似乎咬了胳膊之后,粮食就能保住了。

这是穷苦之人可怜。

可惜的是,他们父女岂能是一个彪悍护卫的对手,那郑四被咬之下吃痛不已,顿时脸上现出凶残之色,咬牙切齿骂道:“去死吧。”

左臂先是一挥,直接将小丫头打飞,右臂跟着一晃,又把包悠远打倒在地,然后单手高高举起,对着包悠远恶狠狠一巴掌。

“你敢打我爹,我咬死你……”

虹儿被打飞之后又扑了回来,小脸愤怒还想再咬郑四一下。

郑四哈哈大笑,猛然抬脚一踢,只听砰的一声,虹儿顿被踢倒。

由于受力太大,虹儿连续在地上翻滚,口中乌拉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郑四踢了虹儿一脚还不解恨,大脚

……

第295章 【就算老天不爽,也得乖乖忍着】

“我们似乎闯下了塌天大祸……”

那个年轻公子面色苍白,忽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此前他一直表现的云淡风轻,仿佛全天下事情都不看在眼里,甚至还曾倨傲而言,宣称自己要留在族中和人相争,要知道荥阳郑氏乃是顶尖世家,门阀之内争权夺利不比皇族轻松,然而年轻人却无所畏惧,显然是个不愿低头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愿低头的人,这一刻竟然浑身都在颤抖。

颤抖可比低头严重多了。

那边郑四还高高抬着脚,依旧保持踩下去的姿势,在他大脚之下,虹儿口角流血,小丫头下意识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在颤动,她很害怕,她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脚。

然而等了很久,大脚始终没有踩下来,虹儿小心翼翼张开眼睛,却发现踢飞他的坏蛋退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年轻公子,年轻公子的脸庞距离她很近。

似乎是为了近距离贴近自己,年轻公子丝毫没有顾及地上的脏乱,虹儿看到他先是半蹲在地上,随即又把半蹲改为全蹲,然后似乎感觉全蹲仍不满意,年轻公子竟然单膝跪在了地上。

通过这样连续改变动作,年轻公子的脸庞终于贴近了自己,虹儿只看到他满脸温和,压根不像刚开始那样冷漠,他似乎在冲着自己微笑,可惜他的微笑显得很吃力,虹儿不知为何在脑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她感觉这个年轻公子乃是第一次对着穷人微笑。

因为他从来没有对穷人笑过,所以他微笑起来显得很吃力,但他努力在保持微笑,甚至把脸色又温和几分。

“小姑娘,你没事吧?”

年轻公子忽然开口,声音刻意保持着温柔。

虹儿怔了一怔,下意识畏惧的往后缩了缩。

却见年轻公子手掌里托着一件东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他的语气更加温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小姑娘,这东西是你的么?”

虹儿看向年轻公子手里的东西,发现确实是自己的东西,这东西是那个大哥哥不久之前送给自己,父亲和母亲告诉自己这是一块玉佩。他们家里很穷,虹儿从小没有见过玉佩,父亲和母亲专门给她解释一番,她才知道玉佩是有钱人佩戴的东西。

现在,大哥哥送的玉佩拿在了年轻公子手中。

虹儿心里有些不舍,她忍不住抬头看向年轻公子,小声小气问道:“你能还给我吗?”

这本是一句乞求似的语言,虹儿从小习惯了用这种语言去求人,一般很少得到答复,有时候还会被人呵斥。

但是这次不一样!

虹儿明显看到年轻公子脸色一变。

年轻公子依旧保持着微笑,可是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僵……

那是一种畏惧和恐慌的表情。

……

……

但见年轻公子急急点头,口中连连答应道:“可以可以,怎么不可以?这原本就是你的宝物,本公子…额,小生安敢贪占您的东西,您快收好吧,免得再掉了……”

虹儿眨了眨眼睛,小脑袋显得有些迷茫,她隐隐约约听出年轻公子的语气有所不同,这个公子竟然称呼自己的时候用了‘您’。

他的自称也改了,直接把本公子变成了小生。

却见年轻公子小心翼翼把玉佩送回来,动作显得那么轻柔温和,他再次开口轻轻询问,道:“小姑娘,我能问一件事么?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我看你家里穷的很……”

言下之意分明带着试探,肯定是想问问玉佩的来历,虹儿年纪虽然不大,但她能够感觉到年轻公子的试探。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一念,她原本想要回答‘这是大哥哥送的’,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改成了‘这是我师父送的’。

这是小女孩的一点聪慧之处,小丫头临机改变了回答的说辞。

也正是因为她的改变说辞,年轻公子脸色登时大变。

虹儿分明看到他在微微颤抖。

虹儿分明听到他在喃喃有声。

只听他道:“这是你师父送的……这是你师父送的……世事怎会如此巧合,本公子竟然惹上他的徒弟……”

年轻公子口中不断喃喃,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难看。

虹儿眨了眨眼睛,趁着年轻公子发呆的机会悄悄后退,终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忙忙躲到父母那边。

自始至终,年轻公子都没有阻拦她。

这人一直傻傻跪在那里,口中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虹儿躲回父母身边,才发现父亲的嘴角也在流血,小丫头自己被人打了不在乎,但她看到父亲被打顿时气愤不已。

她气呼呼转过脑袋看着那个打人的护卫。

她虽然不敢开口骂那个护卫,但她小小的目光之中带着不可原谅。

小丫头自己不会知道,她的目光吓坏了对面的人。

但见那个护卫一脸仓惶,其他护卫也是面色无血,而那个嘲讽自己父亲的华服中年脸色最差,那个坏蛋浑身都在打哆嗦。

虹儿年纪虽小,但是却很聪慧,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小手紧紧攥住那块玉佩。

她已经隐隐猜到,是这玉佩吓住了对面的坏人。

她觉得今天自己一家不用再担心了!

可惜,世事无常……

……

就在虹儿刚刚放心之时,她猛然看到那个华服中年快步抬脚,这坏蛋一脸苍白走到年轻公子身旁,忽然俯身凑在年轻公子耳边低声说话。

低声窃窃私语,很难被人察知,偏偏此时一阵风来,恰恰将他们的私语送进虹儿耳中。

“公子……大错已经铸成……此处荒郊野岭……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华服中年坏蛋的窃窃私语断断续续,但是依旧能有几句被虹儿听清,虹儿心里顿时一惊,一张小脸变得紧张起来。

她自小跟着父亲读书,聪慧程度强过许多同龄人,她从华服中年话中听出狠辣之意,顿时想起父亲曾经教过自己的某些典故,据说有些坏蛋犯下大错之后,深知这辈子已经无法回头,他们为了防止被人察觉罪恶,经常会铤而走险毁灭证据。

如何毁灭证据?

杀人是最好的手段!

虹儿心里更加惊慌,她忍不住去偷看对面的情况。

这一看之下,小丫头顿时更加害怕,只因她看到那个年轻公子突然抬头,脸上分明带着浓浓的狠辣之色。

刚才他还温和微笑,一转眼变得脸色凶狠,虹儿顿时明白对方已经打定主意,这些坏人们准备害死她们一家子。

果然只见年轻公子站起身来,他抬起手臂对着护卫们招了一招,同时口中冷冷一声,虹儿分明听到他说了一个‘杀’字。

杀!

果然是杀!

虹儿打个哆嗦,下意识看向父母,却见父母一脸悲凉,同时伸手护着自己。

铿锵铿锵!

一阵抽刀之声。

那群护卫原本脸色苍白,这一刻忽然又变得狰狞万分,他们手持刀子不断逼近,脸上全都挂着穷凶极恶的表情。

“去死吧!”

那个殴打自己和父亲的护卫最先出手,陡然举起大刀狠狠冲着她们一家劈来,风声呼呼之中,只听坏蛋咬牙切齿道:“砍死你们全家,谁也不知道我们干的,只有你们死,我们才能活……”

大刀凶狠而来!

瞬间劈到头顶!

虹儿惊恐的睁着眼睛,她小手下意识抓紧了父母,她感觉无比惊慌害怕,她知道自己一家躲不过坏人。

她在惊恐之中突然张开了口,竟然突兀呼喊了一句‘师父,我要被人杀了’。

这句话喊得极其悲切,小丫头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喊,也许是因为被人杀死之前的恐惧,才让她下意识想要找个保护和寄托。

哪知就在她喊声之中,猛听空中一阵尖锐呼啸,似乎有个东西急速破风而来,砰的一声砸中那个护卫郑四。

郑四飞了起来!

他手里的大刀断了……

虹儿傻乎乎睁着眼睛,怔怔看着突然变化的一幕。

也就在这同一时间里,她耳边响起一个悠悠声音,这声音才是真正的温柔,远非那个年轻公子可比!

只听声音道:“只要为师活着一天,谁敢动我门下弟子?”

然后紧跟着一声冷笑,淡淡又道:“就算老天爷不服,那也得乖乖忍着。”

这两句话,虹儿觉得一辈子忘不了。

只要为师活着一天,谁敢动我门下弟子?就算老天爷不服,那也得乖乖忍着……

这是何等的霸气,又是何等的狂横。

小丫头急急抬头,入眼只看见一道身影,这身影看起来并不高大,然而虹儿却觉得高如苍天。

这身影庇护在她的身边,脸上挂着宠溺的温柔。

“师父……”

小丫头下意识开口,喃喃喊出了一声。

不知为何,眼睛里有热流涌出,她明明年纪还小,按说不该有丰富的感情,然而这一刻她的眼中热流不断涌现,突然抱着身影的大腿哇哇大哭道:“师父,我被人欺负了……”

她从小家里贫穷,从来不曾对父母撒娇,她一直告诉自己撒娇的女孩不懂事,然而这一刻却觉得撒娇真是太幸福了。

她使劲抱着师父的大腿,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撒出来。

这种感觉,真的好啊!

……

突然现身之人,赫然正是李云,李云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女,不用说也知道乃是齐嫣然。

两人不久之前在林中看到虹儿一家子被欺负,顿时纵起身形急速而来,以他们两个的轻功之利,半里路途眨眼而过,其实刚才年轻公子捡起玉佩的时候李云已经到了,只不过他故意躲在林中想要看一看。

结果,这群人竟然选择铤而走险。

很好!

选择铤而走险是吧?

欺负我家徒弟是吧?

那就别怪我这个当师傅的‘以德服人’了。

李云现身之后一直面带温和,只不过这个温和乃是冲着小丫头,他没想到小丫头会抱着他的大腿哇哇大哭,一见面就冲他撒娇告状被人欺负了。

这种撒娇和告状,是他很少遇到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很少遇到,所以才会感觉稀缺,做师傅的应该怎么做?自然是要给徒儿好好撑腰。

徒弟撒娇,他得哄哄。

徒弟告状,他得主持。

他下意识伸手摩挲小丫头的脑袋,轻轻开口道:“被人欺负而已,无需啼啼哭哭,小丫头你记住了,为师门中有个讲究,世事轮回,睚眦必报,别人欺我一分,我必十分而还,倘若欺负三分,那只能灭其满门了……”

说着呵呵微笑一声,手掌继续轻轻摩挲小丫头脑袋,温声问道:“你现在告诉为师,他们欺负了你几分?”

仅仅这一句温声询问,对面之人全体面色苍白,他们一起看向小丫头,希望小丫头不要回答的太狠。

却见虹儿抱着李云大腿扬起小脸,哭哭啼啼道:“师父,五分。”

五分?

对面全体面如死灰。

欺负三分就得灭门,欺负五分岂不是要挫骨扬灰?

而李云则是淡淡一笑,忽然轻飘飘的点了点头,悠悠然道:“很好,他们竟然欺负了你五分……”

他对弟子温柔宠溺,脸色说不出的疼爱怜惜,但是等他缓缓抬头看向对面那些人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无限冷厉起来。

那年轻公子浑身颤抖,连牙关也在咔咔作响,在他旁边的华服中年更加不堪,赫然已经跌坐地上屎尿横流。

这两人乃是荥阳郑氏的重要人物,越是重要人物越能知道天下什么人不能惹,虽然此时的李云是个光头,但是并不妨碍两人辨认而出。

人的名,树的影。

曾经的西府赵王,现在的渤海国主,拥有天生神力,手握杀伐权柄……

他的母亲是突厥圣女大祭司,整个突厥已经成了他的忠诚拥笃;他的五个徒弟个个出身豪门,几乎涵盖了大唐的文臣武将之首甚至第一王爵;太上皇最喜欢这个孙子,皇帝最喜欢这个侄子;大唐嫡出的那些太子皇子们有一个算一个,不管谁见了他都得乖乖喊一声大堂哥……

曾经的当世第一豪门太原王氏与他对上,结果第一豪门直接灰飞烟灭变成了历史,荥阳郑氏仅仅是因为跟着太原王氏摇旗呐喊,结果得掏出四百万石粮食才能乞求买命,想不到四百万石粮食刚刚掏出,他们今天竟然又惹上了这尊杀神。

竟然还想铤而走险杀他徒弟。

人的声名之威,达到一定程度便是利器。

李云不需动手,声名便是威慑,此时齐嫣然终于明白过来,李云为什么会说他要顾及自己的形象。

那年轻公子面色苍白站在原地,好半天之后终于想起自己应该求饶,可是求饶有用吗?年轻公子惨笑一声。

他小心翼翼看着李云,股了半天劲终于鼓起勇气,未曾开口先自行礼,然后才敢瑟瑟发问道:“敢问可是渤海国主,晚辈乃是郑氏郑怀仁,今日之事晚辈多有过错,荥阳郑氏愿意向您做出赔偿,可否?”

这人倒也聪明,开口先把自己放在晚辈身份上,既然他是晚辈,那么就和虹儿是同辈,倘若这个说辞坐实,那么刚才的事情就是同辈相争,如果李云出手教训他,那就属于以大欺小。

可惜他聪明归聪明,这份打算纯属白费心机。

李云是什么人物?

岂会在乎这一点说辞。

李云只是冷冷看着对方,目光冷淡仿佛在看一群死人,他这神情无需多说,聪明人已经知道了答案。

年轻公子顿时面如死灰。

而那个华服中年却不肯放弃挣扎,陡然坐在地上惊恐开口道:“不,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荥阳郑氏,皇宫里也有郑氏的皇妃……”

说着似乎发现了活命筹码,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急急大叫道:“二公子乃是郑皇妃的亲弟弟,老夫乃是郑皇妃的分支族叔,郑皇妃深受陛下喜爱,渤海国主你不能杀我俩。”

“哈哈哈哈!”

李云忽然大笑出声。

华服中年愣了一愣,不知道李云为什么突然大笑,他想期待着李云做出解答,可惜李云压根没有解答的兴趣。

反而是那个年轻公子一脸苦涩,道:“荥阳郑氏又如何?难道我们比得过太原王氏么?我姐姐是郑皇妃又如何?十个皇妃也保不住我……”

没听渤海国主说么,只要他活着一天没人可以欺负他徒弟,哪怕是上天感觉不爽,那也得乖乖忍着等待渤海国主死后再说。

而他们今天却动了手,竟然想要杀了他徒弟以绝后患。

年轻公子忽然抬头看向李云,满脸苦笑道:“不管您信是不信,晚辈都要解释一句,最初我发现您的徒弟身份之时,我是满心希望能和她结交一番……”

说着看向虹儿那边,对着小丫头道:“小姑娘,您说说,我刚才是否对你面带微笑,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放缓许多。”

他可怜巴巴看着虹儿,满腹期待小丫头能够帮他说一句话。

小丫头果然心底善良,看他可怜模样顿时显出同情。

然而还没等小丫头开口,李云大手一伸拿起小丫头手中的玉佩,淡淡问年轻公子道:“你在见了玉佩之后,为何还敢选择动手?”

嫂子跟大家解释一下

刚刚准备睡觉的,看到有人嫌弃嫂子懒,不愿意分章,嫌弃章节字数多,太贵。

嫂子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我这段日子真的好累了。

我大女儿11岁,每天要接送上学放学,小女儿8个月,每天要哺乳喂养,我每天还要去上班,中午急急回来喂养孩子再回单位,山水做了手术之后,眼睛里打进一种惰性气体,他必须每天趴着十多个小时,这样才能让惰性气体撑起他脱落的视网膜,所以家里的事他一点也帮不上忙,医生也三令五申叮嘱不准他剧烈活动,不准他干任何力气活,因为很容易视网膜再次脱落,这个事情如果有相似经历的读者弟弟们,嫂子觉得你们应该深有同感吧。山水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愿意让他太吃力,所以家里有什么事我都扛了,我生完孩子急着回去工作,也是想赚点钱贴补他的压力嘛。

但我也很累呀,但我虽然累但也不想卖惨,我家山水写这本书就是想挣点稿费,我们不避讳这件事,他没恢复就急着复更也是为了赶紧挣钱,我觉得这是男人的担当。

他通过口述让我帮忙整理,嫂子也愿意帮大家做这件事,毕竟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稿费嘛。

但是了,整理真的很耗费精神,我得下班之后喂养了孩子再干这个事情,他口述的东西是用语音码字弄出来的,很多错误,有时候辨别和理解很吃力,所以嫂子整理很慢呀,为了保证每天更新,已经没精力再分章节了。

这几天我也看到了,有骂章节太贵的,有说怎么只有一章的,我都没去回复这些人,因为我觉得既然他们已经先入为主了,那么再怎么解释也白搭,但是山水刚刚跟我说,有些话还是要给读者们解释清楚的,所以嫂子又从床上爬起来,打字上传这个解释,希望能令大家满意。

也希望大家订阅一下小说吧,一天也就一两毛钱,我们写的很辛苦了,若是有愿意打赏的,嫂嫂谢谢你们啦。

晚安。

第296章 【平生郡主,强横之道】

拔剑问苍穹,英雄孤傲为谁生?

有我在人世,天下谁敢动门中?

若动!

杀生!

李云的性格就是这样,他天生就是个护犊子的人,因为这个性格,前生今世吃了多少亏,然而始终不愿去改,只愿一直坚持。

比如他刚刚来到大唐之时,身为流民沦落在长安街头,曾经因为阿瑶被人推了一把,他拎起砖头直接砸断别人的手……

那件事的结局看似处理很完美,其实纯粹沾了巧合因素的运气,倘若那天不是程处默出现,李云绝对会被抓进死牢,要知道那时乃是流民汇聚之日,整个大唐朝廷都在严防流民聚众滋事,李云当街把人的手掌打断,抓进死牢绝对会是一个斩立决。

当年身为流民,尚且不允许别人动自己的人,而今身为诸侯,自家的徒弟岂能白白被人欺负?

……

此时正是一日清晨,阳光射下来并不炎热,偶尔一抹清风袭来,吹起李云的衣衫下摆。

他伸手轻轻摩挲虹儿的小脑袋,然后弯腰将小丫头从地上拉起,他用一只手把小丫头揽在身边,另一只手平平托着那块玉佩,忽然口中低语一声,语带宠溺对小丫头道:“徒儿你看好了,今天为师先给你上一课……”

小丫头连忙仰头,乖巧问道:“师父您要教我什么?”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语带深意道:“我要教你的东西有很多,但是今天我只教你一件事,你看到这块玉佩没有,为师教你这块玉佩怎么用。”

玉佩怎么用?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小脸明显带着迷惑。

旁边齐嫣然也是一脸稀奇,感觉李云做事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要知道玉佩只是一种饰物,顶多算是一个身份象征,难道这玩意别有用途不成,齐嫣然感觉心里好奇的很。

却见李云淡淡一笑,忽然抬脚缓缓踏前一步,他手掌中的玉佩慢慢平托,目光看向了对面的郑氏众人。

他这一步踏出,对面全体一震,那个年轻公子脸色苍白,华服中年则是满脸畏惧后退。

李云不管对方如何反应,他只单手平托着虹儿的玉佩,突然开口对那公子道:“你叫郑怀仁对吧,本国主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压根不等对方回答,突然把玉佩轻轻举起,然后一脸笑眯眯看着对方,淡淡询问道:“这块东西,你可认得?”

这块东西你可认得?

明明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询问,然而年轻公子郑怀仁却觉得头皮发麻,但他不敢不答,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启禀渤海国主,晚生认得此物。”

“是么?”

李云呵呵一笑,点点头道:“认识就好,认识就省了一番口舌,既然你认得此物,不如你来说说这是什么东西……”

他语气显得很是平和,仿佛是在跟人闲聊谈天,然而郑怀仁却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这小子已经猜透李云到底想要干什么。

猛虎捕食之时,一口咬死猎物。

教导幼子之时,却会放而不杀。

但是这个放而不杀并非真的放而不杀,而是要留着教导幼崽如何去捕食猎物。

李云不是猛虎,那个小丫头也不是幼崽,所以李云不是要教导小丫头捕食,而是要教导小丫头学会强横之道。

所谓强横,就是让人顺着自己的意思来,不管你心中何等不服,再多的不服你也得忍着。

我问你的时候你得回答。

我揍你的时候你得挨着。

不准你反抗。

只准你承受。

此乃自古至今强者之道也。

郑怀仁出身荥阳郑氏嫡支,这种强者之道的学问他自幼一直在学,郑氏在培养子弟之时会选择一些弱者作为教材,想不到他今日竟然成了别人的教材。

虽然明知李云把他当做了教材,但是郑怀仁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怒意,这小子只能乖乖回答李云的问话,语气很是苦涩道:“启禀渤海国主,这玉佩乃是您的收徒信物,总共刻了九块,每块各有不同,您刻完玉佩之后并未大肆宣扬,也没有刻意对人展示玉佩的式样,然而尽管如此,天下谁敢轻视,晚辈多次被长辈叮嘱,族中还专门举办了玉佩辨识会,但凡是荥阳郑氏的族人,都要熟记您的玉佩样式……”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满脸苦涩看着李云手里的玉佩,苦笑又道:“您这玉佩的质地并不上佳,雕琢的工夫也谈不上精道,然而仙有点石成金,物有因人而贵,哪怕您的玉佩质地再怎么普通,它也是这个天下最为强横的信物,因为,这是您赐给徒弟的东西,因为,这玉佩刻着您的印记……”

说着又是一听,脸色更加苦涩,然而眼中却现出浓浓渴盼之色,盯着李云手里的玉佩道:“玉佩正面刻,擂鼓瓮金锤,此乃绝世神兵,天下谁人不知,您把自己的神兵刻在玉佩正面,无非是警告世人不准动您弟子,唉,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晚辈也曾昼夜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够获赐一块玉佩,可惜获赐没能获赐,我却惹了真正获赐的人。”

不愧是世家豪门的嫡子,说话之间隐含着恭维和讨好,不但乖乖回答了李云的问话,而且还在字里行间表露渴望拜师的心迹,至于这份心迹是真是假,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真正明白。

李云才不管他的心迹是真是假,他只是淡淡对着郑怀仁点点头道:“很好,你回答的很清楚,看来你确实认识这块玉佩,知道这东西乃是本国主收徒的信物……”

陡然语气一转,隐隐带着森然,道:“既然知道玉佩来历,你长辈也多次叮嘱,那么本国主想要问问你,为什么你还敢选择动手。”

“我为什么还敢选择动手?”

“这种事以您的智慧岂能猜之不透?”

郑怀仁一脸苍白,偏偏他不敢把这两句心底话说出来。

他已经猜的很清楚,眼前的渤海国主压根不在乎他的回答,人家只是把他当做教材,用以教导小徒弟强横之道。

人家刻意用这种一句紧一句慢的方式逼问自己,就像是猛虎在戏弄捕而不杀的仓皇小兽,借用这种办法,对徒弟言传身教,自己这个荥阳郑氏的嫡出公子,在人家眼中仅仅是个教导徒弟的教材……

果然只见渤海国主侧头一望,看着那个走运的小丫头道:“乖徒儿你看明白了吗?这块玉佩的用途就是这样。此物正面刻着为师的神兵,背面则是刻着你们的名号,天下间任何人见了此物,都知道这是为师赐给徒弟的护身符,不管是谁想动你们,他都得先想想能不能惹得起为师。”

渤海国主对徒弟的语气好温柔啊,带着一种宠溺到极点的爱护,郑怀仁心里有些羡慕,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嫉妒。

凭什么一个穷鬼家的小丫头能成他的徒弟?而我这个世家豪门的子弟却只能当个教材。

他心里嫉妒异常,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反而还得乖乖装出谦逊之色,满脸讨好对那小丫头道:“恭喜您啊,平生郡主……”

平生郡主?

这是在喊我吗?

小丫头怔了一怔,眼睛里面闪烁茫然。

李云呵呵而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旁边齐嫣然一脸宠溺搂着小丫头,低声给她解惑道:“你师父是渤海国主,是大唐最为顶尖的诸侯王,你是他的真传弟子,地位和他亲生的孩子一般无二,他是皇族诸侯,无论弟子还是孩子都能封爵,这个荥阳郑氏的家伙称你为郡主一点没错,你从今天开始真真正正就是一个郡主。”

“我成了郡主!”

小丫头更加怔怔!

忽然她转头看着李云,然后指着对面郑怀仁道:“他刚才喊我平生郡主……”

“那是您的赐号!”

对面郑怀仁急急开口,讨好般帮着李云给小丫头解惑,小心翼翼道:“您的玉佩乃是第七块,上面刻的乃是平生二字,这是您的师门赐号,所以在下才会称您为平生郡主!”

“原来是这样!”

小丫头一脸惊奇,小脸带着恍悟之色。

我的赐号,叫做生平。

从今天开始,我是大唐的生平郡主!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忽听李云呵呵一笑,淡淡道:“生平这个赐号,为师须得收回……”

小丫头登时一呆!

小丫头的父母一脸惊恐!

刚刚赐下的赐号现在收回,这岂不是要把孩子逐出师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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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培养一个女屠夫?】二合一章节

噗通一声,突然有人跪下。

在场众人纷纷一愣,李云也诧异循声望去,这一看才发现跪地之人是谁,分明是小丫头虹儿的父母双亲。

这对夫妻几乎可以说是世间最为贫苦之人。

男人满腹才华,偏偏落魄半生,女人温柔温婉,可惜久病饥寒,尽管生活的艰辛不断压迫他俩,然而夫妻两人始终秉持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抱怨,不气馁,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哪怕活的再苦再难,夫妻两人始终不肯自暴自弃。

吃不饱的时候,他们宁愿去挖野菜也不乞讨,受人迫害之时,他们宁愿躲着也不肯躬身塌腰,虽然活的艰辛无比,但却努力保住最后一丝尊严。

比如虹儿的母亲曾经是大家闺秀,出身乃是长安城里颇有名望的人家,然而自从丈夫投卷失败之后,这位温婉女子便切断了娘家的联系,哪怕再苦再难之时,她也没向娘家求助,因为这女子知道求助只会迎来嘲讽,那会让她的丈夫更加无地自容。

而虹儿父亲也做到了一个男子应有的担当。

这男人满腹才华不准使用。

身为书生堪称手无缚鸡之力。

但他竟然咬牙坚持了十几年,每天在长安城中奔走忙碌,什么活都干,什么苦都吃,他用自己的坚持保住了自己妻子的命,哪怕再穷再苦之时也没把妻子的药停了。

自古有云,久病家业衰,即使大门大户如果摊上一个久病之人,家中的钱财也会慢慢消耗殆尽,然而这个男人却靠着自己不断挣扎,竟然在十几年里一直给妻子买药吃。

从来没有低头,从来不曾乞讨,夫妻两人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努力而来,他们在贫病交加之下始终坚守着最后一丝尊严。

然而今天,就在此刻,这对夫妻却突然跪倒尘埃,他们对着李云郑重的俯首。

为何如此?

因为孩子……

但见夫妻两人双膝而跪,其中妻子剧烈咳嗽着给李云叩头,她不顾自己体弱可怜,满脸恐慌看着李云,道:“国主,求您……”

仅仅说了四个字,剩下的话竟然再也说不下去,陡然悲从中来,突然放声悲号,似乎人生从未如此绝望,那哭声分明带着活不下去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

齐嫣然一脸震惊,少女忍不住看向李云。

李云也觉得有些迷惑,一时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却见虹儿的父亲突然也扣头下去,语带悲凉道:“国主,求您……”和他妻子说了同样的话,只不过作为男人他能够坚持往下说,只见这男人一脸苦涩,扣头之后满含期待看着李云,悲凉乞求道:“我们夫妇从来不曾给人添麻烦,也没有胆量给人添麻烦,谨小慎微,鲜有渴求,但是今日我们夫妻不能不求,我们乞求您不要把孩子逐出师门,孩子还小,不太懂事,倘若她有什么地方犯了您的忌讳,我们夫妻任凭你将她责骂责打……”

说着突然看向女儿,一把将孩子拉了过来,手上重重一按,使劲将小丫头按倒,大声呵斥道:“虹儿快给你师尊跪下,求你师尊可怜你孤苦无依。”

孤苦无依?

李云微微一怔。

这孩子怎么就孤苦无依了?

旁边齐嫣然也很迷惑,忍不住好奇开口道:“你们夫妻尚且健在,这丫头怎么能算孤苦无依?”

哪知这话不问还好,一问陡然见到虹儿父亲惨笑出声,但见这男人伸手拉起妻子,夫妻两个默默相望一眼,似有浓浓不舍,又似甘心情愿,突然同时伸手抚摸女儿的小脑袋,无限柔声低语说了一句道:“闺女,愿你一生清福。”

说完这话之后,夫妻两人猛然放手,然后只见男人迅速扶起妻子,两口子突然脚下一个加速,这加速突兀的很,赫然奔向路边的山林大树,夫妻两人一脸坚决从容,分明竟是要一头撞死在大树上。

齐嫣然先是一怔,随即飞身纵跃而起,她人在半空迅速出脚,一人一脚直接把这对夫妻踢倒在地。

“你们疯了不成?好端端的为什么撞树?”少女将人踢倒之后,这才有心思呵斥出声。

唉!

李云忽然长长一叹,轻声替这对夫妻解释道:“他们突然撞树,无非想要寻死!”

“寻死?”

齐嫣然明显一愣,俏脸愕然道:“我能看出来他们是想寻死,可是他们好端端的为什么寻死?”

为什么寻死?

李云再次长叹一声,忽然目光看向这对夫妻,轻声对齐嫣然解释道:“因为他们刚才说了,他们的孩子孤苦无依,想要孩子孤苦无依,他们两个必须寻死。”

齐嫣然更加愕然,忍不住转头看向虹儿父母,果然只见这对夫妻一脸坚决,分明还有起身撞树而死的意思。

“这简直是……”

少女面色呆呆张了张小嘴,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汇。

“这简直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不对?”

李云忽然开口,帮着齐嫣然说了出来,语带感慨道:“父母爱子,非为报也,若有前程,纵死情愿……”

感慨之中抬脚上前,目光带着敬重看向这对夫妻,忽然语气变得有些迷惑,略显好奇问道:“本国主能猜透你们寻死的缘故,无非是想坐实虹儿孤苦无依一说,通过这种办法,达成你们心愿,可是本国主有一事不明,我何时说过要把虹儿逐出师门了?”

“对啊对啊!”

齐嫣然在一边连连点头,急急开口道:“李云已经表明要收虹儿为徒,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要把孩子逐出师门,为何你们夫妻又是下跪又是大哭,甚至还要一脸决绝的联手赴死?”

“我们……”

但见这对夫妻张了张嘴,忽然一起伸手指向李云手里的玉佩,弱弱低头道:“您赐给虹儿玉佩,上面雕琢了‘平生’二字,可您又说要把赐号收回,这岂不是要把孩子逐出师门么?”

说到这里一齐苦笑,满脸苦涩道:“我们夫妻落魄半生,并不渴求自己能够大富大贵,但我们不能让孩子丧失这份前程,我们多么希望孩子能够摆在您的膝下得到庇护……”

“所以你们就寻死?故意让孩子变成孤儿?”

齐嫣然听得目瞪口呆,俏脸带着不可思议。

李云也是一声苦笑,一时不知道如何置评。

反倒是虹儿父母一脸淡然,似乎对于自己寻死之时毫无在意,轻声道:“您二位乃是尊贵之人,不明白活的低下者何等悲怜,我们这辈子注定已经落魄,我们不能让孩子跟着我们落魄……”

说着抬头看向李云,无限诚恳又道:“倘若孩子能被您庇护,从此再也不会可怜,纵算我们死了,心里也是安然。”

“行了,先从地上爬起来再说吧!”

李云无奈摇了摇头,伸手先把虹儿父亲拽起来,随即目光示意一下,让齐嫣然把虹儿的母亲也拽起来。

然后他把手掌轻轻一放,让虹儿父亲自己站在原地,而他却转身走向虹儿那边,弯腰轻轻把小丫头抱在怀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李云脸上才显出淡淡微笑,开口道:“方才之事不该发生,细细想来乃是本国主的失误,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所以才让你们产生了误会,同时本国主也要训斥你们夫妇一句,为什么不肯等本国主把话说完。”

他不等虹儿父母回答,突然把那块玉佩举在手中,再次道:“这块玉佩,刻着平生,因为乃是收徒信物,所以代表赐给徒弟名号,而我为什么要说收回赐号,只因我觉得这赐号不适合虹儿。”

如此解答一番,终于真相大白。

虹儿父母满脸呆滞,愣愣看着李云手里的玉佩瞠目结舌。

原来这位国主并非想要把孩子逐出师门。

国主只是感觉赐号不适合孩子……

偏偏他们夫妻却惊慌失措,甚至感觉悲从中来,为了让孩子不被逐出,竟然闹出了携手赴死的大笑话。

这对夫妻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连带羞赧垂下头去。

李云呵呵一笑,温声开口道:“不用低头,本国主并不觉得你们丢了人,恰恰相反,本国主还要感谢你们帮着我教育了徒弟第二课。”

“我们?”

“帮了您?”

夫妻两个脸色愕然。

李云缓缓点了点头,一脸郑重道:“不错,你们帮了我。方才我收虹儿之时,教导了她拜师之后第一课,我教她的课程名叫强者无惧无畏,而你们帮我教导她的课程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着低头看向虹儿,伸手轻轻抚摸小丫头的脑门,柔声道:“好徒儿,你记住,你从今日入我门中,为师许你万事随心,天下之大,任你遨游,不管强权还是世家,无人可以更改你的心意,兴之所至,随意而行,但是有一点严律必须遵从,那就是你必须要做一个孝顺父母的人……”

小丫头乖乖听着他的训导,然后转过小脑袋看向自己父母,突然把小脑袋搁在李云肩膀上,很是乖巧回答道:“师尊,徒儿不会犯这个错。”

“很好!甚好!”

李云点了点头,对孩子的回答很是欣慰,但他仍旧再次叮嘱一声,有感而发道:“莫要忘了今日,你父母跪倒尘埃,甚至携手赴死,一脸甘心情愿。”

虹儿把小脑袋抬起来,再次看向自己的父母,小家伙的眼中分明含着泪水,乖巧又对李云回答道:“师尊,徒儿记住了。”

“很好,非常好!”李云又点了点头,柔声道:“为师门中,守重孝顺,除此之外,别无严律,一个人只要懂得孝顺父母,那么再坏也不可能坏到哪里去,为师今日收你为徒,按说应该赐你礼物,可惜我因为有事来的匆忙,此时可以说是身无长物,虽然如此,但是礼不可废,为师便以一首诗词为礼,送给你作为收徒的礼物吧。”

虹儿连忙点了点头,眨着眼睛静静聆听师训。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一尺三寸婴,十载又八功。

母在儿干卧,儿尿湿怀中。

爷娘一百岁,仍怕儿惊风。

只因儿也老,八十已匆匆。

却望自身事,垂垂病榻中。

此为天地事,父母慈爱浓。

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

这一首诗缓缓念出,在场众人雅雀无声,虹儿的父母面色恭敬,齐嫣然的俏脸带着惆怅,甚至就连不远处瑟瑟发抖的郑氏族人,也都被李云的这一首诗打动心神。

虹儿静静聆听教诲,将师尊的赠诗努力记在心中,为了防止自己会遗忘,小家伙口中不断重复念诵这首诗。

李云对她的懂事很是欣慰,忍不住用手再次轻揉小家伙脑门,夸赞道:“很好,真是一个好孩子,你能如此懂事,不枉你父母付出……”

小家伙忍不住抬头看向父母。

她一直趴在李云怀中,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要回父母身边的意思,但是小家伙看向父母的眼神饱含孺慕,分明是一个十分依恋父母的小孩子。

虽然依恋父母,但她很是懂事,她之所以选在乖乖趴在师尊怀里,是因为她让师尊尽快喜欢上自己这个新徒弟,唯有做到如此,才能让父母欣慰。

这时李云忽然一声轻笑,抱着虹儿走向她的父母,开口道:“误会已然说清,两位想必心无忧虑,现在本国主再和你们说一说,我为什么要把虹儿的赐号收回来……”

虹儿父母连忙行礼,恭恭敬敬开口道:“国主但有说辞,小民洗耳恭听。”

这是一对读过书的夫妻,读书人的礼节已经沁入骨子里,哪怕穷困潦倒半生,依然谨守着知理知节。

李云越发欣赏他们,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然后他忽然转头看向郑氏众人,尤其看着那个年轻公子郑怀仁,悠悠开口道:“今日之事,给了我一个教训,哪怕我的威名再怎么强横,仍然有人胆敢铤而走险,我赐徒弟玉佩,本意乃是护身,哪知差点惹来杀身之祸,小丫头恐怕也被吓得不轻……”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因为此事,本国主及时醒悟,不管我自身如何强大,我总有来不及庇护徒弟之时,所以要想徒弟们一生平安,我得把他们教的横勇无敌……”

说着又是一停,然后再次开口道:“我赐虹儿‘平生’之号,原本是寄希望她能悠然洒脱一生,但是想要做到悠然洒脱很难,首先她得拥有保证自己悠然洒脱的能力。顾因如此,收回赐号,另赐一号,取做杀生!”

低头看向小丫头,柔声低语道:“你叫包虹,字号杀生,为师将会教你绝世武功,以后让你去做巡视天下的大屠夫,你是乖巧女孩,原本不该染血,若你不愿去做这件事,那么为师可以收回这个决定。”

他的语气很温和,根本不像个严厉的师尊,反而像是和小孩子商量,他把选择的权利给了徒弟。

……

……好啦,今天的章节整理完毕,还是老规矩,二合一章节发布,至于情节方面,嫂子先帮你们骂山水一句,这个坏老头子自从眼睛不好以后,编情节总是稀奇古怪的,明明虹儿是个可爱女孩,他非要给培养成女屠夫,血淋淋的,吓死人了。

第298章 【扬天一声断喝】

“你现在年龄还小,这个选择可以好好思考一番……”

李云再次开口,语气还是那么温和,甚至专门鼓励虹儿一句,温声道:“或者也可以和你父母商量,然后决定你今后想要走的路,毕竟赐号一旦选择,为师便会根据赐号培养你……”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带教诲道:“若你选择‘平生’二字,那么你以后的名号便是平生,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选了这个赐号之后,你一辈子都会悠然而过,每天寄情山水,做个逍遥女孩,弹琴做赋,曲舞清影,世人会说你是才女,史书也会说你是诗词大家,甚至为师会专门去请求大唐陛下,让陛下赐给你一个文渊郡主的封号。”

虹儿抿了抿小嘴,好奇问道:“只要徒儿选择‘平生’二字,就会成为诗词大家么?”

小丫头自幼跟着父亲读书,骨子里显然是个喜爱文学的人,所以眼睛里显得亮晶晶,乃是小孩子最为纯朴的渴望。

李云轻轻摩挲她的脑袋,郑重回答道:“对,只要你选择‘平生’二字,为师保证你会成为当世才女,说到诗词歌赋,为师可称当世第一人,我便是一天教你一首,也足够你使用二十年。”

这话倒不是吹牛逼,而是实实在在的底气,李云自己虽然不擅长诗词歌赋,但他真的可以说是诗词之道第一人,原因很简单,脑子里全是诗,随便扒拉几首,都是千古绝唱。

虹儿明显很想选择‘生平’二字。

李云静静期待着她的选择。

却见小丫头咬着嘴唇思考半天,忽然弱弱开口问道:“师尊,若是徒儿选择‘杀生’二字呢?”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若你选择‘杀生’二字,你今后的名号便是包杀生,英雄拔剑问苍穹,屠得百万济苍生……”

说着看了一眼小丫头,这次却没有摩挲小丫头的脑袋,只是语带不舍道:“一旦你选了这个赐号之后,你一辈子将会过得风尘仆仆,为师不会把你当做女孩子看,而是会像男孩子一般训练你,甚至更加严苛,毫无轻松可言,待你功夫稍成之日,我便把你扔出去做事,从此艰辛劳苦,常年东西奔波,我要你去做一个巡走天下的总捕,更要让你做一个监管绿林的大侠,人间所有的不平事,你得管,人间所有的为恶者,你得杀……”

这一番话说出,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哪怕是身负绝顶武功的齐嫣然,也被这番言语弄得心惊肉跳。

人间所有的不平事,你得管!

人间所有的为恶者,你得杀!

英雄拔剑问苍穹,屠得百万济苍生!

何等霸气的语言?

这能是一个小女孩能做到的事吗?

换句话说,倘若小女孩真能做到,那她得是何等的巾帼英雄。

齐嫣然忽然感觉有些羡慕。

虹儿的父母也是眼带渴盼。

管不平事,杀作恶人,这是强者之道,掌握杀伐权柄,他们女儿若能如此,一辈子都会是个人上人。

然而李云却不这么认为,反而很是肃重看着怀里的小丫头,他这次重新伸手摩挲她的小脑袋,轻轻叹息道:“你别听为师说的热血沸腾,其实这一条路走起来万分艰辛,英雄者,悲苦也,世间不平之事何其之多,世间为恶之人数不尽数,你管一辈子也管不来,你杀一辈子也杀之不尽,你虽付出一生努力,最后可能累倒床前,等你闭眼之时,你会发现世间一切都没有改变,甚至你为百姓们做了无数好事,结果你的名字转眼之间已经被人遗忘……”

这番解说之后,虹儿父母脸色顿变,夫妻两个自己不怕吃苦,却怕孩子会吃这份苦,两人忍不住看向女儿,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示意。

但见小丫头抿着小嘴像在思考,忽然轻轻开口问李云道:“师尊,若是徒儿选了‘杀生’二字,付出艰辛最后却被人遗忘,如此悲凉结局,岂非很是可悲?”

李云郑重点头,一脸肃穆道:“对,就是很可悲,所以为师才会让你选择,而不是强行把这个赐号加给你。”

说着停了一停,又道:“两个赐号,道路不同,日后结局为师已经解说清楚,你一定要想好自己选哪个……”

“徒儿选‘杀生’二字!”

虹儿突然开口,脸蛋上现出一抹坚定。

小丫头神色坚定,李云神色却有些迟疑,忍不住追问一声道:“你确定吗?这是一生的选择。”

“徒儿很确定!”

虹儿小脸更加坚定,虽然语气稚嫩,但却不可置疑,郑重道:“英雄拔剑问苍穹,屠得百万济苍生,徒儿并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去屠得百万,但是徒儿深知百姓贫穷之苦,更知贫穷之人若被欺压乃是苦上加苦,我要跟着师尊学武,做一个巡游天下的人,世间不平事,我去管,世间作恶者,我去杀,就算我累死之后很快被人遗忘,但是我活着的时候至少帮助了无数人,师尊,这就足够了……”

一句简简单单‘师尊,这就足够了’,道出了一个九岁小女孩的生平志愿。

“好!”

李云陡然大声一赞,对着小丫头重重点头。

然后只见他缓缓转身,目光平平看向包悠远夫妇,沉声道:“虹儿已做选择,两位可有话说?”

虹儿父母对视一眼,冲着李云弯腰恭敬一礼。

夫妻两人一句话没说,然而无声已经胜过一切,虽然他们夫妇舍不得孩子受苦,但是他们不愿去改变孩子的选择。

李云点了点头,神色现出欣慰,突然沉声又道:“既然两位同意,此事便算定下,从今天开始,虹儿入我门中,自古教育之道,颇有严厉苛责,虹儿练武之时可能会吃不少苦头,这这个做师尊的教她之时也可能打骂责罚,咱们事先做个约定,你们到时候不准心疼。”

夫妻两人郑重点头,恭敬答道:“师者,父也。”

仅仅四个字,表达了夫妻两人对李云教导孩子的态度。

任打认罚,听凭做主。

“好!”

李云口中轻吐一声,突然神色肃重道:“你二人,送礼吧!”

你二人,送礼吧!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旁边的齐嫣然听得一愣,少女满脸迷惑,不知李云此话何意。

反倒是虹儿父母一脸明悟,突然夫妻两个同时拜倒在地,男人苦涩长叹,妻子一脸愧疚,很是羞涩揉搓着自己破烂的衣角,柔弱凄苦道:“此事真是对不起国主,我们夫妻实在太穷……”

“太穷也得送礼!”李云猛然一声清喝,似乎故作不满质问道:“穷有多穷?难道真的穷到身无常物吗?”

身无常物?

夫妻两人愣了一愣,看着李云有些不解。

过了好半天之后,虹儿母亲似乎陡然反应过来,但见这位性格温婉的女性伸手抓向自己的头发,竟然攥住一缕突然狠狠往下一扯。

嗤的一声。

一缕头发被她扯下来。

由于用力太大,几根头发分明沾了血,然而这女子丝毫不顾自己疼痛,双手恭恭敬敬举着头发送到李云面前,万分欢喜道:“国主,奴家有礼物了。”

李云面色愕然,怔怔看着她的头发,吃惊道:“本国主的意思是说,你们随便拿点东西做礼物,哪怕是路边扯下一根野草,本国主也会当做礼物收下,谁让你揪下自己头发?你这么揪头发不疼吗?”

“疼!但是心甘情愿!”

虹儿母亲仍旧一脸欢喜,双手捧着头发又道:“奴家能给国主薄礼,心中说不出的欢畅,反倒是一缕青丝略显贫贱,尚乞国主莫要嫌弃礼物太轻薄。”

李云不知为何心里一抽,下意识伸手接住了这缕头发。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虹儿父亲也有了动作,但见他陡然把一根手指深入口中,然后狠狠咬破指尖拿了出来,手指在衣服上快速滑动,转眼间写出了一大行字。

血流潺潺,字迹艳艳,李云和齐嫣然怔怔看去,却见这男人写的分明是一段话:今有关陇包悠远,欠下人生一笔债,余生不死,必然偿还,血书衣衫,以为信记。

嗤啦一声!

带字部分的衣衫被他撕下,然后恭恭敬敬捧着送到李云面前,郑重道:“国主大恩大德,尚乞拖延数日,待到小民赚的钱财,必然把礼物欠债补足……”

这怕是当世第一份平民写给往后的欠条。

齐嫣然呆呆看了半天,陡然对李云生出一丝怒气,气哼哼道:“他们已经如此贫穷,你为什么要逼人送礼。”

“必须送!”

只听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分明是李云和虹儿父母一起回答。

齐嫣然顿时一愣。

却见虹儿父母一脸肃重,开口道:“自古师者,如父辛劳,师父和徒弟之间无有血缘,然而却倾注一腔心血关怀教导,所以拜师当有束脩(xiu)送上,否则便失去了师徒之道的本分。国主之所以问我们索要礼物,正是因为他看重这份师徒缘分,此事我们欢喜还来不及,便算是付出一切也要把礼物送上,礼是束脩,谢师辛劳,倘若我们不给国主送上拜师之礼,那么虹儿和国主的师徒身份便无法确立……”

齐嫣然嘴巴张的大大,好半天才呆呆开口道:“竟然有这么可笑的规定?难道不收礼就不能算师徒吗?”

李云转头看她一眼,很是严肃道:“有些礼仪看似无用,然而世间哪有毫无用途的礼仪……”

他没有继续详说,伸手接下了包悠远的血书欠条,然后他把虹儿母亲的头发放在血书欠条之中,仔细包好之后轻轻放进怀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仿佛完成一件大事,这时李云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对着虹儿的父亲微笑点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便算是一家人了。”

他这话说的亲切,然而虹儿父母却不敢应承,但见夫妻两个再次拜倒,恭恭敬敬婉拒道:“孩子能摆在您的门下,我们夫妇已然心满意足,除此不敢有所高攀,否则会降低国主的身份……”

“迂腐!”

李云突然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把你们的腰杆直起来,莫要让本国主看了心烦,我说的话从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说你们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倘若再让我看到你们躬身塌腰,休怪我骂你们夫妻一个狗血临头。”

这话听起来像是训斥,细听却隐含着亲切之意,虹儿父母感激莫名,眼圈中的泪水汹涌而出。

曾几何时,他们有这样的待遇?

穷困潦倒十几年,贫病交加十多载,受人嘲讽,凄惶度日,然而今天,就在此刻,有一位当世王爵对他们家人相称,让他们享受到了受人尊重的别样滋味。

“国主,小民我……”

包悠远满脸是泪,这个饱受凄苦的汉子哽咽不能声。

李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冲他摆了一摆道:“你们先起来吧,帮本国主抱着孩子。”

说着把虹儿往对方手中一递,用这种办法将这对夫妻逼了起来。

他明明是一番好意,然而齐嫣然却噘了噘嘴,略带不满道:“你若嫌弃抱着累,我来抱……”

说着狠狠瞪了李云一眼,突然出手把虹儿抱在怀中,她对虹儿越看越是喜爱,嘻嘻开口道:“小家伙,你记住,以后喊我四师娘,我教你一门金锤无敌的好功夫。”

虹儿很是乖巧,甜甜喊了一声,齐嫣然登时大喜,抱着小家伙咯咯直笑。

拜师之事,终是完成,直到此时,李云突然转身。

他两道目光犹如利剑,终于看向了一直等着他发落的郑氏众人。

他明明是一番好意,然而齐嫣然却噘了噘嘴,略带不满道:“你若嫌弃抱着累,我来抱……”

说着狠狠瞪了李云一眼,突然出手把虹儿抱在怀中,她对虹儿越看越是喜爱,嘻嘻开口道:“小家伙,你记住,以后喊我四师娘,我教你一门金锤无敌的好功夫。”

虹儿很是乖巧,甜甜喊了一声,齐嫣然登时大喜,抱着小家伙咯咯直笑。

拜师之事,终是完成,直到此时,李云突然转身。

他两道目光犹如利剑,终于看向了一直等着他发落的郑氏众人。

“”

“”

第299章 【四种神通,虹儿学几个?】

“十年之后,仗剑登门,那么也就是说,我多了十年机会……”

对面人群之中,郑怀仁心中闪过莫名惊喜,原本他以为今日犯在李云手里必死无疑,想不到一向‘以德服人’的渤海国主竟然真的讲理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不!

郑怀仁心中惊喜之下忽然又产生一丝自得,他回忆起自己不久之前所做的那番诡辩,暗自得意道:“这是我自己临机应变的功劳,所以才能给自己赢来十年时间。我故意用言辞逼住渤海国主,故意一口一个我是他的晚辈,如此说辞一出,逼他不能杀我,虽然我的计谋被他看穿,但是看穿又能怎样,此乃堂堂阳谋,逼的就是他不好意思以大欺小,所以计谋仍然还是生效,连渤海国主也莫奈我和,哈哈哈,本公子无忧矣……”

他心里极其自得,脸上没有显露万分,反而装出一副惶恐神情,冲着李云不断拱手乞求道:“国主赎罪,国主赎罪啊,晚辈已经深悔自己行径,我愿意向小郡主做出任何补偿,求您不要定下十年之约,让晚辈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得意直笑,暗暗又道:“十年之约又能如何?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天不成?世人怕的是你这个天生神力诸侯,谁会害怕一个学艺十年的小丫头?我荥阳郑氏乃是累世豪门,家中圈养的刺客死士不在少数,又和绿林大豪深交,彼此交情浓厚,倘若你的小徒弟仗剑登门,那可不要怪本公子辣下狠手,到时乃是按照规矩办事,而且这个规矩还是你定的,哈,堂堂渤海国主,也有失算之时!”

他有这番想法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很少有人相信虹儿会成为大高手。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李云自从横空出世以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靠着天生神力,除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以外,整个大唐很少有人知道李云已经学会武功。

就算有人知道,也仅了了数人,而这几个人要么是河间郡王李效恭,要么是大唐开国帝王太上皇李渊,剩下还有几个国公大将,他们的儿子都是李云徒弟。

这些人虽然知道李云学了武功,但却不知道武功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就算知道武功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往外泄露。

也正是因为无人向外泄露,所以李云的真实情况不曾被人熟知,在整个天下人的印象之中,李云这位渤海国主自始至终都是靠着天生神力。

靠着天生神力!

固然可以无敌……

但是无敌的只能是渤海国主自己,难不成连他的徒弟们也跟着无敌吗?渤海国主的无敌是靠着天生之力,天生之力根本无法传给徒弟们。

“一个靠着天生神力的人,竟然大放厥词要教出个大高手,嘿嘿嘿,渤海国主恐怕是自己强横惯了,所以认为天下人都很羸弱!”

郑怀仁越想越是得意,脸上伪装的惶恐却越来越浓,这个郑氏公子不断用眼睛偷偷观望李云,心中则是不断嘲讽李云做出的决定。

“哼哼哼,渤海国主啊,贻笑大方尔,你自觉能把徒弟教导成才,以后也会像你一样横勇无敌,可惜你却不知道,世家大族底蕴太深,我们世家不但圈养死士,而且暗中还勾连绿林大豪,死士们从小培养,绿林们身手不凡,无论是豪门死士还是绿林大豪,他们身上的功夫都是常年搏杀而来,你让自己的小徒弟十年之后出山,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发现十年时间白教了,女孩力气天生比不过男子,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去做仗剑天下的人,别说是仗剑天下,她来我家仗剑登门的时候就得输,到时候本公子不会弄死她,专门留她一命向你示好,说不定你会对本公子另眼高抬,助我赢得荥阳郑氏的族长之位,哈哈哈哈,此事甚妙……”

世间之人,总是这样,一旦陷入某个牛角尖,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不断去深化,李云仅仅是说要给他十年苟活,这货却不由自主联想了无数未来,甚至还想俘虏虹儿作为筹码,通过手段让李云赞赏于他。

他虽然心中不断筹谋,脸上却一直丝毫不漏,反而伪装的更加可怜巴巴,看着李云苦苦哀求道:“渤海国主,求您收回成命,晚辈真的知错了,我宁肯今日去死,否则您让晚辈活在恐惧之中十年之久,这简直是一种非人一般的折磨……”

“是么?”

李云淡淡一笑,抬头看他一眼,忽然大有深意点了点头,似乎一时变得心软起来,道:“让人活着恐惧之中十年,似乎真的有点太过折磨,既然你有胆量赴死,那么本国主便答应你吧!”

郑怀仁目瞪口呆。

这货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巴子。

装什么不好?

非得装恐惧!

装恐惧也就罢了,偏偏装的太过真实,结果真的骗住了渤海国主,可惜骗住之后反而事情不妙。

他眼看李云一脸笑眯眯颜色,分明有种下一刻就会出手杀人的架势,这货终于惊醒过来,知道自己的伪装早被看穿。

他也终于想了起来,族中长辈对于渤海国主的评价,长辈们时时告诫他们这些小辈,让他们这些小辈一定要小心渤海国主,长辈们说,渤海国主不但神勇无敌,而且还是个多智近妖的怪物,倘若不小心犯在渤海国主手里,那么千万不要和这位国主耍心思,否则必然被其打脸,很可能一命呜呼。

“本公子现在怕是就要一命呜呼,想不到长辈们的告诫竟然是真的……”

族中长辈叮嘱,似乎犹在耳畔,他以前对这些告诫不肯相信,甚至还会在暗中嗤之以鼻,直到现在方才明白,族中长辈并未夸张。

“渤海国主果然是个精明到极点的人,恐怕他第一眼就已看穿了我的伪装。可笑我却满心得意,甚至还想演戏……”

郑怀仁满嘴苦涩。

越是聪明人越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唯有真正撞到南墙之后,他们才会发现已经撞的头破血流。

撞的头破血流不可怕。

可怕的是小命弄丢了……

“不,本公子不能丢命,我自幼胸怀大志,我要做荥阳郑氏的族长,我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

噗通一声!

这货陡然双膝一曲,直接跪倒在地上,他再也不敢演戏伪装,终于把原本面目表露出来,老老实实对李云道:“晚辈刚才心中有恶,还请国主再次高抬贵手,晚辈不敢假装了,恳求国主赎罪。”

“不再求死了么?”李云瞥他一眼。

郑怀仁哪敢迟疑,连忙答应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也不害怕活在恐惧中了么?”李云再次瞥他一眼。

郑怀仁这次是真的满脸惶恐,因为这货吃不准李云到底会不会饶恕他,但见这个累世豪门的公子乖乖跪在地上,一脸可怜巴巴看着李云道:“国主,晚辈知错了。”

这次他连请求饶恕的话都不敢说,样子像极了一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李云哈哈大笑,忽然转头看向虹儿,语带深意问道:“徒儿,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虹儿抿了抿嘴唇,眨着眼睛回答道:“遇到强势者,摇尾而乞怜,欺压良善时,穷凶又极恶,师尊,狗可不是这样子的呢,以前徒儿家里养了一条狗,快要饿死的时候尚且不肯离家,狗是忠诚无比的家畜,这个公子比不上狗儿。”

很难相信这话会从一个九岁小丫头口中说出,大人都不一定能够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李云听的大为惊奇,忍不住抱起小丫头上下打量,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齐嫣然,略显感慨道:“我现在好像有些后悔,我不该把‘杀生’二字赐给虹儿,倘若我赐给她‘生平’二字,她肯定会是一位名传天下的大才女。”

齐嫣然对才女不感兴趣,闻言满不在乎瞥了瞥嘴,她嫌弃李云抱着小丫头的姿势不够温柔,自己伸手直接将小丫头抢了过来,这才道:“在我看来,虹儿更适合做个武人,你若不想教她武功,那便让我代你教导,我们隐门有无数杀伐手段,本姑娘一股脑儿全都教给她。”

李云吓了一跳,连忙道:“那我徒弟就是不仗剑天下的侠客了,恐怕十年之后世间又要多出一个大魔头。”

齐嫣然登时大怒,道:“你看我像魔头吗?”

李云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她。

齐嫣然更加羞恼,抱着虹儿气哼哼跺脚道:“本姑娘虽然出身隐门,但我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我常年躲在河北道拦路抢劫,弄了粮食全都散给百姓们,并且我抢劫之时从不动武,一直是用我的聪慧骗傻子。还有还有,当年可是我骗住了颉利,才让雁门关的百姓有时间撤出……”

李云见她眼看就要恼羞成怒,深知男人和女人争讲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连忙夸赞一句道:“对对对,你是女侠客,当年雁门一事,简直神来之笔。想那颉利可汗乃是何等人物,竟然也会被你骗的退军三十里!”

说着故意一竖大拇指,夸张道:“厉害!”

这事乃是齐嫣然生平得意之事,少女顿时有些沾沾自喜起来,她冲着李云恶狠狠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直接转身给了李云一个后脑勺,傲娇道:“本姑娘才不用你夸赞,我年龄比你还大一岁呢。我需要你夸奖么?我又不是撒娇讨哄的小孩子……”

口上虽然这么说着,然而俏脸眉飞色舞,但见她抱着虹儿欢喜走到一边,满脸开心的对小丫头道:“虹儿乖,咱们不搭理你师尊,你以后就跟着四师娘我混,我先教你一门黄纸变雀雀的骗人法门,这法门能够骗人,也能够杀人,厉害无比,乃是隐门秘术……”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冲着黄纸悠悠吹了口气,陡然看见一阵浓烟,跟着几声雀叫,只见浓烟之中扑棱棱飞出一只鸟儿,而她手中的黄纸分明已经不见了。

虹儿大是惊奇,忍不住探着小脑袋观瞧,小丫头抓着齐嫣然的手掌里里外外查看,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好奇的神色。

可惜她查看半天也没发现机巧之处,顿时对齐嫣然的手法惊为天人,很是崇拜道:“四师娘,你好厉害啊!”

这才终于像是个九岁小孩子。

齐嫣然得意的咯咯直笑,搂着小丫头宠溺道:“你想不想学?我把这些功夫全都教给你!”

虹儿连连点头,小脸全是渴望。

李云却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抬手擦了一把冷汗。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怀仁,心中对这个郑家的公子有些惋惜。

倘若虹儿跟着齐嫣然学习功夫,以后怕是会让郑怀仁生不如死。

这世上的顶尖神通有四种,一个是道门传承的玄门正功,一个是隐门传承的诡异秘术,道门护卫族群,隐门祸乱天下,但是这两门神通却是同根同源,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功法。

至于另外两种神通,一个是草原的护族神功,一个据说是西方的东西,草原护族神功的秘典在李云母亲手中,西方的那个东西仅仅是一种传说,但是传说一向不会平白无故,所以李云深信这世上有四种顶尖神通。

而这四种顶尖神通,他和齐嫣然各自传承了一种,倘若虹儿跟着齐嫣然厮混,以后岂不是身兼俩家之长?

这样一个女孩学会道家玄门正功,做事风格又是隐门疯子的手段,到时候郑怀仁恐怕想死都难,很可能真的会是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李云不知为何竟然对郑怀仁有些同情,他忽然冲着郑怀仁摆了摆手,语带深意道:“本国主一向言出必践,说放你十年就放你十年,从今天开始,你不再被我留意,直到十年之后,我让徒弟登门,到时一解恩怨,生死各凭手段……”

郑怀仁大为惊喜,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他再也不敢伪装,只敢乖乖的对李云行了一礼,心中暗暗欢喜道:“终于躲过一劫,不用面对渤海国主,只要不是渤海国主出手,荥阳郑氏怕过谁来……”

哪知就在此时,猛听不远处齐嫣然正在和虹儿嘻嘻,小声教导道:“虹儿乖,师娘还有很多神奇功夫,只要你肯学师娘全都教给你,等你师尊带我们去了渤海之后,师娘让人帮你打制一柄小匕首,再帮你铸造两把小金锤,匕首可以用来剥皮剔骨,金锤敲碎人脑点灯熬油,另外还有八杀之术,诡异九法,这些功夫都很好玩,保证让你学的乐此不疲……”

“是吗是吗?师娘好厉害啊!”

小丫头无限欢喜,跟着齐嫣然欢天喜地。

郑怀仁听得目瞪口呆,额头不由自主冒出冷汗。

剥皮剔骨?

点灯熬油?

这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好路数啊。

他愣愣跪在原地,忽然感觉即使不用对上渤海国主,似乎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个善茬,就不知道那个自称师娘的少女所说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可有点骇人了。

李云淡淡看他一眼,再次摆了摆手道:“不用跪着了,大唐没有跪拜之礼,你且起来吧,继续去做你的事。”

“做我的事?”

郑怀仁微微一愣,不知李云此言何意。

李云冷冷一哼,伸手指着那些马车上的粮食道:“百姓们,要吃喝。”

郑怀仁恍然大悟,连忙急急表态道:“但请国主放心,晚辈保证办好。”

做出表态之后,心里隐隐有些放心,既然渤海国主让他继续去分发粮食,那么肯定不会在今天对他出手。

此时那些郑家护卫也醒悟过来,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但听一人差点哭出声来,语气带着颤抖道:“太好了,我们不用死了。”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听李云淡淡一声,悠悠然道:“是么?那可不一定!”

……

……今天整理这些,暂时没达到昨天的承诺,嫂子继续整理,争取凌晨两点之前再整理两千字,这样明天可以多发一点,否则嫂子会变成一个失信的人。

第299章 【四种神通,虹儿学几个】

【本文是重复的,千万别点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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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是重复的,千万别点订阅】

……

……

“十年之后,仗剑登门,那么也就是说,我多了十年机会……”

对面人群之中,郑怀仁心中闪过莫名惊喜,原本他以为今日犯在李云手里必死无疑,想不到一向‘以德服人’的渤海国主竟然真的讲理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不!

郑怀仁心中惊喜之下忽然又产生一丝自得,他回忆起自己不久之前所做的那番诡辩,暗自得意道:“这是我自己临机应变的功劳,所以才能给自己赢来十年时间。我故意用言辞逼住渤海国主,故意一口一个我是他的晚辈,如此说辞一出,逼他不能杀我,虽然我的计谋被他看穿,但是看穿又能怎样,此乃堂堂阳谋,逼的就是他不好意思以大欺小,所以计谋仍然还是生效,连渤海国主也莫奈我和,哈哈哈,本公子无忧矣……”

他心里极其自得,脸上没有显露万分,反而装出一副惶恐神情,冲着李云不断拱手乞求道:“国主赎罪,国主赎罪啊,晚辈已经深悔自己行径,我愿意向小郡主做出任何补偿,求您不要定下十年之约,让晚辈一直活在恐惧之中……”

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得意直笑,暗暗又道:“十年之约又能如何?一个小丫头还能翻天不成?世人怕的是你这个天生神力诸侯,谁会害怕一个学艺十年的小丫头?我荥阳郑氏乃是累世豪门,家中圈养的刺客死士不在少数,又和绿林大豪深交,彼此交情浓厚,倘若你的小徒弟仗剑登门,那可不要怪本公子辣下狠手,到时乃是按照规矩办事,而且这个规矩还是你定的,哈,堂堂渤海国主,也有失算之时!”

他有这番想法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很少有人相信虹儿会成为大高手。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李云自从横空出世以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靠着天生神力,除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以外,整个大唐很少有人知道李云已经学会武功。

就算有人知道,也仅了了数人,而这几个人要么是河间郡王李效恭,要么是大唐开国帝王太上皇李渊,剩下还有几个国公大将,他们的儿子都是李云徒弟。

这些人虽然知道李云学了武功,但却不知道武功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就算知道武功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往外泄露。

也正是因为无人向外泄露,所以李云的真实情况不曾被人熟知,在整个天下人的印象之中,李云这位渤海国主自始至终都是靠着天生神力。

靠着天生神力!

固然可以无敌……

但是无敌的只能是渤海国主自己,难不成连他的徒弟们也跟着无敌吗?渤海国主的无敌是靠着天生之力,天生之力根本无法传给徒弟们。

“一个靠着天生神力的人,竟然大放厥词要教出个大高手,嘿嘿嘿,渤海国主恐怕是自己强横惯了,所以认为天下人都很羸弱!”

郑怀仁越想越是得意,脸上伪装的惶恐却越来越浓,这个郑氏公子不断用眼睛偷偷观望李云,心中则是不断嘲讽李云做出的决定。

“哼哼哼,渤海国主啊,贻笑大方尔,你自觉能把徒弟教导成才,以后也会像你一样横勇无敌,可惜你却不知道,世家大族底蕴太深,我们世家不但圈养死士,而且暗中还勾连绿林大豪,死士们从小培养,绿林们身手不凡,无论是豪门死士还是绿林大豪,他们身上的功夫都是常年搏杀而来,你让自己的小徒弟十年之后出山,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发现十年时间白教了,女孩力气天生比不过男子,一个小丫头凭什么去做仗剑天下的人,别说是仗剑天下,她来我家仗剑登门的时候就得输,到时候本公子不会弄死她,专门留她一命向你示好,说不定你会对本公子另眼高抬,助我赢得荥阳郑氏的族长之位,哈哈哈哈,此事甚妙……”

世间之人,总是这样,一旦陷入某个牛角尖,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不断去深化,李云仅仅是说要给他十年苟活,这货却不由自主联想了无数未来,甚至还想俘虏虹儿作为筹码,通过手段让李云赞赏于他。

他虽然心中不断筹谋,脸上却一直丝毫不漏,反而伪装的更加可怜巴巴,看着李云苦苦哀求道:“渤海国主,求您收回成命,晚辈真的知错了,我宁肯今日去死,否则您让晚辈活在恐惧之中十年之久,这简直是一种非人一般的折磨……”

“是么?”

李云淡淡一笑,抬头看他一眼,忽然大有深意点了点头,似乎一时变得心软起来,道:“让人活着恐惧之中十年,似乎真的有点太过折磨,既然你有胆量赴死,那么本国主便答应你吧!”

郑怀仁目瞪口呆。

这货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巴子。

装什么不好?

非得装恐惧!

装恐惧也就罢了,偏偏装的太过真实,结果真的骗住了渤海国主,可惜骗住之后反而事情不妙。

他眼看李云一脸笑眯眯颜色,分明有种下一刻就会出手杀人的架势,这货终于惊醒过来,知道自己的伪装早被看穿。

他也终于想了起来,族中长辈对于渤海国主的评价,长辈们时时告诫他们这些小辈,让他们这些小辈一定要小心渤海国主,长辈们说,渤海国主不但神勇无敌,而且还是个多智近妖的怪物,倘若不小心犯在渤海国主手里,那么千万不要和这位国主耍心思,否则必然被其打脸,很可能一命呜呼。

“本公子现在怕是就要一命呜呼,想不到长辈们的告诫竟然是真的……”

族中长辈叮嘱,似乎犹在耳畔,他以前对这些告诫不肯相信,甚至还会在暗中嗤之以鼻,直到现在方才明白,族中长辈并未夸张。

“渤海国主果然是个精明到极点的人,恐怕他第一眼就已看穿了我的伪装。可笑我却满心得意,甚至还想演戏……”

郑怀仁满嘴苦涩。

越是聪明人越是这样,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唯有真正撞到南墙之后,他们才会发现已经撞的头破血流。

撞的头破血流不可怕。

可怕的是小命弄丢了……

“不,本公子不能丢命,我自幼胸怀大志,我要做荥阳郑氏的族长,我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

噗通一声!

这货陡然双膝一曲,直接跪倒在地上,他再也不敢演戏伪装,终于把原本面目表露出来,老老实实对李云道:“晚辈刚才心中有恶,还请国主再次高抬贵手,晚辈不敢假装了,恳求国主赎罪。”

“不再求死了么?”李云瞥他一眼。

郑怀仁哪敢迟疑,连忙答应道:“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也不害怕活在恐惧中了么?”李云再次瞥他一眼。

郑怀仁这次是真的满脸惶恐,因为这货吃不准李云到底会不会饶恕他,但见这个累世豪门的公子乖乖跪在地上,一脸可怜巴巴看着李云道:“国主,晚辈知错了。”

这次他连请求饶恕的话都不敢说,样子像极了一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李云哈哈大笑,忽然转头看向虹儿,语带深意问道:“徒儿,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啊?”

虹儿抿了抿嘴唇,眨着眼睛回答道:“遇到强势者,摇尾而乞怜,欺压良善时,穷凶又极恶,师尊,狗可不是这样子的呢,以前徒儿家里养了一条狗,快要饿死的时候尚且不肯离家,狗是忠诚无比的家畜,这个公子比不上狗儿。”

很难相信这话会从一个九岁小丫头口中说出,大人都不一定能够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李云听的大为惊奇,忍不住抱起小丫头上下打量,突然转头看向身边的齐嫣然,略显感慨道:“我现在好像有些后悔,我不该把‘杀生’二字赐给虹儿,倘若我赐给她‘生平’二字,她肯定会是一位名传天下的大才女。”

齐嫣然对才女不感兴趣,闻言满不在乎瞥了瞥嘴,她嫌弃李云抱着小丫头的姿势不够温柔,自己伸手直接将小丫头抢了过来,这才道:“在我看来,虹儿更适合做个武人,你若不想教她武功,那便让我代你教导,我们隐门有无数杀伐手段,本姑娘一股脑儿全都教给她。”

李云吓了一跳,连忙道:“那我徒弟就是不仗剑天下的侠客了,恐怕十年之后世间又要多出一个大魔头。”

齐嫣然登时大怒,道:“你看我像魔头吗?”

李云故意上上下下打量她。

齐嫣然更加羞恼,抱着虹儿气哼哼跺脚道:“本姑娘虽然出身隐门,但我不知道救了多少人。我常年躲在河北道拦路抢劫,弄了粮食全都散给百姓们,并且我抢劫之时从不动武,一直是用我的聪慧骗傻子。还有还有,当年可是我骗住了颉利,才让雁门关的百姓有时间撤出……”

李云见她眼看就要恼羞成怒,深知男人和女人争讲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连忙夸赞一句道:“对对对,你是女侠客,当年雁门一事,简直神来之笔。想那颉利可汗乃是何等人物,竟然也会被你骗的退军三十里!”

说着故意一竖大拇指,夸张道:“厉害!”

这事乃是齐嫣然生平得意之事,少女顿时有些沾沾自喜起来,她冲着李云恶狠狠露出两颗小虎牙,然后直接转身给了李云一个后脑勺,傲娇道:“本姑娘才不用你夸赞,我年龄比你还大一岁呢。我需要你夸奖么?我又不是撒娇讨哄的小孩子……”

口上虽然这么说着,然而俏脸眉飞色舞,但见她抱着虹儿欢喜走到一边,满脸开心的对小丫头道:“虹儿乖,咱们不搭理你师尊,你以后就跟着四师娘我混,我先教你一门黄纸变雀雀的骗人法门,这法门能够骗人,也能够杀人,厉害无比,乃是隐门秘术……”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冲着黄纸悠悠吹了口气,陡然看见一阵浓烟,跟着几声雀叫,只见浓烟之中扑棱棱飞出一只鸟儿,而她手中的黄纸分明已经不见了。

虹儿大是惊奇,忍不住探着小脑袋观瞧,小丫头抓着齐嫣然的手掌里里外外查看,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好奇的神色。

可惜她查看半天也没发现机巧之处,顿时对齐嫣然的手法惊为天人,很是崇拜道:“四师娘,你好厉害啊!”

这才终于像是个九岁小孩子。

齐嫣然得意的咯咯直笑,搂着小丫头宠溺道:“你想不想学?我把这些功夫全都教给你!”

虹儿连连点头,小脸全是渴望。

李云却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抬手擦了一把冷汗。他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郑怀仁,心中对这个郑家的公子有些惋惜。

倘若虹儿跟着齐嫣然学习功夫,以后怕是会让郑怀仁生不如死。

这世上的顶尖神通有四种,一个是道门传承的玄门正功,一个是隐门传承的诡异秘术,道门护卫族群,隐门祸乱天下,但是这两门神通却是同根同源,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功法。

至于另外两种神通,一个是草原的护族神功,一个据说是西方的东西,草原护族神功的秘典在李云母亲手中,西方的那个东西仅仅是一种传说,但是传说一向不会平白无故,所以李云深信这世上有四种顶尖神通。

而这四种顶尖神通,他和齐嫣然各自传承了一种,倘若虹儿跟着齐嫣然厮混,以后岂不是身兼俩家之长?

这样一个女孩学会道家玄门正功,做事风格又是隐门疯子的手段,到时候郑怀仁恐怕想死都难,很可能真的会是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李云不知为何竟然对郑怀仁有些同情,他忽然冲着郑怀仁摆了摆手,语带深意道:“本国主一向言出必践,说放你十年就放你十年,从今天开始,你不再被我留意,直到十年之后,我让徒弟登门,到时一解恩怨,生死各凭手段……”

郑怀仁大为惊喜,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他再也不敢伪装,只敢乖乖的对李云行了一礼。

李云淡淡看他一眼,再次摆了摆手道:“不用跪着了,大唐没有跪拜之礼,你且起来吧,继续去做你的事。”

“做我的事?”

郑怀仁微微一愣,不知李云此言何意。

李云冷冷一哼,伸手指着那些马车上的粮食道:“百姓们,要吃喝。”

郑怀仁恍然大悟,连忙急急表态道:“但请国主放心,晚辈保证办好。”

表态之后,心里更加放心,既然渤海国主让他继续去分发粮食,那么肯定不会在今天对他出手了。

此时那些郑家护卫也醒悟过来,人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但听一人差点哭出声来,语气带着颤抖道:“太好了,我们不用死了。”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听李云淡淡一声,悠悠然道:“是么?那可不一定!”

第300章 【咱们去找皇帝要封赏】三合一超级章节

就在众人迟疑之间,李云猛然脚下一跃,宛如凌空捕食的苍鹰,速度竟然快的有些吓人。

三丈之远,瞬间便至,郑氏众多护卫满脸惊恐,几乎不约而同往后连退数步,李云并不去管这些护卫,只把目光盯着其中一人,忽然口中再次出声,淡淡问道:“若我记得没错,你应该叫做郑四吧……”

眼前护卫正是郑四。

刚才语出欢喜之人,赫然也是这个家伙。

这货看到李云目光冷淡,心中隐隐约约生出一股不妙之感,他打了一个冷战,哆嗦道:“回禀国主,小人我,小人我……”

李云不等他说完,口中又是淡淡一声,语带深意道:“你说的还真没错,你确实是一个小人!”

这话分明一语双关。

郑四自称小人,乃是面对大人物的卑称,李云说他小人,恐怕指的真是小人。

郑四哆嗦的更加厉害。

这货已经察觉的自己下场不妙。

“国主饶命啊!”

这货倒也聪明,猛然噗通跪倒在地,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惊慌,总之转眼之间已经嚎啕大哭,鼻涕横流道:“国主饶命,国主饶命,小人只是一条走狗,小人没有资格看在您眼中,您连我家公子都能饶恕十年,您怎不能饶恕小人十年……”

可惜他话未说完,猛觉脑门上出现了一只手,这货惊恐抬头,却见眼前的渤海国主一脸淡笑看着他。

他脑门上出现的手分明是渤海国主的手。

这可不是好兆头!

绝对不是‘仙人抚我顶’!

更加谈不上‘结发授长生’!

渤海国主曾经把手放在那个小丫头脑门上,那是因为国主宠溺自己徒弟。

渤海国主现在把手放在他这个郑家护卫脑门上,肯定不是因为欣赏自己。

“国主,饶…饶命……”

郑四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再次出声。

可惜他猛听渤海国主一声淡笑,紧跟着便听到咔嚓一声闷响,郑四只感觉眼前景象瞬间变化,他再也看不到一脸淡笑的渤海国主。

此时他眼前出现的景象,分明是自己那些护卫同僚,同僚们脸上带着惊恐,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惊惧。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惊恐和惊惧,仿佛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了死人一般。

“原来不止我自己害怕,这些混蛋们同样害怕,可是你们怕个屁啊,渤海国主找的是我……”

郑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陡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于是他意识再次一闪,愕然迷惑道:“奇怪啊,渤海国主明明找上了我,为什么这些混蛋个个吓得像是见了死人?”

“等等,他们看到了死人,难道看到的死人是我,莫非这个死人是我?”

人的意识闪烁极快,他这三个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闪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感觉脖子一阵剧痛,意识里似乎再次咔嚓一声,眼前的景象又是快速一变。

这次的变化很奇怪,看起来像是眼前景物飞速降低,郑四茫然迷惑不解,却又在不解中猛然顿悟,惊恐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不是我眼睛景物飞速降低,而是我的脑袋在飞速升高,我的脑袋,我的脑袋……”

意识到了这里戛然而止,他终于没能表达出自己的脑袋怎么了。

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乃是郑四视角,文字形容起来看似很长,其实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由于人的意识变换极快,郑四所有的念头是在一瞬间发生。

而若是把视角改为郑四以外的其它人,在场护卫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

众人只见渤海国主纵身而来,面带淡笑看着他们的同僚郑四,国主询问郑四,你是不是叫做郑四,郑四没敢回答,只是惊恐磕头求饶,可惜国主仍旧面带淡笑,伸手轻轻放在郑四脑门上……

然后!

咔嚓一声!

渤海国主拧掉了郑四的脑袋。

动作轻飘飘的,像是摘果子一般简单。

一阵微风吹来,在场护卫汗透脊背,忽然觉得裤裆之中一阵湿热,但是湿热很快被微风吹得凉飕飕。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以前常听人说,吓尿了,吓尿了,这个说法曾让护卫们嗤之以鼻,感觉吓尿之词简直是张口胡说。

然而现在他们才终于明白,原来人在惊恐到极点的时候真会如此。

吓尿了!

他们真的吓尿了!

好端端一个人,转眼间就挂了,郑四何等孔武有力,搁在他们这些护卫中乃是翘楚,不但人高马大,而且练有武功,可惜就那么‘咔嚓’一声,脑袋直接被渤海国主轻飘飘的给摘了。

摘果子都未必这么轻松。

“原来这就是天生神力,原来这就是天下无敌……”

在场护卫几乎不约而同生出这个念头。

他们看向李云的目光更加惊恐。

……

却说李云拧断郑四脖子之后,直接把这个护卫的脑袋拎在手中,他面上古井无波,显得心中极其平静。

他看都没看在场护卫一眼,只是拎着郑四脑袋抬脚而行,仍旧是慢悠悠的脚步,仍旧是那般的云淡风轻。

然而他步履所指方向,有人已经惊恐着屁滚尿流。

是那个华服中年!

这人浑身剧烈颤抖,双目死死盯着李云,他看到李云一步一步接近他,惊恐之下屎尿横流,他想逃跑,却脚下发软,他嘴皮子不断颤抖想要求饶,可是不知为何却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

“啊啊啊啊……”

这人忽然发疯一般大喊。

人在极端恐惧之下,竟然从地上蹿了起来,但见他双目一片血红,疯子一般冲向李云。

他恶狠狠张开了嘴巴,看架势分明是想撕咬李云。

可惜,又是咔嚓一声!

李云是何等人物,岂能任人狗急跳墙,他仅仅是轻飘飘再次出手,瞬间就把华服中年的脖子拧了下来。

八百斤的擂鼓瓮金锤尚且能够举着玩,拧断一个人的脖子简直不要太轻松……

……

一蓬鲜血,冲天喷溅。

在场之人,满脸惊恐。

砰!

两颗脑袋碰在一起,同时被李云抓着头发拎在手中,脑袋下面血水滴答,场面说不出的狰狞吓人。

郑家的护卫们裤裆一热。

再次吓尿了!

并且这次吓尿之人多了一个,郑怀仁同样也加入了吓尿行列之中。

“呵呵!”

李云淡淡一笑,目光平静扫视众人,忽然略有深意看了郑怀仁一眼,悠然问道:“你可知道原因?”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郑怀仁明显一呆。

李云似乎早知道他不会听懂,淡淡开口又问道:“你可知道本国主为什么宁愿放你十年,也要出手把这两个人格杀当场?”

说着不等郑怀仁回答,再次淡淡开口道:“要知道你才是今日在场郑氏之中身份最高之人,为什么本国主偏偏杀了低的反而放过你这个高的?是我害怕荥阳郑氏吗?是我惹不起荥阳郑氏吗?”

这番问话说出,郑怀仁脸色更加呆滞。

“是啊,渤海国主为什么会如此?”

郑怀仁一边满心惊恐,一边又带着满腹迷茫。

渤海国主害怕荥阳郑氏吗?

肯定不怕!

渤海国主惹不起荥阳郑氏吗?

肯定敢惹!

想那太原王氏乃是当世第一豪门,惹了渤海国主照样被他一举掀翻,自家的荥阳郑氏虽然也是豪门,可是再怎么豪门又岂能放在渤海国主眼中。

既然如此,为什么渤海国主会这么做?

难道是为了杀鸡儆猴?

可是荥阳郑氏有什么资格让他杀鸡儆猴?

就算真的杀鸡儆猴,那也应该杀了自己才对,偏偏国主杀的是护卫和分支,反而留下自己这个主支的公子。

郑怀仁越想越糊涂,一时之间竟连孔珏也忘了。

“你想不明白吧,想不明白就对了。”

李云突然再次开口,悠悠然又说了一句,然后李云不等郑怀仁回答,忽然拎着两颗脑袋走向齐嫣然那边。

此时齐嫣然正揽着小丫头抱在怀中,并且还用手掌捂住了小丫头的眼睛,李云一路大踏步过来,手中拎着的脑袋丝毫没有放下迹象,反而开口清喝一声,语带严肃道:“把你的手掌拿开,你捂着虹儿的眼睛算怎么回事。”

齐嫣然怔了一怔,忍不住道:“你刚才突然杀人,弄得血淋淋满地,虹儿毕竟还小,我怕她被你吓坏……”

“放开她,让她看!”

李云丝毫不管齐嫣然解释,反而再次开口清喝一声,语气更加严肃道:“她既然选择‘杀生’赐号,这辈子肯定少不了杀人见血,今天这种小场面,正好给她上一课。”

“这还是小场面?”

齐嫣然下意识看看李云手中,发现两颗脑袋还在滴着血水。

咔嚓一下拧断人的脖子,在你口中竟然只是小场面?

小场面尚且如此,大场面得是个啥?

李云嘿嘿一笑,似乎读懂了齐嫣然的想法,他忽然把两颗脑袋随意一举,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然,道:“至于大场面么,我曾经干过一两回,黄河一战,对撼百万,辽东新丸,不留一男,另外还有辽河旁边,高句丽十万骑兵尽皆埋骨,虽然我亲手所杀骑兵不多,但是凡是被我出手的全都砸成了肉泥。”

“那太可惜了……”

少女忍不住开口,下意识道:“应该砸的脑浆迸裂才好玩。”

这两口子果然天作之合,谈话不知不觉就变得凶残起来,这些话只听得虹儿目瞪口呆,小丫头怔怔看着自己的师父和师娘。

李云似乎毫无担忧之意,反而一脸淡然看着小丫头,甚至专门把两颗脑袋举了一举,突然笑呵呵问虹儿道:“乖徒儿你来说说,为师为什么格杀这两个人?”

师父为什么格杀这两个人?

这问题连郑怀仁都想不明白,虹儿小小年纪显然也想不明白。

李云又是呵呵一笑,伸出自己没有染血的那只手掌抚摸小丫头脑门,很是宠溺道:“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不懂,不懂没有关系,为师解说给你听……”

小丫头连忙垂手恭听。

李云轻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语带教导道:“君子可放,小人该杀,郑怀仁虽然谈不上君子,但他毕竟是荥阳郑氏的嫡支,嫡支听起来很是高贵,身后似乎也站着不小势力,倘若普通百姓和他有仇,那么百姓报仇肯定要把目标盯着他,而咱们师徒不一样,咱们师徒不是人。”

说着看了虹儿一眼,继续教导道:“为师是大唐皇族,而且还是当世第一王侯,你是为师的真传弟子,最起码也有一个郡主封号,无论是你还是为师,咱们都不用去畏惧荥阳郑氏的势力,不但不用去畏惧,相反还拥有随时掀桌子的实力,而荥阳郑氏也知道咱们拥有这种实力,所以他们绝对不敢惹的咱们去掀桌子……”

这番话算是深入浅出的教导,但是听起来仍然有些不太清晰,幸好虹儿聪慧不凡,但见小丫头小脸若有所思道:“师尊这话的意思是说,郑怀仁是郑氏嫡支,所以他拥有的力量来自郑氏,他的力量来自郑氏,所以他不敢惹咱们暴怒,咱们暴怒了就会掀桌子,所以他得乖乖按照规矩来。”

“对,就是这个道理!”

李云甚是欣慰,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小丫头脑门,温声道:“为师在今日立下了规矩,让你在十年之后仗剑登门,我这规矩立下之后,天下人都得盯着,他这个郑氏公子从此会摆在明面,一举一动逃不过世人眼睛,哪怕他心里再怎么不情愿,这十年之中他只能乖乖当个靶子等你去打,就算他想暗中动作,荥阳郑氏也会阻拦他,所以,他不需要杀!”

“因为她对徒儿没威胁,对不对?”

“对!”李云点了点头。

他把抚摸小丫头脑门的手拿开,忽然又重复刚开始的话,道:“君子可放,小人该杀,郑怀仁虽然不是君子,但是咱们可以放他十年,小人不行,因为小人最喜欢惹是生非,所谓狗仗人势者,无畏又无知,有些小人总是会抱有侥幸之心,认为自己讨好主人可以得到大收获,他们做事比主子更狠,他们以为主子会摆平一切,甚至有时候主人并无恶心,小人已经开始了穷凶极恶。”

虹儿听了再次一脸若有所思,不断琢磨道:“那个护卫郑四,显然就是师尊所说的小人,今天所发之事,大多因他而起,比如他第一个站出来抢夺徒儿的烤鸟,也是他第一个出手殴打徒儿的父母,最初之时,郑怀仁曾经呵斥于他,结果这人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却恐吓徒儿一家,甚至要在今晚前来行凶,逼得徒儿父亲准备拼死……”

小丫头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轻吸一口气又道:“还有被您杀的那个华服中年,今天所发之事完全是他招惹而出,若非他怂恿郑怀仁品尝野味,护卫郑四就不会站出来抢夺,没有护卫郑四的抢夺,徒儿一家怎敢和豪门产生纠葛。还有还有,就算产生了纠葛,顶多也就是被抢一只烤鸟,本来郑怀仁已经赔偿了粮食,按说我们双方再也不会存在交际,偏偏又是这个中年坏蛋,突然出声揭露了家父的身份,并且怂恿郑怀仁收回粮食,结果才惹得家父拼命反抗……”

剩下的事,小丫头没有继续说。

但是条理已经分明。

中年华服要收回粮食,包悠远才会去护粮食,中年华服让郑四打人,小丫头才会去护父亲,保护父亲的时候玉佩跌落,才会显露出李云收她为徒的事情。

又是中年华服怂恿郑怀仁斩草除根……

李云看着小丫头这么快就能思考明白,不由对这个徒儿的聪慧更加欣喜三分,他伸手拍了拍小丫头脑门,温声夸赞道:“倘若你的五个师兄能有你一半聪明,为师怕是要专门去给老天爷烧一柱高香了。”

小丫头很是好奇抬头,眼巴巴望着李云道:“师尊,我师兄们很笨么?”

李云忍不住仰首看天,哭笑不得道:“说笨吧,似乎也不笨,可是要说不笨,似乎又笨的吓人,总之他们几个有点奇葩,等你以后见了就能明白。”

小丫头抿了抿嘴,突然对自己的师兄们很是期待,道:“徒儿会很乖的,希望师兄们不会讨厌我……”

“哈哈哈,那倒不会!”

李云大笑一声,对小丫头道:“他们性格像是小孩子,到时候你好好哄哄他们,保证他们对你宠爱异常,从此你就多了五个撑腰的大混蛋。”

小丫头听到师尊评价几个师兄混蛋,小脸上顿时现出呆呆之色,不远处的郑怀仁却一脸苍白看过来,这货看着小丫头的目光分明显出了恐慌。

他之前只想着顾忌李云,压根没有继续深思,这是才突然反应过来,小丫头可不是光杆司令。

哪怕李云不会帮着小丫头出手,小丫头仍旧还是靠山坚挺,她同门那五个师兄全都不是好鸟,个个都是蛮横不讲理的小霸王,当年号称长安五大彪子,干出的混账事情不计其数,偏偏个个家世坚硬,就连大唐皇帝都是他们的后台。

有这样五个师兄在小丫头身后站着,自己和小丫头的十年之约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郑怀仁忽然有点想要去拜佛烧香,乞求满天神佛抱有自己能安稳躲过十年。

他怕那五个彪子蛮横不讲理,不到约定时间就来找他麻烦。

而这个担心似乎很可能成为现实。

他正在暗暗犯愁,却见李云忽然抱起小丫头,渤海国主似乎再也没有兴趣看他一眼,只是抱着小丫头漫步向远而去。

耳听微风轻拂,隐隐传来小丫头的问话,柔柔中带着好奇道:“师尊,您带我去哪?”

又听渤海国主笑呵呵对徒儿道:“为师去带你见见世面,咱们去找大唐皇帝要个封赏……”

郑怀仁羡慕的看着小丫头被李云抱着远去。

曾几何时,一个穷人家的小女孩竟然可以封郡主了?

而且你听听渤海国主的话,好霸气啊!

咱们去找皇帝要个封赏!

封赏可以随便要的吗?

那不是应该立了大功才给吗?

……

……这是昨天和今天嫂子整理的文章,字数很多哦,算是三章合一的超级大章节呢,咦嘻嘻,同学们等急了吧。夜很深了,记得看完书赶紧睡觉觉哦,嫂子有男人,不陪你们啦,用你们这些坏蛋的心思说,今夜,将有一番恶战,晚安,摸摸哒

第301章 【皇帝今天很奇怪】

大唐车队,扔在停止。

此处乃是一个稍显空旷的场所,地面上的杂草和碎石被人简单清理一番,但见场地中央摆放一张椅子,皇帝李世民四平八稳坐于其上,这把椅子赫然坐北朝南,格局跟皇宫太极大殿的摆设一模一样,明明是一把简易木椅,李世民却把它坐出了龙椅的味道。

场地虽然空旷,但是并不空荡,只见数百个文臣武将分列两行,各自拿着自家的锦垫跪坐在空地上。

这是大唐的简易早朝,开创了古往今来的先河,所谓国事天下之重,不可一日耽搁,所以哪怕是在行路之中,大唐的早朝仍旧要每天开启。

但是今天,有些例外。

满朝文武已经齐聚,李世民却没有开朝议事的意思,皇帝只是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似乎没睡醒一般闭着眼睛假寐。

世间一点一滴过去,下面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语带试探进言道:“陛下,晨风微露,吹体稍寒,臣观陛下面带困倦之意,怕是日夜操劳没能睡好,人在风中打盹,最易偶感风寒,不如请陛下移步车架,且到车中稍稍休憩一番……”

话说的足够漂亮!

话中却不乏提醒之意。

这话的真正意思是说:陛下您到底开不开早朝啊?不开早朝的话赶紧吱一声,满朝文武都在这里干坐着,您这样闭目假寐算是怎么回事?

能在早朝中劝谏皇帝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这人正是大唐的宰相房玄龄。

老房其实并不是指责皇帝,而是真真切切劝谏皇帝歇一歇,毕竟朝会每天都要开启,行路之中不用太过拘泥,早晨开也好,中午开也罢,哪怕是拖到日暮苍苍,那也没有多大问题,只要能够处理政务,朝会什么时候都可以开。

可惜老房不劝还好,一劝似乎起了反作用,只见李世民原本仅是闭目假寐,身体还保持着正襟危坐架势,结果听了老房开口一劝,皇帝竟然懒洋洋的躺下了。

“躺…躺下了?”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怔怔看着李世民懒洋洋的架势,堂堂一国皇帝,就那么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说是躺不像躺,说是坐不像坐,倘若用一句比较严苛的话语形容,这完全可以说是‘望之不似人君’。

当皇帝的人哪里能这样随便?

老房迟疑一下,脸色略略有些异常,这位大唐宰相跟了李世民二十年,他还从未见到皇帝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老房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冲着一位王爵悄悄使了个眼色,那王爵正是河间郡王李效恭,按照惯例一般坐在武勋之列第一排,老房给他使眼色的意思很明确,他想让李效恭帮着也劝劝皇帝。

哪知这个眼色不使还好,一使反而又现出离奇之事,但见李效恭原本保持正襟危坐,被老房使完眼色之后突然浑身松懈,虽然屁股还是坐在锦垫上,但是整个人已经松松垮垮毫无形象。

非但如此,这货竟然还脱了鞋。

脱鞋也就罢了,他还开始抠脚丫子。

一边抠一边还表现的很舒坦,两只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甚至抠下脚上一块老皮,捻在手中凑到鼻子旁边闻了闻……

像极了一个抠脚大汉!

然后只见这货忽然哈哈一笑,很是畅快道:“他娘的,舒坦啊,昨夜巡营不断,脚上全是湿汗,弄得老夫奇痒钻心,早就想使劲抠抠了,原本想忍着等下朝之后再抠,结果陛下竟然没有开朝的打算,既然如此,老夫就畅快畅快,他娘的,这痒痒真难忍……”

说着突然转头,目光看向身边一个武将,笑眯眯道:“老牛啊,咱俩打个商量可否?本王知道你随身带着一把小刀,你把身上带的小刀借给本王使使呗!”

在他旁边武将乃是牛进达,闻言眼皮微微一翻,好奇问道:“王爷借我小刀作何?”

李效恭伸手一指自己的大臭脚,哼哼唧唧道:“老夫两脚奇痒钻心,光靠手抠压根不过瘾,所以想借你小刀削一削脚上老皮,再把最痒的那些水泡全给它捅个遍,赶紧的,借来使使……”

说着大手一伸,就等着牛进达把小刀借给他。

哪知牛进达上上下下看他两眼,突然口中冷冷轻喝一声,道:“滚!”

“哟呵!”

李效恭牛眼一瞪,似乎很是不爽道:“你竟然敢骂王爵?”

牛进达满脸不在乎,淡淡开口道:“王爵又如何?找骂照样骂!小刀乃是老夫吃饭削肉所用的器具,你竟然要借去削掉脚上老皮,如此对人不尊,让你滚算轻的,便是陛下开口这么借,我牛进达保证也是翻白眼……”

“哟呵,不乖你姓牛,这牛脾气够冲的!”

李效恭‘嘿’了一声,突然转头看向椅子上的李世民,咋咋呼呼道:“陛下您可听见了啊,牛进达这厮狂妄的很啊。”

李世民终于缓缓睁开眼睛,不过仍旧保持那副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架势。

但见皇帝口中淡淡一笑,悠悠然道:“插科打诨就免了吧,朕的心思不用你们劝,朕今天就想这么躺着,懒洋洋的不管任何事,浑身放松,舒畅无比,至于今天的早朝议事,朕提议暂时缓缓吧……”

李效恭愣了一愣,转头朝着房玄龄咋了眨眼,那意思分明是在说:老房你可看清了啊,本王劝说的办法也不管用,我刚才故意插科打诨,结果陛下一眼看穿。

旁边牛进达也看向房玄龄,微微点头进行暗示:老夫刻意和王爵争吵,按例应该被陛下训斥,结果陛下毫不在乎,我们的劝谏纯粹白搭。

原来他俩刚才乃是演戏!

否则怎敢在朝会上如此!

房玄龄面色再次迟疑,似乎不打算再继续劝说李世民,世事反常必有缘故,皇帝今天的古怪肯定有原因。

几位重臣正这么想着,突然看到李世民抬起了头。

但见皇帝抬头之后接着转头,目光看向不远处一颗大树,那树下隐约坐着三四个老人,似乎正在懒洋洋的聊着天。

第302章 【李云不点头,朕不方便插手】

<content>

李世民悠悠再次开口,冲着那边道:“父皇啊,儿臣今天想要偷个懒,行不行?”

那边传来呵呵一笑,但见一个老人随意挥了挥手,懒洋洋道:“你是皇帝,你自己拿主意,老夫已经退位让贤,别拿这些琐事来聒噪,倘若耽搁了老夫和人赌棋,休怪我拿大耳刮子抽死你。手机端https://”

满天下敢这么训斥皇帝的只有一人,不用说也是大唐的太上皇李渊。

李世民转过头来看向众臣,一脸淡笑道:“卿等可都听见了,朕已经得到太上皇许可,今日早朝,暂时缓缓……”

“可是今日的政务特别多!须得在朝会上好生议一议!”

一个大臣忍不住开口,语气略显焦急道:“比如随车队跋涉的那些百姓,今天该当分发多少粮食给他们,比如太原王氏的那些罪女,几乎个个都是身怀六甲,昨夜有人急报上来,说是其中几个罪女眼看就要分娩,但是她们身上带着枷锁,那些押送的罪兵们不敢做决定……”

这大臣越说越显得焦急,忽然口中轻哼一声道:“李绩和李靖做的好事,却把烂摊子留给微臣,当初是这两人负责抄家灭门,带着一万千牛卫冲杀王氏,结果他俩顾及自己的名声,抗旨放过了王氏的怀胎罪女,然后又故意驱逐一批千牛卫,把他们打成发配渤海的罪兵,罪兵们负责押送王氏罪女,所有的责任却让臣这个兵部侍郎承担,臣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出了大事,陛下啊,臣吓得慌……”

“是么?”

李世民悠悠开口,目光大有深意看他一眼,淡淡道:“侯君集才是兵部尚书吧,要承责任也是他去担,为何你这个兵部侍郎每天慌里慌张,这可不像是四品朝臣应有的沉稳……”

皇帝这话说的意味深长。

那大臣脸色顿时悄悄一变。

这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李世民拱手行了一礼,郑重道:“陛下,臣不避讳,臣明说了吧,臣和太原王氏有私交,所以才会这么焦急,臣当初曾经受其恩惠,故而不忍见其罪女受苦,太原王氏固然该死,可是罪女身怀六甲应当法外开恩!”

“你倒是个忠厚的人。”

李世民淡淡点评一句,接着又道:“太原王氏谋反,满门尽皆抄斩,所有世家豪门全都选座壁上观,更有严重者甚至落井下石,反倒是你这个家伙挂念旧情,竟然敢悄悄的去接济那些罪女……”

皇帝说着似乎有些生气,陡然厉喝一声再道:“可是你记不记得朕当初怎么下的圣旨?朕当时说的是太原王氏一个不留!李绩和李靖放过那些罪女本就属于抗旨不尊,按照大唐律例需要消去国公之位以示严惩,错非他们被渤海国主借去攻打辽东,朕早已下旨消掉了他们的国公封爵,他们是开国国公,朕尚且要严办,你仅仅是个兵部侍郎,你有几分胆量竟敢触犯律法?”

那大臣再次拱了拱手,一脸愧疚道:“臣知罪,但不忍!”

“算了!”

李世民忽然摆了摆手,淡淡道:“朕既然说了今日早朝暂缓,那么一切朝政不予处置,你且坐着吧,勿要再聒噪!”

“可是那些罪女们……”那大臣忍不住还是开口,硬着头皮道:“那些罪女们有几个就要生了!”

李世民目光一森,冷冷道:“朕说了,不议事!”

说完似乎不想伤了一个忠厚大臣的心,语气稍微放缓又道:“当初朕下旨意,王氏满门抄斩,旨意虽然是朕所下,提议却是别人所提,你若是心中有所期盼,你得去找那个提议的人,倘若没有他的点头,朕也不方便私自处理!”

倘若没有他的点头,朕也不方便私自处理!

谁能想到这种话能从皇帝口中说出?

天下间有谁能让皇帝觉得不方便改变他的意思?

那大臣微微一怔,陡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西府赵王,渤海国主……”

也就在他脱口而出的时候,猛听远方遥遥传来一声厉喝,道:“大唐诸臣,李云来也!”

李世民目光不动,在场大臣却脸色发呆,众人无不下意识转头,朝着声音传来出查看。

可惜视线中毫无人影,只能听到一个声音继续传来,森森然中透着霸气,悠悠然中带着坚决。

那声浪滚滚,似晴天霹雳,厉喝道:“今有荥阳郑氏,欺我门下幼小,本国主在此立下一事,希望大唐诸臣帮我做个见证。欺人者,人恒欺之,今我小徒年幼,尚无还报之能,十年之后,今日此时,本国主门下必然仗剑登门,会和欺她之人解一解恩怨,此事今日立,诸位同见证……”

这正是李云收徒之时的仰天厉喝!

原来他在那边定下十年之约的时候,大唐这边正要准备上早朝,可是李世民却偷懒没有开朝,似乎一直在等着李云出现。

在场众臣面面相觑。

许多人不由自主去看荥阳郑氏的几个大臣。

李世民忽然呵呵一笑,目光再次看向兵部侍郎,语带深意道:“你看吧,他来了,朕刚才说过,有事你去找他!”

兵部侍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在给自己鼓劲还是产生了退缩。

李世民不再看他,目光转而看向房玄龄,笑呵呵又道:“另有百姓粮食之事,或者其它诸多琐事,尔等皆可找那小子去说,反正有句话叫做能者多劳嘛。朕今天就偷一会懒,咱们的早朝等着他……”

房玄龄一脸若有所思,忽然轻轻拱手对着李世民苦笑两声,道:“陛下明着在说偷懒,实则是要等渤海国主过来,老臣现在才想明白,陛下怕是早就和渤海国主有了通信,所以您才知道他今天会来,所以您才会拖着早朝不开。”

“那你可猜错了!”

李世民悠悠开口,道:“车队行进途中,通信多有不便,就算真的有着通信,双方也无法确定见面日期,朕之所以笃定他会出现,是因为朕在清晨巡视之时看到他的身影……”

说着忽然啧啧两声,语带调侃道:“这个小兔崽子,走到哪里都不缺女人,明明剃了个秃瓢难看的要死,结果照样蒙骗到一个容颜俏丽的小姑娘,真是个好本事,不愧老三的娃。”

房玄龄怔了一怔,转身朝着李云声音传来去眺望。

朝班中却有一个大臣忍不住开口,语带好奇道:“莫非渤海国主并非迎帝而来,相反乃是因着男女私情才到这里,结果机缘巧合,正好与咱们撞上?”</content>

大唐第一狠人

第303章 【又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来了来了,果然是渤海国主……”

“奇怪奇怪,怎么是个秃瓢,堂堂一个诸侯,堪称万人之上,就算他不注重穿着,至少也要顾及形象吧,莫非他有特殊爱好,所以才会剃成秃瓢?”

“别问,问就得挨打,这位王爵脾气不太好,他讲理的时候可不多,别怪老夫没有警告你,你赶紧把眼中的好奇熄灭……”

“他怀中单手抱着的小女孩莫非就是新收之徒?看起来似乎是个穷苦家的小丫头啊,穷家之娃多大见识浅薄,即使用心调教也难堪大用,真想不通这位王爵怎么会看上眼,他难道不知咱们大唐有无数豪门子弟想要拜他为师么?”

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官员,由于年轻所以显得有些傲气,不错他傲气也有傲气的本钱,因为他年纪轻轻穿着从五品官服。

放眼整个大唐,官员约为一万,这是所有在编人员,每个人都能领取俸禄,但是除了这一万领取俸禄的官员以外,大唐还有杂七杂八的书吏和坊官,如果全部人数加起来一算,那么全国当官的差不多有四万人。

四万多个吃俸禄的人,唯有从五品以上才有资格入朝,而整个朝堂的从五品以上官员有多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千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人得算上房玄龄这样的宰相,得算上李效恭这样的河间郡王,甚至连李世民的皇子都得算上,所有人加起来才有这么点数字。

从五品,是个坎,成为从五品官员,已然是朝堂大佬。

刚才说话的年轻官员三十岁不到,看相貌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出头,如此年轻年纪,已然进入朝堂,这种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显得傲气,因为确确实实有着傲气的本钱。

这人品评李云之后,紧跟着再次开口道:“渤海国主虽然是皇族,但是他的诸侯之位乃大唐所封,既然是大唐诸侯,那他就有责任对大唐付出,他放着精秀良材不收,反而专门去收农家女孩,这事万万不行,本官必须谏言,据说他只会收取九个弟子,剩下的名额已经不多,名额不多,却还浪费,此事本官不能坐视不理,我定然要和渤海国主争辩一番。”

“嘶!”

旁边一个年老官员倒抽一口凉气,愕然道:“老夫刚刚没有听错吧,你竟然要和渤海国主争辩?”

“不错!”

年轻官员一脸傲然,似乎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严肃道:“本官崔浩,浩然正气的浩,我既然入朝为官,必要为万民请命……”

“厉害!”

年老官员一竖大拇指,言不由衷夸赞道:“果然不愧是新晋朝堂的英才,佩服佩服,敬仰敬仰!”突然话锋一转,紧跟着道:“不过么,请你离老夫远点,麻烦你到另一处去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浩眨了眨眼睛,语气略显不爽道:“本官看您年纪不小,而且还是堂堂四品大员,若是按照朝堂排序,你甚至算是我的上官,难道您连这点骨气都没有,竟然眼睁睁看着渤海国主浪费他的收徒名额?”

说着似乎迸发出一腔热血,脸色陡然变得宝相庄严,义正言辞道:“圣人有云,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我辈读书之人,又是朝堂命官,看到不合理之事岂可畏缩不前,难不成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呵呵呵呵!”

年老官员看他一眼,张开了掉光门牙的嘴巴,这老头脾气很圆滑,压根不在乎小年轻的批评他,只是笑呵呵道:“骨气老夫有,书也不曾读到狗肚子里去,但是麻烦你离老夫远点,老夫现在不想和你坐在一起。”

“您到底什么意思?”崔浩一脸怒容。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和你一起坐!否则等会说不定会惹了渤海国主生气,他揍你的时候老夫害怕蹦到身上血……”

崔浩微微一愣,语气隐隐变得好奇,眨眨眼睛问道:“听您这个意思,莫非渤海国主真的这么不讲理?”

“呵呵,也不是不讲理!”年老官员又看他一眼,笑眯眯解释道:“只不过他的道理太硬,跟他讲理的时候容易吃亏……”

说着突然伸手拍了拍崔浩肩膀,语重心长又道:“老夫听你姓崔,莫非是清河崔氏出身,看你以前是地方官员,应该刚刚调任朝堂不久,老夫偷偷教你个乖,千万不要和渤海国主讲道理,记住了啊,为官之道,首在从心。”

“这绝不可能!”

崔浩顿时反驳,甚至有些义愤填膺,道:“我辈读书之人,聆听圣贤教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当有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哪怕他是大唐诸侯,我亦不会害怕!”

这话说的铁骨铮铮,让人听了很是热血,年老官员虽然自己油滑,却觉得应该鼓励鼓励这个年轻人。

哪知他还没开口,突然崔浩改口了。

但见崔浩还是一脸刚正不阿,然而口中的话语却变了意思,道:“不过么,本官能够从地方调任朝堂,据说还是沾了这位王爵的缘故,若非他掀翻了太原王氏,朝堂里肯定空不出这么多位置,本官有幸入朝,完全是因他之故,做人要懂得感恩,否则和禽兽有何区别,本官身为崔氏读书人,我绝对不能和恩人去争辩……”

这番话还是说的铁骨铮铮,然而话里的味道却让人大跌眼镜。

年老官员怔怔看着崔浩,好半天之后才愣愣开口道:“也就是说,你并不打算去和渤海国主争辩?”

崔浩一脸严肃,郑重道:“他是入朝为官的恩人,本官岂能坐那恩将仇报的事。”

“我呸!”

年老官员猛然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直接喷了崔浩满脸,忿忿道:“亏得老夫还在担心你,生怕你年轻不懂事惹了大麻烦,想不到好心当了驴肝肺,你们世家之人没一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又奸又滑,老夫入朝为官四十年,差点比不过你这个小年轻。”

崔浩脸上的义正言辞终于不见了,相反口中嘿嘿连笑两声,突然搓了搓大手,眼底声音道:“您刚刚不是说了嘛,入朝为官首重从心,从心者,怂也,怂着很好,怂着才能不惹事……”

“滚一边待着!”年老官员气的面皮发鼓,目光恶狠狠瞪了崔浩两眼,道:“若非老夫和你崔氏有些私交,今日必然要揍你个不敬长辈之罪。”

“嘿嘿嘿嘿!”崔浩又搓了搓手,一脸无耻道:“如果不是知道您和崔氏交情好,晚辈刚才也不会找您帮我演这场戏,您可能还没注意到呢,我刚才义正言辞的时候陛下专门看了咱们这边两眼,虽然谈不上赞赏,但是毕竟开始留意。”

“滚一边待着去!”

年老官员又呵斥一句,忽然压低声音道:“乖乖坐着别再说话,渤海国主已经到了。你演戏归演戏,千万别在他面前演,否则别说是你,老夫也得跟着倒霉。当初太原王氏的王硅就是因为太能演,结果把整个家族演的灰飞烟灭,你们清河崔氏虽然也是庞然大物,但是惹毛了渤海国主照样白搭……”

崔浩心里一凌,连忙点头道:“晚辈明白。”

他果然不再开口,并且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不过一双目光却滴溜溜猛转,鬼鬼祟祟翘着脑袋去偷看李云的身影。

……

李云慢悠悠的走着,仿佛闲着没事逛街一般,但是没人敢认为他在逛街,所有大唐官员全都悄悄观察他。

众人只见这位大唐王爵单手抱着一个小丫头,身边跟着一个容颜俏丽无双的年轻女子,后面又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那汉子背上背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

忽然有几个大臣瞳孔一缩,目光紧紧盯着李云的另一只手,但见那手里拎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看样子分明是刚刚被李云摘下没多久。

“这位王爷果然是个狠角色!”几个大臣下意识咽口唾沫,面面相觑各自使了个眼色,暗暗道:“他每次出场不是打仗就是杀人!”

使眼色并非是约定要去参奏李云,相反乃是相互警告不要多事,由于惊心李云手里拎着的人头,反而忽视了李云脑门上的光秃。

李世民也被李云的架势弄的有些发懵,但见皇帝一脸好奇看着李云不断接近,忽然盯着他手里的人头问道:“你这臭小子,这又是杀了谁?”

砰的一声!

李云把脑袋仍在地上。

此时他距离李世民还有五六十步之远,距离大唐开设简易朝会的空地也有十步之遥,但他站在空地边缘不再前进,只是弯腰下去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怀里仍旧抱着小丫头虹儿,口中很是恭敬对李世民道:“陛下,臣渤海国主李云,特来见驾,荒郊野外,礼仪难行,尚乞陛下赎罪,莫要苛责微臣。”

“你这臭小子,这是玩的哪一手!”

李世民明显愣了一愣,语气略带迷惑道:“为何站在场地边缘?为何不肯抬脚过来?”

李云轻轻咳嗽一声,面色郑重道:“刚刚杀完人,不敢冲撞您。”

他越是谨守礼仪,李世民越是觉得好奇,在场文武群臣也很好奇,似乎首次认识这个强横的渤海国主。

李世民忽然大有深意看了一眼那两个人头,故作皱眉问道:“此二人,何来历,因何杀,为何死。”

皇帝问了四句,其实是两个问题。

李云毫不迟疑,郑重回答道:“小人,该杀!”

“原来是小人……”

李世民似乎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既然是小人,杀之乃行正,此事不算冲撞帝驾,渤海国主可以入朝议事。”

李云这才再次抬脚,抱着小丫头进入空地。

直到此时在场众臣才明白过来,原来李云停下不动是因为要等皇帝允可。

第304章 【小丫头的神来之笔】

“赶紧过来坐好,早朝不能再耽搁……”

李世民忽然招了招手,冲着慢慢走近的李云示意一声,似乎语气带着不满,又似蕴含别的意思,道:“朕今天为了等你现身,足足把早朝拖延半个时辰,满朝文武都在这里干坐,朕也眼巴巴望眼欲穿,结果可倒好,你这臭小子的架子越来越大,让朕这个皇帝等你这个诸侯,此事恐怕还是千古以来第一次……”

皇帝这话听起来很是不爽,甚至有种苛责不满的味道,倘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听完之后,恐怕立马就得诚惶诚恐谢罪。

但是李云却嘿嘿一笑,故作油滑道:“这事您可怪不到我的头上,因为侄儿我压根不知道您会等我,所谓不知者不罪,当皇帝的也不能给人乱加罪责。”

李世民把脸一拉,似乎不悦冷哼道:“朕要是非给你加罪呢?”

李云又是嘿嘿一笑,避而不答再次重复道:“不知者不罪,皇帝也不可乱加。”

他还想故作油滑几句,哪知李世民脸色更冷,突然开口打断道:“倘若朕不以皇帝身份加你罪呢?朕以你的长辈身份加你罪,如此你该如何反驳,莫非还有一番说辞?”

李云眨了眨眼,脸上仍旧带着嘻嘻笑意,道:“您要非得加罪,那侄儿我可就不按常理出牌啦,您今日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侄儿我肯定心中不服,等到咱们到了渤海之后,您看我怎么向皇后娘娘告您的状。”

说着似乎很是得意,嘿嘿笑道:“别怪侄儿给您提个醒,我二大娘可是疼我的很,倘若被她知道您蛮不讲理,估摸着二大娘不会给您好脸看……”

“放肆!”

李世民突然一拍椅子,似乎突然变得暴怒起来,声色严厉道:“为公者,朕为君,为私者,朕为伯,无论为公还是为私,朕想打你骂你都有资格,你这臭小子竟然威胁,你眼中可还有君父长辈之道。”

皇帝突然雷霆暴怒,场面一时变得诡异。

然而在场大臣们却毫无稀奇,反而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皇帝的怒气充耳不闻,也对李云的嬉皮笑脸恍若无视。

人群中唯有一些刚刚入朝的官员有些呆愕,比如那个崔浩就感觉事情有些古怪,这货虽然是个厚黑之徒,然而骨子里倒也真有几分刚直,他突然伸手拉了一拉那个年老官员,小声小气问道:“这怎么眼看着要吵架的意思啊,渤海国主怎么敢和陛下嬉皮笑脸?如此非臣之道,难怪有人说他飞扬跋扈,喂喂喂,老头你给我出出主意,你说我是不是该站出来义正言辞呵斥于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

年老官员淡淡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问道:“你是言官么?”

崔浩微微一楞,指着自己的官服道:“我怎么可能是言官,我乃鸿胪寺的左寺承,您看看我官服上的大雁绣饰,这可是代表着藩国沟通之意……”

年老官员‘嗯’了一声,脸色显得悠悠然悠闲,口中却突然冷哼一声,压低声音呵斥道:“既然你不是言官,那你去做个屁的谏言?别说你不是言官,你是言官又能怎样?你仔细看看在场众臣,哪一个不是装傻充愣装聋做哑,这么多老狐狸不肯开口,你一个小孩子去做什么出头鸟?吃饱了撑的?还是觉得自己脖子足够硬?”

崔浩又是微微一愣,心中却隐隐有种恍悟。

这货小心翼翼偷看四周,果然看到那些老狐狸个个四平八稳,他心中再次微微一动,压低声音问道:“看这个架势果然有些古怪,竟然有种习以为常的味道,莫非陛下和渤海国主经常吵架,所以大臣们才会毫不出奇?”

年老官员‘嘿’了一声,同样压低声音道:“习以为常倒是谈不上,吃过大亏倒是有几回,你别看陛下一脸暴怒,也别看渤海国主嬉皮笑脸,这都是他们爷儿俩演戏呢,他们在故意诱惑别人跳出来找茬!”

“不是吧!”

崔浩满脸惊愕,一脸不可置信道:“一个是大唐天子,一个是渤海诸侯,怎么竟然有种钓鱼的感觉,皇帝和诸侯怎能如此呢?”

“嘿嘿嘿!”年老官员又是低笑两声,略显眉飞色舞道:“这都是常规操作,他们爷儿俩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你这小子老老实实乖乖坐着,千万不要想着去表现自己,免得一不小心惹祸上身,到时候整个清河崔氏都救不了你。”

说着忽然轻‘咦’一声,看着崔浩上上下下打量道:“奇怪啊,按说你出身清河崔氏,这些朝堂禁忌应该有人教导你,怎么老夫却感觉你是个愣头青,看起来像是个啥都不懂的蠢驴蛋。”

他虽然口语带骂,然而崔浩却不曾生气,反而对老头甚是感激,恭恭敬敬拱手道:“晚辈虽然姓崔,但是出身却不太正统……”

出身不够正统,那很可能就是偏远分支,年老官员点了点头,语带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什么都不懂。”

说着忽然又是轻‘咦’一声,再次盯着崔浩上上下下打量,道:“看你小子年纪轻轻,恐怕三十岁未到,但你竟然能够入朝为官,官位还是鸿胪寺的左寺承,如此年纪,如此官位,按说压根轮不到崔氏偏支,看来你小子颇有几分才干……”

崔浩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几下,顾左右而言它道:“晚辈主要是运气好。”

年老官员深深看他一眼,大有深意道:“自古为官之道,没有运气一说,你不是程咬金那种副将,你运气再好难道还能好过他?”

崔浩眼珠子又转动几下,忽然小心翼翼试探道:“晚辈听您说话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味道,身为四品官员竟敢直呼异性王爵的名号,敢问可肯告知您老名姓,以便晚辈日后多多和您走动。”

年老官员再次深深看他一眼,笑呵呵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心思够滑,脸皮够厚,你这小子能够进入鸿胪寺当差,果然有着天然合适的当差本钱,老夫对你很是欣赏,可以做个忘年之交,你且听好了,老夫姓李名诏,乃是李氏皇族,一直待在大唐九寺之中,勉强领着一份宗正的闲差。”

崔浩眼神一惊,下意识道:“大唐九寺,各有不同,其中八寺掌管者皆为寺卿,唯有最后一寺才敢自称宗正,您老,您老?”

年老官员呵呵一笑,淡淡道:“你猜的不错,老夫正是大宗正。”

崔浩肃然起敬,连忙拱手致歉道:“先前不知您老身份,言语颇有不敬之处,还请大宗正海涵,该打该骂平您做主。”

大宗正看他一眼,摆摆手道:“你是小孩子,老夫欣赏你的性格,你不用这么满脸严肃,咱们还是像刚才一般便可。”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若有所指看着崔浩道:“你这小子滑不溜丢,骨子里却有几分刚直本性,这样的行事风格很像一个人,说不定以后会有大机会一展抱负。”

崔浩心里一动,忍不住小声问道:“您说我性格像谁?”

大宗正悠然一笑,目光慢悠悠看向李云。

崔浩愣了一愣,目光也跟着看过去,这货眼中渐渐变得热切起来,喃喃自语道:“若是能跟着渤海国主一展所学,这辈子就算死了也算值了。”

大宗正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语带提点道:“想要跟着他做事,那你得学学他的行事风格,恰好今日有着机会,这样的机会对你来说可不多。”

崔浩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一眨不眨看着李云。

他想看看李云到底要做什么,暗地里也好学习效仿一番。

……

李云和李世民还在掰扯。

他俩一个是大唐天子,一个是大唐诸侯,明明凌高九顶,偏偏像是街头混混一般争抢口舌,这简直不符合君臣之道,倘若搁在平时恐怕早被言官们骂个狗血淋头。

可惜伯侄两人争吵半天,愕然发现在场大臣竟然没人站起来插话,李世民忽然叹息一声,脸上的雷霆暴怒瞬间隐去,略显失望说了一句道:“朕还以为有人会找不自在呢!”

李云也显得很失望,他脸上的油滑也不见了,尴尬咳嗽道:“莫非是侄儿演戏的本事变差了。”

李世民瞪他一眼,很是不满道:“不是你演戏变差了,是你杀人太狠了,每次露面不是打仗就是杀人,今天还专门拎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就你这样的屠夫架势,哪个有胆子找你麻烦?世家之人本就怕你,这回更加畏惧三分,想要诱惑他们跳出来找茬,朕觉得恐怕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云伸手捏捏下巴,深有感触道:“陛下这话说的在理,看来咱们以后真的换个法子。”

他俩这一番对话,听得在场某些人心惊肉跳,尤其是曾经的五姓七望豪门,有些人的脸色已经苍白起来。

崔浩远远看着皇帝和李云,一张嘴巴不由张的大大,忽然转头看了一眼大宗正李诏,咽口唾沫道:“想不到这竟然真是在演戏,目的是想勾引世家官员跳出来找茬……”

大宗正呵呵一捋胡须,笑眯眯道:“都是常规操作,可惜效果越来越差。以前太原王氏还在的时候,陛下和他经常用这一手骗人杀着玩!”

“骗人?杀着玩?”崔浩再次咽口唾沫,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此时已是辰时,早朝时间比往日拖了不少,晨风微露,日头渐升,因是夏日之初,天色明的甚早,所以哪怕乃是辰时,日头仍旧显得热辣,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阳光越来越显现炽烈,清爽的晨风已然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股股火热的风。

在场大臣们渐渐感觉炎热,李世民额头上也冒出汗来,然而早朝不能荒废,每天该处理的事情必须处理。

此时李世民的脸上早已没有雷霆暴怒,相反却挂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忽然冲着李云招了招手,笑呵呵道:“你这臭小子,说你多少回,上朝的时候往前坐,为什么每次都得提醒你,还杵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几步到朕的跟前来。”

这话哪里像是个天子皇帝上朝的口吻,听起来分明是长辈在宠溺的呵斥晚辈,李云无奈咳嗽一声,抱着小丫头往前走了几步。

他左右看了两眼,发现地上没有多余的坐垫,正琢磨着要不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旁边有人递过来一个华贵锦垫,递锦垫的是一个十来岁少年,但见这少年一脸脸期待看着自己,语带兴奋道:“渤海国主,小弟李祐,你以前坐过李治的垫子,结果李治承袭了你的河北封爵,小弟一直在等这种机会,我母妃叮嘱我一定要把握机会……”

说着更加兴奋,因为一时兴奋竟然脱口而出,又道:“我母妃说了,搞定了你,什么封地都能换。”

这话才一说出,满场为之一静,然后只见大臣们急急低头,可惜场中仍旧响起不少低笑声。

李世民只觉脸上一阵火辣,看向李祐的眼神带着丝丝羞恼。

反倒是李云哈哈一笑,忽然伸手将李祐的锦垫接了过来,他将锦垫放在地下,然后抱着小丫头一屁股坐了上去,紧跟着腾出一只手摸摸李祐脑门,语带夸赞道:“祐哥儿不错,是个知礼懂节的小家伙。”

李祐顿时大为兴奋,甚至开心的欢呼起来,大叫道:“堂兄夸了我,堂兄竟然夸了我,这是我的渤海国主堂兄,大唐最顶尖的诸侯王……”

兴奋之中,似乎突然想到一事,只见小家伙眼中闪着渴望,一脸期待看着李云道:“堂兄,你坐李治的垫子那次,抱了他,我母妃说,请你也抱着我。”

这话让众臣心里一惊。

李世民的目光也微微一闪。

当初李云在长安的太极大殿参加过一次早朝,当时年仅九岁的李治很是乖巧让出自己坐垫,结果李云一把将李治抱在怀中,对着满朝文武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道:“你把座位让给大哥,那么大哥就抱着你一起坐。”

那句话,一直记在所有人心中。

那句话,一直被人解读为李云选择支持李治。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抱,然后在有心人眼里岂能简单,哪怕是皇帝李世民,也很在意李云的一举一动。

现在李祐也要李云抱他,甚至因为兴奋还泄露出是他母妃的叮嘱,这种话一旦拿到明面上来,那就不能不让大臣们心里吃惊。

虽然吃惊,但是没人说话,场中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微妙,几乎有种落针可闻的寂静。

李云面色有些迟疑,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眼前的李祐只是个小孩,小孩的心思一般比较纯洁,如果仅仅是李祐请求他抱,那么李云会毫不迟疑伸手。

但是现在,不能伸手!

因为李祐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索求李云抱他的时候,说出了这是他的母妃所教。

如果没说这句话,李云抱着李祐属于哥哥抱弟弟,但是李祐说了这句话,李云再抱着李祐就不是哥哥抱弟弟那么简单。

别人会把这种抱看作是渤海国主的抱。

皇家之事,有时就是这么惊险,哪怕是一点一滴小事,背后也透着无数的隐晦,所以一举一动都得小心,尤其是李云现在这种诸侯国主的身份。

他迟疑半天,仍旧做不出选择,一边是李祐这个小孩的满脸期待,一边是小孩身后的皇妃觊觎,抱还是不抱,似乎都有不抱。

如果不抱李祐,会伤了小孩子的心。虽然历史上的李祐是个混蛋,但是李云并不相信人性本恶,在他看来孩子长歪了纯属教育问题,不能说是孩子天生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正因为为此,他才会对李祐温和笑脸,他知道鼓励和温柔对一个孩子多么重要,这会在孩子成长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是如果抱了李祐,固然能满足小孩子的渴望,因为抱了李祐会带了无数后续麻烦,很容易让大臣们误会他是不是坐出了选择。

做人难,做官难,如果做到李云这种凌高九顶的王侯,那么一举一动将会显得更加艰难。

“堂兄,堂兄……”

李祐还在期盼着,小家伙一脸憧憬看着他,略显奇怪道:“您怎么还不抱我?我我把垫子让给你了呀?”

小孩子的眼神,透着一种无辜。

这种无辜终于让李云做出选择,他不准备伤害一个十来岁孩子的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这只手才刚刚有所动作,在场大臣顿时瞳孔一缩,哪怕是皇帝李世民也眼中一闪,目光之中甚至出现不满之意。

就连不远处的大树之下,几个老人也都翘起头来,那其中有大唐的太上皇李渊,也有清河崔氏的老族长,此外还有一位老叟,分明正是荥阳郑氏的老族长。

所有人全都面色严肃,目光一眨不眨看着李云伸出的那只手。

眼看李云就要抱起李祐!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场中响起一个清脆声音,似乎带着不满,又似恰到好处,故作怒气冲冲道:“你莫非没有看见,我师父需要抱着我,你是男孩,我是女孩,如果我师父把你抱在怀里,岂不是要坏了我女孩的名声,不行,我不答应。”

像极了一个小丫头的撒娇!

然而这撒娇真是神来之笔。

李世民目光一动,忍不住看向李云怀中抱着的小丫头。

皇帝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小丫头虹儿道:“此女佳,当有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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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第八个徒弟,李白丁】

【今天这一章情节比较诡异】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以下是正文】

……

……

一件很难抉择的大事,被小丫头看似胡搅蛮缠的举动解决,然而没有人感觉小丫头刁蛮任性,相反却觉得小家伙聪慧无比。

世事透着离奇,有时就是这样。

大人不方便做的事,小孩子做起来毫无问题,大人不方便说的话,小孩子说出来天经地义。

倘若没有小丫头开口,李云真要陷入纠葛之中,因为不管他抱还是不抱李祐,事后都会被人解读出无数用心。

比如他抱了李祐,没人会认为他只是不想伤一个孩子的心,哪怕李云再怎么做出解释,大臣们都会猜测他是别有目的。

如果他不抱李祐,同样会产生新的问题,伤了李祐的心还算小事,真正的大事乃是害了李祐的未来,原因很简单,李云是诸侯,只要他今日明确说出拒绝的话,李祐绝对会被文武百官们划为毫无前途的一类,不但毫无前途,而且敬而远之。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小丫头插话神来之笔,她用小孩子争宠的办法出声阻拦,简简单单的帮助师尊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李世民再次哈哈大笑,神色之间显得极其满意,皇帝突然看向李云,语带赞赏道:“这便是你新收的徒弟么?果然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家伙,心性甚佳,当有赏赐。来来来,你且说一说,你这徒儿应该封赏什么,不管赏赐什么都由朕来出。”

李云点了点头,但却没有急着回答皇帝的话,反而先是腾出一只手来,伸手去摸了摸旁边的李祐。

他目光与李祐的目光直接相对,语带温和并且略显歉疚道:“祐哥儿,谢谢你,大哥要谢谢你送我坐垫,但是大哥今天不能抱着你,你也看到了,我刚刚收了一个小徒弟,她是女孩,胆子很小,我得先抱着她,否则她要哭的……”

李祐眨了眨眼睛,小脸上的渴望变成失落。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心思,但是他努力装着不曾难过,反而小大人一般冲着李云点了点头,很是骄傲道:“女孩子哭起来很麻烦,大哥你先抱着她吧,我不会和女孩子争抢,因为我李祐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哈!”

李云畅笑一声,大声夸赞道:“对,祐哥儿是好孩子,是个懂得谦让的好孩子,等会咱们下朝之后,大哥专门陪你玩一会,顺便再给你讲上几个故事,其中有个故事叫做孔融让梨!”

孔融让梨?

李祐眨了眨眼睛,突然摇头道:“这个故事我不听,听了没有好结果!”

李云微微一怔,略显愕然道:“这话怎么说的?”

却见李祐小脸带着习以为常,语气却很是郑重的回答,道:“这是我母妃说的,母妃说孔融让梨是个傻子,以前皇家私学里讲过这个课业,母妃训斥我不准背诵这个故事,母妃还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上的好事都需要争抢,千万不能把好事让给别人,尤其我是大唐的皇子,兄弟姐妹几十个,如果我不懂得去争去抢,将来的结局会很可怜……”

小家伙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他平时经常听到此种言论,所以才会像是刻进骨子里一般。

李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旁边李世民的眼中也存着怒火。

“这个阴妃,真是该死……”李世民突然冷哼一声,从用一种极其微小的声音蹦出一句话。

皇帝要顾及大臣们在场,因此不能大声表态,但他分明已经气的不轻,脸色隐隐已经变的发寒。

古语有云,爱屋及乌,恨上加恨,李世民愤怒阴妃对于孩子的教导,连带着看向李祐的眼神也变成冷漠,突然再次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你想争抢也行,朕先把你封爵削了,让你变成个平民白丁,看你母妃如何帮你争抢。”

李云同样一腔怒火,不过却不是针对李祐,相反他脸上带着同情,看向李祐的目光很是怜惜。

“难怪历史上的李祐结局悲惨,原来根子出在他的母妃身上……”

根据大唐史书所载,李祐一生简直是混账无比,史书说他飞扬跋扈,乖戾异常,不但私心极重,而且一意孤行,穷奢极欲,杀死老师,最后举兵造反,结局赐死长安。

以前李云不懂原因,现在终于明白过来,李祐其实并没有错,真正错的是教导他的人,正是因为有人不断给他灌输各种恶念,才导致一个原本应该贤良的皇子长歪了方向。

“这件事,我管了……”

李云不知为何,突然郑重吐出六个字,然后他再次伸手单手,轻轻放在李祐额头上抚摸,温声道:“等会下朝之后,大哥陪你玩耍,我要给你讲上几个故事,其中有个故事叫做孔融让梨。”

这话他刚才说过一遍,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

因为重新说了一遍,所以显得有些古怪,在场大臣们略显愕然,李世民眼中却猛然一亮。

皇帝还没有开口说话,李祐却已经仰起了小脑袋,但见这个小家伙一脸迷茫,语气弱弱道:“大哥,我刚刚说了啊,孔融让梨的故事我不想听,母妃说孔融让梨是个大傻子。”

“呵呵呵呵!”

李云淡淡一笑。

他笑声看似温和,声调却带着丝丝冷意,突然眼中森光一闪,道:“不要听你母妃的话,否则她会害死你,从今天开始,你母妃没有资格教导你,从今天开始,你离开她跟着我走……”

李祐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某个方向,下意识道:“那您要不要去跟我母妃说一声?”

李云顺着小家伙的目光看了一眼。

李祐看他如此,还以为李云真想去说,连忙又道:“母妃她的车驾就在不远处,大哥你走上几十步就能看到……”

说到这里突然一停,小脸现出一副神神秘秘模样,仿佛要和李云分享秘密般又道:“每次我来上朝,母妃都要跟着,她每天偷听早朝议事,然后等着下朝教导我。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她没有机会,但是如今是在去往关外渤海的路上,母妃们的马车跟着父皇的帝辇,御林军们习以为常并不驱离,不光我的母妃在听,还有好几个妃子也是如此……”

这话乃是一个九岁小孩的秘密分享,小孩子并不知道偷听朝议的严重,然而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却目光一寒,隐隐约约之间已经能够看到杀机。

李云心里也是一惊,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世民阴恻恻一笑。

皇帝脸上见不到任何波澜,口中却似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森森然道:“很好,真的很好,你的母妃偷听朝议,然后下朝之后教导你,朕今天就让她知道,偷听之后的教导何等严重,她想帮你争抢是吧,朕先断了她的念想,倘若你不是皇子,朕看她如何争抢……”

这话竟是要把李祐贬为庶民的意思

李云心里再次一惊,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君臣之道,他急急冲着李世民摆了摆手,毫无礼仪道:“陛下您先闭嘴,这事让我处理。您这一脸森寒的架势给谁看呢,吓坏了小孩子你不心疼啊?不会说话就憋着,好儿子也被您吓傻了,你这种当爹的人张口只会喊打喊杀,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你悔恨无穷,闭嘴别再说话,憋着看我处理……”

李世民脸色一怔,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人训斥了。

他不知道李云说的其实都是实情,历史上的他确确实实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皇帝一张脸瞬间变得冰寒。

曾几何时,一个臭小子也敢训斥长辈了?

李云却不管李世民恼怒,他只是伸手再次抚摸李祐的小脑袋,温声道:“你是好孩子,性格很乖巧,你母妃天天叫你去争去抢,可你刚才却说不想和女孩子争抢,大哥能够听出这是你由衷而发,所以才会觉得你应该换一个环境,否则的话,你结局真的会很悲惨……”

这几乎已经是透露史书的记载,幸好在场所有人只以为这是李云的推断,李世民则是强行按住自己心中怒火,皇帝很想看一看李云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

却见李云突然大手一抬,手掌猛地从李祐小脑袋离开,然后改为腰间一抄,竟然一把将李祐拦腰抱起。

重重抱在怀中!

当此一刻,他左手抱着虹儿,右手抱着李祐,他从锦垫上拔身而起,一张脸上全是坚定。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许多大臣的瞳孔隐隐一缩。

“抱…抱了……”不远处的朝臣之中,那个崔浩一脸呆滞张着嘴巴,结结巴巴满脸迷糊道:“他竟然抱起了楚王,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刚才他还说不抱,这怎么突然又抱了?难道,莫非,他要支持楚王……”

不止崔浩有这个震惊,满场大臣大多有这个想法。

就连皇帝李世民也是双目一闪,似乎在思考李云为什么有这个动作。

而在朝会空地的边缘之外,有一长排的马车横亘在道路上,其中一辆马车上隐藏着阴妃,此时正掀着车帘向外偷看。

当她看到李云抱起李祐的时候,这个心性自私的女人简直要欢喜疯了,这一刻她忘记了身为皇妃的身份,竟然伸手攥住车中一个伺候她的小宫女,语气颤抖问道:“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抱起了我的儿子,渤海国主抱起了我的儿子,本宫,我……”

再接下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激动的幻想之中。

可惜她的激动仅仅持续一瞬,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恐慌和震惊。

但见那边朝会空地之中,李云抱着两个孩子长身而立,众目睽睽之下,李云突然悠悠开口,语气清朗道:“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天有流火,夜挂灾星,四大正妃之阴氏,偶感风寒转为肺痨,太医遍寻良方,惜之束手无策,肺痨之疾,传播为恶,阴妃胸怀良善,不欲祸害宫嫔,遂自请消去妃位,孤身隐居关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见人面,妃无罪,却自缚,朝堂诸臣有感,世人敬仰颇多,加赠誉,贤德隐妃。”

哗!

满场哗然!

在场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所有人全都怔怔长大了嘴巴。

阴妃,变成了贤德隐妃。

名号虽然变得殊荣,但是待遇却天壤之别,听听,孤身隐居关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见人面,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渤海国主要把阴妃给囚禁起来啊。

身为一个诸侯,却敢插手皇宫妃子的事情,不但更改了皇妃封号,甚至把皇妃给囚禁起来,最主要的是,这一切竟然没有事先和皇帝打招呼。

此事非同小可,堪称惊世骇俗,就算往小了说也能扣上一个飞扬跋扈的大帽子,如果上纲上线的话完全就是目无帝君形同谋反。

你连皇帝老婆都敢囚禁,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敢的吗?

李世民也怔怔张着嘴巴,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云竟会这么做。

而在那朝会外面的空地上,阴妃的一张俏脸变得苍白无血,这个自私的女人由于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些痴傻。

她一只手依旧保持着掀开车帘偷看的动作,然而脸上的欢喜和激动早已消失不见。

她面色苍白渐渐变成惊恐,惊恐片刻又变成了暴怒,先是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他怎么敢这样?”陡然声嘶力竭,咬牙切齿道:“本宫是皇妃,按例是他长辈,他竟然敢?他怎么敢?本宫要杀了他,本宫一定要杀了他……”

声嘶力竭变成咆哮,一张俏丽的脸庞变成狰狞。

可惜她的咆哮尚未发完,猛见不远处李云再次开了口。

但见众目睽睽之下,李云依旧抱着虹儿和李祐,声音依旧清朗无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道:“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阴妃肺痨,楚王大悲,日夜哭嚎不断,闻着无不落泪,忽然吐血三升,太医救治不急,遂薨……”

嘶!

满场一阵倒抽冷气之声。

许多大臣看向李云的目光带着恐惧。

渤海国主真狠啊!

难怪叫做大唐第一狠人。

听听他这话的意思,分明竟是要弄死李祐,否则怎么会说出刚才的话,而且还是用的史书定论口吻。

就连李世民都是面色震惊,惊骇之下甚至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急急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李祐不管如何都是朕的儿子。你若杀他,朕该如何?”

就在所有人全都惊骇和惊恐之中,李云却不顾一切再次悠悠开口,道:“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渤海国主出离关外封地,跨海千里迎接帝驾,于沿途,有收获,先遇一女娃,聪明而伶俐,又遇一男孩,乖巧而善良,渤海国主心中甚喜,将其同时列为门下,一日之间,连收两徒,女娃赐号杀生,男孩赐号白丁,又因感触楚王死于同日,故而请求皇帝赐下国姓,为李……”

嗡!

满场先是为之一静,陡然变得嗡嗡有声。

一日之间,连收两徒,女孩包杀生,男孩李白丁?

在场朝臣之中,那个崔浩愣愣张着嘴巴,但见这小子满脸惊愕,喃喃道:“楚王李祐没了,世上多了一个渤海国主的徒弟李白丁,这事对于李祐来讲,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304章 【第八个徒弟,李白丁】

一件很难抉择的大事,被小丫头看似胡搅蛮缠的举动解决,然而没有人感觉小丫头刁蛮任性,相反却觉得小家伙聪慧无比。

世事透着离奇,有时就是这样。

大人不方便做的事,小孩子做起来毫无问题,大人不方便说的话,小孩子说出来天经地义。

倘若没有小丫头开口,李云真要陷入纠葛之中,因为不管他抱还是不抱李祐,事后都会被人解读出无数用心。

比如他抱了李祐,没人会认为他只是不想伤一个孩子的心,哪怕李云再怎么做出解释,大臣们都会猜测他是别有目的。

如果他不抱李祐,同样会产生新的问题,伤了李祐的心还算小事,真正的大事乃是害了李祐的未来,原因很简单,李云是诸侯,只要他今日明确说出拒绝的话,李祐绝对会被文武百官们划为毫无前途的一类,不但毫无前途,而且敬而远之。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小丫头插话神来之笔,她用小孩子争宠的办法出声阻拦,简简单单的帮助师尊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李世民再次哈哈大笑,神色之间显得极其满意,皇帝突然看向李云,语带赞赏道:“这便是你新收的徒弟么?果然是个乖巧伶俐的小家伙,心性甚佳,当有赏赐。来来来,你且说一说,你这徒儿应该封赏什么,不管赏赐什么都由朕来出。”

李云点了点头,但却没有急着回答皇帝的话,反而先是腾出一只手来,伸手去摸了摸旁边的李祐。

他目光与李祐的目光直接相对,语带温和并且略显歉疚道:“祐哥儿,谢谢你,大哥要谢谢你送我坐垫,但是大哥今天不能抱着你,你也看到了,我刚刚收了一个小徒弟,她是女孩,胆子很小,我得先抱着她,否则她要哭的……”

李祐眨了眨眼睛,小脸上的渴望变成失落。

小孩子不懂得隐藏心思,但是他努力装着不曾难过,反而小大人一般冲着李云点了点头,很是骄傲道:“女孩子哭起来很麻烦,大哥你先抱着她吧,我不会和女孩子争抢,因为我李祐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哈!”

李云畅笑一声,大声夸赞道:“对,祐哥儿是好孩子,是个懂得谦让的好孩子,等会咱们下朝之后,大哥专门陪你玩一会,顺便再给你讲上几个故事,其中有个故事叫做孔融让梨!”

孔融让梨?

李祐眨了眨眼睛,突然摇头道:“这个故事我不听,听了没有好结果!”

李云微微一怔,略显愕然道:“这话怎么说的?”

却见李祐小脸带着习以为常,语气却很是郑重的回答,道:“这是我母妃说的,母妃说孔融让梨是个傻子,以前皇家私学里讲过这个课业,母妃训斥我不准背诵这个故事,母妃还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世上的好事都需要争抢,千万不能把好事让给别人,尤其我是大唐的皇子,兄弟姐妹几十个,如果我不懂得去争去抢,将来的结局会很可怜……”

小家伙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有丝毫的停顿,显然他平时经常听到此种言论,所以才会像是刻进骨子里一般。

李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旁边李世民的眼中也存着怒火。

“这个阴妃,真是该死……”李世民突然冷哼一声,从用一种极其微小的声音蹦出一句话。

皇帝要顾及大臣们在场,因此不能大声表态,但他分明已经气的不轻,脸色隐隐已经变的发寒。

古语有云,爱屋及乌,恨上加恨,李世民愤怒阴妃对于孩子的教导,连带着看向李祐的眼神也变成冷漠,突然再次冷哼一声,怒气冲冲道:“你想争抢也行,朕先把你封爵削了,让你变成个平民白丁,看你母妃如何帮你争抢。”

李云同样一腔怒火,不过却不是针对李祐,相反他脸上带着同情,看向李祐的目光很是怜惜。

“难怪历史上的李祐结局悲惨,原来根子出在他的母妃身上……”

根据大唐史书所载,李祐一生简直是混账无比,史书说他飞扬跋扈,乖戾异常,不但私心极重,而且一意孤行,穷奢极欲,杀死老师,最后举兵造反,结局赐死长安。

以前李云不懂原因,现在终于明白过来,李祐其实并没有错,真正错的是教导他的人,正是因为有人不断给他灌输各种恶念,才导致一个原本应该贤良的皇子长歪了方向。

“这件事,我管了……”

李云不知为何,突然郑重吐出六个字,然后他再次伸手单手,轻轻放在李祐额头上抚摸,温声道:“等会下朝之后,大哥陪你玩耍,我要给你讲上几个故事,其中有个故事叫做孔融让梨。”

这话他刚才说过一遍,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

因为重新说了一遍,所以显得有些古怪,在场大臣们略显愕然,李世民眼中却猛然一亮。

皇帝还没有开口说话,李祐却已经仰起了小脑袋,但见这个小家伙一脸迷茫,语气弱弱道:“大哥,我刚刚说了啊,孔融让梨的故事我不想听,母妃说孔融让梨是个大傻子。”

“呵呵呵呵!”

李云淡淡一笑。

他笑声看似温和,声调却带着丝丝冷意,突然眼中森光一闪,道:“不要听你母妃的话,否则她会害死你,从今天开始,你母妃没有资格教导你,从今天开始,你离开她跟着我走……”

李祐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某个方向,下意识道:“那您要不要去跟我母妃说一声?”

李云顺着小家伙的目光看了一眼。

李祐看他如此,还以为李云真想去说,连忙又道:“母妃她的车驾就在不远处,大哥你走上几十步就能看到……”

说到这里突然一停,小脸现出一副神神秘秘模样,仿佛要和李云分享秘密般又道:“每次我来上朝,母妃都要跟着,她每天偷听早朝议事,然后等着下朝教导我。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她没有机会,但是如今是在去往关外渤海的路上,母妃们的马车跟着父皇的帝辇,御林军们习以为常并不驱离,不光我的母妃在听,还有好几个妃子也是如此……”

这话乃是一个九岁小孩的秘密分享,小孩子并不知道偷听朝议的严重,然而近在咫尺的李世民却目光一寒,隐隐约约之间已经能够看到杀机。

李云心里也是一惊,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世民阴恻恻一笑。

皇帝脸上见不到任何波澜,口中却似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森森然道:“很好,真的很好,你的母妃偷听朝议,然后下朝之后教导你,朕今天就让她知道,偷听之后的教导何等严重,她想帮你争抢是吧,朕先断了她的念想,倘若你不是皇子,朕看她如何争抢……”

这话竟是要把李祐贬为庶民的意思

李云心里再次一惊,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君臣之道,他急急冲着李世民摆了摆手,毫无礼仪道:“陛下您先闭嘴,这事让我处理。您这一脸森寒的架势给谁看呢,吓坏了小孩子你不心疼啊?不会说话就憋着,好儿子也被您吓傻了,你这种当爹的人张口只会喊打喊杀,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你悔恨无穷,闭嘴别再说话,憋着看我处理……”

李世民脸色一怔,他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人训斥了。

他不知道李云说的其实都是实情,历史上的他确确实实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皇帝一张脸瞬间变得冰寒。

曾几何时,一个臭小子也敢训斥长辈了?

李云却不管李世民恼怒,他只是伸手再次抚摸李祐的小脑袋,温声道:“你是好孩子,性格很乖巧,你母妃天天叫你去争去抢,可你刚才却说不想和女孩子争抢,大哥能够听出这是你由衷而发,所以才会觉得你应该换一个环境,否则的话,你结局真的会很悲惨……”

这几乎已经是透露史书的记载,幸好在场所有人只以为这是李云的推断,李世民则是强行按住自己心中怒火,皇帝很想看一看李云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

却见李云突然大手一抬,手掌猛地从李祐小脑袋离开,然后改为腰间一抄,竟然一把将李祐拦腰抱起。

重重抱在怀中!

当此一刻,他左手抱着虹儿,右手抱着李祐,他从锦垫上拔身而起,一张脸上全是坚定。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许多大臣的瞳孔隐隐一缩。

“抱…抱了……”不远处的朝臣之中,那个崔浩一脸呆滞张着嘴巴,结结巴巴满脸迷糊道:“他竟然抱起了楚王,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刚才他还说不抱,这怎么突然又抱了?难道,莫非,他要支持楚王……”

不止崔浩有这个震惊,满场大臣大多有这个想法。

就连皇帝李世民也是双目一闪,似乎在思考李云为什么有这个动作。

而在朝会空地的边缘之外,有一长排的马车横亘在道路上,其中一辆马车上隐藏着阴妃,此时正掀着车帘向外偷看。

当她看到李云抱起李祐的时候,这个心性自私的女人简直要欢喜疯了,这一刻她忘记了身为皇妃的身份,竟然伸手攥住车中一个伺候她的小宫女,语气颤抖问道:“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抱起了我的儿子,渤海国主抱起了我的儿子,本宫,我……”

再接下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激动的幻想之中。

可惜她的激动仅仅持续一瞬,转眼之间竟然变成了恐慌和震惊。

但见那边朝会空地之中,李云抱着两个孩子长身而立,众目睽睽之下,李云突然悠悠开口,语气清朗道:“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天有流火,夜挂灾星,四大正妃之阴氏,偶感风寒转为肺痨,太医遍寻良方,惜之束手无策,肺痨之疾,传播为恶,阴妃胸怀良善,不欲祸害宫嫔,遂自请消去妃位,孤身隐居关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见人面,妃无罪,却自缚,朝堂诸臣有感,世人敬仰颇多,加赠誉,贤德隐妃。”

哗!

满场哗然!

在场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几乎所有人全都怔怔长大了嘴巴。

阴妃,变成了贤德隐妃。

名号虽然变得殊荣,但是待遇却天壤之别,听听,孤身隐居关外渤海,一生不出,不见人面,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渤海国主要把阴妃给囚禁起来啊。

身为一个诸侯,却敢插手皇宫妃子的事情,不但更改了皇妃封号,甚至把皇妃给囚禁起来,最主要的是,这一切竟然没有事先和皇帝打招呼。

此事非同小可,堪称惊世骇俗,就算往小了说也能扣上一个飞扬跋扈的大帽子,如果上纲上线的话完全就是目无帝君形同谋反。

你连皇帝老婆都敢囚禁,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敢的吗?

李世民也怔怔张着嘴巴,皇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云竟会这么做。

而在那朝会外面的空地上,阴妃的一张俏脸变得苍白无血,这个自私的女人由于太过震惊,一时之间竟然变得有些痴傻。

她一只手依旧保持着掀开车帘偷看的动作,然而脸上的欢喜和激动早已消失不见。

她面色苍白渐渐变成惊恐,惊恐片刻又变成了暴怒,先是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他怎么敢这样?”陡然声嘶力竭,咬牙切齿道:“本宫是皇妃,按例是他长辈,他竟然敢?他怎么敢?本宫要杀了他,本宫一定要杀了他……”

声嘶力竭变成咆哮,一张俏丽的脸庞变成狰狞。

可惜她的咆哮尚未发完,猛见不远处李云再次开了口。

但见众目睽睽之下,李云依旧抱着虹儿和李祐,声音依旧清朗无比,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道:“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阴妃肺痨,楚王大悲,日夜哭嚎不断,闻着无不落泪,忽然吐血三升,太医救治不急,遂薨……”

嘶!

满场一阵倒抽冷气之声。

许多大臣看向李云的目光带着恐惧。

渤海国主真狠啊!

难怪叫做大唐第一狠人。

听听他这话的意思,分明竟是要弄死李祐,否则怎么会说出刚才的话,而且还是用的史书定论口吻。

就连李世民都是面色震惊,惊骇之下甚至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急急道:“臭小子你要干什么?李祐不管如何都是朕的儿子。你若杀他,朕该如何?”

就在所有人全都惊骇和惊恐之中,李云却不顾一切再次悠悠开口,道:“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渤海国主出离关外封地,跨海千里迎接帝驾,于沿途,有收获,先遇一女娃,聪明而伶俐,又遇一男孩,乖巧而善良,渤海国主心中甚喜,将其同时列为门下,一日之间,连收两徒,女娃赐号杀生,男孩赐号白丁,又因感触楚王死于同日,故而请求皇帝赐下国姓,为李……”

嗡!

满场先是为之一静,陡然变得嗡嗡有声。

一日之间,连收两徒,女孩包杀生,男孩李白丁?

在场朝臣之中,那个崔浩愣愣张着嘴巴,但见这小子满脸惊愕,喃喃道:“楚王李祐没了,世上多了一个渤海国主的徒弟李白丁,这事对于李祐来讲,也不知是好是坏。”



极其重要:关于章节重复的补救通知

大家好,我是山水,你们嫂子上班去了,我起床自己偷偷来开电脑,给你们解决昨晚重复章节的问题。

昨天晚上你们嫂子更新,由于作家后台卡住,导致出现两章重复章节,本来按照一贯处理办法是删除,但是我考虑到有些人不小心订阅了,那该怎么办呢,如果删除了,你们的币退不回去,就是损失,虽然只有1毛7分钱,但是山水不愿意看到大家这个损失,也容易让有心人带节奏,说我和我老婆故意骗钱。

那么,我专门咨询了我的编辑,有一个办法可以免除大家的损失。

那就是,重复的这一章,用接下来的新故事内容直接替换,字数保持一样,只是内容变了,也就是说把接下来的新情节内容替换成昨晚重复的那个章节,这样大家不小心订阅的等于是订了新内容,没损失。

虽然如此,但是仍旧有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人可能不会去刷新章节,这就可能导致大家会在接下来的阅读中出现故事断层,感觉故事衔接不上,所以请大家一定一定要刷新一下重复的章节,你会发现重复的章节变成了昨晚衔接的故事,如此,才能保证你们的订阅钱没有白花。

【下面这一段最重要】:因为你们嫂子白天要上班,所以只能晚上回来才能整理我口述的新章节,也就是说,替换的时间得是今晚大约0点左右,我们两口子尽量加班努力把时间提前,务必把大家的损失给弥补了。

所以,请大家记住这个时间,今晚0点刷新一下章节,你们就能看到新内容了。

打了这么多字,今天是第一次用电脑,有点不适应,就解释这么多吧,山水是抱着诚信解决问题的,也是不想让大家伙有任何一丁点损失,如果这个解决还是让某个读者感觉不满,山水也恳请您不要带节奏,我最近生活困顿,不能失去这本书,所以,我还有能令你满意的办法,那就是直接退你钱……咱们这本书的封面简介里有我的qq群,书里的单张也发过我的微信,只要任何读者有任何不满,可以加qq和微信,山水发红包弥补你的损失。

就这样吧,生活不易,良友难得,我老婆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不容易,恳请大家包容海涵她的失误,谢谢。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眼睛还在恢复中,等恢复了,我爆更给你们。



第306章 【封赏又出了问题】

章节内容已经替换,请大家放心阅读。

……

……

李云连续三次宣言,用的都是史书记载口吻,这是要让所有人全都明白他的坚定,让人知道他的意思不可更改。

众目睽睽之下,满场鸦雀无声,李云伸手轻抚李祐的小脑袋,语气终于变得缓和下来,轻声道:“从今天开始,世上再也没有李祐,你的名字叫做李白丁,身份是大唐渤海国主的第八个弟子……”

李祐看似不懂,好奇眨眨眼睛,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咽咽道:“大堂哥,我母妃怎么办?”

其实他不是不懂。

李云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轻抚李祐的小脑袋,温声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母妃不可能再活在世上,原本我只以为她教导你的方式不对,可我没想到她竟然偷听大唐的朝会内容,偷听朝会内容也就罢了,她还专门根据朝会内容教导你争抢,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这是怂恿子嗣意图谋反。”

后宫不得干政,何况还是谋反!

这种事不管放在哪个朝代,犯错之人都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李祐小脸苍白,哭的更加凶狠,他突然使劲抓着李云胳膊,满脸哀求道:“大哥,大哥,没有这件事,根本没有这件事,我母妃没有偷听早朝,刚才是我在故意撒谎。求求你,不要让她死……”

可怜一个小孩子,哪怕母亲再怎么坏再怎么阴,但是在孩子眼中母亲永远是母亲,天底下没人能够替代母亲的位置。

李云轻轻叹息一声,忽然俯身趴在李祐耳边道:“你母妃不会死,但她也不能活!”

这话说的有些矛盾。

什么叫做不会死不能活?

李祐仍旧嚎啕大哭,显然不能听懂李云的暗示。

李云无奈只能继续解释,趴在他耳边再次低声道:“我故意用春秋笔法说她生了肺痨,并且向世人宣告阴妃将要隐居,这既是对她的保护,也是不想伤了你的心,否则你的母亲因我而死,你怕是一辈子都要记恨我,我虽然不怕记恨,但我不想让一个小孩子活的痛苦……”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突然语气变得坚定,郑重道:“还有一件事,你须得谨记,你以后不能喊我大哥,你应该改口喊我师父,楚王李祐已经死了,世上多了一个李白丁。”

李祐小脸挂泪,怔怔看着李云道:“我不再是李祐,我以后是李白丁……”

“对!”

李云点了点头,忽然转眼看向李世民,语气肃重道:“陛下,臣的处理您可还满意?”

李世民虎目一闪,目光之中分明带着纠结,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千古雄才大略帝王才道:“朕,不满意!”

皇帝的声音很冷,透着一股子森然,在场大臣们心里一突,就连李效恭都变得脸色苍白。

所有人都在心中产生一种恐惧,他们生怕李世民因为此事和李云翻脸,一个是大唐皇帝,一个是渤海国主,倘若这两人反目成仇,恐怕整个天下立时变得水深火热。

唯有李云面色不变,似乎早就猜到李世民会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但见李云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突然双膝一弯噗通跪地,语带诚恳对着李世民道:“二大爷,侄儿的处理您可还满意?”

又问了一遍可还满意?

刚才喊的是陛下,问的是臣处理您可还满意。

现在喊的是二大爷,问的是侄儿处理您可还满意。

虽然问的事情是同一件,但是问话的方式变了个样,如此语言转换之下,代表的意义也截然不同。

一个是站在君臣角度,一个是强调彼此亲情,在场大臣不由自主看向李世民,几乎所有人都在忐忑皇帝的决断。

仍旧是众目睽睽之下,李世民的目光还是纠葛,似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委实难以下定决断。

如此又是过了良久,满场变得落针可闻,李云就那么抱着两个孩子直直跪在地上,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去影响李世民的思考。

终于,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陡然放声大笑,语气带着释怀,隆声道:“你若是问陛下可还满意,信不信朕立马出兵灭了你的渤海国,可你问的是二大爷可还满意,朕这个二大爷岂能有所不满?都是自家人,做的是自家事,你是皇族第三代的最长者,所有皇家子嗣都得喊你大堂哥,自古长兄如父,可以代为行权,不管哪家的弟弟妹妹犯了错,你都可以依仗大堂哥的身份去管教,既可以打,也可以罚……”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至于你插手宫嫔安排之事,朕亦不觉得你有什么错。你是大唐第一诸侯,以后会成为整个皇族守护神,大宗正管的是族谱,渤海王管的是族规,虽然阴妃是你长辈,但她犯了规矩应当受罚。”

皇帝这番话也用了春秋笔法,把阴妃触犯大唐律法改为犯了族规,既然是犯了皇室族规,那么处理者自然也来自皇室,李云虽然不是李氏皇族的族长,但是李世民却趁机给了他一个皇族守护神的名号。

这个名号乃是临时而加,偏偏任何人都无法来挑理。

也没有人愿意来挑理。

所有大臣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李世民又是放声大笑,皇帝突然转头看向房玄龄那边,沉声开口道:“汝是宰相,领衔群臣,不但位于众臣之首,而且担负着圣旨的拟定……”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偏偏在场所有人全都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但见房玄龄一脸郑重点头,拱手行礼道:“陛下放心,臣会办妥,渤海国主所说的三段话,臣会原封不动誊写下来,然后请您用印,咸使天下闻之。”

李云说的哪三段话?

第一段,说的是阴妃生了肺痨,自请隐居渤海,从此改为贤德隐妃,一生不见世人之面。

第二段,说的是楚王李祐悲伤母妃病疾,大哭不止,吐血三升,太医救治不急,当日薨死离世。

至于第三段,说的则是李云为了迎接皇帝车架,所以不远千里跨越渤海而来,结果在路上收到两个徒弟,分别是包杀生和李白丁。

房玄龄说要把这三段话抄在圣旨上,其中的意思不用说也很明白,这是要把李云说的事情坐实,通过圣旨传扬给天下人听。

不愧是大唐第一宰相,难怪能成为皇帝的心腹。

李世民甚是满意,不过却又再次开口道:“史书上也要这么写,朕不想见到儒家胡乱用笔,此事若是不严加控制,恐怕民间会多出许多本野史……”

皇帝的担心不无道理。

自古儒家就有撰写野史的习惯。

野史和正史不同,野史经常会记载真正的内幕,并且由于儒门势力太过庞大,所以导致野史这东西禁无可查,读书人偷偷写了先藏起来,等你皇帝死了几十年以后再传播,这种办法即便天王老子也只能干瞪眼,对于写野史的人简直莫奈可和。

但是房玄龄却呵呵一笑,直接用反问句回答皇帝道:“陛下此忧,臣问谁敢?”

陛下此忧,臣问谁敢?

李世民顿时一怔,突然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李云。

是啊!

谁敢?

这三件事处理的办法极其微妙,又是经过他这个皇帝同意的家事,并且是由李云这个渤海国主亲口述说,天底下谁有胆量同时惹翻他们两个人?

世家敢吗?

世家到现在还担心李云动手杀人呢。

儒门敢吗?

儒门写野史的时候也得看人下菜碟。

他们敢写皇帝的私事,甚至在书里嘲讽皇帝作风糜烂,但是他们保证不敢写李云的事情,因为皇帝守规矩李云不守规矩。

皇帝不能随便杀人,偏偏李云不是皇帝。倘若有哪个读书人胆敢写他的隐私,李云完全可以去找读书人报私仇。

所谓的私仇怎么报?

杀就完事了。

……

一场风云突变,终于云淡风轻。

房玄龄接下了拟定圣旨的差事,李世民放下了心中的一个担忧,在场文武百官也是暗暗轻吐一口气,人人都觉得今日之事心惊肉跳。

幸好解决了。

所有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唯有李云仍旧跪在地上,待到此时突然又张开了口,道:“陛下,您刚才说过有赏,趁着早朝尚未议事,陛下先把孩子的封赏给了吧。”

这又改回了臣子的口吻,不在称呼李世民二大爷。

他仍旧抱着两个孩子,身躯保持恭敬姿态,再次道:“臣是大唐诸侯,门徒宛如亲子,自古诸侯之子嗣,当有朝堂之封爵,臣对大唐颇有功勋,但是臣的位置已经凌高九顶,加无可加,封无可封,唯能将功勋传给弟子,或可让他们的封赏再上层楼……”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向着李世民微微示意。

李世民瞬间领悟于心,连忙哈哈大笑道:“你收真传门徒,实乃国之大事,大唐渤海国主的弟子,数来数去也只有九个人,身份天然高贵,岂能泯然众人?他们应该封赏,他们必须封赏,他们有资格封赏!”

皇帝一连说出三段排比句,显然对此事极为重视,忽然转头又看向房玄龄,沉声问道:“汝是宰相,可有谏言?”

这次老房可没答应,反而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陛下莫要问臣,此事臣没资格。”

虽然拒绝了皇帝的垂询,但是老房紧跟着给出了解决办法,但见老房接着道:“渤海国主之徒受封,原因乃是他们真传犹如亲子,而皇族子嗣的封赏订立乃是私事,陛下应该去问宗正寺的大宗正。”

老房多刁啊,一句话就帮皇帝封死了所有的不合理,有了他这番言论之后,李云徒弟的封赏之事由国事变成了家事,不管皇帝封的何等出格,大臣们都没办法阻止。

李世民要的正是老房这个配合。

但见皇帝呵呵一笑,故作恍悟般点点头,道:“房乔说的不错,朕确实不该问你。”

说着转头看向群臣,目光在人群中不断搜寻。

可惜早朝官员实在太多,皇帝一时之间找不到目标,无奈只能再次笑呵呵一声,发问道:“大宗正若是没有瞌睡打盹,还请站出来帮朕出出主意。”

“喂喂喂,陛下喊你呢!”人群之中的崔浩推了一把身边老头,急不可耐道:“快点站起来说话,吸引陛下目光过来,你跟陛下说话进言之时,我这个年轻俊彦正好跟着展露头角。”

老头嘿了一声,满脸有趣看着这货,道:“臭小子足够无耻,你这是把老夫当做垫脚石。”

崔浩搓了搓手,一脸嘿嘿道:“提携提携后进吧,咱们可是忘年交。你这个大宗正没啥实权,能帮我的估计也就这点了。”

老头呸了一声,恶狠狠啐他一口唾沫,不过似乎并未生气,反而对这货很是赞赏,专门叮嘱一声道:“想要表现也可以,等会老夫给你机会,至于你能不能把握的住,那得看你是否有本事吸引陛下和渤海国主的注意。”

崔浩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过望,这货连说话都显得颤抖起来,兴奋道:“我只让你吸引陛下注意,你竟然帮我吸引渤海国主,好得很,好得很,我有能力,也有本事,只要你帮我一把,晚辈感谢你老头全家八辈子。”

“老夫抽死你!”大宗正气的面皮发鼓,怒气冲冲道:“感谢人哪有感谢八辈子的?”

崔浩一脸讪笑,连忙致歉道:“口误,口误,老头别生气啊,咱们是忘年交。”

说着眼珠子滴溜溜猛转,忽然转移话题道:“你说我该如何吸引渤海国主注意?要不要把我的妹子介绍给他?我小妹对他仰慕的很,整天念叨着要嫁个大英雄。”

“我看是你想让她嫁个大英雄吧。”

大宗正人老成精,直接揭穿了这货的小心思。

崔浩毫无尴尬之色,只是嘿嘿笑着猛搓大手,道:“打人别打脸,揭人不揭短。”

“乖乖坐着别再聒噪,免得老夫相帮也帮不了你……”大宗正状似不满冷哼一声,其实却是对于晚辈后进的一番提携。

崔浩连忙正襟危坐,脸上哪里还有一丝无耻迹象。

大宗正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慢悠悠从垫子上坐起来,先是懒洋洋打了个盹,像是刚刚从梦中睡醒一般,然后才朝着李世民远远拱了拱手,笑眯眯道:“陛下刚才是喊老臣吗?不巧刚才正好打盹也……”

这种慵懒架势,哪里像是臣子,偏偏李世民却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道:“是朕喊你,找你谈事。”

说着微微一停,陡然语气变得更加平和,又道:“四叔您可听好了,这是咱们李家的私事,所以需要你这个大宗正谏言,免得到时候没名没分,渤海国主收了两个徒弟,朕不知应该给个什么封赏。”

大宗正抓了抓脑门,似乎感觉这事不该找他,抬手指着不远处大树底下道:“若是族中私事,你该先问族长,族长那边有了允许,老夫这边才能继续。”

这话看起来像是推卸责任,急的崔浩坐在他身边抓耳挠腮,偏偏又不敢出声提醒,只能心急火燎坐着。

幸好那边大树底下传来一声低笑,但见太上皇李渊抬头冲着这边远远喊了一声,语带笑骂道:“老四你可是越来越滑了啊,这种事情干嘛扯上老夫,封赏而已,又非认亲,此事用不到族长,大宗正也有资格。”

崔浩连忙又把目光看向大宗正。

果然老头这次没有推诿,而是冲着李世民再次拱了拱手,拱手之后却不对李世民说话,反而一脸郑重看向抱着孩子的李云,突然道:“国主之徒,恐怕难封。”

嗯哼!

仅仅这八个字说出,满场大臣全都微微一愣。

第307章 【什么是真正的天子】

啥意思?

李云的徒弟不能封?

你这老家伙是不是想要惹毛他,你莫非不知道渤海国主对皇帝也敢翻脸。别以为你是李氏皇族大宗正,惹急了渤海国主恐怕照样打。

却见大宗正再次开口,笑呵呵询问大家道:“国主的封爵是诸侯,所以徒弟应该降一格,但是李白丁呢,他的封赏怎么办?”

在场众臣又是一愣。

是啊!

李白丁怎么办?

李白丁其实就是李祐,这可是李世民的亲儿子,虽然名号被李云削了,但是在削之前乃是王爵。

前高而后低,必然有失落,倘若随随便便给予封赏,损害的先是李世民威严,到时候别人会说,堂堂大唐皇帝代天牧守,生的儿子却只能风格小爵,世人不会去嘲讽李白丁的封爵,人们只会觉得李世民这皇帝没本事。

但是往高了封赏同样不行,因为事情也会变得不合理。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李祐现在毕竟不再是李祐,而是李云门下弟子李白丁,师父尚且是个王爵,徒弟岂能盖过师父。如果给李祐的封赏太高,损害的会是李云威严。

封的低了,损害李世民威严。

封的高了,损害李云威严。

偏偏这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诸侯,整个大唐都要靠着两人撑门面,所以大宗正才会说出‘国主之徒,恐怕难封’,这话的真正意思其实是说不知道如何给封。

李世民不知为何突然看了李云一眼,却发现李云同样正在看着自己,爷儿俩心有所感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转头看向大宗正,故作犯难道:“大宗正可有办法解决这个事?”

两人原本以为大宗正肯定有办法,否则绝不会当着众臣提出问题,哪知老头却把大脑袋猛然一晃,十分干脆道:“老夫没这本事,我想不到任何办法。”

“那你还说个屁啊!”

人群中猛然站起来一个货,赫然大唐的滚刀肉王爷李效恭,但见这货似乎一脸不爽,凶巴巴盯着大宗正道:“老头,我早看你不爽了,陛下喊你出来解决问题,结果你开口又给增加了大麻烦,你这个大宗正到底想不想当?不想当的话赶紧让给我坐坐!免得占着茅坑不拉屎,传出去被人笑话李氏皇族没有能人。”

大宗正眼睛直接一瞪,斥骂道:“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老夫不管如何也是你四叔。”

李效恭也把眼睛一瞪,但见这货突然伸手指了指文武百官,满脸无耻道:“您老可得看清楚了,现在乃是朝堂议事,你我都是朝臣,何来叔侄一说?您老若想发飙摆谱,那得等到散朝之后,到时候是打是骂,您看我李效恭牙蹦半个‘不’字……”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分明是说咱们现在只论官位不论亲情,大家都是朝堂里的官员,我没有必要把你当长辈,至于散朝之后您老会不会找茬,大不了我李效恭抱头蹲地让您揍一顿,又不是没揍过,这都是常规操作。

李效恭之所以插科打诨,甚至不顾长幼之序挑衅,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想转移封赏话题。

既然封赏出现两难选择,那么必然要有人站出来阻断,否则一直这么拖下去的话,损害的先是李世民和李云威严,想想看,一个皇帝一个诸侯,却被封赏之事弄的颜面尽失,这已经不是损害两人威严的事,整个大唐的官员都要被人指责没本事。

所以李效恭才会跳出来生事,用一种近乎无耻的方式转移这个话题,以前这种事大多是程咬金出面,现在程咬金不在只能他来承担。

这种背黑锅的事,李云懂,李世民也懂。

在场文武百官闭口不言,仿佛个个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能混朝堂的没一个傻子,这时候谁也不会跳出来显摆自己。

你想跳出来显摆也行,先把封赏的难题解决了,否则跳出来就不是显摆,很可能同时惹毛了皇帝和李云。

就在众人都想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去之时,猛听大宗正忽然又是呵呵一笑,道:“老夫虽然解决不了这个事,但是满朝文武难道都解决不了吗?倘若你们全都解决不了,那可莫怪老夫推荐一个愣头青……”

嗯哼?

李世民把眼睛一眯。

李云心中微微一动。

这老家伙话里有话啊!

联想他刚才的做法,再听听现在的语言,这老头分明是早有打算,似乎是要借机会推举一个赏识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让大宗正如此用心?

李世民若有深意看了一眼李云,李云悄无声息冲着皇帝摇了摇头,伯侄两人瞬间沟通完毕,都知道这个推举之人不是他俩的暗示。

既然不是他俩暗示,那么就是大宗正自己的意思。

李世民和李云同时转头,皇帝当先开口问道:“不知大宗正所说的愣头青身在何处?”

大宗正呵呵一笑,突然伸手朝着身边一抓,这老头别看年纪不小,手上的力气竟然颇为不小,众人只见他直接拽起一人,拎着对方的脖领子往前一贯。

那被拎起之人缩头缩脑,此时正鬼鬼祟祟使劲把脑袋往衣服里缩,口中似乎还叽叽歪歪两声,压低声音抱怨道:“老头你害我,这哪是好机会?我请你帮我吸引陛下和渤海国主注意,可我没求你把我架在火上烤……”

“屁话这么多!”

大宗正眼睛一瞪,开口呵斥道:“求老夫的是你,抱怨老夫的也是你,你当你是谁?清河崔氏嫡支么?倘若你是崔氏嫡支,恐怕也不需老夫帮你找机会!”

“我找机会是想往上爬,可我没想找机会架在火上烤,自古君子不立危墙,我这辈子只想干赚便宜的事,老头你把我拎起来干啥?你赶紧再把我拎回去……”

大宗正气笑了,忍不住骂一声道:“你若不想做事,自己滚回去坐着。”

被他拎起之人正是崔浩,此时仍旧鬼鬼祟祟缩着脑袋,叽叽歪歪又道:“你把我拎了出来,陛下和国主已经注意,倘若我自己坐回去的话,陛下和国主立马会感觉我是个缩头乌龟,所以还请您老再把我拎回去,这样陛下和国主就会认为我是无奈的。”

“无耻!”大宗正气的面皮发鼓。

崔浩仍旧缩着头,哼哼唧唧道:“无耻就无耻,无耻是本事,是你这老头教我的,做官之道首重从心。晚辈青出于蓝胜于蓝,您老人家何苦骂骂咧咧……”

他抱怨的声音极低,顶多也就身边两三个人能够听见,但是李云天生耳力超强,闻言不知不觉嘴角一勾。

“这人有点意思……”李云嘴角勾起的笑意越来越浓。

李世民似乎也嘴角带笑,语带深意道:“说不定又是一个程知节!”

伯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赞赏之色,忽然目光一起变得冷厉,故作森然对着崔浩开口道:“哗众取宠者,无能,搅乱朝议者,立斩!无能之辈,何以为官,左右金吾卫何在,把这搅乱朝议者拖出去砍了……”

你这家伙不是一心往上爬么?偏偏给你扣上无能之辈的大帽子!你这家伙不是缩头缩脑么?偏偏吓唬你拖出去砍了!

虽然李世民和李云只是吓唬,但是崔浩不敢把吓唬当成吓唬,但见这货急凌凌打个哆嗦,一直缩着的脑袋猛然伸出,急吼吼道:“不能斩,不能斩,微臣是个有本事的人,随便斩了实在可惜。”

李世民看了李云一眼,笑眯眯示意李云接茬。

李云嘴角微微一笑,忽然对着齐嫣然喊了一声,故作怒气冲冲道:“把我的擂鼓瓮金锤拿来,本国主要亲自把他砸成肉泥。”

砸成肉泥?

崔浩目瞪口呆,脸色全是怕怕。

这货哪里还敢缩头缩脑,陡然脸上现出一副义正言辞,大声道:“微臣身为大唐朝臣,岂能坐视陛下犯难,哪怕前途千难万险,就算拼上身家性命,臣也一往无前,甘为大唐驱使……”

好一副铁骨铮铮的忠臣嘴脸。

李云嘿嘿一声,故意转头对李世民道:“陛下您信么?”

李世民故作迟疑,语带疑惑道:“听着有些正气,不知能力如何。”

李云紧跟着接茬配合,道:“若是能力超群,自然给予重用,若是夸夸其谈,杀了也便杀了……”

两人分明还是演戏,而且故意演的很假,可惜即使再假又能怎样,以他俩的身份假戏随时也能变成真戏。

崔浩不敢让假戏成真,这一刻简直迸发了超强的主动性,但见这货连滚带爬上前,一脸急急道:“封赏之事,难住众人,微臣却有良策,堪称神来之笔,陛下,国主,咱们可以采用古制,封赏再也不是难题……”

嗯哼?

李世民目光微微一动。

李云却一脸若有所思,隐隐约约猜到崔浩的办法。

果然只见崔浩口中不停,紧跟着又道:“古制之中,帝王乃天之子,为至尊,至尊之子,位比诸侯,诸侯之子,位比藩王,赐单字,藩王之下,为郡王,郡王赐两字,乃是二类王……”

房玄龄突然接口,语带提点道:“这其实算不上太久之前的古制,历朝历代一直在沿用其中的一切封制。”

“不错!”崔浩急急点头,道:“房丞相说的一点没错,历朝历代都会沿用一些古制,所以咱们稍加恢复也不算突兀,正好可以解决今日封赏遇到的难题。”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然后小心翼翼指了指李云抱着的两个孩子,先是指着虹儿道:“国主第七徒,女,若按大唐原本封制,当为二类郡主,但是咱们恢复古制之后,国主的女徒弟可以位比公主。”

说着又指着李白丁,接着道:“国主第八徒,男,若按大唐原本封制,仅赐二字封号,勉强称为郡王,爵位稍显低下,但若恢复古制之后,国主是诸侯,诸侯之子位比藩王,所以李白丁可以赐单字,封爵仍旧还是一等王。”

这一番话在后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在古代乃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这是把整个大唐皇族的封赏提升了一个档。

帝王的儿子不再是王爵,而是诸侯。

诸侯的儿子可以封王爵,身份等同于以前的大唐皇子。

这听起来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细一想就会知道多么吓人。

为什么?

因为这个封赏制度多出了一个诸侯阶层。

而想要封赐诸侯,第一个前提就得建国,也就是说,大唐会多出许多的诸侯国……

诸侯国怎么建?

建国的土地哪里来?

开疆拓土啊!

倘若大唐多了无数诸侯国,李世民这个诸侯就是诸侯之上的天子,随着诸侯国越来越多,大唐将会升级为一个庞大的帝国。

虽然现在皇帝也自称天子,但是这个天子其实有些自卖自夸。

自从殷商以降,勉强算上西周,自古以来只有三个朝代的皇帝称得上天子,那是分封八百诸侯才能有资格享受的荣耀。

不但是荣耀,而且是实力。

大唐现在却只有一个诸侯国,并且还在努力建设的进程中

第307章 【什么是真正的天子】

啥意思?

李云的徒弟不能封?

你这老家伙是不是想要惹毛他,你莫非不知道渤海国主对皇帝也敢翻脸。别以为你是李氏皇族大宗正,惹急了渤海国主恐怕照样打。

却见大宗正再次开口,笑呵呵询问大家道:“国主的封爵是诸侯,所以徒弟应该降一格,但是李白丁呢,他的封赏怎么办?”

在场众臣又是一愣。

是啊!

李白丁怎么办?

李白丁其实就是李祐,这可是李世民的亲儿子,虽然名号被李云削了,但是在削之前乃是王爵。

前高而后低,必然有失落,倘若随随便便给予封赏,损害的先是李世民威严,到时候别人会说,堂堂大唐皇帝代天牧守,生的儿子却只能风格小爵,世人不会去嘲讽李白丁的封爵,人们只会觉得李世民这皇帝没本事。

但是往高了封赏同样不行,因为事情也会变得不合理。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李祐现在毕竟不再是李祐,而是李云门下弟子李白丁,师父尚且是个王爵,徒弟岂能盖过师父。如果给李祐的封赏太高,损害的会是李云威严。

封的低了,损害李世民威严。

封的高了,损害李云威严。

偏偏这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诸侯,整个大唐都要靠着两人撑门面,所以大宗正才会说出‘国主之徒,恐怕难封’,这话的真正意思其实是说不知道如何给封。

李世民不知为何突然看了李云一眼,却发现李云同样正在看着自己,爷儿俩心有所感对视一眼,忽然同时转头看向大宗正,故作犯难道:“大宗正可有办法解决这个事?”

两人原本以为大宗正肯定有办法,否则绝不会当着众臣提出问题,哪知老头却把大脑袋猛然一晃,十分干脆道:“老夫没这本事,我想不到任何办法。”

“那你还说个屁啊!”

人群中猛然站起来一个货,赫然大唐的滚刀肉王爷李效恭,但见这货似乎一脸不爽,凶巴巴盯着大宗正道:“老头,我早看你不爽了,陛下喊你出来解决问题,结果你开口又给增加了大麻烦,你这个大宗正到底想不想当?不想当的话赶紧让给我坐坐!免得占着茅坑不拉屎,传出去被人笑话李氏皇族没有能人。”

大宗正眼睛直接一瞪,斥骂道:“兔崽子你怎么说话呢?老夫不管如何也是你四叔。”

李效恭也把眼睛一瞪,但见这货突然伸手指了指文武百官,满脸无耻道:“您老可得看清楚了,现在乃是朝堂议事,你我都是朝臣,何来叔侄一说?您老若想发飙摆谱,那得等到散朝之后,到时候是打是骂,您看我李效恭牙蹦半个‘不’字……”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分明是说咱们现在只论官位不论亲情,大家都是朝堂里的官员,我没有必要把你当长辈,至于散朝之后您老会不会找茬,大不了我李效恭抱头蹲地让您揍一顿,又不是没揍过,这都是常规操作。

李效恭之所以插科打诨,甚至不顾长幼之序挑衅,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想转移封赏话题。

既然封赏出现两难选择,那么必然要有人站出来阻断,否则一直这么拖下去的话,损害的先是李世民和李云威严,想想看,一个皇帝一个诸侯,却被封赏之事弄的颜面尽失,这已经不是损害两人威严的事,整个大唐的官员都要被人指责没本事。

所以李效恭才会跳出来生事,用一种近乎无耻的方式转移这个话题,以前这种事大多是程咬金出面,现在程咬金不在只能他来承担。

这种背黑锅的事,李云懂,李世民也懂。

在场文武百官闭口不言,仿佛个个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能混朝堂的没一个傻子,这时候谁也不会跳出来显摆自己。

你想跳出来显摆也行,先把封赏的难题解决了,否则跳出来就不是显摆,很可能同时惹毛了皇帝和李云。

就在众人都想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去之时,猛听大宗正忽然又是呵呵一笑,道:“老夫虽然解决不了这个事,但是满朝文武难道都解决不了吗?倘若你们全都解决不了,那可莫怪老夫推荐一个愣头青……”

嗯哼?

李世民把眼睛一眯。

李云心中微微一动。

这老家伙话里有话啊!

联想他刚才的做法,再听听现在的语言,这老头分明是早有打算,似乎是要借机会推举一个赏识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让大宗正如此用心?

李世民若有深意看了一眼李云,李云悄无声息冲着皇帝摇了摇头,伯侄两人瞬间沟通完毕,都知道这个推举之人不是他俩的暗示。

既然不是他俩暗示,那么就是大宗正自己的意思。

李世民和李云同时转头,皇帝当先开口问道:“不知大宗正所说的愣头青身在何处?”

大宗正呵呵一笑,突然伸手朝着身边一抓,这老头别看年纪不小,手上的力气竟然颇为不小,众人只见他直接拽起一人,拎着对方的脖领子往前一贯。

那被拎起之人缩头缩脑,此时正鬼鬼祟祟使劲把脑袋往衣服里缩,口中似乎还叽叽歪歪两声,压低声音抱怨道:“老头你害我,这哪是好机会?我请你帮我吸引陛下和渤海国主注意,可我没求你把我架在火上烤……”

“屁话这么多!”

大宗正眼睛一瞪,开口呵斥道:“求老夫的是你,抱怨老夫的也是你,你当你是谁?清河崔氏嫡支么?倘若你是崔氏嫡支,恐怕也不需老夫帮你找机会!”

“我找机会是想往上爬,可我没想找机会架在火上烤,自古君子不立危墙,我这辈子只想干赚便宜的事,老头你把我拎起来干啥?你赶紧再把我拎回去……”

大宗正气笑了,忍不住骂一声道:“你若不想做事,自己滚回去坐着。”

被他拎起之人正是崔浩,此时仍旧鬼鬼祟祟缩着脑袋,叽叽歪歪又道:“你把我拎了出来,陛下和国主已经注意,倘若我自己坐回去的话,陛下和国主立马会感觉我是个缩头乌龟,所以还请您老再把我拎回去,这样陛下和国主就会认为我是无奈的。”

“无耻!”大宗正气的面皮发鼓。

崔浩仍旧缩着头,哼哼唧唧道:“无耻就无耻,无耻是本事,是你这老头教我的,做官之道首重从心。晚辈青出于蓝胜于蓝,您老人家何苦骂骂咧咧……”

他抱怨的声音极低,顶多也就身边两三个人能够听见,但是李云天生耳力超强,闻言不知不觉嘴角一勾。

“这人有点意思……”李云嘴角勾起的笑意越来越浓。

李世民似乎也嘴角带笑,语带深意道:“说不定又是一个程知节!”

伯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赞赏之色,忽然目光一起变得冷厉,故作森然对着崔浩开口道:“哗众取宠者,无能,搅乱朝议者,立斩!无能之辈,何以为官,左右金吾卫何在,把这搅乱朝议者拖出去砍了……”

你这家伙不是一心往上爬么?偏偏给你扣上无能之辈的大帽子!你这家伙不是缩头缩脑么?偏偏吓唬你拖出去砍了!

虽然李世民和李云只是吓唬,但是崔浩不敢把吓唬当成吓唬,但见这货急凌凌打个哆嗦,一直缩着的脑袋猛然伸出,急吼吼道:“不能斩,不能斩,微臣是个有本事的人,随便斩了实在可惜。”

李世民看了李云一眼,笑眯眯示意李云接茬。

李云嘴角微微一笑,忽然对着齐嫣然喊了一声,故作怒气冲冲道:“把我的擂鼓瓮金锤拿来,本国主要亲自把他砸成肉泥。”

砸成肉泥?

崔浩目瞪口呆,脸色全是怕怕。

这货哪里还敢缩头缩脑,陡然脸上现出一副义正言辞,大声道:“微臣身为大唐朝臣,岂能坐视陛下犯难,哪怕前途千难万险,就算拼上身家性命,臣也一往无前,甘为大唐驱使……”

好一副铁骨铮铮的忠臣嘴脸。

李云嘿嘿一声,故意转头对李世民道:“陛下您信么?”

李世民故作迟疑,语带疑惑道:“听着有些正气,不知能力如何。”

李云紧跟着接茬配合,道:“若是能力超群,自然给予重用,若是夸夸其谈,杀了也便杀了……”

两人分明还是演戏,而且故意演的很假,可惜即使再假又能怎样,以他俩的身份假戏随时也能变成真戏。

崔浩不敢让假戏成真,这一刻简直迸发了超强的主动性,但见这货连滚带爬上前,一脸急急道:“封赏之事,难住众人,微臣却有良策,堪称神来之笔,陛下,国主,咱们可以采用古制,封赏再也不是难题……”

嗯哼?

李世民目光微微一动。

李云却一脸若有所思,隐隐约约猜到崔浩的办法。

果然只见崔浩口中不停,紧跟着又道:“古制之中,帝王乃天之子,为至尊,至尊之子,位比诸侯,诸侯之子,位比藩王,赐单字,藩王之下,为郡王,郡王赐两字,乃是二类王……”

房玄龄突然接口,语带提点道:“这其实算不上太久之前的古制,历朝历代一直在沿用其中的一切封制。”

“不错!”崔浩急急点头,道:“房丞相说的一点没错,历朝历代都会沿用一些古制,所以咱们稍加恢复也不算突兀,正好可以解决今日封赏遇到的难题。”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然后小心翼翼指了指李云抱着的两个孩子,先是指着虹儿道:“国主第七徒,女,若按大唐原本封制,当为二类郡主,但是咱们恢复古制之后,国主的女徒弟可以位比公主。”

说着又指着李白丁,接着道:“国主第八徒,男,若按大唐原本封制,仅赐二字封号,勉强称为郡王,爵位稍显低下,但若恢复古制之后,国主是诸侯,诸侯之子位比藩王,所以李白丁可以赐单字,封爵仍旧还是一等王。”

这一番话在后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在古代乃是惊世骇俗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这是把整个大唐皇族的封赏提升了一个档。

帝王的儿子不再是王爵,而是诸侯。

诸侯的儿子可以封王爵,身份等同于以前的大唐皇子。

这听起来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大不了。

但是细一想就会知道多么吓人。

为什么?

因为这个封赏制度多出了一个诸侯阶层。

而想要封赐诸侯,第一个前提就得建国,也就是说,大唐会多出许多的诸侯国……

诸侯国怎么建?

建国的土地哪里来?

开疆拓土啊!

倘若大唐多了无数诸侯国,李世民这个诸侯就是诸侯之上的天子,随着诸侯国越来越多,大唐将会升级为一个庞大的帝国。

虽然现在皇帝也自称天子,但是这个天子其实有些自卖自夸。

自从殷商以降,勉强算上西周,自古以来只有三个朝代的皇帝称得上天子,那是分封八百诸侯才能有资格享受的荣耀。

不但是荣耀,而且是实力。

大唐现在却只有一个诸侯国,并且还在努力建设的进程中

第309章 【我害怕徒弟们反目成仇】

“九师弟,你快点走行不行亏你还是个成年男子呢,你怎么走起路来拖拖拉拉”

日光浩浩之下,道路行走三人,忽然听到一个娇憨女娃清脆出声,语气分明带着一股小孩子特有的得意和兴奋。手机端https://

然后只听一个男子很是无奈,长吁短叹道“我也想走的快一点,可我总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你也说我是个成年男子,可这世上哪有被小孩称呼九师弟的成年男子我真想这条路永远走下去,免得回去之后丢人抬不起头。”

男子说完话后,似乎苦笑起来,笑声里有着尴尬,隐约竟然还有一丝腼腆。

可惜女娃才不肯上当,反而继续用小孩子特有的狡黠呵斥他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对师尊的吩咐有些抵触喽”

男子登时一惊,连忙道“不敢,不敢,师尊之命,岂敢不从,师尊让我带你们做客,我不敢有一点忤逆之心。”

“是么”

女娃声音里故意带着狐疑,突然又道“既然不是对师尊的命令不满,那你是对我这个师姐感觉不满喽”

“不敢,也不敢”

男子长叹一声,苦笑连连道“师门排序,早者为先,哪怕师姐你只比我早一刻进门,但你这辈子注定是我崔谈笑的七师姐,我对小师姐并无不尊,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女娃声音里透着小孩子的好奇,但又似乎是因为特别聪慧所以故意装出来的好奇。

男子似乎咬了咬牙,终于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尴尬。”

“你尴尬什么”女娃不放过他。

男子再次一咬牙,继续硬着头皮道“我尴尬的原因很简单,我的师姐是个小孩子,等会若是见了熟人,甚至家中寒妻,他们问我抱的是哪家孩子,结果我张口回答一句这是我师姐,您仔细想想那种场景,是不是感觉特别丢人”

“嘻嘻”

女娃终于一笑,古灵精怪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把我放下来吧,咱们师出同门,我可不能让你丢了人。”

哪知男子声音一震,似乎很是惊慌道“不不不,不能放,师尊专门让我抱着你,我若放下便是违背师命,咱们才刚刚拜入师们,万万不能干出这种事。”

“咦,你很奇怪耶”

女娃又是好奇一声,道“师尊说你性格无耻,遇到难题最喜欢偷奸耍滑,怎么你表现的和师尊所说不一样,莫非师尊对你的性格推测有错误”

“师尊没有推错,他看我看的很准,也正因为看我看的很准,所以才故意命令我今天抱着你。这是为了给我警告,也是为了给我立规矩,师尊故意用这种办法告诉我,我年纪虽大却是你的九师弟,师尊他就是要让我丢一次脸,这个脸我今天必须得丢”

“是么”女娃再次好奇一声,似乎没有听懂男子的回答,但是女娃突然嘻嘻一笑,开口道“行啦行啦,你放我下来吧,我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孩子,这点路途我可以自己走。”

结果男子声音突然变得郑重,语气很是坚决道“感谢七师姐开恩,可惜师弟我恕难从命,师尊之令在前,师姐之令在后,故而只能先尊师命,此所谓尊师之道也。”

“嘻嘻,不用这样义正言辞啦。”

女娃嘻嘻一笑,声音透出一股子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么,师尊不止对你有令,对我也给了命令,师尊他说,只要你说出刚才那番话,那么就代表你已经懂了他的良苦用心,既然已经懂了,那便不必再做,否则你真的会丢脸,师尊并不想你丢脸”

这番话说的有些绕口,听起来像是小孩子不懂表达一般,然而男子的声音却戛然而止,显然已经听明白这话的含义。

他似乎踟躇一刻,又似乎暗暗深思,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他轻轻开口道“师尊果然是师尊”

这话蕴含深意,其中感慨颇多,偏偏女娃竟然能够听懂,竟然也跟着轻轻一声道“师尊对我们真是用心良苦,生怕咱们难以融洽相容。我是个九岁女娃,八师弟是个九岁男娃,因为我们两个的年纪都比你小,所以师尊才会做出这一幕安排,拜师第一课,先学尊与卑,咦,八师弟你怎么不说话”

“终于想到我了么”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被人忽视的懊恼,但他很快变得开心起来,语气酷酷回答道“师尊说了,我是杀手锏,平时不需要刻意表现自己,只需要关键时刻镇镇场子,在你们两个没有名满天下之前,我是震慑一切宵小的鬼见愁,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果有人连我的面子也不给,那我后面还站着一个护犊子的爹”

女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咯咯道“行了行了,先别吹嘘,麻烦你擦擦鼻涕,你把九师弟的胸襟都给弄脏了。”

男孩顿时小脸涨红,努力掩饰自己的羞赧,同时大声道“我是鬼见愁,请你尊重我杀手锏的身份,至于我为什么流鼻涕,是因为我的年龄还太小等我以后长大了,保证不会流鼻涕,吸溜”

“你看你看,又流了吧”

女娃指着他咯咯直笑。突然刮鼻子羞他道“还鬼见愁呢,还杀手锏呢,师姐我也很小,可你看我流鼻涕没有”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万分委屈的对那个男子道“九师弟,七师姐他笑话我,你快点凶一凶她,必须让她给我道个歉。”

男子哭笑不得,语气无奈道“你俩一个是我七师姐,一个是我八师兄,这种事情我搞之不定,还请师姐师兄自行协商。”

小男孩哭的更凶了。

这一边行路一边聊天的奇怪三人组,正是李云今天刚刚收入门下的三个徒弟,女娃年纪最小,但是最先入门,所以排行第七,乃是当之无愧的七师姐,李云重新给她做了一块玉佩,上面雕刻了杀生两个篆字,并且专门赐了两句诗,少女拔剑问苍穹,路见不平乃杀生,行道艰难需刻苦,巾帼不让须眉风。

男娃乃是曾经的楚王李,拜入师门之后排行第八,玉佩没有重新制作,赐的乃是原本那一块,上面雕琢白丁二字,寓意李因为阴妃之事失去皇子之身,作为第八门徒,李云同样给他赐了一首诗,天潢贵胄含匙生,忽然一日变白丁,寄语此后八十载,莫忘能争不可争。

一个包杀生,一个李白丁,一个九岁女娃,一个九岁男娃,两个小家伙都被男子抱着,而男子正是身世坎坷的崔谈笑,他拿到了第九块玉佩,也代表成为了关门弟子,这家伙年纪最大,偏偏门中辈分最小,身为第九门徒,李云同样赐他一首诗,油滑无耻骨里傲,二十八年已不少,莫忘家中贤妻跛,指点江山方谈笑。

竟然用上了指点江山这个词,显然李云对崔谈笑的寄望最深,指点江山并不是当皇帝的意思,而是成为运筹帷幄的济世大才。崔谈笑并非真的性格无耻,而是生活的压迫让他油滑,李云对这个徒弟看的很准,希望他能够变成一个不忘初心的人。

三个徒弟同时拜师,大唐朝会随之结束,李云专门给了三人一个任务,让他们携手一起去见见崔谈笑的家人。

这或是为了让相互之间融洽,又或是有着其它的深层打算,总之三个徒弟乖乖遵从师命,一路上叽叽喳喳朝着崔家车队那边走。

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有人一直在着。

而且不是一波人,是好几波来自各方的人。

比如第一波,领头的是李云和李世民,两人身后站着包杀生的父母,旁边则是百无聊赖的齐嫣然。

他们遥遥看着三个徒弟远去,看到了李白丁被包杀生弄得哇哇大哭,然后又看到崔谈笑满脸无奈,似乎正在手忙脚乱哄着小师兄和小师姐。

李世民忽然悠悠一声,语带感慨道“真好啊,真的很好,吵吵闹闹,哭哭笑笑,哭笑打闹之间,师兄弟之间的情分便有了。”

“是”李云轻轻咳嗽一声,点头微笑道“二大爷说的没错,侄儿希望的正是如此,在我看来,世间最贵的就是情分,若是情分缺失,必然如同陌路,陌路之后一旦有了利益纠纷,很可能会毫无顾忌下死手,偏偏我需要教给他们许多大本领,如果闹起来肯定会弄得天翻地覆,所以必须未雨绸缪,入门第一课先建立情感。”

“可惜他们却误会了你的意思”李世民呵呵一笑,语带调侃道“他们以为你是要给他们立规矩,认为入门第一课学得乃是尊与卑。”

李云抿嘴一乐,道“这也挺好,误会就误会呗,尊卑并非坏事,至少让他们知理懂节。”

李世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脸色竟然变得有些伤感,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开心的往事,口中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别走开,后面同时发布第二更。

大唐第一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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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他要打脸,咱们得乖乖伸出来】

这时忽听齐嫣然语带古怪道“尊卑之道好是好,就是有点太奇葩,崔谈笑明明年纪最大,偏偏辈分成了老小,包杀生年纪最小,偏偏却被你弄成老七”

少女说着看了李云一眼,又道“若是让我安排他们的辈分,我肯定要把崔谈笑排在前面,毕竟他们乃是同一天拜师,稍微调整下排序并无不妥”

李云哈哈一笑,略显调侃道“可惜你只是师娘,而我才是他们师父。https://”

齐嫣然气的鼓起小腮。

李云忽然正色道“这个事是要讲究机缘,就像你和我一样需要讲究机缘,虽然机缘这东西虚无缥缈,但是虚无缥缈未必不是蕴含深意,我既然先收了小丫头,然后才收了李和崔浩,那么我就必须按照次序给他们排位,这种事最好不要去做刻意的更改。”

齐嫣然被他说得无话可辩,只能犟嘴道“你话可说得不对,至少名字上说得不对,李已经不是李,崔浩也不再是崔浩,他们一个叫李白丁,一个叫崔谈笑,这可是你亲自赐下的名号,竟然一转眼自己就打了自己的脸。”

李云故意装作一愣,然后拿起自己手掌轻轻拍脸,道“对,你说的对,我打了我的脸。”

“咯咯咯咯”齐嫣然笑的花枝乱颤,虽然明知道李云是故意讨她开心,但是少女仍旧觉得很是很是得意,突然对着李云骂了一声,娇滴滴道“你这死鬼,真是坏得很。”

李云忽然眉飞色舞起来,似乎被女色勾引的有些不庄重,竟然嘿嘿坏笑道“我怎么成死鬼了你不是一直喊我糟老头子么”

“咯咯咯咯”齐嫣然笑的更加乱颤。

李世民在旁边有些不自在,忽然咳嗽两声道“朕觉得腹中饥饿,先去车架上用膳一番,等会你忙完了过来一趟,朕还有些事情与你商量。”

皇帝用了商量这个字眼,李云却不敢妄自拿大,连忙道“二大爷您先去,侄儿我随后就来。”

李世民点了点头,负手慢悠悠踱步离去。

等到皇帝离开之后,齐嫣然才面带狡黠眨了眨眼睛,嘻嘻对李云笑道“你不用拿眼瞪我,本姑娘就是故意的,他一个长辈粘在咱们身边干什么,身为皇帝竟然没有一点眼力劲,这也就是搁在如今,要是搁在以前我才不惯着,但凡遇到这种没眼力劲的人,本姑娘一对小金锤早就砸上去了。”

“您您要砸皇帝”包杀生的父母目瞪口呆。

李云也苦笑一声,对齐嫣然道“皇帝大过天,何须眼力劲,你刚才的做法很不好,陛下不会猜不出你是故意的。”

齐嫣然眼睛微微一眯,突然问李云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也一脸甜腻腻歪歪的让人打哆嗦”

李云摸了摸下巴,嘿嘿两声道“我也是故意的。”

齐嫣然噗嗤一声,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两口子果然是一丘之貉,刚才故意打情骂俏纯粹是为了弄走李世民,如此胆大包天的配合,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对,包杀生的父母继续目瞪口呆,好半天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该离开。

于是转眼之间,原地只剩下李云和齐嫣然,这时齐嫣然才轻轻开口,郑重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渤海我很想见一见几位姐妹。”

李云慢慢仰头看天,思索道“怕是不能一蹴而就,咱们得随着车队一起出关,毕竟我是渤海国主,迎驾伴驾乃是分内之事。”

齐嫣然冷眼旁观他的神情,开口道“我看你是放不下百姓。”

李云转头看她一眼,突然展颜而笑,道“对”

齐嫣然缓缓上前两步,用手轻轻抱着李云胳膊,喃喃道“我嫁了一个胸怀苍生的男人呢”

李云左右查看两眼,伸手揽住了少女的腰肢。

“揽揽上了”

不远处的密林之中,有两个老东西鬼鬼祟祟蹲在树杈上,其中一个老人目瞪口呆,似乎被气的白胡子都在哆嗦。

他突然破口骂道“兔崽子,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时,也不知道避讳,也不嫌丢人,就这么揽着一个黄花大闺女,我家孙女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得了吧”另一个老东西是个道童,闻言不由悠悠一笑,道“堂堂隐门大魔头,一辈子干的都是混账事,想不到竟然会说脸面这种事,齐人王你自己觉得可笑不可笑。”

齐人王勃然大怒,道“赚便宜的是你徒孙,你当然觉得无所谓,老子现在就去扯开他俩,再把那个兔崽子暴揍一顿。妈了个巴子,讲不讲规矩。”

道童悠悠然一指自己鼻尖,淡淡道“他有天下第一的祖师爷,他凭什么要去讲规矩。你干去揍他,我就来揍你。”

“干”齐人王怒骂一声,气咻咻道“别以为老子怕你,信不信现在就跟你翻脸”

道童还是一脸悠然,笑眯眯反问道“你打得过我吗我已经是陆地深仙”

砰的一声

齐人王一拳捣在他的眼上,狞笑道“老子会偷袭,以前跟你学的。”忽然反应过来,愕然道“你怎么不还手不对,你怎么没能躲开”

道童被他捣了个乌眼青,然而脸上仍旧挂着悠然笑意,淡淡道“我徒孙毕竟犯了错,我这做祖师的总得替他兜着吧。你不能去打他,但你可以来打我,这样才能让你消气,免得你发狂又去祸害人”

齐人王怔怔半天,忽然开口道“你们这一门,个个不是好东西,明明拥有盖压整个天下的势力,偏偏要弄出里嗦的破道理”

说着转头看往一个方向,赫然是李云三个徒弟那边,指着道“比如你的徒孙命令你的三个重徒孙去见家人,其实压根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互融洽,老子早已看穿一切,他是让三个徒弟回去打别人的脸,他自己明明有威震朝堂的势力,偏偏要用这种里嗦的蠢办法,看着就让人生气,老子心里很是不爽。”

道童呵呵一笑,语带深意道“世间之事,讲究随心,倘若我徒孙去帮重徒孙打脸,重徒孙的心里会爽么人若心有郁结,怎能万事随心”

齐人王一脸若有所思,忽然点点头道“这倒是颇合道门理念,原来你徒孙已经开始了授徒。这兔崽子虽然喜欢占我孙女便宜,但是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小东西”

道童神手揉了揉乌青的眼眶,悠悠然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

两个老东西鬼鬼祟祟蹲在树杈上交流,目光却一直盯着李云的三个徒弟,齐人王忽然语气变得好奇,道“老子倒是很想看看,这三个小鬼准备怎么打脸。”

道童伸手一拍他肩膀,笑眯眯道“那就去看看呗”

嗖嗖

两道身影宛如鬼魅,瞬间消失在树杈之上。

他俩是第二波李云三个徒弟的人。

至于其他还有几波,全是散朝之后的大唐官员,有文有武,各自扎堆,成群,相互结伙,奇怪的是明明很是这件事,偏偏竟然没有一个人显露身形。

全都找地方躲着往外看

这其中就有清河崔氏的不少官员,领头的赫然正是崔氏这一代族长。

除了崔氏族长,还有其他不少官员,有几个官员城府不够,此时脸上显得万分焦急,突然小心翼翼开口道“族长,为什么不肯派人提前通知崔浩已经今非昔比,然而咱家车队那边并未得知,倘若族中那几个小辈还是按照往常行事,说不定就会惹出一番大麻烦”

说着停了一停,忍不住又道“得罪不起啊”

崔氏族长看他一眼,突然开口问道“渤海国主刻意派出三位徒弟,你可知道此举有何深意”

那崔氏大臣愣了一愣,随即答道“似是为了耀武扬威。”猛然感觉这样形容不对,如果传出去很可能会惹来李云暴怒,连忙改口道“应该是为了衣锦还乡。”

他虽然改口之后很贴近事实,但是崔氏族长却缓缓摇头,一脸苦笑道“不仅仅是衣锦还乡,人家还要狠狠打脸。”

说着提起手掌,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脸庞肿起老高,苦笑又道“狠狠打,像这样打。”

在场崔氏大臣默然无语,有的长吁短叹,有的脸色怅然,而那个城府不够的大臣则是一脸愕然,略带恼怒道“族长难道就放任此事不成我们清河崔氏现在已经是第一豪门。”

这话才一说完,猛觉的身边气氛不对,他下意识四下打量,却见族中几个老辈对他面色不喜。

倒是崔氏族长脸色未变,只是淡淡问他一句道“曾经太原王氏是第一豪门,现在太原王氏在何方”

崔氏大臣登时怔住。

族长缓缓转头看向远方,轻声道“整个太原王氏,只剩下怀胎在腹的女子,之所以能够活命,是因为腹胎不杀”

说到这里又把头转回来,盯着这个族人大臣道“渤海国主想要徒弟去打崔家的脸,这个打咱们崔家必须得乖乖的挨啊”

如果不挨的话,恐怕不是打脸那么简单了

这是第二更,一起发布,昨天对不起啦,嫂子困得难受,没能整理完,今天就努力多整理一些,希望大家能满意吧,另外告知一下啊,山水说他这几天准备自己开始写,我拦不住,打电话问过医生说他勉强也可以用电脑了,我知道他是想多更新,因为我帮着整理毕竟太慢了,为了这事吵过好几次,不想再让他每天焦躁了,所以,也只能希望他能撑住吧。夜很深了,晚安,各位读者,嫂子希望过几天他开始更新的时候,你们给他一点点鼓励,求求你们。这一段解释不收费

大唐第一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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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砸死,砸死】

此时乃是辰时之末,日头已经升的很高,因是初夏季节,阳光特别酷烈,虽然不像正中午那般的大火球,但也烤炙的大地不断升腾着暑气。

天气很热,真的非常热。

这种炎热之中,不见一丝凉风,即使躲在树下都觉难耐,然而却有不少人蹲在太阳底下努力生着火。

生火,是为了做饭!

生火的人,是不得不干活的人。

古代吃饭乃是一日两餐,分别是上午和下午,因为没有中午进餐的习惯,所以早餐就会吃的比较晚,时间大约是在辰时之末,也就是后世上午的9点左右。

这第一顿饭叫做朝食,也叫做饔(yong),下午的那顿饭叫做哺食,又叫做飧(sun),一天只吃这么两顿,所以显得很是重要。

而此时恰恰是辰时之末,整个大唐车队都在忙着做饭,虽然都在忙着做饭,但是做饭和做饭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随着车队跋涉的百姓们,基本上不存在生火做饭的情况,他们大多是去山中寻找一些野果之类,凑合着吞咽下去哄骗自己的肚皮。

第二类乃是随着车队进发的商贾,这些人基本上不缺粮食和物资,他们会专门生火做饭,然后心满意足的吃上一顿。

最后一类则是真正什么都不缺的人,他们吃起饭来要比百姓和商贾讲究许多,这些人有的是勋贵,有的是世家,有钱有粮,衣食无忧。

不但衣食无忧,而且不用自己做饭,哪怕是身处长途跋涉的车队之中,他们也会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尊贵体面。

有人饭来张口,必然有人专门伺候,负责伺候的那些人,正是在太阳底下生火做饭的人。

干活的人!

“娘亲娘亲,水滚开了,是不是要下粮食了啊,孩儿真的感觉好热呀……”

烈日炎炎之下,忽听一个稚嫩小孩声音,若是顺着声音望去,必然会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家伙正在火堆旁边,他已经热得满头大汗,手里却拿着一个扇子努力扇风,眼前火堆被他扇的很旺,小家伙满头满脸全是汗水。

他使劲擦了一把汗水,手中的扇子继续努力煽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堆上面的铁锅,看到水烧开了顿时朝着母亲呼喊。

他母亲也在火堆旁边,闻言连忙把一袋子粮食倒进锅中,然后满脸心疼的抱起小家伙,语带苛责训斥道:“说了你多少次,为什么不肯听,娘亲自己能够忙活,不需要你跟着受这份罪。”

“我要帮你,我才不怕受罪……”小家伙倔强的昂起头。

他虽然被娘亲训斥一顿,然而脸上却带着骄傲,大声又道:“有我帮你烧火,你做饭的速度会变快一些,这样就能早早歇息,不用老是待在太阳地上被晒。”

“呜!”

女人鼻尖一酸,连忙别过头去,她不想让孩子看到自己眼中有泪,装作被沙子眯了眼睛揉搓几下。

好半天过去之后,她才转回头拍拍孩子脑门,轻声道:“立儿乖,听娘话,你去树荫下面坐着,娘这边不用你帮忙。”

说完生怕孩子不肯,紧跟着又道:“你弟弟也需要人照顾,他已经哭闹了好几回,立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快去帮娘亲好好照顾弟弟。”

小家伙迟疑转头,望着不远处的一片树荫,此时那片树荫之下坐着好多人正在乘凉,他的弟弟被人挤在最边缘孤苦无依。

“娘亲……”

小家伙突然低声开口,语气带着孩童般的不解,幽怨道:“我爹已经做了大官,为什么咱们还要受罪?”

女人微微一怔,脸色有些伤感。

小家伙又道:“那些人是我的叔叔伯伯,甚至有些人乃是爷爷一辈,书上说,手足同胞,兄谦弟恭,为什么他们躲在树下乘凉,咱们却要在太阳底下做饭,做了饭还要给他们先吃,我们凭什么要伺候他们?”

这是小孩子的不解,语气里带着难过。

女人幽幽一叹,伸手轻轻摩挲孩子脑门,好半天过去之后,才轻轻开口道:“这是娘亲主动要做的,立儿千万不要对他们心怀怨恨。”

“为什么?”

小家伙还是不解。

女人迟疑一下,终于俯身下来趴在孩子耳边,小声道:“娘亲这样做,是为了帮你爹,立儿你一定要记住,心里的不满千万不要挂在脸上,否则被人看到很不好,说不定又会让你爹爹多缴一年俸禄。”

“凭什么?”

小家伙气的小脸通红,声音忍不住变得高昂,这孩子毕竟太小,不懂得隐藏情绪,明明母亲叮嘱他要隐忍,他却气不住声音变高,大声叫道:“爹爹做了大官,给族中带来荣誉,结果不但不给奖励,还要爹爹贡献自己的俸禄,爹爹已经交了五年俸禄,凭什么又多加一年?”

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语气中却带着孩子的不解和愤慨,然而他母亲却吓了一跳,忍不住用手想去捂住孩子的嘴。

可惜,晚了。

只听不远处树荫下突然一声冷笑,有人满带不屑道:“哟!这孩子气劲挺大呢!”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上穿着极其柔顺的丝绸,但见她坐在树荫之下一脸嗤笑,远远望着火堆道:“不想干就不要干嘛,偏偏要装出一副主动架势,表面上卑躬屈膝,暗地里教坏孩子,哎呀哎呀,忘了您现在已经不比从前喽,您现在可是了不得的贵妇人呀,夫君已经进了朝堂,乃是响当当的五品大员……”

这番话说的尖酸刻薄,骨子里分明带着嫉妒和不满,若是针对身份地位相同之人来说,这种话属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若是针对身份地位不对等的人来说,这种话必然会给人莫大的压力和威吓。

烧火的女人连忙把孩子放下来,一脸急切屈膝行礼,急急解释道:“四妹莫要生气,孩子不太懂事。”

“好大的胆子,你喊谁四妹呢?”树荫下的女子脸色一冷,阴着脸道:“我夫君乃是崔氏嫡支,你夫君是什么东西?不要拿同辈辈分攀扯,同辈也得有资格才行。”

说着似乎越来越气,猛然竟从树荫下走了出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怒火,竟然一脚将火堆上面的铁锅踢翻,好好一锅香粥,顿时翻滚在地,但听咣当一声,粥水把火堆熄灭。

小家伙被她吓了一跳,紧跟着就心疼起来,忍不住叫道:“你踢翻了我娘做的粥。”

女子脸色更冷,语气比脸色还冷,盯着小家伙骂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是你娘用崔家粮食做的粥,你娘不是想要表现么,让她重新再做一锅啊……”

说着看向孩子母亲,一脸挑衅道:“怎么样呀贵夫人?是不是感觉很窝火?有火不要憋着嘛,发出来让大家看看,你夫君可是堂堂五品大员,是能够进入朝堂参加朝会的大人物哟。”

孩子母亲气的浑身打哆嗦,但她仍旧坚持住不肯反击,只是苦笑一声道:“四妹你何苦如此?家夫毕竟给崔氏赚取了荣誉……”

“呸!”

女子猛然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崔氏缺你男人一个官吗?真以为是凭着自己本事进的朝堂吗?没有清河崔氏的推举他算什么东西?真以为是五品大员吗?他才是从五品而已,这种级别搁在崔家连狗都看不上,也就你们自己以为是大官……”

她越说越显得刻薄,正准备再说点更难听的话,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空中破风有声,但听‘砰’的一声闷响,她陡然一头栽倒在地。

栽倒之处的地面上,有一块石头正在滚动。

女子呆了一呆,随即满脸怒气,口中发出尖利一声叫,咬牙切齿道:“是谁扔的石头,快点给本夫人滚出来……”

“我扔的,但我不会滚,要不,你教教我啊。”

但听一个清脆声音响起,听起来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很是无所谓道:“让我滚,我可从来没学过,你这女人张口就说滚,莫非你天生会这个?嘻嘻,听说狗才会打滚,可是皇宫里没有癞皮狗,今天正好有机会,你学一个癞皮狗给我看看呗!”

女子又是一呆,目光忍不住顺着声音查看,等到看清来人之后,脸色顿时暴怒异常,她虽然生的花容月貌,但是这一刻却显得狰狞丑陋,破口骂道:“崔浩你好大的胆子,给我乖乖的跪下来……”

对面昂然站着三人,赫然一大俩小,大的正是崔浩崔谈笑,小的则是包杀生和李白丁。

此时崔浩同样满脸怒气,眼睛一直盯着地上被掀翻的大锅,突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怒意缓缓收敛起来,淡淡道:“石头,不是我砸的!”

女子其实早就知道不是他砸的,但是仍旧一脸恨意盯着他,同时用手指着崔浩身边的李白丁,咬牙切齿道:“即便不是你砸的,也是你带来的这个小杂种砸的,不管是谁干的,都要算在你的头上,崔浩,今天你必须给我跪下……”

说着停了一停,看着李白丁又道:“还有这个小杂种,也得跪下!”

噗嗤!

崔浩笑了!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堂堂清河崔氏,张口却像喷粪,这样败坏门风的女人,怎么就没人出来管管么?”

怎么就没人出来管管么?

不远处树荫之下,有些人面色微微一怔。

他们隐隐感觉崔浩今天的做派和往常不一样。

更有几个人早已脸色猛变,突然从树下急匆匆站起来,盯着李白丁问道:“你刚才说皇宫里没有癞皮狗?”

李白丁小脸冷厉不管这几个人,只是奶凶奶凶看着骂他的女子,问道:“你刚才骂本王是小杂种?你有没有胆量去我父皇面前骂一次?”

有没有胆量去我父皇面前骂一次?

这话顿时让树下某些人脸色苍白。

然而骂人的女子一时却没能反应过来,反而再次暴怒开口道:“骂就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清河崔氏怕过谁,去你父皇面前骂你又怎么……等等,你父皇?”

她脸色忽然也变得苍白起来。

曼妙的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

李白丁突然上前散步,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那块石头。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朗朗乾坤之时,但见这个九岁的男孩高高举起石头,吃力的,狠狠的,砸了下去。

砰!

女子一头栽倒下去。

姣好的面容血流如注。

砰!

石头又砸!

砰!

石头还砸!

一连砸了七八下,女子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李白丁满脸无所谓的扔掉石头,这才慢悠悠看向树底下的人,小脸傲娇道:“曾经,本王是天潢贵胄,现在,本王是渤海门徒,我排行第八,我赐号白丁,师尊叮嘱与我,一生能争不争,但是有一种事例外,欺负我的师弟不行,因为,我这个老八只有一个师弟,师尊跟我说,他是大唐第一狠人,我可以做大唐第九狠人,我的九师弟,是第十狠……”

说着似乎才想起有件事没有解释,转手指着崔浩笑嘻嘻道:“忘了跟你们说清楚,这位就是我的九师弟,曾经的崔浩,现在的崔谈笑,今日拜入渤海,赐下王爵之封。”

今日拜入渤海。

赐下王爵之封!

第312章 【心狠手辣的族长】

“火候差不多了,应该我们出场了……”

不远处的山林之中,清河崔氏的族长忽然轻叹一声,他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偏偏在场崔氏大臣都能明白。

唯有那个城府不深之人楞了一愣,略显迷糊问道:“我们为何出场?”

“还能为何?”

崔氏族长没有说话,旁边一个略显年长的大臣狠狠瞪了这人一眼,语带呵斥道:“你是清河崔氏嫡支,自幼接受精良教育,为什么脑筋竟然如此愚笨,这点事情你都想不通吗?”

这人又是一愣,目光显得有些畏惧,他小心翼翼看看众人脸色,满脸尴尬道:“晚辈一向在地方为官,进入朝堂时日不久,我对于勾心斗角那一套…额不对,我对于朝堂争锋那一套有些欠缺。”

“这不是朝堂争锋!”

崔氏族长突然开口,语气肃重道:“这是家族生死存亡,远比朝堂更为严重……”

说着忽然长长一叹,恍如呓语般道:“倘若不能渡过这一劫,从今天开始就没有清河崔氏了!”

“竟然如此严重?”

这次所有崔氏大臣的脸上都是一紧。

“不错,就是如此严重!”

崔氏族长缓缓点头,突然目光转向刚才说话那人,然后抬手指向山林之外崔浩等人,沉声问道:“你现在可知道为何该我们出场否?”

“为何该我们出场?”这人迟疑一下,目光下意识看向外面。

终于他脑筋忽然灵光一回,连忙惊喜回答道:“我明白了,咱们需要去低三下四,渤海国主让他们来打崔家的脸,光打崔家的小辈肯定不满意,现在小辈已经被打了,该轮到咱们出去继续挨……”

“放屁!”

崔氏族长突然怒吼一声。

可怜他堂堂五姓七望的族长,生平一向自诩儒雅悠闲,然而这一刻却被气的爆出粗口,一张国字脸上全是铁青之色。

说话之人被他骂的一愣,唯唯诺诺不敢发出声音。

“罢了罢了!”

崔氏族长看他这样,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之色,忽然道:“老夫给你解释一下吧,免得你到死都不知道今日之故。”

说着再次抬手一指外面,沉声道:“包杀生,崔谈笑,李白丁,渤海国主一日连收三徒,却把三个徒弟全都派来崔氏车队,打脸固然是为了打脸,然而真正的原因是想放过崔氏一马!”

这时一个崔氏老臣缓缓接口,代替族长继续解释道:“既然要放过崔氏一马,那么只让小一辈挨打已然足够,否则连我们老一辈也要被打脸,那就不是打脸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刚才那人面色恍悟,终于显出了若有所思之色,喃喃沉思道:“世家传承千载,颜面不可轻折,被人打脸乃是举族蒙羞之事,已经算是极其严重的重创,若是有比打脸还要严重的事,那只能是……”

“只能是灭族!”崔氏老臣再次接口,语气肃重道:“恍如太原王氏,满门尽皆抄斩。”

刚才说话那人顿时打个哆嗦。

崔氏老臣看他一眼,语带提点道:“你现在能把事情悟透了么?”

我能悟透么?

再悟不透真成蠢货了!

说话之人轻轻吸了一口气。

渤海国主想要放过清河崔氏,所以才会只派小一辈出来打脸,而他刚才却说老一辈也跟着出去挨打,这分明是自己上赶着要往死里送。

难怪族长暴怒骂他。

……

“走吧!”

崔氏族长忽然再次出声,语气带着忧虑道:“做事当有决断,太久容易生变!”

说完之后再也无话,只是急急领头走出山林,后面一众崔氏大臣对视两眼,各自苦笑跟着族长出来。

两边距离只有五十步不到,他们一群人转眼就到了跟前,崔氏族长不等这边开口,先已满脸堆笑急急拱手,道:“老夫年老体衰,行路多有不便,来迟一步,赎罪则个。”

其实哪里是行路不便导致的来迟!

根本就是在山林中等着故意来迟!

他一脸和蔼笑容,全无世家族长的高傲,他脚下加速上前几步,忽然脸色变得极其严肃,再次拱手道:“清河崔氏当代族长,见过渤海国主三位门徒,因是散朝,不行王礼,咱们可否使用民礼相交,还请三位能给小老儿一点薄面。”手机端::

刚才还自称老夫,一转眼就变成小老儿,语气真诚十足,说不出的亲切和睦。

自古有云,伸手不打笑脸人!

然而崔谈笑只是看他一眼,淡淡问道:“来了?”

仅仅两个字!

毫无对待族长的尊重之意。

这要是搁在不明就里之人看到,恐怕立马就会指责崔谈笑失礼。::

偏偏崔氏族长却面色严肃,语带肃重道:“来了!”

回答的竟然也是两个字,而且听起来有些紧张的味道。

崔谈笑又看他一眼,这次没有开口说话。

他忽然抬脚两步,上前扶着自己妻子,同时把自己六岁儿子揽到身边,然后对着站在一旁的包杀生轻轻开口,郑重道:“七师姐,劳烦您……”

这番动作和话语全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味道。

然而包杀生却同样郑重点头,小大人一般回答道:“师姐自然会帮你。”

小丫头说完之后直接抬脚,一路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之下,此时树荫之下全是崔氏之人,但是小丫头却越过众人奔向树荫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她。

很多人猜不透这丫头要干什么。

或者说,猜不透崔谈笑请她帮忙干什么!

但是众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但见树荫边缘的杂草之中,有一个两岁左右的脏污小男娃,他一直坐在那里不哭也不闹,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乖巧还是因为怯弱。

包杀生抱起了小男娃!

她自己也才九岁,抱着男娃有些吃力,然而她却步履坚定抱了回来,一路直接走到崔谈笑的面前。

然后,抱着孩子往前轻轻一送。

崔谈笑的妻子迟疑一笑,连忙伸手把孩子接在手中。

直到这时,小男娃才显出一个小娃娃应有的样子,但见他猛然铺在母亲怀中,努力用嘴巴去寻找某个温暖,同时口中发出撒娇之声,很是委屈哭了起来,哇哇道:“娘亲,我饿,但我很乖,我一直坐着不哭也不闹,你要给人做饭,哥哥要给人烧火,我很乖,不哭也不闹。”

崔谈笑的妻子的眼泪横流。

这幅场景让在场崔氏众人面色讪讪。

包杀生突然开口,对着崔谈笑道:“人齐了!”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崔谈笑却点了点头,郑重道:“对,人齐了!”

说完之后微微转头,目光平静看向崔氏族长,也不知因为何故,他脸上竟然现出淡淡笑容,仿佛刚才受欺负的不是自己妻子儿子,只是轻轻开口道:“崔族长,人齐了!”

崔氏族长深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一撩袍袖,竟然行出大礼,口中沉沉发声,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大声道:“清河崔氏,当代族长,代表全族嫡支一千三百口,外加旁支四千六百口,再加偏远分支两万九千口,举族,谢罪!”

砰的一声!

双膝直直砸在地上。

只见这个累世豪门的族长一脸沉痛,再次大声道:“家有不肖,飞扬跋扈,族规有陋,蔑视贤良,从今日开始,清河崔氏将会立下规矩,资助所有偏远分支读书习字,同时废弃上缴俸禄之规,即刻惩罚欺压同族之徒……”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猛然转为暴喝一般,吼道:“来人啊,将此妇杖毙当场!”

他的手,指向的是地上那个被李白丁砸晕的女人。

在场崔氏众人都是一愣。

却见崔氏族长话语不停,再次暴吼道:“来人啊,将此子逐出家门!”

他的手,这次指向的是树荫下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连续发出两个命令,惊的崔氏众人无不胆寒,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语带焦急道:“族长,这是您的儿子儿媳啊!”

“闭嘴”崔氏族长面色森寒,语气比脸色更加森寒,暴吼道:““杖毙!逐出!”

说话说的斩钉截铁。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仿佛要杖毙的不是他儿媳,仿佛要逐出的不是他儿子,他一张国字脸上全是坚定,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铁了心。

世家规矩严苛,族长之命犹如法旨,在场崔氏众人呆呆片刻,终于有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有一个人站出,就有更多人站出,很快走出十几个年轻青壮,然后去车队之中拿出棍棒等物。

他们拎着棍棒回来,一路走向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虽然是听从族长命令行事,然而他们的眼中隐藏着怒火。

甚至有人面带恨意看了一眼崔谈笑。

族长之命,不可不从,他们高高举起棍棒,准备当场将女子杖毙。

哪知就在此时,猛听崔氏族长再次开口,大声道:“等一等!”

举棍的年轻人顿时心中一喜,眼中不由自主现出期待之色,暗暗道:“莫非族长要收回命令?”

哪知迎来的却是崔氏族长无比森寒的声音,冷冷道:“汝等十几人,目中带愤恨,愤恨也无妨,不该对王爵,此举,罪过,各自掌嘴五十,然而再尊吾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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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天底下第一奇闻】

各自掌嘴五十?

然后再尊吾命?

啥意思?

就是说自己先抽自己五十个耳光,抽完自己之后再拿棍子去杖毙别人,原来族长汗珠他们不是为了收回命令,而是增加新的惩罚命令。

这惩罚太狠了点吧!

崔家何时因为不敬王爵自行掌嘴过?

以前不敬皇帝还不是照样优哉游哉?

族长是不是太过夸张了点……

十几个崔氏嫡支的年轻人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脸上的不愿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崔氏族长再次暴吼,厉喝道:“打不打!”

他语气无比冰寒,脸色铁青一片,几乎咆哮道:“倘若不尊族命,全都逐出家门。”

逐出家门?

十几个青年面色一惊。

然后,几乎不约而同,简直整齐划一,但见他们全都抡起巴掌,重重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抽的真狠啊!

仿佛不是在抽自己一般。

转眼之间,人人脸腮红肿,有几个甚至把自己打的嘴角流血,然而抡起的巴掌丝毫不敢停止。

每人五十个耳光,没人敢少一下,等到打完之后,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憋着火,这时候再也不用崔氏族长暴吼,他们自己就把棍子恶狠狠的伦了起来。

包杀生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捂住了崔谈笑的儿子眼睛,旁边李白丁微微一怔,很快也伸手捂住崔谈笑令一个孩子的眼睛。

反倒是崔谈笑一脸平淡,甚至还笑呵呵问了一句道:“七师姐赐号杀生,怎么竟然心肠如此柔软。”

小丫头看他一眼,小脸严肃道:“我学杀伐之法,是为护佑良善,打人杀人这种凶恶之事,我们这一代看看便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说,不能让眼前场景吓坏崔谈笑的两个小孩子。

崔谈笑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突然上上下下打量包杀生,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郑重开口道:“师姐只有九岁,却有长者之风,难怪师尊会坚持让您在前,而我这个二十八岁的成年人只能在后。”

包杀生小脸坦然。

砰!

砰!

砰!

棍棒之声,重如山岳,虽是打在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身上,但也如同打在在场所有崔氏嫡支的身上。

前面几棍的时候,女人口中还能发出惨呼,很快惨呼变成哭嚎,哭嚎又变成喘息,到了后面连喘息之声也已消失,一副姣好曼妙的身躯被打的血肉模糊。

杖毙!!

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杖毙了。

自始至终,崔氏族长的脸色未曾有过任何变化,直到这个飞扬跋扈的儿媳横死当场,他才一撩袍袖从地上站起来,拱手郑重对着崔谈笑问道:“可满意。”

崔谈笑同样郑重回答,语气肃重吐出四个字,一字一顿道:“恩怨已解!”

虽然仅仅是四个字,但是崔氏族长却常常吐出一口气,仿佛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整个人绷着的神情缓缓放松下来。

崔谈笑忽然再次开口,轻轻道:“我一直以清河崔氏而自豪,从未想过要打死任何一个同胞。”

崔氏族长目光平视而来,似乎要看清楚这个崔氏年轻人的心底,好半天过去之后,崔氏族长才郑重开口道:“这是给你师尊的交代!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欺辱他弟子之后不受教训。”

崔谈笑面色转为严肃,再次郑重道:“恩怨已解,家师不追!”

这次说了八个字!

崔氏族长忽然仰头看天,不知为何竟然老泪纵横,哽咽道:“万幸啊,只死一个人。”

……

“只死了一个人?”

不远处的另一个山林,有两个老家伙鬼鬼祟祟蹲在树杈上,其中一个白胡子老头正是隐门大魔头齐人王,另一个小小年纪模样的则是道童。

齐人王两只眼睛犹如鹰隼,即使心平气和仍旧显得狠辣无比,这老头一脸愕然望着林外,很是匪夷所思道:“竟然才打死一个人就完事了?这也有点太过轻飘飘了些。如果是老子出面,必然要屠灭满门,崔氏嫡支抽筋扒皮,犯事女人挫骨扬灰,再把他家小孩子的脑袋全都拧下来挂在城门上,以此来震慑所有人不敢惹我。”

道童面带无奈看他一眼,轻轻道:“人活于世,何人无仇?倘若都像你这个杀法,天底下就没有活人了。”

“那关老子屁事!”

齐老头明显很是不爽,翻着白眼道:“亏你徒孙号称大唐第一狠人,想不到干起事来竟然婆婆妈妈,雷声大,雨点小,弄出这么大一副阵仗,到头来只杖毙一个女人,这算狗屁的第一狠人?看来老子得抽空教教他……”

道童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神情,唯独听了这话却面色一紧,连忙呵斥道:“你别发疯。”

齐老头哪里管他呵斥,自顾自开始琢磨怎么训练李云便狠一点,似乎想到美妙之处,口中忍不住发出嘿嘿的低笑声。

道童不敢让这个疯子继续琢磨下去,忽然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徒孙为何这么做?他明明可以趁机把整个清河崔氏连根拔机……”

“对啊,他明明可以!”

齐老头顿时好奇起来,化作好奇宝宝问道:“如果将清河崔氏满门抄斩,必然达到他削弱世家的目的,为什么这小子竟然选择放手,搞了半天最后只杖毙一个女人?”

道童慢悠悠看他一眼,语带怂恿道:“真想知道么?不如咱们去偷听?”

“呸!”

齐老头猛啐一口,满脸不悦道:“老子纵横天下七十年,我想知道的事情何须去偷听?老子就这么大大方方过去,让那个臭小子乖乖给我讲一讲。”

说着就要跳下大树,准备去找李云问问。

道童伸手将他一拉,摆摆手道:“不可不可,此时他正和皇帝奏对。”

“皇帝算个屁!”

齐老头眼睛一瞪,道:“死在老子手上的皇帝好几个,李世民若是碍了我的眼照样杀。”

道童把脸色一拉,呵斥道:“你还想不想我带你玩?西方那个陆地神仙离的很远!若是你撕毁咱们之间的约定,贫道保证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去杀他。”

齐老头顿时偃旗息鼓,不过仍旧哼哼哼唧唧道:“算了算了,不杀皇帝就是,杀神仙才好玩,老子要去西方爽一把。”

他脾气像个小孩一般,动辄就会发疯杀人,当世之间估计也就道童能够哄住他,两个老家伙算是知根知底。

道童哄住他之后,两人再次化作大鸟一般闪身而起,穿林犹如无物,不惹一丝尘埃,仿佛一转眼之间,竟然到了皇帝车架之畔。

此处乃是天子车架,周围到处是明桩暗哨,齐老头气呼呼嘟囔几声,似乎嫌弃道童闭着他隐藏,但见他手中忽然飘出一种粉末,转眼变成虚无缥缈的白气,烟气氤氲之中,两个老家伙仿佛原地消失。

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他们的存在。

堪称举世无双的障眼法。

他俩分明就大喇喇的坐在天子车架的顶上。

齐老头脾气很急,不等坐好已经探出脑袋,耳朵支愣愣竖起,开始偷听车中谈话。

……

此时天子车架之中,李云确实正在和皇帝奏对。

两个老前辈做到车架顶上之时,恰恰是李云说到最关键的地方,似乎李世民听了有些不爽,很是生气质问道:“如此良机,为何错过?若是让朕出手,必然满门抄斩,臭小子你到底明不明白,有时候杀人乃是必须手段,你总是如此心慈手软,何时才能变得杀伐果断,乖乖听朕的话,咱们把清河崔氏连根拔起,大不了男杀女留,但是小孩子必须斩草除根……”

齐老头听得怔了一怔,忽然裂开嘴低笑表扬,道:“李世民这个皇帝还算马马虎虎,勉强算是个懂得杀人的好皇帝。”

道童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出声。

齐人王翻个白眼,竖着耳朵继续倾听。

这次才只听李云开口说话,语带肃重道:“世家之灭,永无可灭,既然难灭,何必大肆杀戮……”

啥意思?

齐老头迷茫了!

世家永无可灭?

难道杀都杀不干净么?

老头下意识看向道童,希望自己的老对手能够给自己解释一番,哪知道童理都不肯理他,反而面带沉思似乎在琢磨李云的话。

祖师琢磨徒孙的话?

齐老头感觉见到了天底下第一奇闻。

第314章 【大唐狠人剧组】

世家之灭,永无可灭?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李世民明显陷入沉思之中。过了好半天之后,皇帝仍旧似乎仍然没能想通,忽然开口道:“朕不信!”

朕不信!

仅仅三个字,语气却霸道异常,但听这位雄才大略帝王缓缓开口,沉声道:‘倘若搁在数年之前,世家确实乃是庞然大物,举手投足之间,拥有左右天下格局的力量,那时若是有人跟朕说世家永无可灭,朕保证会产生心有同感之无奈……’

“但是现在不同了,对么?”李云轻轻一笑,代替皇帝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不错!”李世民虎目一闪,目光森然道:“今时不同往日,世事总有轮回,民间有句古话,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噗嗤!

李云忽然笑了起来,一脸古怪之色道:“陛下您可千万不要说莫欺少年穷!”

李世民怔了一怔,满脸莫名其妙道:“朕说莫欺少年穷干什么?朕要说的是风水轮流转。”

“那还好!”李云脸色还是古怪。

李世民满头雾水看他半天,最后归结于这个侄子又犯了癔症,皇帝却不知道,后世这句话已经成为烂大街的东西。

“陛下啊!”李云忽然再次开口,语带某种说不出的调侃之意,道:“您可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说莫欺少年穷,否则的话,呵呵!”

“你鬼笑个啥?”李世民皱起眉头,对侄子的莫名其妙很是不悦。

李云满脸古怪看他一样,突然无头无脑说了一句道:“苍穹剧组连夜走的,买的站票,临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咱们大唐第一狠人剧组不是好鸟……”

“啥意思?”李世民双眼发直,显然听不懂李云所说之事。

“哈哈哈哈!”

李云笑的浑身畅快,连连摆手道:“没啥没啥,侄儿只是给您说个玩笑,天气太热,人易生焦,咱们伯侄两个坐在车中奏对,侄儿害怕您热的烦闷会找我麻烦。所以故意说个笑话,缓解一下尴尬气氛。”

“屁的缓解,朕一句都听不懂!”李世民把眼睛一瞪,呵斥道:“以后不准再说这些古古怪怪的话。”

李云笑嘿嘿点头。

皇帝突然迟疑一声,好奇把脑袋凑上前来,眨着眼睛问道:“剧组是何物?站票又是何物?”

“呃!”

李云顿时满脸古怪,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

他努力琢磨半天,最后才似是而非解释道:“剧组,就是演戏的团体,站票,就是坐车之人买不起座位。”

“原来是一帮戏子!”

李世民顿时满脸鄙夷,郑重叮嘱他道:“你是渤海王爵,又是皇族守护者,你可不要去弄戏子这些东西,就算演的再好也会丢了皇族颜面,刚才你说大唐第一狠人剧组,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若是真的喜欢演戏,你在府中豢养一些伶人便可……”

李云抓了抓脑门,悻悻道:“侄儿跟您开玩笑呢!”

“开玩笑也不行!”

李世民眼睛又是一瞪,呵斥道:“你马上就要建国登基,从此乃是渤海国主,并且即将大婚,立业而又成家,以后一言一行续当谨慎,再不可像个小孩子疯疯癫癫。”

“知道啦知道啦!”

李云无奈翻个白眼,再次悻悻道:“比我二大娘还啰嗦。”

李世民气的面皮发鼓。

伯侄两个明明在奏对朝政,结果聊天不久直接歪楼,他俩却不知道,天子车驾的顶上蹲着两个老家伙在偷听,齐老头听得一头雾水,一张老脸全是莫名其妙,道童却面色异常,似乎有种回忆从前的怅然……

天子车架之中,李云还在嘟嘟囔囔,李世民嫌弃他啰嗦,突然抬手抽了他脑门一巴掌,呵斥道:“乖乖跟朕奏对,不要胡搅蛮缠,对了,朕刚才说到哪里了?”

“您说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云眼珠子一转,紧跟着嘿嘿笑道:“莫欺少年穷。”

“对,莫欺少年穷!”李世民果然被带歪节奏,点了点头竟然还一脸郑重,突然反应过来被侄子刷了,顿时气得暴跳如雷道:“屁的莫欺少年穷,老子说的是风水轮流转……”

可怜他堂堂一个皇帝,竟被李云气得飙出脏话,连朕也不说了,直接说成老子。

李云看他真要发火,连忙低头装作乖乖,心中却鄙夷直笑,暗暗道:“还皇帝呢,开玩笑都不懂。”

李世民胸口急速起伏几下,这才勉强把怒气压制下去,冷哼道:“当初世家豪门乃是何等庞然大物,历朝历代的皇族无不以削减世家而努力,朕亦效仿先人,惜之徒劳无益……”

说着停了一停,语带感慨道:“世家实在太庞大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掌握笔刀口舌,天下九成读书人出自门下,即使不是出其门下,也要给他们投卷获得举荐……”

“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对吗?”李云在一旁轻轻开口。

“不错!”李世民目光一森,沉声道:“世家相互勾连,形成利益之体,动一个,惹一群,若是强硬杀伐,就会惹得群起攻之,皇族并不怕群起攻之,因为皇族能坐天下靠的就是力量,皇族真正害怕的是杀光了世家没人治理天下。”

说着轻轻叹息一声,若有无力道:“倘若天下无人治理,百姓必然水火煎熬,百姓一旦活不下去,想要掀翻朝堂何其简单,皇族,呵呵,皇族转眼就是亡国之族。”

李云点了点头,由衷赞叹道:“二大爷不愧是千古明君,这种话一般皇帝说不出来。”

“狗屁!”李世民瞪他一眼,呵斥道:“现在只有咱们爷俩在,你不用拿好话糊弄朕。朕什么好话没听过?你拍马屁的本事比那些朝臣差远了。”

李云哭笑不得,连连解释道:“侄儿我乃是由衷而言。”

李世民哼了一声,大喇喇道:“那便算你是由心而发吧,朕勉为其难收下你的恭维。”

皇帝说出这话之时,其实语气是十分欣慰的,不但十分欣慰,甚至有些自豪,李云分明看到皇帝眉角上扬,显然心中颇有一些沾沾自喜。

却见李世民忽然开口又道:“世家之庞大,原本有种尾大不掉之无奈,放眼历朝历代帝王,莫不以世家之庞大而徒之奈何,朕曾经也是如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气猛然变得傲然起来,道:“所谓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无论是朕还是世家,我们都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过去,天下格局已经完全变样。”

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一停,目光转向李云道:“自从你现身长安,可算是崭露头角,朕原本以为你只是李氏皇族寻回了一颗沧海遗珠,世家豪门也以为你会老老实实享受荣华富贵,可惜我们都没有料到,你的现身压根不是崭露头角。”

李云听得眼珠子发直,下意识道:“不是崭露头角,那是崭露哪里?侄儿我,从来不从赤身露体吧……”

噗!

李世民喷笑出声,显然被侄子的模样逗笑了。

皇帝略显不满看他一眼,语气却变得慈祥起来,甚至听起来有种傲然味道,十分嚣张道:“若是用那些读书人的话说,你的现身分明乃是横空出世……”

说完似乎感觉不够逼格,皇帝想了一想接着又道:“横空出世,横行无忌,横刀立马,横扫六合!”

皇帝说着突然把两只手伸开,做出一个夸张的囊括动作,道:“李氏皇族有你,大唐可以拥有天下,所以朕和世家都认为,七年前你的现身乃是横空出世。”

“还好还好!”

李云伸手擦了一把汗,满脸古怪道:“侄儿刚才见你满脸严肃,差点以为您想说我是额角峥嵘呢……”

这话本来是后世网络小说的一个梗。

偏偏李世民听了却微微一怔。

皇帝不知为何突然上上下下打量李云,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帝才语带郑重道:“世传额角峥嵘者,不为帝王不为君,实乃生而知之,五百年降一圣,朕以前从未往这方面琢磨,经你一说突然发现竟是十分贴合,臭小子,你果然额角峥嵘……”

李云目瞪口呆。

他感觉皇帝这评语实在太过夸大了些。

额角峥嵘指的啥?

那是五百年才能生出一个的圣人。

他李云算是圣人么?

不是!

他只是个倒霉的穿越者而已,上辈子是个被人笑话三下出水的网络扑街小写手。

却见李世民面色古怪,突然语带感慨开口道:“渭水抓鱼,石盐脱毒,黄河一战,天下轰传,然后坐镇范阳,建立交易中心,又用三年时间,将河北道拔除穷苦,随即飘然出关,再次白手起家,关外乃是不毛之地,发配犯人都嫌荒凉,然而你却一年时间大为改观,几百万靺鞨蛮子把你当成大族长……”

皇帝突然看向李云,目光带着古怪道:“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朕都没有想到你竟然做了这么多事,这不是额角峥嵘的圣人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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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从来只听说天子,何时听说过人皇】

李云满脸汗颜,扭捏道:“二大爷,咱们不是在说世家之事么!”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您说世家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哪知李世民语气一正,沉声道:“朕说你就是在说世家。”

李云微微一愣!

却见李世民一脸严肃,再次沉声道:“因为有了你,天下格局变,七年之前,世家庞大,七年之后,皇族为先,所以朕才会说风水轮流转,朕现在有足够的底蕴随时灭掉世家。”

“不!二大爷你错了!”

李云突然郑重开口,沉声道:“侄儿还是坚持我的理念,世家之灭永无可灭……”

这分明又把话题撤回了开端。

李世民眉头微皱,似乎对李云的固执有些不解。

李云大有深意看了皇帝一眼,轻轻开口道:“二大爷,侄儿我问您一句话,您可知道,世家从何而来?”

世家从何而来?

这话问的皇帝怔了一怔。

……

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帝才语带不确定道:“世家之所以成为世家,是因为门阀传承代代不断,每代皆有读书之人,越来越掌控书籍知识,所以攫取朝堂官位,占据天下九成!”

“不对!”

李云摇了摇头,道:“二大爷这话说的乃是结果,但是您没有说出结果的前因,您说的乃是世家发展壮大的过程,但您没有说出世家从何而来的本质!”

李世民沉吟不语。

李云再次看他一眼,忽然轻声开口道:“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二大爷您稍微一想便能明白,世家从何而来?世家从帝王而来!”

李世民目光一闪,脸上果然现出若有所思之色,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帝轻轻喃喃道:“世家从帝王而来?”

“不错!”

李云点了点头,语带引导道:“二大爷您好好想想,世家的源头都是谁?咱们不妨打个比方,找一个世家作为剖析,比如太原王氏,此族源头是谁?”

比如太原王氏,此族源头是谁?

如此浅显的问题,显然难不住李世民,但见皇帝毫不迟疑开口,理所应当回答道:“若按王氏自我宣扬之言,其族之祖乃是周灵王太子,但那是蒙骗世人,属于攀扯圣贤之道,其实太原王氏的源头在秦,他们有史可考的老祖宗应该是王翦……”

李世民说着停了一停,语气忽然变得赞赏起来,下意识道:“王翦此人,秦之名将也,大秦兼并六国,始皇横扫六合,若无王翦战无不胜,大秦何以攻无不克。”

“问题出就出在这里!”

李云突然打断李世民的话,道:“王翦战无不胜,大秦攻无不克,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千年,然而二大爷提起王翦仍旧语带赞赏,那么侄儿想问问您,千年前的秦始皇对于王翦当如何?”

“那必然是宠信有加!”李世民脱口而出,道:“若朕乃是秦皇,必然对王翦极其重用。”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道:“这就是侄儿为什么会说世家永无可灭的原因。”

李世民顿时一怔,感觉这两件事无法贯穿起来。

李云并不想让皇帝费心去思考琢磨,直接开口引导道:“二大爷您好想想,王翦得到秦皇重用的结果是什么?”

李世民果然往这方面想,随即便得出答案道:“秦王重用王翦,武将助涨武勋,所以大秦横扫六合,短短十数年便能一统天下。”

李云点了点头,便是李世民所说,但他紧跟着再次开口,又道:“这是国家层面的结局,侄儿想问的是私家层面!”

“私家层面?”

李世民微微皱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帝王重用,家族腾飞,从此不断繁衍壮大,终于成长为累世豪门……”

嘶!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李云苦笑出声,语带无奈道:“二大爷现在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偏偏李世民却一脸慎重点了点头。

但听皇帝语气竟然带着惊慌,似乎从未像这一刻般害怕,喃喃道:“朕和秦始皇一样都是皇帝,朕也有自己欣赏的臣子,比如程知节,比如刘弘基,这些人个个得到重用,他们分明就是开创一个世家的源头……”

“不对!”

李云摇了摇头,郑重道:“开创世家的源头,是您!”

李世民脸色铁青。

难怪世家永无可灭!

因为世家可以不断出现新的。

就算灭了所有旧的世家,皇帝依旧需要臣子帮他做事,而一旦某个臣子不断得到重用,这个臣子的家族必然慢慢壮大。

壮大之后,繁衍传承,也许只需要三五十年光景,又是一个崭新的世家豪门。

当年的大秦王翦不忠吗?

忠!

当年的王翦胆敢损害大秦利益吗?

不敢!

但是他的后世子孙繁衍生息,发展壮大之后却成了天下之患,同样的道理,程咬金等人的后世子孙一样会繁衍生息。

李世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铁青道:“这岂不是说,朕想灭绝世家的努力永远不可成功。”

李云点了点头,语带无奈道:“除非世间发展到人人为公层次,否则世家永远不可能灭绝……”

说着看了一眼李世民,接着道:“世家是什么?世家是利益聚合体!世家未必需要亲人族人聚合一起,只需要利益牵连者便可组成。但凡世人还有私心,那么利益聚合体便不可泯灭。”

李世民面色沉重,突然道:“朕现在终于明白,你今天为什么会放过清河崔氏。”

皇帝显然已经懂了李云的心思,然而天子车驾顶部的齐老头却仍旧不懂,这个隐门大魔头一脸茫然,转头看着道童问道:“啥意思?杀光世家不顶用?”

问完不等道童回答,自顾自又道:“你这徒孙说话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皇帝竟然信了,依照老子看来,世间没有灭不掉的势力,既然他们想要灭掉世家,那么举起屠刀杀就完事了,旧的杀光如果出现新的,那就把新的再次屠戮一遍。”

道童看他一眼,语带怅然道:“人心就是世家,你能把人心杀死吗?刚刚我徒孙说的很清楚,但凡世人还有一点私心,利益便会源源不断聚合,利益聚合一起,其实就是世家。”

齐老头面色呆滞,喃喃道:“若是人没了私心,那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道童再次看他一眼,忽然仰头看着天上,上方白云变幻不断,云气氤氲舒卷随风,道童口中轻轻发出一声,若有所指道:“便是成了天上神仙,恐怕也逃不过私心的束缚。”

齐老头下意识也看向天空,皱眉道:“这岂不是说,你的徒孙永远无法灭绝世家?”

道童悠然一笑,淡淡道:“他从来就没打算灭绝世家!”

……

“我从来就被打算灭绝世家!”

同一时间里,李云同样悠然开口,对面李世民面色怅然,似乎也接受了侄子的意思。

伯侄两人对坐半天,皇帝忽然开口道:“新的世家若想发展壮大,必然会大肆侵吞世人利益,甚至因为急于成功,很可能比旧的世家更为凶残,对否?”

“对!”

李云点了点头,郑重道:“新人着急上位,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新的世家比旧的世家更为可怕,这也是侄儿今日刚过清河崔氏的原因。”

李世民一脸若有所思,轻声道:“比如朕的后宫之中,新的妃子总是上蹿下跳,有时候为了一点点利益之争,会把后宫弄得一片乌烟瘴气,反而那些年长一些的妃子行事端庄,很少见到她们会做出太过出格之事。”

这话李云不太方便接茬,只能讪讪笑道:“有我二大娘坐镇后宫,任她哪个女人胆敢太过嚣张……”

“哈哈哈哈!”

李世民突然大笑出声。

这笑声来的极其突兀,也不知皇帝因何变得开怀,李云一脸糊涂看着皇帝,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有点不妙。

果然!

只见皇帝大笑之中突然伸手指他,道:“后宫之事,利益之争,世家之事,也是利益。你刚才说后宫有你二大娘坐镇,所以任何女人都不敢太过嚣张,朕由此联想其它,忽然便觉得豁然开朗,倘若把真的那些妃子争夺利益比作世家,再把你这臭小子比为你二大娘坐镇后宫,世家之事,岂不完美解决。”

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容易明白,听起来像是绕口令一般,但是李云听了却一脸苦笑,满脸无奈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哈哈哈哈!”

李世民再次大笑,指着他道:“能者多劳,逃无可逃。皇宫妃子们争抢利益,有你二大娘帮朕震慑她们,世家豪门争名夺利,自然也需要有人帮朕震慑他们,臭小子,你不用拉着脸,这个事别人做不了,只有你这个大唐第一狠人才够资格。”

李云面色塌塌,悻悻然道:“侄儿那是吹牛皮的话,您知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心狠的人。真要说是大唐第一狠人,您这位皇帝才是当仁不让。”

“朕能活多少年?朕死了之后怎么办?”

李世民轻哼一声,再次道:“这件事你逃无可逃,朕不管吹牛皮也罢,吓唬人也好,总之你把大唐第一狠人的名号说出去了,那你就得把这个名号老老实实撑起来。既然世家灭无可灭,那就由你负责震慑着……”

皇帝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气忽然变得森然起来,道:“朕会给你决断之权,并且写进大唐律例,渤海国主,执掌杀伐,世家飞扬跋扈者,杀,世家遵守规矩者,留。”

这段话说的斩钉截铁,并且称呼上用了渤海国主的字样,显然皇帝已经下定决心,李云无奈只能点了点。

他忽然转头看向车外,轻声开口道:“比如清河崔氏,今日很守规矩。”

李世民目光一闪,语带杀机道:“荥阳郑氏,只守了一半。”言下之意不说自明,这是怂恿李云动手干上一票。

李云连忙摇头,急急道:“二大爷您不用坑我,荥阳郑氏暂时罪不至死,他们肯拿出四百万石粮食买命,这本身就是乞求饶恕的做法,人家已经乖乖认输,咱们不可大肆屠戮。”

李世民哼了一声,有些不满道:“四百万石太少,朕觉得应该八百万才好。”

李云哭笑不得,连连劝阻道:“人家祖祖辈辈才积攒多少,满打满算也就这点粮食,杀鸡不要取卵,否则没有蛋吃。”

李世民怔了一怔,忽然醒悟过来,但见皇帝嘿嘿两声,眉飞色舞道:“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留着他们帮大唐继续做事?不杀鸡,只吃卵……”

明明车驾无人,皇帝却压低声音,看起来竟然鬼鬼祟祟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大唐皇帝的威严。

李云满脸古怪看他一眼,总觉得自己这个二大爷才是真正的厚黑。

他正要开口劝说两句,猛听前方忽然山呼雀跃,似乎有无数军士特别开怀,发出震天动地一般的欢呼声。

李云和李世民同时一怔,伯侄两个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但见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赫然乃是河间郡王李效恭,这货人还没到先自哈哈大笑,远远道:“陛下,粮食来了。”

忽然瞥见李云坐在天子车驾之中,河间郡王连忙伸手指向李云,再次哈哈大笑道:“是这个臭小子的媳妇亲自押运,运来的粮食足足得有五百车……”

“五百车粮食?”

李世民目光一亮。

皇帝只觉得这一刻突然浑身轻松,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道:“有此五百车粮,百姓安然无忧矣,朕的车队跋涉良久,终于可以加速去往渤海也……”

说着转头看向李云,语气带着无比渴盼,道:“渤海建国,是为大唐第一个诸侯国,你登基,朕观礼,此后经年,今为开启,愿我大唐早早拥有八百诸侯,朕渴盼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天子。”

这番话说的意气风发,凸显了一个皇帝的莫大雄心。

然而李云却不知为何皱了皱眉,忽然轻轻开口道:“陛下您可知道,以前人间的皇帝称作人皇。”

人皇!

不是天之子!

哪知李世民愣了一愣,满脸愕然问道:“这话从何说起,朕怎么从未听过?”

说着略带不满看向李云,呵斥道:“臭小子又在胡说,总拿奇奇怪怪的说法糊弄朕,朕虽然不是博学大儒,但是也通读过历代史书,自古至今只有天子之说,何时有过人皇这样的说法?”

“是么?”

李云喃喃出声。

“是么?”车顶之上,齐老头同样也发出一声,不过齐老头发声不是喃喃,而是语带好奇询问道童。

道童轻轻吸了一口气。

……

……第2更到,但是这章是二合一,今天8000多字,三章合成两更,山水更新完毕,趴着控眼睛去了,大家晚安。

大唐第一狠人

第316章 【七女之外,可以有八】

渤海的运粮车队来了。

大旗猎猎,天如流火,大旗猎猎不是因为有风,而是因为举旗之人速度太快,但见烈日炎炎之下,有两匹劲骑飞速而来,马上骑士乃是两个少女,身躯曼妙英姿勃发。

唏聿聿!

马儿一声长嘶,前蹄凌空而起,从飞速狂奔到扬蹄停止,前后顶多也就两个喘息工夫。

却见马上两个女骑士凌空一翻,俯冲落地之后稳稳站住身形。

“好神骏的骑术!”

李世民脱口而出,脸上带着惊讶和赞叹。

旁边李云咳嗽一声,言不由衷道:“骑术也就一般,主要是马儿神骏。陛下莫要太过夸赞,免得她俩沾沾自喜。”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转头瞪了李云一眼,不悦呵斥道:“骑术好就是骑术好,岂能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再好的马儿也需要好骑士,有本事你上去骑一个给朕看看。”

李云悻悻翻个白眼,似乎低声嘟囔了一声,哼哼唧唧道:“我需要骑术么?我骑马儿的时候它们不知道有多乖……”

李世民气的面皮发鼓,怒道:“那是因为马儿通灵,跟你没一点关系。控马骑术之道,沙场争锋之本。”

李云嘿嘿两声,故意胡扯道:“反正我不需要练骑术,我打仗的时候主要骑大龟。”

大龟?

那明明是天下第一神物霸下!

李世民愣愣半天,突然失笑出声道:“朕忘了你属于奇葩。”

李云一张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怎么就成奇葩了?

奇葩这个词在唐代乃是赞誉,但是在后世却完全换了意思,他明知道李世民乃是夸赞他,但是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得劲。

此时这里聚集着不少大臣,还有更多的大臣闻讯赶来,更有许多大臣家眷躲在车中探头探脑,远远看着翻身下马的两个女骑士暗暗讨论。

“丫头,这便是渤海国主的两位红颜么?”其中一辆马车之中,有个妇人正在问话,这妇人单手掀着车帘,目带凌厉看着外面两个女骑士。

妇人身边垂首坐着一个少女,闻言之后不知为何幽幽一叹,轻声点头道:“姨母猜的不错,来的正是她俩……”

少女说着凑到车帘旁边,继续轻声道:“左面那个浑身戎装的是程处雪,右面那个身穿胡服的是玲珑,刚才陛下夸赞她俩骑术精妙,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哼!”

妇人忽然轻哼一声,语气里分明带着不悦,道:“故作招摇,心思太假,这两个丫头我看都不是好女孩,骨子里,精的很……”

说着伸手朝车窗外面一指,道:“比如这个程处雪,竟然浑身穿着戎装,如此炎热天气,穿丝绸尚且嫌厚,她穿戎装干什么,装腔作势给谁看呢?”

这种不满简直毫无来由,她身边少女连忙解释道:“姨母莫要乱猜,程处雪她不懂虚伪。”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

妇人气哼哼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世上哪有不懂虚伪的女人,只有你这丫头不知道争抢。”

说着又气哼哼指着程处雪,道:“言下又非打仗时节,她一个女孩浑身戎装算怎么回事?无非是想表现一番,以此博取渤海国主赞赏。”

少女迟疑一下,再次小声解释道:“姨母,程处雪不需要博取赞赏,她和他相识很久,早在武德九年之时,两人已经有了情谊,那时候他还是个流民,她却是国公之家的嫡长女……”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小声小气又道:“她之所以穿着戎装,估计乃是为了护卫车队,您可能不知道呢,程处雪负责整个渤海的粮食运输。她以戎装加身,强过无数男儿。”

妇人气哼哼把车帘一甩,显然很生气自家丫头替人说话,她狠狠剜了少女两眼,忽然又道:“就算程处雪是为了护卫车队,她穿着戎装肯定也是故意的,丫头你莫要忘了,程处雪的父亲是程咬金,那家伙最喜欢装腔作势,他的女儿岂能不学?”

少女还是迟疑一下,最终依旧坚持本心,轻轻道:“姨母,程处雪不是这样的人。”

“好!”

妇人气的面色发青,忽然伸手再次向外一指,大声道:“咱们不说程处雪,咱们说说另一个,你看看这个玲珑,竟然穿了一身胡服,她为什么要穿胡服?因为胡服比汉服紧身,看起来前凸后翘,分明是想勾引渤海国主……”

少女满脸苦笑,柔柔解释道:“姨母您又错了,玲珑何须勾引他?”

她说着轻轻凑到车窗旁边,一双明媚的眸子远远望着外面,语带失落道:“世有风华三千,玲珑冠绝当代,她的容颜盖压整个天下,她根本不需要去勾引谁。”

妇人忽然长长一叹。

脸上再也看不到一点怒气模样。

妇人忽然伸手把少女揽在怀中,凄苦道:“丫头,莫要怪姨母生气啊,姨母是替你感觉不公平,你是范阳卢氏唯一活下来的嫡女,举世之间可算孤零零一人,范阳卢氏虽然为国捐躯,可是卢氏以前位列五姓七望,但凡累世豪门,仇家可算遍地,倘若卢氏还存在,自然不需要担心仇家,可是,卢氏毕竟没了。”

说着轻轻抚摸少女额头,轻声又道:“姨母虽然疼你护你,可我不能疼你护你一辈子,你需要男人的依靠和支撑,这个世上唯有渤海国主能帮你抵御一切。可你这傻丫头,不懂得争……”

少女把脑袋搁在妇人肩膀,落寞道:“我也曾经想争,可我发现他不喜欢女人争抢。我曾经只是想嫁给他借他威势,然后重新光复范阳卢氏的荣光,可我在范阳城里目睹他的行事之风,心中慢慢竟然有了割舍不断的影子,我不想利用他,也不想让他难以选择,所以我自己退出,心里有他就要为他着想。”

“你这个傻丫头!”

妇人似乎忽然又生气起来,大声道:“你不想争,姨母去帮你争。我是陛下的妃子,按辈分勉强也算渤海国主的伯母,我去帮你提亲,这事不能退让。”

“不要!”

少女急急伸手一拉,俏脸苍白道:“姨母万万不可如此,男人最厌烦女人争抢,您想想不久之前发生的事,阴妃娘娘直接被弄成了隐妃。她是堂堂四大正妃,照样要接受严苛惩罚。”

妇人一脸坚决,大声道:“姨母我本就不受陛下待见,我才不怕打入冷宫被人囚禁,我是你的姨母,我要帮你去争。”

然而少女只是不愿,忽然满脸凄苦道:“姨母,没用的,他一生注定只娶七个妻子,而我并没在这七人之列。据说那是他门中长辈的批注,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得遵从。”

妇人怔了一怔,面色渐渐变得落寞下来。

好半天过去之后,妇人再次轻抚少女额头,落泪道:“凭什么啊?凭什么……”

少女幽幽一叹,轻声道:“有缘无分,徒之奈何。”

妇人气的脸色无血,搂着少女咬牙落泪道:“可你并不比程处雪他们差!”

少女缓缓望向车窗外面,喃喃道:“但他注定只娶七个妻子,侄女我只能有缘无分。”

“谁说有缘无分了?”

妇人突然眼中一闪,目光坚定道:“注定只娶七个妻子,没说能娶多少妾侍,姨母现在就去陛下那边跪求,求陛下把你赐给他当做侍妾,虽然身份属于奴婢,但是总归成了他的女人。”

少女明显一怔,俏脸不知不觉显出期盼之色,但她很快又凄苦摇头,柔柔弱弱道:“即便是他侍妾,身份也是极高,满朝文武那么多家族盯着,我一个落魄的卢氏孤女有何资格?陛下一向以利益为重,他不会同意您的请求。”

“那姨母就去求太上皇!”

妇人脸色更加坚决,铁青着脸道:“****经赞我性格刚硬,夸我是他儿媳之中最为孝道之人,我若去向太上皇哭求,也许会有一番支持。”

少女呆呆不语,俏脸挂满了热泪。

她心中其实是极其愿意的,可她不舍得姨母为她去低三下四。

妇人岂能看不透这侄女的心思,连忙温声宽慰道:“丫头你不用担心姨母,我这便去找太上皇请求。”

少女虽然心里极愿,但是小手却死死抓着不放。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车窗顶部‘咯吱’一声,似乎有个奇怪东西经过,又似乎有人凌空而行踩在上面。

可惜响声太过轻微,妇人和少女都没留意,妇人正要下车去找李渊求助,少女则是用手紧紧拉住,忽然车窗帘子仿佛被风吹起,竟然轻飘飘的从外面飘进来一块布。

那布上,写着字!

“一往情深,便是缘分,七女之外,可以有八,特赐一任务,派粮救穷人,若得百姓呼声,可为侍妾之首。”

这段字写得古里古怪,妇人和少女看的都是一怔,好半天过去之后,妇人才满脸迟疑探头窗外,四下寻找道:“是谁偷听本妃说话,竟然写字嘲讽本妃,本妃虽然在宫中落魄,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

她语气很是恼怒,显然以为有人在故意戏弄她。

第317章【渤海国主之妃……】

少女却一脸怔怔抓着写字的布,突然口中发出惊喜无比的呜咽声,大哭道:“姨母,姨母,这是任务,这是临时加给我的任务,任务很是简单,故意让我完成。”

妇人满脸迷糊收回寻找的目光,一脸不解看着自家侄女,愕然道:“丫头你是怎了?为何哭中带笑?”

少女泪水磅礴,双手死死抓着写字的布,突然从车中一下站起,欢喜道:“我要去做事了,我要去做事了,这是老人家在可怜我,专门赐给我一个机会。”

她抓着写字的布跳下马车。

她一脸欢喜的奔跑起来。

……

她奔跑的方向很是明确,分明正是李云和李世民站立的地方,此时那边聚集着无数大臣,周围乃是百骑司层层警戒。

她一个少女突兀跑来,顿时惹得百骑司大为警惕,但听‘锵琅琅’一阵脆响,最少有几十个百骑司战士抽出了刀。

“尔乃何人?”

“速速停下!”

几乎同一时间,两个百骑司将领各自呵斥。

呵斥之声才刚发出,猛然感觉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脚,只听一人怒声骂道:“滚远一点,此乃本王侄女。”

却见一个中年汉子昂然而立,赫然正是河间郡王李孝恭,两个百骑司将领呆了一呆,愁眉苦脸揉着屁股道:“王爷咋又打人?”

李孝恭眼睛一瞪,道:“本王没资格打吗?”

两个百骑司讪讪而笑,擦擦汗水道:“您是皇族嫡支,百骑司是您帮着陛下一手建立,我等都是您的部下,您当然有资格责罚。”

李孝恭哼了一声,突然推开两个将领道:“滚一边去,别吓到本王侄女。”

“这是您的侄女?”两个百骑司虽然不敢惹他,但是恪守职责仍旧追问一句,其中一个面带狐疑,小心翼翼赔笑道:“您的侄女都是公主,可是末将似乎并未见过这位公主……”

“妻家侄女,不行吗?”

李孝恭再次眼睛一瞪,不过这次没有呵斥两个将领,反而很是欣慰点了点头,郑重夸赞道:“不错不错,很是不错,能够恪守职责,不枉本王苦心教导。”

两个将领略显羞赧。

李孝恭不再管顾两人,突然大踏步走到少女面前,他脸上堆起温和微笑,小声小气问道:“丫头你怎么来了?为何不在车中乘凉?你大姨呢?咋没跟着?”

“姨丈,姨丈……”少女俏脸激动,伸手努力挥舞那块写字的布,欢喜道:“您看,你快看看。”

“看啥啊?”

李孝恭一脸迷糊,伸手把写字的布夺了过来,这货虽然是大唐王爵,然而骨子里是个武将,他举着布条观望半天,更加迷糊道:“啥意思?谁写的?什么是七女之外有八,什么又是可为侍妾之首?”

少女脸蛋突然变得羞红,垂着小脑袋不肯说话,她使劲揉搓自己衣角,弱弱道:“姨丈,求您带我去陛下那边,我要,我要,我要去见他……”

这话说的声若蚊蝇,李孝恭差点没能听清,他转头看了李世民那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很是好奇道:“陛下也是你姨丈,你想见他自己去,何必这般羞羞答答,你这丫头今天有些古怪。”

少女脸色更红。

也就在这时,那两个百骑司将领终于听明白两人对话,原来这少女乃是河间郡王妻子的娘家侄女,并且还是陛下某位妃子的娘家侄女,世上哪个家族有这本事,家中的女人竟然又嫁皇帝又嫁王爵。

这种家世,肯定不多。

同时涉及皇帝和王爵姻亲,两个百骑司将领几乎瞬间就想到答案。

范阳卢氏,曾经的五姓七望,家中嫡女三人,各有一番际遇,大女嫁了皇帝,封为宫中嫔妃,二女嫁了郡王,乃是李孝恭之妻,第三女却是坐家招夫,据说生下的女孩名叫卢小隐。

她有一个名满天下的舅舅,乃是三下就出水的卢三水。

眼前这个女孩,莫非就是卢小隐?

难怪能喊陛下姨丈,也能喊李孝恭姨丈!

两个百骑司将领忽然对视一眼。

眼中都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如果这女孩真是卢小隐,那她想去见的恐怕不是陛下……

其中一个将领踟躇一下,终于小心翼翼凑到李孝恭身边,低声道:“王爷您侄女脸嫩,所以不好意思明说,您看她羞羞赧赧模样,她怕是要去见渤海国主。”

李孝恭先是一怔,随即哈哈一拍脑门,道:“是了是了,本王糊涂了,这丫头欢欢喜喜跑过来,哪能是去见陛下?嘿嘿嘿嘿,七女之外有八,可为侍妾之首,本王明白了,本王明白了。”

这货笑的满脸舒畅,突然一把将卢小隐拉住,转头对着那边大喊一声,对着李云高喝道:“臭小子,这次看你怎么推。”

说着拉起卢小隐,宛如拖小孩一般大踏步过去,口中不断发出哈哈大笑,整个人显得得意洋洋。

一众大臣好奇看了过来。

卢小隐俏脸涨红,垂着脑袋几乎要插进胸口。

却见李孝恭拉着她一路走近,转眼之间到了场地中央,此时李世民正和李云站在一起,而对面则是刚刚翻身下马的程处雪和玲珑,李孝恭眼珠子转了一转,突然将卢小隐轻轻一推,少女一时不查,瞬间被推前几步,也不知李孝恭有意还是无意,竟把侄女推到了程处雪和玲珑旁边。

三个女子几乎并肩而立。

刹那之间,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但见程处雪一身戎装,玲珑穿的是曼妙胡服,外加卢小隐俏脸羞红,三个女子各有一番风姿。

李云怔了一怔,目带迷糊看着卢小隐。

程处雪和玲珑同样好奇,几乎同时低声开口道:“小隐?怎么是你?你偷偷从范阳城离开,两年多时间也不写封信……”

卢小隐使劲垂着脑袋,突然把手中布条一举,声若蚊蝇道:“两位姐姐,我这次有备而来。”

程处雪和玲珑满脸狐疑,目光迷惑接过写字的布条,然后,两个女子面带古怪之色,眼睛凶巴巴看向了对面李云。

李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道:“你俩想要干啥?”

呸!

玲珑和程处雪同时啐了一口。

写字的布条重重扔了过来。

然后,两个女子一言不发直接拉着卢小隐,转头朝着人群外面走出去,突然又转回头来,道:“粮食已经运来,卢妹妹负责派发。我们跟着帮忙,给她博一个百姓呼声……”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在场大臣个个迷糊,就连李世民都变得好奇起来,皇帝似乎很想开口问一问因由。

唯有李孝恭嘿嘿低笑两声,突然从李云手里抢过写字的布条,这货压根不注重自己长辈身份,抢了布条之后直接举在手中,大声念道:“一往情深,便是缘分,七女之外,可以有八,特赐一任务,派粮救穷人,若得百姓呼声,可为侍妾之首。”

念完之后满脸得意,举着布条对李云呵斥一声道:“臭小子可曾听清楚了?有种你再推辞我家侄女试试看?”

李云目瞪口呆。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愣愣看着李孝恭手里的布条,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吧,这布条写的…这布条写的口吻……”

“口吻怎么了?”李世民很是好奇凑过来。

李云脸色讪讪,尴尬低声道:“口吻像是我的祖师。”

“就是你的祖师!”

李孝恭突然接口,然后把布条往李云怀里重重一塞,道:“你师门长辈之命,你自己琢磨着办。”

李云苦笑收起布条。

李世民脸色忽然变得肃重起来,低声道:“老人家的批注你得遵从。”

李云缓缓抬头看向人群外面,只见玲珑和程处雪正拉着卢小隐远去,三个女子说说笑笑,似乎有着说不完的体己话。

顺着三女的背影继续延伸,可以看见无数装满粮食的牛车正在迤逦而来,但见程处雪和玲珑各自举起一杆大旗,卢小隐也被她们推上了一匹马,三个女子风姿勃发,同时开口娇喝道:“渤海之国,粮车五百,奉大唐皇帝之命,受渤海国主之托,派发米粮,接济穷苦……”

她们的呼声并不高昂,然而似乎拥有洞彻天地的力量,但听车轮轰隆之声,伴着少女们清脆的娇喝,仿佛把天地震开一片清光,拨开了压在老百姓心头的乌云。

大唐车队这边,无数穷苦人仰起脑袋,几万人目光所看之处,聚集在五百辆隆隆而来的粮车上。

一个衣衫褴褛的母亲正抱着孩子坐在道路旁边,她的目光带着呆滞和麻木之色,她怀中的孩子正饿的哇哇而哭,然而这母亲只能满脸无助的仰头看天。

孩子饥饿难耐,她也饥肠辘辘,突然一道靓丽倩影映入眼帘,紧跟着一袋子粮食被扔到脚下,但见一个俏丽无比的女孩冲她微笑,柔声叮嘱道:“若是断粮太久,先别吃的太多,你有锅吗?需不需要帮你找些人凑在一起煮饭?”

衣衫褴褛的母亲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地上的粮食,很快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欢喜,急急道:“有有有,奴家有锅……”

说着吃力转身,露出自己背上背着的一口小破锅。

靓丽身影嫣然一笑,道:“那就煮饭吧,不要饿着孩子。”

说完话后扬鞭一挥,骑着马儿又去别处派发粮食。

这位母亲怔怔望着靓丽身影离去,好半天过后才想起大喊一声,道:“您留下姓名,让孩子记您一声。”

“咯咯咯咯!”

靓丽身影发出银铃般欢笑,远远传来一句话道:“我姓卢,我来自渤海,我的夫君,是渤海国主……”

声音如清风,转眼已远去。

衣衫褴褛的母亲使劲抱着孩子,眼泪横流呜呜低声,道:“娃儿,咱们有粮了,渤海国主之妃,赐给活命的粮食,你要记住这个厚赐,一辈子都不要忘掉。因为,这是人家给了咱们一条命……”

小孩子懂事的点头。

第318章 【仗义每多……】

时大唐贞观七年,六月,日如流火,天若烘炉,天子车驾巡游,百姓借机跟随,迁徙之路,苦不堪言,灾痨病,缺衣食,无数心酸,难以言表。

忽有渤海国主跨海而来,迎帝驾,罚世家,又有五百牛车星夜急程,派发粮食,一解饥餐,天子车驾加速而起,数万百姓扶老携幼,出离幽燕之地,前望涛涛辽河,历时八十四天,行于大唐关外。

渤海国,终至。

……

车轮滚滚,马蹄声声,庞大车队宛如横亘大地之上的巨龙,车队两侧跟随着绵延不尽的百姓队伍。

此时关外天气也很炎热,火辣辣的日头仿佛毒火一般,汗水涔涔之间,不见一丝凉风,忽听前方传来欢呼狂吼,空气中扑来一股浓郁水气。

有大河涛涛之声,越来越清晰响彻。

“有水气?”

“好舒爽!”

天子车驾之中,李世民突然掀开车帘,但见皇帝热的满脸是汗,一双目光直直看向前方,突然发问道:“朕感忽有水气袭来,又听开路军士欢呼,如此由衷欢喜,莫是辽河已到?”

“到了到了!”

一匹快马急速而来,马上骑士分明乃是河间郡王李孝恭,这位王爵不断打马狂奔,人还没到先自哈哈大笑,急吼吼道:“陛下猜的一点没错,前面已经到达辽河,好家伙,水浪滚滚,声如轰雷,由于水势湍急,竟然激起河风,站在河边只觉透心凉爽,这辽河真他娘的是个好地方……”

急吼吼之间,人已经到了天子车驾面前,但是这货并不翻身下马,只是伸手扔进车驾一块湿布,大声道:“这是刚刚浸过河水的面巾,陛下您先用它擦一擦脸,勉强去去暑气,解解炎热之乏,最多半个时辰,车驾可到河边。”

“还要半个时辰?”

李世民拿起湿布往脸上一擦,感觉一种河水特有的气息钻进鼻子,这湿布不擦还好,一擦更觉炎热难耐,皇帝突然从车驾中站起身来,大喝道:“备马,朕不坐车……”

皇帝分明连半个时辰也等待不及了。

李孝恭愣了一愣,下意识咋呼道:“这怎么行?天子巡游天下,岂可离开车驾?”

他话还没有说完,猛见眼前人影一闪,却是李世民从车驾之上猛然一跃,竟然直接跳上了车驾旁边一匹战马,然后双腿一夹,战马轰然冲刺。

动作干净利落,霎时间狂奔而去。

骑术之精良,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帝。

这才是打过天下的威风。

李孝恭再次愣了一愣,随即一抽马鞭急急追上,大呼小叫道:“陛下陛下,你可不要走岔了道,顺着水声驰骋,盏茶便可见河……”

“哈哈哈,知道了,勿要聒噪,朕去舒爽一番!”李世民大笑滚滚。

……

天气实在太热了!

连皇帝都忍耐不急,竟然不顾尊驾骑马而去,后面大唐车队突然无数马声嘶鸣,最少有几百个大臣骑马冲了出来。

有皇帝领头,谁也不用担心失礼,数百大臣几乎全都放弃马车,急吼吼骑着马匹冲向辽河。

皇帝和大臣平日养尊处优,所以炎热之际见到大河难以忍耐,百姓们却已经习惯受苦,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慢慢行走。

虽然慢慢行走,但是辽河毕竟已近,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庞大车队不断向前行驶,终于,第一波百姓到了河边。

“呼!”

一个中年汉子使劲擦了把汗水,同时放下手中推着的独轮车,他一脸贪婪大口呼吸,感受着空气中的凉爽水气,忽然咧嘴憨厚一笑,笑中竟然带着泪花,喃喃道:“辽河,辽河,这里就是辽河!”

“大伯!”

独轮车上一个小伢子突然开口,语气很是兴奋道:“听说到了辽河之后,就等于到了渤海国主的地方,这里就是辽河吗?这里是不是渤海国主的地方?”

“哈哈哈哈!”

中年汉子放声大笑,忽然弯腰把小伢子从车上抱起,他一只手指向面前大河,语气带着莫名感慨,大声道:“大娃你问的不错,这条河就是辽河,咱们咬牙坚持这么久,大伯终于把你们带到了……”

“大伯大伯!”

独轮车上还坐着两个更小的孩子,此时语气也显得很是兴奋,兴奋之中又有许多好奇,叽叽喳喳问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真会过上您说的那种好日子吗?”

中年汉子毫不迟疑,口中再次哈哈大笑,郑重道:“会!会过上好日子!”

“是很好很好的那种好日子吗?”

车上两个小家伙继续追问,语气之中带着莫名的小心翼翼!

似乎,他们小小的心思中,一直不敢相信大伯跟他们说过无数次的话。

怀里的小伢子也叽叽喳喳,满是期盼道:“是那种每天都能吃饱的好日子吗?是那种不用喝井水撑起肚皮的好日子吗?”

问完生怕中年汉子回答不是,小伢子再次道:“大伯,我们害怕喝井水,又凉又难受,喝的肚子胀,可是还是很饿……”

孩童天真,语带渴望,中年汉子忽然鼻子一酸,双手重重把小伢子揽在怀里。

“大伯,您眼眶怎么湿了?小伢子不懂大人的酸楚,被他揽在怀里小声开口,好奇道:“您要哭吗?您为什么哭?我们很少哭哦,我们只有饿的受不了才哭……”

中年汉子努力忍住泪水,突然把小伢子放在地上。

然后他回身走到独轮车边,将另外两个更小的孩子也抱下来,这才大声开口道:“你们放心,大伯说到做到,我说把你们带来渤海,让你们一辈子都过好日子,这句话,我说的,这辈子,我会做!”

他猛然抬手一指,再次指着眼前辽河,大声道:“到了这条辽河,就等于到了渤海,这条河,大伯渡过一次,那次是冬天,我拼了命的渡过它,其实我完全不需要拼命渡河,我完全可以自己留在渤海享福,可是,我惦记着老家,我惦记着亲人,所以我一刻也忍耐不住,即使是最冷的天气也要往回赶,我要把亲人带来渤海,让你们过一过真正的好日子。”

说到这里突然一停,眼中不知不觉留下热泪,堂堂七尺汉子,忽然哽咽难声,呜咽道:“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我的爹娘走了,你们的爹娘也走了……”

这汉子显然是个极其普通的人,说话不像读书人那般条理分明,他说自己的爹娘走了,又说三个侄子的爹娘走了,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其实说的是家中亲人死去了两代。

他的爹娘,指的是三个侄子的爷爷奶奶,侄子的爹娘,指的是他的兄弟弟媳。他从关外发疯往回赶,回到家之后几乎举目无亲,唯一能带回来的,只有三个孤苦无依的娃娃。

汉子发誓要让三个娃娃不再受苦。

“大伯,大伯……”

大伢子突然小声开口,攀着他的大腿轻轻道:“我听人家说,您把俸禄全都花光了,为了赎买我们,您花掉了娶媳妇的钱,大伯,您会不会生我们的气?”

这话从一个五六岁小孩口中问出,问的时候竟然十分连贯,显然小孩已经问过无数次,所以再次问时才会连贯异常。

中年汉子忽然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抚摸三个小孩额头,他动作很是温柔,语气却显得粗犷,哈哈笑骂道:“屁的俸禄,大伯我又不是当官的人,当官的才叫俸禄,大伯我领的是军饷。”

“军饷?”

三个小孩歪着脑袋看他,显然听不懂什么叫军饷。

“对,军饷!”

中年汉子重重点头,忽然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他目光缓缓看向辽河对岸,语气不知为何变得异样,喃喃道:“其实我压根配不上领取军饷,那是渤海国主故意给的钱粮,我本来只是…我本来只是一个沦落辽东的前隋民夫,渤海国主把我们救回来,却还给我们钱粮给我们补助,这天下的人,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主子……”

“大伯大伯,我们也有主子!”

三个小孩突然开口,急急道:“以前我们在大户里当奴,府里的贵人个个都是主子!”

“那不一样!”中年汉子轻轻摇头,道:“你们所说的主子,是用钱买了你们的人,大伯所说的主子,是用心买了大伯的心!”

三个小孩子又歪着脑袋看他,其中最小的一个还把手指放在嘴中咬。

中年汉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们还小,不懂什么叫做绝望,你们太小,不懂什么叫做绝望之中突然出现的光,大伯我在高句丽受尽折磨,被人当做牲口一般鞭笞责打,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做人,却被一个天神一般的人物脱离苦海,那一天,我永远难忘。”

三个小孩好奇起来,忍不住叽叽喳喳问道:“是渤海国主吗?那个天神一般的人物是渤海国主吗?”

小孩子语气特别渴盼,希望大伯继续讲解下去。

……

……这是第一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小人物视角写一章,希望大家别嫌弃,山水很喜欢写小人物

第319章【看门人,敲钟人】

然而中年汉子却哈哈一笑,突然道:“天气太热啦,大伯带你们下河洗洗澡,等到洗的凉爽了,咱们就渡河去往渤海城,从今往后的一辈子,咱们爷四个一起去过好日子。”

三个小孩瞬间被转移注意力,欢欢喜喜大叫道:“好啊好啊,洗澡凉快喽……”

汉子小心翼翼领着他们下河,蹲在河水之中扑腾着水花。

此时越来越多的百姓到达,几乎不约而同的扑到河中弄水,凉爽袭来,嬉戏打闹,洗去一身跋涉艰辛,心头仿佛升起一轮明月。

“大伯大伯!”

三个孩子突然又开口发问,叽叽喳喳道:“您的军饷都花光了,咱们到了渤海还能过上好日子吗?”

中年汉子哈哈大笑,声音在河边传出去老远,他声音太过洪亮开怀,顿时引的无数百姓好奇看来。

只听汉子满是坚定道:“放心吧,渤海饿不死人,渤海城正在新建,到处都缺干活的人,大伯我别的没有,就是有两膀子好力气,等到把你们带去之后,大伯我立马找个活计先干着……”

“会不会很难找?”三个孩子之中,大娃略略已经有点懂事,小孩子明显穷苦怕了,语气忍不住变得担忧起来,弱弱道:“这次有好多好多的人,渤海城能有这么多活计吗?”

童言无忌,然而却带着对生活的担忧,小小孩童,问出的却是所有百姓心声。

这段河畔之处,忽然鸦雀无声。

刚刚还在嬉笑打闹的百姓们,这时忽然面色仓皇苍白起来,他们只想着到了渤海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有想过渤海城能不能容纳如此多的人。

几万人拖家带口,总不可能一直靠着救济吧。

倘若找不到活计,如何能够生活下去?

中年汉子明显一愣,他忽然也有些担心起来。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渤海国似乎并不缺人,单单是那些靺鞨蛮子,就有几百万臣服而来,又有山东河北两次征发民夫,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一百万,另外还有高句丽解救归来之人,几乎全都成了渤海国的子民。

还有还有,据说草原突厥也是渤海国主的亲戚,那些突厥人早已尝到了甜头,渤海国主去哪他们跟去哪。

这样一想,渤海国真的不缺人手。

中年汉子心里发颤,脸色不知不觉变得苍白起来。

倘若他找不到活计,如何养育三个嗷嗷待哺的小侄子?

他沦落辽东三十载,归来之时父母已经不在,就连兄弟和弟媳也都操劳累死,唯独留下三个血脉卖身大户为奴……

他花光了渤海国主的赏赐,好不容易赎回了三个侄子,他这辈子不准备娶亲,就想把三个侄子抚育成人……

可是,如果找不到活计怎么办?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淡淡道:“你要找活干么?不如让我给你介绍一个!”

声音平平淡淡,似乎带着悠然,中年汉子先是一怔,陡然脸上迸发强烈惊喜,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无比颤声道:“国…国主!”

但听水流哗啦,上游隐隐游过来几道身影,其中一个青年伸手擦了一把脸上水珠,笑呵呵看着他道:“自身为奴三十载,犹记故乡难忘怀。脱身之日曾有笑,又因子侄弃尽财。你这样的汉子,骨子里有着忠厚,你能把自己的侄子当做亲孩子对待,想必对于其他穷苦孩子也能真心看顾,恰好本国主需要这么一批人,似乎你很合适某一个职位。”

说话之人,正是李云。

噗通!

中年汉子想都不想,整个人直接在河水中就跪倒下去。

这汉子一脸激动,激动中似乎又带着羞愧,道:“国主,小人又见到您了!”

“我记得你!”

李云呵呵一笑,看着他道:“一年之前,我攻打高句丽新丸城,那时你是沦落辽东的民夫,却敢夺了一把大刀英勇作战,你砍死了两个高句丽兵丁,本国主赐给你二十贯铜钱,对否?”

汉子只是在水里不断磕头,突然眼泪磅礴,哽咽道:“若是没有您的出现,小人这辈子只是个奴隶,可是,我却逃离了渤海城……”

李云并不接这个话茬,反而目光看向三个畏畏缩缩的小伢子,忽然语带深意道:“赎回三个小孩,应该花不了几个钱,从渤海回到关陇,盘缠只需五六贯,以你吃苦耐劳的坚韧,估计连五六贯也花不掉,但是刚才三个小孩却说你把钱财花光了……”

李云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随即又道:“本国主在这里斗胆猜测一下,你应该是把钱财花在了别的地方,比如,回归故土,举目皆邻,你见到曾经的乡亲穷困潦倒,所以把自己的钱财全都赠了他们,对否?”

汉子垂着脑袋,呐呐道:“他们照顾过小人爹娘,我毕竟离家三十多年!”

李云点了点头,道:“二十贯钱,答谢乡亲三十年的照顾,不算多……”

汉子‘嗯’了一声,老老实实道:“小人也觉得不算多。”

李云再次呵呵一笑,忽然不再和他说话,反而转过头来看向后边,悠哉悠哉道:“二大爷您馋不馋?”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哪知后面水中却有回答传来,却原来是李世民光着上身游水,周围还跟着几个大唐重臣,但听皇帝语气严肃,郑重道:“此百姓,很不错,心性忠厚,懂得感恩,就算不曾读书,也有差事可以用。”

“看您,馋了吧!”李云哈哈一笑,突然故意装作得意道:“可惜,我先遇到的,这个属下,我先使用。”

李世民看了汉子一眼,笑着遥遥头道:“朕不和你抢。”

说完慢悠悠游向别的地方,吓得所过之处百姓连连扑腾。

李云目送皇帝身影,随即把目光又转了回来,此时中年汉子还跪在水中,那三个小娃娃则是小心翼翼躲在汉子身后。

李云轻轻叹了一口,道:“你这种忠厚性格,本来该有大用,但是本国主却觉得小用也是正事,有个职位肯定很适合你去做。”

中年汉子毫不迟疑,大声道:“国主便是让我去死也可以。”

他压根不问李云让他干什么。

他不问,李云却自顾自解答,悠悠道:“本国主有个想法,我要在渤海建立一千所蒙童小学,但凡适龄儿童,皆要入学读书,你没有能力教书,但你可以去做别的!”

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一千所小学,需要一千个看门敲钟的人,这个看门敲钟的职位很小,但却是小孩子入学之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并且孩子们放学回家之时,最后离别的也是看门人,所以在我认为,这职位很是重要。看门敲钟者,亦为良师也,看顾的是孩子童年,敲钟敲的催发奋进……”

中年汉子听不懂这些大道理,但他听懂了李云让他干什么?但见这汉子好不迟疑拜下去,满脸坚定道:“国主放心,小人这辈子保证看好门,敲好钟。”

李云目光看向他身后三个孩子,轻声道:“俸禄,月一贯。”

俸禄?

月一贯?

这是极其厚重的待遇,甚至能比得上大唐五品官员。

但是中年汉子并没有太过重视待遇,反而对李云用的词汇有些震惊,但见他一脸愕然抬头,下意识道:“俸禄?小人怎么配领俸禄?”

领俸禄的人得是官员才行。

哪知李云悠悠一笑,意味深长道:“谁说看门敲钟不是官了?”

中年汉子楞在水中。

等他再次推辞之时,却见李云已经游水而去,似乎奔去的方向正是皇帝那边,中年汉子自然不敢追游上去。

他只能满脸感激的揽住自己三个侄子。

……

李世民目光悠然看着李云游水回来,突然淡淡问道:“安抚完了?”

不等李云回答,皇帝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身为诸侯,自折身份,此举固然有损威严,但也不失为一计良策,毕竟,几万百姓都在担心生计问题,你能亲自安抚一个中年汉子,可以让百姓们感觉到安心。”

李云却轻轻摇了摇头,轻轻道:“陛下您错了,臣这不是刻意安抚……”

他用了陛下和臣的称呼,没有喊李世民二大爷。

皇帝顿时脸色郑重起来。

第320章 【李云要做大帝?】

李世民已经养成了某个习惯,或者说整个大唐全都养成了这个习惯,每当大家听到李云语气轻飘飘,众人反而会小心翼翼严肃以待。

因为,这时候很可能会说大事。

果然只见李云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显得平平淡淡,道:“刚才那个中年汉子,他的名字叫做武大!”

“武大?”李世民沉吟一番,略显推测道:“听起来像是山东那边的起名习惯,民间百姓大多不识文字,给孩子起名一般按照排行冠之,这汉子既然名叫武大,想必是家中排行老大,如果朕猜的不错,他小名很可能叫做大郎!”

李云登时一怔,脸上现出古怪之色,随即哭笑不得,啼笑皆非道:“要按您这说法,他岂不是应该叫做武大郎?”

李世民不知他为何啼笑皆非,反而很是正经点点头道:“山东那一带,起名确如此。”

李云连忙摆摆手,再次哭笑不得道:“陛下不要再说了,微臣刚才要讲的可不是武大名字,我仅仅是介绍一下他的名姓,免得老是中年汉子中年汉子称呼他。”

“朕知道啊!”李世民看他一眼,很是好奇道:“朕也只是说了一句民间起名的习惯,为何你这臭小子竟然表现的如此奇怪?”

李云顿时被噎住。

这事还真不好解释!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勉强找到一个借口,道:“微臣准备著述一本书,书里有个角色叫做武大郎,因为活的太过可怜,所以才会心有感触。”

“你要写书?”

李世民顿时被转移注意力,忍不住道:“那可得好好写。”

旁边猛然河水哗啦,但见李孝恭急急忙忙游了过来,咋咋呼呼问道:“是不是那个西游释厄传?你小子只讲了开头就没了下文,若是写书著述,先把这书写完。”

河间郡王话音未落,又听一个老臣缓缓开口,这老臣不是别人,正是大唐的宰相房玄龄,但见老房一边慢慢游水,一边语带感慨说道:“渤海国主若肯完成西游释厄传,必成洛阳纸贵之奇景,老臣当初听你讲了开头,这几年一直惦记着猪八戒。”

李云又是一愣,下意识道:“房相怎么会惦记猪八戒?一般听故事都喜欢孙悟空!”

“呵呵呵呵……”

老房慢悠悠一笑,道:“老臣只是觉得,猪八戒活的才叫实在,孙悟空虽然战天斗地,可他的结局怕是不会太妙。人若觊觎太多,总归不是好事。”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很容易引人深思,李云心里微微一动,一脸若有所思看着房玄龄。

房玄龄面上仍旧挂着淡笑,似乎并不害怕李云盯着自己看。

李世民突然开口轻哼一声,冷冷道:“房乔,你把朕的侄子当成什么了?收起你敲山震虎那一套,即使敲山震虎也轮不到你来敲。”

皇帝出声呵斥,老房却脸色不变,反而语气变得严肃,郑重开口道:“渤海国主之威望,委实有点太高也,自古有功高震主之说,何不提早做出预防,陛下您也知道,当年您并不想玄武门喋血,只因您威望太高,麾下就有了想法,一旦到了那种地步,那个位子不争也得争。”

“混账!”李世民勃然大怒,几乎咆哮道:“李云不是朕,他并不想当皇帝。”

“那可一不定!”

房玄龄毫无畏惧,一脸严正道:“陛下当初也不想当皇帝,最后还不是成了九五至尊?”

这分明是针锋相对,想用曾经的实例劝谏皇帝。

哪知李世民再次一吼,大声道:“汝猜错了,朕当初想当……”

房玄龄登时呆住。

这还怎么劝谏?

皇帝自己都说了,他当初就是想当皇帝,而李云却没有争夺之心,所以伯侄两人肯定不一样。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和宰相吵起来。

一个是为了劝谏!

一个是为了拒劝!

明明是李云要说他的事,结果却歪楼歪到皇权上面,此时河中还有几个重臣,看到这副景象全都后退开去。

“陛下!”

李云突然开口,语带郑重道:“其实您也错了,世上怎会有人不想当皇帝?臣也是人,岂能和人不一样?”

这次轮到李世民脸色发呆!

李云呵呵一笑,紧跟着道:“不过我即使想当皇帝,也不会争抢自家亲戚的国土,天下大的很,大到你们不敢想象的地步。”

说着停了一停,语气隐隐变得铿锵,忽然缓缓吐出八个字,一字一顿道:“我若立国,必为大帝。”

我若立国,必为大帝。

这话说的霸气异常。

什么情况才能称得上大帝?

李世民现在都称不上大帝。

但凡大帝这个称号,得是威压四方八千里,麾下八百诸侯,国土绵延万里,大帝一怒,天摇地动,不管周围大国还是小国,都得噤若寒蝉胆战心惊。

想要达成这一种威势,目前的大唐根本做不到。

大唐才和突厥盟约没几年,东边的辽东乃是李云刚刚灭掉,除了这两个地方以外,西边和西南全都虎视眈眈,比如西域三十六国,比如剑南道旁边的吐蕃,群狼环伺,并不安稳。”

这样的大唐算不上雄霸之国。

所以,李世民称不上大帝。

而李云却说要做就做大帝,言下之意显然不会指染大唐。

河中几人突然沉默不语,似乎都在猜测李云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缓缓开口道:“说说你的想法,朕很想听上一听。”

“嘿!”

李云忽然嘿了一样,语气带着莫名古怪,道:“世间之事,真是奇妙,明明咱们话题歪了楼,想不到歪了半天竟然歪到正点子上。”

说着抬头看向李世民,一脸诚恳微笑道:“陛下您肯定不敢相信,微臣刚才要说的就是这个,我先以中年汉子武大作为开端,其实要说的正是建立大帝之国构想……”

以一个小人物为开端说大帝之国构想?

李世民眉头微皱,显然想不通这两者有何关联,旁边房玄龄和李孝恭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好奇和迷惑。

皇帝三人几乎同时看向李云,目光之中都现出期待解惑的神色。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顺势游到河水较浅的地方,他抄起水花朝着脸上拍了一拍,感受着河水驱散暑气带来的清爽,轻声开口道:“世间至大者,当从小而论。”

皇帝三人下意识游了过来。

李云再次抄起水花拍了拍脸,又道:“武大,性格忠厚之人,曾是前隋民夫,沦落辽东为奴,然则心性忠厚,可舍自己而顾他人,这种人虽然不容易发掘,但也不是不可或缺的人才,我之所以给他一个差事,无非是想给他一条养活孩子的路。”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朕猜也是如此,你这臭小子一向心肠柔软。”

李云并不接茬,只是继续道:“我真正要做的事,勉强能从武大说起,武大被我安排成为看门人,看守的是蒙童小学之门,不管有他没他,小学都要建立,就算用他做事,他也只能看守一座小学,而我要建立的小学有多少,至少得是一千所起步……”

皇帝三人面面相觑,忍不住道:“小学应该就是民间所谓蒙学?建立一千所蒙学可是非同小可,就算你真有能力建成,又和大帝之国又和牵扯?”

“免费!”

“人才!”

“普及民众知识!”

“提升全民素养!”

李云一连开口四句,郑重说出了他的思想,紧跟着又道:“我建这个蒙童小学,不似民间那种开蒙之学,民间蒙学虽然也能开蒙,可惜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别有用心而建,不但要向学子收取学费,而且还在教育之时暗加遴选,目的很明确,只为强大豪门……”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而我要建的蒙童小学,不存任何特殊目的,我只为了免费普及知识,并且颁布法令要求小孩子必须读书!”

说到这里又是停了一停,语气忽然变得郑重道:“陛下您应该注意到了,我用的词语乃是必须……但凡我渤海国的子民,家中孩子必须读书,哪怕穷的揭不开锅,孩子父母也不准阻拦上学,一旦有所违逆者,严惩。”

李世民眉头皱起!

旁边房玄龄看了皇帝一眼,代替皇帝问出疑虑,道:“渤海国主若是如此,可曾想过开支何等巨大?光是一千所蒙学建筑,恐怕就得耗费几百万贯。”

李云呵呵一笑,淡淡道:“我有钱!”

房玄龄迟疑一下,目光忍不住看了看李世民,然后再次问道:“几百万贯只是建造所耗,此后还有更加骇人的开支,比如你要征召读书人为用,让他们负责蒙学的教导事务,一个蒙学最少需要十个蒙师,一千所蒙学加起来就得上万人,老臣虽然不是户部尚书,但也常找长孙无忌帮我算细账,渤海国主你有没有计算过,供养一万个蒙师得花多少钱?”

老房不等李云回答,先自苦笑一声,道:“老臣也曾有过开设蒙学的念头,却被长孙无忌算完的账目吓了一跳,别说是上万个蒙师,一千蒙师都得耗费很多钱……”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举着冲向李云摆了一摆,郑重道:“一个蒙师,一月一贯,一千蒙师,一年万贯,倘若供养上万蒙师,最少也得开支十万!”

李云面色不变,淡淡道:“十万贯而已,可算是小钱!”

房玄龄有些焦急,忍不住警醒他道:“这只是一年支出,蒙学乃是个持续经年的产业,若你开设十年蒙学,就得耗费百万之巨。”

“那也不算太多!”李云还是面色不变。

……

……两更连发,这是第一更

第321章 【人口难以养活?种点高产粮食吧!】

房玄龄转头看了看李世民,随即转回头来苦笑道:“好吧,老臣再帮国主算一个更吓人的帐。”

李云目光正视于他,点点头道:“您说,我听着!”

老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以渤海国主做事的魄力,恐怕一个小学最少也得招收几百个孩子,你刚才说要全部免费,这才是真正的骇人开支。”

说完目光肃重看着李云,沉声道:“渤海若建千所蒙学,便是几十万孩子读书,每个孩童都要笔墨纸砚,花费乃是庞然之数,倘若再供养一日两餐,那更是难以想象的耗费,恐怕一年所需就得几百万贯,渤海国主认为自己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房玄龄这一番话可算是老成持重之言。

虽然话是从老房口中说出,但其实是老房代替皇帝劝诫李云。

建立一千所蒙学,免费给几十万孩子读书,这种花费实在太过庞大,搁在古代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建学校,得花几百万贯。

招蒙师,每年也花十多万。

最吓人的是孩子免费供养,一年就得几百万开支,这才是古代无法大面积读书习字的原因,所需的资金实在太过骇人了。

无论皇帝还是房玄龄,又是待在一旁倾听的李孝恭,君臣三人其实并没有坏心思,三人只是担心李云会被这个事情压垮。

然而李云却微微一笑,道:“刚才听房相一番算账,听起来似乎真的很吓人,可是,钱财这东西有个奇妙之处,流通起来,才能叫钱,越是流通的快速,越是钱财不缺,你们可能不会相信,我建蒙学不会压力太大,倘若蒙学之中拥有几十万学子,整个渤海国的财富反而会越来越多。”

皇帝三人愣愣呆住。

这话怎么听着跟傻子一般?

钱花出去了难道还会生钱不成?

李云早就知道三人会是这种反应,但他一时之间又无法给三人普及清楚,只能道:“这是经济学原理,以后我会慢慢说给你们听。咱们现在先不提花费和支出,咱们只说一说建立蒙学的意义。”

李世民目光一肃,道:“你说,朕听!”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前所未有的肃重,轻轻道:“假若渤海拥有五百万人口,孩童应在五十万之数,皆入学,习知识,饱读数年之后,便是粗通学识的学子,十中选一,继续深造,可得五万良材,开启科举之路。”

李世民目光登时一闪。

五十万孩子,培养数年之后十中选一,这就是五万个学识较强的学子,几乎等同于天下世家豪门的读书人数。

最主要的是,这些学子是李云培养出来的,他们的心,会向着李云。

大唐为什么开了科举又废弃,就是因为民间学子基本都被世家把控,即使通过科举选拔英才,最后选的还是亲向世家之人。

李云继续道:“五万学子通过科举,再次十中选一可得五千,五千人,已可满足整个渤海基层官位。这五千人不但要治理地方,而且要引领被刷下的四万五千人做事,再加上最初接受蒙学的四十五万学子,我整个渤海国到处都能看到读书人,人一旦有了学识,做事就会注重条理,一旦条理分明,做事就会事半功倍,如此,渤海国就走上了一条快速强大的道路。”

李世民忽然轻轻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最主要的是,这只是第一批招收的学子。”

“不错!只是第一批!”

李云呵呵而笑,道:“只要夫妻建立家庭,必然会生养子嗣,若按我渤海国每年新生孩童十万算,蒙学每年都会补充十万个学童,如此前赴后继,人才源源不绝,只需十数年时间,渤海必成人人向往的学府之国。”

“有了人才,就不缺治理地方的官……”李世民忽然再次轻吸一口气,仿佛喃喃自语般道:“自古历朝历代,最难的并非开疆拓土,最难的其实乃是内政,内政通达才能强民养兵。”

“是呀!”

李云嘿嘿一笑,看着皇帝道:“二大爷您经常念叨天下英才尽入彀中,想必您渴盼英才已经到了难以自持的地步,不如让我支持您一把,您每年送一批孩童来渤海读书怎么样?等到他们学成之后,需回大唐那边参加科举,如此一来,您也有了人才……”

“也是免费的吗?”李世民语气有些急切。

李云沉吟一下,道:“路费不包!”

“好!”

李世民毫无迟疑,重重一拍水花道:“等朕回去,立办此事,每年送递孩童五十万,保证让你有学子可教。”

李云登时吓了一跳,连忙道:“那可不行,五十万能把我拖死。”

李世民想了一想,十分肉痛减低一个数字,道:“四十九万。”仅仅减了一万,皇帝却似乎感觉损失极大。

李云一蹦三尺高,大怒道:“最多五万,否则立马翻脸。”

皇帝眼睛一瞪,呵斥道:“你敢杀价?”

李云岂会害怕,大声道:“是您漫天要价!”

伯侄两个眼看又要吵起来,一个是大唐皇帝,一个是渤海诸侯,身份都很高,谁也拉不下脸认输,幸好还有房玄龄和李孝恭,两个臣子在一旁好生相劝道:“十万学子,每年十万学子,陛下不要开价太高,国主也不要杀价太黑。”

李世民和李云各自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成交了这个约定。

这时李世民才忽然哈哈一笑,道:“朕这次来渤海观礼,想不到竟还有意外收获,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每年十万学子,十年就是一百万读书人,等到人才济济之时,朕还怕科举无法开启么?”

说着像是小孩子一般得意起来,冲着李云道:“最主要的是,有人免费帮朕培养。”

皇帝如此做派,惹得房玄龄和李孝恭全都笑呵呵起来。

唯有李云却语气一肃,突然道:“要想做成这件事,其实有个大前提。”

皇帝三人顿时脸色郑重。

李云缓缓抬头看向河岸,轻轻道:“靺鞨人,几百万,山东人,五十万,河北道,又是五十万,仅仅两年不到,人口一直在涨……”

他说的是渤海国目前人口问题。

除了举族归附的靺鞨人,还有此前李治和李恪帮他征发的民众,再加上这次随着大唐车队迁徙的百姓,渤海国的人口基数已经庞大无比。

李世民突然开口一声,语带肃重道:“你指的莫非是吃饭问题?”

李云转回头看向皇帝,同样肃重道:“若是人都吃不饱,免费蒙学何以谈起……”

李世民轻轻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朕在路上的时候一直想问你,现在既然你自己提起,朕便趁机问上一问!”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无比严肃问道:“你欲何为,才能养活几百万人口!”

李云慢慢仰头望天,喃喃道:“白山黑水,沃野千里,一旦开荒,良田成片,但是,这只能满足果腹,谈不上丰衣足食……”

他忽然叹息一声,用一种极其低微的声音道:“这个时代没有高产物种啊!”

语气隐隐有些颓丧。

李世民脸上现出一抹疼惜。

气氛忽然变得压抑起来。

好半天过后,皇帝才再次开口,似乎故意要转移这个话题,大声道:“朕来观礼,不来听难,眼下辽河已到,你的渤海城就在不远,洗澡也洗的差不多了,暑气该退的也退了,尔乃大好男儿,勿要哼哼唧唧,穿上衣服,随朕上岸,路是人走出来的,咱们先去把你的渤海国建立再说,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大臣们天天喊你国主显得不伦不类。”

皇帝这是想启程继续赶路的意思了。

李云连忙收拾心思,郑重点头道:“陛下说的对,臣该先紧着正事来。”

李世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拉着他一起走上河岸。后面房玄龄和李孝恭对视一眼,也跟着上岸准备启程。

等到几人离开之后,忽然河边树林人影一闪,但见道童和齐老头慢慢走出,两个老辈遥遥望着他们离去。

“你这徒孙要当大帝?”

齐老头忽然开口说话,语气带着古怪道:“听他抱负不小,可是却连养活人口都在犯愁!嘿,我看他是想把自己愁死……”

道童看他一眼,淡淡道:“也许愁不死呢!”

齐老头愣了一愣,愕然道:“几百万人口,你知道得吃多少粮食吧?”

道童语气还是淡淡,道:“种点高产的便可了。”

齐老头撇了撇嘴,道:“这世上哪有高产粮食一说,十亩良田能养一口就算不错了。你这徒孙相当大帝,我看他先得被麾下百姓给累死……”

这次道童没有回答,反而目光悠悠看向天空,仿佛喃喃自语道:“曾经殷商,乃有大帝,你可知道古代大帝叫什么么?那叫人皇!人间的事,人皇管,天若插手,斩天的手。”

好霸气的语言,说起来却轻飘飘一般。

齐老头下意识看向天空,忽然也喃喃自语道:“老子虽然一辈子修仙,可是从未听说有谁成仙,老东西你跟我说说,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道童收回看天的目光,呵呵一笑道:“贫道又没上去过,哪里知道有没有?你齐人王号称古往今来第一隐门魔头,你们隐门有没有关于神仙的记载呢?”

齐老头被憋得不轻,忽然转头看向李云他们消失的背影,凶巴巴道:“你这老东西要是再敢嘲讽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去把你徒孙给打死……”

道童淡淡一笑,悠然道:“随便你去打死他,只要你能舍得孙女守活寡。”

“干!”

齐老头气的面皮发鼓!

这是大魔头一辈子的软肋!

……

……两更连发,这是第二更,今天7000多字,山水复更后很勤奋了吧,大家能给一张票票不,不给也行,别骂人就好,谢谢呀!都不易!

第322章 【你比恶鬼还狠】

幽燕之外,辽河以东,无边原始丛林,北进三千里路,此地已是大陆极北之处,有一片狭长的海峡连贯西东。

一年前,忽有数十艘赤木大舰出现,乘风破浪,横渡海峡,于此大陆极北之地登岸,共计十二万九千六百人,兵十万,童男童女两万,巫蛊祭祀九千,善战之将六百。

另有两人仿佛首领。

一人飘然如仙,一人满脸虬髯。

飘然如仙者,隐门第七魔,满脸虬髯者,风尘三侠客。

这两人正是王通和虬髯客,远蹈海外二十年终于归来,他俩率人登陆之后,向南长途跋涉一千五百里,行至一片开阔平原,选择原地驻扎而定。

此处距离关外辽东,恰好也是一千五百里。

当地也有土著,遍体毛发多生,身材魁梧,孔武有力,文明却很低下,堪称茹毛饮血。

一个小国悄然成立起来。

……

“啊啊啊啊……”

此是深夜,一座木屋,忽然响起疯狂嘶吼,听之宛如厉鬼嚎哭,一对巡夜的战士毛骨悚然,几乎下意识的远远躲了开去。

“啊啊啊啊!”

屋中嘶吼越来越疯狂,渐渐变得像野兽咆哮,这种咆哮足足持续半个时辰之久,最后才慢慢变得脱力消沉下去。

但听一人喘息粗重,几乎咬牙切齿道:“王通,王通,你不能算是魔头,你简直比恶鬼还狠!老子我…老子我……总有一天,老子我要宰了你……”

吱呀一声。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然后屋中燃起一灯如豆,但见一个老人浑身汗水湿透,手里举着灯盏站到一个魁伟汉子面前。

这老人正是王通。

汉子则是虬髯客。

“恭喜你,又撑过一日……”

老人一双目光盯着虬髯客,顺手把灯盏慢慢放在桌子上,然后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又从瓷瓶里面倒出一些奇怪的粉末。

他把粉末倒在掌心之中,缓缓平托着送到虬髯客脸前,悠悠道:“既然撑过了,那便再试试,昨天你坚持了十个喘息,看看今天能不能更久!”

说着手掌再往前面一点,手中粉末几乎碰到虬髯客的鼻尖。

嘶!

几乎下意识的,虬髯客猛力抽动鼻子,他分明想要去闻粉末,然而王通却把手掌一收,大声道:“开始!”

“嗷嗷嗷嗷……”

虬髯客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目光瞬间变成了血红之色,整个人再次变得疯狂,恢复刚才那种咆哮,吼叫道:“给我,给我啊!”

可惜王通目光古井无波,只是淡淡道:“第一息!”

“啊啊啊啊”

虬髯客咆哮越凶,狂吼道:“快点给我,我要杀了你!”

王通目光纹丝不动,淡淡再道:“第二息!”

“老子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啊!”虬髯客浑身剧烈挣扎,咬牙切齿目光血红,不断咆哮道:“我要扒你的皮,剔你的骨,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王通轻轻吐出一口气,微微笑道:“很不错了,第三息。”

从他拿出粉末之后,虬髯客越来越变得疯狂,时间宛如流水一般,转眼就是十息过去。

虬髯客不断咆哮,高大的身体剧烈挣扎,可惜他双手双脚全被铁链锁住,整个木屋中全是铿锵刺耳的铁链声。

王通一直目光平静看着他,静静听着这个魁梧大汉的各种咆哮。

刚开始的时候,是威胁,是恐吓,然而等到十几息之后,虬髯客的神情渐渐萎靡下去,但见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双目血红,脸上却可怜巴巴令人心酸,他早已不再威胁王通,反而开始了乞求。

“给我,给我吧,只舔一口行不行,我只求你让我舔一口。”

从一个刚猛无铸的魁伟汉子,到可怜兮兮的苦苦哀求,前前后后仿佛一瞬,总共也没用多少时光。

王通终于把手掌的粉末凑到他鼻尖之前。

虬髯客几乎想都不想,大口一张把粉末吞了舔了进去,然后,他发出满足的喘气声。

“很不错!”

王通悠悠一叹,语带称赞道:“今天又增进一步,已经撑过了二十八息,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你很快便能戒掉魔鬼药。”

虬髯客目光中的血色不断消退,口中却咬牙切齿道:“老子不想戒,老子这辈子都不想戒。”

王通呵呵一笑,伸手又倒了一点点粉末出来,这次却没有递给虬髯客,反而自己把粉末舔进了口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老夫比你强,我今天撑了半个时辰,直到现在,我才吞食。”

虬髯客目光霍霍,眼中全是杀机。

王通再次呵呵一笑,慢悠悠道:“不用恨我,你该谢我,若非老夫想出这个戒毒之法,咱们两个这辈子都要成为废人。”

“老子宁愿成个废人!”

虬髯客几乎脱口而出,目光下意识看向瓷瓶,道:“做废人也比受这个折磨好。”

王通突然直视于他,一只手却指着自己鼻尖,冷声厉喝道:“老夫,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年已七十古稀,我尚且能够坚持半个时辰,你却只能坚持二十八息,虬髯客我问你,你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

厉声呵斥之间,语气忽然又变得和蔼起来,轻声叹息道:“做人,比做鬼难,老夫也知道这份折磨很难忍,但是为了做人咱们必须得撑住,你曾是名动天下的大豪客,难道意志力还比不过我这个糟老头子么?”

虬髯客的喘息声慢慢变得平复。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个刚猛汉子才轻轻开口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戒?你不可能对我这么好!以前你用毒药控制我,现在却又逼着我戒掉,你是霍乱天下的隐门魔头,你做事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说的不错!”

王通点了点头,忽然负手走到屋门旁边,这老人目光看向门外,脸上隐隐透出孤傲之气,道:“八十七艘赤木大舰,十二万九千六百人,横跨大洋,跋涉万里,老夫归来已经一年,于此立国亦有半载,劈山伐木,开荒种田,此地土著百万,随时可征强兵,只需再等一年两载,老夫便有实力挥军南下。”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到时先去横扫辽东,再攻中原腹地,人生大事可期,登基可以为帝。如此攫取皇朝气运,必然能够白日飞升。”

虬髯客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这和我戒掉魔鬼药有何关系?”

王通转过头来看着虬髯客,淡淡微笑道:“老夫需要一个横扫沙场的大将军,天天吸食魔鬼之药的将军打不了仗。”

虬髯客顿时咬牙切齿,破口骂道:“原来你还是要我卖命!”

第324章 【国公也想抱大腿】

人越聪明,想法越多,越是身在上层人物,越容易把简单事情想复杂,比如那些大唐的文武百官,此时脸上都显得不太好看。

自古有云,主辱,臣死。

有些大臣想的是李云举止失礼,有些大臣则是更进一步趁机生事。

“渤海国主,哼!”

但听大唐车队之中,一个乘车官员突然发出冷哼,这人眼中隐隐闪着不满,目光遥遥看着对面李云,咬牙道:“众目睽睽之下,持强逼迫帝王,如此无礼行径,简直耀武扬威,竖子也,飞扬跋扈……”

他左右看了两眼,忽然看向相邻一架马车。

那车中坐着一个矍铄老人,他冲着车中老者拱了拱手,语带怂恿道:“萧大人,您观今日之事如何?”

对面车中老者看他一眼,笑呵呵拱拱手并不表态,只是十分隐晦说了一句,淡淡道:“渤海国主当场讨要封正,确实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年轻人性格太急,做事难免有点冲动。虽然冲动,但也无妨,毕竟年轻人嘛,岂能没有点冲劲……”

“他吃相太难看了!”说话的大臣再次开口,满脸愤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时,他却手持凶兵威胁陛下,简直是飞扬跋扈目无帝王,如此无礼行径,如同造反何异?”

说着停了一停,似乎在悄悄观察对面车中老者的反应,待到看见老者面色并未不喜,他连忙又道:“本官一腔铮铮铁骨,生平最恨宵小之事,常闻萧大人心有浩然正气,何不与我一起参奏此獠?”

说话之间作势欲起,脸上现出刚正不阿的义愤填膺。

“哈!”

老者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对他一竖大拇指道:“阴大人果然一腔热血,老夫最钦佩你这种刚正直臣!”

场面话说的漂亮,身体却坐的四平八稳,不但没有起身同行的意思,反而身体朝着车中缩了一缩。

姓阴的大臣面色一怔,忍不住道:“萧老这是何意?”

“哈!”

对面老头再次打个哈哈,冲他拱拱手道:“没什么意思,祝你参奏之行马到成功,老夫在此为你摇旗呐喊,保证能给阴大人助涨声势。”

说完双手一摊,笑眯眯道:“去吧,不送,老朽年高体弱,忽然感到疲乏,我先在此歇上一歇,然后再帮你摇旗呐喊!”

说着脑袋往下一耷拉,直接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

姓阴的大臣目光闪烁几下,口中发出一声极其不满的冷哼。

这人眼看怂恿之事不成,忽然又把目光看向另一处,这次他找的不是乘车文官,而是选了一个骑马的武将,拱拱手道:“郧国公……”

“滚你妈了个蛋!”

对面武将压根不给他好脸,直接破口骂道:“敢来糊弄老子?信不信一巴掌抽死你?妈了个巴子,耍心眼耍到我这里来了,操!”

姓阴的大臣先是一怔,随即勃然大怒道:“张亮你想死不成?安敢辱骂本官生母?本官之妹乃是皇妃,本官之母乃陛下岳母。”

“去你妈了个蛋,老子就骂了……”张亮眼睛一瞪,满脸无所谓道:“有本事找地方单挑,老子让你双手双脚。”

旁边一个武将骑马凑了过来,嘿嘿笑上两声故作不解道:“郧国公让他双手双脚,这单挑怎么能够打的成?”

张亮一脸不屑,吐口唾沫道:“这种心怀不轨的嘴皮子货,老子一屁股直接坐死他,打他不用双手双脚,否则污了我的名头。”

“哈哈哈哈!”周围几个武将一起大笑起来。

姓阴的大臣更加大怒,口中发出恶狠狠一声,突然咬牙切齿道:“很好,很好,等到今年吏部考评,倒要看看尔等是死是活。”

“想拿吏部考核吓唬人?”

张亮斜斜看他一眼,嗤笑道:“大唐吏部尚书乃是高士廉高老大人,何时轮到你阴弘智当家做主了?侍郎若想升任尚书,那可得再熬十年八载,话又说回来,就算你能当家做主又如何,吏部管的是官,老子除了是官还是国公,有种你倒是把我官位削了,老子正好蹲在家里享清福。”

“哈哈哈,对对对!”周围几个武将一起起哄,嬉皮笑脸道:“阴大人不如把我们的官位也削了,让我们只当个县侯在家享清福。”

阴弘智脸色铁青一片,突然对着自家车夫暴吼一声,怒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驾车往前走?如此偷奸耍滑,本官养你何用?”

那车夫不敢辩驳,连忙驱赶马车向前挤去。

后面张亮等人笑声一收,看着阴家的马车狼狈离开。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叹息,说话的正是那个姓萧老者,只听这人语带无奈,轻声劝导道:“诸位何必如此,撕破脸皮谁都不好看。”

张亮等人对这老者很是尊敬,连忙道:“萧大人勿用担心,咱们可不怕他搬弄是非,以前阴妃飞扬跋扈,这狗东西也跟着人五人六,现在阴妃都被削了,他还不知死活上蹿下跳,奶奶的,错非看他乃是陛下小舅子,刚才咱们就直接出手暴揍了……”

姓萧的老者更加无奈,只能语带暗示道:“阴弘智虽然心思不正,但他毕竟是吏部侍郎,古语有云,防君子不防小人,若是他整天给你们使绊子,你们是不是感觉很头疼。”

张亮满脸无所谓,哼了一声道:“阴妃成了隐妃,他早已没了最大依仗,这狗东西以前没少得罪大臣,我倒也看看他以后怎么倒霉。”

姓萧的老者苦笑一声,仿佛喃喃自语道:“阴妃虽然被人削了,可是阴妃有个孩子啊!渤海国主一生只收九徒,阴妃的儿子乃是九徒之一,哪怕母亲再怎么有错,亲情总归是无法斩断的……”

口中说的是阴妃,实则暗示的是阴弘智,这人乃是阴妃的亲弟弟,谁也不能否认他是李白丁的亲舅舅。

而李白丁是谁?那是李云收取的第八个门徒。

曾经的楚王,现在的白丁。

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小小孩童,但是天下谁敢小觑渤海九徒?

张亮等人顿时一楞,几个武将下意识把目光看向前方。

此时乃是一日清晨,朝阳洒下金光万道,在那大唐车队的正对面,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脚踏大龟,手中两把擂鼓瓮金锤,身穿绝世流云铠,沐浴阳光,宛如战神。一人一龟,仿佛横亘在天地之间的山岳。

在那青年身后,有九个徒弟恭敬而立,顺着次序数到第八,赫然正是阴妃之子。

咕嘟!

几个武将忽然咽口唾沫。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张亮忽然抬手擦了一把冷汗,道:“老子要去找程知节说说,免得被渤海国主误解。”

姓萧的老者沉吟一下,突然提点他道:“若是老夫记得不错,郧国公在隋朝之时曾经当过右勋卫?”

张亮微微一愣,忍不住好奇道:“对啊,这事人人皆知,萧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呵呵呵呵!”姓萧的老者手抚长须,意味深长道:“大隋右勋卫,曾驻扎皇宫,职责所在,巡视防守,老夫曾经听过一个流传,说是郧国公你很喜欢和小孩子玩,你在隋宫里当了三年勋卫,经常带着一个小公主抓鱼掏鸟。”

张亮又是一怔,下意识道:“这事您怎么也知道?”

说着尴尬摸了摸鼻子,略显讪讪道:“这都是咱年轻时候干的傻事,很多人嘲笑我喜欢和小孩子玩,其实咱现在已经沉稳了许多,早就不和小孩子一起抓鱼掏鸟啦。萧老不要再提这茬,免得传出去被人笑话咱。”

“呵呵呵呵!”

姓萧的老者再次一笑,突然语带神秘道:“为什么不提?老夫要经常的提。”

张亮第三次一张,语气不由自主变得不悦起来,道:“萧大人,您莫不是看我张亮不爽?”

武将就是武将,脾气都够臭的,刚才还尊称人家萧老,一翻脸顿时喊人萧大人。

幸好姓萧的老者并未在意,反而语气悠然悠闲,若有所指道:“当年大隋战乱,帝子公主遭劫,可怜曾是天潢贵胄,全都惨死刀兵之下。”

“也不是全都死了!”张亮忍不住开口,道:“比如弘农公主便没有死,反而极其幸运嫁给了咱们陛下,如今封号杨妃,乃是四大正妃之一。”

“是啊!”

姓萧的老者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喃喃道:“幸好天可怜见,并非全都死了。”

突然目光看向张亮,道:“除了杨妃活了下来,你可知道还有谁活?”

张亮并非傻子,闻言脸色不由自主一变,激动道:“莫非还有侥幸活命者?”

他曾是大隋的右勋卫,第一次当差就是陪伴皇子公主,年轻时候陪着小孩子玩,建立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分,哪怕如今已经成了大唐国公,但他心里还是忘不了当年那些小孩。

只见姓萧的老者看他一眼,突然轻轻吐出八个字,一字一顿,极其轻微,道:“淮南公主,流落民间。”

张亮身体猛然一晃,颤声道:“那个最喜欢抓鱼掏鸟的小家伙?那个最喜欢让我带着四处捣乱的杨灵儿。”

“她流落民间之后的名字,叫阿瑶!”姓萧老者看他一眼,语气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

“叫阿瑶啊!”张亮下意识开口,点点头道:“名字很是一般,看来是为了隐藏身份,唉,这孩子性格温婉,小时候可爱讨人,想不到竟然流落民间,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

说到这里还有继续往下说,猛然脸色变得怔怔呆住,但见他突然抬头看着姓萧老者,脱口而出道:“您刚才说什么?杨灵儿现在叫阿瑶?”

阿瑶这个名字,民间肯定很多。

但是能被一个大唐重臣专门提及,恐怕就不是民间普通女孩那么简单了。

咕嘟!

张亮突然咽口唾沫。

咕嘟!

周围那几个武将也咽口唾沫。

“哈哈哈哈!”

张亮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那几个武将也跟着放声大笑。

其中一个武将满脸兴奋,几乎不顾礼节凑到张亮身边,喘气粗重道:“老大,你摊上大事了啊。咱们也跟着得益,以后谁敢招惹咱们。”

“哈哈哈哈!”

张亮再次发出大笑。

阿瑶是谁?

这是一个简简单单但却如雷贯耳的名字。

渤海国主流民之时,是一个名叫阿瑶的小姑娘救了他,用口喂饭,倾心照顾,所以才能熬过人生一劫,从此横空出世盖压群雄。

结识于微末,携手已七年。

虽然阿瑶只是个普通女孩,但是渤海国主从来没有一丝嫌弃。

据说,陛下专门赐过宝物。

据说,皇后专门给过凤簪。

这个女孩注定是要当正妻的人。

原来只以为阿瑶是个幸运的民间女孩,想不到,竟然是大隋最小的淮南公主。

“哈哈哈哈!”

张亮又发出一声大笑,满脸都散发着狂喜之色。

这位大唐郧国公陡然策马前行,目光带着急切看向车中姓萧老者,恭敬道:“萧老,多谢,今日您苦心告知隐秘,想必有着深谋远虑,我张亮是个粗人,不懂得弯弯绕绕,我只恭敬问您一句,不知您告知此事有何见教?”

这话问的颇为直接,然而姓萧的老者却欣欣然点头,不过并未明说什么,只是语带清淡道:“等着,候着,守着,护着!”

一连四个词,说的都是爱护之意,张亮几乎是毫不迟疑点点头,语带兴奋道:“萧老但请放心,咱张亮是个实诚人。小公主既然活了下来,那我张亮必然要护着她。谁敢争她的正妻之位,老子拎着刀子看其全家。”

姓萧的老者呵呵而笑,突然语带调侃道:“现在你还需要去找程知节相助否?还需要程知节帮你去给渤海国主解释误会否?”

“嘿!”

张亮嘿了一声,眉飞色舞道:“咱要去拜见小公主,谁想去见程知节那种混账货,老子乃是小公主幼年之时的护卫,这天底下有谁胆敢惹我不成?阴弘智最好不要搬弄是非,李白丁最好不要听信谗言,否则的话,哼,老子可也是有大靠山的人。如果比拼抱大腿,谁有我张亮抱的大腿粗。咱家小公主,乃是渤海妃。”

姓萧老者失笑出声,指着他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国公之尊。”

张亮满脸得意,洋洋看天道:“老子原本就是小公主护卫,我在她面前要什么国主之尊?”

姓萧老者哈哈而笑,突然脸上笑意猛地一收,语带深意道:“待到渤海国主完成迎接帝驾之礼,很快便要举行诸侯建国的开国大典,大典之上,必立国妃,要立国妃,必要婚娶……”

张亮下意识开口,道:“据说要娶七个妻子,应当册立七个诸侯国妃。自古诸侯大婚,场面从来不小。”

姓萧的老者轻轻出声,仿佛语气很是伤感道:“阿瑶从小沦落民间,怕是连一件嫁妆也置办不起,可怜堂堂大隋淮南公主,大婚之日怕是要被其她女子压下去了。”

张亮目光顿时一闪。

……

……今天不拆分了,两章合在一起发布。

第325章 【武则天的老爹】

轰隆!

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张亮等人都觉鼓膜震的生疼,几百个大臣连忙抬头去看,却原来是李云双锤再次重重一击。

“这是要干啥?”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好奇。

“国主之位已经正了,陛下亲口给的封正,这怎么突然又砸大锤,莫非他还不够满意?”

“每次他砸大锤的时候,咱心里就觉得颤抖一下,这对凶兵搁在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得砸死人,唉,陛下要是能收回这对凶兵就好了。”

“放屁!不懂就闭嘴!陛下若是收回他的神兵,谁来守护整个汉家子民?”

“我大唐人才济济,缺了他未必不成。就算陛下收回他的兵器,大唐照样还是强大的大唐。”

“懆,这话你有脸说?当初突厥南下之时,是谁在朝堂上吓得尿裤子。老子看你就是个嘴皮子货,除了吟诗作对屁用没有……”

“你敢羞辱文臣?”

“妈啦个巴子,这叫羞辱啊?如果这叫羞辱,那老子只好再羞辱你一次,听清楚了,这话我说的,你就是一群嘴皮子货,除了吟诗作对屁用没有……瞪眼干啥,再瞪抽你信不信。还瞪?妈啦巴子的眼珠给你扣出来当泡踩。”

“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我一定要弹劾你,我一定要到陛下面前弹劾你。文臣乃是朝堂中流砥柱,岂容你随意污蔑妄加折辱,此事,没完!”

“好啊,赶紧去。看清楚了,老子叫武元奎,官封陇右偏将,功劳乃是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你去参劾的时候记住报我官位,免得陛下还得找人询问咱家是谁。”

“口气不小,竟想让陛下询问,我还以为你是个将军,原来只是个小小偏将,难怪敢不敬文臣,原来是个没见识的蠢货,不知死活,祸从口出。”

……

李云第二次双锤一击,竟然引得两个文臣和武将吵了起来,幸好吵架两人的品级不高,否则真会发展成为文武两派的争斗。

由于两人吵的太凶,那个武将眼看就要撸袖子动手,而那个文臣则是满嘴之乎者也,仗着嘴皮子利索直把武将憋的满脸铁青。

车队中的几个大佬看不下去,房玄龄突然对一个年轻文臣低声吩咐道:“过去呵斥一句,把那个不懂进退的小官拉下去,今日渤海国主摆出阵势迎接帝驾,他这样有辱斯文岂不丢了文臣颜面?”

同一时间里,武将这边的大佬也在对人吩咐,说话之人名叫段志玄,乃是大唐开国排名极其靠前的褒国公。

这位国公看起来像个白面书生,然而说话却是个大嗓门,咋咋呼呼对人道:“赶紧去把那个小偏将拉过来,免得他愣头愣脑遭了暗算,那帮文臣个个不是好鸟,生平喜欢用语言给人下套,一个不小心,就得吃大亏,他妈的,老夫看这个小偏将很快就要上当,赶紧拉过来,咱们给护着,好鞋不踩臭狗屎,踩上直接臭三年!”

武将就是武将,说话难听的要死,不过说话虽然难听,言语之间却带良善,这位国公分明起了爱护之心,生怕那个小偏将招惹文人。

旁边有人连忙点头,一脸深有同感道:“国公说的一点没错,那帮嘴皮子货心思最阴。不过这个小偏将倒也够种,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骂他们,嘿嘿,麾下听着就觉解气,这小子是个带把男儿……”

“勿要啰嗦,赶紧去拉人!”段志玄呵斥一声,压低声音道:“陛下已经往这边看了两眼,再这么吵下去都得受罚!”

说着忽然咂摸咂摸嘴巴,语带一丝好奇道:“你把人拉过来的时候顺便问问出身,老夫感觉他的性格很对脾气,敢惹敢骂,是个男儿,以后把他扔到千牛卫中,历练几年肯定是个好手。”

“嘿嘿!”旁边那人笑了一声,语带古怪道:“国公您想拉人,恐怕大失所望,麾下知道这小子来历,他是应国公武士彠的远房侄子,虽然不是嫡亲,但也属于同族,国公您和武士彠一向有隙,恐怕人家不会让您锤炼他的子侄。”

段志玄顿时一愣,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道:“懆,想不到竟是武老杆的侄子,那货当年和老夫争功,被我堵在营帐里大骂三日,陛下一体而罚,我俩各自挨了五十大板,从那以后,那老小子就和老夫不对付,既然是他的侄子,那么……”

突然猛力摇头,语气严肃道:“老一辈是老一辈的事,小一辈该爱护还得爱护,你还是过去把人拉过来,免得小家伙遭了文臣暗算。”

这番话凸显了一个开国大将的磊落心胸,周围几个国公全都看了过来,甚至连河间郡王李孝恭都点了点头,笑呵呵对着段志玄调侃道:“你这家伙不错,知道爱护后辈,若是你对武士彠也能如此,咱们武将内部又少了一番纷争。”

段志玄顿时呸了一声,骂骂咧咧道:“想都别想,老子和他没完,这辈子不是他先死,就是我先亡。”

“怕你不成!”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但见一个中年大将骑马而来,这大将肯定就是武士彠,到了之后直接目视段志玄,一脸刚硬道:“你说要和老子没完,恰好老子也是这个想法,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有种咱们再单挑一番,谁若是缩头乌龟,谁不是爹娘养的。”

“来啊!”

段志玄毫不退让,直接破口骂道:“既然你敢挑衅老子,正好把你屎打出来。”

“放肆!”

李孝恭陡然一声厉喝,勃然大怒道:“你们看不看场面?这里是约斗的地方吗?陛下还在等着渤海国主的迎驾礼仪,你们可曾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他是皇族王爵,而且是军中第一大佬,可惜以他的身份也有些不够看,段志玄和武士彠几乎鸟都不鸟他。

因为两人都是开国国公,而且都是极其顶峰的上柱国,虽然他俩不是皇族王爵,但是功勋却未必比李孝恭差,军中最为看重功勋,身份高贵并不顶事。

眼前场面连李孝恭也压不住,眼看着两个国公就要打起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的声音终于缓缓飘来……

皇帝并没有回头,目光一直看着李云那边的迎驾队伍,但是皇帝却似乎对身后之事了如指掌,所以才在最为恰当的时机发出了声音。

“你们两个想打,不如去和朕的侄子打?他今日手持擂鼓瓮金锤,正好教一教你们什么叫做绝世武将,哼,个个持宠生骄,自以为功劳盖世,你们怎么不去和朕的侄子比比,比完功劳赐你们和他打一架,如何?”

皇帝这番话,说的轻飘飘!

然而段志玄和武士彠却脸色一变,两个开国国公的争吵戛然而止。

开玩笑,让我们去和渤海国主打?

就他那两把锤子,砸到身上就得死……

比功劳更不能比,李云一个人打死了两个可汗,不但威震草原,而且横扫辽东,跟他比功劳简直是自找难看,天底下有谁能和渤海国主比功劳。

人家封诸侯不是因为出身皇族,而是因为实打实的冲天战绩,就算放眼古往今来所有武将,李云的功劳也能排进前三。

跟他比,纯丢人!

……

……

“嘿嘿,怎么不吵了?”

李世民已经不再说话,目光继续正视迎接队伍,说话的乃是河间郡王李孝恭,这位滚刀肉王爷一脸坏笑道:“吵啊,再吵啊,妈啦个巴子,你俩胆子够肥啊,本王的面子都不给,非要陛下亲自出声呵斥,现在好了,又得各打五十大板。等到今日迎驾之礼结束,本王亲自帮陛下执行惩罚。”

“呸!”

两个国公一起吐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李孝恭,你真不是个东西。”

敢骂王爵,按说乃是大罪,然而两个国公却骂的毫无顾忌,奇怪的是李孝恭竟然也习以为常。

只见这位河间郡王一脸无所谓,只是嘿嘿坏笑道:“等着吧,五十板,本王亲自下手,屁股给你们打烂。”

“呸!”

两个国公再次吐口唾沫。

他俩不敢吵闹,心里却憋着窝火,直到这时,李孝恭才轻轻一叹,道:“何必呢,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年轻时候的争锋,没必要记上一辈子……”

说着看了两人一眼,再次道:“人能狂横几年呐?你俩都想想身后事!行不行?”

两个国公胸口起伏,显然并不在意李孝恭的劝解。

李孝恭苦笑一声,忽然伸手指向武士彠,道:“今天的事,你不对!”说着转手指向段志玄,语带称赞道:“这家伙虽然喜欢骂人,但他今天毕竟是一番好心,他是想保护你家子侄,只不过说话有些不会转弯。”

武士彠‘哼’了一声,突然对着段志玄郑重拱手道:“你对吾家子侄心存爱护,这个事老子承你的情。”

段志玄同样‘哼’乐一声,毫不掩饰道:“老子只是欣赏那小家伙的脾气,我可不会在乎你这老货的感激。”

“好!”

武士彠重重点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今天这是,老子感谢你……”说着停了一停,突然又道:“但是咱俩的事,这辈子不算完。”

段志玄咧嘴一笑,目中凶光霍霍道:“巧了,老子也是这个打算。”

两个国公四目相对,都看出对方永不妥协的念头,忽然同时哈哈一笑,咬牙切齿道:“干恁娘!”

李孝恭等人苦笑不得。

……

……第一更送上,武妹妹的老爹出场了,武将之间的争吵,透着一股子直爽,仇就是仇,恩就是恩,山水忽然在想,如果某一天段志玄陷入重围,不知道武士彠会不会带兵救他?也许,会的吧。今天还有一章,山水正在努力码字,求一张票鼓励鼓励我,谢谢。

第326章 【来自武媚娘的请求】

这时后面突然驶过来一辆马车,车厢的帘子被人轻轻掀开,但见车窗之内露出一颗小脑袋,一个小丫头目光闪闪看向这里。

这小丫头约莫也就十一二岁,然而眉宇之间已然显露绝世之姿,容颜极其精致,宛如粉雕玉琢,最吸引人就是一对漆如点墨的眸子,似乎里面蕴含了全天下最为聪慧的光彩。

小丫头掀开车帘之后,突然嘟起小嘴看向武士彠,似乎不依不饶,又似轻轻撒娇,幽幽怨怨道:“父亲,孩儿坐车坐的身子疼,您刚刚才说要抱我骑马,怎么一转眼跑来跟人吵架啦?父亲说话不算数,女儿不想理你了。”

大唐时代并不是宋元明清,女孩子在这个时代不受轻视,相反还是掌上明珠,撒娇弄嗔都是常事。

小丫头明明是幽幽怨怨,然而在场一帮老粗竟然听的心中一疼,李孝恭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对着武士彠呵斥一声道:“赶紧滚回你家马车,看看你把孩子给气的,这么小的宝贝娃,你也舍得让她吃苦头……”

其实不用他说,武士彠脸色早已柔和起来,但见这个脾气臭硬的国公急急策动战马,然后一脸急切的跑回了自己马车旁边。

他没有翻身下马上车,反而骑着马小心翼翼凑到窗边,满脸赔笑讨好道:“媚娘不要生气,老爹没有跟人吵架,我刚才和你段家伯伯闹着玩,我们两个乃是最好的老朋友,哎哟乖宝贝,不要哭不要哭,老爹现在就带你骑马,咱们把整个渤海国的景致游一个遍。”

小丫头梨花带雨,然而眸子里却隐藏着狡黠,这小丫头看似哭哭啼啼撒娇,说话却隐隐给人心理灌输性的暗示,呜呜咽咽道:“那您答应女儿,不要老是和人争吵,您虽然是开国国公,可是段伯伯也是开国国公,刚才女儿听河间郡王说的很有道理,你们都得想想自己的身后事,两个国公若是争斗不断,连带着家族妻小都得受累……”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忽然看向段志玄,柔柔弱弱乞求道:“段伯伯,您就饶过家父一回吧,您俩旗鼓相当,越斗只会越凶,最后结局只有一个,您和爹爹谁也赢不了谁,你们斗的倒是解气了,家里却会不知不觉削弱下去,等到您俩百年之后,我们这些小一辈怕要上街要饭呢。侄女儿不想餐风露宿流落街头,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可还好?”

“这……”

段志玄愣愣说不出话来。

对方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然而说出的话却比大人更有道理,若是按照这个小丫头说法,他和武士彠争斗果然没有好结局,他俩活着的时候不怕什么,可是他们总有老死病死的那一天。

而要到了那个时候,家中没有了顶梁柱,再加上他和武士彠争斗一生,导致家中财力物力不断消耗,等到他俩一死,皇帝眷顾消失,那时的结局果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妻子孩子受苦受穷。

“乖侄女,这事吧……”段志玄咂摸咂摸嘴巴,明明想说点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却觉得找不出话,这个国公憋了半天很是难受,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道:“主要是你老爹不讲道义,所以段伯伯才会看他不爽。”

那边武士彠顿时凶光霍霍,破口骂道:“你说老子不讲道义?当初那战功本就有我一份。是你非说我要争抢,那老子自然要真的争抢,否则平白被你污蔑,我武士彠岂不吃了大亏。”

“妈拉个巴子,你还有理了!”段志玄勃然大怒,眼看着又要破口大骂。

两个国公脾气都够臭的,刚刚压制下去的火气再次涌上来,在场几个武将国公全都吓了一跳,那边文臣的队伍却在指指点点。

“哼!”

突然一声冷哼淡淡而来,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沉重,这声冷哼分明来自李世民,皇帝恐怕真的已经忍不住了。

武将可以直爽,甚至相互有所间隙,但是你们的争斗得分场合,而且得是处在皇帝允许下。

今天这种场合,你们还敢吵骂,眼里有朕吗?心里还有怕吗?

如果武将眼中没有皇帝威严,心里没有了对皇帝的害怕,那么,还留着干什么?

能打硬仗的将军有很多。

再能打也得听话才能用。

李世民突然转回了头,冲着这边面无表情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群臣胆寒。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陛下这次真的生气了。陛下一直把目光看着渤海国主的迎接队伍,现在却突然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倘若不是无法忍受,陛下绝不会回望一眼。

这一眼,已经有了不满和杀机。

段志玄和武士彠几乎同时心中一颤,两个国公隐隐都觉得脊背发寒。

人在惊慌之时,最容易迁怒他人,这两个国公明明知道皇帝乃是恼怒他们争吵,然而惊恐之下却不由自主看向了对方,同时咬牙切齿道:“都怪你惹事,老子真想砍死你。”

说完皆都一愣,随即便觉怒火升腾。

他俩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兵器,眼中闪烁着怒火冲昏的杀意。

这竟是要不管不顾先打一仗的情形。

在场几个国公全都吓了一跳,李孝恭更是急急向前冲了过来,情急低吼道:“疯了不成?真格想死?陛下已经生气,你们想想家人……”

然而两个国公却像斗气的公牛,这一刻只知道双目泛红看着对方。

李孝恭心中胆寒,他岂看不出这两人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别打啊,千万别打起来……”

这位河间郡王心中不断狂呼,暗暗焦急道:“今天若是打起来,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俩。”

可惜他的焦急无能为力,两个国公早已失去了冷静。

偏偏眼下这个场景谁也不敢跳出来阻拦,否则心中暴怒的李世民绝对会认为故意生事,皇帝雷霆暴怒之下,那真是可能会杀人的。

就在这万份情急的时候,所有武将都在暗暗担忧,忽然听到一个清脆声音响起,却是武士彠的小女儿轻轻开了口。

这丫头似乎很是好奇,又似乎‘天真童稚’,只见她小脑袋趴在车窗上面,小脸上竟然没有担忧爹爹安危之色,反而古古怪怪问了一句道:“父亲,段伯伯,你们要打架吗?你们要厮杀吗?”

武士彠和段志玄喘息粗重,这一刻他们已经对于外话充耳不闻。

人在陷入暴怒之时,脑中的念头只会有一个。

那就是,先撒气再说!

尤其武将更容易冲动,这一刻他们的念头几乎不约而同,脑海里的想法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管他天塌地陷皇帝赐死,老子先把对面的杂碎砍死再说。

两人都是顶尖大将,争斗之时不会随意出手,哪怕脑海已经被暴怒充斥,他们仍旧能够按捺压住,但这并非按住了怒气,而是武将厮杀之前的潜意识沉稳,他们要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坐到一击必杀。

也幸好是顶尖大将,厮杀之前才会如此,所以并未直接动手,反而有了转折之机。

“父亲,段伯伯……”

只听小丫头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种不显担忧的奇怪,忽然道:“刚才女儿听到陛下发话,说是要让你们去和渤海国主比一比,你们这般剑拔弩张,莫非真要和渤海国主相比么?”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既然如此,女儿支持,所谓长辈有所愿,晚辈当效劳,女儿这就去帮您俩请求,保证父亲和段伯伯一偿夙愿。”

咦!

场中几个国公全都惊异一声,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看向这个小姑娘。

李孝恭目光微微显露思索,一脸若有所思道:“这小丫头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她难道一点不担心老武和人厮杀?”

就在众人迷惑之际,却见小丫头突然出了车厢,她忽然对着驾车的车夫轻唤一声,这次语气终于显出一点点焦急,道:“你快驾车,往前面冲!”

“小姐……”车夫明显迟疑,目光畏惧看向前方。

那里,有皇帝天子车驾!

天子车驾再往前看,是渤海国主的迎接队伍。

那里有一人一龟,仿佛横亘天地的山岳。

此时那边正摆出隆重的迎接架势,渤海国主更是手持双锤正在行礼,自古迎帝之礼,非是拱一拱手那么简单,相反乃是极其繁琐的礼节,前前后后需要半个多时辰。

这期间谁也不能打搅,无论渤海国主还是陛下都得肃重以待,一个行礼,一个受礼,倘若有一丝不合,都会让迎驾之礼失去庄重。

这样的场合,小姐竟然让他驾车往前冲。

车夫浑身抖动一下,脸色不由自主变得苍白。

小丫头仅仅看了他一眼,就看出这车夫没有冲驾的胆量,于是,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突然抬起脚,竟然一脚将车夫踢下了马车。

然后,在所有人无比古怪的目光中,小丫头急速拾起来马鞭,对着拉车的马匹重重一抽。

“驾!”

一声清脆的女孩声音,听起来却仿佛惊世骇俗。

唏聿聿!

拉车之马吃痛,猛然发疯前冲。

轰隆隆!

车驾瞬间扬起烟尘,带着一往无前的架势。

由于声音起的突然,甚至引得李世民都下意识回望一眼,皇帝脸上明显带着愕然,似乎想不明白怎么有个小丫头驾车冲来。

但是很快,皇帝就看明白了。

但见车驾轰隆而过,竟然冲越了他的天子车驾,然后继续向前,直奔对面的渤海队伍。

满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都看着这驾胆大包天的马车!

眼下乃是诸侯迎驾之时,竟然有人敢冲越天子车架?

想死也不能这么上赶着吧?

众多震惊目光之中,但见马车一往无前,轰隆而行,转眼间到了渤海队伍那边。

“吁!”

仍旧是清脆的女声,似乎在吃力拉动缰绳。

可惜拉车之马奔跑太猛,而她的力气实在太小,所以马车并未停止,前冲的速度依然很快。

幸好渤海这边也有猛人!

但见一个鼻子串环的汉子猛然冲出,竟然一把抱住了疯狂驰骋的马头,然后只听汉子一声暴喝,大吼道:“乖!”

噗嗤一声,马匹屎尿齐流。

几万人都是一愣!

面色显得极其古怪!

这种阻拦烈马奔驰的雄壮英姿,按照常理不应该大吼一声‘停’么?怎么这汉子竟然喊的是‘乖’,这是哪门子的拦马姿势?

“霍霍霍霍!”

却见那小山一般魁梧的汉子咧嘴大笑,狂奔的烈马早已口吐白沫,汉子似乎很是得意转头,冲着李云很是得意道:“师弟,我,戈壁溜羊,力气,又大了。这匹马,很乖!”

无数人登时翻个白眼。

能不乖么?

你刚才那威猛一下,奔马直接被你摁倒在地,不但屎尿齐流,而且口吐白沫,不对,白沫已经变成血沫,奔马被直接摁死了。

却说戈壁溜羊摁死奔马,小丫头的马车终于停下。

这一刻,几万人目光聚集而来。

就连李世民都显得惊愕。

“渤海国主……”

小丫头忽然轻轻开口!

这丫头虽然俏脸苍白,然而眉宇之间竟然没有害怕,仿佛并不在乎自己犯了大罪,又仿佛是因为年纪太小无知无畏。

总之她只是把小脸扬起,站在马车上直直看着李云,清脆道:“渤海国主,我叫媚娘,我想请您帮个忙,帮我去揍两个人……”

嗯哼!

几万人心中都是一愣!

你一个小小丫头,有什么资格请求渤海国主?你当渤海国主是谁,是你家里随意使唤的下人么?

“这丫头怕是要被下令处死!即使渤海国主不恼怒她,陛下也会恼怒她,即使陛下和国主全都不恼怒她,大唐的律法也不会放过她。”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呆了!

但见李云忽然轻轻开口,语气似乎带着古怪的好奇,道:“你叫媚娘?你莫非姓武?”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到小丫头点了点头。

于是,渤海国主在一脸古怪之中,忽然轻轻淡笑出声,道:“好啊,你要揍谁,我帮你去揍!”

这话,让所有人都呆了!

……

……第二更到,这一章本来想分章,但是由于情节连贯,所以就发了吧,今天8000多字,算是小爆更,求大家看在李云这个护妻狂魔的面子上,给山水一张月票,嘿嘿嘿嘿嘿。

昨天重新做了激光手术

跟大家抱歉一声,昨天复查,右眼恢复很好,但是左眼重新打了激光,本来不想跟大家说的,免得总有人说山水想卖惨,可是今天眼睛还是不适应看屏幕,码字没法码,所以只得把昨天和今天都算做请假,明天眼睛渡过了适应期了再写,看到好多朋友留言问更新,山水心里很急,也很感动,有这么多人每天等着看书,感觉是对自己最大的鼓励,我今晚先把这个解释发出来,然后撑着写,能写出一章就发,如果眼睛不适应,就明天再写吧,好吗!谢谢

第327章 【武则天的老爹】二合一章节

大家好,看到二合一章节,想必有些小伙伴已经开心了,没错啦,我是嫂子,从今天开始,由我帮大家更新几天,山水口水,嫂子整理。

嗯嗯嗯,虽说夫妻乃是一体,但是思想毕竟不同,山水是男人,你们男人喜欢写的是粗大硬狂拽酷霸吊炸天,嫂子不一样,我们女人并不喜欢狂拽酷霸吊炸天,我们只要前面三个字就行了。

咦嘻嘻,开个玩笑啦,不算开车。

事实上,从明天开始,嫂子要在整理的时候加入一点细腻情节,比如唐代的风俗习惯,比如各种称呼,各种不能做的是,各种和现代思想有冲突的历史习惯,这些会用剧情的方式推动,希望大家能够接受和喜欢。

【以下是正文】

……

……

“但是……”

李云忽然再次开口,语带深意道:“我如今已是诸侯,出场费用很高,我可以帮你去揍人,可你拿什么和我交易?”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语气促狭又补充一句,道:“或者说,你拿什么来支付我的出场费?”

“嗯?”

许多人面带迷惑之色!

渤海国主很穷吗?竟然不顾身份问人要好处……

要好处也就罢了!关键讨要目标是个小丫头……

话又说回来,倘若这小丫头支付一定代价真能让渤海国主出手,那么,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这么做?

在某些人眼中,只要是花钱的事那就不叫事,相反若是能够请动李云,那真是多大的代价都敢花。

数万人的场面,满场落针可闻,许多人目光不由自主伸长脖子,想看看武家小丫头到底怎么回答。

结果目光才刚刚望过去,众人的心思瞬间分成两派。

第一类人多是男子,而且基本以朝中大臣居多,这部分人几乎都是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暗暗咯噔一声道:“难怪渤海国主如此,原来这小丫头别有特殊,乖乖不得了,如此小小年纪,已显绝世之姿,虽然尚未迸发,但已含苞待放,倘若这小丫头求到我门上,我也会毫不迟疑想帮她,看来刚才的谋算需要打个折扣,渤海国主并非谁都能花钱雇佣的,至少得是女孩,而且还是美女,咦,莫非渤海国主贪欢好色?据说他一辈子要娶七个老婆,不多啊……”

这类人都是大臣,万事多以利益为先,他们的所思所想和百姓不同,当官的每天都在琢磨如何攫取最大利益。

第二类人则是女眷,而且基本都是大臣家的后宅,这部分人看向小丫头的目光明显嫉妒,而嫉妒又让她们产生故作不屑的想法,纷纷暗道:“这小丫头何德何能?竟然让渤海国主专门留心?看她身材,瘦小平坦,看她脸蛋,一脸寡落,看她腰肢,粗的像桶,看她眼睛,将来肯定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这种毫无出色的小女孩,如何能跟我家女儿(我)相比,渤海国主莫非没见过女人,这种没胸没屁股的小丫头也喜欢,哼,气死人啦……”

人的出发点不同,所思所想也不同,大臣们关注的是利益,所以看到武媚娘的第一想法是能不能效仿,而大臣女眷关注的李云,如今天下有几个女人不想嫁给李云?

然而不管众人如何想法,李云只是目光悠悠看着小丫头,自从问出刚才那话之后,他一直仔细观看小丫头的表情。

小丫头的表情果然有些迷惑。

“为什么要我拿东西换?我家应该比不上他富裕吧?”

好半天过去之后,小丫头忽然抬头看向李云,这女孩真是了不得,行事举止和人不一样,她明明满腹迷惑心存怀疑,然而抬头后的第一句反而是:“您要什么代价?华姑无不遵从?”

嗯哼!

称呼改了!

李云目光微微一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自称媚娘,为何又改称华姑?”

但见小丫头轻轻吸了一口气,略显羞涩解释道:“华姑是我乳名,媚娘是家里对我的戏称,小女子原本只想利用您一番,所以没打算告知您真名,您这样的人物沾上就甩不掉,所以我刚才告诉您的乃是戏称假名。本意是想用完就扔,没打算让您能找到我……”(百度有专家说武媚这个名乃是李世民赐的,甚至连拍电视剧的都受了影响,别听他们放屁,其实武媚就是她家人对武则天的戏称,史书可考:‘…年尚小,媚已生,母甚忧,唤为媚娘,意警醒也…’)

李云目瞪口呆,忽然哭笑不得道:“你才多大?心思这么鬼?”

小丫头搓搓衣角,低头道:“过完年就有十四岁了,我只是身材没长开,所以看起来有些小,但我真不是小丫头。”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十四岁的小丫头,按说智力已经初成,可你看看你刚才的打算,怎么看都有些小儿嬉戏,你莫非以为用了假名就找不到你?这天下难道还有我想查却查不到的人?”

小丫头似乎很是羞赧,垂着小脑袋讪讪道:“刚才情急之下,并未太过深思。”

“嗯!这倒也符合常理……”李云点了点头,忽然又好奇问道:“那你现在是想明白了,所以才乖乖告诉我乳名?”

但见小丫头再次轻轻吸了一口气,猛地勇敢抬头看着李云道:“如果不说实话,恐怕后果太大,如果惹毛了您,我全家都得遭殃。”

“哈哈哈,好,果然够干脆。”

李云哈哈大笑两声,冲着小丫头伸出一根大拇指,突然脸色一肃,道:“既然你答应支付代价,那咱们可得好好说说,本国主不想欺骗你,我要让你付出的代价有些高,若你心生退意,现在还可以反悔,我保证不予追究,也帮你向陛下告罪,陛下宽宏大度,必然也不会追究。”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何人听了都知道乃是诚心之言,然而小丫头却忽然转头,翘起脚尖站在车上往后看,她俏脸一片急色,猛然回头道:“我不反悔,我要你帮我去打人。”

“好!”

李云毫不迟疑,大声问道:“打谁?”

“那里……”小丫头急急伸手一指,道:“我爹,段伯伯,他俩剑拔弩张,眼看生死相搏,我需要您……”

轰隆!

小丫头尚未说完,猛听身前一声巨响。

但见大龟的四个巨爪重重按地,狰狞的甲壳猛力向上一震,震的李云腾空而起,轮着两把举锤宛如飞行。

“打架是吧?来跟我打!”

他人在空中暴吼一声,两把擂鼓瓮金锤凌空砸下,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天摇地动,尘土飞扬,周围地面不断震颤,至少有七八十人瞬间摔倒。

大地之上出现一个方圆五尺的大坑。

李云并没有直接打人,而是把锤子砸在了地上,砸中的位置很有讲究,恰好处在武士彠和段志玄即将搏杀的场地中央。

如此阵势,何等骇人,由于距离很近,更舔三分威猛,武士彠和段志玄的战马几乎同时惊嘶,惊马前蹄腾空发疯跃起。

此时到处都是人,倘若被两匹惊马冲刺起来,恐怕瞬间就会造成混乱,更兼可能伤人,践踏冲撞百姓。

然而,惊马没能跑起来。

前蹄腾空就是它们最后的动作。

但见李云双锤砸地之后,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马惊,他口中暴吼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

“杀!”

一声震喝,宛如炸雷。

两把擂鼓瓮金锤同时脱手,赫然砸向场地两边的两匹惊马。

砰!

砰!

连续两声闷响,前后仿佛一瞬,擂鼓瓮金锤何等威猛,两锤同时把两匹惊马砸死当场。

空中到处都在迸溅血肉。

而骑在马上的武士彠和段志玄也不好受,两个国公几乎同时跌落下来,屁股重重着地,然后被惯冲之力推的连续翻滚。

等到他俩停止翻滚之后,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冷静下来。

直到此时,李云才把目光看向两人。

他眼光带着森森凶意,但却似乎并不是针对两个国公,只是冷冷问了一句,淡淡道:“还打么?”

还打么?

两个冷静下来的国公对视一眼,目光下意识看向不远处那个大坑。

大坑足有五尺,深度半人还多。

大地尚且被砸成这样,如果砸在人身上会如何?

两个国公面皮抽动一下,目光忍不住又看向自己的坐骑,这一看之后顿时打个哆嗦,入眼只看见两匹战马已经血肉模糊。

这还打个屁啊?

找死也得看对手……

倘若惹得眼前这位国主暴怒,恐怕他俩的下场不比战马好多少。

两个国公几乎同时翻身而起,讪讪咽口唾沫低下了头。

“不打了是吗?”

李云目光仍旧很凶,给人一种随时暴怒的错觉,两个国公心里一颤,终于硬着头皮道:“臣二人该死,望国主赎罪,任打认罚,听凭做主……”

说着各自拱手一礼,脸色显得更加讪讪,同时心下暗自踹踹不安,不知道眼前这位渤海国主怎么惩罚他俩。

李云转身便走,竟似不愿再和他俩说话一般,只是冷冷说了一句道:“你俩是大唐的臣,轮不到我渤海管。”

说话之间人已急速而去,转眼之间到了李世民的天子车驾旁边,忽然抬头看向李世民,语气郑重问道:“陛下以为如何?打罚您该做主!”

然而李世民却摇了摇头,突然道:“你错了,该你做主。”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目光盯着两个闹事的国公,皇帝眼中带着冷厉,分明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语气森然道:“今日是你迎驾大礼,此二人却枉顾威仪,身为开国国公,应当罪加一等,不过朕不能惩罚他们,应该由你做出惩罚,他们虽是大唐的臣,但他们今天惹的是你,顾因如此,当由你办。”

顾因如此,当由你办。

嘶!

这话才一说出,满场倒抽冷气。

啥意思?

这是天子同权的架势啊。

皇帝说出这种话,分明是在告诉李云,别看他俩是朕的臣子,但是犯了你的霉头你完全可以处置,李云身为一个诸侯,却可以惩罚皇帝麾下之臣,这不是天子同权是什么?这和皇帝的权威有何区别。

李云也有些惊住,他想不到李世民竟然待他如此。赐下这种权柄,谁不怦然心动?

但是这种权柄不方便用。

皇帝给他了,那是因为皇帝信任他,如果他真格拉大旗作虎皮,那就有点不懂君臣之道了。

“陛下……”

李云忽然郑重开口,道:“您真要我自主决断吗?”

李世民毫不迟疑,反问道:“否则朕岂会当场说出?”

当场说出,便没有反悔余地,皇帝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朕就是要赐给你这种权利。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忽然现出淡淡笑容。

他猛地转头看向后面,笑呵呵道:“既然如此,那就罚吧,臣罚他们苦役一番,帮臣把两个锤子乖乖抬回来。”

李世民登时一呆,目光大有深意看向李云。

满场大臣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看向李云的目光乃是迷惑。

渤海国主做出的这个惩罚,委实有点太过轻飘飘了点。若是按照大唐律法进行判定,武士彠和段志玄不死也得脱层皮。

然而李云仅仅是让两个国公去抬锤子,这几乎是天底下最为简单的处罚。

到底是为什么,渤海国主竟然选择高高提起轻轻落下?

李世民忽然抬头看向前方,似乎很是仔细看了一眼武家小丫头,皇帝目光闪动几下,突然好奇问道:“是因为这个女孩?还是因为不愿惹朕猜疑?”

李云左右看了两眼,压低声音苦笑道:“二大爷,这是老六,我家祖师批语中人,想不到今年已经十四了。”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现出惊喜,颤声道:“你一生当遭七劫,唯有七妻才可化解,朕接到你二大娘书信之后好生担忧,一直害怕你找不到最后的两个妻子,想不到,想不到……”

皇帝说着突然一停,转头看向两个国公,尤其专门看了一眼武士彠,语带古怪道:“难怪你小子不敢重罚他俩,原来是因为其中一人乃是媳妇老爹,这武士彠以后乃是你的六岳父,果然不可以随随便便去惩罚,不过么,臭小子该打,你手段越来越油滑了。”

“嘿嘿!”

李云讪讪低笑,小声小气道:“二大爷莫要调侃,侄儿今天也差点懵了,我实在没有想到,老六竟然敢冲撞车驾。”

李世民斜斜看他一眼,故意冷哼道:“所以你就急吼吼帮她摆平事情,生怕朕会抢在你前面降旨治罪……”

李云尴尬‘咳嗽’一声,突然神情转为严肃,道:“二大爷,我得回那边去了,今日迎驾之礼尚未结束,总得做完礼仪才算合规。”

说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压低声音道:“不过您得先给我留点时间,我要把老六的私事处理完,这丫头不是普通女孩,今天不处理日后肯定头疼万分。”

李世民岂能不答应他的请求,不过皇帝明显很是好奇,忍不住道:“这武家小丫头才多大?你一个诸侯怎会担心她?”

李云口中‘嘿嘿’两声,模棱两可道:“若我不娶她,担心的就是您。”

皇帝一脸糊涂。

然而李云已经不再解释,只是突然冲着他拱了拱手,声音也变大起来,很是庄重道:“陛下,容臣暂回。”

伯侄称呼一改,便是私事变成公事,李世民只得按下心中好奇,大喇喇点头道:“渤海国主且去,朕在此等你恭迎。”

说着似乎迟疑一下,故意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武妹妹,冷哼道:“此女,当早早处置。”

皇帝这是帮李云找借口,让李云有机会先停下迎驾之礼去处理私事。

李云连忙拱手告辞,然后大踏步走了回来。

几万人的目光跟着他脚步而动。

大唐车队这边,武士彠和段志玄已经开始领罚,但见两个国公一人去抬一个锤子,结果累的满头大汗仍旧纹丝不动,他俩也算顶尖武将,此时却吃力万分,偏偏这事不能求人,受罚之时谁也不敢相助,两人憋屈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暂且抛弃相互成见,合起伙来共同去抬一个锤子。

这才终于抬动,满脸尴尬抬着一个锤子走,由于李云判定的惩罚乃是把锤子送回去,所以他俩必须抬着锤子一路前行,渐渐的脱离大唐车队,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两个国公全都涨红了脸,只觉面皮火辣辣发烧,这一刻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恰好李云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乎很是郑重,又似别有用心,道:“小丫头,我已帮你解决了问题,现在,咱们该谈谈付出的事情了。”

武士彠忍不住抬头,目光略显担忧看向前方,他总觉得渤海国主今天很是古怪,堂堂一个诸侯为什么会和自家女儿做交易。

旁边段志玄忽然吐出一口气,冷冷道:“倘若因为此事,你家小女受罚,老子会做出补偿,补我心中愧疚,毕竟你家丫头是为了我们才敢冲驾,也是为了我们才敢去求渤海国主。”

武士彠看他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看向前边,显然这位国公此时心思不属,所以连死对头的服软也不怎么在乎了。

可惜他抬着大锤走的很慢,暂时距离李云那边还有三四十步之远,并且由于马车遮挡视线,所以一时看不见自家女儿和渤海国主在干什么。

只能听到声音不断传来,越听越觉得事情古怪。

但听自家丫头很是干脆利落,大声答应道:“既然国主解我所求,小女子自然要说到做到,您说吧,我该付出什么代价……”

武士彠连忙竖起耳朵。

段志玄在另一旁看他一眼,忽然吃力帮他多分担一些擂鼓瓮金锤的重量,两个国公不敢放下锤子,仍旧抬着慢慢行走,不过注意力却完全放到前方,他们还在意李云想让小丫头付出什么代价。

……

“代价么……”

只听渤海国主语气很是悠然,就仿佛抓住老鼠的猫在戏弄一般,突然语气猛地一肃,很是冷厉道:“今日你所求,我已帮做到,世上万千之事,从无唾手可得,求了别人,就得付出代价,小丫头你听好了,我要和你约法七章。任何一约,不得忤逆,一旦忤逆,立时杀之。”

好严厉的要求!

武士彠心中忍不住一颤。

他暗暗焦灼担忧,却听自家女儿毫无迟疑,反而大声道:“好!”

这便是答应了!

然后,只听渤海国主似乎很是得意,猛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之声,突然笑声猛地一收,语带郑重道:“约法第一章,从此你老六,小丫头,记住你的排行,不可觊觎更多,你一生只能是第六,前面五个都是你的姐姐,打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渤海国主的第六个未婚妻……”

轰!

擂鼓瓮金锤重重砸在地上。

武士彠目瞪口呆,段志玄瞠目结舌,然而两个国公似乎没有察觉锤子落地,只是一脸傻傻的看着正前方。

而大唐车队这边的大臣们,以及坐在车中的家眷们,也全都楞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渤海国主要做的竟然是当场提亲,这事若是联系起刚才渤海国主出手砸锤的场面,怎么看都有种啼笑皆非的古怪。

刚刚用锤子吓唬人家老爹,转眼就要霸占人家闺女?

这是渤海国主吗?

这简直是开山立寨的山大王。

满场几万人,落针可听闻,如此好半天之后,段志玄才一脸古怪看向武士彠,突然苦笑一声道:“老子怎么忽然觉得,你今天赚了大便宜。”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倘若没有他和武士彠争吵,也许小丫头根本没机会认识李云。

武士彠仍旧一脸呆滞,目光直勾勾看着前方,这位国公明显已经有向口歪眼斜发展迹象,喃喃自语道:“我家闺女,成了渤海第六妃……”

突然打个哆嗦,猛然一拍大腿,咧嘴狂喜道:“俺滴个老娘唉,这岂不是吊了个金龟婿。”

嗡嗡嗡!

前方忽然一阵瓮声,但见大龟高高昂起脑袋,似乎看了这边一眼,样子很是迷惑,像是说:‘咱是霸下,李云是霸下骑士,他不是金龟婿,他是霸下婿。’

第328章 【你以后不可杀子杀女】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约法第二章……”

李云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似乎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别人怎么惊,他今日都要干净利索完成此事,所以再次开口之时,语气听起来显得有些不容置疑。

“人有私心,天公地道,你有私心,甚是危险,顾如此,当严省,若将私心付诸行动之日,便是将你打杀处死之时!”

嘶!

满场倒抽冷气之声。

就连皇帝李世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云这个约法第二章,听起来实在太过严苛了。世人都有私心,此乃人之本性,然而李云却在约法中说出,别人的私心他可以理解,武妹妹的私心不许保留。这哪里算得上是约法,这简直是不讲道理。

太过严苛,甚至是不通道理。

“为什么?”

武妹妹几乎是下意识开口,但见小丫头眉毛微蹙问道:“您为何要给我这个限制?甚至不惜用打杀来威慑我?”

这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可惜李云似乎并不想回答,只是抬眼缓缓看了一下天空,脸上神情平静,口中淡淡发声,道:“你若不服,可以忍者,至于原因,问也白问。”

武丫头俏脸一怔。

“为什么?”

同一时间里,不远处一片树林之中,隐门大佬齐人王同样眉头紧蹙,问出了和武丫头一模一样的质疑。

这位大佬并非针对李云发问,而是疑惑之中下意识开口,他询问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生生死死斗了一辈子的神秘道童。

他原本没指望道童回答,哪知这次道童却轻轻开了口,似乎语气带着异样,若有所指道:“多做一些约束,也算未雨绸缪。”

“这哪里是约束?这简直是不讲道理……”

齐老头明显很是不爽,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怒气冲冲,厉喝道:“你家徒孙若是如此,老子恐怕要重新考虑我孙女的婚嫁,男儿治家可以严厉,心性绝对不可凉薄,这臭小子明明需要娶妻挡劫,竟然还对妻子做出严苛约束,如此心性,不是良儿。”

果然自古至今都是一个样,但凡娘家人都会优先考虑自家孩子的幸福,齐人王看似是因为担忧武丫头才生暴怒,实则是害怕自家的闺女所托非人。

道童忽然看他一眼,慢悠悠道:“道兄,莫要急切,你我都是活了百多岁的老人,咱俩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继续听下去可否,我家徒孙用意颇深。”

“呸!”

齐老头猛然吐口唾沫,一脸凶煞道:“倘若让我发现他真的心性凉薄,老子立马冲出去一巴掌拍死他,这话,我说的,就算天王老子照着他,在我这里照样不给面子。你这老东西若是胆敢阻拦,老子便把天下重新祸乱一遍。”

这次道童没有拒绝,反而郑重其事点了点头,道:“道兄此言,贫道允可。”

齐老头这才满意,大喇喇道:“别看你已是陆地神仙一流,老子发起火来照样不尿你。”

道童哭笑不得,生怕他越吹越得意,连忙摆手示意停下,低声叮嘱道:“你嗓门太大,千万别泄了行踪,咱俩不该再次出世,否则又会引出不必要麻烦。”

“老子才不怕麻烦!”齐老头哼哼两声,凶神恶煞道:“老子这辈子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谁若感觉不服,脑袋给他拧下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声音却不由自主小了起来,这老头性格疯癫,但却并非失智,他也知道不能泄露踪迹,于是鬼鬼祟祟把脑袋缩了一缩。

也就在这时,恰好李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仍旧还是悠然,但是同样不可置疑,只听他道:“约法第三章,不可持美生骄,不可心生嫉妒……”

这一约法其实是说两件事,所以李云紧跟着做出了补充,但见他目带肃重看向五丫头,沉声道:“你今年尚未十四,然而容颜已显俏丽,自古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将来必然有绝世之姿,堪可凌驾无数女子之上,女人一旦容貌太美,心中难免生出得意,故而我今日提前与你约束,望你万万不可持美生骄。”

武丫头怔了一怔,似乎想不通李云为何会笃定她将来的容貌,小丫头微微迟疑片刻,忽然开口道:“不可持美生骄,照儿当能做到,但您又说不可心生妒忌,这却让照儿迷惑异常……”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道:“您看我像是容易生妒的人么?”

李云呵呵而笑,语带深意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女人,一旦发现比自己漂亮之人,心中岂能不滋生妒忌。”

小丫头再次迟疑片刻,忽然借着李云的话做出反驳,郑重其事道:“您刚才说我将有绝世之姿,现在又说我会滋生妒忌,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之言,您怎么能肯定我将来会遇到比我更漂亮的人?”

“不用等到将来,现在你就能遇到!”

人群之中,忽然淡淡传出一个声音,随即便见人影一闪,有个婀娜女子悠悠走出。

武丫头眼睛明显一滞。

四周也隐隐响起无数抽气之声。

当啷!

也不知是哪个战士由于心神被折,手中的兵器直接掉到了地上。

不远处那片山林之中,齐老头再次皱起了眉头,突然道:“这便是突厥的玲珑公主么,这小丫头果然生的盖压当世,容颜如此绝美,宛如盛夏骄阳,有她在,哪个女子能争宠?”

道童在旁边缓缓点头,似乎深有同感道:“当年贫道曾经见过一次郑观音,以贫道的道心之稳仍旧被震了一下,这丫头美貌犹在其母之上,可以说是盖压当世毫不为过,气运所钟,风华绝代……”

齐老头猛然眼睛一亮,急吼吼道:“你说什么?气运所钟?”

道童连忙摇头,义正言辞厉喝道:“收起你的鬼心思,杀人并不能掠夺气运。你们隐门讲究的气运飞升那一套纯粹胡扯,贫道绝不会放任你去胡乱杀人。并且你好好想想,这丫头乃是什么身份,她和你孙女同嫁一夫,说起来都是你的晚辈,你忍心向晚辈下手么?这可不配齐人王的风范……”

齐老头登时‘呸’了一声,哼哼两声道:“老子虽然杀人如麻,但是对晚辈一向很好,你这老东西不用惊心,我没打算弄死这个玲珑。”

道童深深看他一眼,生恐这个杀人魔头也学会了撒谎,齐人王被他看得撩起凶性,顿时凶神恶煞一瞪眼珠子,破口骂道:“看什么看?老子说话一个唾沫一个丁,杀就杀,不杀就不杀,生平不会撒谎,这辈子也不撒谎。”

哪知道童却如临大敌,语带谨慎道:“这话我怎么听着很耳熟?似乎是贫道撒谎之时的惯用调调?”

齐老头大怒,陡然挥手一拳,这一拳出击突兀,登时捣了道童一个乌眼青,齐老头一击得手满脸狞笑,狞笑中却又得意的像个孩子,心满意足道:“你个老杂毛,不打你不知道厉害。”

道童眼睛被他打的乌青,然而口中却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点点头道:“这才是齐人王的风范,看来你真的没有学会撒谎。”

两个老前辈再次屏气凝神,目光透过树林向外观看。

这时只见玲珑已经走出十几步,身形堪堪距离李云和大龟不远,大龟对面乃是武丫头的马车,小丫头明显被玲珑的绝世容颜给镇住。

好半天过去之后,小丫头才似乎收敛了心神,若有深思点点头,对着李云道:“难怪您让我不要心生妒忌,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绝美的人。这位姐姐也是您的未婚妻吗?我曾听爹爹说您有几位红颜知己……”

玲珑不等李云回答,直接伸手对着自己鼻尖一指,道:“我第三,你第六,以后喊我姐姐,我名叫做杨灵。”

说着冲小丫头促狭眨眨眼睛,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再次道:“至于假名,我却没有。”

武丫头顿时赧然低头,知道这是玲珑再调侃她不久前撒谎说假名的事。

哪知玲珑忽然又道:“我虽然没有假名,却有两个身份,两个身份都有名字,你还可以喊我玲珑,至于我的乳名么,咱们姐妹之间也不瞒着,你的乳名叫华姑,我的乳名小铃铛,等到咱们出嫁之后,由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这番仔细解说,武丫头登时一怔,下意识道:“咱们才刚刚认识,您为何跟我说这么多?还有还有,您要和我一起住?”

玲珑抬头看了一眼李云,嘻嘻笑道:“他对你如此谨慎,显然你不是普通女孩,所以我打算亲自看着你,免得他老是惦记家宅不安。我不管你美貌也好聪慧也好,这世上没有我玲珑压不住的人。”

这话说的好生傲气,武丫头眸子猛然一闪,这小丫头明显生出比斗之心,忍不住道:“好啊,那咱们便住在一起,我倒要看看……”

她话尚未说完,猛听旁边一声厉喝,却是李云突然暴怒,语气森寒道:“我刚才怎么说的?不可有嫉妒之心。”

武丫头登时呆住。

我这就算是生出妒忌之心了么?

她怔怔站在马车上陷入茫然!

李云忽然冲着玲珑摆了摆手,示意玲珑先回到队伍中去,然后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很是冷厉看向武丫头,郑重开口道:“约法第四章,你以后不可杀子杀女,再狠心也不能掐死自己孩子……”

嗡!

满场顿时嗡声大作!

无数人被这个约法惊住,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渤海国主这是咋了?

未雨绸缪未免太过了一点吧?

眼下尚未大婚,妻子都没过门,结果先要约法七章,而且一章比一章严苛,听听刚才这叫什么话,不准武家丫头杀儿杀女,别说现在还没生养呢,就是生养了也不能这么约法吧?

世上哪有狠心杀子杀女的母亲!

……

……今天还有一章,嫂子正在努力整理,争取早点上传出来,摸摸哒

第329章 【我准许你,手段狠一点】

武丫头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俏脸苍白抬头看向了李云。

很多人都注意到,小丫头双手紧紧握起了拳头,小小胸口不断起伏,显然心中极不平静。

“您这是侮辱!”

小丫头陡然开口,语气带着强烈指责,愤慨道:“我虽然喜欢调皮,也喜欢耍小聪明,但我并不是个坏孩子,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她一旦开口顿时无法停住,仿佛要把心里的憋火全都散发出来,大声道:“我明年才满十四岁,距离笄礼尚有两年,我母亲经常唤我媚娘,总是警醒我不要忘记淑女温婉,并且常常告诫训导,甚至让我熟读女戒,我们武家的家风严禁,前后十代没有出过凶残的人,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做出这个约法,更不知道您为何担心我会掐死孩子,但我武照今日可以向天盟誓,若有生养当以含珠之情哺育,不用您的严苛约法,我自己会做个好母亲。”

小丫头胸口不断起伏,声音带着强烈的控诉,她几乎是夹枪带棒说出这一番话,这一刻明显不再在乎李云的身份。

四周的嗡嗡声渐渐落下,窃窃私语者都被小丫头折服。段志玄忽然看了一眼武士彠,语带肃重道:“你这孩子,很是不错。”

武士彠看他一眼,轻轻叹息道:“咱们抬锤子吧。”

语气里分明带着伤感。

谁家老爹听到女婿不信任闺女,心里都会如此不好受。

不远处的天子车驾之中,李世民明显也皱起眉头,皇帝只觉心中压着一团无名怒火,他很想冲过来暴揍李云一顿。

世上哪有怀疑妻子会掐死孩子的男人?

这臭小子今天莫非失心疯了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明显感觉周围的目光带着质疑,可惜他却只能有苦自己吞,对于约法不能做出任何解释。

小丫头一直怒目看他。

眸子中全是伤心和控诉。

这让李云更觉得他有些太过严苛了些。

……

“罢了罢了!”

过了良久之后,李云忽然轻轻开口,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息,目光首次变得温和起来,看着武丫头道:“世事无常,因人而定,也许曾经可能,变为梦幻泡影!”

这番话说的饱含深意,当世也许没有人能够明白,但是李云仍旧选择说出,似乎要借此打消自己的顾虑。

他紧跟着又道:“今日之事,是我多心了,我不能因为心中猜疑,就给你施加严苛的约束,这样不好,对你不够尊重,原本打算约法七章,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只约法四章,希望你能够做到……”

“不!”

哪知武丫头突然开口,很是倔强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要承受这一切,你原本打算约法七章,那咱们就得约法七章,我武照虽然尚未几笄,但我要做一诺千金的女孩子。”

李云怔了一怔,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看。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突然道:“原本不打算继续约法,因为我怀疑自己是否正确,然而现在看你如此性格,我反而要把剩下的约法继续下去,否则的话,真有可能出大事。”

这话说的同样蕴含深意,武丫头明显被他弄迷糊了。

但是李云已经坚定决心,直接开口道:“约法第五章,心有灵慧,用之正则喜,用之邪则昏,若你以后仗着天生聪慧生事,我必然将你斩杀于当场……”

后面队伍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赫然正是玲珑公主悠然开口,淡淡道:“她有聪慧未必能有手段,有我压着她保证不会出事。”

这话乍一听似乎带着冷漠,然而细一想却带着袒护,显然玲珑已经把武丫头当成自家之人,所以才会出口向李云做出保证。

李云并不答话,甚至不等武丫头同不同意,陡然再次开口,沉声道:“约法第六章,生而为人,当有贤孝,你父母苦心抚养你成人,你应该给予他们正常的孝顺,你兄长从小对你的爱护,你也应该反馈他们正常的亲情,但是,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亲情可以浓厚,不可妄纵太多,等你嫁我之后,你便是渤海诸侯第六妃,就算我不给你任何权利,你的妃位仍然带有权利性,故而我今日与你约法,不准你用身份妄纵娘家。”

这第六个约法,勉强才不算太过突兀,在场众人无不点头,就连不远处的李世民也是缓缓开口,语带赞同道:“后宫不得干政,外戚不得乱权,诸侯已算半个皇,这个约法可以有,属于未雨绸缪,朕闻之欣慰。”

朕闻之欣慰!

这便是大力支持的意思了。

可惜所有人都不知道,李云做出这个约法的真正担忧是什么,若是换了后世之人,才会有人明白一切。

武则天当政之后,重用娘家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其中最著名的是娘家两个侄儿,一个叫做武三思,一个叫做武承嗣,这两个货色属于混蛋加三级的人物,生平除了好事不做什么事都做,jian淫掳掠,无所不为,满朝文武弹劾如纸片,然而武则天却选择了妄纵和包容。

李云正是因为拥有后世人之心,所以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虽说历史未必相同,但是未雨绸缪并不为过。

只是苦了武丫头,糊里糊涂就得给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背黑锅。

约法实在是太过严苛了。

李云一连说出六章约法,几乎每一章都是针对性做出,也许旁人会觉得他苛刻,但他自己也是有苦自己吞。

比如第一章,约法武丫头只能做老六,这是警告她不准生出争抢位置之心,而历史上的武妹妹正是为了争皇后才做出无数恶事。

约法第二章,有私心可以,不准付诸行动,这同样还是警告,因为历史上的武妹妹手腕实在太狠了。

约法第三章,虽然俏丽天生,但不准有嫉妒之心,这是害怕武丫头争宠,同时也是害怕她会祸乱后宅。

约法第四章,不准杀子杀女,不准掐死自己的孩子,这是历史上武妹妹真实做过的事,手段可以说凶残的令人发指。

至于约法第五章和第六章,基本是在提前预防武丫头妄纵家人,虽然李云有信心能够压住,但是仍旧做出未雨绸缪。

一连六章约法,皆有针对不同,然而约法尚未说完,至此还有一章没有说出。

武丫头目光复杂看着李云,好半天过后才轻轻开口道:“不知因为何故,总觉得您对我存有成见,不过,我仍然接受,虽然大唐不是以夫为天,但我武照却会郑重以待,嫁了您,就是您的人,您对我的所有要求,就是我今后的生活指照。”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随即轻轻叹息一声又道:“还有约法第七章呢?您为什么不一起说出来?”

“第七章……”

李云忽然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缓缓抬头看向天空,似乎心思不属,又似陷入抉择,目光之中带着茫然,像是在看着天空的变幻云气。

猛地他把目光收回,然后直直看向武丫头,沉声道:“约法第七章,夫妻同守家。”

这章约法似乎只有一句,并且约法的事情也很普通,众人听了都觉得稀奇,认为李云只是随便找点事情凑数。

哪知李云再次开口,语气竟然带着莫名意味,他目光隐隐饱含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突然对武丫头道:“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要用你的智慧和手段坚强起来,可以狠,可以杀,许你无所不用其极,但你要努力护住咱们的家……”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家,并非指的房子,而是指的亲人,比如你将来生养之子,甚至其她姐妹的子嗣,这些全都是家,我要你护住这个家。”

武丫头愣住了!

周围之人也都愣住了。

不远处的天子车架之上,李世民隐隐约约已经皱起了眉头。

这个约法实在太突兀了!

任谁都能听出来,李云这第七个约法竟然有托孤的意味,堂堂渤海国主,天生神力猛人,怎么突然就提到托孤了呢,你今年才多大你不知道啊?

“臭小子……”

李世民忍不住开口,似乎想要呵斥李云两句,古人比较注重唯心,皇帝想让李云收回这个不吉利的约法。

哪知李云却直接打断皇帝,大声道:“陛下,这事,是臣的家事。”

李世民顿时闭口不说。

约法七章,是李云和妻子的家事,虽然李云是他侄儿,但他这个做伯父的管不着夫妻之间的私事。

“罢了罢了,这臭小子又在发疯!”

李世民忽然苦笑两声,算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李云却不再管顾皇帝,反而把目光直直看向武丫头,沉声道:“这第七个约法,你能不能做到?”

不等武丫头回答,紧跟着又道:“咱们家中,有温婉的阿瑶,有直爽的程处雪,有武功高绝智慧也是高绝的玲珑,此外还有腹黑狡黠的齐嫣然,还有忠贞坚韧的月牙儿,她们每一个都不是普通女子,但我却把保护家人的重任交给你,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敢不敢接受?”

这个世上,也许只有李云才懂得武妹妹的手段有多狠。

周围其他人,包括皇帝李世民,大家只是把目光看向武丫头,都在猜测这个小小丫头到底会怎么回答。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武丫头似乎陷入迟疑,然而迟疑似乎只有一瞬,小丫头猛然抬头看向李云,赫然答非所问道:“敢问夫君,何时迎亲呀?”

嗯哼?

众人都是一呆。

随即眼睛全亮。

好精彩的回答啊……

询问何时迎亲,岂不是答应嫁给李云,既然答应嫁给李云,就得遵守约法七章,这就是说,小丫头接受了所有的要求。

“哈哈哈哈,好!”

李云发出一声大笑,脸上带着如释重负。

他猛然吐出一口长气,冲着武丫头摆摆手示意一番,沉声道:“你且下来马车,站到她们几个一列。”

武丫头纵身一跃跳下马车,远处玲珑冲她招了招手,很快有程处雪冲出来一把抱住她,哼哼生气道:“这身子骨还没长开呢,大骗子竟然也下得了手,无耻之徒,要他好看。”

嘴上虽然说得凶巴巴,但却抱着武丫头走回了她们一列。

而李云终于沉下心思,陡然转头看向大唐车队那边,大声道:“陛下,臣渤海国主李云,迎驾也!”

这次该是再也没有意外发生,迎接帝驾之礼重新开启起来。

李世民郑重以待,语气沉沉道:“朕,许迎。”

轰隆!

大龟突然一个侧身,让开了道路中央,李云昂身而立,站在龟背上大声再道:“臣有迎驾三礼,敢请陛下观之。”

李世民语气更沉稳,缓缓点头道:“再许,可引路之……”

李云双手一拱,弯腰行礼道:“陛下,请!”

天子车驾,车轮滚动,后面大唐车队紧跟而随,终于和渤海国的迎接队伍碰在一起。

迎帝三礼,立时开启。

第330章 【到底是怎样的迎帝之礼?】

轰隆!

远处忽然一声巨响,声音之大几乎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巨响三息之后,突觉天摇地动,但见一股黑烟腾空而起,遮天蔽日宛如蘑菇样的云,更有无数碎石如雨喷发,瞬间把一片树林打的千疮百孔。

好恶的声势。

天变了不成?

大唐车队这边,无数人面色苍白,有些胆小的已经尖叫连连,许多妇女抱头蹲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

渤海城这边的队伍却发出一阵哄笑,笑声带着善意的促狭,促狭中又带着无比的得意。

此时李世民同样面色发白,但却强撑着保持了帝王的沉稳,皇帝看似一脸平静无波,然而眼中分明闪过骇然之色。

“这是,这莫非是……”

虽然李世民努力保持沉稳,然而他仍旧忍不住喃喃开口,语带惊颤道:“如此声势,如此凶威,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地龙翻身,又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火龙肆虐。糟糕,糟糕,如此天灾,人力难抗,我大唐子民何其苦也,朕得赶紧准备救灾事宜!”

什么是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就是地震。

什么是火龙肆虐?

火龙肆虐就是火山喷发。

古人虽然科技不发达,但是对于天灾的见识并不比后世人差,比如地震和火山喷发这种事情,古人在书中都有真实的描写,论其记载和描述的笔法,甚至比后世文献更加详实。

李世民正是因为读过前代史料,所以才会在声势发出的瞬间想到大灾。

不愧是一代雄才大略帝王,第一个念头先是担忧百姓,李皇帝自己明明也被声势震的心下骇然,但他首先想到的是老百姓会不会受灾。

“李云,长孙无忌……”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世民脱口而出喊了两个名字,然后语速加快不停,紧跟着又道:“房玄龄,李孝恭,魏征,尉迟……”

“陛下!”

皇帝话才说到一半,猛听李云的声音突兀响起,似乎很是无奈道:“您突然喊这么多人干什么?”

李世民几乎想也不想,急急解释道:“地龙翻身,火龙肆虐,此乃天地大灾,朕担心百姓遭劫,今日迎帝之礼不需再行,咱们君臣先紧着救灾百姓……”

“陛下!”

李云再次把皇帝打断,这次语气已经从无奈变成尴尬,突然小声小气道:“刚才声势,并非大灾。”

嗯哼?

李世民霍然转头看着他。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仰头放声大喝道:“渤海迎帝三礼,此为三礼之一,人力有时而穷,天地无边伟力,若能效仿其能,山河也可改变也,臣,大唐渤海国主李云,特献火石霹雳之药,权做恭迎,三礼之首。”

哗啦啦!

李云身后的人群突然闪开两旁。

然后,但见二十个孔武有力的壮汉显出身形,分成两队各自推着一个巨大的奇怪物体,那物体下方装有铁制车轮,物体通体也泛着黑幽幽的狰狞,此物重量应是极其巨大,二十个壮汉推着它仍旧喘息粗重。

轰隆!

忽然二十个壮汉同时放手,两个巨物的尾部顿时重重砸地,这时又见四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生快步上前,转眼之间和二十个壮汉站在一起。

再然后,二十四个人同时弯腰抱拳,对着李世民恭敬行礼,同声齐喝道:“霹雳营二十四将士,拜见大唐天子陛下。奉渤海国主之命,从此永驻大唐长安,但求陛下容留,毕生忠贞不二。”

李世民怔怔不解。

此时李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似乎又带着刚才那种尴尬,小声小气解释道:“陛下,臣先向您承认个错误。我原本想着把迎帝之礼弄得隆重一些,但却忽视了陛下和百姓们的接受能力,刚才那一声山摇地动,原本是想给您一个惊喜,结果惊喜差点变成惊吓,敢请陛下降旨治罪微臣。”

李世民面色还是怔怔,然而皇帝毕竟不是普通人,皇帝从李云的解释里听出一个关键,忍不住急急转头看了一眼后方极远处的黑烟,突然开口道:“那不是火龙肆虐?是你弄出的声威?”

“是!”

李云郑重点头。

皇帝忽然又把目光看向那两个巨物,急急又道:“可是经由此物发出?”

李云再次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忽然又摇了摇头,道:“刚才那种声势,此物也可发出,不过刚才那声势却不是此物发出,而是微臣提前让人在那里埋下了火药,火药故意埋得很多,直接炸平了一座小丘,微臣主要想展示火药之威,能让陛下亲身体会此物的刚猛。”

说着突然停下,苦笑道:“可惜,臣光想着给您惊喜,却忘了这东西的声势实在太猛,导致陛下误会地龙翻身,臣心中委实诚惶诚恐。”

“哈哈哈哈!”

李世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皇帝的笑声极其洪亮,仿佛要用笑声去感染那些吓的瑟瑟发抖的大臣和百姓,这一声大笑足足持续三四个喘息之久,皇帝才慢慢收了笑声看向李云。

“好!”

张口先吐出一个字,然后才紧跟着道:“好啊,这份迎帝之礼,你们果然用了大心思。”

皇帝说话之间,目光直勾勾看向那两个巨物,似乎很想跳下车驾近距离看上一看,却又顾及迎帝之礼只能强行忍着。

李云岂能看不出皇帝心中的渴盼,连忙转手指着那两物解释起来,道:“陛下且看,这东西叫做大炮,此物重达三千斤一个,通体全由陨铁铸造而成,制作极其不已,材料更是极其难求,臣为此物筹谋多年,最终才勉强弄出两个,臣把它当做迎帝之礼献上,是想让这两门大炮永驻长安城墙,从此成为大唐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我李氏皇族最后一道保命牌。”

最后一道防线?

最后一道保命牌?

李世民目光闪烁一下,皇帝神情明显带着若有所思,忽然喃喃自语道:“世上没有万年王朝,英雄从未有过长生,大唐也是如此,总有衰弱之时,若是有这东西驻扎长安,或许真可给后世子孙保留一线生机,即使他们最后守不住长安,总归能换得离城亡命的机会。”

“正是如此!”

李云郑重点头。

李世民忽然把目光看向那二十四个人。

李云连忙再次解释,道:“这是微臣专门训练的人手,当世之间唯有他们懂得使用大炮,这两门大炮点火极其容易,但是想要打中目标极其艰难,所以需要二十个力士负责抬动调校炮口,再由四个炮手专门测算开炮的角度。”

说着停了一停,转手指着二十四个人道:“二十个力士,四个炮手,力士乃是由玄甲铁骑之中选拔而出,炮手则是臣在渭水卖鱼之时所收的记名弟子,所以忠诚方面毫无问题,陛下可以放心让他们驻守长安。”

“能不能换个驻守地方?”

李世民突然开口打断,语带急切问道:“朕看此物装有车轮,想必可以随时换地。”

李云怔了一怔,忍不住好奇道:“陛下想把这东西驻守何处?”

但见皇帝目光一森,口中一字一顿道:“大唐剑南道,吐蕃高原边……”

说着不等李云回答,紧跟着又道:“这两门神物应该放在最适合的地方,如此才能发挥它应有的震慑功效。”

李云迟疑一下,道:“臣原本的想法,只是把它当成大唐最后一道防线。陛下却想弄去剑南道,这和臣的想法南辕北辙。”

李世民摆了摆手,语气傲然道:“朕明白你的苦心,但朕要告诉你暂时不需要。”

李云顿时一愣,愕然道:“这却为何?”

李世民哈哈一笑,语气显得更加傲然,大声道:“试问当世之间,谁敢直冲长安。”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李云,继续又道:“有你在世,朕也活着,大唐只有打别人的份,哪个不开眼的敢找死?”

说着又是一停,陡然口中炸喝一声,宛如咆哮般道:“若是被人打到长安城下,你我伯侄岂不是百世蒙羞,若是蒙羞苟活,朕宁愿即刻去死。”

好高傲的心胸,难怪是千古一帝。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郑重点头道:“便如陛下所命,此物先去剑南。”

忽然转身看向那二十四个将士,沉声道:“苦了尔等,即将远行,记住一件事,国威不可丢,大炮虽然只有一百枚开花弹,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省着使,但有危险袭来,可以肆意开火。”

二十四个将士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弯腰向着李云一礼,其中一个小书生代众发言,语带骄傲道:“师父放心,徒儿们保证完成任务,咱家的开花弹虽然只有一百个,但是您在制作的时候用足了猛料,一枚炮弹可以炸平一座小山丘,倒要看看哪个吐蕃傻子敢找死。”

李云目光下意识看向西南方向,似乎要越过崇山峻岭一直看向某片高原,忽然口中轻轻出声,道:“那地方打不好打,治不好治,为师虽有横扫吐蕃的力量,但却深知横扫之后仍旧白搭,所以我需要时间,辛苦你们驻守五年。”

辛苦你们驻守五年。

此言分明隐含深意。

李云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讯息,他只需要五年就有办法永久摆平吐蕃,这话听得李世民和一众大臣目光耸动,二十四个将士却再次弯腰行礼。

然后,他们一言不发转身,仍旧是那二十个力士推动车轮,四个小书生紧紧跟在后面,转眼之间慢慢远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接下了远去剑南的重任。

“等等!”

李世民忽然呼喊一声,语带肃重道:“国有忠贞,方能护民,汝等二十四人远去千里,此后五年必然劳苦艰辛,朕特赐,火器营乃为大唐第一雄兵,全营将士二十四人,尽皆封为县男之爵……”

说着一顿,重重又吐出几个字,无比郑重道:“此爵,世代承袭,子子,孙孙!”

嘶!

满场倒抽冷气之声。

许多大臣脸上都带着震惊。

皇帝刚刚发出的封爵实在太吓人了。

县男并非什么高大爵位,可是这个爵位要是加上世代承袭那就吓人了,子子,孙孙,只要家里还有子嗣,必然可以传承,也就是说,这分明竟是和大唐与国同休的封赏。

即使开国国公,子嗣也没有这种待遇,大唐的爵位乃是承袭递减制,每传承一代就得削减一级,即便是国公这种顶尖封爵,传承五代之后也会变成白身。

然而现在,皇帝却封出了子子孙孙永远可以承袭的县男。

“陛下……”

李云首先开口,急急想要阻拦,后面房玄龄等人跟着站出,大臣们和李云抱着同一个想法。

这种爵位,不能封出。

哪知李世民却直接一挥手,语气坚决道:“朕是皇帝,封爵不需和你们商议。朕之所以当场封出,只是想让你们好好听着……”

这话说的霸气,带着不容置疑,皇帝甚至连李云的面子都没给,直接动用自己的权利定下此事。

房玄龄等人面面相觑,都把目光看向李云这边。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准备硬着头皮继续阻拦。

哪知李世民也把目光看向他,忽然压低声音道:“朕活着的时候,你活着的时候,咱们大唐什么都不怕,但是,你我伯侄终有老朽之日……”

说着声音更低,几乎不可听闻,轻轻道:“朕不想大炮落入外人之手,这两门神物只由二十四人掌握。他们若是死了,那就由孩子继承,孩子若是死了,那就孙子继承,朕给他们永不削爵的封赏,就是要让他们世世代代伴随大唐,臭小子,你明白么。”

李云无话可说。

房玄龄等人虽然没有听清皇帝说话,但是几个重臣隐隐已经猜到了某些重点,聪明人懂得收敛,大臣们再也没有劝谏的意思。

李世民似乎不愿再提此时,甚至是刻意想要让众人忽略此事,所以皇帝很快便转移话题,目光再次看向李云道:“迎帝之礼,莫非已完?”

迎帝之礼,莫非已完?

这话听起来有质问的味道,实则是在提醒李云赶紧继续下面的礼仪。

在场大臣听到皇帝提醒,目光顿时又变得期待起来,几乎人人看向李云,想看看渤海国主还有什么神奇的准备。

迎帝三礼,乃是古礼,然而渤海国主却变古为今,第一礼直接改成了献上杀器。

大炮那东西,刚才真把大家吓懵了,第一礼已然如此神奇,不知后面两礼又是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令人感觉纳闷的是,这次李云并没有大张旗鼓,似乎献上大炮已经完成了迎帝之礼的重点,所以剩下的两礼显得有些虎头蛇尾。

大家只看到李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而已。

一本书册?

这难道就是迎帝第二礼?

太轻了点吧!

就算这书册实乃‘广陵散’那种绝世古籍,怕也配不上迎帝第二礼的规格。

无数人满怀迷惑,都在猜测李云的用意。

第331章 【古代治国习惯科普】

李世民的目光同样看向书册,皇帝面色明显沉吟一下,这才好奇李云问道:“此是何物?有何稀奇?”

“户薄!”

李云直接开口,这次回答的干净利索。

“原来竟是户簿……”

“难怪他会郑重拿出……”

“此物若是上缴陛下,果然可算天大之礼,但,户簿上缴之后,渤海还是诸侯国吗?”

“且先默默观看,勿要直接置评,这位渤海国主一向行事诡异,他干的任何事不能只看表面,需要举一反三,三之再三,不断推测,多方联想,即便做到如此谨慎,仍然可能掉进大坑……咦,这位同僚你想干啥,莫非要站出去进谏不成?吾劝你赶紧打消念头,今天的事咱们只看不阻。”

“对对对,只看,不阻拦,这位同僚赶紧回来,千万别去掺和他们伯侄俩的事,掺和不起,容易把自己搭上。”

一本户簿拿出,直接引得大臣们窃窃私语,究其原因只有一个,户簿这东西太过特殊。

说它重要吧,其实不重要,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人口登记册,记录的乃是人口百姓田亩分配,这东西并非只有一册,而是拥有很多很多册。

比如在大唐那边,每个县域都有各自的户簿,然后县域根据属地汇总,上面的州衙拥有一册州级户簿,州衙继续往上汇总,级别就是道级户簿,贞观年间大唐总共划分十道,所以整个中原拥有十册道级户簿。

这十册道级户簿再次汇总,就变成了大唐户部掌握人口变动况的参考书,因为古代人口普查极难,所以户簿这东西数据不准,有时候户簿上面记载人口五百万,可能实际人口已经变成一千万,若是时局换成动乱灾荒之年,数字则又会成反向递减的况,也许户簿上面记载人口五百万,实际人口已经衰减到了两三百万。

正因为如此,所以户簿才显得不太重要,历朝历代虽然年年编订这个,但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把它当做参考。

所谓参考,就是参而考虑的意思,为什么要参而考虑呢,因为这东西不准啊。

如果很准,那还需要思考吗?直接按照户籍所载的数字进行政策制定,何须户部大臣们每年都要争辩不休。

但要说户簿不重要,其实这东西又很重要。

此物乃是人口百姓的最主要记载,属于官方质的人口普查,天下何其大也,治大国并非烹小鲜,百姓需要田亩,人口需要粮食,倘若某个地方出了天灾**,朝廷需要借助户簿推算受灾的人数。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能掌控税收。

古代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传递自然不便,这就导致了贪腐容易滋生,地方上很容易在税收上做手脚。

打一个比方,大唐户部拥有一本总户簿,记载着整个中原人口数字,贞观六年的时候曾经统计一次,当时的数字乃是2800万。但是实际况呢,全国人口最少也得4000万。

至少1200人口没有记录在册。

而地方上的官员由于直接管理基层,他们是能够直接接触这一部分人口的,自古有句俗话,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税丁,只要你这个老百姓活着,有些地方官才不会管你有没有在册,先派出税丁把钱粮收了,然后再回来根据户簿核实。

这一核实就出问题了。

钱粮收上来了,结果户簿上面没有这么多人口。

咋整?

塞进自己腰包呗。

但是大唐户部也不是吃干饭的,能成为朝堂大佬的都是基层爬上来的,下面那一塞腰包的手法,其实都是大佬们玩剩夏的……

这时候就现出户簿的重要了!

全国记载人口只有2400对吧?

你们实际收了4000万人口的钱粮对吧?

哼哼,想要私自塞进腰包,不行!

咱们会推算,会根据户籍进行参而考之,如今乃是盛世之年,不比大唐刚刚建立的时候兵荒马乱,这种年月,人口肯定猛增,既然如此,各地钱粮按照增减补缴。

什么是增减补缴?

说白了就是后世所谓的数学系数。

古人的智慧,其实比后世更加高远,他们虽然不懂得现代科学,但他们积累了无数的经验。

有时候经验比科学手段更神奇。

大唐户部制订增减补缴的时候,玩的就是这个经验手法……

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多收,有的削减,看似毫无道理,然而复合实际,户部大佬们才不会管你们下面报屈叫苦,大佬们制订的增减系数保证让你们无法自塞腰包。

经验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吓人。

据传贞观六年户部进行全国税收押解入库,各地粮仓竟然连一百斤粮食都无法贪,这是何等吓人的精确,简直超出了后世人的想象,全国几千万人口的税收,数字差距竟然只有一百斤上下,这种āo)作即使放到拥有无数科技手段的后世,恐怕也只能对古代之人说一声佩服。

因为,后世人做不到这么精确。

而大唐之所以能够如此精确,正是因为朝堂大佬们根据经验制订的增补系数。

打个比方,河北道比较穷,虽然道级户簿上面记载了人口200万,但是实际可能因为青黄不接饿死了很多人,那么税收肯定和实际不符,钱粮肯定收不齐200万人口的税。

怎么办,增减系数啊,大唐户部大佬们大笔一挥,直接给予河北道‘两成并四’的减免。

两成并四是什么意思?

搁在后世就是84折。

对,大家没看错,朝堂户部大佬给河北道打折了。

你们河北道按说应该上缴国库100万石粮食,但是根据增减系数只需要上缴84万石入库……

如果能多剩下一些,那很好,自己塞腰包好了。

如果一点也剩不下,甚至还有所缺口,那也无所谓,地方官员和税丁自掏腰包把空缺补上。

就是这么任。

看起来似乎不讲理。

但是实际况却非如此,河北道上缴朝堂的粮食绝对会和地方实际税收一模一样,注意,是实际地方税收,而不是户簿上记载的那个不准数字。

朝堂大佬们根据年年经验积累,制订的河北道折扣保证不差毫厘。

……

再打个比方,关内道,大唐长安所在,一国政治中心,钱多,人广,豪门扎堆聚集,奴婢下人皆不在册,户簿所在人口300万,实际可能达到了400万,那些豪门圈养的奴婢下人能干活能种地,但是豪门却律法规定奴婢下人不记典籍,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豪门逃税吗?

想的美!

税收增减系数,外加‘三成并二’。

明白了吧,河北道上缴钱粮的时候打了84折,关内道想都别想这种折扣,不但想都别想,你还得额外多缴……

朝堂大佬们可不管地方官员叫苦连天,你们上缴钱粮的时候就得按照132的系数进行。

数额不够?

没关系,自己掏腰包补足。

不想自己掏腰包?

也没关系,去豪门大院普查人口去,bi)着他们按照实际人口上缴,替换你们当官的自掏腰包。

这就是古代的税收制度。

也是大唐一直奉行的手法。

所用参照之册,正是一国户簿,户簿虽然数字不准,但是朝堂大佬们可以根据经验参而考之,故因如此,又说户簿其实也很重要……

而现在,李云拿出了渤海国的户簿。

……

“这便是你渤海一国的总账户簿么?”

李世民忽然悠悠开口,皇帝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异样。

然而李云却似乎没有听出异样,只是郑重点头道:“是,此册正是总账户簿,虽然属于草记粗统,但它确实是渤海的户簿。”

李世民呵呵一笑,淡淡问道:“也就是说,此册极其不准喽?”

李云轻吸口气,抱拳行礼道:“陛下赎罪则个,确实不太准确,臣的渤海国乃是草创,麾下办事之吏颇有短缺,虽然他们努力普查人口,但是限于人力物力两皆欠缺,所以只能粗粗统计个大概,勉强制订了一个渤海户簿。”

说着微微一停,忽然拱手把书册举起老高,李世民面色似乎更显异样,伸手把这本代表渤海户籍的书册接在手中。

但是皇帝并未翻阅,反而目光依旧看着李云,询问道:“就算极其不准,总有一个数字,朕现在问一你问,渤海人口有多少?每城多少人?每县多少人?男丁有几多,妇女占几成?另有按律减税之蒙童,总数又是多少个?”

皇帝这话,问的李云直接怔住。

渤海人口有多少?

这个问题他肯定能回答出来,毕竟只需要记住一个笼统的数字。

但是……

每城多少人?

每县多少人?

这怎么回答!

渤海现在有城吗?

有!

可惜满打满算只有两座城,分别是靠近幽燕之地的朝阳城,以及李云国度所在的渤海城,其中渤海城还在建设之中,严格来说并非真的城池。

城池尚且只有一座半,县城肯定一座也没有,这让李云如何回答,他压根无法回答。

偏偏皇帝后面的问题更加奇葩。

男丁有几多?

妇女有几何?

还有按律可以减税的蒙童,总共又有多少个……

这简直是在刁难人啊。

李云哪里能记住这么确切的数字。

他实在想不通李世民为什么要问这些东西。

……

……第一章到了,今天嫂子加把劲,等会再上传一章,我去整理了,等会见。

第332章【皇帝死掉渤海户簿】

他怔怔看着李世民半天,最终也没能猜透皇帝的意思,无奈只能苦笑指指皇帝手中的书册,满脸汗颜道:“陛下可否自己翻阅,您这些问题实在太细了……”

哪知李世民却冷哼一声,不知为何似乎很是生气,突然便怒斥出声道:“你是一国诸侯,身负万千之重,可你看看你怎么当诸侯的?你连自己麾下的子民情况都不知道吗?”

李云被训的先是一呆,随即感觉有些憋屈,忍不住反驳道:“莫非陛下能记住大唐子民的所有情况。”

“问得好!”李世民脸色一肃,郑重道:“朕确实记得。”

说着毫不迟疑,脱口而出道:“大唐十道,在册子民2800万,男丁分老幼,又分壮中青,若论男丁总数,当为1147万人,其中壮年中年青年420万,老年耄耋227万,剩余皆是减税蒙童,人数恰恰500万整,这500万又分为男娃女娃,男娃320万,女娃280万,年近十岁者占三成,八岁以下的占五成,另有两成即将成年,这些数字朕都记载心里……”

李云目瞪口呆。

李世民冷哼看他一眼,再次又道:“除了男丁,还有妇女,总数乃是1653万,同样分为老幼壮年和中青,臭小子你要不要朕跟你一一细说,朕保证丝毫不差全都告诉你。”

李云下意识咽口唾沫。

忽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后世之人,总觉得自己见识很高,一向认为古人乃是土鳖,更认为当皇帝的只要会用人就行。

现在看来,当皇帝很累啊。

……

“臭小子,抬起头来看着朕!”

李世民突然又开口一声,这次语气仍旧严厉。

李云连忙抬头,乖乖等候训斥。

哪知皇帝语气忽然一软,竟然变得极其温和,轻轻道:“朕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好好思考,大唐有男娃320万,女娃280万,年近十岁者占三成,八岁以下的占五成,另有两成即将成年,你可知此数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李云陷入了沉思。

但他感觉无从思考……

皇帝这问题太过笼统了,谁知道您具体要问的是什么方向。

他觉得无从思考,然而有人已经想到了方向,并且还是两人,几乎不约而同道:“国力在变强。”

声音很是清脆,赫然都是女声。

李云寻声望去,顿时面色一呆,原来说话之人不是别家,分明是玲珑公主和武照,两人一个是少女,一个是女孩,然而做出回答的时间几乎不分前后,可见两人的智慧不相上下。

却见玲珑看了武照一眼,忽然把小丫头推了出来,武丫头先是呆了一呆,随即仰头对着李世民道:“陛下刚才的问题,答案应该是国力在变强,男娃320万,女娃280万,年近十岁者占三成,八岁以下的占五成,另有两成即将成年,通过这个数字记载,可以推算出大唐百姓生育孩子的真实情况,接近成年的孩子最少,总共只占两成,说明以前生活太苦,百姓们生的孩子不够多。”

李世民缓缓点头,目光对这丫头很是期待。

李云则是一脸若有所思,他已经隐隐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果然只听武妹妹又道:“八岁以下孩童占五成,年仅十岁的只有三成,年龄越大,生的越早,年龄越小,生的越晚,为什么年龄小的占了五成之多呢,是因为大唐的国力越来越强盛,老百姓能够活的下去,才会生育更多的孩子。”

“好!”

李世民重重一拍手!

李云则是轻轻吐出一口气。

皇帝突然伸手一指武丫头,目光却看向李云这边,语带深意道:“朕现在终于明白,你这臭小子为什么谨慎,啧啧啧啧,不得了啊,武士彠生的好闺女,这丫头今年才多大啊……”

武丫头最害怕别人说她年龄,连忙昂起小脑袋大声争辩道:“陛下,臣女马上就要十四岁了。”

“不用争辩,小就是小!”李世民似乎情绪极好,开口打趣一声道:“及笄都得两年之后,就算争辩也是白搭!”

武丫头垂头丧气退了回去。

李世民并不阻拦,只是大有深意看了一眼小丫头背影,似乎目光隐隐还掠过玲珑一眼,随即便微不可查的收了回来。

皇帝再次看向李云。

李云一脸苦笑冲他拱了拱手。

伯侄两个四目相对,都看出对方眼中所含的意思。

李世民的眼中,是期待,是鞭策,是寄托,是教诲,皇帝刚才为什么要借户簿之问发怒,其实是想用这种办法调教李云帝王之学。

当皇帝的人,首先你得记住全国子民的情况。

如果连皇帝都对这事不在乎,凭什么能让大臣们帮你在乎?

李云的眼中则是尴尬和自省,他知道自己一直太顺了,顺到自认为天老大他老二,仗着神力惊人,身后又有一大票大佬,感觉世上再无难事,自以为后世的见识远超常人。

此刻终于明白,其实他小觑了古人,要想治理一个国度,并非史书上记载的那么简单……

纸上读来终是浅,或许夸夸可奇谈,然而真正实际操作起来,才会发现这样那样的欠缺。

而这些欠缺,是靠不断学习和积累才能拥有的。

他比皇帝差的还远呢!

……

“臭小子!”

李世民忽然再次开口,皇帝这几次一直喊的都是臭小子,明明四周都是大臣,甚至连百姓都在不远之处,然而皇帝并没有称呼李云的封号,反而专门采用了长辈称呼晚辈的方式。

李云情知皇帝还有话说,他连忙抬头看着车驾。

但见李世民面色已经轻缓下来,语气也变得更加温和,仍旧还是发问,问的还是刚才那个问题,道:“你现在可否说说,你渤海国的人口有多少。”

皇帝手里还是攥着户簿不翻,分明是打定注意要让李云亲自回答。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郑重向着皇帝拱手,沉声道:“渤海草创,人口难统,这是臣的失职,以后必然留心留意,不过亡羊补牢只能是以后,而陛下现在就要看到臣的成长,既然如此,臣便斗胆回答一番……”

他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诚恳又道:“臣被您封到渤海这边,自己也打着白手起家的注意,我亲自踏足白山黑水,几乎行遍这片土地的每一处森林,北至黑水靺鞨,南至达达部族,用心而为,许下憧憬,靺鞨各族生活太苦,几有欢呼雀跃之应召姿态,仅半年,已收全境,未动一兵,未伤一将,然而靺鞨之族蜂拥而来,但是他们的人口已有两百万。”

“两百万?”

李世民忽然出声打断,道:“如果朕记得没错,你此前给朕上过一份国书,那份国书上写的数字可不是这些,你当时说的乃是800万还多。”

“不错!”

李云毫不迟疑点头,道:“靺鞨之族人口,绝对超过800万,但是他们生活在原野丛林之间,一时之间不可能全部定居城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臣的户簿上面没有做出统计。”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问道:“以后呢?”

“不用以后,从今天开始就去统计!”李云还是毫不迟疑,语带坚定道:“哪怕踏遍整个白山黑水每一寸土地,臣也会把这份人口统计出来。”

皇帝没有置评。

李云想了一想,又道:“除了靺鞨之族,臣的渤海还有人口,此前河北道和山东各自迁徙百姓五十万,除此还有其它各地迁徙而来的百姓,人口加起来也有不少,总数约为200万上下。”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你的渤海国实际拥有人口已经超越千万……”

李云迟疑一下,郑重道:“是!”

“好!”

皇帝忽然哈哈一笑,突然举起手中的户簿。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但见皇帝双手猛然一扯。

撕拉!

户簿被撕了!

满场全都呆住,李云也瞠目结舌。

皇帝这是想干啥……

第333章 【大唐诸侯第一人】二合一章节

【山水口述,嫂子整理】

【以下是正文】

……

……

“你可知道诸侯意味着什么?”

李世民双手各自拿着撕毁的一半户簿,目光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耐人寻味。

诸侯意味着什么?

这问题同样不好回答。

纵观历朝历代,每个朝代各不相同,有的喜文,有的崇武,有的中央集权,有的被把持朝政,自汉末以后,其实华夏已无诸侯……

李云想到这里,隐隐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郑重抬头看着李世民,轻声道:“二大爷,咱们大唐并无诸侯。”这次他没有称呼陛下,而是喊的亲人之称。

之所以突然改了称呼,甚至不顾眼下乃是迎驾之礼,是因为他听懂了皇帝的暗示,有些事不适合按照公事处理的方式来。

果然李世民甚是满意,点头道:“说得好,咱们大唐没有诸侯。”

说着突然把手中撕毁的户簿一扔,两半书册恰好仍旧李云怀中,接着道:“而你,是大唐第一个诸侯……”

李云双手按住书册,同样点头道:“是,侄儿是大唐第一个诸侯。”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指着他轻笑道:“万事都有第一,没有经验可法,汉朝以前,多有诸侯,汉末已降,诸侯断绝,如此上溯时间推断,几乎已经隔了五百年,时间太过久远,史书上的东西算不得真……”

李云再次点头,附和道:“是,确实算不得真,别说是五百年前的文献,五十年前的文献都有佚失,尤其是书籍经过多次抄录,抄录者经常加上自己的理解和夹私,导致有些史实颇为不和,更有甚者竟和原来记载截然相反。”

“所以说,咱们无从参照。”李世民忽然接口,言语之中带着丝丝大气,傲然道:“既然史实不真,记载无从参考,那么,咱们何不自己创建一套?”

说着又看向李云,目光带着希冀和宠溺,温声道:“你是大唐第一个诸侯,大唐缺少关于诸侯的律例,作为第一人,你是开路者,朕同样也是,咱们伯侄两个需要共同开启这件事,朕在当年曾经聆听过你门中祖师的教诲,老前辈告诉我说,如果做一件事没有经验感觉彷徨之时,不要害怕,先干了再说,彷如眼前一条河流,谁也不知道水深水浅,既然大家都不知道,总得有一个人去试试,怎么试呢,摸着石头过河也……”

李云展颜而笑,忽然伸手举起撕毁两半的书册,故作询问道:“便如同撕毁这一本渤海户簿,二大爷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不错!”

李世民郑重点头,目光却依旧带着宠溺,道:“朕撕这个东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乃是我李氏皇族最出色的孩子,户簿这东西,实乃民之本,按说应该掌握在大唐手中,如此才能借以掌握分封而出的诸侯国,但是朕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已是诸侯,当有自治之权,倘若连一国户簿都要拱手敬献,那么这个诸侯的权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个王爵,盖因如此,故而尝试,就算这条路是错的,大唐和渤海都不会有所损失,因为……”

语气稍微一停,意味深长又道:“因为,你始终是李家的孩子。”

是啊!

李云永远逃不了李氏皇族的身份。

别说是分他一个诸侯国度进行自治,就算让他继承皇位也不是没有资格,皇帝撕毁户簿只是一种代表性动作,并不意味着渤海国从此就没了户簿,真正的含义乃是朕不要这东西,这东西允许你小子独自掌握手中。

大唐没有诸侯国!

万事都得摸着石头过河!

倘若真的摸索出一套经验,那以后再封诸侯的时候可就简单了。

李世民心中一直还记着李云说给他的梦想……分封八百诸侯,大唐成为帝国,带天牧守,当世至尊。

现在的李世民仅仅只是大唐至尊!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讲两半书册缓缓放入怀中,然后,双手恭敬一礼,语带赤诚道:“二大爷,侄儿谢您所赐,放眼古往今来,您绝对是最为大气的一个伯伯,白山黑水这么大一片土地,您就这么轻飘飘的赐给了侄子,倘若被我那些堂弟听了,恐怕个个都要抱怨您厚此薄彼呢。”

他口中所谓的堂弟,不用说也是皇帝孩子,他虽然是李元霸之子,但他的年龄确实皇家三代第一,所以族中排行也是第一,乃是当之无愧的大堂哥。

“哈哈哈哈!”

李世民忽然放声大笑,指着李云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又给朕下眼药。”

突然笑声一收,冷哼道:“你是侄子又如何?朕赐你千里之地又如何?这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能力,倘若哪个皇子胆敢不服,那他可以去打一片地方给朕看看……”

李云目光闪动几下,似乎故意激将道:“如果堂弟们真的打下地盘呢?”

李世民毫不迟疑,大手一挥道:“比照今日之赐,效仿渤海之法,谁能有这个本事,谁就是大唐诸侯。朕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儿子们没有这份骨气。”

李云目光又再闪动,仍旧故意道:“侄儿却觉得堂弟们志气非凡,他们欠缺的也许只是一个机会。”

“那朕就给他们机会……”

李世民似乎真被激将了,大声道:“要钱给钱,要兵给兵,只要他们想去打江山,朕这个做父亲的鼎力支持。”

“好!”

李云双手一拍,似乎很是欢喜道:“陛下可莫忘了,自古君王一言,该当快马一鞭。”

李世民哼了一声,指着李云道:“朕当然会快马一鞭,朕这辈子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后悔。”

伯侄两个对视大笑。 电脑端::/

不远处的一票重臣面面相觑,房玄龄忽然压低声音呵呵而笑,意味深长道:“陛下和国主真是用心良苦……”

旁边李孝恭撇了撇嘴,言语有些不屑道:“就他俩这个装腔作势的能耐,距离本王和程知节差的远呢……”

说着似乎顾盼自雄,又似人间缺少之际,故作黯然一叹道:“唉,演戏也需要天份啊,不是想演就能演的,放眼整个天下,此道英雄何其短缺,数来又数去,唯本王和程知节二人也,另外还有半个,那货叫做刘弘基。”

长孙无忌听得一脸发黑,陡然‘呸’的一声吐口唾沫,骂道:“能把无耻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我看全天下也只有你和程知节两个,不要拉上刘弘基,人家乃是天生憨。你们两个不一样,你们两个是拿着无耻当荣耀的滚刀肉……”

“你敢骂本王是滚刀肉?”李孝恭似乎很是恼怒。

长孙无忌眼皮都不带翻一下的,直接大喇喇道:“怎么着,河间郡王想和本官掰扯掰扯?”

“呸!”

李孝恭顿时也吐口唾沫,骂骂咧咧道:“本王才没这么傻,大唐谁想和你这老阴货掰扯。”

突然眼珠子一转,嘿嘿又道:“你骂本王滚刀肉无所谓,可你岂不是把陛下和渤海国主也骂了?不如本王高声吆喝一句,让陛下和渤海国主过来评评理?”

长孙无忌傲然一笑,手抚长须道:“就算真格骂了他俩,你觉得老夫会被治罪么?”

“呸!”

李孝恭又吐了一口唾沫,悻悻道:“你和本王一样,不犯大错不被治罪。”

长孙无忌怡然自得。

旁边房玄龄呵呵微笑,似乎见惯了重臣们急赤白脸的争吵,等待李孝恭和长孙无忌不再开口,老房才慢悠悠开口,道:“陛下和国主虽在演戏,然而用心实在良苦,经过他俩一激,皇子们的血性便被激出来了,老夫斗胆猜测一番,咱们大唐说不定真要出现几个皇子诸侯。”

李孝恭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没兵没将,没钱没粮,你以为他们都是李云不成?依本王看来那些皇子没几个成气候的娃。”

房玄龄仍旧呵呵轻笑,忽然目光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问了一句道:“倘若卢贵妃的皇子要去打江山做诸侯,你这位河间郡王会不会给予鼎力支持呢?”

卢贵妃出身范阳卢氏,乃是李孝恭妻子的亲妹妹,双方乃是姻亲,而且走的极近,卢贵妃嫁给李世民之后生了一个皇子,就是现在大唐排名第十三位的李福,今年才刚刚七岁,暂且封了个赵王,因为年纪太小,封赐有名无实,仅有王爵封号,封地压根没有。

老房故意问卢贵妃之子,这个问题颇有玄妙之处。

李孝恭果然想都不想,直接点头道:“那没得说,只要李福那小子真有雄心,本王这个做姨夫的岂能不给支持?虽然本王只允许圈养五百私兵,但是本王账下还有三千部曲,尽皆虎狼之辈,全是沙场悍卒,我河间王府虽然不富裕,但也能拿出个三五十万贯,到时买它百万石粮草,保证缺不了他的补给……”

老房呵呵一笑,忽然把目光转向长孙无忌,同样问道:“倘若四皇子魏王,九皇子燕王,这两位皇子也想去打江山做诸侯,不知你这位做舅舅的如何决断。”

四皇子就是李泰,九皇子乃是李治,这两个皇子都是长孙皇后亲生,乃是长孙无忌的亲外甥。

长孙无忌几乎和李孝恭一样回答,面色却显得极其肃重,沉声道:“倘若老夫的外甥能有雄心,老夫便是把家底子搭上也情愿。”

“呵呵呵呵,这便是了……”房玄龄悠然而笑,手抚胡须淡淡又道:“河间郡王能支持十三皇子,户部尚书也对四皇子和九皇子鼎力支持,那么老夫问你们一问,其它皇子莫非没有支持么?”

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恍然之色。

李世民膝下十二个孩子,哪个孩子的母族没有支撑?

只不过以前因为担心扯入皇权争斗,皇子的母族只敢缩头缩脚小心支持一点,现在却是为了打江山做诸侯,皇子的母族们岂能落于人后?

“陛下和渤海国主,开启了一个横扫六合的时代啊……”忽然一个重臣感慨出声,赫然正是号称铁脖子不怕死的魏征魏老头。

这老头目光直直看着前方,眼中饱含着难以名状的味道,轻声又道:“先是刺激皇子生出雄心,鼓励他们自己去开疆拓土,此举一旦成功,皇族就少了权力纷争,就算事情失败,依旧积累了无数经验,最主要的是,皇子都是陛下血亲,成了诸侯也不会脱离自立。”

长孙无忌接过话茬,语带深意道:“等到皇子们都成了诸侯,大唐的实力必然更上一层,到时再开启文臣武将打江山做诸侯的允可,整个国家必然走上一条疯狂开疆拓土的至强之路。”

几个重臣对视一眼,同时道:“汉家血脉,从此屹立巅峰矣。”

……

嗡!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声响,悠扬宛如黄钟大吕,众人连忙抬头看向前方,却见李云再次弯腰向着皇帝行礼。

侧耳倾听,分明有话。

“陛下……”

但听李云又换回朝堂称呼,语气肃重道:“自古迎帝三礼,渤海同样沿袭,今日两礼已毕,感请陛下受三。”

今日两礼已毕,敢请陛下受三,这话什么意思?这话是说今天已经行完了两个迎帝之礼,臣现在请您接受第三个礼仪,用的乃是恭敬询问句,需要皇帝做出允可才行。

果然李世民同样肃重点头,道:“时正佳,当允可,朕乘天子之车,欲受帝王三礼。”

嗡!

皇帝话音刚落,远处又是悠扬钟声,李云忽然转身一侧,单手做出引路姿态,朗声道:“迎帝第三礼,渤海观全城,臣,大唐渤海诸侯李云,请陛下天子车驾启。”

李世民面上明显闪过一丝好奇,下意识道:“渤海观全城?”

这也算礼物吗?

不过皇帝随即沉稳下来,再次缓缓点一点头道:“朕,允可,天子车驾,即刻启行……”

嗖嗖!

李云猛然脚下一跃,直接跳上霸下大龟。

大龟四个爪子同时按地,巨大的身躯竟然极其轻松调转,然后爪子重重踏地,发出轰隆震耳的赶路声。

后面李世民的御驾车夫努力攥紧钢绳,几乎使尽吃奶之力才能控住车马,天子车驾缓缓启动,跟随着大龟向前而行。

天子车驾动了,后面大唐车队必然也动,大唐车队一动,那些跟着迁徙的百姓连忙随从,于是转眼间队伍再次行起,蔓延宛如一条横亘大地的长龙。

而渤海这边的队伍忽然发出欢迎之声,但见无数百姓脱离队伍迎上大唐的队伍,然后各自散入那些迁徙百姓之间,分明是面含温和去给新来的同胞做向导。

渤海虽然草创,然而百姓的精神状态极佳,很快这种精神状态传播开来,渐渐把大唐这边的百姓感染无数。

千里风尘长途跋涉的心酸和乏累,似乎在一瞬间竟然全都没有了。

“渤海这边的兄弟在对我们笑呢,看来他们并不生气我们来跟他们抢饭吃,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终于可以在这里落脚了,有希望的未来,这感觉真的很好……”

几万大唐百姓拖家带口,在渤海迎接的百姓帮助下慢慢前行,他们几乎不约而同抬头前望,渐渐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城。

“那就是传说中的渤海城么?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安稳的所在……”

每个百姓的脸上,都带着好奇和迫切。

天子车驾之上,李世民同样如此,皇帝虽然努力装出沉稳架势,但是皇帝眼中的迫切怎么也骗不了。

“到底是怎样一座城?才会让臭小子如此得意?”

“仅仅是邀请朕观游一番,就敢代替迎帝三礼之中的最重要一礼……”

“朕很想仔细看看!”

皇帝脑海之中,不断闪过念头!

渤海城,到了……

……

……大家好,今天不分章节了,二合一发出,各位弟弟晚安。

第334章 【神秘嘉宾有几个?】二合一超级章节

年年寒门丁,常做出塞兵。

世可有雄城,贼来也不惊。

墙高十万丈,可听仙人声。

便有洪涛起,云淡也风轻。

渤海城!

霸下大龟,轰隆而行,天子车驾,车轮轧轧,转眼半个时辰过去,李世民已经到了渤海城前。

皇帝孤身站在车驾之上,仰头看着眼前这一处城门,目光直直盯着城门两侧,念出了刻在城门两侧的一首诗。

念完之后,若有所思,忽然转头看向李云,轻声询问道:“此诗谁人做?”

李云嘿嘿一笑,故意买个关子道:“陛下何不猜一猜?”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又把目光转回城门两侧的诗句,语带思索道:“此诗看似大气磅礴,然而骨子里谨小慎微,诗中饱含着期盼雄城庇护之意,所以作诗之人绝对不会是你,你这小子拥有天生神力,遇到凶险之时第一个念头是抡起锤子打过去,所以纵算你有如此文笔,你也写不出这种渴望庇护的诗……”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朕看此诗分明乃是新刻,墙根角落尚留打扫不及之砖粉,若朕猜测不错的话,你这明显是紧急之下弄出的门面功夫,作诗之人不是你,刻字之人也不是你,你只是找人弄出这一首诗刻在城门两侧,用意无非是当成迎帝最后一礼的开场词,可对?”

李云拱手而笑,故意拍马屁道:“陛下就是陛下,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世人都说,聪明不过天子,伶俐不过圣人,以前臣还不服,现在心悦诚服……”

“勿用溜须拍马!”李世民眼睛一瞪,故作呵斥道:“你小子装的太假,溜须拍马可不是你擅长的事,说说吧,此诗谁人所作,刻在城门又有何深意。”

李云轻轻咳嗽一声,语带深意道:“这人陛下也认识,他的名字叫包悠远。”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现出恍悟之色,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你门徒之父,想不到竟有如此才气。”

紧跟着又道:“可惜限于半生穷困,骨子里已经养成了谨小慎微,所以虽有磅礴才气,写出的诗句却带着渴盼庇护之意,调子已经定了,这辈子怕是没有太大成就……”

李云却摇了摇头,轻声道:“臣却觉得很好,这诗写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包悠远一直生活在世间底层,所以才能深刻体会老百姓的渴望!百姓们渴望什么呢?他们无非渴望活的太平!”

说着看了皇帝一眼,语气转为坚定又道:“臣立渤海国也好,臣建渤海城也罢,最初的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庇护麾下子民活的安宁,唯有百姓们活的安宁,我这个诸侯才当的有滋味,臣小时候曾经看过一个异人故事,故事中有个老人家对异人主角说过一句话,人的能力越大,肩上的责任就越大,臣觉得自己能力不小,放眼当世也能排进前十,所以,我想多扛一点责任……”

李世民听得动容,忍不住深深看了李云一眼,忽然口中悠悠一叹,大有深意道:“你这心胸,已帝王矣!”

李云顿时呆住。

皇帝这评价实在太高了。

李世民又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再次开口道:“其实你们作出这诗并非专门要弄门面功夫,也不是故意为了迎接朕的逢迎拍马,只是因为事情凑巧,所以才显得像是临时篆刻上去,对否?”

李云苦笑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臣这里人口虽多,但是可用之人却少,臣早就想在城门口刻上一首诗,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作诗人才,直到前几日收下包杀生为徒,顺带着将她父亲收为麾下,这才勉强算是有了文雅之臣,于是急不可耐让他做出了这首《渤海城门》诗。”

李世民‘哼’了一声,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满意,道:“你自己拥有盖压当世之才,偏偏要让别人帮你作诗,若是让朕来选择,朕更希望刻在城门口的诗句是你所作。”

李云哭笑不得,连连摇头道:“您也太夸赞了些吧?臣哪里有盖压当世之才?”

李世民瞪他一眼,略显生气道:“悯农一诗,天下传唱,朕记得当时满朝文武进行打赌,无数勋贵子弟摩拳擦掌要和你斗诗,结果你一首悯农作出,直接绝杀了全场,还有,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你作的《春晓》同样是绝世佳句,令人读来有种春在眼前的错觉,虽然事后被程咬金改成了乌七八糟的夏晓,但是天下有谁胆敢小觑你的盖世才华……”

皇帝如此表扬,李云满脸悻悻,甚至有些尴尬,总觉得脸上火辣辣一般。

偏偏他又不能明说自己乃是抄袭,只能硬着头皮打了个哈哈,勉强算是承认,又暗示自己没有承认。

李世民却以为这小子已经服输,皇帝脸上这才现出满意之色,继续呵斥道:“以后要记住,不要去学扮猪吃虎那一套,老虎永远是老虎,老虎就该把自己的凶威展示在世人面前,你有天生神力,又有盖世才华,这是整个汉家的好事,何必整天藏着掖着。”

李云听的头大如斗,无奈只能诡辩一句道:“臣只是觉得让包悠远写诗更贴合一些,毕竟这城门之诗应该来自百姓的心声才有意义……”

这话虽然是诡辩,然而李世民却下意识点了点头,道:“如此却也有些道理!”

说完猛然一顿,抬头看向眼前城门,又道:“但是包悠远写的不合实际,世上哪有城高十万丈的城墙,别说是城高十万,你这渤海城的城墙竟然连三丈都未达到……”

李云呵呵而笑,接过话茬道:“两丈,臣这城墙只有两丈高度。”

“你还敢笑!”

李世民眼睛一瞪,语气竟然很是恼怒,呵斥道:“两丈高的城墙,这和不建有何区别,倘若被人围而攻之,最简单的云梯也能攀登直上,你竟然还敢笑,包悠远竟然也敢写,你们莫非就要用这两丈高的城墙,去当成庇护子民生活安定的保障?臭小子,你应该不穷吧,修筑城墙的钱财万万不能节省,如果实在不够朕可以补贴你一些。”

李云心里有些感动,知道皇帝这是真心为他考虑,但他一时又不便明说,否则总会给人一种当面反驳的味道,今天他已经反驳了皇帝好几次,他觉得应该给二大爷留点面子。

幸好这个天下并不缺聪明人。

只见李云这边的队伍之中人影一闪,忽见一个中年书生走出来拱手一礼,语气很是恭敬,言辞却不卑不吭,郑重对皇帝解释道:“陛下莫要责怪国主,渤海城不需要太高的城墙。”

李世民看他一眼,冷声道:“你便是包悠远吧?你闺女拜师之时朕曾见过你一面,当时你和妻子一脸胆怯,想不到短短数日竟敢侃侃而谈,莫非自以为加入渤海国中,身后有了依靠有了自持?”

“不敢!”包悠远还是不卑不吭,语气依旧十分恭敬,道:“草民只是据实而言,尚乞陛下赎罪则个,您确实误会了我家国主,渤海城不需要太高的城墙。”

李世民哼了一声。

这时只见大唐车队也站出一人,分明乃是大唐的宰相房玄龄,老房先是深深看了包悠远一眼,随即才拱手对着皇帝一礼,轻声解释道:“陛下无需生气,渤海确实如此,若是依照老臣看来,两丈高的城墙都是浪费。”

“是么?”

李世民再次冷哼一声,似乎故作不悦道:“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什么渤海城墙不需要太高。”

其实皇帝已经想明白其中道理。

之所以抓着不放,恐怕另有原因。

当皇帝的人,永远想的比大臣远。大臣尚且能猜透渤海城墙仅有两丈的缘故,李世民这位千古一帝岂能猜测不出。

但是皇帝仍旧抓着不放,甚至故意做出恼怒生气之姿态,看似不近人情,实则用心良苦。

原因很简单,大臣们能一眼看懂的事情,百姓们却很难及时看懂,百姓们如果担心某件事,心里不由自主就会彷徨,彷徨这东西会传染,而百姓这个群体最容易人云亦云,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件小事,任其发展下去就会蔓延成灾。

当无数彷徨变成惶恐之时,再想解决就得付出极大的心力。

这是皇帝才能思考的治国之道,所以李世民才会抓着城墙问题不放。

渤海城的城墙为什么只需要两丈高?

这个高度几乎拦不住任何的攻城云梯!

然而无论是李云还是包悠远,甚至大唐宰相房玄龄,三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全都说两丈高的城墙也属浪费。

另有大唐车队这边的无数文臣武将,明显个个也都面色淡淡,大家虽然对着城墙指指点点,但是话里话外全然没有一丝担忧顾虑。

渤海城墙两丈高?

又如何?

“谁敢攻打渤海城……”

老房代替所有人做出回答。

老房的声音故意很大,几十岁的老头竟然中气十足,似乎是为了配合他,又也许只是因为巧合,当老房开口回答李世民的问题之时,无论大唐的大臣还是渤海的官员全都鸦雀无声。

大家故意让老房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澈。

“陛下……”

老房虽然郑重回答,但是答案分明很短,但见这位大唐宰相一脸傲然,语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豪,大声再道:“谁敢攻打渤海城?天底下只有渤海去打别人的份!”

谁敢攻打渤海城?

天底下只有渤海去打别人的份!

这话在人群中传播,转眼间传进无数百姓耳中,百姓们一时还不能明白,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把大唐宰相的话语继续传递给别的同胞。

但听房玄龄傲然又道:“此城的城墙虽然只有两丈,然而它暗地里的城墙却有十万丈,包悠远写的诗一点没错,这是当世之间最强大的雄城,因为,它的城主是李云,古有霸王举鼎,唐有擂鼓瓮金,渤海国主乃是前代西府赵王之子,他自己也曾做过一段时间赵王,二十年前四明山一战,前代西府赵王匹马双锤决战紫金之巅,七年之前黄河一战,渤海国主一人一锤笑傲黄河,父子两代人,皆有天神力,即便面对百万大军,他们照样杀的尸山血海,只有他们杀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碰他的机会……”

大唐初期,李元霸在民间的名头比李云更响,因为李云做事并不完全依靠武力,很多时候更喜欢借用智慧,而李元霸生平只会无脑杀伐,偏偏无脑杀伐最容易给百姓带去安心。

房玄龄故意把李元霸说出来,借以助推李云的威猛名头,老房的声音不断在百姓之中传播,几乎在转瞬之间激起了百姓的心声和共鸣。

是啊!

咱们怕个屁啊!

渤海城墙确实不高,可是咱们生活在这里需要城墙么?

咱家国主是谁?

那可是曾经一人横扫草原和辽东的西府赵王。

咱家国主他爹更狠,据说当年一个人砸死了几百万人,据说血流汇聚成了大河,现在南边有一条长江还在泛红,二十年多年时间过去了,国主他爹杀人杀出的血还没流完呢。

古代老百姓见识不高,这些话若是搁在后世怕是连八岁小孩也会嗤之以鼻,然而古代百姓却讨论的兴奋异常,兴奋之间不知不觉就对渤海城有了一份归属感。

住在这座城中,稳!

“哈哈哈哈,好!”

李世民似乎终于安下心来,但见皇帝很是开怀对着房玄龄点点头,夸赞道:“朕听房爱卿这么一解释,发现渤海城的城墙确实不需太高,既然如此,朕便饶恕渤海国主节省钱财的罪过……”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同样,也饶恕包悠远写诗夸张的罪过,因为,他写的并非夸张,只要渤海有吾家侄子坐镇,渤海的城墙真有十万丈高。既然包悠远不曾夸张乱写,朕便饶恕他这一次吧。”

“哇,陛下真是宽宏大量啊!”

百姓们看不穿皇帝和大臣演戏,只会在发自肺腑的发出感慨,感觉自己活在一位宽宏大量的帝王治下,这辈子真是可以舒舒坦坦的活。

还有渤海国主,他们马上要成为渤海国的子民,国主一个人就等于十万丈高的城墙,这让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被外族入侵。

不用担心外面的危险,只需要在这里安心过活,每天努力种田,干活,养家,糊口,就算再累,这生活也是美滋滋。

李云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忽然郑重拱手行礼,小声道:“二大爷,谢谢您,今天又给侄儿上了一课,原来治理麾下需要如此的精心留意,哪怕是一件小事,也可以借题发挥,只要对百姓好,当权者就得用心……”

李世民同样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淡淡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其实什么都懂,你怕是故意给朕教导你的机会。”

李云嘿嘿两声,摸了摸鼻子不予承认。

皇帝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再次看了一眼渤海城门,忽然道:“天不早了,你这迎帝之礼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耽搁这么半天,朕连城门尚未进去……”

李云连忙脸色一肃,语气却带着某种诡异,突然道:“迎帝三礼,邀帝观城,陛下已经到了城门之前,接下来臣可不够资格陪您观游,所以么,臣只得请出几位重要嘉宾,唯有她们才能和您同行一路。”

李世民顿时有些好奇,忍不住道:“这世间竟还有人能和朕同行?谁啊?”

说着下意识转头,看向后方一辆马车,随即又转了回来,语气更加好奇道:“你祖父尚在马车之中,显然你这臭小子求助的不是他。”

李云的祖父就是李渊,大唐太上皇确实有资格和李世民同乘一车。

李云嘿嘿一笑,忽然对着城内高声一喝,语气很恭敬,声调却带着一丝调皮,道:“有请重要嘉宾出场,让大唐皇帝见识见识。”

“你这臭小子……”

城门之内似乎薄怒一声,随即只听噗嗤一笑,但听有人娇声说道:“陛下一路跋涉而来,臣妾渴盼良久矣,时时担忧,日日担忧,原本想着出迎三十里路,偏偏咱家的坏小子侄儿不许,非要给您一个惊喜,让臣妾在这里露面。”

李世民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观音婢,是你啊!”

随即感觉太过激动,连忙改口道:“原来竟是皇后,皇后这一年多在渤海过得可还好。”

“甚好,只是甚为思念陛下。”

“父皇父皇,有没有想念兕子?”

突然又有一个清脆声音响起,带着娇憨道:“大哥哥让我也做嘉宾,要在今天给你个惊喜,兕子兴奋的好几天睡不着,今天特别起了一个大清早呢……”

声音之中,但见城门口人影一闪,却是大唐皇后长孙氏缓缓走出,另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欢呼雀跃跑出来。

李云弯腰一抄,直接把小丫头抱在怀中,然后双手向前一举,举的小丫头咯咯直笑。

另一边李世民下意识伸出双手,一把将小丫头稳稳接在了手中,皇帝脸上果然挂着惊喜,哈哈大笑道:“竟然是朕的小兕子,想不到你也是迎帝的嘉宾,你大哥哥这事总算做的不错,朕见了小兕子特别的开心。”

小兕子突然伸手入怀,猛然掏出一本精细装订的小书册,然后骄傲举在手里,仰着小脑袋对李世民娇憨道:“父皇,送给您!”

李世民连忙接住,很是好奇道:“是什么宝贝?小兕子平日阅读的课业么?”

“不是,是我写的书!”

小兕子骄傲仰头,大声道:“是我和大哥哥共同创作的书,大哥哥负责讲故事,小兕子负责给记录,兕子知道父皇喜欢书法,专门苦心练习的飞白体。”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云一眼。

皇帝几乎瞬间就想明白这是李云对于小兕子的教育之道。

李云讲故事,小兕子负责写,这样既能激起小家伙的自信心,又能在潜移默化中让小家伙学到本事,单看书册封皮之上的三个字,小兕子的书法竟然已经很有功底。

这时长孙皇后已经走到车边。

皇后身侧还有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两个女人身后,跟着一个满脸刀疤的凶狠老头,老头手里拎着两块小碑,左面一碑,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右面一碑,孤零零只有五个字,皇帝下意识扫了一眼,随即脸色变得庄重。

那碑上赫然写着七个字,汉家功臣鱼俱罗。

只见长孙皇后款款行礼,柔声对皇帝道:“陛下,且容臣妾给您介绍,今日陪您观游渤海城之人,共计如下……”

说着抬手一指,先是指着自己,举止雍容道:“臣妾,大唐皇后长孙氏,嫁于陛下二十年,当有资格同君行。”

李世民毫不迟疑点头,郑重道:“夫妻本一体,皇后乃国后,无论是公是私,观音婢皆有资格和朕同乘一车。”

长孙皇后嫣然一笑,突然伸手指着身边的女人,再次道:“草原突厥,亦是大国,如今东西草原已经一统,然而新任草原金刀可汗是咱家侄儿的妻子,玲珑那丫头属于小辈,无有资格陪您观游,所以,只好让草原圣女大祭司出面。”

李世民连忙肃重直身,郑重道:“圣女大祭司胸怀苍生,朕若被陪同深感欣慰。”

其实李云老娘按说乃是李世民的弟媳,见了李世民也得乖乖行一个礼,但是眼下乃是依照两国邦交的方式见面,圣女大祭司的位置丝毫不弱于李世民,如果按照国土面积和军力强盛比对,李世民这个大唐皇帝甚至比圣女大祭司弱了一筹。

但是圣女大祭司并不拿大,反而款款对着李世民行了一个突厥礼,很是庄重道:“突厥乌丝阿月,见过大唐陛下……”

紧跟着礼仪一变,赫然变成汉家女子礼节,又道:“拢右李家乌丝阿月氏,见过家中大伯哥!”

李世民连忙抬手示意,郑重道:“与公与私都是一家人,圣女大祭司不用如此多礼。”

圣女大祭司点了点头!

这时长孙皇后再次开口,语气隐隐变得感伤,轻声道:“陛下,臣妾帮您介绍另外一些伴游之人。”

李世民目光一转,直直盯着疤痕老头拎着的两块石碑。

第335章 【我为什么现在还活着?】二合一超级大章

……

……

“约法第二章……”

李云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似乎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别人怎么惊,他今日都要干净利索完成此事,所以再次开口之时,语气听起来显得有些不容置疑。

“人有私心,天公地道,你有私心,甚是危险,顾如此,当严省,若将私心付诸行动之日,便是将你打杀处死之时!”

嘶!

满场倒抽冷气之声。

就连皇帝李世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云这个约法第二章,听起来实在太过严苛了。世人都有私心,此乃人之本性,然而李云却在约法中说出,别人的私心他可以理解,武妹妹的私心不许保留。这哪里算得上是约法,这简直是不讲道理。

太过严苛,甚至是不通道理。

“为什么?”

武妹妹几乎是下意识开口,但见小丫头眉毛微蹙问道:“您为何要给我这个限制?甚至不惜用打杀来威慑我?”

这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可惜李云似乎并不想回答,只是抬眼缓缓看了一下天空,脸上神情平静,口中淡淡发声,道:“你若不服,可以忍者,至于原因,问也白问。”

武丫头俏脸一怔。

“为什么?”

同一时间里,不远处一片树林之中,隐门大佬齐人王同样眉头紧蹙,问出了和武丫头一模一样的质疑。

这位大佬并非针对李云发问,而是疑惑之中下意识开口,他询问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生生死死斗了一辈子的神秘道童。

他原本没指望道童回答,哪知这次道童却轻轻开了口,似乎语气带着异样,若有所指道:“多做一些约束,也算未雨绸缪。”

“这哪里是约束?这简直是不讲道理……”

齐老头明显很是不爽,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怒气冲冲,厉喝道:“你家徒孙若是如此,老子恐怕要重新考虑我孙女的婚嫁,男儿治家可以严厉,心性绝对不可凉薄,这臭小子明明需要娶妻挡劫,竟然还对妻子做出严苛约束,如此心性,不是良儿。”

果然自古至今都是一个样,但凡娘家人都会优先考虑自家孩子的幸福,齐人王看似是因为担忧武丫头才生暴怒,实则是害怕自家的闺女所托非人。

道童忽然看他一眼,慢悠悠道:“道兄,莫要急切,你我都是活了百多岁的老人,咱俩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继续听下去可否,我家徒孙用意颇深。”

“呸!”

齐老头猛然吐口唾沫,一脸凶煞道:“倘若让我发现他真的心性凉薄,老子立马冲出去一巴掌拍死他,这话,我说的,就算天王老子照着他,在我这里照样不给面子。你这老东西若是胆敢阻拦,老子便把天下重新祸乱一遍。”

这次道童没有拒绝,反而郑重其事点了点头,道:“道兄此言,贫道允可。”

齐老头这才满意,大喇喇道:“别看你已是陆地神仙一流,老子发起火来照样不尿你。”

道童哭笑不得,生怕他越吹越得意,连忙摆手示意停下,低声叮嘱道:“你嗓门太大,千万别泄了行踪,咱俩不该再次出世,否则又会引出不必要麻烦。”

“老子才不怕麻烦!”齐老头哼哼两声,凶神恶煞道:“老子这辈子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谁若感觉不服,脑袋给他拧下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声音却不由自主小了起来,这老头性格疯癫,但却并非失智,他也知道不能泄露踪迹,于是鬼鬼祟祟把脑袋缩了一缩。

也就在这时,恰好李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仍旧还是悠然,但是同样不可置疑,只听他道:“约法第三章,不可持美生骄,不可心生嫉妒……”

这一约法其实是说两件事,所以李云紧跟着做出了补充,但见他目带肃重看向五丫头,沉声道:“你今年尚未十四,然而容颜已显俏丽,自古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将来必然有绝世之姿,堪可凌驾无数女子之上,女人一旦容貌太美,心中难免生出得意,故而我今日提前与你约束,望你万万不可持美生骄。”

武丫头怔了一怔,似乎想不通李云为何会笃定她将来的容貌,小丫头微微迟疑片刻,忽然开口道:“不可持美生骄,照儿当能做到,但您又说不可心生妒忌,这却让照儿迷惑异常……”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道:“您看我像是容易生妒的人么?”

李云呵呵而笑,语带深意道:“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女人,一旦发现比自己漂亮之人,心中岂能不滋生妒忌。”

小丫头再次迟疑片刻,忽然借着李云的话做出反驳,郑重其事道:“您刚才说我将有绝世之姿,现在又说我会滋生妒忌,这本身就是自相矛盾之言,您怎么能肯定我将来会遇到比我更漂亮的人?”

“不用等到将来,现在你就能遇到!”

人群之中,忽然淡淡传出一个声音,随即便见人影一闪,有个婀娜女子悠悠走出。

武丫头眼睛明显一滞。

四周也隐隐响起无数抽气之声。

当啷!

也不知是哪个战士由于心神被折,手中的兵器直接掉到了地上。

不远处那片山林之中,齐老头再次皱起了眉头,突然道:“这便是突厥的玲珑公主么,这小丫头果然生的盖压当世,容颜如此绝美,宛如盛夏骄阳,有她在,哪个女子能争宠?”

道童在旁边缓缓点头,似乎深有同感道:“当年贫道曾经见过一次郑观音,以贫道的道心之稳仍旧被震了一下,这丫头美貌犹在其母之上,可以说是盖压当世毫不为过,气运所钟,风华绝代……”

齐老头猛然眼睛一亮,急吼吼道:“你说什么?气运所钟?”

道童连忙摇头,义正言辞厉喝道:“收起你的鬼心思,杀人并不能掠夺气运。你们隐门讲究的气运飞升那一套纯粹胡扯,贫道绝不会放任你去胡乱杀人。并且你好好想想,这丫头乃是什么身份,她和你孙女同嫁一夫,说起来都是你的晚辈,你忍心向晚辈下手么?这可不配齐人王的风范……”

齐老头登时‘呸’了一声,哼哼两声道:“老子虽然杀人如麻,但是对晚辈一向很好,你这老东西不用惊心,我没打算弄死这个玲珑。”

道童深深看他一眼,生恐这个杀人魔头也学会了撒谎,齐人王被他看得撩起凶性,顿时凶神恶煞一瞪眼珠子,破口骂道:“看什么看?老子说话一个唾沫一个丁,杀就杀,不杀就不杀,生平不会撒谎,这辈子也不撒谎。”

哪知道童却如临大敌,语带谨慎道:“这话我怎么听着很耳熟?似乎是贫道撒谎之时的惯用调调?”

齐老头大怒,陡然挥手一拳,这一拳出击突兀,登时捣了道童一个乌眼青,齐老头一击得手满脸狞笑,狞笑中却又得意的像个孩子,心满意足道:“你个老杂毛,不打你不知道厉害。”

道童眼睛被他打的乌青,然而口中却缓缓吐出一口白气,点点头道:“这才是齐人王的风范,看来你真的没有学会撒谎。”

两个老前辈再次屏气凝神,目光透过树林向外观看。

这时只见玲珑已经走出十几步,身形堪堪距离李云和大龟不远,大龟对面乃是武丫头的马车,小丫头明显被玲珑的绝世容颜给镇住。

好半天过去之后,小丫头才似乎收敛了心神,若有深思点点头,对着李云道:“难怪您让我不要心生妒忌,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绝美的人。这位姐姐也是您的未婚妻吗?我曾听爹爹说您有几位红颜知己……”

玲珑不等李云回答,直接伸手对着自己鼻尖一指,道:“我第三,你第六,以后喊我姐姐,我名叫做杨灵。”

说着冲小丫头促狭眨眨眼睛,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再次道:“至于假名,我却没有。”

武丫头顿时赧然低头,知道这是玲珑再调侃她不久前撒谎说假名的事。

哪知玲珑忽然又道:“我虽然没有假名,却有两个身份,两个身份都有名字,你还可以喊我玲珑,至于我的乳名么,咱们姐妹之间也不瞒着,你的乳名叫华姑,我的乳名小铃铛,等到咱们出嫁之后,由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这番仔细解说,武丫头登时一怔,下意识道:“咱们才刚刚认识,您为何跟我说这么多?还有还有,您要和我一起住?”

玲珑抬头看了一眼李云,嘻嘻笑道:“他对你如此谨慎,显然你不是普通女孩,所以我打算亲自看着你,免得他老是惦记家宅不安。我不管你美貌也好聪慧也好,这世上没有我玲珑压不住的人。”

这话说的好生傲气,武丫头眸子猛然一闪,这小丫头明显生出比斗之心,忍不住道:“好啊,那咱们便住在一起,我倒要看看……”

她话尚未说完,猛听旁边一声厉喝,却是李云突然暴怒,语气森寒道:“我刚才怎么说的?不可有嫉妒之心。”

武丫头登时呆住。

我这就算是生出妒忌之心了么?

她怔怔站在马车上陷入茫然!

李云忽然冲着玲珑摆了摆手,示意玲珑先回到队伍中去,然后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很是冷厉看向武丫头,郑重开口道:“约法第四章,你以后不可杀子杀女,再狠心也不能掐死自己孩子……”

嗡!

满场顿时嗡声大作!

无数人被这个约法惊住,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渤海国主这是咋了?

未雨绸缪未免太过了一点吧?

眼下尚未大婚,妻子都没过门,结果先要约法七章,而且一章比一章严苛,听听刚才这叫什么话,不准武家丫头杀儿杀女,别说现在还没生养呢,就是生养了也不能这么约法吧?

世上哪有狠心杀子杀女的母亲!

……

……今天还有一章,嫂子正在努力整理,争取早点上传出来,摸摸哒

接到通知,将会全文进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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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一碑,一阁】

“第七刀,根本不曾砍出来……”

李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异样之中隐隐还带着一些追悔,喃喃道:“而我,却向着老前辈砸出了第七锤!”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沉默起来。

能成为朝堂官员者,至少不能是傻子,不但不能是傻子,还得是超过普通之辈的聪明人,这些人只凭言语便可推算出当时场景,心中无不生出一股慨然之感。

鱼俱罗没有砍出古往今来的第七刀。

渤海国主却砸出了绝世反击的第七锤。

他那两把锤子,单独一柄就重四百斤,别说是正面砸在人的身上,就算磕碰一下也得腿断胳膊折,哪怕鱼俱罗乃是绝世宗师,如果不躲不闪同样扛不住。

那位老人的此种举止,听起来怎么有种故意送死的味道?

偏偏这个时候,又听翟让落寞发出一声,道:“老夫,也扎出了第七矛!”

李孝恭和柴绍等人同时打个冷战。

一众大唐顶尖武将不由自主看向翟让身后背着的长矛。

那是寒铁长矛,当年威震天下,翟让乃是乱世隋末的第二反王,而且还是传说中的神仙之徒,他手中的寒铁长矛堪称无有敌手,就算对上李元霸也能战一个平打平。

这样一杆威猛利器,却在鱼俱罗收手的时候扎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个女声带着羞愧,幽幽道:“本祭祀当时心犹儿子安危,也对鱼老前辈打出了第七掌……”

语气稍微一顿,更加幽幽道:“突厥护族神功,大雪山透骨阴风掌。”

嘶!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遥想当时场景,无不心中胆寒。

那是怎样一个令人绝望的攻势……

李云砸出了擂鼓瓮金锤,翟让捅出了寒铁第七矛,圣女大祭司直接用了突厥护族神功,这三人同时出手谁能顶得住?

这谁顶的住啊?

……

好半天过去之后!

李世民突然轻轻开口,仿佛喃喃自语道:“朕,明白了!”

那位名叫鱼俱罗的老人明明可以砍出第七刀,明明可以用他的白龙转马刀砍死李云,然而却老人选择了留手,然而直接面对了当世三大杀招。

分明就是送死!

“臭小子……”

皇帝突然再次开口,目光也缓缓看向李云,语气不知为何变得坚定,仿佛在说一个绝不可更改的事情,郑重道:“你信不信,如果换成是朕,朕在那个时候也会选择收手,朕和鱼老前辈一样,宁愿自己身死,也不会让你去死。”

哗!

满场哗然!

虽然大臣们知道皇帝无比重视渤海国主,但却没想到竟会重视到如此地步。

听听……

朕宁愿自己身死,也不会让你去死!

这是一个皇帝应该说的话吗?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是奢望长生?手掌天下权,再活一千年,这恐怕是所有帝王心中的梦想,然而大唐的陛下却直言他宁愿自己去死也要渤海国主活着。

“陛下即使不在,大唐仍可横行,但若渤海国主不在,大唐怕是又要活回以前的苦日子,故因如此,命重不同,陛下的命,没有渤海国主的命重……”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轻轻出声,这话说的有点大不敬,在场有些大臣忍不住怒目相视,刚要出声呵斥,结果骇然发现说话的竟然是房玄龄,几个大臣顿时脖子一缩,心里不由自主泛出古怪之意。

堂堂大唐丞相,却说陛下的命不够重,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吓人,也不知陛下会不会雷霆暴怒。

“哈哈哈哈!”

李世民突然发出一声大笑,皇帝伸手猛然一指房玄龄,语带欣慰道:“知朕者,房乔也。汝说的不错,朕的命没有臭小子的重,如果有一天非要有人去死,朕绝对会代替臭小子选择去死……”

满场骇然!

但是这次竟然连倒抽冷气的‘嘶嘶’声也不敢发出。

李世民忽然纵深一跃,赫然直接从帝辇上跳了下来,然而只见皇帝大踏步上前,伸手缓缓放在了那块石碑之上。

皇帝的手,在轻轻摩挲!

“古往今来,第七个重瞳者……”皇帝的声音有些异样,带着说不出的感慨,轻声又道:“朕很欣慰,这位重瞳英雄乃是我汉家的英雄。”

盖棺定论。

从这一刻开始,哪怕鱼俱罗乃是汉人和辽东混血,哪怕鱼俱罗曾经隐居在高句丽二十年,不管他做过什么事情,也不管他帮助过多少高句丽人,李世民一言而定,鱼俱罗从此就是汉家的功臣。

这是可以写进史书的定论。

皇帝手掌不断在石碑摩挲,忽然脸色微微一怔,愕然转头问李云道:“怎么石碑刻的如此简单?”

确实简单!

但见这一块高大厚重的石碑之上,竟然只刻了‘汉家功臣鱼俱罗’七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刻痕,没有点缀的花纹,也没有赘述的小字,整座石碑除了七个大字之外,其它地方光秃秃的有些难看。

李云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缓缓看向天上一片白云,低声道:“陛下以为,还该刻些什么呢?”

还该刻些什么呢?

这话顿时把李世民问住了?

皇帝愣愣半天,忽然发出一声苦笑,喃喃道:“刻无可刻。”

那位老人慷慨赴死的胸怀太过博大,已经到了无法用文字去修饰和点缀的地步,如果非要用文字去讴歌,反而有种侮辱老人的意思。

汉家功臣鱼俱罗!

刻这七个字就足够了。

……

这时皇后忽然再次开口,声音变得比之前更加幽幽,道:“陛下,请容臣妾再给您介绍,今日伴游之人,还有这么一些人。”

李世民目光一转,下意识看向另一块石碑。

在场大臣心中好奇,目光也不由自主看向另一块石碑。

结果!

大家看到的只是一块光秃秃的石碑。

鱼俱罗那块石碑还好,至少上面还刻了七个大字。

然而这一块石碑竟然无字可刻,上面光秃秃一片看起来有些苍凉。

李世民明显发怔,忍不住道:“此碑又是何意?”

只见长孙皇后幽幽一笑,素手掠过额前发丝,声音似乎不大,然而清澈可闻,皇后一字一顿,语气说不出的忧伤,道:“当年三征高丽,出动军卒百万余。”

李世民的目光瞬间一黯。

当年三征高丽,出动军卒百万余,那百万汉家兵卒几乎都埋骨在了辽东,甚至连人头都被剁下来铸成了高句丽炫耀武功的京观。

虽然三征高丽是隋朝吃的败仗,但是死的兵卒却是汉家百姓和子民。

这时李云猛地踏前一步,接过皇后话语继续说道:“当年三征高丽,征发民族两百四十万……”

李世民眼光更加一黯。

那些民夫的结局,据说比军卒们更为凄惨。军卒们直接在战场死了,即便痛苦也只是脑袋被砍掉的一瞬,但是民夫们却被打成了奴隶,二十年时间里慢慢被折磨而死。

折磨而死!

这四个字可不止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人命有时候很脆弱,但是人命有时候又很坚韧,能把一条条坚韧的人命折磨而死,那个折磨的手段得是何等的凶残才可以。

皇帝目光再次看向第二块石碑,仿佛那块光秃秃的石碑上已经写满了名字,轻声道:“朕明白了,朕现在明白了,你们今日选的这些伴游之人,是要加上那些死在辽东的汉人将士和军卒……”

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还有那惨遭折磨而死的二百四十万民夫!”

再次停了一停,仍旧紧跟着再道:“那些民夫都是我汉家的百姓!”

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并没有在意那些民夫乃是前朝之民。

不得不说,李世民已经猜中了渤海这边的迎帝之意。但是皇后忽然看了李云一眼,示意李云继续接着往下说。

于是李云再次踏前一步,语带解释道:“陛下,其实这石碑所代表的本意很多,并非单指三征高句丽死去之兵,也并非单指那些惨遭折磨而死之民。”

李世民面色明显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莫非还有?”

李云大有深意看他一眼,忽然像是质问一般出声,语气却说不出的柔和,轻轻道:“当年天下大乱,百姓生于水火,十八路反正逐鹿中原,异族也趁机肆虐汉土,在那段日子里,我汉人死了多少人……”

不等李世民有所感触,紧跟着又道:“今日我大唐慢慢强盛,渐渐拥有傲然崛起之姿,然而当初为了建立大唐,又有多少将士马革裹尸?”

仍旧不等李世民有所回复,继续再道:“死去的将士勉强还能马革裹尸,至少能得到一个追封用来荫庇妻儿,但是那些死在一场一场战事之中的普通兵卒呢?他们恐怕连名字都无法被人记住……”

说到这里又是一停,语气变得无比肃重和坚决,一字一顿看着李世民道:“陛下,我们得让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皇帝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亮起来。

“朕,正有心思如此……”皇帝缓缓开口,语气同样说不出的肃重,道:“朕最近一直在想,大唐要建一座功臣记录阁,把那些随朕打江山开拓土的功臣择录其间,用以彰显他们的功绩和名声。”

第337章 【历史也是可以改的】

皇帝越说声音越大,紧跟着又道:“朕甚至已经想好了,功臣最少要选二十四人,一年有二十四节气,功臣便选二十四人,他们活着的时候可以被人敬仰,死后也能享受大唐的香火俸禄,说不定能够成为阴神,世世代代帮朕守卫大唐的国土。”

这是一个帝王的胸怀,虽然博大但却免不了带有私心,李世民想建功劳阁的初衷或者是为了酬劳功臣,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着皇权稳固的本意。

即便如此,皇帝的打算仍旧震撼人心。

遍数古往今来,文臣武将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什么?最开始是想吃得好活的好,再后来是为了博一个封妻荫子,等到这些追求全都达到以后,最终都想要一个青史留名。

而李世民要建的功劳阁就能让人青史留名。

在场大臣何止是意动,许多人的脸上已经显出了激动。

就连河间郡王李孝恭这种皇族,眼中也流露出争一争的热切。

青史留名!

功劳阁中!

这简直是陛下天大的厚赐。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这么能如此替臣子着想?摊上这样一位胸怀博大的陛下,大臣们感觉自己这一辈实在太值了。

唯有李云目光直视皇帝,忽然轻轻摇头道:“二十四个人,太少了。”

满场热切的气氛顿时一滞。

二十四个人能够青史留名,还嫌少?

却见李云缓缓走到第二块石碑旁边,伸手轻轻摩挲石碑上的棱角,悠悠道:“要立一碑,记所有兵卒之英雄事,要建一阁,选文臣武将之洒热血,无论是碑是阁,建成并非结束,以前死的,先记上,需要酬功的,选入阁,但这并非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此后哪怕十年百年一千年,只要有功臣为我汉家而奋斗,只要有卒为我汉土我战斗,哪怕他是乡间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民,他的功绩也要刻进碑中,他的名字也要出现阁里……”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环伺在场所有人,忽然脸上淡淡一笑,显出一种悠悠之色,道:“既然要青史留名,何不代代青史留名。”

“厉害啊!”

李世民心中一声狂呼!

皇帝目光前所未有的铮亮。

若是按照李云这个建议去做,大唐建立一碑一阁,时时可以添加功臣名字,代代可以记载各种功绩,如此一来,何愁欠缺热血之辈?一碑一阁,将会成为所有有志之人的目标,那些英勇之人为了能够把自己的功绩和名字载入其中,必然会毫不吝啬的为了汉家利益去抛头颅洒热血。

李世民心中一片火热,突然开口道:“此乃国之一碑一阁,应当有个庄重的名号!渤海国主,你可有成竹?”

这其实赐予李云命名之权的意思了。

在场无论文臣还是武将,不由自主把目光聚向李云。

众目睽睽之下,却见李云仰头看向天空,似乎在盯着一片白云欣赏,又似在远眺天际的袅袅烟气,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李云轻轻开口,道:“白云之上有神仙,人间功绩可凌烟。自古英雄多遗憾,当有一碑告苍天。”

“好!”

人群之中无数喝彩之声。

四句诗一出,一碑一阁的名字便也出来了。

凌烟阁!

英雄碑!

名是好名,诗是好诗,有渤海国主亲自为一碑一阁作诗起名,今后凡是能够选入碑阁之中的功臣必将名传天下。

在场无数大臣心中一片火热。

很多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想要争取一个入选的名额。

谁也没有注意到,李云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似乎心中缓缓升起一个声音,似乎目光在望着某处,暗暗道:“天地可逆,史不可改,老祖师,我终于懂您的意思了,既然天地都可忤逆,历史为什么不能更改?只要能让人世间越来越太平,只要能让老百姓活的越来越舒坦,我管他天王老子定下的路线,该破坏的时候毫不迟疑就得破坏,况且,我也没有破坏,我没有更改历史,历史上确实建立了凌烟阁。”

“这个擦边球,打的好……”

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道童忽然呵呵轻笑!

道童旁边站着古往今来第一大恶人齐人王,大恶人一张脸上全是狐疑不解之色,忽然对着道童试探问道:“老子看你这一脸笑意,怎么看都有种要干坏事的意思,快点说,你家徒孙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那个小兔崽子还没留后,老子可不想自家的孙女守活寡。”

齐老头虽然作恶中原,但他毕竟也是绝世高人,虽然猜不透李云和道童的筹谋,但却能够凭着本能感觉这里面有事。

而且还是一动手就会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一脸凶巴巴的盯着道童逼问,偏偏道童却悠然一笑,云淡风轻道:“道兄若是心急孙女的幸福,何不逼着我家徒孙早早大婚……”

这话分明是转移话题的手段。

然而齐人王偏偏最吃这一套。

但见大恶人眼中一亮,忽然嘿嘿低笑两声道:“若要大婚,我孙女绝对是最风光的一个,老子要发动整个天下隐门来贺,让其她几个女娃娃都知道我孙女不是好惹的。”

道童悠悠一笑,嘴角带着一丝傲然。

想弄大场面,道门难道比隐门差很多么?

……

“渤海国主,朕很欣慰!”

同一时间里,那边车队中的李世民再次开口,但见皇帝伸手轻轻拍着李云肩膀,语带感慨道:“能看着家中子侄独挡半边天,朕这个做伯伯的心中说不出的欣慰。”

这种亲昵待遇,来自一个帝王的拍打肩头,当世也许只有几个最得宠的皇子才能享受,在场大臣无不在心中暗暗咂舌。

然而惊叹才刚刚发出,谁也没想到皇帝突然语气一变,刚才还是满口欣慰之语,猛然化作了雷霆般的呵斥,大声道:“臭小子,但你同时也让朕很不爽。”

众人都是一惊。

李云也吓了一跳。

皇帝这是咋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翻脸了呢?

只见李世民面色冷厉,口中恨铁不成钢道:“自古有云,成家立业,男儿若是没有成家,何谈建立冲天伟业,按我大唐风俗来说,男子十四便可婚配,比如你的堂弟承乾他们,十四五岁已经膝下有子,这种事让朕很欣慰,你伯母也开心能有孙子抱一抱,可是再看看你,你呢,你这臭小子今年都多大了?”

皇帝越说声音越大,最后竟然有种咆哮如雷的味道。

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掌,极其娴熟的揪住了李云耳朵,但见长孙皇后恶狠狠一拧,口中却对着圣女大祭司道:“弟妹,你可不要怪嫂嫂下手重。”

圣女大祭司嫣然一笑,赫然对着李云的另一只耳朵伸出来手。

当世皇帝皇后,外加一个突厥至尊圣女大祭司,三个顶天一般的人物,对着渤海国主逼婚。

众目睽睽之下,一众大臣看的目瞪口呆。

第338章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愣着干什么,陪朕走一走!”

李世民突然再次开口,语气已然是那种不满和呵斥,只不过眉眼之间的笑意分明出卖了他,皇帝其实对李云怎么看怎么满意。

李云下意识抓了抓脑门。

他还陷在逼婚的恐慌当中。

李世民眼睛一瞪,故作恼怒道:“竟然还敢发愣?到底懂不懂规矩?你这臭小子弄出这么大阵仗,横扫辽东也好,平地筑城也罢,古人云‘粉要擦在脸上,才能让人看的悦目’,别的臣子倘若干了一点事迹,恨不得能让朕一点一滴全都看在眼里,你这臭小子倒好,事到临头只会愣愣发呆。赶紧的,滚在前头带路……”

说是让李云滚在前头带路,结果皇帝自己先已抬脚向前,后面李云怔怔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他小心翼翼凑在李世民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陛下,您的帝辇……”

言下之意是说今日乃是迎帝之礼,自古至今哪有皇帝亲自走路的迎帝之礼?唐朝渐渐有威压四方之姿,当皇帝也得顾及影响才行。

这本是诚恳劝谏,哪知李世民面色冰冷,突然抬起手猛然一抽,啪的一声抽在李云后脑勺上。

李云顿时被抽愣住!

皇帝抽的这一巴掌力气不大,李云钢筋铁骨压根赶不到疼痛,但是李云仍旧陷入迷茫,他想不通皇帝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他。

要知道这种举动往往会引来歧义,李世民绝不是一个随便做动作的蠢皇帝。

幸好这时长孙皇后走了过来,先是抬眼看了李世民一眼,随即用宠溺的目光狠狠剜向李云,恨铁不成钢问道:“知不知道为什么抽你?因为你刚才的称呼出了问题。”

“我刚才的称呼?”

李云茫然回忆,猛然醒悟过来,刚才他一直称呼李世民为陛下,但是现在看来李世民似乎更喜欢让他喊二大爷。

可是以前不是有过约定么?

私底下喊二大爷……

场面上称呼陛下……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苦心弄出这么大阵仗的迎帝之礼,结果李世民下了帝辇想要徒步走,您知道渤海城到底有多大吗?用脚走的话走到天黑您都走不到一半。

还逼着我喊您二大爷……

咳!

好吧,这个没脾气,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

“所谓迎帝之礼,帝才是礼仪的重点!”李世民一直冷眼旁观李云的表情,直到此时才忽然开口说话。

但见皇帝一脸傲然,语气悠悠道:“只要有朕在此,哪怕你陪着随便走走也是迎帝之礼,倘若朕不在此,你便是弄出翻天覆地的动静又能如何?”

这话说的绝对够傲,然而细细一品还真是这个道理。

李云一脸若有所思。

他听懂了李世民的暗示。

皇帝这分明实在教诲他为君之道。

所谓为君之道,最终极的含义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大地大我为中心……

礼法我可以定,礼法我也可以改,我是皇帝我说了算,哪怕再怎么不合规矩的事,我这个皇帝做了就属于合规。

因为,条条框框约束不了帝王。

一个容易被条条框框约束的帝王不算帝王,一个容易被风俗礼法所影响的帝王也不算帝王,因为,这样的帝王无法放手做事,因为,想要约束和影响帝王的臣子实在太多太多。

所以,强大的帝王注定都是孤独之人。

孤独到脱离规则之上,才能俯视天下进而制订规则。

李世民真是疼极了李云,皇帝时时刻刻都想着在教诲于他。

李云感激莫名,却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他懂了,最后只能对李世民报以一笑,口中轻轻喊了一声道:“二大爷,侄儿陪您走走。”

皇帝欣然而笑。

后面无数群臣翘首而望,房玄龄忽然手抚长须微微而笑,道:“渤海国主的短板不多,陛下正在帮他慢慢补足。”

“等到补足之日……”旁边李孝恭看似沉吟一般接过话头,嘿嘿低笑两声道:“那可就是大帝之姿了。”

再旁边站着柴绍,闻言轻轻一叹道:“陛下这是把他当储君培养了。”

众臣不敢接话。

这种话除了柴绍没几个人敢说。

……

“大龙头,陪朕走走如何?”

李世民突然再次开口,嘴上喊的是翟让,目光却看向翟让身边的两块石碑。

翟让毫不迟疑出手,轰隆两声拔起石碑,然后翟老头拎着石碑微微点头,面色肃重道:“你要逛,那便逛。”

说完手举石碑大踏步而来,身形稳稳站在李世民和李云的前边。

李世民目光还是盯着两块石碑,好半天后才轻轻开口道:“有鱼老前辈相陪,有汉家无数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相陪,朕今日的渤海之游必然能够盛典史书,朕要和这些英雄们一起好好逛逛渤海城……”

翟让不发一言,举着石碑踏步而行。

这是给皇帝领路的意思了。

领路的看似乃是翟让,伴游的却是石碑上无数英魂。

李世民看了李云一眼,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邀请朕去赏游渤海城?”

李云满脸无奈,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之感,您这都选择徒步而行了,怎么临到头来还是要摆臭架子。

惯的毛病吧。

可惜这话只敢在心里腹诽,脸上那是万万不能表露出来的,所以他只是哈哈一笑,陡然恭敬拱手道:“陛下,请游。”

礼仪明明做的十足,哪知李世民眼睛一瞪。

李云心里一突,连忙醒悟改口道:“二大爷,咱爷俩一起逛逛呗……”

李世民这才满意,大喇喇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李云一脸无奈。

皇帝哈哈一笑,陡手拽着李云并肩而行。

一位大唐帝王,外加一位渤海诸侯,伯侄两个就那么慢悠悠的跟在翟让后面随意而行,看起来真像是郊游踏春一般的悠闲。

皇帝和李云动脚了,后面自然有无数人要跟着。

先是长孙皇后伸手朝着圣女大祭司招了一招,微笑道:“弟妹过来,咱们妯娌两个走一起。”

圣女微微欠身,答应道:“多承嫂嫂好意。”

说着一拎裙角,慢悠悠陪着长孙皇后踱步。

后面又有一群女子,领头赫然乃是阿瑶,七八个人紧紧跟上皇后和圣女脚步,然后追着皇帝和李云走向城中。

再然后,才轮到大唐的文臣武将。

谁也想不到,这时候又有了争抢。

第339章 【红色的砖?】

李孝恭当仁不让,仗着身形直接挤了个第一,往前冲出去五六步之后,这才装作彬彬有礼道:“房丞相无需谦让,本王和你一起走。”

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压根不停,老房苦笑一声,拱拱手道:“老朽体力不行,郡王自走自的。”

“哈哈哈哈!”李孝恭发出得意一笑,满脸无耻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本王可没有专门逼你。”

老房频频颔首,微笑道:“郡王先走,老朽随后。”

李孝恭大踏步而去。

房玄龄这才缓缓抬脚。

这时一个文臣凑到老房身边,压低声音道:“房大人为何谦让?”这货语气有些焦急,脸上也带着不满,急急又道:“陛下虽然选择让渤海国主步行相陪,但是步行相陪仍旧是迎帝之礼,如此重大场合之下,咱们文臣怎可让武将争先?”

房玄龄抬头看他一眼,突然口中悠悠一叹,若有所指道:“大唐若想威压四方,需要的可不是文臣傲骨,自古开疆拓土首重军功,这一次迎帝之礼咱们不能争。”

荣耀,得先让给武将们。

这也是李孝恭争抢第一步的原因。

这里面的道理很复杂,李孝恭懂,房玄龄懂,问话的大臣其实也懂,但他就是压不下阵营争抢的一口气。

老房最后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暗示道:“若是上蹿下跳的太厉害,渤海国主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顿了一顿,紧跟着又道:“人家的锤子上刻着以德服人。”

那大臣顿时面如土色,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老房再也无话,背着手慢悠悠走进城中。

大唐军方首领进城了,大唐文臣首领也进城了,这时才轮到其他大臣抬脚,于是一转眼形成鱼贯而入的潮涌之势。

进城之后,便没有太多的讲究,因为该争的已经争了,该让的已经让了,今日迎帝之礼主要是赏游渤海城,如果大家一直小心翼翼必然失去了乐趣。所以李世民压根不设规矩,臣子们终于可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行走。

不过虽然是三五成群随意行走,但是总体路线依旧是追随着皇帝的脚步,否则又属于失去了尊卑,毕竟今日即使是赏游但也只是礼仪行至的赏游。

真要想仔细赏游渤海城,大臣们以后有的是大把时间。

今日的赏游,更类似于走马观花行至的走过场。

但是即便如此,大臣们仍然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李世民同样如此!

渤海城建设的实在太过新奇了。

……

“二大爷您看,这里乃是规划的一片坊市。”

李云虽然被李世民拉着并肩行走,但他在抬脚落脚之间刻意保持落后半步,他一边陪着李世民赏游一边充当解说,伯侄两个进城之后先是途径一片坊市,李云便指着坊市仔细介绍起来。

“这种坊市目前一拱建了八十个,分布于整个渤海城的东南西北,因为渤海城属于新建,城中人口多数属于迁徙,百姓们手中无财,压根买不起居住的宅子,所以侄儿弄出了一个办法,我们这里的百姓买宅子可以贷款!”

“贷款?”

李世民停下脚步,面带稀奇道:“这是什么章程?”

皇帝明显动心了。

李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然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二大爷,我听闻您最近国库有些周转不灵,恰好侄儿弄出了贷款这个模式,怎么样,要不要仔细解释给您听听?”

李世民面色有些警惕,小心翼翼道:“不会坑朕吧?”

李云连忙打个哈哈,然后伸手指着眼前一片崭新的坊市,语带诱惑道:“您看看这些宅子,建的何等漂亮,这样的宅子放在长安最少能卖一百贯,然而我渤海城的居民每家每户都能买得起,用的全是贷款,您觉得我会坑百姓吗?”

李世民仍旧一脸警惕,突然冷哼道:“朕相信你不会坑百姓,但是朕相信你绝对会坑我,你这臭小子眼珠子滴溜溜猛转,朕一看你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可惜皇帝虽然满嘴呵斥,最后还是压不住心中意动,呵斥半天猛地口风一转,压低声音急吼吼道:“快点跟朕说说,这贷款到底怎么个章程?朕的国库确实有些周转不灵,如果贷款能解决那可是再好不过也……”

“嘿嘿嘿嘿!”

李云笑的让人如沐春风。

……

一盏茶过去之后!

李世民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

皇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皇帝的语气有些不舒服。

“朕这就成了欠债的人了?”皇帝眼光有些凶巴巴的盯着李云,忽然恶狠狠道:“一千万贯,分十年还,年年还债,按月给款,听着似乎化整为零,但是朕怎么觉着上了你小子的恶当?”

李云一脸义正言辞,悲怜天人道:“剑南道穷苦需要周济吧?江南淮南每年发大水需要施粥吧?西域边疆的将士苦寒无比,陛下总不能让他们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吧?侄儿借给您这一千万贯,您想想您能办成多少事。”

李世民面皮抽了一抽。

皇帝咬牙半天,最终选择咽下这口气,似乎是不愿看到李云当他债主的无耻嘴脸,于是皇帝又把目光转向眼前这片坊市。

“真好啊!”

皇帝突然缓缓轻叹,恍如呓语般道:“若是长安城里也全是这种坊市,朕站在太极殿顶俯视的时候也会感觉赏心悦目,这样的宅子,啧啧,这样的宅子……”

皇帝猛然伸手一拉,拉着李云胳膊道:“陪朕进去走走,朕要仔细看看这些宅子。”

李云不敢迟疑,引着李世民踏进一座宅院之中。

后面跟着无数惊叹不断的文武大臣。

大臣们感觉今天的眼睛不够使了。

渤海城的宅子建的太古怪了,古怪之中却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吸引人。有几个大臣不由自主伸手去摸院墙,然后针触一般闪电缩手回来,嘴皮子不由自主打个哆嗦,震撼脱口而出道:“这墙竟然全是砖砌……”

古代砖贵,唯有累世豪门修房建屋方有财力使用,然而这些大臣放眼眺望这座坊市,骇然发现所有的房子竟然全是砖砌而成。

这还是给平头老百姓居住的宅子吗?

本官身为五品大员都没能置办这样一座产业。

如此规模巨大的坊市,渤海国主竟然说渤海城里共有八十个,乖乖我的老天爷,这得动用多少窑匠才能烧出如此多的砖?

最奇怪的是,砖的颜色为什么是红的啊……

第340章 【老百姓敢打皇帝?】

李世民等人进到院子之时,恰好一个妇人端着个大盆从屋里出来,这妇人骤然见到一大群人出现,吃惊之下愣愣站在原地,她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能看出这些陌生人衣衫华贵,妇人谨小慎微,下意识便想躲回屋子。

“这位大嫂,且先等等……”

李世民张口喊了一声,皇帝明显是想喊住妇人问一点事情,妇人听他语气温和,迟疑着收回了跑回屋子的脚,不过仍旧略显谨慎的走回屋子,这才小心翼翼躲在门后边往外看。

李世民淡然一笑,并不因为妇人的警惕表情而生气,反而脸上挂起温和笑意,准备温声询问百姓的生活。

哪知就在这时,猛听一个粗大嗓门呵斥一声,炸雷般恐吓道“你这娘们好大胆子,陛下让你等等你竟不听,还不速速出来,老老实实回话。”

声音很粗,分明是个武将,这武将应该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惜他的一片好心却办了坏事。

民间的平头老百姓胆小甚微,哪里经得住他这么大的嗓门呵斥。

咣当!

只听一声闷响,眼前房门重重关上。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目瞪口呆愣愣傻在原地。

陛下吃闭门羹了……

堂堂大唐天子,外加他们这些个朝堂大佬,所有人和颜悦色面对一个妇人,结果却被人咣当一声摔了门。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门后响起那个妇人的大呼小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可不怕你们,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我家国主的渤海城……”

似乎越说胆气越状,声音变得越来越高,她竟然开始大声恐吓外面,虚张声势道“你们敢在渤海城私闯民居,还想欺负我这个可怜寡妇,信不信老娘现在就去报官,我家国主保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院子里一众大臣面色古怪!

报官?

貌似我们全都是官!

放眼整个大唐,还有比我们这一票人马更大的官员吗?如果我们这些官员不够大,院子里还站着整个大唐的第一人,天下都是皇帝的,你这妇人报官有屁用?

李世民面色也带着古怪,古怪之中隐隐带着无奈的笑意,皇帝并未对妇人的言语生气,只是觉得这个误会有些奇葩。

他乃堂堂皇帝,和颜悦色想要喊住一个妇人问问事情,结果却被人当做坏蛋堤防,甚至还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究其原因,都是刚才那个武将一声呵斥弄出来的麻烦。

偏偏那个武将犹不自知,反而急急凑到李世民身边道“陛下莫急,这娘们不给面子,等俺去砸了她家房门,保证陛下可以随意进出。”

“你还想砸门?”院子里同时响起好几个声音,第一个乃是皇帝李世民,第二个则是李世民身边的李云,后面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分别是河间郡王李孝恭和大唐丞相房玄龄。

四人同时开口,武将登时一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同一时间里房门之内的妇人也咋呼起来。

“你还想砸门……”妇人的声音有些尖利,甚至带着一股子怒气冲冲,猛听咣当一声闷响,房门竟然被她打开了。

但见妇人手里抄着一根棍子,气势汹汹直接拎了出来,她站在门口把棍子往地上一杵,目光却看向院子两侧的房屋,大声叫道“快来人啊,有坏蛋欺负到咱们家门口啦,靺鞨家的兄弟在不在?突厥家的兄弟在不在?赶紧出来啊,有人要欺负你们的三嫂子……”

这架势,竟是要招呼人手干仗。

院子之中,李世民和一众大臣目瞪口呆。

皇帝和大臣愣愣看着妇人发飙,哪里还有刚才那种胆小甚微的模样,这种转变实在太多巨大,以致于皇帝和大臣一时有些跟不上节奏。

“咳咳咳!”

李云忽然苦笑咳嗽两声,语带无奈解释道“陛下还请莫怪,这是我给他们的权利!民者有其居,居者是其屋,四屋聚一院,天亦不可犯。”

李世民微微一怔,明显有些不解其意道“这是什么说法?朕听着有些拗口。”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小院四周的房屋,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在场众人,淡淡开口道“诸位大人想必很是纳闷,这个妇人为何会从胆小甚微变的气势十足?刚才还像一只怯懦生生的小鹿,为何转眼之间竟敢拿着棍子和咱们叫嚣……”

人群中房玄龄缓缓点头,手抚长须轻声开口道“老臣确实有此迷惑,还请渤海国主不吝赐教。”

“赐教谈不上,但我可以跟房相说一说这里的因由。”李云仍旧呵呵一笑,忽然手指院中四处房屋道“这种院子,叫做四合院,正南建有一门,进门乃是天井,天井四周共有四座房屋,四座房屋共同围拢成一个院子。”

房玄龄再次缓缓点头,道“老臣方才已经发现了这个奇特的建筑格局,但却不知渤海城的房子为什么要这么建造。”

李云淡笑看他一眼,突然开口道“因为邻里互助,也因为民族融合。”

房玄龄一呆,随即眼中微微一亮。

而旁边的李世民则是虎目爆闪,皇帝脸上现出一种恍然大悟之色。

李云冲着李世民嘿嘿一笑,然后负手慢慢踱前几步,他一路走到那个妇女面前,仿佛没有看到妇女手中杵着的棍子,转头对众人继续道“想必刚才大家都听到这位大嫂口中的呼喊,她喊,靺鞨家的兄弟,突厥家的兄弟,出来帮忙,有人打到咱们家门口了。”

李世民忽然开口接话,急急问道“莫非这院子里住的并非妇人一家,院子里还住着靺鞨人和突厥人其他几家?”

“不错,一共四家!”

李云伸出四根手指,冲着众人比划一下,然后才道“其实不止这个院子,整个渤海城其它院子也是如此,每个四合院居住四户人家,四户人家的种族各有不同……”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正北主屋,住的是汉人,东面次屋,住的是靺鞨人,西面也是次屋,一般住的都是突厥人,这加起来就是三个不同民族的家户了。”

“那第四家呢?”人群中有大臣忍不住开口。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把目光看向那个妇人,温声道“大嫂,要不您来给大家说说。”

那妇人微微迟疑,手中棍子忍不住紧了一紧。

李云再次温声开口,语带亲切道“棍子扔了吧,我是渤海城的人。”

仅仅这一句话,甚至没有说明自己是渤海城的什么人,然而妇人毫不迟疑点头,赫然直接把棍子扔到一边,唱出一口气道“原来小哥也是渤海城的人,那奴家就没什么可害怕了。”

她冲着李云腼腆一笑,看向李世民等人却仍旧强横,大声道“你们问第四家住的是什么人?第四家住的乃是逃荒的人!我们渤海城的城主最是可怜老百姓,凡是逃荒而来的人口必然不让他们露宿街头,所以四合院里专门留出一间屋子,免费供给那些落难逃荒的可怜人……”

说着停了一停,似乎响起某事,连忙又道“并非一直免费住,找到活计以后就得搬出来,免费的房子只给那些最需要的人,一旦家里有了收入就不能再白白占着了,比如俺家就是如此,当初老娘我…额不对…是奴家我带着两个孩子从山东逃荒过来,穷困潦倒差点饿死,原本以为要在街头乞讨,担心晚上露宿街头会冻坏孩子,哪知城里的办事先生当天就找到奴家,专门给我和两个孩子选了这个四合院。”

说着伸手一指南面的屋子,又道“大家看一看,就是那间屋子,奴家带着两个孩子住了三个月,直到奴家找到差事以后才搬出来。”

这一番涛涛长篇,众人听的似懂非懂,房玄龄看了一眼李世民,手抚长须开口询问道“若是老朽没有听错的话,这四合院乃是有着如下的规矩每个四合院可以住四户人家,分别是一户汉人,一户靺鞨人,一户突厥人,外加一户逃荒的人,其中三家乃是固定住户,最后一家乃是临时居住,等到临时住户有了收入可以活下去的时候,就得把免费的居所腾出来搬家,对不对?”

那妇人看房玄龄面色和蔼,不由自主点头道“就是这样子,有钱了再住免费房子会被人戳脊梁骨。”

房玄龄又看了一眼李世民,然后再次温和开声问道“那么你家现在住的是花钱房屋喽?”

这原本是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却见妇人忽然满脸光荣的直起了腰,她忽然转身指着自家的屋子,以一种无比满足和自信的语气道“当然是花钱的房屋,奴家办了三十年按揭。每个月只需要还款二十文钱,这座房屋就是我和孩子的财产。”

“二十文钱?”

李世民明显一怔,转头看了房玄龄一眼。

大唐丞相稍微迟疑一下,随即开口道“一月二十文,一年240文,连续还款三十年,总数应是7200文……”

语气微微一顿,紧跟着道“约合民间九贯钱!”

嘶!

满场倒抽冷气之声。

几乎所有大臣全都下意识看向四周,目光落在这座四合院的墙壁上。

红红的砖,青青的瓦,线条简洁,凸显坚固,院落干干净净,中间打着一口水井,四周墙角根处栽植着花草树木,怎么看都有种清静幽雅的别院味道。

这样一个极品到极点的院子,买下一户房屋竟然只需要九贯钱?

九贯钱!

还要分三十年才给齐。

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

老百姓们不会算大帐,但是朝堂的大佬们会算,在场这些大臣仅仅在心中粗粗一算,已经被眼前的手笔震的目瞪口呆。

渤海国主这是往里面搭了多少钱啊……

……

依旧还是房玄龄再次开口,这位大唐丞相忽然拱手对着李云轻轻一礼,道“老臣已经明白了四合院的售卖规矩,也知道了四合院会专门留出一间用来接济穷苦,但是,老臣的疑惑并未消解,国主尚未给老臣解答最主要的问题……”

说着缓缓伸手一指妇人,好奇道“为何,此妇人先是胆小甚微,结果听到有人要砸门的时候反而来了勇气,不对,不是勇气,而是怒气,她的怒气很大,甚至支撑着让她的胆子也变大了。此事让老臣深感迷惑,还请国主不吝解惑。”

房玄龄问出的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皇帝和大臣们心中的问题。

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李云。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面上现出一丝淡然,忽然轻轻开口,若有感慨道“民者有其居,居者是其屋,四屋聚一院,天亦不可犯。”

这话他刚才说过一遍,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可惜在场众人依旧听不太懂,所以全都聚精会神等他解释。

天亦不可犯?

渤海国主这话说的有点太狂了吧。



第341章 【全天下最好的房子】

李云缓缓看了众人一眼,道“这四句话,其实是我定的规矩,民有其居,居是其屋,屋是一家人的港湾,是老百姓最为温馨的地方,哪怕这个屋子仅仅卖价九贯钱,但这九贯钱却是他们辛辛苦苦用汗水赚来的,这是他们的劳动所得,是他们最为值得尊敬的财产,老百姓要的并不多,他们只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家,所以,在渤海城建立之初我便定下律法,屋,是百姓的家,家,是百姓的产,谁敢动老百姓的家产,我便让他到阎王爷那边去报到……”

说着停了一停,随即又道“我还订了一个律法,这个律法叫做面对压迫不退让法,百姓在家中若是遇到侵犯,他们可以拿起武器直接把侵犯者打死,打死不受追究,反而要受到表彰和嘉奖。”

这话让在场大臣微微一怔,那些世家官员听着总觉得有种扎耳朵的感觉,一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算老百姓可以抵抗,可他们毕竟只是老百姓而已,就算你允许他们拿起武器,他们能打得过有心入侵的强人么。”

李云的目光瞬间冷冰冰扫过去。

那世家之人吓了一跳,连忙锁头缩脚躲进人群。

李云不愿自降身份去寻他麻烦,只是淡淡一笑道“老百姓打不过,没关系,城中有巡街的武侯帮他们打,如果巡街的武侯打不过,也没关系,渤海城还有几十万渤海三卫,如果连渤海三卫也打不过,那么,我这个国主亲自帮老百姓去打……”

我这个国主亲自帮老百姓去打!

如今整个天下有谁不怕李云去打?

满场落针可闻!

无数大臣怔怔看着李云,耳听着这位国主云淡风轻的解释,虽然听起来云淡风轻,但是细细一琢磨却重如山岳。

众人下意识看向那个妇人。

眼中不由自主现出羡慕之色。

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她享受的却是当世第一强横的庇护,这是何等幸福的事情,可是这妇人看起来却压根不明白。

“可恨啊!”

大臣们心中忍不住低叹一声,暗暗道“若是本官也能拥有这样一座四合院,岂不是也能享受渤海国主的强横庇护……”

既然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大臣们不由自主有了想法,先是有人小心翼翼观望李世民的表情,然后再小心翼翼凑到李云身边,脸上不自觉的堆砌谄笑,小声小气问道“敢问渤海国主,您这四合院对外售不售卖?如果对外售卖的话,不知道需要怎么一个章程,比如说,本官想给家里的孩子们置办一座……”

这次倒是让李云微微一怔,略显愕然道“你们是大唐官员,家族根基该在国内。”

大臣们一脸义正言辞,连连道“国主的渤海国也属大唐,在您这里置办产业并不违禁。”

李云有些迟疑,忍不住看向李世民那边。

哪知皇帝竟然开口出声,直愣愣问了一句道“这四合院不错,朕也想帮孩子们置办几座。渤海国主,你可有章程?”

皇帝这次采用的称呼有些微妙,他直接喊的是李云的封爵。

李云瞠目结舌,一时弄不清李世民是何用意。

大臣们想买也就罢了,您当皇帝的凑什么热闹?

您的孩子都是皇子,最次也能封个王爵,王爵都有封地,需要到我这里买个四合院吗?

却见李世民缓缓负手背后,突然语带深意轻轻开口,低声道“皇子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朕在想,将来若是哪个孩子犯了错,被他的兄弟追着不放逃无可逃,举世之间,无处可躲,也许只有你这渤海城里四合院的不退让规矩,才能让那些犯错的孩子保留一命。保住性命之后,至少可以做个普通老百姓,哪怕不能锦衣玉食,至少能够活完一生。哪怕不再锦衣玉食,至少可以安安稳稳……”

李云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是担心将来有皇子造反,或者皇子之间争权夺利,失败者被人清算,到时可以躲到四合院中。

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最后的保护,所以李世民才会想要买宅子。

李云不知道如何拒绝,也不忍心开口予以拒绝。

这时反倒是那个妇女突然开口,次吗二楞开口道“想买宅子很简单啊,先去办理渤海城的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是渤海人,到时候拿着身份证去衙门登记申请,立马就有办事先生领着你们看宅子!”

说着似乎嫌弃自己不够热心,紧跟着又仔细叮嘱道“如果钱财不够,还可以去银行申请贷款,首付只需要一贯钱,在渤海城随便找份活计干上三个月就能攒出来……”

突然愣愣住口,目光呆呆看着皇帝等人,讪讪道“奴家忘了你们都是穿华贵衣服的人,你们压根不缺少买宅子的钱。”

“哈哈哈哈!”

李世民发出一阵洪亮大笑,对着妇人道“虽然建议不算中肯,但却解决了一大疑难,很好,很好,原来这里面有空子可钻,原来买宅子只需要办理一张身份证便可。这种四合院,朕要买它百十座,渤海国主的便宜一向不好占,想不到今天竟能九贯钱买他的宝贝宅子,还不用给足全钱,三十年时间慢慢还,哈哈哈哈,一个月只需要20文……”

皇帝得意大笑,周围那些大臣也跟着大笑,其中河间郡王李孝恭一脸无耻凑到李云身边,嘿嘿低笑道“小子你不妨猜上一猜,伯伯我准备让家里多少人申请渤海身份证。”

李云一脸苦涩,望着那妇人道“大嫂,您可把我坑苦了。”

那妇人慌张告罪,自己也觉得自己多嘴。

眼看着在场无论皇帝还是大臣全都得意大笑,分明都想钻空子大肆购买便宜宅子,他们并不害怕李云暴怒,因为大家都知道渤海国主最守自己制定的规矩。

比如以前在范阳城的交易中心,渤海国主为了遵守规矩宁肯把皇帝拍卖的合同推翻,现在渤海城制订了九贯钱一间屋子的四合院售卖规定,也就是说买下整个院子也只需要三十六贯而已。

三十六贯一座四合院,这简直和白送没区别。

在场所有大臣有一个算一个,谁家拿不出个千儿八百贯的钱?

这个便宜一旦占了,那可就是给家里的小辈买了一份生死保障,至于渤海国主会不会亏损,可就不在大臣的思考范围之中了。

反正他有的是钱,这个四合院售卖的空子不能不钻。

没看连皇帝陛下都想占这个便宜么?

咱们做大臣的,跟着皇帝效仿而已。

……

就在所有人大臣全都兴奋十足,摩拳擦掌准备去办理渤海身份证的时候,忽然院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语带幽幽道“你们只想着购买便宜的宅子,有谁想过我侄儿建造宅子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众人微微一怔!

只听那声音又道“你们只看到满城百姓都有便宜宅子住,可你们知不知道我侄儿自己都没有住的地方!”

众人忍不住看向李云!

渤海城主自己没有住的地方?这怎么可能嘛……

那声音越来越冷,继续又道“他建宅子给百姓住,自己却舍不得占用一座,他一个堂堂诸侯,每天竟然睡在办事的衙门里,白天劳劳碌碌,晚上随便一趴,就连跟着他的几个可怜丫头们,现在也还住在自己搭建的小棚子里,本宫想问问你们,这些事你们知道么?”

这声音幽幽,赫然来自长孙皇后,在场众人听的面色一怔,许多人不由自主看向院子门口。

这一看,忍不住就有心惊肉跳之感。

但见皇后一脸寒霜,目光像是能杀人的刀子一般,冷飕飕的,连李世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皇后一向雍容大度,很少有这种面含怒气的时候。

只见皇后一路走进院中,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划过,最后落到皇帝李世民身上,幽幽凄苦道“咱家侄儿快要大婚了,可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而陛下您再干什么呢?您在一脸兴奋准备购买他的便宜宅子,臣妾想要问一问陛下,您是怎么当伯伯的?”

李世民下意识看向李云。

皇帝的目光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

李云被皇帝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讪讪低笑道“二大爷,您这是啥眼神?我瞅着有些害怕,您老可不要吓唬我。”

他本意是想插科打诨一番,可惜李世民压根没被逗乐,只见皇帝面色变幻不断,好半天过后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赐建,渤海国府!”

六个字,皇帝说的斩钉截铁,然后,皇帝再次开声,郑重无比道“朕,亲自督建!”

“一个月时间,工部必须在渤海城建一座大宅,若是建不成功,朕会杀人!”自古至今,从来没有皇帝因为建宅子要杀人的事。

然而李世民现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这样的口旨。

这就是不容置疑的意思了。

“我家侄儿,要大婚了……”

皇帝忽然伸手拍了拍李云肩膀,目光却落在四合院的红色砖墙上,仿佛喃喃自语道“不能没有宅子住!”



第342章 【大婚】(二合一,这章超级有意思)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对于无所事事的人来说,一个月时间确实很长,但是对于重任压身的人来说,一个月时间真的是太短太短。

轰隆——

一张小桌子直接被掀翻。

地面乒乒乓乓乱响,破碎的碗碟狼藉一地,桌子是李世民掀翻的,皇帝的脸上分明带着暴怒,状似咆哮般呵斥道:“不够不够,整天就会叫喊时间不够,朕要你们何用,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皇帝是天子,发脾气是专属特权,李世民这般雷霆暴怒之下,下首两个臣子只能唾面自干,直到皇帝气息稍平,其中一个大臣才敢弱弱开口道:“陛下,非是臣等推推拉拉,也不是有意叫屈时间太短,实在是您给的任务太过繁重,一个月时间确实没办法完成。”

另一个大臣小心观看皇帝面色,趁机补充道:“陛下严令我们把渤海国府建设的堂皇大气,我们自然要把陛下的旨意落到实处,陛下隔三差五就要喊我们来提出修改建议,我们每次都会马不停蹄连夜赶工,可是……”

“可是什么?”李世民冷哼一声,不过语气明显有些弱化。

两个大臣悄悄对视一眼,鼓起勇气道:“可是自古有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啊,我们工部太难啦,倘若您赐建府邸的任务搁在长安,工部保证能在一月之内弄起一座大宅,可是此地乃是渤海城啊,我们工部官员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就算施展浑身解数,可是忙活半天还是于事无补,比如此次任务的最主要一个难题,我们很难雇到擅长建筑的能工巧匠。”

李世民再次冷哼一声,皇帝闷闷生气不说话。

两个大臣又悄悄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陛下,咱们毕竟是随着您出巡,来此之前压根没想到需要领取建宅的任务,所以,所以,咳咳,所以不曾带着工匠上路,眼下遇到困难只能抓瞎。”

“朕就不信了!”

李世民突然开口,语带不爽道:“你们工部做的就是建屋落瓦的差事,怎么离开长安之后竟连工匠也找不到?渤海虽然是新建之城,可是此城人口几比长安还多,如此多的人口基数,朕不相信其中没有能工巧匠,说穿了还是尔等无能……”

皇帝又有生气的迹象,陡然对着其中一个大臣轻喝道:“段纶,朕倒想问一问你,你这个工部尚书怎么当的?若是按照皇亲国戚的辈分来说,你无论如何也算是渤海国主的姑父,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满脸推诿的表情,你自己觉得你配得上他喊你一声姑父吗?身为长辈,连帮小辈建个宅子你都推推拉拉。”

说着又看向另一个大臣,再次轻喝道:“还有你,同样也是无能之辈,朕把你们两个搁在工部,现在看来真是用人不当,倘若此事由朕来办,朕三天时间就能雇到一万工匠……”

皇帝说完这话,似乎感觉自己有点吹牛逼,但是皇帝拉不下脸改口,只能硬挺着又道:“毕竟渤海城里生活这百万人口,朕相信雇佣一万工匠也不算难事。”

下面两个大臣低头苦笑。

原来这两个大臣正是大唐的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其中工部尚书名叫段纶,工部侍郎则是虞旭,段纶乃是皇亲国戚,娶的是李渊膝下一位公主,而虞旭乃是虞世南的长子,年初的时候才刚刚擢升工部侍郎。

这两人说穿了都不是外人,几乎都和大唐皇族有着姻亲,也正因为有着姻亲,所以李世民骂起两人才显得不见外。

可惜皇帝可以不见外,但是当臣子的必须小心解释着,解释的时候还要照顾皇帝面子,比如段纶的说话就很有艺术,这货先是小心翼翼看看皇帝脸色,然后才故作委屈道:“陛下啊,您看看渤海城里都是什么人?逃荒来的,要饭来的,这些乃是汉人,勉强还能当个劳力使,可是剩下那些都是什么人?突厥人,靺鞨人,他们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可是要让他们当工匠建房子,嘿……”

李世民明显被带歪思绪,忍不住点头道:“你这说的却也有理,朕这几日确实见识了靺鞨人的粗鄙,好家伙,看看他们建的房子,乱七八糟像个鸟窝,若是搁在咱们汉家,怕是连喂猪的猪圈都比他们强。”

“所以啊!”段纶一拍大腿,顺着皇帝的杆子往上爬,大声叫屈道:“满城都是这种粗鄙人口,陛下您让臣等如何去找能工巧匠?若非臣等日夜赶工,渤海国府现在怕是连个地基都没打成,但是我们工部官员善于克服困难,我们在缺少人手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拖累工期,渤海国府建到现在,眼看就要开始上梁了。”

上梁乃是古代建筑的大事,一般盖房盖到上梁的地步就算完成了八成还多,所以段纶这话严格来说也不算吹嘘和邀功,工部这次真是把建宅的事情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李世民也知道自己心态太极,不过皇帝仍旧冷哼一声,道:“朕当着满城百姓夸下海口,说要给他们的城主建成一座大宅,倒是让他们的城主风风光光大婚,尔等万万不可让朕失信于渤海百姓。”

段纶毫不迟疑点头,一脸郑重道:“陛下放心,臣就算累死工地也要把这事干完。于公来说,这是给渤海国主建造国府,于私来说,臣不管如何也算他的姑父,身为长辈者,必要襄助晚辈,此乃汉家传统美德,微臣一向谨记于心。”

李世民甚是满意,目光微微扫他一眼,皇帝忽然负手背后,向外迈腿道:“走吧,陪朕一起去看看!”

“又去?”

两个工部大佬面皮一抽。

李世民脸色一冷,道:“朕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着,免得尔等说一套做一套,到时候丢人的却是朕。”

两个工部大佬满脸无奈,连连叫屈道:“我们哪里敢?皇后她天天在工地上瞎转悠…额不对,是亲自监督。这一个月来,皇后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工地,没事就做监督,有事就把臣等喊过去训斥一统……并且皇后几乎每天都有新奇想法,逼着臣等按照她的想法改建宅子,陛下啊,渤海国府的建设工期之所以拖延,其中不无皇后整天让我们按照她的突发奇想改建之原因啊。”

李世民也知道这俩臣子最近多的日子不太舒爽,可是皇帝拉不下脸向臣子道歉,只能硬邦邦的冷哼一声,故作强横道:“听你们这意思,是嫌弃皇后她多事喽?若是如此,朕可以帮你们去说上一说。”

两个工部大佬吓了一跳,连忙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急急道:“不用不用,陛下不用去说。”

开玩笑,让您去找皇后劝说,事后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皇后现在把渤海国主的府邸看成头等大事,谁敢在这种事上让皇后感觉不爽?

如果皇后不爽了?

那可比让皇帝不爽更恐怖。

……

“走吧,陪朕去看看……”

李世民再次开口,这次说的话轻柔了许多。

两个工部大佬不敢推辞,连忙小心翼翼跟随着皇帝。

一行三人出了皇帝暂居的四合院,随即有百骑司化身百姓暗中保护,三人顺着道路一直前行,不多时就看到前方有一个沸沸扬扬的大工地。

宅子,已经建的差不多了。

“陛下,这边呢……”

人还没到,先就听到一声招呼,李世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皇后正坐在一处歇息,似乎身边还围着一群贵妇,叽叽喳喳正在讨论建房的事情。

看那架势,还真是十分严谨,比如有妇人提出一项建议,立马就有人提起笔来书写,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纸张,貌似上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每当一张纸写完,必然有贵妇拿着飞奔而去,然后就听到一阵趾高气昂的呵斥之声,不用说也是贵妇在吩咐工匠们按照她们的建议去修改房屋构造。

李世民感觉有些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臣子。

他身后两个工部大员满脸苦涩,其中尚书段纶更是可怜巴巴看着李世民,道:“陛下您都看到了吧,臣等这一个月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说着伸手指了一指那边,继续哀嚎又道:“您看看,都是惹不起的人,领头的是皇后,帮腔的是杨妃,那个咋咋呼呼的是刘弘基夫人,如今人家已经是正经的异姓王妃,还有还有,那是河间郡王的正妻,挂的也是王妃称号,那个是程知节的妇人,同样也是异姓王妃的身份……”

这么一群贵妇,搁到哪里都是不好惹的势力,李世民也觉得有点胆战心惊,忍不住说了一句道:“这确实有些难为你们了?妇道人家对于建房子最喜欢指手画脚。”

“何止指手画脚啊!”

段纶几乎要哭出来,忽然伸手指着那个飞奔的贵妇又道:“您看看,那是我家的,堂堂公主身份,现在却大呼小叫,兴奋十足,最近一段日子里,臣差点被她逼疯了,有时候大晚上的正睡着觉,她一脚把我踢翻就要商讨建房事宜,说是她有个新奇想法,需要用在渤海国主的宅子上,结果臣抖抖索索穿好衣服肃重以待,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她想在渤海国府里多种几棵树,问臣,种松树好,还是种梅树好,不等臣给出回答,她又觉得种树不如种花,老天爷啊,这日子还能过吗?”

李世民面皮不由自主抽搐两下,讪讪道:“应该,不至于吧!”

毕竟段纶的妻子乃是他的妹子,乃是李渊膝下有名的贤惠公主,他这个当哥哥的不管如何总得护着妹子,但是李世民心里显然已经相信了段纶的叫屈。

君臣三人正在尴尬相对,猛听那边皇后又是一声招呼,语气很是急切,带着某种兴奋,大叫道:“陛下,快过来,臣妾又想到一个新奇点子,您过来一起商量商量行不行。”

李世民顿时如遭雷击,身为皇帝竟然面色巨变,他刚要抬腿逃跑,甚至口中已经说出了借口,道:“朕要巡视工地,就不陪你们商量了……”

可惜眼前忽然人影一闪,皇后竟然如风一般冲到眼前,李世民吓了一跳,愣愣开口道:“观音婢,你这什么速度?”

说完才发现皇后身边有人,原来是圣女大祭司带着皇后一起,难怪速度如飞一般,这速度简直非人。

既然皇后已经挡在面前,再找借口就是不李世民的本性了,皇帝尴尬咳嗽一声,很快平复神色道:“观音婢又有什么新奇点子,不放说出来让朕琢磨琢磨。”

哪知皇后‘嗤’的一声,满脸不屑道:“您当皇帝是把好手,可您对于建房子简直是个门外汉,臣妾又不是傻子,我找您商量岂不是自找气受。”

李世民被噎的直翻白眼,偏偏这时又不敢发飙,因为四周已经慢慢围上来一群贵妇,看那神情似乎都在鄙夷他对于建筑的理解很差。

自古女人不好惹,大唐的女人尤其不好惹,李世民虽然是堂堂皇帝,但他处在这种群虎环伺的环境也不敢炸刺。

幸好皇后没有继续为难皇帝,反而急急又开口道:“陛下,臣妾要找你商量的不是宅子,而是其它,其它啊,时间眼看就不够了,您这做伯伯的怎么一点不急……”

嗯哼?

李世民微微一怔,忍不住好奇起来,道:“观音婢这是何意?什么叫做时间不够了?”

“大婚啊!渤海国主的大婚!”

这次可不是皇后回答,而是四周一群贵妇同声回答,叽叽喳喳之间,出奇的整齐划一。

李世民更加好奇,下意识道:“大婚又如何?朕知道他要大婚啊!”

“陛下!”

这次是一个贵妇挤了过来,说话之时丝毫不顾及皇帝的身份,反而有种不满味道,恨铁不成钢道:“自古大婚,都得大办,尤其渤海国主还是诸侯,那他的大婚更不能等闲视之了,话又说回来,我们女人一辈子就嫁一次人,如果大婚不能风风光光,一辈子岂不是都要落个遗憾?”

李世民看她一眼,忍不住道:“朕怎么听着最后一句才是你们的关注点,你们想给他大办大婚怕是想满足自己的心思吧。”

这话若是搁到普通人身上,恐怕立马就要诚惶诚恐开口请罪,但是那贵妇完全不在乎,反而眼睛一瞪道:“二哥,你到底当不当回事。”

原来这贵妇正是段纶的妻子,乃是李世民比较疼爱的一个妹子。

李世民被老婆和妹子弄的有些无奈,只得悻悻然道:“尔等咋咋呼呼半天,可是至今没有说清到底是什么事,不要急,一个一个来,观音婢,你先说,杨妃,你补充,妹子不用瞪眼,注意你已经嫁做人妇的身份,你儿子都快及冠了,不要整天跟个小姑娘似的上蹿下跳,你是公主,而且是长辈公主……”

可惜皇帝的话没有丝毫杀伤力,一群贵妇压根就没在意这些。

相反,贵妇们很快兴奋起来,开始叽叽喳喳说着大婚的事。

李世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贵妇们的建议并非纯粹是因为女人的热衷。

自古大婚,确实该按照她们所说的办!

若是按照她们说的办,那时间确实是有些不够了……

李世民忍不住看向身后两个臣子,下意识道:“这事,朕怕是要请满朝文武一起帮忙了!”

身后两个工部大佬早就想找借口溜走,闻言顿时连连大叫道:“陛下稍等片刻,臣这就去帮您喊人,一时三刻之间,必然把满朝文武都叫来!”

说完话后,撒丫子便跑,只留下皇帝和一群贵妇,不知为何渐渐又叽叽喳喳起来。

这次,连皇帝也很是兴奋的参加到了一群女人的议论当中。

越讨论,越兴奋……

大婚!

渤海国主的大婚!

……

……这章情节太连贯,不好掐开发,就一起发了吧,你们猜猜,大婚之前咱们要写啥,提个醒,李云的大婚是个大剧情?

第343章 【提亲的人,来头真大】这章超级爽

古代成亲,是在晚上,夕阳西下,傍晚黄昏,男女拜堂为礼,从此携手一生,因为时间乃是晚上,所以成亲又做作成昏,又因昏字不够贴切,所以添加一个女字旁变为婚字。

这就是古代成婚的习俗。

此乃中华民族的传统,大唐时代一直沿用这个习俗。

成婚乃是人生大事,无论怎么操办都不为过,又由于华夏民族讲究礼节,所以对成婚一事更加重视。

但是成婚之前,就有无数的讲究。

第一步,就得纳彩。

……

“陛下,臣妾犯愁啊!”

此时某日清晨,或者应该说是凌晨,天色尚未方亮,到处一片漆黑,这时段按说应是人们最喜欢的熟睡安歇之时,然而皇帝暂居的四合院里却突然点亮了灯。

灯光在暗夜里显得很亮,但是长孙皇后的目光比灯光更亮。

皇后不但目光很亮,整个人也显得极其精神,明明她已经困得眼圈发黑,然而目光却带着一种睡不着觉的兴奋。

但见皇后双手不断推搡,不依不饶的招呼着人,普天之下能让皇后招呼的有谁呢?自然是大唐的皇帝李世民无疑。

“陛下,臣妾犯愁啊!”

皇后还在用手不断推搡,终于把一个睡的跟死猪般似的男人推醒过来,据说天下的男人都有起床气,李世民这种男人的起床气自然更加严重,但是皇帝没敢发货,反而满脸无奈的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皇帝的语气竟然有种想死都死不了的憋屈,无比心酸道:“观音婢,朕求求你行不行?这才四更未到,你能不能让朕好好睡一会,再过一个更点,朕就要起床上朝啊。”

皇后哪管皇帝憋屈,一见皇帝醒了立马欢喜起来,这一刻的皇后更显精神,暗夜中睁着忽闪忽闪两只大眼睛,急急道:“陛下,快点帮臣妾琢磨琢磨,臣妾急的一夜没睡好,人家犯愁都快愁死了……”

“这又是闹哪一出啊!”李世民一脸无奈,努力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道:“渤海国府的赐建之事,工部被你们追着已经在日夜赶工,短短三十日不到,房梁已经上完,朕昨日刚刚招来段纶问询,据说剩下就是一些收尾的零工,这等于臭小子的府邸已经建完,随时随刻都能搬进去入住,房子已经建成了,观音婢你还有什么事情又要闹。”

“陛下,不是房子的事!”

但见长孙皇后压根不关注皇帝的满脸睡意,反而再次用手抓起皇帝胳膊,急急道:“是成婚,是大婚,咱家侄儿马上就要大婚,可是这个大婚快把臣妾给愁死了。”

李世民微微一怔,皇帝脸上的睡意稍稍减退,忍不住道:“大婚怎么了?按照礼仪一步一步去办就是了!”

“是要按照礼仪一步一步去办啊?可是臣妾愁就愁在这个按照礼仪的事……”皇后仍旧抓着李世民胳膊,脸上分明写满了忧愁。

李世民再次一怔,脸上的睡意更加减退,忍不住再道:“礼仪怎么会让你犯愁?交给礼部操办便是了。”

“那怎么行?”

长孙皇后眼睛一瞪,声音不由自主高昂起来,语气甚至有些气愤,忿忿道:“这可是臣妾侄儿的大婚,臣妾可不放心让礼部操办,臣妾是个当伯母的人,四弟就他这么一根独苗……”

忽然语气一黯,喃喃道:“四弟他,和我最亲。那孩子的孩子,怎能让他大婚不够风光。”

这话说的有点拗口,但是李世民仍旧听懂了,所谓的四弟,正是李元霸,而那孩子的孩子,自然就是李云无疑。

听到皇后提及李元霸,李世民的表情不由自主也黯然起来,这一刻皇帝脸上再无睡意,猛然腰杆一挺坐了起来,目视皇后道:“你说,朕听,到底犯愁什么,朕这个做伯伯的帮你一起办。”

皇后这才满意,用手抱住了李世民的胳膊。

两口子面对面坐在床上,四目相对显得有些古怪,然而皇后压根没在意这份古怪,反而急冲冲道:“首先,纳彩。”

仅仅四个字,李世民眉头便是一皱。

所谓知妻莫若夫,他和皇后乃是二十多年的老夫妻,两口子不需要太多交流,皇帝已经知道了皇后话中的意思。

难怪皇后会觉得犯愁。

这个纳彩确实让人头疼。

什么是纳彩?

纳彩是古代成婚的第一步。

搁在后世人的认识,勉强可以理解为提亲,但又不全是提亲,因为提亲只是纳彩的一部分。

所谓纳彩,包含好几个步骤。

此时屋内一灯如豆,皇帝两口宛如世间所有的长辈一般满脸犯愁,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迟疑开口道:“纳彩一事,首先就得提亲,臭小子的提亲虽然属于走过场的情况,但是这个走过场也不能太过马虎了。”

“是啊是啊!”

皇后忙不迭失点头,急急道:“要找辈分极高的人,要找举足轻重的人,可是,臣妾犯愁的第一点就是这个,咱们去哪里找那么多辈分高的人……”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道:“您也知道,咱家侄儿一次要娶七个,虽然妻子们的地位有高有底,但是娶亲之前的提亲不能有先有后,否则就会失了礼仪,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

李世民忍不住点头,下意识道:“最主要一点,这事会写进史书,朕很害怕后世之人骂朕,说朕连侄子的婚礼都办不好。”

“对对对!”皇后再次急急点头,道:“臣妾也是这个意思。”

两口子大眼瞪小眼。

又是好半天过去之后,才见李世民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若说辈分高的人,咱们皇室也不是没有,朕此次带领满朝文武一同前来,幸好也有几个皇族长辈跟着来。”

说着看了皇后一眼,介绍道:“比如宗正寺的大宗正,比如河间郡王李孝恭,这两人都是长辈,大宗正甚至还是朕的长辈,他俩完全可以负责提亲,保证没有人感觉礼仪不够重。”

“但是大宗正和李孝恭只能提亲两家……”皇后忍不住开口,掰着手指头道:“剩下五家,怎么办?”

李世民不由皱眉,语带思索道:“虽然一起迎娶七个,但是妻子只有六人,毕竟第七个乃是妾侍之首,按理不应该算作家里的正人。”

长孙皇后顿时脸色一拉,怒声拒绝道:“那可是卢家的嫡女,您连个正人的位子也不肯赐下吗?虽然那丫头只能做妾侍之首,可是臣妾打从心里没把她当外人。”

李世民连忙改口,道:“朕也没把她当外人,毕竟这丫头实在太可怜,严格说起来,她还是朕的外甥女呢。好吧,她也赐正人之身,让臭小子按照娶妻礼仪对待。”

皇后这才满意,不过随即又是愁容满面。

李世民同样愁容满面。

因为,目前只找到两个辈分够高的人。

皇帝两口子再次大眼瞪小眼。

又是好半天过去之后,忽然皇后眼睛微微一亮,语带试探道:“要不,让公公他老人家也辛苦一次?”

李世民顿时一怔,愕然道:“父皇乃是臭小子的爷爷,世上哪有爷爷亲自去帮孙子提亲的说法?”

皇后却持不同意见,急急道:“臣妾觉得此事应该,毕竟父皇要去提亲的丫头非同小可,陛下您可莫要忘了,阿瑶的身份可是不太一般。”

李世民恍然大悟,下意识道:“你指的是她姓杨?”

皇后郑重点头。

李世民面上现出踟躇表情,最终还是缓缓颔首表态,轻轻道:“这事,朕亲自去说,想必父皇他老人家不会推辞,毕竟这是咱们李家欠他们杨家的……”

李家欠杨家的!

这话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分明带着一种莫名的古怪,这种话实在太过吓人,也许只有皇帝和皇后独处的时候才会说出。

两口子商量到现在,总算凑齐了三个提亲的辈高之人。

但是,还剩下四个。

这时李世民似乎受到启发,忽然道:“既然父皇可以去提亲,那朕这个做伯伯是不是也可以去?朕乃堂堂天子,去谁家都是大给面子。”

说着看向长孙皇后,紧跟着又道:“你也可以去,毕竟是响当当的一国之母。”

皇后连忙掰着手指头计算一下,欢喜道:“这样就可以提亲五家了!”

还剩下两家。

李世民下意识去捏下巴,不断思索道:“弟妹是草原圣女大祭司,身份肯定是足够的……”

长孙皇后瞬间发散思维,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翟让是瓦岗寨的大龙头,又是咱家侄儿的大师伯……”

两口子四目相对,忽然一起大笑出声。

七个提亲的长辈,这就算是凑齐了。

阵容太吓人了啊!

提亲第一人,大唐开国帝王,李渊。

提亲第二人,大唐当代皇帝,李世民。

提亲第三人,大唐一国国母,长孙皇后。

提亲第四人,草原突厥至尊,圣女大祭司。

提亲第五人,瓦岗寨大龙头,隋末天下第二反王,翟让。

提亲第六人,大唐皇族宗正寺寺卿,手中掌握的是皇族管理之权。

提亲第七人,河间郡王李孝恭,这货虽然是个滚刀肉,但却是当世皇族的权利派,不但手握兵权印把子,而且还是当代皇族的执法官(李云是下一代)。

就这七人,随便一个都得吓死人,结果七个人同时出场,为的只是帮李云大婚去提亲。

而提亲,仅仅是纳彩的一部分。

古代比现代更讲究门当户对,提亲一方出动这样超级的阵营,不知女方那边将会怎么应对,皇帝和皇后突然又有些犯愁了。

……

……从今天开始,大婚剧情开启,每章都是大爽点,保证剧情离奇让大家猜不透,注意我的口吻,猜不透,山水就是这么自信,嗯哼……

第344章 【声势浩大的提亲】

古代和后世不同,古人对于一些规矩看的极重,七女尚未嫁给李云,自然不能住在一起,尤其是眼下快要到了大婚之时,女孩们越发注重矜持和影响,能回娘家的,赶紧回娘家,不能回娘家的,也得单独住。

其中又有几个女孩连娘家也没有,她们便自己搭了个草棚子作为暂时的家。

总之都是独处,再也不肯抛头露面,大婚之前,她们谨守着礼仪。这不仅是为了保守自己的矜持,主要还是给夫家带去最诚恳的尊重。

女孩们迎来的第一个礼仪,就是纳彩。

……

河间郡王今天的步子有点拽。

如果套用后世一句话,那就是‘八爷步,啤酒肚,走路像个螃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哪怕他是当朝第一王爵,谁看了他的拽样子都想打他。

一大清早,街上的小商贩刚刚出摊,忽然听到前方雷声滚滚,又见地面之上尘土狼烟,眨眼间,一队明光皑皑的将士轰然而至,仿佛推土机一般在横扫街头,人仰马翻,毫不喧闹。

“啊哈哈哈!”

将士狂奔之际,街上百姓只听一个粗犷声音得意大笑,道:“乡亲们,得罪啦,本王乃是李效恭,有想跟着看热闹的一起来,啊哈哈哈,千年难遇啊,来的都有好处……”

笑声宛如夜枭,带着一股子张狂,这队精锐无比的将士转眼远去,远处街面继续被弄得人仰马翻。

而李效恭的笑声一直嚣张不断,迈的那个六亲不认的步子更加欠揍了。

如此阵势,横冲直撞,肯定有人不喜,咬牙怒哼一声,道:“不是说渤海城最重规矩吗?这等耀武扬威的事情怎么还能发生,吾很气,很生气,吾要去衙门里告状,他们必须赔偿吾的货物……”

这人说话磕磕巴巴,含混不清的汉语里面隐隐还夹着西域口音,他脚下是一个掀翻的摊子,摊边全是狼藉一地的货物,显然这人是生气自己的摊位被那群将士掀翻,所以才当街发出要去告状的愤慨。

可惜……

“呸!”

街面上突然想起好几个啐声。

但见几个老百姓同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着这人骂骂咧咧道:“你这胡子是不是想死?有种你去衙门告状试试看?信不信你根本走不到衙门口,你敢抬脚我们就敢打死你。”

那胡人登时一愣,随即有些恼怒道:“你们汉人,这么不讲理么?”

“呸!”

百姓们又是一口唾沫,这次赫然直接吐到他的脸上。

然后只见一个中年汉子冷哼两声,指着他道:“汉人讲理,但是今天不准备讲理,你若不服,不服可以卷着铺盖滚蛋。我们渤海城虽然好客,但是今天乃是特殊日子,哪怕你是西域来的客商,今天要是闹事同样不给面子。”

那胡人乃是常年的行商,骨子里有着商人特有的小聪慧,他从百姓的话里听出某些东西,连忙小心翼翼打了个拱手,问道:“这位汉人大哥,莫非小弟犯了忌讳?我看诸位乡亲全都怒容满面,还请大哥您给小弟不吝解惑……”

他拱手的姿势很纯正,显然是专门学习的汉家礼仪,那中年汉子很是满意,点点头道:“你这胡子还算不错,虽然犯错但也不是故意犯错。”

那胡人趁机攀扯,继续小心翼翼求问道:“大哥,到底为啥啊?”

说着一指远方那队精锐兵将,紧跟着又指了指街面上被撞翻的许多摊位,一脸好奇道:“咱们百姓不论汉家还是胡人,大清早的出来摆摊无非是为了混口吃喝,可是摊子被人撞翻,货物散落一地,按说这事乃是杀爹杀娘一般的仇恨,怎么大家反而乐呵呵的选择包容?莫非渤海城已经富裕如此,你们压根不在乎自己的货物被人糟践?”

他这问话虽然有着刻意讨好之嫌,但是总归属于就事论事的公道之言,但是在场百姓却一脸鄙夷,望着这个西域的胡子很是不屑。

好半天过去之后,才有一个汉人百姓轻哼一声,道:“你刚才莫非没有听清么?冲翻咱们摊子的乃是河间郡王的兵。”

胡人连忙点头,道:“听清了,我甚至听到了河间郡王的大声狂笑,但是那又如何?咱们货物难道就该被人撞翻吗?”

这货忽然脸色一抽,愁眉苦脸又道:“各位大哥莫要怪我,实在是小弟做的乃是小本生意,我虽然是个胡人,但我心里却羡慕汉家,我在家乡穷困潦倒,累死累活才算凑足了一点货物跑来中原,原本是想去范阳城售卖,结果兜里压根没有交税的钱,后来听说渤海城乃是新建的巨城,所以才推着货物想来这里试试,可是偏偏又倒了大霉,货物没卖就被撞翻,我这都是西域的药材,被那些兵将用脚一踩可就糟蹋了,最气人的就是,我发现那些兵将似乎是故意的,原本我兵没打算去告状,实在是因为心疼并且咽不下这口气。”

这货一番长篇大论,汉语竟然有种越说越利索的架势,周围那些百姓听他言辞恳切,渐渐不再把他当成粗鄙的胡人。

“哈哈哈哈!”

一群老百姓大笑起来,先前那个中年汉子猛然一拍他的肩膀,亲切道:“你也发现那群兵将似乎是故意的啊?实话告诉你吧,他们就是故意的。”

胡人顿时一愣。

中年汉子又大笑两声,手掌再次猛拍他的肩膀,道:“昨天咱们就接到了通知,乃是河间郡王亲自派人到街面上传达,说是今天他老人家要带着兵将在街面横冲直闯,到时候肯定会撞翻一些人的摊子,希望大家能够配合,都把自家最值钱的货物拿出来。”

“为什么啊?”

胡人简直匪夷所思。

这世上还有这么彪的王爵啊?

王爵彪也就罢了,怎么你们老百姓也跟着瞎胡闹?都不缺钱了还是咋地,天底下从没听说这么糟蹋东西的事。

“哈哈哈哈,这胡子见识真短!”

在场百姓们又是一阵大笑。

那中年汉子依旧充作解说人,拍着胡人肩膀道:“感觉很迷惑对不对?感觉心里很不舒坦对不对?实话告诉你吧,这事你摊上乃是大好事,你那点货物才值多少钱,王爷他老人家赔偿给你的肯定多得多……”

“他会赔偿我?”

胡人眼睛不由发亮,语气也跟着激动起来。

中年汉子看他一眼,嘿嘿笑道:“当然会赔偿,而且是往翻番的架势去赔。”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猛然指着自己脚下道:“比如我被撞翻糟蹋的这些陶碗,总价应该售卖两贯铜钱,但是王爷他老人家最少要给我赔偿十贯,这天底下哪里有如此好做的买卖……”

咕嘟!

胡人忍不住咽口唾沫。

这货下意识看向街面,发现整条街上全是被撞翻的摊子,无数货物狼藉一地,这要是都赔偿的话那得赔偿多少钱。

“哼哼,王爷他老人家今天就是故意要往外花钱的……”

中年汉子似乎看出胡人的迷惑,因此得意哼哼着解释起来,道:“唯有如此花钱,才能显出他河间王府的财力,唯有如此嚣张,才能显出他河间王府的实力,至于咱们老百姓会不会心里不爽,你觉得自己得到五番以上的赔偿会不会不爽?”

“那肯定不会啊!”胡人几乎脱口而出,忍不住道:“让我给他磕头都行。”

“哈哈哈哈!”

百姓们又是一阵大笑。

胡人慢慢和百姓们打成一片,但是心里却还是迷迷糊糊,这货期期艾艾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扯着那中年汉子问道:“这位大哥,您能跟我讲讲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们汉人的王爵今天到底咋了,他就算再有钱财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这个钱,他想糟蹋。”

中年汉子突然语气严肃,很是郑重道:“王爷他老人家甚至恨不得掏空家底,就为了今天能让人说一句他豪爽的很,他故意让兵将踏翻咱们的摊位,看起来像是飞扬跋扈欺压良民,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用这种方式赏赐百姓,好让咱们跟着他老人家一起乐呵乐呵,因为,王爷他老人家今天真的很开心。”

胡人满脸茫然。

那中年汉子终于说出了答案,拍拍他肩膀道:“王爷他老人家,今天是代表皇族去提亲的,七个提亲之人,王爷身份最差,偏偏他负责提亲的女家乃是他自己的侄女,王爷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让侄女感觉到荣耀,王爷他身份比不上其他几个提亲之人,所以便用这种方式将声势弄得浩大,可惜你是个胡人,你肯定不懂我们汉人有句老话,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之心比真金……”

胡人眼光闪烁一下。

中年汉子突然低头下来,压低声音道:“最近一段日子渤海城里不杀人,所以,你赶紧滚蛋吧,老子就当没有见过你,你下次可没有这么好运气,妈了个巴子,胆子也太肥了点,敢来刺探渤海城,你真当我们百骑司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赶紧滚蛋,滚出渤海城,顺便帮咱们传出去一个话,让各国各地的探子全都听好了,最近一段日子,渤海城里不杀人,但是说若敢来凡是,渤海城全都给他记着,有帐,慢慢的算……”

胡人顿时一惊!

“这位大哥……”他想开口辩解几句,哪知却被中年汉子一瞪眼阻住,只见中年汉子目含杀气,冷冷道:“立马滚,别叨叨。”

胡人终于脸色变化,再也没有小商小贩的味道,他冲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郑重道:“多谢放我一马。”

这是承认自己探子的身份了。

他既然身份泄露,再也不敢原地逗留,于是急急转身而行,看方向正是出城远遁。

“等等!”

中年汉子突然喊住了他,一脸笑眯眯叮嘱道:“别忘了帮咱们给各国探子去传话。”

胡人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道:“除此还有别的吩咐么?”

中年汉子嗤笑一声,淡淡冲他摇了摇头。

胡人左拳一敲胸口,做了一个天下兵士通用的发誓姿势,然后转身急急而去,不多时已经看不到影子。

中年汉子一直目视他消失。

然后,他缓缓转身,脸上挂起老百姓特有的憨厚,对街面众人咋咋呼呼夸张喊道:“乡亲们,还等什么啊,王爷他老人家刚才说了,让咱们全都跟着一起去看热闹,看热闹好啊,凡是去看的都能领一分钱……”

一声吆喝之下,带动整条长街,只见无数百姓欢天喜地,呼啦啦一群扎堆而行。

……

人群越来越多,转眼黑压压变成了庞大队伍,而在长街的最前方则是那队精锐兵将,这些兵将全都穿着明光皑皑的明光铠。

兵将最前方,李孝恭仍旧迈着欠揍的八爷步,这货似乎一直在等百姓聚集而来,直到此时才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

然后,只见这位大唐王爵缓缓调转方向,顺着街面走向一个比较偏僻的坊市区。

那坊市的最边上有一座四合院,四合院的门前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人四周同样黑压压一片,看脸上神色似乎全是周围四合院里居住的百姓们。

这边,是李孝恭带领的精锐兵将,外加潮水一般涌来的无数百姓。

那边,是一个人昂首挺胸站在四合院前,他的四周全是同住一坊的邻居百姓们。

双方不断接近,转眼就近在了一处。

李孝恭陡然发出一声大笑,粗声大喝道:“卢三水,怎么样,你不爽老子许多年,今天是不是要给老子说一个服。”

对面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双手抱拳郑重弯腰下去。

弯腰,就是一礼。

李孝恭先是一怔,随即竟然有些惊慌失色,急急阻拦道:“三水兄,你一生很少向人行礼。刚才我说的话你就当是放屁,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嘴上没有把门的。”

可惜他虽然出声阻拦,但是卢三水仍旧郑重其事行完礼仪。然后,缓缓起身,不知为何,这位曾经的五姓七望族长竟然眼中湿润,轻声道:“卢家感谢王爷,落魄尚有自尊……”

李孝恭脸色一黯。

两个中年男人四目相对,眼中有种说不出的世事无常。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孝恭才再次开口,这次竟然换了称呼,赫然喊道:“大舅哥,一向可好。”

周围百姓都是一惊。

这时才有人隐隐记忆起来,原来卢三水竟然是河间郡王的大舅哥,眼前这位王爷娶的正妻分明是卢三水的亲妹妹,只不过当初卢家很是不认同这门亲事罢了,据说乃是私奔,那时候河间郡王也不是王爵。

毕竟当初的李氏只是个中型门阀,而范阳卢氏却是响当当的五姓七望。

此时正是一日清晨,东方旭日洒下万道金光,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李孝恭神色一肃,郑重道:“大舅哥,弟来提亲也。”

然后不等卢三水回答,李孝恭的神色猛然一变,这次变得极其庄重,浑身迸发着王爵气息,高声道:“男女姻缘,长辈操办,今有李氏皇族小辈,渤海国主李云,闻范阳卢氏有一嫡女,容貌秀,品行佳,心甚向往,夜不能寐,本王乃长辈,怜惜小辈之情苦,特登卢氏之门,愿做纳彩之旅,卢氏,可同意否?”

这句话,李孝恭说的特别激昂。

似乎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李孝恭回忆起了他的当年,当年,他托人提亲的长辈也是说了相似的话,也是求登卢氏的门,结果,却被人嘲讽而回。

这一次!

但见卢三水缓缓抱拳,郑重道:“范阳卢氏,残存三水,欣闻君来,愿奉茶盏。”

两人同时大笑,一起踏入四合院大门。

第345章 【古代纳彩科普】

登堂,入室,说的就是这个。

先是进入您的家门,会客厅里正襟危坐,然后双方客套几句,话题一转就来了正题。

这时候,不能在会客厅里干坐着了。

卢家眼下虽然落寞,但是该有的礼仪一丝不苟,而李效恭身为李云的提亲长辈,自然也有一番礼仪需要遵守。

于是就大饱眼福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

民间百姓结婚,因为穷困万事从简,所以很少见到这么庄重的礼仪,百姓们甚至只在老辈的唠叨中听过纳彩的说法。

“嘘,都别吵吵了,喘气的也小声点,快看快看,提亲马上就要开始了。”先是一个百姓双眼发亮,目光一转不转看着四合院中,这货整个人骑在墙头之上,看那熟练架势显然是个经常凑热闹的人。

他骑在墙头居高临下,不时开口向下面众人介绍里面的动静,偏偏在场百姓有人看不惯他的炫耀,撇撇嘴嘲笑道:“骑在墙头就很高吗?坐的再高也没屁用,见识太短,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叫做纳彩么?河间郡王今天是来替咱们国主纳彩来的,老百姓才叫提亲,大人物叫做纳彩……”

这百姓一边嘲讽墙头上的家伙,一边摆出等候众人崇拜他见多识广的架势,可惜旁边又有一人噗嗤喷笑,很是骄傲道:“你懂个屁,提亲属于纳彩的一环,但是纳彩却不能和提亲相提并论,这事我听我爷爷说过,还是让我给大家讲讲吧……”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炫耀,猛听院子里一些百姓惊叹出声,外面这些百姓顿时急的抓耳挠腮,谁也没有心思再听他俩显摆。

却见四合院之内,李孝恭忽然缓缓起身,这位大唐王爵目光直视对面的卢三水,郑重道:“按照规矩,三日之后我还会再来,但是现在,有些事情得先办了。”

卢三水也缓缓起身,一脸郑重道:“正当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同时探手入怀,然后,各自掏出一个大红颜色的精美折子。

外面一群百姓翘首而望,有人努力压抑着兴奋,喘气粗重道:“快看快看,这是要纳彩了,以前只能老辈听说,但是从未见过大户人家怎么纳彩,今天终于可以长长见识,以后也好跟人吹嘘吹嘘。”

但是也有百姓同样低声开口,语带担忧道:“就只怕卢家已经没落,这个纳彩怕是拿不出太好的东西……”

这百姓显然是住在此处坊市的人家,所以潜意识里有种亲切卢家的意思,毕竟卢家现在也住在此处,相互间有着邻里之情。

……

百姓们低声议论,并不妨碍屋子里的纳彩继续进行。

但见李孝恭猛然把大红折子打开,高声念诵道:“纳彩之礼,古已有之,纳者,收也,采者,妆也,今有大唐皇族李氏李云,亲捉双雁于涛涛辽河,奉之佳人,梦寐以求,敢问卢家先生,可愿纳之庭院否?”

卢三水乃是曾经的范阳卢氏族长,这点文绉绉的语言自然能够听懂,按理他应该用同样古风的做出回答,可是卢三水却忽然转头看向了里屋,轻轻说了一句道:“卢家早已失了融化,有些摆谱不需要硬撑了,此事,只看小女愿不愿意……”

李孝恭微微一怔,发现卢三水的面色有些苦涩,李孝恭心里顿时一黯,只得把目光稍微转向里屋,再次问道:“今有渤海国主捉来彩雁一双,不知卢氏姑娘心中可愿意否?”

这货生怕里面的丫头不肯回答,连忙又压低声音道:“乖侄女,这对大雁真的很不错,李云那臭小子总共抓了十四只,姨夫我帮你抢到了一对最好的,为了这事,陛下都给我掀了桌子。”

但听里屋有人欢喜之中带着羞怯,分明正是卢小隐在压抑着激动,声若蚊蝇道:“感谢姨夫,我最喜欢彩雁!”

“哈哈哈!”

李孝恭一声大笑!

喜欢彩雁,这不就是代表答应了,他知道自家妻侄女脸嫩,当下也不开口打趣,只是把手臂猛然一晃,院子外面猛地响起了大雁的叫声。 : :

但见那队精兵轰然进院,领头两个将领各自抱着一只大雁,大雁似乎被吓得不轻,正在挣扎着扑闪翅膀。

“好!”

老百姓们一声叫好。

只听有个年长的老人频频点头,由衷祝福道:“大雁越是折腾,越代表纳彩喜庆,这两只大雁真的不错啊,一般人恐怕抓不到这么神骏的鸟。”

“那可是!” 手机端::

在场百姓连忙迎合,很是兴奋道:“刚才河间郡王说了,这是咱家国主亲手去抓的大雁,国主天下无敌,天上凤凰也能抓下来。”

两个抱着大雁的将士与有荣焉,昂首挺胸抱着大雁走入门内,这时院子里缓缓站出来两个百姓长者,颤巍巍笑呵呵的帮着卢三水收下男方的礼物。

虽然两个百姓老者衣衫寒酸,但是那两个将领却表现的恭恭敬敬,双方交接大雁之后,两个将领甚至还弯腰行了一礼。

卢三水面色有些怅然,忽然轻轻自语道:“若是搁在以前,卢家必有大把人手接下这两只彩雁,可惜现在沦落至此,只能靠着相邻相帮,此事,让男方见笑了。”

李孝恭面色一肃,郑重道:“卢家满门灭绝,乃是为国捐躯,今日却有百姓出手相帮,在本王看来这反而算是一大福报……”

说着大有深意看了卢三水一眼,又道:“若是搁在以前,老百姓愿意帮你们卢家吗?那时你们乃是豪门大阀,但是恐怕找不到诚心帮助的百姓长者吧。”

卢三水缓缓点头。

李孝恭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长者,忽然远远的冲着人家拱了拱手。

那两个长者呵呵轻笑,颤巍巍夸奖道:“两只大雁不错,男方用心思了。”这是代表女方做出的答复,属于很是亲切的答复语言,如果答复大雁没精打采,那就说明女方不甚欢喜了。

李孝恭连忙郑重再谢,道:“多承长者赞扬,男方将会更加用心。”

两个百姓长者表现的越发满意,笑呵呵点头道:“那很好,卢家女娃很不错的,希望男方善待,莫要动辄打骂。”

李孝恭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又把手中大红折子举起来,高声念道:“彩衣两件,丝绢两匹,非是贫穷不欲多赠,因恐错赠唐突佳人,仅以小礼,权做探询,敢问卢氏姑娘,可喜此物颜色否?”

说话之间,又有两个精锐将士进门,这次却是双手平托着两件彩色衣服,外加两匹颜色淡雅的丝绢布匹。

卢三水不由自主看向院子中。

这个曾经的五姓七望族长,这一刻神色竟然有些紧张和担忧。

幸好,院子里忽然响起两个妇人的笑声。

但见两个年长的老妪缓缓走进门中,一边走一边笑呵呵道:“老身活了一辈子,生儿育女七八个,感谢老天爷心善,赐俺儿女不曾夭折,如今老身两人都算是子孙满堂,勉强也能称得上是有资格的福人。”

有福之人,不论穷困,这两个老妪颤巍巍走进屋中,卢三水脸上顿时现出感动之色。

他语气颤抖之间,竟然有些哽咽,连连擦拭眼角道:“两位老大娘,我卢家,我卢家,谢谢……”

就在刚才,他还担心自家接不下男方的礼仪。如果两个老妪不肯站出来帮忙,他卢家今天就得承受一份苦涩。

两个老妪仍旧笑呵呵一脸慈祥,忽然各自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剪刀,左面老妪拿着剪刀走到两个将士面前,对着两匹丝绢轻轻铰了一下,右面老妪同样举起剪刀,却仅仅只是对着两件彩衣做了个比划动作。

“好啊!”

外面百姓们又喝彩起来。

有人帮着给那些不懂的百姓解释起来,道:“这叫做开剪,也是纳彩的一部分,开剪需要请来一些有福的长辈,最好是那种多子多女的老妇人,老妇人用剪子铰开男方送来的布匹丝绢,代表着女方很喜欢男方的礼物,另一个老妇人用剪子在衣服上比划一下,则代表着针织女红的意思,这是说女方愿意温柔持家,以后会帮着男方缝制衣服。”

“原来是这样啊……”

百姓们大长见识,忍不住赞叹道:“讲究真多,大户人家讲究真多。”

“错!”那个介绍之人忽然一脸正色,肃重道:“这可不是大户人家的讲究,而是咱们汉人曾经都有的讲究,比如送大雁,是因为大雁一辈子只找一个伴侣,比如男方只送两匹丝绢,主要是为了尊重和探询,因为男方不知道女方是不是喜欢这种丝绢颜色,送多了反而有种强拿礼物逼人的意思,而女方请出年老多福的妇人帮着开剪,则是回答男方愿意奉守妇道的贤德,这都是咱们汉家传下来的老规矩,并非大户人家故意弄出来的讲究。”

老百姓们连连点头。

纳彩,先送大雁,有长者代收,又送丝绢,有妇人开剪,此后这两匹丝绢会被留下来做成衣服,并且做出的衣服会成为姑娘的陪嫁之衣。

第346章 【拼的就是个颜面】

一对大雁,两匹丝绢,纳彩到了这里,基本就算结束了,看似送的东西不多,其中的讲究却是不少,尤其是那一对百姓长者和那一对多子多女的老妪,乃是百姓自发帮助卢家的亲切举动,不但让卢家大涨颜面,就是对李氏皇族也是大涨颜面。

李孝恭哈哈大笑,显然心中极其满意,这位王爷号称粗鄙之人,实则乃是个外粗内息的精明家伙,他一心要让自家的妻侄女不弱于人,于是陡然对着院子里一声大喝,高声道:“众将听令,给老子扔钱,如果天黑之前扔不出个几千贯,休怪本王回去之后给尔等吃军法!”

轰然应诺。

霎时之间,但见无数铜钱漫天而起,仿佛遮天蔽日的铜钱雨,砸的围观百姓目瞪口呆。

于是转眼之间,这一片坊市几有万人空巷之喧闹。

卢三水满脸胀红,激动的眼中又见湿润。

若是搁在卢家以前,这等场面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卢家落魄低沉,他一直在担心闺女的婚事太过寒酸,想不到竟有万人空巷之喧闹,甚至比卢家并未落魄之前更加威风。

“孝恭……为兄我……”他颤抖着想要说声谢谢,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李孝恭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连忙哈哈一笑道:“大舅哥,不要哭哭啼啼像个娘们,闺女虽然是你的闺女,但也是我李孝恭的妻侄女,她若是被人比下去了,我这个做姨夫的岂不没了面子?”

世人都知,河间郡王李孝恭乃是个滚刀肉,他什么都会抢,什么都想要,但是他就是有一件事不在乎,那就是为了利益可以没脸没皮。

现在,这个滚刀肉却说自己害怕丢面子。

谁信?

卢三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对着李孝恭郑重一礼。

李孝恭闪身让开,口中咋咋呼呼两句,故作粗鄙道:“走了走了,本王要走了,今日纳彩已经结束,勉强算是弄了个场面,三日之后还会再来,希望女方准备好一切。”

今日纳彩,三日之后问名,那时乃是大婚之礼的第二礼,双方交换庚帖更显严肃。

场面,也更加重要。

卢三水双手攥拳,郑重道:“必然不让小女丢人。”

李孝恭看他一眼,忽然有些迟疑起来,低声道:“大舅哥,其实你不用硬撑着,你也知道,其她几个女娃来头都不小,尤其程知节那个货色,更是喜欢炫耀奢华,你若是硬撑着非跟他们比,卢家怕是,怕是……”

卢三水使劲又攥拳,深深再吸气道:“卢家,只剩下我和小女两人了。”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李孝恭心中一黯,只能压低声音道:“那么今晚我会再来一次,小隐的姨娘也会跟着过来,既然你这做父亲的不肯认输,我这个做姨夫自然需要力挺,十万贯钱,五千亩地,今晚就给你送过来,保证不会推延一刻。”

卢三水拳头攥的咯吱咯吱作响,陡然突兀道:“卢家虽死,破船还有三千丁!”

李孝恭微微一怔,不明白这个大舅哥哪里来的傲气,范阳卢氏已经没了,你一个孤零零的族长谁肯来帮?

只听卢三水突然又道:“卢家只剩下小隐一个嫡女,可怜她却只能做个妾侍之首,若是这孩子连嫁人都不能风光,我这做父亲的如何面对卢氏先人?我范阳卢氏满门,当初是为了民族而死,父亲他老人家耄耋之年,大笑着用身体烧掉了粮仓……”

李孝恭见他如此,一时竟然有种不知如何劝说的酸楚,这位河间郡王踟躇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不去劝说,只是把目光看向外面,喃喃道:“可惜就算有我力挺,怕也只能博一个中流,毕竟,其她几个丫头的来头太大了。”

“其她几个丫头……”卢三水忍不住也看向院子外面。

李孝恭仍旧喃喃自语一般,又道:“比如今日的纳彩,我提前筹谋数日才算弄出万人空巷的场面,但是,未必能争到第一啊。”

卢三水一脸若有所思,同样喃喃道:“你是说其她几家的纳彩同样非同小可?”

李孝恭郑重点头,沉声道:“大舅哥猜的不错,其她几家绝对非同小可。”

……

提亲七人,李孝恭的身份只能算是第七位。

他虽然是河间郡王,可是这世上还有比郡王更高的存在。

他负责提亲的是卢家,为了自家妻侄女可算用心良苦,不但弄出了万人空巷的场面,而且还准备在晚上送来十万贯钱和五千亩地。

但是即便如此,卢家仍旧没抢到风头第一。

就在李孝恭前来卢家纳彩的同一时间里,大唐皇族宗正寺的大宗正同样乘车出门,排场虽然不大,但是自带荣耀buff,哪怕仅仅是一个人登门,到谁家也不会显得寒酸,况且大宗正并非一个人登门,老人身后跟随着一大票兴高采烈的皇族队伍,放眼一望,全是小子,都是李云一辈的堂兄弟,赫然全是有封爵的小皇子。

大宗正负责纳彩的是武家。

这样一股提亲队伍登门,哪怕武士彠乃是开国国公也觉得咋舌,而那些受邀前来观礼的武家亲友,更是被男方提亲的队伍吓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皇族大宗正领衔,后面带着一群吆三喝五的小皇子,知道的明白这是来纳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抢人呢。

就算抢人,有敢拦的吗?

仍然在同一时间,又有一个老头缓缓走出宅门,这老头乃是孤身一人,身后也不见威风的队伍相助,但他一路去往靺鞨人居住的那片坊市之时,却早有无数翘首以盼的靺鞨人欢喜来迎。

小野猫的母族也动了大心思,场面弄得赫然比卢家还要宏大。

依旧是同一时间里,又有一对夫妇也出了暂居的四合院门,这两口出门之时没有多大动作,但是暗地里吸引的视线简直铺天盖地。

男人出门之后目光如水,慢慢悠悠上了一驾马车,那是帝辇。

女人出门之后雍容华贵,莲步款款踏足另一驾马车,那是凤辇。

赫然正是皇帝两口子,今日也出门帮李云提亲了。

第347章 【靺鞨人的提亲传统】

砰砰砰!

一个壮硕如山的汉子,睁着一只眼睛的独眼龙,双拳不断敲击自己的胸膛,宛如大猩猩一般展示着体魄。

“我,山猪……”

这汉子大声介绍自己,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豪,似乎生恐别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因此介绍自己之时特别特别的用心,大声道:“我,山猪,小野猫的父亲,达达部落的头人,我很强壮,能养活很多妻子,小野猫,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嫁给李云,我很,骄傲,所有靺鞨人,也很,骄傲,靺鞨人,永远跟着李云走,打仗,杀人,抢钱,抢东西,我们干,李云,我女婿,在家里享福,小野猫,负责,伺候他……”

山猪的汉语说得还是有些不利索,但是已经能够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介绍完自己之后,不等对面有所回答紧跟着又道:“靺鞨人,女孩,嫁人后,帮丈夫,打猎,捕鱼,采草药,养孩子,我山猪的孩子,比普通女孩更厉害,娶了她,不亏本,如果有一天,家里没吃的,先饿死她,再饿死李云,最后一口饭,给她丈夫吃,我山猪,不会有二话。”

不会有二话,这分明是汉家百姓打包票之时才会用的词汇,显然靺鞨人和汉人聚居之后,山猪这汉子也慢慢学会了一些语言。

山猪的语言并不是华丽的辞藻,然而却有一种透入人心的憨厚。

对面一个老头呵呵直笑,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折子。

这老头不是别人,赫然正是曾经的瓦岗寨大龙头翟让,他不但是隋末第二反王,而且还是李云正正经经的大师伯。

翟老头把大红折子拿在手中,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肃重,道:“本来按照汉家的规矩,今日纳彩需要遵守一些礼仪,男方要遵守,女方也要遵守,但是老朽的师侄专门恳求老朽,让老朽在纳彩之时不要太顾及那些繁琐礼仪,那臭小子并非怕你们不懂礼节而闹出笑话,他真正的本意乃是尊重靺鞨人传统,所以,老朽便也尊重你们的传统,今天的纳彩,咱们来一个汉靺结合……”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手中大红折子往前一递,干脆利索指点山猪道:“两只大雁,两份彩衣,两匹丝绢,这些东西你找人收下,收下便算完成了纳彩之礼。”

“好!”

山猪大声答应,次吗二楞的接过大红折子,然后,这个靺鞨头人猛然转头,对着后面大喊一声道:“啊候,一拉路……”

“嗷呜!”

霎时之间,整条长街响起山呼海啸的咆哮声。

但见无数靺鞨汉子仰天狂吼,双拳不断敲击自己胸口,似乎在发着什么铮铮誓言,又似乎再向老天爷展现靺鞨人的雄姿。

无数靺鞨壮汉咆哮之时,又见一群靺鞨妇女簇拥而来,载歌载舞之间,送给了翟让一个破旧的布口袋。

那布口袋里装着四样东西。

盐,肉干,麻绳,火石!

山猪的表情显得很骄傲,指着布口袋对翟让道:“这是祝福,最大的祝福,东西,凑的,凑的越多,祝福越多。”

翟让拎着口袋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汉人办事先生急急从坊市中跑了过来,弯腰先给翟让一礼,然后小声指点道:“翟老前辈,您赶紧把布口袋举起来,用力挥舞,刻意让很多人看见您收下了靺鞨人的口袋,然后,还要大声呼喊,表示您收到女方的回礼很满意。”

翟老头心中微微一动,哭笑不得之下只能照着去做,可怜他堂堂一代宗师,辈分也是高到了极点,现在却做着看似野蛮又很奇葩的动作,以翟老头的沉稳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

然而那些靺鞨人却很开心,看着翟让挥舞口袋欢呼不已。

这时那办事先生又解释道:“虽然靺鞨人现在不再担忧吃穿,但是他们的传统却保留下来,比如这个提亲的回礼,布口袋里面装着的全是祝福,您别小看布口袋里的那点盐,那可是几千个靺鞨部族一起凑出来的,所有部族全都参与了此事,送盐乃是靺鞨人最大的祝福。”

说着看了翟让一眼,继续解释道:“以前靺鞨人太穷,很多部族都没有盐吃,所以每当靺鞨女孩出嫁之时,娘家就会去周围的部族求取祝福,说白了就是要点盐回来,然后装在袋子里给女孩当财产,有了盐,女孩出嫁以后腰杆就硬,有了盐,她嫁给男人之后就能帮男人一起活下去,养活孩子,繁衍后代……”

翟让忍不住点头,若有感慨道:“这是很纯朴的生活之道,这礼仪未必便比我们汉家差了。”

那办事先生郑重点头,指着布口袋又道:“口袋里面还装着肉干,麻绳,火石,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但却是靺鞨一族最大的回礼,因为,普通女孩的回礼只有盐,唯有最顶级的婚嫁才会回礼肉干和麻绳,如果再加上火石,那就是天字号的祝福了,火石能够生火,可以建立一口部族公锅,这代表着靺鞨人祝福女孩嫁人之后能够发展出部族,故而可以说是这个民族最为诚恳的忠心祝愿。肉干很好理解,是怕女孩嫁人之后她的男人短时之间养不起她,所以娘家先给提供一些肉干,也算是一种生活资助。麻绳则是靺鞨人建房子的主要材料,以前靺鞨人不懂手艺,所以麻绳乃是极其宝贵的生活物资,给了麻绳,就是祝愿女孩嫁人之后很快能帮男人攒出钱财,可以建的起居住的房子……”

说到这里,办事先生自己有些哭笑不得,讪讪道:“国主号称天下巨富,这辈子怕是不用担心吃饭和住房的问题,但是靺鞨人死脑筋,他们送礼还是按照老传统。”

翟让语带肃重道:“你错了,这都是很好的祝愿,老朽今日大开眼界,我认为靺鞨人的回礼不比其她几个女孩的家族差。”

那办事先生迟疑一下,忽然鼓足勇气道:“翟老前辈,靺鞨人这边需要特殊对待,若是国主那边允可的话,晚辈希望咱们可以把后面的礼节简化一些,比如问名,纳吉,纳徽,请期,这些对于汉家来说乃是礼仪,但是对于靺鞨人来说属于折磨,他们跟不上咱们的脚步,操办之时手忙脚乱让人心疼,如果不小心弄出了笑话,对月牙儿小姐也是一种伤害……”

翟让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再次点头道:“此意很好,老朽先帮你答应了。李云一次要娶七个妻妾,唯有月牙儿的种族有些特殊,若是强行按照汉家礼仪迎娶,对这个小丫头的母族确实有些不公。”

那办事先生长出一口气,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一礼。

翟让想了一想,忽然问道:“老朽看你办事条理分明,以前莫非是个大户出身?现在担当什么职位,为何对靺鞨人的传统如此了解?”

那办事先生连忙昂首挺胸,大声道:“晚辈姓卢,勉强算是范阳卢氏的分支,如今在此担任坊官,负责的全是民生小事,范阳一场大火,烧不死顶天立地男儿,我们这些卢氏分支努力做事,就是想着能够建功立业重复荣光,国主曾经鼓励于我,说是世间大事从小而起,虽然当个坊官看似卑微,但是做好了也是一大功绩,所以晚辈用心和靺鞨人相交,对靺鞨一族的事务甚是娴熟。”

翟老头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平日若有空闲,可到老朽坐镇的书院里走走,老朽给你开个后门,准许你到书院里听书。民字部,民生班,给你留个位置,算是老朽心意。”

办事先生登时大喜,噗通一声跪倒下去,哽咽道:“翟老前辈,晚辈,我……”因为一时激动,说话都显得结巴。

翟让伸手将他拎起来,略带呵斥道:“既然要做顶天立地男儿,那可不能说跪就跪。”

唐朝虽然不兴跪拜之礼,但是跪拜自古就是厚重礼节,翟老头不喜欢看到男子汉屈膝弯腰,所以呵斥之时带了三分严厉。

办事先生连连点头答应,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书院,民字部,民生班,那是整个渤海城最为神秘的地方,据说乃是国主亲自给人授课,课堂里的学生个顶个来头极大,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吓死人。

比如国主的九个徒弟。

比如皇族之中最受重视的皇子。

再比如,国公家的嫡长子。

勋贵家的继承人……

翟老头忽然把口袋背了起来,笑呵呵道:“老朽的差事办完了,这份回礼我给臭小子带回去。”

办事先生拱手相送。

翟老头再次看他一眼,然后背着口袋慢悠悠而去。

整座坊市,数条长街,无数靺鞨汉子不断高喝,分明也是在恭送汉家提亲的长辈。

由于人数太多,喝声山呼海啸,几乎笼罩整座渤海城,传到了许许多多的坊市中。

……

“这些靺鞨人,场面弄得真够大呀,月牙儿那个丫头,今天真是极有面子啊。”

一座草棚之中,长孙皇后侧耳倾听着外面呼声,皇后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偶尔在房间一角扫过,皇后的目光带着促狭,似乎故意在捉弄某个女子。

那房间一角坐着的正是玲珑公主。



第348章 【老程的绝顶智慧】精彩章节,推荐必看

玲珑似乎天生和李家人不对付,此时俏脸之上挂着烦闷之色,突然道:“皇后娘娘,您今天是故意来嘲讽小女子的么?若是的话,玲珑可不管你是不是娘娘……”

口气说不出的冲。

她语气冲,皇后习惯了,但是有些人不习惯,甚至被玲珑的语气吓了一大跳。

原来草棚之中还坐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身份很奇怪,按说今天没资格坐在棚子中。

一个是荥阳郑氏的家主,一个是郑氏家主的正妻。

这两口子也算身份极高之人,然而对上长孙皇后肯定不够看,两人听到玲珑和皇后犟嘴,顿时一脸焦急站了起来,似乎又是局促又是尴尬,讪讪低声道:“娘娘莫怪,孩子还小……”

噗嗤!

长孙皇后喷笑出声。

玲珑似乎哼了一声,不过俏脸之下却隐隐露出渴盼的神色。

毕竟,今天皇后是代表李云来提亲的,她虽然是个骄傲女孩,可是这几年要说不盼着这事纯属瞎胡扯。

郑氏家主两口子充当了润滑油的角色。

只见郑氏家主小心翼翼咳嗽一声,轻轻开口道:“皇后放心,郑家绝不会让表妹的大婚太过寒酸,微臣已经让人放出飞禽传书,相信长安那边很快便会收到信息,到时候,到时候……”

说到这里有些期期艾艾,目光不自觉瞥向玲珑,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郑氏家主才鼓起勇气,道:“到时候姑姑必然前来,保证不会让表妹嫁的孤孤单单。”

玲珑似乎神色一动,然而很快便掩饰下去,轻哼道:“她来不来,我不在乎。”

“必须在乎!”

长孙皇后突然开口,语带正色道:“如今满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皇族遗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和李云乃是堂兄妹,你若是想嫁给他,天下人先就喷过来漫天口水,所以,你必须在乎,哪怕你心里再多的不愿,哪怕你对李家和郑家有再多的不满,但是这事你的认下,不认下你就不能嫁给李云。”

玲珑忿忿一砸桌子,怒道:“那我用突厥身份行不行?我现在乃是突厥的金刀女可汗。”

长孙皇后看她一眼,语重心长劝说道:“丫头啊,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

玲珑顿时泄气,垂着脑袋道:“我不想做李家的小铃铛,我只想做无牵无挂的玲珑,当初师弟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突厥人玲珑……”

这话让郑氏族长两口子大惊,连忙苦劝道:“表妹,求你可怜可怜咱们郑家,倘若连你也不肯认我们,郑家怕是不用几年就得死绝,当初我们跟着太原王氏摇旗呐喊,已经把渤海国主得罪惨了,就算现在有心改过,可也先得争取改过的机会啊,如果没有你帮着联姻,郑家倒塌就在眼前,这次大婚,这次大婚,郑家说什么也要参与,我们帮你去争风光,只求你认一认我们,行不行。”

玲珑目光有些鄙夷,冷哼道:“你们早干什么去了?当初对付我师弟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郑氏两口子满脸苦涩,讪讪低头道:“谁能想到世事无偿?再说了,钟鸣鼎食之家太过庞大,不似小家小户船小好调头,当初既然和渤海国主对上,不分个输赢很难改换阵营啊……”

说着说着,眼睛又可怜巴巴看向玲珑,尤其郑氏族长的正妻,此时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呜呜咽咽道:“表妹,你给郑家一个机会吧?你的大婚让我们操办,行不行?”

玲珑一声轻叹,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郑氏两口子登时大喜,目光几乎在瞬间看向长孙皇后,极其迫切道:“皇后娘娘,表妹她同意了。”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折子。

郑氏两口子面色激动,几乎小跑着凑上跟前,语带激动道:“好好好,纳彩,纳彩,皇后娘娘但请放心,郑氏全都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门口已经显出四个人影,赫然乃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外加两个面带慈祥的老妪。

这是郑氏专门找来帮着玲珑迎接纳彩的有福之人。

有了玲珑的首肯,纳彩之事进行的很顺利,无论是皇后代表李云赠送大雁,又或是赠送大雁之后的彩衣和丝绢,郑氏这这边全都替玲珑安排的妥妥当当,四个有福的长者做起礼节简直滴水不漏。

豪门大阀,钟鸣鼎食,到底和小门小户不一样,同样的礼节做起来就是有种堂堂贵气。

玲珑算是比较满意,郑氏两口子长出一口气。

……

同一时间,又是一座四合院。

大唐皇帝李世民同样侧耳倾听满城的山呼海啸,忽然语带感慨说了一句道:“靺鞨人口几百万,便是朕这个当皇帝的也眼馋,啧啧啧,李云这个臭小子,有时候朕很怀疑他是不是四弟的种。”

皇帝这话,一般的大臣不好接茬。

偏偏皇帝下方今天坐着个滚刀肉,但听程咬金嘿嘿两声道:“除了赵王的神勇,微臣想不出谁能留下这样的后代,突厥圣女大祭司那样的绝世人物,除了当年的西府赵王谁能折服?就算战场上能够打过,婚房里怕是要丢大人,哎哟媳妇你掐我干啥,俺老程这都是实话实说,你还掐,陛下还在呢……”

却原来是程夫人一脸怒色,手指在老程的腰间软肉上狠狠转圈,老程被恰的龇牙咧嘴,终于选择闭口不说话。

皇帝似乎也有些尴尬,连忙咳嗽一声呵斥道:“朕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整天装疯卖啥冲粗鄙,装的时间久了,很可能你就真成了粗鄙的货。”

“是是是!”

老程点头如小鸡吃米,厚着脸皮道:“今天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今天陛下是来纳彩提亲的,俺老程今天必须给您面子,免得传出去说我程家不懂礼仪。”

皇帝被气的面色发黑,怒道:“倘若朕今天不是来提亲,你程知节是不是不打算给朕面子?”

老程嘿了一声,言不由衷道:“那不能,陛下乃是皇帝。”

这话听着就欠揍。

偏偏旁边还有补刀的货,但见程处默在一旁急急表现道:“俺老爹的意思说说,陛下如果您不是皇帝,谁认识你是老几啊?额不对……臣的意思是说,你当皇帝才有面子……额也不对,臣的意思是说,当了皇帝才最牛逼……”

李世民飞起一脚,直接把程处默踢出门口,黑着脸呵斥道:“给老子滚!”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睛,愣愣看着皇帝又看看程夫人,大惊失色道:“您自称俺的老子?”

那表情那动作,分明是愕然皇帝和自家老娘是不是有一腿。

皇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程夫人已经拎起一张凳子砸了过来。

程家这边的纳彩提亲,最后差点以闹剧收场,本来以程咬金爱好排场的性格,今天程家准备了无数的场面动作,可惜由于爷儿俩一个习惯性伪装粗鄙,一个纯粹天生二愣子,导致皇帝和程家都有些尴尬,最后愣是把纳彩的礼节弄得皱皱巴巴。

据说当晚程家又是一通好闹,有个英姿勃发的女孩拎着斧头满院子追着老爹和弟弟砍,任凭谁也拦不住,最后自己气的哭了大半夜。

可惜程处雪却不知道,她的不靠谱老爹和二愣子弟弟在躲开她之后有着这么一段对话。

当是时,老程缩头缩脑躲在一口腌菜缸里,缸边的大树上蹲着鬼鬼祟祟的程处默,爷儿俩愁眉苦脸听着程处雪大哭,程处默唉声叹气道:“老爹,大姐肯定恨死咱们了。女人一辈子大婚只有一次,咱们却把她的纳彩给搅和了。”

老程蹲在腌菜缸里一抹大脸,低声道:“宁愿丢点面子,但也不能太过出头,程家这几年太扎眼了,再这么下去可有些不太妙。”

这老妖精一边说着一边四处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到女儿大哭的房子里,喃喃道:“乖丫头,你不懂,这事别怪爹爹,也不能怪你弟弟,如果我们今天不闹,程家岂不太过风光了?有好处偷偷享受就行,大张旗鼓那是找死啊。现如今老爹我封了异姓王绝,就连你弟弟也封了异姓王爵,一门双王,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你的婚事甚至出动陛下亲自来帮忙纳彩提亲,嫁过去之后更是渤海后宫排名仅次阿瑶的二国妃,人家阿瑶有靠山,咱们程家的靠山可没有,所以这份风光太危险了,会让整个程家和你都危险,乖丫头,咱们得自污啊……”

老程长吁短叹半天,似乎想把这些话告诉女儿,程处默蹲在树杈上不断看向程处雪房门,似乎也想去跟姐姐解释个清楚,可惜忽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爷儿俩吓得赶紧又躲了起来。

老程毫不迟疑钻进了腌菜缸,程处默蹲在树杈上装鸵鸟,院子里程夫人怒气冲冲拎着一根棍子,破口厉喝道:“就算想要自污,难道不能找其它机会吗?闺女的婚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你们爷儿俩给老娘滚过来吃家法。”

喝声宛如雷声滚滚,似乎是故意说给程处雪听。

可怜天下父母心!

也可怜天下弟弟心!

程处默这个曾经的长安小霸王,终于还是长大成人懂事了。

……

……山水一直认为,老程才是整个大唐最聪明的人,所以,就这么写了。另外,等大婚爽点剧情的时候,长安五大彪子要出场的,估计伙伴们都很怀念他们了吧。



第349章 【隐门大魔头,很善良?】

仍旧是同一天,仍旧是此一日。

不知是从什么时间点开始,整座渤海城似乎突然为之一静,其实并非一静,而是感觉上的错误,街面上照样喧哗,商贩们繁忙不断,再加上无数兴奋的靺鞨人狂吼不断,又有卢家所住的坊市不断撒钱,武家大张旗鼓的迎接皇族提亲队伍,郑氏举族出动帮着玲珑迎接纳彩,然后还有程处雪的‘粗鄙’父兄闹出笑话,五个女子同时接到纳彩提亲,整座渤海城的热闹恍如天翻地覆。

但是不知为何,这份热闹似乎突然一静,明明到处都在喧哗,然而却猛地给人一种落针可闻的寂静。

原因只有一个!

无数大臣之家,外加皇族勋贵,权臣也好,将帅也罢,几乎所有人全都在等着一件事,几乎所有家族全都派出眼线盯着这件事。

“那两位,出门了……”

终于,第一个眼线传回了汇报。

紧接着,满城所有势力,无论顶级中级,所有的家族掌舵人全都收到了汇报。仿佛是在同一时间,所有人心底轻轻响起一个声音:‘那两位,出门了。’

无数目光好似跨越空间一般,实则乃是躲在暗处默默观望。

这份消息不但传到了所有大臣和家族耳中,同时也传进了程家卢家武家这几个正在迎接纳彩的家中,当是时,各方反应不一。

比如在卢家,卢三水面色明显一黯,这位曾经的五姓七望族长黯然一叹,目光带着愧疚看向女儿卢小隐的房中,仿佛想说:“闺女,倘若搁在以前,爹爹必会帮你争夺这份荣耀。”

而在他身边的李孝恭则是伸手一拍他肩膀,语带警醒道:“大舅哥,这份荣耀不能争,哪怕卢家不曾遭难之前,这份荣耀卢家也争夺不过。”

又比如武家,武士彠下意识张了张口,这位跟着李渊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国公似有渴望,然而渴望最终化为一声苦涩的叹息,只是若有所指道:“我武士彠的闺女,为何只能排老六……”

在他左首客位坐着的宗正寺卿笑呵呵开口,语气悠悠问道:“世间女子万千,汝家名列第六,应国公莫非还嫌不足,非要让闺女去穿那件金丝凤衣么?”

武士彠吓了一跳,连忙把自己眼中的羡慕掩饰掉。

再比如,玲珑所在的草棚,少女口中微微一声叹息,随即俏脸现出释怀颜色,她神色之间也有羡慕,但是羡慕之中却又显得大度。

反而是郑氏族长两口子若有期盼,口中小心翼翼试探说了一句,语带暗示道:“表妹容颜之美,堪称盖压当世,渤海国主他,他……”

长孙皇后眼睛一瞪,呵斥道:“这话如果再敢说第二次,本宫先治你们一个挑拨之罪。”

郑氏两口子颜色巨变。

除了玲珑这边,还有程家的宅子那里,彼时程处雪正在房中向外观瞧,程咬金和程处默则在插科打诨故意卖傻,忽然听到下人传来消息,程家人的神色同样微微一变。老程的神色变化很简单,仅仅只是故作哈哈说了一句,道:“要是搁在俺老程以前,非得和陛下掰扯掰扯。”

程处默一脸心疼看向姐姐房门,隐约似乎说了一句道:“姐,其实师父很疼你的,咱不争啊,咱不争……”

负责程家提亲的李世民略显欣慰,忽然伸手拍了拍老程肩膀,轻描淡写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后宅排名那些事,可以当真也可以不当真,关键要看小夫妻们之间的感情厚不厚,程知节,你说对否?”

老程仍旧粗鄙的故作哈哈,看不出一点失落的样子。

各方反应不一,要说心中没有失落那是假的,如果非要在几个女孩的母族之中找出一个不懂失落的存在,似乎也就只有满城狂吼不断的那些蛮子靺鞨人。

但是谁也不曾注意到,月牙儿的老爹山猪也偷偷叹了一口气。

世间当父亲的人,哪有不疼自家闺女的?

……

各方反应不一,只因为一个消息。

“那两位,出门了!”

哪两位呢?

是最后两位负责提亲的人,也是最能给纳彩女孩荣耀的两个人。

一个是男方的母亲。

一个是男方的爷爷。

……

先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中年女子,吱呀一声推开了自己的四合院门,她似乎没有看到街面角落躲着的无数眼线,只是面带淡笑顺着道路往前走,偶尔经过一些小商小贩的摊位,她还要绕开摊位生怕滋扰了别人做生意。

正是突厥至尊圣女大祭司。

在她身后,一个愣头愣脑的高大汉子紧紧相随,这汉子脸上带着憨傻的笑,怀里却小心翼翼抱着两只大雁,口中不断嘀咕有声,喃喃不断叮嘱自己道:“不能玩,不能玩,这两只大鸟不能玩,这是小师弟抓来送给女孩提亲的……”

说话很是利索,任谁见了恐怕都要大吃一惊,只因这汉子不是别人,赫然正是突厥猛兽戈壁溜羊。

戈壁溜羊能说很利索的话?

这事传出去恐怕要跌碎一地眼球!

但若有人在此时恰好听到戈壁溜羊接下来的话,恐怕就对此事不再报以迷惑……

只听大傻子嘴里念念有词又道:“要记住,要记住,师尊,教了很多天,戈壁溜羊,不能忘,戈壁溜羊,最听话了……”

然后生怕自己会忘记,连忙重复刚才那句话,神情虔诚道:“不能玩,不能玩,这两只大鸟不能玩,这是小师弟抓来送给女孩提亲的!”

发现自己仍旧说的无比利索,大傻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能够做到此事很开心,所以不由自主的骄傲昂起脖子。

显然是圣女多日不断教导,才让头脑不灵活的汉子记住了刚才的话,这个傻乎乎的汉子很是尊敬圣女,他几乎每时每刻都要重复背诵一遍,免得自己忘了,他从小最听圣女的话。

世间的尊敬,最高层次乃是发自内心,比如戈壁溜羊这般,谁敢嘲笑他是个傻子?他对圣女的尊敬,怕是要胜过世间无数擅长虚情假意的聪明人。

戈壁溜羊这样的人,活的其实才叫一个实在。

他除了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两只大雁,宽厚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小包裹,里面包着两件彩衣和两匹丝绢,分明也是用来纳彩提亲的礼物。

大傻子一路跟着圣女前行,偶尔还会磕磕巴巴问一些好奇的事,道:“师尊,小师弟,大婚,为什么,要提亲……”

不等圣女回答,这货又像小孩一样去看街面上的小商小贩,然后很快又好奇转回目光,傻乎乎再问圣女,满脸真诚道:“师尊,您,被提亲了吗?当初,西府赵王,和您,大婚,要提亲,女人,才有,面子。”

圣女停下脚步,伸手温和的摸着他额头,柔声道:“这个不准问,师尊会伤心。”

大傻子连忙点头,很是焦急表态,道:“戈壁溜羊,不问,戈壁溜羊,不让师尊伤心。”

圣女幽幽一叹,神色有些落寞,她再次用手轻抚戈壁溜羊的额头,大傻子很是享受的眯起眼睛,裂开大嘴憨厚笑道:“小师弟,很快要有小宝宝。”

师徒两个一边交流,一边顺着道路慢慢行走,终于前方出现一座四合院,圣女亲自上前叩响院门。

这处院子和渤海城的任何一座都不同。

渤海城的四合院,全都按照规矩住着四户人家,哪怕是李世民暂居的那座,皇帝也得遵守规矩和人拼居,然而这座四合院却显得十分幽静,只因四合院中只住了一户人家。

仅仅一户人家,却占了一座四合院。

隐隐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霸道。

连皇帝都得遵守规矩和人拼居,这户人家却能独居一处,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户人家的来历,最近一段日子一直是所有人猜测的主题。

圣女轻轻叩着院门。

不远处的街面角落处,无数视线小心翼翼观望着,有那顶级大族派出的探子甚至相互窃窃私语,压低声音轻轻讨论道:“你们猜猜,渤海国主的第四妻子到底什么来历?那位叫做齐嫣然的姑娘,原本看着也不算出奇啊,怎么前几天突然就崛起了,竟然能够独自占据一座四合院……”

“是啊是啊!”又有一个探子急急开口,小声小气道:“咱们皇帝陛下尚且要和别人拼居,虽然是钻了规则的空子和几位正妃拼居,但是明面上对外宣布也要说一句遵守规则,这户姓齐的到底什么来头,她的母族竟然独占一座四合院,啧啧,厉害啊,难怪家主让咱们来盯着,这种存在必须要小心弄清楚。”

“我倒是在前几天偶然有点发现,这个四合院里似乎只住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位齐嫣然姑娘,一个则是白发白眉的小老头,好家伙,那老头老的太吓人了,恐怕得有一百岁,也许一百岁还不止,看起来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慈祥的人,莫非渤海国主和陛下是因为尊重老人家的年龄,所以才默许齐家可以独占一座四合院?”

“嘘,别说话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头出现了,乖乖不得了,摆谱够大的啊,今天来提亲的可是突厥至尊,这老头竟然大喇喇的坐在院子里不动。”

“慈祥长者嘛,咱们要选择包容……”

第350章 【最后一位需要提亲的女孩】

就在探子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所谓‘慈祥长者’四平八稳坐在院子中,忽然所有探子目光都是一滞,只见圣女竟然恭恭敬敬弯腰行了一礼。

仅仅这一礼,就让所有探子咋舌不已。

那可是突厥至尊,是整个大草原的圣女大祭司,不但掌控千万子民的信仰,而且还是渤海国主的娘亲。

这样的尊贵人物,竟然对着一个老头子恭敬行礼?莫非真是尊重他的年龄,或者敬重慈祥的长者?

探子们连忙摒气凝息,努力去倾听院子里的对话。

只见圣女恭敬行礼,那老头竟然大喇喇仍旧不动,偏偏圣女毫无恼怒,反而用一种恭敬无比的语气道:“突厥乎隆白雪之徒,乌丝阿月,见过齐老前辈,今日以礼而来,只为小儿求亲,但乞齐老前辈可怜两个小辈情谊,莫要嫌弃纳彩的礼物太过微薄……”

“这番话,是汉人教你说的吗?”

对面齐老头仍旧坐在椅子上,不做回答反而突兀问出了一句话,接着又道:“你是个土生土长的突厥人,刚才这番话却说的丝丝入礼,老夫很是好奇,是谁提前教会你这么说?”

圣女微微一怔,随即淡雅一笑,恭敬解释道:“齐老前辈说笑了,这话乃是乌丝阿月诚恳之言,并非和人教授,亦无有人指点。”

“哼!”

齐老头突然轻哼一声,道:“明明是个突厥人,却比汉人还懂理解。”

这话听着有种不满的味道,任谁都以为这老头想要甩脸子,哪知忽见老头颜色一温,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值得夸奖,你这孩子很是懂礼,比你那个脑袋犯抽的师父强多了。”

说着不等圣女回答,自顾自又道:“当年你师父傲气十足,竟然不把老夫放在眼里,那娘们自以为练成了突厥护族神功,竟然放言她已天下无敌,奶奶的,老夫听了以后很是惊喜啊,以为天下间终于又出来一个大高手,于是兴冲冲跑到大雪山上和她比武,结果那娘们连我十招都没抗住,最后被老夫一巴掌拍到山崖上,你们突厥那些祭祀哭爹喊娘去揭她的尸体,最后揭下来没有啊,老夫对这事一直很好奇。”

圣女苦涩低头,轻叹一声道:“齐老前辈那一掌,直接把家师拍成了肉皮。”

剩下的话没有说,但是齐老头已经满意的笑了起来。

人被拍成了肉皮,那贴在山崖上还怎么揭的下来。

这古往今来的大恶人全然没有杀了人家师尊的愧疚,反而一脸悠然的看着圣女,忽然问道:“你这丫头不会嫉恨老夫杀你师尊,以后凭着婆媳身份欺压老夫孙女吧?”

圣女微微一怔,随即郑重摇头,语带别指道:“晚辈是李云母亲,只想孩子幸福。”

齐老头哼了一声,突然抬手对着空中一拍,但听咔嚓一声奇怪脆响,四合院中一颗大树竟然焦枯如碳,仿佛被雷劈中,转眼成了飞灰。

只见大恶人一脸杀气,森森然道:“若是我孙女受了欺负,老子便把你们全杀了。”

疯疯癫癫之间,隐约有种要发狂的迹象。

圣女陡然想起此人性格偏执,下意识退后两步护住后面的戈壁溜羊。

眼看齐老头的杀气越来越重,院子里甚至隐隐刮起了罡风,忽然听到正首房屋之内有人高叫一声,怒气冲冲道:“爷爷,让我守寡吗?如果真是这样,孙女现在就死。”

仅仅两句话,齐老头瞬间偃旗息鼓。

大恶人怂了,屋里却跳出一个满脸气恼的姑娘,忿忿跺脚道:“您这拿着掌心雷吓唬谁呢?圣女以后是我的亲婆婆。您光想着炫耀威风,您让孙女以后怎么过日子?呜呜呜,我从小没爹没娘,摊上个爷爷还喜欢杀人喝血,连未来婆婆都想打杀,我齐嫣然这辈子怎么这么苦……”

说话之间,越发啼哭,眨眼之间梨花带雨,哭声嘤嘤听得让人心碎。

可怜齐人王乃是当世第一大魔头,这一刻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老头儿哪里还敢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老头已经针扎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围着孙女不断打转,可怜巴巴道歉道:“乖孙女,莫要哭,爷爷就是吓唬吓唬她,免得你将来受欺负。”

齐嫣然一抹眼泪,气呼呼仰着脑袋不肯看他。

齐老头更加感觉自己犯了大错,围着孙女儿不断讪笑猛搓大手。

忽然听到戈壁溜羊咧嘴大笑,指着老头道:“你很笨,不会,哄女孩,我师弟,厉害,哄齐姐姐,天天笑……”

齐老头大怒发飙,破口和大傻子开始拌嘴,一个疯子,一个傻子,两人竟然吵架吵了个旗鼓相当,看的外面那些探子目瞪口呆。

这是齐嫣然忽然冲着圣女使个眼色,很是羞涩小声道:“婆婆莫要见笑,家祖父有癫狂之疾,刚才我故意啼哭使性子,方才能够吓唬住他,其实我性格温婉,不是那种撒泼女孩……”

突然话锋一转,语气更显羞涩,弱弱渴盼道:“您今日来……今日来……”

期期艾艾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腮红如霞道:“您今日是来给媳妇送大雁的吧?”

圣女宠溺而笑,伸手握住了少女手腕。

不远处的院子门口,齐人王和戈壁溜羊仍旧在吵架,大傻子和大疯子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似乎在辩论台阶上的蚂蚁是公是母。

最后好像是戈壁溜羊赢了,所以大傻子裂开大嘴笑的很得意,齐老头大怒之下猛然一拳,轰隆一声砸塌了四合院大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门崩塌飞出的石块漫天呼啸,恰恰飞向街角那些探子方向,瞬间砸的一片鬼哭狼嚎。

大傻子看的羡慕异常。

齐家的纳彩和提亲,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束,因为没有长者负责接下大雁,圣女便转化身份担负其责,既做送礼人,也做收礼人,又有彩衣和丝绢需要开剪,齐家仍旧没准备有福的老妇人,于是齐嫣然再次故意大声啼哭,惹得齐老头冲入城中抓了一群人,可惜都不顶用,眼看要贻笑大方。

最后还是长孙皇后急急赶来,勉强充当了帮忙开剪的有福之人,就算如此,齐老头竟然还有些不满意,认为皇后生的孩子不算多,所以算不上太过有福之人。

不管如何,隐门齐嫣然的提亲算是结束了。

而这时候,所有探子全都去向了另一处。

那是最后一位需要提亲的女孩。

……

……今天这两章,写的很有趣,其实山水不太想写打打杀杀了,反而写这种戈壁溜羊和大魔头吵架的日常小事很过瘾,感觉很有趣味性,希望大家伙儿能喜欢。

第351章 【海外大儒归来,要给阿瑶送礼】

“人活于世,所求不多,不止是人,万物亦然如此,老夫曾经深思世间万物存在之道,也曾穷阅古书追索圣贤学说,最后发现一个极其简单的道理,而这个道理世间万物都在遵从,一曰,生存,二曰,繁衍……”

清风徐徐之际,一座八角凉亭,有个老者不紧不慢开口,声音悠悠荡荡传进凉亭众人的耳朵中。

“就这么简单吗?两个字概括了一切?”

亭中有人似是不解,语带迷惑提出了质疑,似乎语气之中有些倨傲和不屑,忽然又冷哼补充一句道:“听说您曾是名动天下的大儒,号称隋末群英的领路大贤,可是学生怎么觉得您在夸夸其谈,您的言论似乎配不上大儒的称号……”

这是一个青年,带有青年人特有的冲劲,他提出的质疑很是尖锐,显然并没有畏惧大儒的名声。

“呵呵呵呵!”

亭中的老者悠然一笑,望着青年淡淡问道:“那么你来说说,老夫到底哪里夸夸其谈?”

那青年昂然不畏,大声道:“多了去了,每一句话都在夸夸其谈,比如您刚才说的万物之道,晚辈听了就觉得是在糊弄人,世间万物何其玄奥,每一种都有难以追源的深邃,而您却随随便便做出总结,竟然说世间万物仅仅遵从两个道理,哼,生存,繁衍,晚辈承认这两点确实很重要,但是您要说世间万物只遵循这两点,那么晚辈心里可就有些不服气了……”

这青年说着停了一停,忽然又开口道:“比如晚辈打个比方,希望‘王大儒’您能解答,就在今日,渤海城风起云涌,河间郡王出动,宗正寺卿出动,又有前隋天下第二反王翟让,外加突厥草原圣女大祭司,再加皇帝皇后同时出门,甚至连太上皇也踏出门户,所为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帮着渤海国主去提亲,这么多人物,这么大阵仗,吸引满城目光,很快会哄传天下,王大儒您倒是给晚辈讲一讲,这件事也能简简单单的用‘生存和繁衍’来总结吗?如果您说能够总结,那么晚辈真要追问一句,渤海国主的提亲如此浩大,您该把这件事归为生存呢还是繁衍呢?”

这青年显然是个饱有学识之人,并且性格里带着那种刨根溯源的严谨,所以哪怕他面对一位曾经名动天下的大儒,他也敢傲然问出自己心中的质疑。

“呵呵呵呵!”

凉亭中的老者又是一阵淡笑。

这老头目光带着欣赏,似乎对青年的冲劲很是赞许,不过口中却悠然出声,云淡风轻道:“正如老夫所说,世间万物只遵循两个道理,生存,繁衍,不论世事如何复杂,抽丝剥茧之后都能归结如此。渤海国主提亲一事,同样也是这个道理,你可以把它归结为生存,也可以把它视同为繁衍,如此而已,极为简单。”

那青年怔了一怔,陡然大怒道:“你这是狡辩,你压根没做解说,倘若大儒王通是这样的人物,那么晚辈倒是希望您能留在海外别回来,免得仗着名声虚有其表,害的家父等人对您执礼甚恭。”

“混账!”

凉亭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呵斥,呵斥之人赫然竟是大唐宰相房玄龄,但见老房原本是盘膝坐在亭中听讲,此时突然站起身来猛甩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青年脸腮肿起老高。

老房打完人之后犹自不满意,怒气冲冲道:“孽子还不跪下,给你师公请罪。文中子先生乃是一代大贤,便连为父当年都曾在他门下旁听,所学非浅,用度一生,你这黄口小儿竟敢质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敬畏学问。”

老房越说越气,似乎又有动手迹象,能让当朝宰相如此暴怒,可见大儒王通在他心中第地位有多高,幸好这时凉亭之中站起几人,急急阻拦老房道:“房乔莫要再打,你家孩儿已经算是不错了,能和文中子先生辩论,年轻一辈也算有为之才。”

这几个劝阻之人身份不小,放眼一望全是朝堂大佬,比如魏征,比如李靖,此外还有虞世南,杜如晦,李绩,张玄素,涵盖文臣武帅,个顶个名动一方。

如此多人同聚一亭,老房脸上似乎更显羞愧,悻悻然道:“老夫教子无方,倒让诸位看笑话了。”

说着眼睛一瞪,对那青年又道:“还不快快谢罪!”

“我不服啊!”

那青年半年脸肿着,然而目光之中却饱含着愤慨,大怒道:“凭什么要谢罪,就凭他挂着个大儒名声么?倘若搁在两年之前,孩儿也许会乖乖认错,但是现在,我在书院里读了两年书,院长时时教诲我们,不要为权威而放弃求惑,哪怕是古之圣贤当面,心中若有不明也可质疑,王大儒比得上古之圣贤吗?父亲您凭什么不许孩儿质疑?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房玄龄目瞪口呆,气的胡子翘起老高。

他伸手又要打人,却被旁边的李靖一把拉住,但见大唐军神面色肃重,沉声道:“孩子连他的院长名号都报了出来,房丞相再动手的话怕是有些不合适。”

老房微微一怔,随即眼色一闪,无奈道:“渤海国主,他……”

那青年傲然挺胸,大声道:“我们院长从来不靠名声和地位欺压学子,有时候教课出了错误还会向我们道歉。力气,他天下第一,武功,他当世前十,治军,他冠盖当代,治政,他爱民如子,这样一位诸侯国主,无论声名还是地位几乎顶天,可他仍旧允许我们质疑他的错误,孩儿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贤。”

说着目光转向凉亭中的老人,语气很冲又道:“至于您,曾经的文中子大儒,您连晚辈一个问题都解答不出,只能仗着身份强行诡辩,晚辈心中很是不服,世间万物岂能简简单单用一个生存和繁衍做总结……”

显然他仍旧在质疑,甚至不顾老房在一边怒目相视。

“呵呵呵呵!”

凉亭中的老者第三次悠然而笑,仿佛并不生气一个晚辈的顶撞,反而缓缓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你这孩子看似行为不恭,实则乃是坚守求知本性,这是做学问的最佳心性,老夫要夸一夸你的严谨……”

这老者一直云淡风轻,忽然目光看向凉亭之中众人,淡笑又道:“学问从何而来,学问就是从质疑中来,房乔之子如此心性,老夫断言他将来成就必然不低。”

房玄龄连忙拱手,语带汗颜道:“倒让文师见笑了。”

那青年却悄悄冷哼一声,嘴里嘀嘀咕咕道:“我这算什么严谨,同窗里比我执拗之人多得多。”

老者忽然冲他一笑,悠悠然道:“质疑是好事,可是质疑的前提需要有能力,人的学识分有层次,不到一定高度无法看透一些道理,比如老夫说的生存和繁衍,在你看来只是简简单单的诡辩,但若是你口中那位院长在此,恐怕他已经开始跟老夫谈论生存和繁衍的深邃。”

青年怔了一怔,略显迷惑道:“您的意思是说,院长会信您这一套?”

老者缓缓看向亭外,若有所指道:“若他真如传说中那般奇才,当知这世间的道理只有如此,天地万物,野兽或人,所活一世无非只有四个字,一曰,生存,二曰,繁衍……”

这竟然有种霸道异常的感觉,似乎不管别人怎么质疑都要坚持他的学说。

青年脸上略显沉思,好半天过去忽然道:“那么晚辈还是刚才那个问题,您如何用生存和繁衍来解释今日的提亲之事?我家院长…额不对,渤海国主功高盖世,他大婚也仅仅是为了生存和繁衍吗?繁衍倒是勉强能靠上一些,生存则是完全不搭的事情,国主他几乎天下无敌,他压根不需要考虑生存的问题。”

老者似乎倦了,笑呵呵没再和他讲解。

青年等了半天不见答复,最后只能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又向亭中众人挨个行礼,最后一甩袖子昂然而去。

显然,他心里还是不服的。

亭中众人目视他怒气冲冲离开,忽然口中都发出一声促狭的轻笑,杜如晦手抚长须做回原地,语带点评道:“房乔的孩子很不错,只可惜年纪还是太轻了,他学问有了一点,但是还未登堂入室,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处世时间太短,尚且不明白世间的道理看似复杂其实简单,文师总结的生存和繁衍之道,这孩子暂时是感悟不出的。”

房玄龄无奈拱了拱手,苦笑道:“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

李绩却目光闪动几下,忽然对亭中老人问道:“文师从海外归来,可有心思再开门庭?如今渤海国主在城中建了一座书院,正要扩大规模招收学子,文师何不亲自坐镇,也好教化天下学子聆听学问。”

这话隐隐有种试探味道,在场几个朝堂大佬全都微微皱眉,似乎有些恼怒李绩的试探,虞世南甚至冷哼了一声。

反倒是大儒王通淡淡一笑,不知为何竟然缓缓点了点头,道:“善。”

李绩目光又是一闪。

却见老者王通突然探手入怀,赫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口袋,又道:“生存和繁衍,将是老夫毕生之学说,为了推广此学,老夫还要拜托渤海国主多多助益,人求于人,当有厚礼,恰好老夫在海外瓢泼之时发现一些宝物,当可赠于渤海国主作为酬谢。”

在场一众大佬连忙看向小口袋。

但见王通手腕一抖,口袋中啥时倾泄出许多东西,噼里啪啦之间,落在地上翻滚,王通语气很是平淡,悠悠然道:“此有高产粮种四类,又有地栽粮食三种,民若精心劳作,亩产可养一人,老朽这几日不断听你们宣称渤海国主爱民如子,想来这位年轻的诸侯会喜欢这份礼物。”

“竟然是高产粮种?”

“一亩地就能养活一个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几乎同时站起,由于动作太过激动,杜如晦甚至咳嗽几声,虽然脸色涨红之后瞬间失血,但是杜如晦却顾不得自己身体病疾。

除了房玄龄和杜如晦以外,李绩等人也是一脸震惊,在场众人似乎从来没有质疑王通会说谎的心思,仅仅听老人一说就相信了他的粮种。

高产粮食?

一亩地就能养活一口人?

这简直不能算是粮食了,这得是神仙之物的异域奇粮。要知道古代大唐虽然以农业立国,但是土地的产出限于时代并不太多,比如长安一代靠近渭水的天字号水浇田,那已经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好土地,但是一亩地一年也只能产出粮食二三石,至少五亩地才能养活一个成年壮汉。

这还是天字号的水浇田,如果是普通田地产出更差,比如唐朝户部曾有统计,并在田产司薄上记载如下:天下田地贫瘠,百姓操劳辛苦,然则一年产出半石或一石之间,十五亩地方可活人一口,虽如此,尤有青黄不接,故谏言,民之永业田当超此数,一口成年男子,永业授田20亩。

“这粮食,这粮食……”

杜如晦连连咳嗽,忽然弯下腰来趴在地上,可怜杜老头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刻却像个小孩子一般欢喜,他不顾宰相之尊,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双手只顾着不断在地上划拉,生怕放过了任何一颗粮食。

终于所有粮食被他收起,杜老头顿时欢喜的大笑出声,由于太过激动,又开始大声咳嗽。

在场众人怕他出事,连忙上前搀扶,李绩轻轻用手拍打杜如晦背部,语带恳切道:“杜相若有闲暇,不妨到家里走走,我当年行军之际曾经得一良方,对于调理身体颇有助益,你来我家住上一阵,我帮你专门熬那药汤。”

杜如晦大口喘息着摆摆手,道:“不用了,这毛病治不好,趁着现在还没到死时,老夫要多多做些事情,调理身体只会浪费时间,老夫不想浪费这个时间,人都有一死,应该争点时间为民做事,毕竟,老夫是大唐的宰相……”

李绩等人一脸暗淡。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老人王通再次探手入怀,这次却是掏出一个精致小瓶子,慢悠悠道:“克明也算吾徒,怎能看你身故?老夫在海外得一神药,倒是可以克制诸多病疾,凡有巨疼难忍之时,不妨服此一剂,顿时痛苦全消,身如飞仙之畅。”

众人登时惊喜,不由自主看了过去。

王通顺手把瓶子一抛,李绩连忙帮杜如晦接住。

王通忽然从坐上站起,目光悠悠看向外面,又道:“今日风云,倒也激荡,一位国主提亲,出动皇帝皇后,甚至连李渊都要亲出,倒让老夫有些惊诧也……”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老夫当年在太原开讲学问,曾与李渊有过深厚之交,今日他替孙儿去纳彩提亲,听闻那个叫做阿瑶的丫头母族单薄,老夫欲以大儒之身前望观礼,当可帮那丫头助涨一些颜面,诸位学生,以为然否?”

在场几人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有些惊喜。

哪怕房玄龄如今已是朝堂首辅,甚至年龄也到了五十多岁老头,但是闻言之后仍旧一脸激动,急急道:“文师若能前去,乃是大儒登门助威,想来太上皇必然欣喜异常,那位阿瑶姑娘也会风光荣耀。”

王通袍袖一甩,悠然自得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去也,诸位学生若有心思,也可随同老夫一起观礼。”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李绩手里接住的那个小瓶子,又道:“正好也可送上一份神药礼物,权做恭贺那位阿瑶姑娘苦尽甘来……”

虞世南第一个走出凉亭帮他领路。

转眼之间,一众朝堂大佬引着王通离开,一路上不免谈古论今,恍如一群大儒在畅游天地。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那个青年的身影突然又现身。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老人王通再次探手入怀,这次却是掏出一个精致小瓶子,慢悠悠道:“克明也算吾徒,怎能看你身故?老夫在海外得一神药,倒是可以克制诸多病疾,凡有巨疼难忍之时,不妨服此一剂,顿时痛苦全消,身如飞仙之畅。”

众人登时惊喜,不由自主看了过去。

王通顺手把瓶子一抛,李绩连忙帮杜如晦接住。

王通忽然从坐上站起,目光悠悠看向外面,又道:“今日风云,倒也激荡,一位国主提亲,出动皇帝皇后,甚至连李渊都要亲出,倒让老夫有些惊诧也……”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老夫当年在太原开讲学问,曾与李渊有过深厚之交,今日他替孙儿去纳彩提亲,听闻那个叫做阿瑶的丫头母族单薄,老夫欲以大儒之身前望观礼,当可帮那丫头助涨一些颜面,诸位学生,以为然否?”

在场几人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有些惊喜。

在场几人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有些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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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五大彪子聚齐】

“狗子,你说的就是那个老头吗?”

“二少爷,您可千万不要行凶啊,老爷严令不准放您出来,小人违背老爷命令已经胆战心惊了,如果您再此当街行凶,小人怕是会被老爷直接打死,您可看清楚了,老爷和好几位大臣对那位长者执礼甚恭……”

“放心,少爷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但跟着师尊学习仁义道德,而且还跟着四个师兄研究做人的学问,放心放心,不要哭丧着脸,少爷我现在是个文明人,文明人才不会打打杀杀……狗子啊,你回家一趟,去把我的精钢玄铁棍偷出来,免得少爷我两手空空不够威武,老爹整天藏着我的兵器,只有你这个狗东西知道藏在哪里……”

“二少爷,您还说不会行凶?”

一处街角之内,房家的金牌小家丁声音发颤,这小子可怜巴巴看着自家公子,苦苦哀求道:“二少爷,咱不打人,行不行?您就当那个老东西不是玩意,咱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小人陪您回家去读书……额不对,小人陪您一起去打猎,咱们直接去渤海城外那座山头,把漫山遍野的熊瞎子全都打死,实在不行,就去打老虎,小人已经帮您探索过了,那片原始山林足有千里之广,里面生活着几十上百头猛虎,二少爷,行不行,咱们上山打老虎,上山打老虎可好玩了……”

一边哀求,一边像个受屈的小媳妇抓着自家公子胳膊,那种可怜兮兮模样,任谁看了怕是都要心软。

可惜,狗子遇到的对手是房遗爱。

时过五年,房二彪子越发长的虎背熊腰,一双浓眉大眼之下,闪烁着浓浓的兴奋之色,这小子似乎学聪明了,不再是那种彪呼呼的愣头青,比如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躲藏,至少懂得在街角鬼鬼祟祟缩头缩脑。

只可惜虽然鬼鬼祟祟趴在墙角,但他那虎背熊腰仍旧像是一座小山,若是有人从侧面一看,会发现这货满脸都带着亢奋的神情。

懂得的人都知道,这是房家二彪子又要犯浑的迹象。

金牌小家丁狗子还在苦苦哀求,希望能够劝住自家的二少爷不要弄事,可怜他苦口婆心半天,猛然脸色巨变一下,整个人直愣愣呆在原地,眼中现出无比恐惧的颜色。

却原来是对面街上不远处,赫然有三个身影映入眼帘,看那走路动作,螃蟹横行一般,看那眉眼神情,仿佛天下人全都欠着他们两贯钱。

“苦也!”

狗子一声哀叹,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对面那三人急速而来,很快就到了街角这处,耳听一声哈哈狂笑,无比兴奋问道:“在哪呢在哪呢?房家二弟,你兄长说的那个找死老头在哪呢?哥哥我听到消息立马狂奔,临走还把拦我的管家揍了一拳乌眼青。”

说话这货,声音很熟,倘若有长安那边的老人见了,立马就会认出这是开国国公尉迟敬德家的傻儿子,尉迟宝林。

啪!

一声闷响,狗子半边身子仿佛塌陷下去,却是另一个猛货伸手一掌,仿佛老朋友见面一般拍在狗子肩头,这货的动作透着亲昵,可惜却忘了狗子只是个小小家丁,普通人哪里能抗住猛人一击,狗子只觉得肩膀头上火辣辣剧痛。

然而拍人的彪货却全然未知,反而一伸手把狗子从地上提溜起来,很是好奇道:“这不是房家的狗子么?你小子莫非也要参加今天的大事?厉害厉害,房家不愧是房家,连个家丁都有这份古道热肠,天下英雄,从此又多一席位也……”

拍人这个明显也是个彪子,只不过谈吐语言稍显利索,至少能拽一些文辞,听来像是那么回事。

这货不是旁人,赫然正是河间郡王家的长子李崇义,这货左手时时刻刻拎着一根狰狞无比的狼牙棒,上面却刻满了各种各样字体的以德服人。

最后一个最猛,分明乃是刘弘基的儿子刘仁实,这货的兵器非同一般,乃是古往今来很少有人能用的霸王戟,刘家彪子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他到达之后只是将霸王戟重重往地上一杵,次吗二楞问道:“给谁开瓢?”

三个彪子同时到达,再加上自家少爷裂开大嘴亢奋的笑,转眼之间,曾经的长安五大彪子已经聚齐了四个,狗子只觉得心如死灰,满脸苦涩不断念叨道:“完了完了,这次彻底完了,大公子不但把二少爷放了出来,还把三个彪…额,三个小英雄也喊了出来,这要塌天啊,这真是要塌天了啊……”

河间郡王的儿子李崇义。

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林。

刘弘基的儿子刘仁实。

再加上自家少爷房遗爱……

狗子嘴上哆嗦半天,心中忽然又些暗暗庆幸,喃喃道:“幸好程家那位没来,否则可就真要凑齐人了。”

可惜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猛见自家少爷一拍脑门,很是遗憾大叫道:“对啊,大师兄怎么没来,今日这般盛事,岂能少了程家。狗子,你个狗东西赶紧跑一趟,去把程家哥哥喊过来,就说兄弟们今天齐聚于此,要给一个该死老东西脑袋开瓢。”

狗子哪敢答应,一脸无助又蹲在地上。

李崇义伸手又把他拎了起来,顺手往外一扔道:“狗子英雄,前去探路,今番风云际会,不能不给你施展良机,记住了啊,扬名立万……”

狗子人被扔在空中哇哇大叫,无比惊恐道:“几位少爷,饶了俺吧。”

房遗爱顿时觉得有些丢人,骂骂咧咧道:“再敢如此孬种,不配做我书童。”

狗子不知为何竟然瞬间闭嘴,恰好人也在巷子外面落脚于地,仿佛风萧萧易水寒一般,狗子竟然双手攥拳向着远处走去。

那份坚定无比的背影,似乎有种破釜沉舟的味道。

“房家家丁,甚是英雄!”人狠话不多的刘仁实一竖大拇指,手中霸王戟重重往地上又是一杵。

忽然又张口开腔,这次话比平时多了一些,又道:“赶紧的吧,我爹最近看的很紧,霸王戟是我老娘帮忙偷出来的,我最迟晌午之时就得把兵器送回去。”

其他三个彪子顿时大奇,很是羡慕围过来道:“你娘竟然帮你偷兵器?”

刘仁实很是得意,眉眼斜天,鼻孔向上,傲然道:“俺娘说了,此乃正事,平日她不许我生事,但是师父的事情属于特殊,俺娘还说了,让俺出手狠一点,如果不能把那老东西的脑袋剁下来,以后她再也不帮我去偷霸王戟,俺娘还说,师父如父,谁敢对咱家师父不尊,哪怕仅仅只有一种苗头,那都得砍,刘家上下鼎力支持……”

“贤弟家风甚为高尚,盖过我等父辈良多也。”

李崇义赞叹不已,冲着刘仁实一竖大拇指。

忽然口中一声叹息,很是黯然道:“可惜家父虽然号称第一郡王,若是和刘家婶婶比起来却有些逊色,不但整天做事瞻前顾后,而且没有大英雄的霸气强横,尤其是涉及师门之事,我家老头子整天叮嘱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唉,以前咱们还能打打杀杀,这两个月却被关在家里不准出来,也不知家里怎么想的,更不知师父怎么想的,难道咱们真是惹是生非之辈吗?师父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

虎背熊腰的房遗爱突然愣愣开口,语带严肃道:“师父要大婚了,如今满城都是朝堂大佬,过段日子怕是天下各国都有人来,长辈们把咱们关起来也是应该。为了师父的大婚,咱们确实需要沉稳……”

这话说的很是深奥,竟然有种宝相庄严的味道,其他三个彪子微微一怔,愕然看着房遗爱有些吃惊。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崇义才满脸匪夷所思道:“遗爱贤弟,你读书了?刚才这番话,听着有种师父的味道啊……”

房遗爱脸上的宝相庄严瞬间不见,呲牙咧嘴道:“我读个屁书,这话是我大哥教的,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大哥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不但越来越像个严谨的老夫子,而且严厉起来很像咱们师父,他逼着我背诵刚才那段话,让我时时刻刻都要谨记着。”

李崇义一脸若有所思,忽然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家妹子似乎也是如此。”

旁边尉迟宝林和刘仁实同时开口,道:“我家里似乎也有一个。”

四个彪子八目相对,愣愣半天忽然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哆嗦道:“乖乖不得了,这必然是师尊的手笔,他在每家培养一个门生,专门用来看着咱们几个。”

说完之后,其中一个彪子突然又迷惑开口,很是纳闷道:“不对啊,程家为什么没有?难道大师兄比我们强么,他已经不需要有人看着了么?”

其他三个彪子顿时鄙夷看他,很是嗤笑道:“程家姐姐要跟师父睡在一个床头上,压根不需要单独再培养一个门生看着大师兄。”

第四个彪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是程家姐姐,果然比专门培养门生更狠。”

突然又响起一事,忍不住看向河间郡王的儿子李崇义,好奇再道:“二师兄,你表妹似乎也要嫁给师尊,怎么你家里不让她帮忙看着你?”

李崇义登时烦闷无比,悻悻然道:“谁说我表妹不曾看着我,我最近快被那个死丫头烦死了。”

其他三个彪子立马嘎嘎怪笑,有种有难必须同当才是好兄弟的舒爽感,突然又一起变脸,郑重其事道:“你表妹以后会是小师娘,你说话之时可得尊敬点。”

李崇义更加烦闷,烦闷憋的厉害了就有些火气,猛然把手中狼牙锤一挥,目光之中闪现出彪子的凶性。

不过他的凶性并非针对自家兄弟,而是恶狠狠的看向了这处街角的外面,那边长街尽头,房玄龄等人的身影已经很难看清,四个彪子远远盯着窥视,渐渐生出一股冲过去打杀一番的杀心。

我管你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大儒?

我管你是不是自家老爹曾经的师长。

房家大哥派人通知我们,说你这个老头似乎心怀不轨,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仅仅一个似乎已经足够你死了。

……

几个彪子杀心越来越重,眼见便要冲出去肆虐一番,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外面一声惨叫,紧跟着就见巷子口人影一闪,房家的小家丁狗子飞了进来。

噗通一声,重重落地。

噗嗤一声,满口鲜血。

“少爷,有个壮汉……”

狗子张口喊了一声,可惜也只喊了这一声,随后便见狗子脑袋缓缓落地,也不知口吐鲜血还能不能活。

四个彪子先是一怔,随即变得勃然大怒起来。

哪怕狗子只是个家丁,但他却是房遗爱的小书童,虽然狗子总是很讨厌的阻拦自家少爷玩耍,甚至有时候还多嘴多舌阻拦他们几个快活,但是狗子是个很好的家丁,彪子们都很喜欢这个小书童。

现在,狗子却被人打飞进来,整个人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是谁?”

房遗爱咆哮一声,虎背熊腰的愣小子双目通红。

砰!

刘仁实单手狠狠一提,杵在地上的霸王戟带起七八块碎石。

四个彪子暴怒之下正要冲出街角,猛见街角巷子口出又是人影一闪,四个彪子虽然脑筋直楞,但是个个都是出身不凡的将门弟子,再加上经受李云和翟让调教,对于征战之道更加娴熟,他们几乎同时下意识倒退一步,武人的敏锐让他们感受到一丝危机。

咚!

咚咚!

巷子口出,脚步声很沉,一步一步,厚如山岳。

刘仁实瞳孔微微一缩,手握琅琊棒道:“兄弟们小心一些,这是个决定猛将。”

巷子口处的脚步依旧厚重,并且脚步声的间距极其统一,突然那人影踏进院中,赫然是一个身高九尺的高大汉子。

四个彪子瞳孔又是一缩,隔得很远都能感觉得这人身上的威猛。

但是!

威猛又如何?

大唐将门子弟,从来没有后退那一说。

更何况这人还来历不明,并且直接打飞了房家的狗子,仅仅凭着这一点,几个彪子就知道他是敌非友。

吼!

房遗爱陡然咆哮一声,赤手空拳第一个扑了上去。

第352章 【五大彪子聚齐】

“狗子,你说的就是那个老头吗?”

“二少爷,您可千万不要行凶啊,老爷严令不准放您出来,小人违背老爷命令已经胆战心惊了,如果您再此当街行凶,小人怕是会被老爷直接打死,您可看清楚了,老爷和好几位大臣对那位长者执礼甚恭……”

“放心,少爷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但跟着师尊学习仁义道德,而且还跟着四个师兄研究做人的学问,放心放心,不要哭丧着脸,少爷我现在是个文明人,文明人才不会打打杀杀……狗子啊,你回家一趟,去把我的精钢玄铁棍偷出来,免得少爷我两手空空不够威武,老爹整天藏着我的兵器,只有你这个狗东西知道藏在哪里……”

“二少爷,您还说不会行凶?”

一处街角之内,房家的金牌小家丁声音发颤,这小子可怜巴巴看着自家公子,苦苦哀求道:“二少爷,咱不打人,行不行?您就当那个老东西不是玩意,咱们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小人陪您回家去读书……额不对,小人陪您一起去打猎,咱们直接去渤海城外那座山头,把漫山遍野的熊瞎子全都打死,实在不行,就去打老虎,小人已经帮您探索过了,那片原始山林足有千里之广,里面生活着几十上百头猛虎,二少爷,行不行,咱们上山打老虎,上山打老虎可好玩了……”

一边哀求,一边像个受屈的小媳妇抓着自家公子胳膊,那种可怜兮兮模样,任谁看了怕是都要心软。

可惜,狗子遇到的对手是房遗爱。

时过五年,房二彪子越发长的虎背熊腰,一双浓眉大眼之下,闪烁着浓浓的兴奋之色,这小子似乎学聪明了,不再是那种彪呼呼的愣头青,比如他现在已经学会了躲藏,至少懂得在街角鬼鬼祟祟缩头缩脑。

只可惜虽然鬼鬼祟祟趴在墙角,但他那虎背熊腰仍旧像是一座小山,若是有人从侧面一看,会发现这货满脸都带着亢奋的神情。

懂得的人都知道,这是房家二彪子又要犯浑的迹象。

金牌小家丁狗子还在苦苦哀求,希望能够劝住自家的二少爷不要弄事,可怜他苦口婆心半天,猛然脸色巨变一下,整个人直愣愣呆在原地,眼中现出无比恐惧的颜色。

却原来是对面街上不远处,赫然有三个身影映入眼帘,看那走路动作,螃蟹横行一般,看那眉眼神情,仿佛天下人全都欠着他们两贯钱。

“苦也!”

狗子一声哀叹,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对面那三人急速而来,很快就到了街角这处,耳听一声哈哈狂笑,无比兴奋问道:“在哪呢在哪呢?房家二弟,你兄长说的那个找死老头在哪呢?哥哥我听到消息立马狂奔,临走还把拦我的管家揍了一拳乌眼青。”

说话这货,声音很熟,倘若有长安那边的老人见了,立马就会认出这是开国国公尉迟敬德家的傻儿子,尉迟宝林。

啪!

一声闷响,狗子半边身子仿佛塌陷下去,却是另一个猛货伸手一掌,仿佛老朋友见面一般拍在狗子肩头,这货的动作透着亲昵,可惜却忘了狗子只是个小小家丁,普通人哪里能抗住猛人一击,狗子只觉得肩膀头上火辣辣剧痛。

然而拍人的彪货却全然未知,反而一伸手把狗子从地上提溜起来,很是好奇道:“这不是房家的狗子么?你小子莫非也要参加今天的大事?厉害厉害,房家不愧是房家,连个家丁都有这份古道热肠,天下英雄,从此又多一席位也……”

拍人这个明显也是个彪子,只不过谈吐语言稍显利索,至少能拽一些文辞,听来像是那么回事。

这货不是旁人,赫然正是河间郡王家的长子李崇义,这货左手时时刻刻拎着一根狰狞无比的狼牙棒,上面却刻满了各种各样字体的以德服人。

最后一个最猛,分明乃是刘弘基的儿子刘仁实,这货的兵器非同一般,乃是古往今来很少有人能用的霸王戟,刘家彪子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他到达之后只是将霸王戟重重往地上一杵,次吗二楞问道:“给谁开瓢?”

三个彪子同时到达,再加上自家少爷裂开大嘴亢奋的笑,转眼之间,曾经的长安五大彪子已经聚齐了四个,狗子只觉得心如死灰,满脸苦涩不断念叨道:“完了完了,这次彻底完了,大公子不但把二少爷放了出来,还把三个彪…额,三个小英雄也喊了出来,这要塌天啊,这真是要塌天了啊……”

河间郡王的儿子李崇义。

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林。

刘弘基的儿子刘仁实。

再加上自家少爷房遗爱……

狗子嘴上哆嗦半天,心中忽然又些暗暗庆幸,喃喃道:“幸好程家那位没来,否则可就真要凑齐人了。”

可惜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猛见自家少爷一拍脑门,很是遗憾大叫道:“对啊,大师兄怎么没来,今日这般盛事,岂能少了程家。狗子,你个狗东西赶紧跑一趟,去把程家哥哥喊过来,就说兄弟们今天齐聚于此,要给一个该死老东西脑袋开瓢。”

狗子哪敢答应,一脸无助又蹲在地上。

李崇义伸手又把他拎了起来,顺手往外一扔道:“狗子英雄,前去探路,今番风云际会,不能不给你施展良机,记住了啊,扬名立万……”

狗子人被扔在空中哇哇大叫,无比惊恐道:“几位少爷,饶了俺吧。”

房遗爱顿时觉得有些丢人,骂骂咧咧道:“再敢如此孬种,不配做我书童。”

狗子不知为何竟然瞬间闭嘴,恰好人也在巷子外面落脚于地,仿佛风萧萧易水寒一般,狗子竟然双手攥拳向着远处走去。

那份坚定无比的背影,似乎有种破釜沉舟的味道。

“房家家丁,甚是英雄!”人狠话不多的刘仁实一竖大拇指,手中霸王戟重重往地上又是一杵。

忽然又张口开腔,这次话比平时多了一些,又道:“赶紧的吧,我爹最近看的很紧,霸王戟是我老娘帮忙偷出来的,我最迟晌午之时就得把兵器送回去。”

其他三个彪子顿时大奇,很是羡慕围过来道:“你娘竟然帮你偷兵器?”

刘仁实很是得意,眉眼斜天,鼻孔向上,傲然道:“俺娘说了,此乃正事,平日她不许我生事,但是师父的事情属于特殊,俺娘还说了,让俺出手狠一点,如果不能把那老东西的脑袋剁下来,以后她再也不帮我去偷霸王戟,俺娘还说,师父如父,谁敢对咱家师父不尊,哪怕仅仅只有一种苗头,那都得砍,刘家上下鼎力支持……”

“贤弟家风甚为高尚,盖过我等父辈良多也。”

李崇义赞叹不已,冲着刘仁实一竖大拇指。

忽然口中一声叹息,很是黯然道:“可惜家父虽然号称第一郡王,若是和刘家婶婶比起来却有些逊色,不但整天做事瞻前顾后,而且没有大英雄的霸气强横,尤其是涉及师门之事,我家老头子整天叮嘱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唉,以前咱们还能打打杀杀,这两个月却被关在家里不准出来,也不知家里怎么想的,更不知师父怎么想的,难道咱们真是惹是生非之辈吗?师父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严厉过。”

虎背熊腰的房遗爱突然愣愣开口,语带严肃道:“师父要大婚了,如今满城都是朝堂大佬,过段日子怕是天下各国都有人来,长辈们把咱们关起来也是应该。为了师父的大婚,咱们确实需要沉稳……”

这话说的很是深奥,竟然有种宝相庄严的味道,其他三个彪子微微一怔,愕然看着房遗爱有些吃惊。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崇义才满脸匪夷所思道:“遗爱贤弟,你读书了?刚才这番话,听着有种师父的味道啊……”

房遗爱脸上的宝相庄严瞬间不见,呲牙咧嘴道:“我读个屁书,这话是我大哥教的,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大哥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不但越来越像个严谨的老夫子,而且严厉起来很像咱们师父,他逼着我背诵刚才那段话,让我时时刻刻都要谨记着。”

李崇义一脸若有所思,忽然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家妹子似乎也是如此。”

旁边尉迟宝林和刘仁实同时开口,道:“我家里似乎也有一个。”

四个彪子八目相对,愣愣半天忽然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哆嗦道:“乖乖不得了,这必然是师尊的手笔,他在每家培养一个门生,专门用来看着咱们几个。”

说完之后,其中一个彪子突然又迷惑开口,很是纳闷道:“不对啊,程家为什么没有?难道大师兄比我们强么,他已经不需要有人看着了么?”

其他三个彪子顿时鄙夷看他,很是嗤笑道:“程家姐姐要跟师父睡在一个床头上,压根不需要单独再培养一个门生看着大师兄。”

第四个彪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是程家姐姐,果然比专门培养门生更狠。”

突然又响起一事,忍不住看向河间郡王的儿子李崇义,好奇再道:“二师兄,你表妹似乎也要嫁给师尊,怎么你家里不让她帮忙看着你?”

李崇义登时烦闷无比,悻悻然道:“谁说我表妹不曾看着我,我最近快被那个死丫头烦死了。”

其他三个彪子立马嘎嘎怪笑,有种有难必须同当才是好兄弟的舒爽感,突然又一起变脸,郑重其事道:“你表妹以后会是小师娘,你说话之时可得尊敬点。”

李崇义更加烦闷,烦闷憋的厉害了就有些火气,猛然把手中狼牙锤一挥,目光之中闪现出彪子的凶性。

不过他的凶性并非针对自家兄弟,而是恶狠狠的看向了这处街角的外面,那边长街尽头,房玄龄等人的身影已经很难看清,四个彪子远远盯着窥视,渐渐生出一股冲过去打杀一番的杀心。

我管你是什么名满天下的大儒?

我管你是不是自家老爹曾经的师长。

房家大哥派人通知我们,说你这个老头似乎心怀不轨,虽然还不确定,但是仅仅一个似乎已经足够你死了。

……

几个彪子杀心越来越重,眼见便要冲出去肆虐一番,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外面一声惨叫,紧跟着就见巷子口人影一闪,房家的小家丁狗子飞了进来。

噗通一声,重重落地。

噗嗤一声,满口鲜血。

“少爷,有个壮汉……”

狗子张口喊了一声,可惜也只喊了这一声,随后便见狗子脑袋缓缓落地,也不知口吐鲜血还能不能活。

四个彪子先是一怔,随即变得勃然大怒起来。

哪怕狗子只是个家丁,但他却是房遗爱的小书童,虽然狗子总是很讨厌的阻拦自家少爷玩耍,甚至有时候还多嘴多舌阻拦他们几个快活,但是狗子是个很好的家丁,彪子们都很喜欢这个小书童。

现在,狗子却被人打飞进来,整个人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是谁?”

房遗爱咆哮一声,虎背熊腰的愣小子双目通红。

砰!

刘仁实单手狠狠一提,杵在地上的霸王戟带起七八块碎石。

四个彪子暴怒之下正要冲出街角,猛见街角巷子口出又是人影一闪,四个彪子虽然脑筋直楞,但是个个都是出身不凡的将门弟子,再加上经受李云和翟让调教,对于征战之道更加娴熟,他们几乎同时下意识倒退一步,武人的敏锐让他们感受到一丝危机。

咚!

咚咚!

巷子口出,脚步声很沉,一步一步,厚如山岳。

刘仁实瞳孔微微一缩,手握琅琊棒道:“兄弟们小心一些,这是个决定猛将。”

巷子口处的脚步依旧厚重,并且脚步声的间距极其统一,突然那人影踏进院中,赫然是一个身高九尺的高大汉子。

四个彪子瞳孔又是一缩,隔得很远都能感觉得这人身上的威猛。

但是!

威猛又如何?

大唐将门子弟,从来没有后退那一说。

更何况这人还来历不明,并且直接打飞了房家的狗子,仅仅凭着这一点,几个彪子就知道他是敌非友。

吼!

房遗爱陡然咆哮一声,赤手空拳第一个扑了上去。

第353章 【宝儿小师姑】超级章节,补昨天

砰的一声巨响,是真的那种巨响。

一般人很难相信,拳头和拳头相撞的声响也会如此巨大,仿佛两只鼓槌重重砸在一起,发出的巨响带有一种低沉的捶鼓声。

蹬蹬蹬蹬蹬!

几乎就在四拳相撞的同一时刻,房遗爱连续踉跄十几步,鹿皮靴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显然房二愣子努力想稳住身形,可惜相撞的巨力让他压根停止不住。

而在对面,虬髯客纹丝不动,持拳而立,恍如山岳。

吼!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刘仁实的霸王戟当空劈来,右侧尉迟宝林枪出如龙,两把重长兵器大开大阖。

两个呆子虽然联手对敌,骨子里却有着大唐武将的风范,攻敌而不愿偷袭,所以同时暴吼一声道:“兀那汉子,吃俺一戟(枪)。”

唯有李崇义满脸阴险,轮动狼牙锤跳起来砸向虬髯客后脑勺,直到即将砸中之时,这货才嘎嘎狂笑大叫,道:“虽然围攻,但给提醒,记住了,俺们这叫以德服人……”

这一番动作说来很长,其实只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从房二愣子大吼出拳,到虬髯客双拳正面相撞,再到刘仁实的霸王戟和尉迟宝林的亮银枪,外加李崇义轮动狼牙锤跳到背后恶狠狠砸出,文字写来有着次序,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同时发生。

所谓高手相争只争一线,四大彪子出手的动作其实并没有先后之分。

“哈哈哈,来得好!”

但听虬髯客一声大笑,猛然单手朝着腰间一探,陡然巷子内白光一闪,一柄古朴大刀被他攥在手中。

但见他扬刀重重劈出,耳听三声轰鸣巨响,一阵罡风平地席卷,巷子中弥漫出一股惨烈杀气。

一人一刀,瞬间连劈三下,无论是刘仁实的霸王戟还是尉迟宝林的亮银枪,又或者背后跳起来砸脑勺的狼牙锤,三种兵器似乎同时被大刀劈中,三个彪子脚下也是蹬蹬蹬蹬狂退不断。

高手和绝顶高手,差距瞬间显露无疑。

“哥几个小心,这贼汉子好猛!”几个彪子之中李崇义最坏,拎着狼牙锤再次攻上来道:“准备绝招,弄丫挺的……”

可惜他话才说到一半,另外三个呆子刚要围拢合击,却见虬髯客踏步狂冲,手中大刀当空一记重扫。

轰隆!

呆子们手腕酸软,手中兵器轰然砸地。

“哈哈哈哈!”

虬髯客又是一声大笑,陡然整个人迸发出一股虽万千人吾往矣的霸道气势,大喝道:“想出绝招?还是留着以后再出吧!老子先把你们抓起来暴揍一顿,再去试试你们那位传说中力大无穷的小师尊……”

砰砰砰砰!

猛听四拳入肉,力道如击败革,四个彪子同时被他砸倒地上,一柄大刀却慢悠悠的杵在脚边。

但见这位虬髯大汉扶刀而立,身上那股霸道的气势不怒而威,傲然睥睨又道:“二十年不履中原,毛头小子也敢号称无敌,便是他爹李元霸在世之时,老子一刀在手也没怎么在乎过……”

“是么?你好厉害啊!”

便在虬髯客傲然之时,猛听巷子口处悠悠一声,似乎有人淡淡轻笑,又似熟睡之人的朦胧呓语。

声音虽轻,语气虽淡,然而虬髯客却觉背后一阵冰凉,这威猛汉子想也不想回刀一劈。

大刀重劈,罡风再起,同时他口中暴喝一声,巷子中宛如炸起晴天霹雳。

这一刀劈出之后,恍如百万沙场横刀立马,便有高山河岳阻拦眼前,似乎也扛不住这威猛霸道的重重一刀。

然而!

虬髯客眼中瞳孔猛地一缩。

他只看到一团黑影当空砸来。

那团黑影带着呼呼罡风,比他手中的大刀更加威猛。那黑影分明是一把大锤,大的实在有些太过离谱……

躺在地上的四个彪子咧嘴大笑起来。

只听李崇义嘎嘎两声,满脸嘲讽道:“这个傻叉,他竟然敢和师尊刚正面,呵呵呵呵,太好玩了……”

轰隆!

但听一声震的鼓膜生疼的巨响。

锵琅琅!

虬髯客的古朴重刀直接砸落地下。

叮当一声脆鸣!

大刀从中折断。

这位宛如霸王的汉子面色肃重,双目一转不转盯着身前三尺,他胸膛不断起伏,他口中喘息粗重,他只敢自己的手腕酸楚无力,手臂和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如枯。

兵器仅仅相撞一击,他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

好半天过去之后,虬髯客口中才缓缓发出一声,低低问道:“擂鼓…瓮金锤?”

却见对面一个青年,手中锤子慢慢往地上一杵,似乎在学习虬髯客刚才的语气,淡淡说道:“十来天不曾活动,我还以为天下又出了什么大高手,原来是个吹牛逼的傻叉,仗着一把大刀也敢人五人六,啧啧,脸呢?”

虬髯客气的胸口如塞大石。

刚才他用大刀砸倒四个彪子,傲然发出一句‘二十年不履中原,毛头小子也敢号称无敌’的狂言,想不到这才短短一瞬之间,他的狂言竟然被人原封不动堵了回来。

身为绝世武将,虬髯客有自己的自尊,他虽然一招溃败,然而武人的意志并未消沉,怒声道:“老夫虽然打他四人,但是并未痛下杀手,老夫方才用的乃是刀背,否则他们性命绝对不保,阁下言语轻浮,非是武人之风……”

“是么?”

对面青年淡淡一笑,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嘲讽。

虬髯客只觉胸口一股怒气翻腾,咬牙硬忍再次说道:“以你的眼力应该看出老夫手下留情。”

哈!

对面青年一声嗤笑,忽然把脸庞向前凑了过来,猛然神色一冷,森森然道:“在我的地盘,打我的徒弟,手下留情又如何,你打之前问过我没有。”

这霸气的语言,甩出去虬髯客至少十几条街。

“阁下……”

“闭上你的臭嘴,乖乖给本国主认错。”

对面青年一声暴吼打断,同时也宣布了自己的身份是谁,他猛然拎起杵在地上的擂鼓瓮金锤,仿佛轻飘飘一般往虬髯客肩膀一搁。

虬髯客半边身子顿时一软。

但是这威猛壮汉闷哼一声咬牙忍住,竟然硬扛着四百斤一柄的锤子努力撑了起来,看他那怒眼圆睁的强撑架势,分明是不愿意在小辈面前显露疲软。

李云笑呵呵看他一眼,忽然口中发出一声惋惜叹息,道:“可惜宝儿不再此处,否则死丫头会配合我把你绑了。”

啪嗒!

地上忽然扔过来一团绳子。

看着这绳子其实乃是一根腰带。

但见李崇义双手提着裤子站在旁边,一边满脸谄媚,一边涎笑塌腰,没脸没皮道:“师尊且先歇息一番,绑人的累活徒儿效劳。”

李云斜眼看他一下,笑骂道:“不错不错,很是不错,你这扔绳子的眼力劲不错,像极了你们的宝儿小师妹……”

李崇义原本满脸谄笑,听到这话陡然脸色一惊,似乎听到了全天下最可怕的事,嘴皮子连连打哆嗦道:“师尊不要害我,这话万万不可乱说,倘若传到宝儿小师姑耳中,徒儿我最少被她砍断一条腿。”

“对对对对!”

旁边三个呆子连连点头,可怜兮兮看着李云道:“是小师姑,不是小师妹,师尊啊师尊,求您可怜可怜我们。上次您只是在我们面前说了一句宝儿是我们的小师妹,而我们当时压根没敢接您那个话茬,但是仍旧惹得小师姑大怒,拎着两把刀子追着我们到处砍,说是我们没有严词拒绝,分明是心里支持师尊您的乱讲……”

说到这里似乎勾起了伤心往事,堂堂四个高大汉子竟然开始擦眼抹泪,无限委屈道:“可怜啊,那次我们被小师姑追杀五百多里,围着整个渤海城转了足足半个月,要不是阿瑶师娘帮着解围,恐怕我们早被宝儿师姑给砍死了,师尊求求您,这个话以后再也不能乱说了。她是我们的小师姑,不是我们的小师妹……”

李云满脸无奈,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闷,悻悻然道:“宝儿这死丫头,这几年越来越有些不讲理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四个呆子吓得面色苍白,其中尤以李崇义反应最为剧烈,这货已经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其他三个彪子勉强硬撑,不过目光却鬼鬼祟祟四处偷瞧,似乎生怕他们的小师姑突然跳出来,所以彪子们保持着随时逃跑的架势。

好半天过去之后,似乎发现宝儿小师姑不会突然跳出来,彪子们这才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李崇义忽然小心翼翼凑近李云,讪讪试探道:“师尊,要不您就一起娶了吧,趁着今日各家纳彩提亲,您把宝儿小师姑的亲事也给定下来,免得我们整天担惊受怕,传出去对您的威名也有折损……”

“对对对对!”

其他三个彪子点头如小鸡吃米,一脸可怜巴巴看着李云道:“至于提亲的长辈不用您操心,徒儿们保证给您找一个辈分尊贵的人,只要您肯点一下头,徒儿们必然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保证让宝儿师姑花容怒放,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拎着刀子砍人。”

房遗爱似乎被宝儿揍的次数最多,因此对于这事尤为上心,这彪子猛然把胸膛拍的砰砰乱响,大包大揽道:“我老爹,大唐宰相,如果让他帮忙去提亲纳彩,宝儿小师姑肯定觉得开心。”

尉迟宝林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我爹也行,毕竟是领衔左右武卫的大将军,并且还承担陛下的御林军大统领一职,搁到大唐所有国公里面也是一等一。”

“还有我还有我!”刘仁实不肯落后,急急表忠道:“我爹现在封了王爵,也能帮师尊去办这件事。”

最后李崇义提出一个众人皆惊的人物,很是急切道:“我去求淮南王爷爷,他的身份仅次于太上皇,有他老人家出面,宝儿师姑肯定满意。”

李云越听越气,陡然冷吃一声,怒道:“堂堂男儿,傲骨何在?就算尔等被宝儿揍过,可你们怎么就怕她怕到这般田地?宝儿入门比你们还晚,你们却被她拎着刀子到处砍,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四个彪子顿时垂下头来,可怜兮兮道:“宝儿小师姑是学武奇才,又有翟让师伯祖当她的大靠山,除了师伯祖给她开小灶,圣女师娘祖也经常教她武功,练的还都是绝学,我们哪里能比得上。”

“放屁!”李云怒气更盛,几乎厉喝一般道:“为师教给你们的很差吗?是你们自己不用心思去学。咱们道门神通有几十种,我根据你们的情况挨个选出最适合的武功,只要稍加努力锤炼,最少也是一流高手,可你们看看自己,这几年都练的什么?”

说着突然一指被擂鼓瓮金锤压住肩膀不能动弹的虬髯客,大怒又道:“四个人打一个,竟然被人一刀劈倒在地,倘若不是为师疾驰赶来,你们怕是早已被人给砸死了。”

四个彪子垂头掩面,可怜巴巴辩解道:“我们想当横刀立马的大将军,不想当纵横江湖的游侠儿,我们想帮着师尊开疆拓土,不想去做单打独斗的英雄豪杰,男儿志在沙场,百万厮杀才是血性……”

李云微微一怔,骂到嘴边的话猛然咽了回去。

这时虬髯客突然一声冷笑,目视李云道:“你这四个徒弟,倒是尊师重道,可惜你这师尊不通人情,白白瞎了四个忠厚孩子的心。”

他虽然被李云一招打败,然而骨子里却带着武人的刚强,哪怕此时被擂鼓瓮金锤压得半边身子麻木,然而嘲讽李云的时候仍旧傲然直身。

李云对这人倒是有些敬佩起来。

这时李崇义捡起仍在地上的裤腰带,上前准备将虬髯客狠狠捆绑起来,虬髯客一脸傲然无惧,摆出一副任凭他人捆绑的架势。

只不过,这威猛汉子忽然又张口说了一句,道:“地上那个小厮,伤的并不严重,老夫用的乃是巧劲,他飞进巷子吐血昏迷乃是摔的。”

四个彪子登时一呆,房遗爱连忙跑到那边去看,也许是凑巧,恰好看到狗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口中弱弱一言,次吗二楞道:“二少爷,您咋在这?”

突然似乎回忆起一切,连忙可怜兮兮抓着房遗爱胳膊,道:“二少爷,不能滋事啊,您们四个少爷一起出来,稍微一弄就是塌天大祸,咱们不去惹事行不行,狗子陪着少爷去打老虎,打老虎可好玩了……”

这真是个忠心的小家丁,昏迷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担心少爷会惹祸。

或者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能良心换良心,狗子仅仅是一个小家丁,却能获得四个彪子的友谊,刚才他被虬髯客打昏,四个彪子可是真心拼命。

虬髯客忽然一声轻叹,陡然竟双手抱拳冲着李云一礼,郑重道:“老夫想求一事。”

李云微微有些吃惊,看着他愕然道:“你竟然有余力行礼。”

说完才发现虬髯客面色涨红,耳鬓两侧全是汗水,显然这威猛汉子乃是鼓足所有力气抗住肩膀上的擂鼓瓮金锤,所以才能勉强双手抱拳行出一礼。

只听虬髯客郑重道:“我这辈子,从无欠人,刚才出手打这小厮,原本只把他当个普通娃子,现在见他心性如此,实有我辈武人之风,既然是同辈中人,那么出手打他就算欠了债了,老夫年纪已经不小,一身功夫却还没个着落,倘若阁下能给机会,老夫想把这个孩子收归门下。”

李云不有一怔,有些匪夷所思道:“你莫非忘了你现在还是个阶下囚?”

虬髯客傲然一笑,很是自信道:“你会放过我的,你缺我这种沙场厮杀的猛将。”

李云更加匪夷所思,甚至觉得这人脑子可能不太好,忍不住道:“你可能刚回中原还不知道,我大唐最不缺的就是沙场猛将。”

虬髯客看他一眼,不卑不吭道:“那是李世民的猛将,不是你渤海国主的猛将。”

李云顿时一呆!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才微微皱眉又道:“但是,你跟着那个老头回来……”

刚到家,又累又困(免费通知)

干了一天活,刚到家,可能现在开始码字0点以前来不及更新了,所以提前告知一声,再请假一次吧,基本上明天就能恢复正常状态,可以保持每天6000字更新了。

咱们这本书经历无数次挫折,缺少推荐和曝光机会好几个月,留下的基本都是老读者了,所以,大家应该都知道山水的情况,给我个谅解吧,前天因为没说明情况,群里便有读者让我给大家伙说说,那么,山水就给朋友们汇报汇报。

唉,因为我做手术停更,加上此前长达两个月的修改封书,咱们的书丢失了太多太多读者,而阅文集团是正规上市公司,所以小说的推荐位置都是按照成绩给的,这就导致形成一个死循环,咱们的书不断流失老读者,新读者又无法根据推荐位发现这本书,于是循环往复,成绩越来越差……

山水说一句凭良心的话,我现在是硬撑着责任心再写,因为之前我曾答应过大家伙,只要咱们的书放出来,那么不管如何都得写完狠人。

因为有承诺,所以硬撑着,否则我去开本新书,按照阅文集团的规则是可以享受新书推荐位的,以山水写书这么几年的能力,新书的收入肯定比老书多的多。

但,我得撑着写完。

给你们,也是给我一个交代。

人不可能永远低谷一辈子吧,我在狠人这本书上跌倒,我就从狠人这本书爬起来。

最后,晚安,你们去睡觉,我码字。

祝好梦……

……

哦对了,顺便跟大家说一声,别学我,搬砖真的挺累的,是真的搬砖,不是咱们平时开玩笑的那个网络流行语。

大家若有能力和机会,还是要趁着年轻多多努力赚钱给家人创造好生活啊,别像我,快四十岁的男人了,为了两个孩子得去挣扎。

中年人的心酸,从低三下四给人道歉开始,因为,我其实没犯错,但为了一口饭,我得跟你们讨着好,道着欠,生怕我最后的一点读者也流失了。

就是这么无奈和酸楚。

晚安。

第353章 【宝儿小师姑】

虽然心存迷惑,但是李云脸上丝毫不动颜色,反而用一种深邃悠远的目光直勾勾看着虬髯客,那种眼神看人看久了会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心里发毛。

发毛就对了!

李云的目光显得更加深邃悠远。

并且,嘴角也开始挂着胸有成竹的淡笑。

就仿佛他在暗示对方,若有所指道:“我刚才的话,你听懂了没?你品,你仔细的品,你好好的品……”

虬髯客明显有些迟疑。

迟疑很快变成了凝重。

……

李云这种烂大街的蒙人手段,搁在后世怕是连个小孩子都会嗤之以鼻,偏偏在古代竟然显得极其莫测,几乎可以说是逮到一个能忽悠瘸一个。

其实不止虬髯客,就连旁边的四个彪子同样如此,但见巷子里五个汉子直愣愣站在原地,大家看向李云的眼神渐渐变得敬畏。

人的身份若是到了一定高度,一举一动似乎都显得大有不同,哪怕是脸上随意挂笑,别人看了也会努力去琢磨……

就仿佛后世学生读书之时,老师总是让学生去归纳总结大文豪文章的中心思想,其实归纳个屁的,也许大文豪写作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

好半天过去之后,终于虬髯客鼓足了勇气,深吸一口气道:“你,早就知道了?”

堂堂一个骁勇绝伦的威猛大汉,问话却带着怯怯如小媳妇的紧张,甚至两只大手下意识捏住衣角,手心更是潮乎乎的沁出了一层汗……

偏偏李云眼神越发深邃,仰头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一句话不说!

一个动作也不做。

唯有嘴角微微勾起,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就他这种装逼架势倘若搁在后世,恐怕早就被人跳起来一板砖砸在脑门上,撂倒之后还得吐上两口浓痰,骂骂咧咧送上一句‘装你吗了个x啊’。

但是搁在此刻却不同了,虬髯客只觉的李云脸上全是高深。

你品,你仔细的品,你好好的品啊……

品的越深,忽悠的越瘸。

又是好半天过去之后。

虬髯客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威猛大汉明显更加紧张,小心翼翼又道:“你……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这次用的不是试探句,而是一种很明确的感叹句。

李云终于笑出声来。

偏偏虬髯客越发觉得笃定。

旁边李崇义等人已经对李云敬佩犹如天人。

师父他老人家,就是牛叉啊……

……

李云仍旧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并且把双手慢悠悠负在背后,突然口中淡淡一声,慢悠悠道:“渤海建国,白手起家,缺大将吗,缺……”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目光大有深意看了虬髯客一眼,淡淡又道:“正如你刚才所说,大唐的将领不是渤海的将领,大唐的将军也不是我的将军,本国主虽然已是诸侯,然而我麾下确确实实没有几个猛将……”

虬髯客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一双砂钵大的拳头忍不住攥了起来。

李云又看他一眼,脸上再次挂出淡淡的笑,忽然又道:“本国主看你年有四十,身高足足八尺望九,体格如山,厚重如岳,方才出手之间,堪称骁勇绝伦,又兼一脸虬髯,双目不怒自威,这让人不由自主想起一段传说,再由传说联想起来一个人……”

“是谁?”虬髯客明显有些激动,几乎脱口而出道:“敢问阁下联想的是谁?”

李云悠然吐出一口轻气,恍如云淡风轻一般道:“遥想当年隋末,忽有风尘三侠,横空出世,名动一方,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应该便是虬髯客……”

说着不等虬髯客开口,猛然加快语速又道:“虬髯客,张仲坚,世传祖籍扬州,隋末远蹈海外,当年十八路反王逐鹿中原,一个又一个英雄横空出世,有大将军,有大侠客,有杀人如麻的魔头,也有笑傲山林的悍匪,自古有云,每逢乱世,杀星出,而你张仲坚却能凭着一口大刀傲视群雄,在那风起云涌的时代杀出赫赫威名,也曾横刀立马,也曾斩将夺旗,你是猛将吗?是……”

这一番话长篇大论,刚好和前面呼应起来,前面自问自答渤海缺不缺猛将,现在自说自话虬髯客乃是猛将,如此一番语言说出,任谁都会产生一种李云想要重用虬髯客的错觉。

就连虬髯客自己也是如此想法,这个威猛大汉明显如释重负。

哪知李云突然哈哈一笑,抬手指着虬髯客问道:“渤海缺猛将,而你是猛将,如此好事,仿佛天赐巧合,但是,你来投奔我便用吗?”

虬髯客微微一怔,下意识道:“此言何意?”

李云傲然不答,反而继续自说自话,负手悠然又道:“自古用人不疑,又说疑人不用,谣传汉末三国之时,更有一见如故立拜大将之说,传至今日,引为美谈……”

他这话听起来跳跃性很大,甚至有点啰里啰嗦词不达意的味道,虬髯客明显被他绕的有些发懵,旁边四个呆子眼睛更是发直。

虬髯客毕竟是隋末大豪,武人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突然怒声道:“敢问渤海国主到底何意?”

“问的好!”

李云陡然转过身来,双目直直盯着虬髯客,沉声道:“本国主的意思很简单,我并不想用你做大将……”

说着不等虬髯客开口,紧跟着又道:“一见如故,立拜大将,不但给兵给钱给粮食,甚至同吃同睡如手足,这种典故听起来像是美谈,然而本国主却觉得全是屁话,凭什么一见面就得给你个大将军做,凭什么别的兵卒就得一刀一枪熬资历?就凭你功骁勇绝伦出手很猛吗?就凭你是隋末传说中的虬髯客吗?实话告诉你,这种事在本国主这里行不通,想当渤海国的大将可以,攒足了功劳再来和我谈。”

想当大将可以!

攒足功劳再谈!

当时之间,或者只有李云能够说出这么傲气的话。

我管你当初多么有名,你在我这里没有一丝建树,拿着当初的威名到我这里捞好处,不行……

……

……稍等还有一章,这章是大婚转折章节,下章开始大婚加速。

第355章 【阿瑶】

虬髯客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隋末猛将直直盯着李云。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突然缓缓开口,语带迷惑道:“我张仲坚降于人世四十年,生平还是首次见识阁下这种人。你可曾知,当初李世民赤脚奔出军帐,放声狂呼,只为拜我为将……”

李云陡然嗤的一笑,满脸恶趣道:“我二大爷那人什么都好,就是演戏演的不太认真,赤脚奔出军帐,这种事情你信吗?咱们汉人的鞋子简单易穿,他真的连穿鞋子时间都没有吗?”

虬髯客一脸若有所思。

又是半天过去,他忽然再次看向李云,沉声问道:“口舌之争,多说无益,我只问你一句话,若我张仲坚真心来投,渤海国主到底收是不收?”

“收!”

李云毫不迟疑开口,不过紧跟着又道:“但是没有大将军给你做。”

说着不等张仲坚说话,猛地抬手朝着外面一指,再道:“踏出此巷,往东出城,行一千两百步,有渤海新卒营……”

张仲坚明显一怔,显然他没弄懂李云的意思。

李云缓缓走上来一步,眼睛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新兵入征,先过三关,过了三关,编为小卒,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操练随法,恪守军规,若你能遵守这一切规矩,那倒是可以成为渤海国的一名小卒……”

“然后呢?”

张仲坚突然开口询问。

“然后么……”李云悠悠一笑,道:“能不能成为大将军,那就要看你能不能一刀一刀砍出功劳了。”

“好!”

张仲坚陡然放声大笑,浓黑的虬髯仿佛无风自动,但见这威猛大汉猛地提起大刀,然后提着刀子大踏步向外走去,大声道:“砍不砍出功劳,那得看渤海有没有仗打,老子这便去那新兵之营入征,只希望渤海国主不要让人等得太久。”

堂堂一位隋末猛将,竟然真的要去当个小兵。

李崇义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四个彪子愣愣望着虬髯客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尉迟宝林甚至很是纠结的抓了抓脑门,看着李云满脸不解说道:“师父,这人很厉害的,我老爹号称骁勇绝伦,但是在他手上撑不住十招,秦伯伯名动天下,但是风尘三杰只排老二,还有程处默他爹,当初被虬髯客三刀劈落马下,刘仁实他爹更丢人,他连人家一刀都没抗住,师父,这人真的很厉害……”

“我知道!”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隋末十八条好汉,此人并未列入排名,但若真格排算下来,他其实能够进入前三。”

几个徒弟不约而同点头。

排名前三是什么概念?

第一李元霸,第二宇文城都,第三裴元庆,第四熊阔海,李云说虬髯客能排前三,那等于是和裴元庆不相上下的绝世猛将。

既然是绝世猛将,为什么还要让人家去做个小兵?

几个徒弟明显不解,纷纷抬头看着李云。

李云再次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弯腰把两个锤子拎起来,然后手腕一转,突然把锤子递向徒弟们,四个徒弟吓了一跳,但又不敢拒绝不接,于是只能两两合力配合,龇牙咧嘴各自接住了一把锤子。

李云这才冷哼一声道:“罚你们把锤子抬回去,免得整天精力旺盛到处惹事,今日幸亏为师及时赶来,但是以后为师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及时。”

四个徒弟努力抬稳大锤,李崇义一脸讪讪辩解道:“师父,其实我们还有绝招没出,就算您没能赶来,我们也不一定会输。”

李云瞪他一眼,呵斥道:“那你知不知道虬髯客打你们的时候连三分力气都没使。”

李崇义咋舌不已。

四个徒弟看到李云面色不善,一时也不敢聒噪烦人,再加上抬着大锤确实很累,于是相互使个眼色拔腿便溜,转眼之间,巷子人去巷空,只余李云负手站在原地,望着虬髯客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忽然外面遥遥传来徒弟们的声音,分明李崇义略显担忧的禀告,道:“师尊,那老头去了师娘那边。虬髯客跟着他一起从海外归来,房家大哥跟我们说那老头不是好鸟……”

然后又听到一阵大呼小叫,似乎徒弟们因为抬锤子的事情争吵起来,声音渐去渐远,终于不可听闻。

李云一直负手站在巷子里,直到此处变得寂静无声,他忽然抬脚向外走去,目标正是阿瑶所住的那处坊市。

……

七个女孩之中,今日最忐忑的其实是阿瑶。

这丫头性格温婉,骨子里却也有种不为人知的自尊,她原本是住在自己搭建的草棚之中,但是这几日却从草棚里搬了出来,并且专门去渤海城的衙门办了一份贷款,用自己的积蓄首付了一间四合院。

几乎整个渤海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姑娘才是国主最喜欢的人,但是阿瑶并未把自己当成个特殊的人,她买宅子也只买了四合院的一间屋。

遵守李云定的规矩,四合院必须四家拼居。

阿瑶并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但她这次却单独买了屋子搬出来住,原因只有一个,她想正正经经迎接自己的大婚。

从纳彩,到问名,从纳吉,到纳征,虽然阿瑶不是一个喜欢攀比的人,但是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大婚的梦。

别的女孩都有娘家。

她没有!

别的女孩都有人帮着操办。

她也没有!

她一改往日的节约和俭朴,她独力买了一间房屋搬出来住,她以一种近乎倔强的方式谢绝了所有人资助,甚至连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的挽留也不肯听。

只因她没有娘家,她得给自己找个家。

这个傻丫头骨子里有着汉家女孩最为淳朴的传统,她很是固执的认为好女孩就应该在成婚之前乖乖待在家里。

没有家,那就自己买个屋子当做家,哪怕只住一段日子,但也遵守了传统,好女孩,就该乖乖待在家里等着丈夫来接她。

那才叫嫁人!

第356章 【皇帝的爹】

“敲门了,敲门了,都把眼睛睁大一点,不要放弃一丝一毫的细节!”

此处坊市之外,不远街头巷尾,只见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一脸紧张,忽然压低声音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是给自己提醒,又似警告身边的人。

他语气很是肃重,目光一转不转盯着前方,低声又道:“今日来的都是各家眼线,多余的话鄙人就不多说了,咱们相互之间也算熟识,彼此都知道来自哪一家,鄙人在此卖一个大,多嘴给大家提一个醒,大家好好想想,为什么家里要派咱们来……是监视那位阿瑶姑娘吗?是监视大唐的太上皇吗?为什么所有大唐的家族都很注重这件事,但是对于其她女子的纳彩却没有这么上心?究其原因只有一个,这位阿瑶姑娘太特殊,家族派咱们过来盯着,是想了解她的所有小事,倘若有谁对此不够认真,回去后受到责罚可不要怨天怨地。”

此人语速很快,然而表达意思很清,在场那些眼线连连点头,一人小声开口道:“郑先生但请放心,今日来的都是各家稳重之辈……”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如果不是稳重之辈,也不会被派到这里做观风。”

又有一人语带讨好,小心翼翼套近乎道:“郑先生乃是荥阳郑氏的大管家,想不到竟也亲自过来跑一趟,荥阳郑氏今日也要迎接纳彩啊,郑先生怎么不留在家中帮忙操办?”

郑先生看他一眼,语带肃穆道:“鄙人虽然是荥阳管事,可我没有资格留在家里,操办表小姐的纳彩乃是郑家大事,唯有族长夫妇勉强才有资格。”

他口中的表小姐自然是玲珑。

那人见他搭茬,连忙更加讨好,继续套近乎道:“郑先生,小弟来自蓝田孙氏,孙氏和郑家有过联姻,这几年更是多有走动……先生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到我这边观风,小弟来的最早,厚颜占了一个最好的观察位……”

言语之间,颇有攀附。

蓝田孙氏是个中型世家,荥阳郑氏却位列五姓七望,虽然这些眼线并非各族嫡支,但是相互之间也存在着阶级分属。

郑先生冲他点了点头,竟然真的毫不客气走了过去,然后大喇喇占据了对方的观察位置,一边向外观察一边才道:“多承好意,郑均心领!”

对方登时大喜,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郑大哥能够赏脸,小弟鼓舞欢欣……”

刚才还喊人家先生,转眼就顺杆子爬着喊大哥,并且还摆出一副诚心求教的架势,小心翼翼低声问道:“郑大哥您给指点指点,小弟对于今日的任务有些吃不准!”

其实他哪里会吃不准?

能被派来这里的都是各家人精。

他这样说无非是刻意讨好,世家之人最为擅长攀附之道。

郑先生心知肚明,表面功夫更是做的四平八稳,竟然对他叮嘱起来,仿佛诚心提点道:“你记住,咱们的观风很重要,需要细心观察,记住此处一切……”

说着停了一停,接下来的话语分明也是警醒他自己,肃重又道:“哪怕那位阿瑶姑娘随随便便一颦一笑,或者仅仅是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额前发丝,又或者太上皇说了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咱们都要当做大有深意记录下来,小心盯紧了吧,千万不要办错了差事,注意,不要发出嘈杂声,谁若影响了那位姑娘的纳彩,各自想想你们回去会是什么遭遇。”

巷子里的眼线们脸色一紧。

这时蓝田孙氏那人忽然又道:“郑大哥快看,四合院有人开门了。”

郑先生面色一重,在场众人也忙把目光投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所有人全都摒气凝息,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果不其然,只听吱呀一声……

那座四合院的大门轻轻打开了!

巷子口里的眼线更加小心翼翼。

却见那大门打开之后,门内站着一对衣衫朴实的中年夫妇,那对夫妇的脸上带着农户特有的谨小慎微,说话之时也带着一种怯怯弱弱。

虽然怯怯弱弱,但他们仍旧还是开了口。

只见那对夫妇的男人小声问道:“请问,是您敲门吗?”

说完之后似乎又努力积攒半天勇气,这次声音略显大了一些,再次道:“您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话音竟然带了一点质问的味道。

只这一句话,巷子口处所有的探子目光刷刷转动,所有人全都看向敲门那个老人,在大唐很少有人敢这么质问一个老人。

那老人是开国者!

虽然退位了!

但是退位也是一代帝王!

哪怕是五姓七望的顶级门阀,对于那位老人也不敢加以颜色。

那是李渊,大唐的太上皇,皇帝李世民的父亲,渤海国主李云的亲爷爷。

李世民加上李云这两个名字,几乎乃是世间一切权力和实力的象征。

偏偏现在却有一个贫寒无比的农户男人,竟然对老人发出一声略显不尊的质问,虽然语气怯怯弱弱,但是质问毕竟就是质问。

几乎所有探子都在琢磨李渊接下来会做如何反应。

是暴怒?

还是不满?

是挥袖而去?

还是冷哼呵斥?

……

谁也没有想到,李渊竟然拱起了手。

很是正经的行了一礼!

巷子里的探子们吓了一跳,那对农户夫妇明显也吓了一跳。

大唐的太上皇,竟然在一座门口拱手行礼?

却见李渊呵呵一笑,说话也显得和蔼可亲,笑眯眯道:“老夫拢右李渊,今日特来拜访,贤夫妇可否给个薄面,允许老夫登门入内一叙?”

嘶!

探子们倒抽一口冷气。

听听这话。

多吓人!

老夫,拢右李渊,贤夫妇,可否给个薄面……

郑先生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断给自己警醒道:“这对贫困夫妻的相貌需要好好记住,以后再也不能当做等闲的平民而视之。”

确实不能当等闲平民视之了。

因为这对夫妇今天代表的是阿瑶娘家人。

那位阿瑶姑娘自己买了一间屋子搬出来住,她今日迎接纳彩,她没有娘家,所以,秉承古老中华的传统,远亲不如近邻,她的邻居就是半个娘家人。

啾,啾啾!

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大雁的叫声。

但见两个金吾卫一路而来,怀中各自抱着一只肥硕大雁,翅膀不断扑腾,显得精力旺盛。

李渊站在院门口呵呵再笑,指着两只大雁道:“家有小孙,问此有女,贤夫妇可否体恤老朽年迈,允许卫士们携雁登门……”

那对中年夫妇仍旧显得局促,不过脸上很快透出一股子由衷诚恳的欢喜,只见那汉子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好事啊,好事,前几天就听阿瑶妹子很是羞涩跟我们提过,说是最近几日可能会有人前来提亲,阿瑶妹子家里没人,所以想让我们这些邻居帮着搭一把手,哎呀呀,快进门,老丈您刚才说自己是拢右的啊,拢右可是个出产粮食的好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热情的开始招手,话里话外透着忠厚,骨子里都是老百姓的赤诚,说话像是唠家常一般,听得巷子口那些探子目瞪口呆。

显然这汉子不知阿瑶情况,所以实实在在把阿瑶当成了一个可怜丫头,在中国老百姓的传统认知里,邻里之间遇到这种事情必须帮忙,不但要帮忙,还要拿出十足的热情,他已经开始冲着李渊招手,甚至准备上前接过那两只大雁。

反倒是他妻子稍微精细一些,突然用手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然后用目光小心翼翼暗示一番,分明是让丈夫注意抱着大雁的两个卫士。

那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又现出拘谨。

咕嘟!

他下意识咽口唾沫,然后也变得像妻子那般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老…老丈…,您是干啥的?”

李渊笑呵呵一缕胡须,极其和蔼冲他点点头,似乎老人突然来了恶趣味,竟然像小孩子一般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问老朽是干啥的啊?老朽以前当了九年皇帝,现在老了不想干了,所以就把皇位让给儿子干。”

噗通!

中年汉子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以前的皇帝?

现在皇帝的爹?

来帮孙子提亲……

他一脸呆滞转头,目光呆呆看向自己妻子,好半天过去之后,这汉子才仿佛做梦一般问道:“孩他娘,阿瑶妹子她…额不对,是阿瑶姑娘,阿瑶姑娘她,她要嫁的到底是谁啊?”

可怜他妻子哪里能够回答,他妻子也早已双腿酸软坐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咽口唾沫,然后也变得像妻子那般小心翼翼,试探问道:“老…老丈…,您是干啥的?”

李渊笑呵呵一缕胡须,极其和蔼冲他点点头,似乎老人突然来了恶趣味,竟然像小孩子一般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问老朽是干啥的啊?老朽以前当了九年皇帝,现在老了不想干了,所以就把皇位让给儿子干。”

噗通!

中年汉子双腿一软坐到地上。

以前的皇帝?

现在皇帝的爹?

来帮孙子提亲……

他一脸呆滞转头,目光呆呆看向自己妻子,好半天过去之后,这汉子才仿佛做梦一般问道:“孩他娘,阿瑶妹子她…额不对,是阿瑶姑娘,阿瑶姑娘她,她要嫁的到底是谁啊?”

可怜他妻子哪里能够回答,他妻子也早已双腿酸软坐到了地上。

第357章 【春风十里,不如你】

在探子们一脸震惊的注视下,那个‘胆大包天’的老东西真的走向那座四合院,步履悠然,恍如踏青。

然后,他慢悠悠站定在四合院门前,口中发一声淡笑,语调显得很是古朴,悠悠道:“世闻君者修其德,圣说仁者乘其车,辙辘辘,万民随,故而为人帝王者,修德而乘万民车,老夫此次归来,入耳所听全是大唐李家修德乘车,老夫原本欣喜莫名,感叹汉家终于有福也,岂知今日一见,方知传闻只是传闻,堂堂大唐太上皇,竟然捉弄一对可怜的平民夫妇,吓得人家软倒在地,这便是李家皇族的威风么?李渊,你一点没变啊……”

哗!

巷子里的探子们一片哗然。

这老东西……

他敢直呼太上皇的名讳?

……

李渊豁然转身,双目隐隐闪过一抹精光,似乎这一刻的大唐太上皇再也不是那个退位让贤的老头,仿佛突然又变成隋末那个胆敢起兵造反的太原李。

街面忽有一阵轻风吹过。

两个老人在四合院门口对面而立。

房玄龄等人恪于规矩,几乎不约而同拱手行礼,恭敬道:“臣等,见过太上皇。”

然而李渊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另一个老人同样目光如火。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渊突然嘴皮微动,语调很沉,似带冷厉,道:“文中子,王通!”

对面老人正是王通,闻言面上淡淡一笑,突然道:“大隋太原留守,李渊!”

李渊面色明显一怒!

两个老人眼中似有刀光剑影。

又是好半天过去之后,李渊冷哼一声道:“曾经誉满天下的大儒,朕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王通抬手一抚长须,语带悠然道:“曾经大隋炀帝的表兄,老夫还以为你会救炀帝一命呢!”

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大唐太上皇和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儒当面碰撞,奇怪的是房玄龄等人竟然一点没显出焦急。

似乎又过了良久,猛见李渊仰天哈哈大笑,似乎心情极其舒畅,突然手指王通道:“你这家伙来的正好,先帮老夫撑撑门面。有你这个大儒陪同登门,今日纳彩倒也说得过去。”

王通也在同一时间收了冷色,同样指着李渊大笑道:“老夫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不过老夫并非前来撑场,反而是帮着当年的老朋友给人谢罪。”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

谢罪?

谢什么罪?

明明今天是来纳彩提亲的……!

李渊的大笑戛然而止,目光突然闪烁一阵森然。

这位大唐太上皇的语气又变回冷厉,双目直直盯着王通道:“你连此事都知道了?”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偏偏王通似乎一听便明,依旧面带悠然道:“远蹈海外二十载,归来却非双眼黑,门下颇有学生,也算尊师重道……”

这话说的有些隐晦,暗示的意思却很明白,这是告诉李渊有人告诉他中原发生的各种事,也算是侧面回答了李渊刚才的猜疑。

但是,这种话似乎不该对皇族说。

因为,太狂了!

属于找死的行为!

这话不啻于直接告诉李渊,你们李家很多大臣都是我弟子,他们什么都不隐瞒我,他们把很多不该说的事情告诉了我。

自古皇家最烦这种人。

名望太高,影响太大,说句不好听的话,桃李天下有时候也意味着左右天下。

果然只见李渊面现杀机,森森然道:“文中子,你不怕朕砍了你?你我当年之友谊,比不上这天下更重。”

王通却突然踏前两步,忽然伸手探向两个卫士怀抱的大雁,似乎语带深意,又似愤世嫉俗,冷哼道:“夺了人家丫头的家业,却只送来两只大雁做礼,看似遵从古礼,实则刻薄寡情,李渊啊李渊,你们李家亏不亏心,李渊啊李渊,你这个做表叔的不该谢个罪吗?”

李渊微微一怔,眼中不知不觉闪过一丝愧疚。

王通却猛地伸手一夺,竟把两只大雁从卫士怀中夺出,然后陡手一扔,赫然扔进院门,这举动似乎乃是出于好意,可惜两只大雁却失去了人的执掌,瞬间翅膀扑腾几下,转眼竟冲飞而起,天上啾啾几声,传来喜悦唤鸣。

这番转折实在太快,导致在场众人全都没能反应过来,李渊同样面色呆滞,好半天才勃然大怒道:“王通,你做死耶?”

王通似也始料未及,不过这老货不愧是一代大儒,临机决断,反应极快,陡然仰天发出长叹,望着两只大雁道:“礼物太薄啊,薄的让人看不起,飞便飞了吧,免得辱没了那个丫头,薄礼已失,当有加厚,既然如此,不如如此……”

说着探手入怀,故作悠然掏出一个小口袋,道:“吾闻上古之时,天神采五谷以贺神农,遂能养育芸芸众生,号称天下第一大礼,老夫云游海外二十年,竟也欣得高产奇粮五种,辛苦携带归来,可当天下第二大礼也!”

李渊下意识看向小口袋。

王通眼中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精光,悠悠然道:“你我相交甚笃,当知老夫从无夸大。此五种奇粮简直就是神物,远比我中原神农传下的五谷更为宝贵,只需播种之后稍加侍弄,一亩所产可达数十石之高,若是中原能推广粮种,你想想可以养活多少人?这份大礼,厚不厚重?若是送给那个女娃,她的纳彩够不够场面?最主要的是,你李家夺人家的罪过,勉强算是弥补一半也……”

李渊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道:“真有…真有数十石?”

这位大唐太上皇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问话的表情分明已经笃信对方,当年他任大隋太远留守,王通在太远开设学林,实乃文坛大儒,声名远播天下,山西文中子,桃李追孔丘。

在李渊的记忆里,这个老朋友从来没有说过谎。

也就是说,小口袋里真有神物一般的奇粮粮种。

“真有…真有数十石?”李渊语气更加热切,再次声音颤抖问了一声,激动之下,忍不住伸手去拿。

王通却把小口袋往回一收,语带深意道:“这是老夫欲送之礼,却非送给你李家之礼!”

李渊几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老夫方才便要请你陪同登门!”

王通怡然而笑,语带深邃道:“那老夫便再提你送出一份谢罪之礼……”

这一次,却从怀里掏出来个精致无比的小瓶子。

李渊问都没问,一把拉着他转身,两个老人径直踏进院门,那两个卫士则是高声恭喊道:“大唐太上皇登门,特为阿瑶姑娘纳彩!”

……

不远处的巷子里,一群探子摒气凝息的努力观瞧着,生怕漏过这里发生的一点一滴,免得回去之后无法汇报仔细。

而在巷子口的另一处,李云仍旧隐在墙角之下,他目光直直盯着已经打开的四合院门,好几次都是强行摁住自己冲过去的冲动。

由于注视院子太过紧张,以致于身边有人经过也没注意,等到李云反应过来之时,却发现身边站着一个颤巍巍的老头。

这老头年纪大的有些吓人,单看脸上的沟壑怕是得有**十岁,老头身上穿着极其朴素的长衫,但是看料子似乎不是贫穷百姓的穿用。

李云心里微微一动,忍不住便想问问老头来历。

哪知他还没有开口,老头已经笑眯眯问了他,一脸和蔼道:“小家伙,你很担心对不对?”

李云微微一怔,心里又是一动。

老头不等他回答,再次笑呵呵道:“你躲在这里监视,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心,方才好几次忍不住冲出墙角,却又强行摁住走了回来,老朽看不明白啊,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过去?”

李云转头看向四合院那边,轻声道:“女孩嫁人之前,不与男子私会,哪怕是自己夫君,也要遵守礼仪,她是个执拗的傻丫头,总觉得做到如此才算是嫁了我,所以……”

“所以你虽然担心,但却强忍着不肯过去,过去了就会和她见面,会破坏那个丫头心里的憧憬,对不对?”

“老丈所见非凡!”

“呵呵呵呵!”

老头似乎很喜欢别人恭维他,颤巍巍的抬手不断捋着胡须,突然又道:“文中子乃是一代大儒,说是文坛领袖也不为过,二十年前尚是隋末,文中子已然名动天下,此人名望极高,便是李渊对上他也会不由自主矮上半截,人若底气不足,遇事便失了方寸,一旦失了方寸,蛛丝马迹便不可察觉,娃娃啊,你明知那个文中子心怀不轨,你就不怕你祖父失了方寸中他谋算吗?”

李云心里一惊!

老头又道:“李渊中谋算也就罢了,你的可爱小妻子可咋办?今日虽有房乔和李绩等人跟着文中子,可是这群蠢货哪个敢质疑他们的先生?面对一代大儒,不是谁都有底气指摘的哟……”

李云豁然转身,目光直直看着这个老的吓人的老头,郑重问道:“敢问老丈,您从何来?”

“好说!”

老头虽然老的浑身颤巍巍,说话之间竟然硬邦邦的中气十足,一捋胡须道:“你问老朽从何而来,老朽便回答你一个从长安而来,你若问老朽为何而来,老朽便回答你一个过来看看咱们汉家的渤海国……”

李云又是一怔,隐隐觉得这话大有深意。

却见老头忽然踏前一步,看似浑浊实则深邃的目光望向四合院,颤巍巍又道:“老朽我是谁啊?老朽我叫颜师古!虽然是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但却整天不想死的太早,因为我听说天下出了一个爱民如子小家伙,满中原的老百姓都指望这个小家伙过上好日子。我这个老头躲在书斋里很久了,不想问事,免得嫌烦,但是现在却想站出来帮着小家伙挡点事,和天下的黎民百姓比起来,一个号称大儒的文中子骂死他又何妨?”

脚下又踏前一步,身子仍旧颤巍巍,但是忽然竟有种如山如岳的厚重,仿佛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浩然正气笼罩全身。

但见他忽然回望李云一眼,笑呵呵再道:“老头虽是老头,可也不是光吃饭不顶用的糊涂虫,文中子名满天下一代大儒,恰好老头我的名声也不遑多让,若是真格对比起来,他还得弯个半身乖乖给我行个夫子礼。小家伙,不用怕,文人那点事,老头我门清,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免得和那个乖丫头见了面,人家满心憧憬着规规矩矩嫁给你,咱们可不能破坏了这份娇憨和乖巧……纳彩需要大儒登门才有面子是吧?老头我这个大儒中的大儒岂不比文中子更胜一筹。”

说话之间,抬脚而去,身子骨仍旧颤巍巍的,然而每一步竟似有种顶天立地的威势。

李云怔怔发呆。

随即大喜过望。

颜师古?

竟然是颜师古……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颜老夫子竟然也到了渤海,并且还在他最为纠结的时候出现,分明竟是要帮自己去探一探那个海外归来大儒的成色。

若是真的心怀不轨,那事情好办多了。

若是猜测有所错误,那也只是大儒之间的文争。

不管事情如何,都不需要他打草惊蛇,他不怕打草惊蛇,但他不忍心破坏阿瑶的梦想。那个傻丫头搬出来住,不就是想着在大婚之前谨守礼仪么?

……

颜老头才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了。

但见老人家颤巍巍转头,脸上竟然挂着小孩子淘气一般的笑意,突然冲着李云眨了眨眼睛,仿佛小孩子做游戏一般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纳彩的大雁被人故意放飞了,咱们可不能空着手登门提亲,你祖父和房乔他们脑子笨,陷入文中子的谋算而不自知,咱们爷儿俩清醒,咱们不需要他替你送礼,小家伙,你身上有啥能送的东西没,拿一样让老头帮你送给那丫头。”

李云又是一怔,随即开始浑身乱摸,可惜摸了半天身无长物,脸上不由自主现出一丝焦灼。

颜老头静静看着他浑身上下掏东西,看了半天终于知道这小家伙掏不出来,老头琢磨一番,开口提醒道:“若是连个随身物件都没带,那么说一句情话也是可以的,老头帮你捎过去,保准那丫头很是喜欢。”

李云愣了一愣,愕然看着老头一脸促狭的模样,您老人家这都快要一百岁的人了,怎么对于男女之间的调调这么了解。

他一脸古怪,对面颜老头满脸笑眯眯,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恭敬行礼道:“那便请颜夫子帮我捎去一句话……”

第358章 【要不要?】二合一

颜老头静静听完,陡然便是一声长叹。

好半天后,夫子抬首望天,语带遗憾道:“只此一句,天下再无情话可追,娃娃啊,你让以后的男孩子怎么办?”

说完颤巍巍而去,背着手慢悠悠而行,陡然又有一句感慨传来,似乎在道:“便是老夫,忽然也觉得华夏文字竟是如此美妙,虽无之乎者也,然则情动人心,一个天生神力之人,偏又文采盖压寰宇,莫非这世间真有天生圣人乎?生而便可尽知人间万道,娃娃啊,你额角有峥嵘之像哟……”

李云下意识摸向额头,脸上不由现出古怪之色。

额角峥嵘这词,似乎是形容人的脑门被打肿了吧……

他默默望着颜老头背手而去,很快便听到四合院中传来数声惊呼,李云连忙侧耳倾听,隐隐听出惊呼之人分别是谁!

第一个惊呼的明显是自己祖父,那位大唐太上皇的声调带着莫大惊喜。

第二个惊呼的似乎是房玄龄,大唐丞相的声调带着莫名震惊。

然后,四合院里一阵鸡飞狗跳。

在那鸡飞狗跳的嘈杂之中,猛然颜老夫子的声音悠悠而起,说话仍旧是那般颤巍巍,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浩然正气,遥遥传来道:“文中子,老朽问你,圣王之道,黎民之苦,人皇垂拱而治,却能天下太平,强者庇护万生,魍魉蝇营狗苟,夫汉家百姓民心之所寄,老夫该当如何责骂你?既然远蹈海外,何苦再次归来,he~tui,这一口浓痰,你给老夫乖乖接着吧……”

李云目瞪口呆!

他一脸傻傻看着前方的四合院。

这个颜老头……

这也太霸道了吧……

刚才不是说要去和王通文争么,怎么一见面直接就是一口老痰招呼上了?

其实他哪里明白,颜老头这一招才叫直指要害,自古文人之争远比沙场更加凶险,那是另外一种看不见厮杀的血腥,文人之争,无所不用其极,便是春秋百世的孔丘老人家,当年也曾用过无赖一般的文争手段。

华夏自古有句老话,人老精,鬼老灵,颜老头不愧是名垂当世的大儒长者,果然文人之间的争斗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来。

老人家深知大儒之间的争辩一旦发起,那么绝非短时可以分出胜负,故而,直接用了最刁钻的手段。

不骂,不争,不辩,不语,张嘴就是一口浓痰,你一个晚辈大儒乖乖给老夫接着吧……

那位曾经名满天下的大儒若是被这一口浓痰喷中,恐怕再也没有颜面留在四合院里傲然装逼。

果不其然,只听四合院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然后只见王通一脸羞怒冲出院门,停也不停的甩动袍袖急急离去。

恰好途径李云所立之处,王通猛然脚下一停,这位海外归来的大儒脸色凝重,望着李云突然开口发问,略显试探道:“渤海国主?李云?”

李云不置可否,只是语带深意淡淡一笑,悠悠然道:“上天很有意思,猫喜欢吃鱼,猫却不能下水,鱼喜欢吃蚯蚓,鱼却不能上岸。人生,就是一边拥有,一边失去,一边选择,一边放弃。人生,哪有事事如意?愿望,哪有样样达成?做人,不能心存妄想,因为不现实,做事,不和时势硬刚,因为刚不过,更不要永远陷在往事之中,因为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

说到这里缓缓一停,忽然大有深意看了对方一样,又道:“有些事,该放下的需要放下,二十年前家父横空出世,二十年后有我傲立中原,也许是上天看到华夏老百姓太苦了,所以才会降生我们父子一对杀神,既然这是上天的意思,咱们还是不要忤逆了吧,有一位长辈告诉过我,说是二十年前有一群疯子远去海外寻找绝世剧毒,这些疯子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想说的是即便我失去神力仍旧要庇护黎民,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也要一往无前,王通王大儒,你能感觉到我的决然么?”

王通脸色微微一变,张口道:“渤海国主此言……”

然而李云哪里给他说话机会,猛然厉喝一声道:“乱我华夏者,本国主死也咬上他三口,你永远不能明白,战乱会让百姓如何的水深火热,当年我曾是个流民,差点饿死在长安街上,那种转眼即死的恐惧,简直是世间最为苦难的折磨,我不想让老百姓们再次去品尝,王通你听懂了没有……”

王通脸上再次变化,神色越发凝重起来,他看着李云上下不断打量,好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渤海国主这些话,老夫竟然听不懂!”

李云厉色猛然一收,仿佛刚才森冷厉喝的不是他一般,他冲着王通悠然一笑,慢条斯理道:“听不懂么?那便听不懂吧!你是大儒,习惯了之乎者也,本国主乃是武人,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其实我觉得世间之事并不需要弯弯绕绕,说话直来直去照样能把事情说清楚。王通王大儒,感谢你在海外带回来的种子,倘若阁下能安心做个大儒,本国主倒是想请你去我的书院里坐坐,不过么,那得是以后的事了,暂时本国主还看不透你,我很怕你是当年那批去找毒药的疯子中人。”

“哈哈哈!”

王通忽然放声大笑,指着李云道:“渤海国主,果然如传说中般杀心浓重,老夫只是个海外归来的儒生,在你眼里竟也变成该杀该砍的祸乱疯子,人人都说你聪明绝顶,老夫却看你已经被杀心蒙蔽了灵慧……”

“是么?”

李云又是悠悠一笑,似乎对于王通评价他的杀心不置可否,只不过他言语之中再次饱含深意,淡淡笑道:“那么本国主就等着将来能有一天,渤海书院里会出现一位博学仁慈的大儒长者,此乃汉家之福,我喜欢旁听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说着深深看了一眼王通,再次道:“大儒若是能去,当有桃李芬芳!”

王通面色忽然也恢复悠然,同样看着李云淡笑道:“老夫二十年前开设学林,山西太原已是文坛圣地,渤海国主此话,倒让老夫回想起当年许多学子……”

就在他刚刚说出‘学子’二字之时,后面房玄龄等人恰好奔出院门来追,陡然听到四合院中一阵呵斥,却是被颜老夫子唤着小名全都喊了回来。然后,只听颜老头挨个点名喝骂,骂的几个大唐重臣乖乖低头。

老头子猛啊!

文坛硕果仅存,堪称世间人瑞,老头子一旦发起飙来,那真是横行无忌肆意而为,别说是房玄龄和虞世南这些人,便是大唐太上皇也得乖乖在一旁听着,偶尔还得赔笑两声,显然李渊也惹不起这位华夏的人瑞。

老头子骂人骂的很凶,并且声音也骂的很大,似乎是故意要传送出来,颇有民间老百姓指桑骂槐的味道。

王通面上明显抽搐一下,不由自主转头看了四合院一眼。

李云在他身旁淡笑出声,意味深长道:“你看,咱们汉家不是以前的时代了,文有老人家坐镇,武有本国主厮杀,无论是文是武,这片天地再也没人能够掀起风浪。王通王大儒,听本国主一句诚心的劝,人不要陷在往事之中,也不要太过心存幻想,著著书,立立传,用心调教几个学子,传扬华夏的传承文化,这才是一个大儒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偷偷在边陲极北建立一个令人不省心的小国,说句不客气的话,就你从海外带回来那两万战士不够本国主一锤子砸的……”

王通终于脸色猛变。

李云却没有为难于他,反而双手正经拱手一礼,微笑道:“好走,不送,本国主要大婚了,期待王大儒能来喝一杯。”

王通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不发一言转身便走,李云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隐约可以感觉到这人的意志并未转移。

他的步子依旧坚定。

还真是个为了梦想不肯回头的疯子……

李云看着他的背影不断远去,终于消失在这一片坊市的尽头。

这时忽听身后脚步声来,但听颜老头笑呵呵的声音颤巍巍响起,似乎像个小孩子一般得意,道:“老夫多年不骂人了,今天一骂倒是有些舒筋活血,李家小娃,事给你办成了,等到大婚之时,别忘请老头喝上一杯。”

李云连忙转身,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他小心翼翼搀扶着老夫子,恭恭敬敬道:“老人家若是能来,晚辈当亲自奉酒伺候。”

颜老头看他一眼,点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此言发自真心,你眼中的诚恳骗不了人,老头子很喜欢你这个小家伙。”

忽然鬼鬼祟祟冲着李云眨了眨眼,很是搞怪道:“到时候你专门弄一间小屋,屋里只放上一张小桌子,老头我到时多喝几杯,再把另外两个老家伙也灌上几杯,我们三人的年龄实在太老了,不太合适出现在场面之下,否则惊世骇俗,对你大婚不利。”

李云微微一怔,有些莫名其妙道:“您老这话太深,晚辈有些听不太懂……”

颜老头嘿嘿一乐,拍拍他肩膀道:“你家一个媳妇的祖父,出世就得杀人喝血,你家还有一个童颜如子的祖师,出世怕是要吓死一群人,所以还是让老头我拉着他们在小屋里喝,免得世人说你家里尽是一些老不死。流言蜚语这东西最容易走样,尤其你那个媳妇的爷爷还不是好鸟。”

李云再次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老人家您…您认识我祖师……”

颜老头十分得意,道:“今年他一百零七岁,老头子我今年一百零三岁,虽然比他少活四年,但我以凡人身份赢了他,嘿,修仙问道很了不起么,老头子我偏偏不认输。他号称陆地神仙才活到一百零七岁,老头子我一个普通人同样活到一百零三岁,怎么样,是不是有种神仙也就如此而已的感觉……”

李云傻乎乎的点头,他脑子只觉得阵阵发懵。

颜老头似乎更加得意,拍拍他肩膀又道:“娃娃你不知道,你那祖师是个出了名的老骗子,当年我们三个人相识为友,你媳妇的爷爷可是没少挨他坑骗,唯有老头子我精明的很,每次都能洞穿你祖师的坏蛋本性,他骗不赢我很是生气,就和我约定谁能活的更久一些,这老家伙没有一点当大哥的样子,他一个修仙问道的竟然和我比寿命,娃娃你说,要不要脸。”

李云简直匪夷所思。

只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

祖师爷……

齐嫣然的爷爷……

再加上现在的颜老头……

似乎三人竟是当年结义兄弟,各自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虽然道路不尽相同,但是每个人都成为其中翘楚。

祖师爷成了道家至尊,齐嫣然的爷爷成了隐门大魔头,颜老头关起门来读书立传,也成了大儒之中的大儒。

当年他们结识的那个时代,该是如何一种人才如潮的时代啊。

……

颜老头似乎炫耀够了,终于把手从李云肩膀拿下来,老头子毕竟年龄太大,说话半天已经有些精力不济的样子。

李云连忙小心搀扶,生怕老人家磕着碰着。

颜老头忽然探手入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样的东西,老头猛然把荷包往李云怀里一塞,语气有些古怪道:“拿着,这是回礼……”

李云微微一怔,单手下意识接住小荷包,荷包不需打开,隐隐有股清香透出,闻起来很是熟悉,让他心中微微一暖。

颜老头好奇看他一眼,询问道:“你好像知道荷包里是什么东西。”

李云毫不迟疑点头,轻轻开口道:“知道,我知道……”

说着缓缓吸了一口气,语带异样道:“一缕青丝,应是刚刚剪下不久。”

颜老头忽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道:“在我汉人传承之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动,不可轻剪,古人曾有剪发代命之说,这是一种不太美妙的事情。”

李云轻柔攥住小荷包,轻轻道:“但是,她剪了。”

颜老头看似浑浊实则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李云,语重心长道:“剪发代命,这份回礼是把性命交给了你。老夫当时曾想帮你拒绝,但是那丫头却说你肯定会要……”

说着微微一停,语带感慨道:“真是个好孩子啊,同时也是个倔强的傻孩子,她连问你一声都没问,就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送给你。”

李云转头看向阿瑶的四合院,目光温柔道:“真正想送我东西的人,不会问我要不要,如果有人问我要不要的时候,我反而会选择委婉拒绝,因为,问我的人,不吃真心的送,而阿瑶,她没问。”

傻丫头,你的心我懂!

等着我来娶你吧!

大婚,快要到了……

……

……昨天和今天都是二合一大章,本章加快节奏了,剧毒剧情略显跳跃,因为有好心的读者提醒我,这一块最好不要仔细描写,山水很感谢大家的提醒,真的谢谢。

第359章 【小公主】

“哈哈哈,好!”

当天下午,渤海城中,猛听一个粗犷大笑响起,带着浓浓骄傲大叫道:“太上皇亲自登门,颜老夫子代替赠诗,纳彩的大雁虽然飞了,却得了渤海国主温情一句话,若问今日谁最荣耀,还有谁能比咱家更为荣耀,啊哈哈哈,你这臭小子打探的不错,等会自己去找夫人领个赏,五十贯,我说的……”

笑声滚滚之中,但见一个相貌威武的中年汉子跳出房门,似乎心情很急,望着外面便走。

屋子里同时冲出六个青年,追在后面急急问道:“义父意欲何往?眼看快要饭点了,再说今日满城风云,您现在出门多有不妥。”

“屁话,怎么不妥了?”

中年汉子回眼一瞪,突然伸手挨个指点过去,大声道:“你你你,老大老二老三,都跟着为父一起去,你你你,老四老五老六,按照老规矩去买酒肉,半个时辰之后碰头,千万别耽搁了为父的大事。”

“啊?又去啊……”后面六个青年愁眉苦脸,其中一人小声嘀咕道:“一天跑三趟,趟趟送酒肉,倘若送给国公勋贵也就罢了,哪怕是送给军卒也能捞个军心,可咱们倒好,大把钱财撒出去,一车车酒肉买回来,全都喂了粗鄙下等的匠人,钱财算是白白打了水漂,堂堂郧国公府,偏把一群匠人抬得那么高。”

“你说什么?”中年汉子陡然一喝,声色俱厉道:“老四,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他突然暴怒,脸上一片铁青,刚才小声嘀咕的青年吓了一跳,忍不住畏缩后退两步,讪讪道:“义父,孩儿只是觉得您付出的有些多,那位阿瑶姑娘即便出身高贵,可是前朝大隋毕竟早已灭亡了。您乃堂堂国公,犯不着低三下四,此事倘若传扬出去,岂不辱没了咱们郧国公府的名头……”

“哦,如此说来,你倒是提为父着想了!”

中年汉子突然暴怒一收,语气隐隐带着一种异样,似乎夸赞道:“不错不错,老四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啊!嗯,很好很好,不愧是为父最为欣赏的老四。”

说话的青年登时有些惊喜,压根没有注意到中年汉子眼底的暴怒,急忙又道:“孩儿其实早就想劝您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义父啊,其实弱了名头也没什么,关键是会引来皇家的猜忌,那位阿瑶姑娘乃是前朝遗嗣,咱们万万不可和她走的太近,毕竟,毕竟,毕竟大唐乃是灭隋而来,您和前朝遗嗣走的太近很是不秒,倘若陛下心存疑虑,那可是天大祸事……”

“放你妈的屁!”

中年汉子陡然暴吼一声,厉喝道:“祸事祸事,祸你妈的事,老子真是走眼了,亏我这么多年一直欣赏你,想不到竟然养了个软骨头,你以后不要再提是我张亮的养生子。”

他怒眼圆睁,胸膛起伏不断,显然心中暴怒不已,一双拳头已经攥的咯咯作响,错非眼前青年乃是他从小收养亲自抚育长大,他恐怕早已一拳头砸过去砸死了。虽然只是养子,毕竟有份温情。

说话青年也吓了一跳,惊恐之下甚至连身子都开始打哆嗦,诺诺道:“义父,孩儿我,孩儿我……”

中年汉子怒气冲冲看着他,陡然口中发出一声失望怒笑,道:“你什么你?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老子我从来不怕人说,我也从来不怕陛下猜忌,老子的性格就是如此,满朝文武哪个不晓得?你害怕陛下猜忌为父有前朝之心,可你知不知道为父的郧国公封号怎么来的?实话告诉你,是我自己讨要来的,当初陛下封赐国公,曾经问我想要什么名号,为父毫不忌讳告诉陛下,末将想要封个郧国公,因为末将曾是大隋的右勋卫,末将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是个郧字营的兵……”

刚才说话的青年明显一声,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中年汉子冷哼看他一眼,随即又道:“当时满朝文武纷纷侧目,段志玄那狗东西跳出来替我插科打诨,说我喝醉了,说我胡说八道,唯有陛下哈哈大笑,指着我道:张亮之心,旧忠难忘,张亮做过大隋皇宫的右勋卫,所以想给自己讨要一个郧国公的封赏,朕岂能不满足于他,朕很欣赏他的这份旧忠难忘……”

这次不止是说话的青年满脸不可思议,就连其他五个青年同样目瞪口呆。

张亮缓缓扫视六个青年,忽然语重心长道:“孩子们,做人莫要忘本啊。为父如今封了国公,可为父一身功夫是在大隋右勋卫里锤炼出来的,倘若没有这份功夫在身,我哪里有资格在沙场上拼出个国公……”

突然伸手一指几个青年,语气更加沉重道:“若是没有这份功夫,我如何能够在乱世中救出你们这些孩子,你们经常追问自己的身世,为父却很少跟你们提及,今日索性直接告诉你们,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前隋战乱中收养的孩,按照老四刚才的说法,你们岂不也是前隋遗嗣……”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目光单独看向刚才那个青年,有些伤感问道:“现在你告诉为父,你还想拦着为父去和前隋遗嗣打交道吗?”

青年弱弱低头,嘴皮子不断抿动,似乎想要说几句坚持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小心翼翼憋了回去,显然他并没有被张亮的一番言辞打动,之所以选择闭口只是因为畏惧养父的怒威。

张亮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忽然转身道:“老大老二老三,随同为父一起,老四老五老六,按照老规矩去买酒肉,半个时辰之后碰头,千万别耽误了为父的大事。”

这话他刚才说过,现在又重新说了一遍。

只可惜虽然语句想同,但是再说一次的时候分明多了一种落寞。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老四只是他的养子,但是张亮仍旧选择了包容。

虽然失望到了极点,可是最终还是没把对方赶出家门。

他命令老四继续去购买酒肉,就是要给养子最后的机会。

毕竟是从小抚育长大的娃,哪里能说割舍就割舍掉,人是感情动物,养育孩子则是最能培养感情的事情……

六个青年看他情绪不佳,一时之间也不敢有所推诿,于是三个青年急急跟在他身后,另外三个青年去了城中的街市方向。

转眼之间,门前寂静,忽然院中走出一人,赫然竟是大唐褒国公段志玄,原来这处四合院竟是两家国公一起拼居。

段志玄默默望着张亮的背影远去,好半天过后突然感慨一声,道:“老张这辈子忠肝义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个子嗣。每每想及此事,令人不胜唏嘘。”

他身后同样跟着一个青年,闻言突然插口道:“您不是说张伯伯曾有一子么?”

段志玄无奈摇了摇头,有些伤感道:“遗失在乱战之中,也不知还活不活在人世……”

他身后的青年脸色也是一黯,下意识道:“张伯伯真是可怜。”

突然又加了一句道:“他养的义子有些可恨。”

段志玄回头看他一眼,轻轻道:“瓒儿不可学他们。”

青年连忙点头,一脸郑重道:“父亲放心,孩儿最恨心性凉薄之辈。”

段志玄十分欣慰,忽然招招手道:“咱们也跟着去走走,顺道帮你张伯伯操持操持。”

青年毫不迟疑,跳下台阶陪着父亲一起走。

父子两人追着张亮所去的路线,一路上穿过渤海城几条长街,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分明显出一座宏伟大宅。

赫然竟是李世民两个月前赐建给李云的渤海国府。

青年眼尖,突的轻轻一拉段志玄袖子,低声道:“父亲您看,张伯伯像个工匠一般在干活。”

其实段志玄也早已看到了,闻言点点头道:“那咱们也去干活,帮着你张伯伯映衬映衬,他今日被养子们憋的不轻,这家伙一辈子纵横沙场从来不曾受过气。”

青年连忙点头,陪着段志玄急急过去。

父子两人很快走到张亮身后,段志玄陡然故作粗鄙大笑一声,仿佛挑衅般道:“堂堂郧国公,做个工匠活,看看你那粗手粗脚的样子,可别把渤海国主的婚宅子给弄塌了。”

此时张亮正蹲在地上打磨一块大石,闻言登时怒气冲冲回头,破口骂道:“你这个狗东西,莫非也想来看老子笑话。”

段志玄直接踏前一步,更像挑衅般道:“便是看你笑话又如何?不服跟老子打一架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身体却缓缓蹲了下去,然后伸出两只手扶住地上那块大石,以便张亮能够打磨的轻松一些。

张亮冷哼一声,骂骂咧咧问道:“不怕丢了你国公的名头啊?”

段志玄呸了一声,同样骂骂咧咧道:“你张亮不怕,老子为什么要怕。”

两个国公四目相对,突然放声一起大笑。

张亮不断打磨地上大石,明明已经打磨的油光可鉴仍不满意,堂堂两个国公毫无形象蹲在地上,对着一块大石头干的满头大汗。

终于,张亮满意了。

第360章 【门当户对,十里红妆】

但见他亲自抱起大石,小心翼翼栽进眼前宏伟大宅的台阶旁边,这才心满意足擦了把汗,很是欢喜道:“等到渤海国主大婚的时候,他会骑着宝马去迎接小公主,小公主被接来之后,会踏着这块下马石落脚,这可是我老张亲自打磨的下马石,保证小公主落脚之时稳稳的。”

言语之间极其自豪,隐隐竟还有种如父般的宠溺,这模样哪里像个满手喋血的沙场屠夫,反而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父亲。

段志玄战在他旁边也擦了一把汗,故作挑衅道:“一块下马石而已,看把你给能耐的,堂堂大唐郧国公,也就这点石匠的本事了……”

张亮哈哈一笑,似乎对这话很是喜欢,不但不生气,反而骄傲挺起了胸,忽然一把攥住段志玄的手,拉着段志玄走到宅子大门口,口中骂骂咧咧,其实很是炫耀,大声道:“咱老张可不止弄了下马石,我还弄了好几样装饰物,你瞅瞅,你瞅瞅,门前那两块怎么样,门头上那两块又如何……”

言语之间兴致盎然,像个小孩子炫耀玩具一般开心。

段志玄打眼而望,先是看着宅门两侧的两块巨石装饰物,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很是不错,你这狗东西也算用心了,这两块门当雕琢的很是威武。”

“那可不!”

张亮更加得意,洋洋望天道:“这可是门当,是一个宅子最为显眼的地方,老张我足足雕琢了十二块,最后才选出这两块最满意的。等到小公主嫁过来的时候,她第一眼保准就会喜欢这两块门当。”

段志玄点了点头,道:“门当,乃门户镇守之物,即有祈福之意,也有辟邪相争,老张你这手艺不错啊,竟然雕琢了一对巨型石鼓,这可是好东西啊,小公主她肯定喜欢。”

张亮咧嘴大笑,首次没有对段志玄骂骂咧咧。

门当是什么,门当是古代家族宅院的象征,这东西分为两种形状,各自代表着不同内涵,比如张亮雕刻的这对巨型石鼓,代表着大宅主人乃是武勇之人,鼓是战鼓,极其形象,而如果大宅主人是个文人,那么家门口的门当会雕刻成方形,看起来像是读书写字所用的砚台,让人一眼就可以知晓这家是个什么出身。

“来来来,老段你再看那里,品评品评,看看我老张的手艺怎么样?”张亮似乎急着炫耀,一点也不像个大唐国公,他再次拉着段志玄的手,直接把段志玄拖到宅门口的下方。

然后,两个国公就那么站在台阶上仰首而望。

好半天过去之后,段志玄很是郑重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同样不错,这是户对,镶于门楣,想不到你这家伙竟然连木匠活也能干,竟然给这座宅子雕琢了八根精美无比的户对。老张啊,用心了啊,如果小公主知晓往事,肯定对你这个幼年的护卫特别感激。”

张亮再次裂开大嘴,笑的连个普通百姓也不如,脸上却现出紧张之色,急吼吼抓着段志玄问道:“你说真的吗?小公主她不会怪我手艺差吧?”

段志玄深深看他一眼,突然极其郑重道:“放心,你这手艺是用了心的。堂堂大唐国公,躬身做了石匠木匠,倘若小公主知晓,心里肯定特别温暖。”

张亮立马一挺腰身,得意道:“那可不,当年小公主最喜欢跟着我玩,上树抓鸟,下水捞鱼,整个大隋右勋卫,只有我老张最疼她。”

段志玄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仰首看向门楣上的八根圆木,突然若有所指叹息一声,仿佛喃喃自语道:“门当,户对……”

张亮微微一怔,下意识道:“老段你什么意思?莫非我老张雕琢的不够好。”

段志玄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指着门楣上的八根圆木道:“户对,以圆木而雕,刻以飞禽猛兽之型,自古建宅有着规矩,户对的数量不可弄错……门楣上镶嵌两个户对,代表宅子主人是四到七品官,镶嵌四个户对,代表宅子主人是一到三品官,如果是王爵之家,那么则可镶嵌六个户对,渤海国主乃是诸侯,他的宅子却要比王爵更高一筹,所以镶嵌八个户对,这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刚才叹气作何?”张亮一脸凶巴巴的模样。

段志玄依旧仰头看着门楣,忽然再次叹气,道:“老张啊,门当户对啊!”

张亮微微一怔,终于明白过来。

门当和户对,原本只是宅子的两种装饰物,但是经过不断的传承和发扬之后,门当和户对已经不仅仅是装饰物这么简单了。

搁在古代,门当和户对标志着宅邸主人的官势和财力,即便是一座陌生大宅,只需要看一看门口的门当和户对,那么任何人都能一眼看懂,明白这家主人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

也因为如此,就有了门当户对之说。

女子出嫁,讲究的就是个门当和户对,既不能下嫁,也不能高攀,否则门不当户不对,嫁过来后也会显得卑微。

张亮终于明白了段志玄为什么会叹息。

如今,李云乃是顶级诸侯,官位高至绝顶,位列一品之上,他宅子的门当,是巨型石鼓,他宅子的户对,是八根圆木……

而他们的小公主阿瑶呢?

大隋已经灭亡了!

小公主只是个亡国人。

别说是门当和户对了,小公主前不久还住着自己搭建的草棚子,虽然是为了支持渤海国主的节俭之策,但是毕竟从侧面反映出小公主的母族不强。

不对,何止是不强,简直是没有。

当年的大隋皇族杨氏,如今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小公主和渤海国主的大婚,门当和户对确实不成一比。

小公主她,是一个没有娘家的可怜人。

偏偏渤海国主要娶她为正妻,偏偏其她几个平妻个个家世显赫。

古代出嫁,讲究的是个风光,小公主她连个娘家人都没有,出嫁那天如何能够风光,别的不说,光是嫁妆就要被人比下去。

小公主她,怕是连两件像样的嫁衣都拿不出。

“不行……”

张亮陡然紧紧握起拳头。

但见这位大唐的郧国公一脸坚决,忽然深深吸一口气道:“老子便算搭上家产,也要给公主弄一个十里红妆。”

那样,才配的上公主的嫁。

第361章 【迎亲,程家】

古代成婚,分为六步,谓之六礼,寓意深长。

第一步就是纳彩,大体类似于后世的提亲,但是古人的提亲比后世人庄重,所以纳彩也是古代成婚第一重要的步骤,纳彩若是不成,男女便无缘分,这可不像后世那般,年轻男女可不会在乎什么步骤不步骤,冲动一来立马就踏破了那一道防线,先上车后补票都算好的,很多时候开完车后撒丫子就溜了。

古人重礼,守之为则,可惜这种传统美德已经很少有人遵守,每每念及之时总会让人不由唏嘘。

纳彩之后,则是问名,什么叫问名啊?难道男女之间连名字都不知道吗?

不是的!

问名问的是生辰八字,遵守的仍是传统礼仪,男女双方若是八字相合,便会由双方长辈互换庚帖,这很好理解,类似于后世的定亲,庚帖在古代很是重要,一旦互换基本没有退婚之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辰八字已然交换,完全可以称之为未婚夫妻。

这已经是受到古代法律保护的步骤了。

比如某个女子一旦被男方问了名,换了庚帖,那么她已经算是男方家的人,律法会保护她的婚姻不受侵扰,并且这个保护还会十分的强硬……

比如大唐年间曾经出过一个典故,有个豪强门户欲要强纳一个农家少女为妾,小小农户自然无法抗衡豪强的势力,万般情急之下,村里老人出了个主意,少女连夜和青梅竹马的男子互换庚帖,双方确定了未婚夫妻的关系,那个豪强勃然大怒,直接玩了一手恶霸抢亲。

结局很简单,事情压根不需要少女家人去衙门里告状,一个字,杀!那豪强连个送礼摆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当地县衙判了个斩立决的刑罚,贞观年间很少判罚死刑,但是对于强抢订婚之女的事情坚决不忍。

问名之后,叫做纳吉,这个从字面意思就很好理解,乃是男方把占卜的婚姻佳期告诉女方。

到了这一步,成婚六礼已经完成三礼,再后面乃是第四步,这一步和后世几乎没什么两样……

叫啥呢?

叫纳征!

征这个字,有收取之意,所以纳征就是收礼,这次受礼可和纳彩之时不太一样,纳彩的时候送两只大雁就行了,除此也就是象征性的送上两匹丝绢布帛,但是到了纳征之时,男方须得铆足了劲头使劲的送。

说白了就是类似后世的送彩礼。

后世人比较实际,收彩礼只盯着一样东西,那就是钱,十万八万不再话下,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当然也有一大部分女方家庭不太看重这个,因此只会问男方收取一点点象征性的彩礼,比如后世的山东临沂,有个扑街网络作家叫做山下出水,成亲的时候穷困潦倒,属于那种一不小心就得打光棍的货色,但是这家伙才华横溢,又懂得讨取丈母娘欢喜,于是乎,彩礼给的很少,只给了象征性的101块钱,美其名曰百里挑一,并且山水的老婆还很得意,喜滋滋的感觉自己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只可惜好景不长,这姑娘后来学会了许多名词,比如万里挑一,比如百万独秀,于是乎勃然大怒,感悟出自己被一个臭不要脸的骗子给蒙了,从此年年唠叨日日喝骂,并且学会了一招采购榴莲键盘的无上绝学……)

这是后世人的纳征,眼睛里只盯着钱,而古代人极其讲究礼仪,所以彩礼送的也极有品位。

钱财是肯定不会送的,因为钱财透着一股铜臭。

这一点完全和后世人相反。

古代人的彩礼一般送如下物品,每一样都透着一股子渴望美好生活的愿望,比如,穷人送布匹,富户送绸缎,穷人太穷只能送一尺两尺,富户有钱那就一车一车可劲的装……

无论穷人送的布匹还是富人送的绸缎,都会有新娘子好生收起了以后缝制衣裳,这才是真心过日子的礼仪,比直接要钱温馨了许多。

布匹和绸缎送出去不用担心浪费,因为古代女子从小就要学习针织女红,下至黎民百姓,上至达官贵女,哪怕是皇帝亲生的公主,也得掌握这一门生活技巧。缝缝补补,乃是女子传统美德。

除了送布匹绸缎,彩礼还有很多其它物品,小至锅碗瓢盆,大至猪马牛羊,但凡居家过日子能用的东西,全都可以当做彩礼送。

偏偏就是不送钱!

纳征送礼,说白了还是为了以后的婚姻幸福,彩礼都是生活所用,透出一股子华夏民族勤劳简朴的美德。

第五步,叫做请期。

啥叫请期,请期就是问女方同不同意某一天迎亲,这一步是纳吉前后呼应的,同样也透着华夏人的明礼。请期是第五步,纳吉是第三步,中间隔着第四步的纳征送礼,看看,老祖宗们制订的成婚步骤有趣吧。

第三步的时候我来纳吉,就是把占卜的迎亲好日子告诉你们女方,然后呢,我先不问你们同不同意,直接开始第四步的纳征送彩礼,等到女方收完彩礼之后,这才开始请期询问你们同不同意迎亲的日子。

能不同意吗?

彩礼都收了……

这第三第四第五步连贯下来,稍微一琢磨就感觉透着一股子彬彬有礼的尊重。先告诉日期,然后给彩礼让女方欢喜,这才再次询问您家同不同意,凸显了华夏民族的温文尔雅。

至此,大婚六礼已经完成五步。

接下来,就是迎亲了。

这一步才是婚姻之重,男女双方终于何卺(jin)一生。

……

大婚六礼,前五步都不需要男子亲自出面,同样的道理,女子也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一切都是长辈操持,处处都要讲究一个礼字。并且这五步还不需要担心无人帮忙,因为华夏老百姓骨子里有着特殊的忠厚。

哪怕是农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也不用亲自去操办自己的婚事,左邻右舍会帮忙,村间的长者会插手,穷不怕,没人看不起你穷,在古人眼中成婚乃是大事,再穷再苦都有热心肠的伸手相助。

普通民间百姓尚且有人相帮,李云作为大唐诸侯自然更加不需要亲力亲为,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的大婚五步都已完备。

终于等到了迎亲……

……

“范阳卢氏满门忠烈,卢小隐那丫头一往情深,虽然卢氏如今没落了,可是该有的尊严必须有,陛下啊,咱们还得商量商量,迎亲的人手再琢磨琢磨,千万不能马马虎虎应付了事。”

此是夜间,天中明月,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并没有待在屋中,皇帝两口子像是普通民间夫妇一般坐在院子中。

除了皇帝和皇后,院子里竟然还有不少人,放眼一望看去,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大佬,满朝文武,皇族勋贵,但凡品级达到正二品的官,今夜全都聚集在这一处四合院中。

小小院子显得很是拥挤。

商量的乃是李云迎亲之事。

一次要娶七个女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声势是大到了极点,可也愁坏了这帮子操持的长辈们。

迎亲的人手,先就让人头疼。

李世民使劲按了按眉心,然后循着长孙皇后刚才话茬开口,语带肃重道:“皇后方才说的一点没错,范阳卢氏不可不给尊严,咱们先前商定的人手不行,须得从心再选一个出来……”

“重新选?”

“那岂不是又要争辩很多天?”

院中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一个礼部官员小心翼翼开口道:“陛下,娘娘,卢家那位姑娘是个妾,按理不需要太过风光,否则喧宾夺主,有失礼节法度。”

“嗯?”

李世民目光缓缓望过去,隐隐带着一种不悦味道。

皇帝还只是不悦,人群中有人直接骂娘了,但见河间郡王猛地站起,对着那礼部官员就是一口浓痰,大怒道:“闭上你的臭嘴,凭什么不能风光?女子一生只有一嫁,凭什么本王的妻侄女就得弱势于人?”

那礼部官员也是个硬种,闻言直接跟河间郡王硬顶起来,同样大怒道:“是你侄女又如何,妻妾的身份不一样,妻是妻,妾是妾,妻子可以迎亲,妾侍只需要抬进小门,倘若这个传统也要破掉,那我汉家千百年来遵守的礼法还能留下什么?”

“放你娘的屁,信不信本王拍死你……”

“本官职责所在,礼部守的就是个礼字,河间郡王若是不爽,大可以把本官弄死了事。”

“够了!”

李世民头疼欲裂,猛然大喝一声。

李孝恭和礼部官员同时冷着脸闭口。

皇帝一脸无奈,明显很是犯愁。

长孙皇后忽然站起身来,一张皎洁如玉的面上写满了怜惜,皇后缓缓上前几步,目视院中众人道:“本宫想给那孩子求一个情,女人一辈子就只能嫁一次,小隐那丫头,不能苛待了……”

说着看向礼部众人,幽幽又道:“小隐虽然是侍妾,但她乃是侍妾之首,当年范阳卢氏满门灭绝,只留下一根苗裔苦苦支撑,她对渤海国主一往情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况且她并非只熬出苦劳,她是真真正正的有着功劳,渤海国主弄出的范阳交易忠心,有一大半都是几个女孩子在操持,小隐就是其中一个,她至今还担任着交易中心的拍卖师。”

皇后亲自求请,礼部官员倒也不敢硬顶,只不过仍旧有些推诿,纷纷故作为难道:“但是迎亲的人手不够啊,总不能把迎接其她六妻的人手转给卢家吧。倘若如此,其她六家肯定心里不愿意。”

“傧相而已,极易解决。”长孙皇后淡雅一笑,继续努力劝说礼部这群死脑筋。

先前那个官员骨子很硬,突然冷笑道:“皇后说的容易,臣倒想问问您怎么解决?自古大婚六礼,迎亲乃是重中之重,不但男子要亲自登门,随同的傧相也要用心选择,不能是长辈,不能是晚辈,必须是同辈中人,而且还得是同辈间的翘楚……”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语气稍显缓和道:“倘若是普通之人也就罢了,普通人想找迎亲的傧相随便可找,但是渤海国主乃是诸侯,他的傧相可不能胡乱应付,皇后您倒是说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微臣并非刻意为难,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人手,别的不说,光说那个同辈中人限制,渤海国主他位列诸侯,同辈之间谁能比得上,就算勉强能够找出一些,可是咱们大唐有谁敢在他面前号称同辈翘楚?”

长孙皇后似乎早有计议,闻言再次淡雅一笑,悠悠道:“本宫还是觉得极易解决。”

那礼部官员微微一怔。

不止这个礼部官员,在场官员同样如此,就连李世民都好奇起来,忍不住小声询问道:“观音婢,你有什么盘算?”

皇后转身看了皇帝一眼,突然噗嗤笑出声来,笑意涔涔之下,似乎刻意搞活气氛,故意语带促狭道:“臣妾这些天一直琢磨,迎亲的傧相到底负责干什么,想来又想去,最终却只想到一个苦差事,是什么呢?是挨揍……”

李世民登时一呆,略显愕然道:“这和人选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呢!”

长孙皇后又是一笑,突然道:“既然是陪着去挨揍,那么臣妾可就有太多的人手可以选择啦,同辈中人是吧,咱们皇家第三代至少有着上百人呢。”

李世民微微皱眉,下意识道:“但是需要同辈翘楚。”

刚才那个礼部官员紧跟着接口,道:“至少得是能文能武的人才……”

这官员倒不是故意找茬,而是身为礼部官员必须奉守规矩,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他奉守规矩而硬顶皇后并不会因言获罪,相反如果什事是都唯唯诺诺,那恐怕才会丢掉自己的官身。

长孙皇后何等大度,自然不会和礼部官员生气,皇后缓缓看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放到李世民身上,终于解释道:“陛下,皇子可用!”

不等李世民有所反应,皇后转头看向那个礼部官员,又道:“渤海国主迎亲,出动陛下的皇子,他们乃是同辈堂兄弟,辈分方面完全没问题,至于同辈翘楚么……谁敢说一句陛下的皇子不成材?”

那礼部官员憋的说不出来。

这次就算奉守规则也不敢硬顶了。

毕竟,陛下的皇子之中有几个也是皇后的皇子,天下所有母亲都有同一个坏脾气,那就是不管自己儿子是好是坏都不许别人恶评,倘若他现在敢说一句皇子不够资格,恐怕一向典雅大方的皇后立马就要发飙。

“哈哈哈,好!”

李世民猛然一拍大腿,连连称赞道:“观音婢这个提议好,就按你的意思办,此次渤海国主大婚,朕给他派出所有皇子做配,除了先前已经选定的傧相,朕再在每个迎亲队伍里分派几个皇子,侧妃和嫔妃所出的皇子做辅助傧相,皇后和正妃所出的皇子做领队之人,如此一来,事就成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下面人谁敢呲牙,于是大事终定,在场众人都觉得长出一口气。

忽然又是礼部官员提出一事,语带忧愁道:“若是领队的傧相需要皇后和正妃所出,那可得赶紧派人去通知啊,时间已经有些不及,晚了怕是会耽搁婚期。”

李世民猛然站起身来,但见皇帝一脸肃重,道:“朕决定了,为了皇家的私事动一次私权,传旨,命令军中出动红翎急使,八百里快骑人歇马不歇,去范阳,去山东,去山西,把那几个皇子全都喊过来,让他们为了大堂兄的迎亲做傧相……”

诺!

……

大唐还是首次不因为战事而出动红翎急使!

八百里快骑可不是说着玩的。

风驰电掣,一日千里,路上人歇马不歇,从关外到中原也只需五六天。

三个被通知到的皇子毫不迟疑启程而来。

……

这一日,终于到了迎亲之时。

古代成亲,是在晚上,谓之曰昏,故名成婚。

成婚虽然是晚上,但是迎亲却在下午,因为迎亲之时须有各种礼节,一场迎娶甚至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完成,等到把人接回来的时候,很可能已经是日落西山的傍晚。

新郎只有一人,同时要娶七个,所以这时候就要傧相们先去开路,女方的娘家们接待的也是傧相这些人。

大唐时代没有闹洞房的说法,但是并不意味着成婚不需要闹,闹,代表着热烈,闹得越厉害,越代表婚事美满。

既然不在洞房之时去闹,那么闹的肯定就是迎亲之时。

而作为新郎傧相的这些人,就是要给女方娘家人狠狠戏闹的……

七个女孩之中,先迎的就是程家。

当日下午,第一队宏大的队伍登门而来,若有熟知大唐高层的人士放眼一望,恐怕先要被队伍的规模咋一下舌。

光是傧相,就有七人,皆是一时俊杰,最差的也是国公之子。

领头一个,赫然是个嫡出的皇子。

七个傧相一脸风萧萧易水寒的架势,浑身上下竟然披挂铁甲,最可笑的是领头皇子,赫然穿了一身明晃晃的明光铠。似乎还嫌不够安全,手里还举着一口铁盾。

知道的明白这是傧相去迎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沙场干架呢。满城老百姓涌上街头,兴致盎然的指指点点,偶尔有人大笑嘲讽出声,似乎在笑话傧相们胆子太小。但是傧相们装作充耳不闻,继续走着风萧萧易水寒的架势。

这可是去程家迎亲,穿的少了怕是得躺着回来。

而女方的程家这边,程老妖精狂笑着正在下达命令,但见一众家丁部曲磨刀霍霍,领头却是程处雪的一排溜小兄弟,个个凶神恶煞,仿佛没看到大姐眼中的担心。几个楞头小子人手一把大斧,那架势放眼一望好似拦路抢劫的土匪,他们不准备去打傧相,他们想等着打自己的姐夫。

嘿嘿,大唐第一狠人是吧,天生神力无敌是吧,对不起,今天想娶我家大姐,你得乖乖让我们揍一顿。

想想就觉得兴奋。

兴奋的有些打摆子。

第362章 【迎亲,砸门】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别忘了咱们来之前父皇的叮嘱,宁肯被打死,也得站着迎,如果有本事骗动女方不动手,事后人人加赐两座庄子,钱由母后的内务府出,任何言官都找不到说辞。”

“稚奴放心,哥哥们晓得此事,财产这玩意没人嫌多,哥哥们今天可都是披挂上阵呢。”

程府门前,迎亲的队伍缓缓停下,但见七个傧相如临大敌,还未敲门先开始了战前定策。

程处雪是第一平妻,身份在七个女孩之中排名第二,一旦嫁给李云之后,地位极为尊崇,所以皇家也给出极大尊重,直接派出三个皇子外加四个国公嫡长子的迎亲阵容。

三个皇子之中,有一个是长孙皇后的嫡出,另外两个也非同小可,他们的母亲乃是四大正妃。

这份傧相阵容,绝对足够给力。

领头的嫡出皇子不是旁人,赫然是风尘仆仆从河北赶来的燕王李治,虽然小家伙今年只有十二岁年纪,但是小小脸蛋上已经带着英气。

程家就在眼前,傧相们大喘粗气,李治猛然把两个小拳头一赚,硬着头皮道:““记住,先礼后兵……”

说完忽然一楞,小脸羞涩道:“额不对,咱们没有带兵,我忘了程伯伯乃是沙场老将,咱们就算带兵也没用,咱们的亲兵还不够程伯伯塞牙缝的……”

小家伙明显有些紧张。

后面一个皇子拍拍他肩膀,脸上努力表现出轻松,咽口唾沫道:“稚奴放心,朝阳王一向吃软不吃硬,只要咱们满嘴抹蜜,说不定朝阳王就会放咱们一马。毕竟咱们今天是帮着大哥迎亲,他身为女方的家长总不能不讲理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治小脸顿时一抽,可怜巴巴道:“皇兄,程伯伯可不正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刚才说话那皇子脸上也是一抽,另一个皇子同样变得面如土色。

三个皇子愁眉苦脸站在门前,后面四个国公嫡长子直喘大气,七个傧相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开口说一句我去敲门。

最终还是李治显出担当之色,猛然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道:“我去,哥哥们保护我。”

说话之间,举步向前,小手战战兢兢放在门上,然后小心翼翼敲了几敲。

“谁啊?”

门内猛然传来一声炸响,听起来和拦路打劫的悍匪没什么两样。

小李治顿时打个哆嗦,硬着头皮讨好道:“程伯伯,是我,稚奴,您开一开门行不行?”

“开门干啥?”程咬金的声音更加凶神恶煞,仿佛山猫野兽一般吓人,道:“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小心老夫把你们屁股揍出屎来。”

不远处的街面上,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面面相觑,几乎人人一脸古怪,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忽见一个红脸汉子怒哼一声,恨铁不成钢道:“这憨货还要不要脸?天低下哪有当爹的亲自堵门的?老夫非去揍他一顿不可,免得他胡闹丢了处雪侄女的颜面。”

旁边两个卫士模样的吓了一跳,连忙死死抱住自家的国公爷,苦苦哀求道:“公爷您消消气,迎亲讲究的就是个热闹,自古如此,都一个样,虽然朝阳王他…他…他当爹的亲自堵门,但是热闹起来其实也没啥丢人,公爷您今天是来喝喜酒的,万万不可像往常一样训斥朝阳王。”

红脸汉子重重再哼一声,终于摁住怒气没有发火。

而此时的四合院大门之前,李治还在小声小气的讨好,可怜巴巴道:“程伯伯,您开一开门呗,小侄乃是代替大哥迎亲而来,求您不要为难我这个傧相……”

门内的程咬金似乎还要恶搞,哪知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但听老妖精似乎龇牙咧嘴说话,强忍某种疼痛道:“算啦算啦,老子不和你们一帮小辈掰扯,想要开门可以,老夫先得问一句话,我问问你们,规矩可都懂得?”

李治连忙点头,急急道:“懂得懂得,程伯伯放心。”

“嘿嘿嘿嘿!”

门内突然传来夜枭一般的笑声,只听程老妖精又道:“既然懂规矩,那就按照规矩办,想要程家开门可以,你们这帮臭小子凭着本事来,若是有本事叫开了门,老夫保证屁话不说一个,要是没有本事的话,那可别怪老夫不给面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猛然说话变声炸喝,仿佛打雷一般,震得耳朵哄响,道:“小东西们还等什么,莫非没有本事害怕丢人吗?”

“程伯伯,那侄儿们可就动手了!”

“啊哈哈哈,这才有点皇家嫡子的架势,来吧,老夫等着看看呐……”

……

李治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家伙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冲着台阶下面大声开口,招呼道:“哥哥们,动手。”

下面两个皇子和四个国公嫡子连忙上前,七个傧相转眼站成一排。

这动作顿时点燃远处围观之人的热情,但见无数百姓掂着脚尖眼巴巴观望,生怕漏过一丝一毫,个个摒气凝息。

有个汉人百姓一脸兴奋,对着众人低声道:“快看快看,要开始了,迎亲第一步,最是有意思。”

百姓之中有那突厥人和西域人显然不懂,忍不住好奇询问道:“第一步干啥?是个什么热闹?”

那个汉人百姓刚要回答,猛然只听四合院这边一声巨响。

那些问话的突厥人再没心思听讲答案,但见几十上百颗脑袋齐刷刷转向四合院这边。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无数不属于汉家的百姓目瞪口呆。

他们看见了什么?

但见那七个尊贵无比的汉人浑身披甲,竟然重重撞向了程家四合院的大门,轰隆,轰隆,轰隆,一共七人,连撞七下,大门不断震动,仿佛攻城拔寨一般。

刚才那个汉人百姓咧嘴大笑,一脸满足道:“看到没有,这是汉家大婚的传统,想要开门,先撞一撞,如果女方的大门不够结实,这一关直接就给拿下了?”

“如果大门十分结实呢?”几个突厥人一脸好奇。

那汉人刚要解释,猛听四合院中哈哈一阵狂笑,但听程家人极其得意道:“几位皇子,对不起啦,咱们程家大门不但坚固无比,而且由我们兄弟六个亲自顶住门栓,别说是你们几个皇子来撞,就是玄甲铁骑来了也是白搭,撞门你们不行,换下一套招数吧。”

李治等人果然动手,似乎刚才撞门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步骤。

现在门没撞开,女方让他们换个招数。

远处百姓聚精会神,目光一眨不眨看着这边,但见李治忽然探手入怀,赫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散碎铜钱,然后小家伙陡手一仰,无数铜钱噼里啪啦砸到门上。

同一时间,其他六个傧相也个个探手入怀,他们掏出的可不是铜钱,分明是一块一块碎银子,但见六个傧相同时扬手而砸,碎银子不要钱一般往门上砸。

“这叫做喜钱开路……”有汉人百姓给突厥人讲解,道:“属于请求开门的第二步,如果女方贪财的话基本这一步就会开门了。”

突厥人连连点头,感觉汉人的婚礼真是太有味道了,先是撞门,再用钱财砸门,女方故意设置障碍,男方则是百般绞尽脑汁。

“如果用钱也砸不开呢?”

这次不是突厥人发问,而是一个西域商贾满脸好奇。

也就在这个时候,四合院里又是阵阵狂笑,有人得意叫嚣道:“稚奴殿下,各位殿下,钱这东西就别拿出来丢人了吧,咱们程家何时把钱看在眼里……想帮你们大哥迎到我家大姐,诸位殿下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哇,失败了!”西域商贾很是惊讶。

旁边一个汉人看他一眼,乐呵呵道:“都是为了热闹,谈不上失败一说,你且看着,第三招又来了?”

“好好好!”西域商贾连连点头,目光带着浓浓好奇之色。

但见四合院大门口处,几个傧相似乎在交头接耳,突然一个面相儒雅的傧相站到门前,仰天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开始了开始了……”一众汉家百姓满脸兴奋,纷纷道:“不知要念什么请门诗?太难听可是要丢大人的!”

突厥人和西域人一脸懵逼。

迎亲还得念诗?

只见那个傧相再次咳嗽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卷丝帛,展开念诵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好!”

街面上猛然响起一阵叫好之声,但见一群或是书生或是儒者的文人摇头晃脑,人人脸上带着赞叹,仿佛喝了一杯香醇的美酒。

念诗的傧相却停下念诗,突然对着门内放大声咋呼起来,耍无赖道:“嫂子啊,开门啊,这是大哥写给你的诗,嫂子你想不想听下半阙……想听的话,让娘家人开门,如果不开门的话,嘿嘿嘿嘿,可别怪弟弟们使坏回头就走啊,下半阙诗,打死也不念给你听。”

第363章 【迎亲,古礼】

“好!”这次轮到百姓们轰然叫好,人人脸上兴高采烈,百姓们才不喜欢听诗,百姓们就喜欢看小叔子跟未过门的嫂子耍无赖。

汉家成婚,迎亲请门,至此三步已经结束,再继续如此的话就有些失去味道了,第一步,砸门,沿袭的是上古部落时代抢亲遗俗,那时候人类要在天地之间挣扎求存,男方越是强悍越能保证子嗣繁衍,抢亲代表着强大的力量,能给女人带去生活下去的安全感。

第二步,撒钱,成婚过日子,万事皆需钱,男方在迎亲的时候撒钱砸门,其实是告诉女方我们男方有能力让你过的好。

第三步,念诗,这最好理解了,无非就是展现男方的学识。

迎亲请求开门这三步,乃是古代汉家婚礼的些许趣事,虽然是小小趣事,但却透着生活上的哲理,其实男女双方对这三步皆都心知肚明,双方有攻有守实属一种代表性的象征。

这三步结束之后,女方就得开门了。

而这时候,七个傧相的脸上突然如临大敌。

轰隆!

大门猛然打开。

但见无数人影一闪,望之一片花红柳绿,无数莺莺燕燕猛然从门内冲了出来,整个四合院上空忽然响起咯咯咯咯的嬉笑声。

傧相们脸色苍白,嘴皮子直打哆嗦道:“俺的老娘,这起码都有几十人。”

李治虽然年纪最小,然而这小家伙反应最快,只见他猛地把脑袋一缩,手里赫然举起迎亲来时准备好的家伙。

一面重盾,竟然能被他小小身子骨举起来,再加上这小家伙浑身穿着明光铠,脸上不由自主就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幸亏母后叮嘱的细,否则今天怕是要被打死了。”

其他六个傧相满脸发傻,他们手里可没有李治的重盾,于是乎,各自得找办法。

“姐姐们,轻点打……”

其中一个国公嫡子似乎有过经验,因此在大门打开的第一刻已经双手抱头,这货压根不在乎自己丢不丢人,直接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其他几人连忙有样学样,狗撵兔子一般迅速蹲到一起,口中不断讨好,连连奉承道:“姐姐们,轻点打啊,留点力气攒足劲,等我们大哥来的时候再发威。”

可是女眷们的欢笑声将他们淹没,一根根粗的吓人的木棒子也将他们淹没。

“油嘴滑舌,打的就是你们啊,你们大哥皮糙肉厚,哪比的打你们这些嫩白白……”

其中有一个年纪略小的坏丫头似乎对李治格外照顾,手中木棒子噼里啪啦不断朝他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兴奋咋呼,道:“小白白,九殿下,乖乖让姐姐打个够,打的开心了我今天就嫁给你,不用等到咱俩成年,今晚就可以成亲……”

李治嘴皮子直打哆嗦,小脸苍白无血道:“于理不合,于理不合啊,哎哟你轻点,我脸上可没明光铠。”

那个丫头咯咯直笑,听到求饶打的越发过瘾了。

这一场打,足足持续了盏茶功夫,可怜七个傧相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胖揍,个个疼的龇牙咧嘴鼻青脸肿。

远处百姓们看的心满意足,到处都是挑唆继续再打的哄笑声。

但是,打也是有规矩的!

迎亲当天,女方家眷使用裹着红布绸子的目光敲打男方,这同样是一种象征性的传统,代表着女方对新娘出嫁的依依不舍之情,闺女养了这么大,从今天开始被你们娶走换了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稀粥只能喝稀粥,有糠菜只能吃糠菜,娘家人不管如何心疼,也不能把受苦的闺女喊回来,所以只能趁着迎亲当日发泄一番,而男方也必须乖乖挨打让人家发泄一番。

这就是古代汉家传承下来的礼,处处都透着一种替别人着想的亲和。

……

打完了傧相,已经满足了看热闹的人,这时候,有那躲在人群里当托的需要出面了。

光是你们女方刁难男方也不行,男方这时候也得试一试女方的成色。

只听人群中猛然有人高喊道:“姐姐们,打够了没,若是打够了的话,麻烦你们把身子移开一些,你们挡住大门口的视线啦,我们看不到院子里的详情,人家迎亲的男方乖乖挨了打,可得让大家伙看看他们挨得值不值……”

“好!”

程家四合院中,猛然响起程咬金的大喝。

随着这声大喝,刚才还嬉笑不断的几十个女眷突然神色一肃,但见女子们整齐划一让开两旁,赫然把四合院的大门敞开了给人看。

同一时间,众女齐声高呼道:“看嫁资……”

看嫁资,也是迎亲的重要一环,女方要把嫁妆摆在当场,让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能看到,古人喜欢光明磊落,什么事都不会藏着掖着,嫁妆摆出来让人看,并非仅仅是为了炫耀,最主要还是告诉男方,我们女方对这门亲事很看中,为了孩子嫁过去之后能够过得好,我们尽可能的配送嫁妆帮你们男方。

大门大户对于财产不太在乎,但是搁在穷家百姓可就很有意义了,比如一个男方穷困潦倒,娶了媳妇很可能要跟着一起挨饿,这时候女方陪送的嫁妆就是渡过生活难关的重要资助,民间哪怕再怎么贫寒的女方也要想办法给闺女陪送点东西。

据大唐野史记载,民间有百姓嫁女最可怜的一个记录,这家实在太过贫穷,但是女儿出嫁之时仍旧努力接济,父亲沿街乞讨了半碗粮食,母亲抱出了家里唯一的母鸡,弟弟则是连续上山砍柴,砍出的柴火堆满了姐姐出嫁时的柴院。

乞讨来的半碗粮食,家里唯一的一只鸡,弟弟山上砍来的木柴,这就是一个贫穷女孩的嫁妆,虽然贫穷但却努力不让闺女不带一物的嫁过去,那叫做吃白食,是古人干不出来的事。

“看嫁资……”

伴随着程咬金的一声大喊,女眷们让开了挡住的四合院们,这一刻,满条长街忽然为之一静。

然后,街面上响起了数之不尽的嘶嘶声。

一片倒抽冷气的震惊。

程家的嫁妆,实在太吓人了……

第364章 【迎亲,实力】

“天下万事,讲究的都是一个实力,想要在这世上挣扎求存,进而活的好,活的舒坦,没有实力是不行的……实力,才是这世间的天地大道!”

此时渤海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放眼长街一望,喜气洋洋如春,人流如织,拥挤嘈杂,街边却站着一群衣衫华贵,似乎在冷眼旁观这渤海城的一切。

这群人的中间傲然站着一个老者,方才那番‘实力’之论便是发自他的口中,似乎是有感而发,又似乎是别有用心……

他再次道:“实力这东西,万事之根基,有了实力,门阀可以钟鸣鼎食,有了实力,国家可以强横肆意,比如曾经的五姓七望,因为有实力所以才执掌天下口舌,又比如历代的皇族帝尊,因为有实力所以才妄动车马刀兵……我太原王氏为什么会死,李世民为什么敢提起屠刀,原因很简单,实力也……”

说到这里,忽然就停下了。

然后此人目视满城繁华,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暗淡,猛地仰天一声长叹,语带悲怆道:“曾经顶尖门阀之首,天下王氏出太原,只因实力不如人,就落得个满门灭绝的下场,自古皇族与世家共治天下,世家现在却活的卑躬屈膝,别人的一场大婚,世家得满脸堆笑来庆贺,腰直不起来,骨头被打断,纵论一切因由,无非实力二字,诸位,老夫仅以此事警醒,希望莫要重蹈覆辙,人活在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不尊重,但是唯独实力不得不尊重,如果不尊重,转眼就是个死……”

这一番长篇大论,分明是有感而发,他周围一群人默然无语,好半天才有人轻轻开口道:“王公,承蒙指教了,只可惜这份指教来的太晚,如今的世家已经不复从前。”

“是啊,太晚了!”

那人又是一声黯叹,神情显得无比落寞,此时街面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到处是渤海百姓的欢声笑语,然而此人却和大喜氛围格格不入,他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无数的后悔和悲伤。

“诸位……”

这人突然又转身开口,说的仍旧是刚才实力之论,语重心长道:“时局变了,不似从前,今后的世家若想活着,就得学会逢迎攀附之道,要在夹缝里生存,方有一夕喘息,老夫在这里有些心扉之言,希望诸位能够好好听进耳中,老夫怕是没几天好活了,但是老夫不想在九泉之下看到诸位早早的来……”

他身边众人连忙肃重以待。

这人面色渐渐转为郑重,忽然压低声音道:“记住了,世家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攀附强者,然后在强者的庇护下求存……”

说着停了一停,眼睛左右看了两看,然后更加压低声音,再次道:“李世民虽然是强者,但却并非很好的攀附人选,老夫遍思历朝历代帝王,李世民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太擅长帝王之道,注重的只有掌控和平衡,这种帝王不会和人谈感情,注定了不会对任何攀附者庇护一生!”

说着又是停了一停,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但他迟疑半天终于说出,极其郑重道:“而李云不同,此子是个重感情的人,人一旦注重感情,处事便有了缓转余地,所以这是个很好的攀附者,他能让我们世家继续在世上活下去。”

在场众人面面相视,一人小声小气问道:“听王公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们去亲近渤海国主?”

另一人却满脸为难,同样小声小气道:“此事我等早已试过,可惜被他直言拒绝了,丝毫不给面子,丁点机会不留。”

“所以说,老夫临死之前能给你们指点一条明路,记住了,李云很难攀附,因为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形成盖压一世的强权,他不在乎投奔之人的多少,因为多少对他来说仅仅只是一个数字,你们去向他攀附,那是选错了方向,若能换一换思路,当知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公,此言何解?”在场众人一脸急切,有几个世家族长努力再往前面挤,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生怕漏过了一丝一毫。

却见说话之人猛地转身,然后抬手缓缓一指眼前长街,语带深意道:“世家的出路,便在今日的大婚。”

众人都是一呆。

有人忽然心领神会,眼中迸发激动光彩,脱口而出道:“王公是让我等去攀附李云的妻室家族?”

这话才一说出,众人恍然大悟,然后人人眼中现出热切,再看热闹的长街之时便多了几分摩拳擦掌。

渤海国主不好攀附,但是他今天要娶七个妻妾,满天下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诸侯最为注重感情,他不似别的强者男人那般只把妻子当做后宅附庸,他的妻子个个都被安排差事……

每一门差事都代表着实力!

人只要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有争斗和比拼,哪怕他的妻子们再怎么和谐,相互间也是少不了会出现比一比的情况。

就算妻子们不想比,妻子们的母族肯定会去比。

这就给攀附者们创造了机会。

“诸位……”

说话那位王公突然再次开口,言语之间似乎大有深意,悠悠问道:“你们想好攀附哪家了么?”

“这还用迟疑么,自然是那位阿瑶姑娘!”

几乎异口同声,所有人全都想到一起。

其中一个世家族长满眼放光,很是热切道:“那姑娘不但是渤海国主的红颜知己,而且大婚之后会是渤海国的国妃,堂堂正妻之位,绝对位列第一,据说李云最在乎的就是她,而这位姑娘也确实对李云真情真意,她一辈子都不会失势,绝对会是后宅最强大的人物,我等世家只要能攀附而上,至少可保五十年时间无忧矣。”

“对对对,孙兄所言极是!”一群世家族长连连点头,脸上越发现出热切之色。

唯有那位王公突然摇头,缓缓道:“错了,阿瑶不行!”

在场众人都是一怔,忍不住问道:“王公此言,又是何意?”

却见王公负手看向长街,忽然语重心长说道:“老夫的意思很简单,刚才已经讲明了,天下万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力,世家既然选择了要去攀附强者,先要看一看攀附之人有没有实力,老夫问问你们,那个阿瑶她有实力吗?或者老夫换句话说,她的母族有实力吗?”

众人再次一怔,忽然有些醒悟过来。

是啊!

实力!

他们说是要去攀附李云的妻子,其实攀附的乃是李云妻子母族,而李云每个妻子的母族实力不一,一旦选择错误可是会影响攀附的结果。

影响了攀附的结果,自己的世家就会承受这份结果,打个比方,如果攀附了最强的一方,那么自己世家的势力肯定会突飞猛进,而如果攀附了最弱的一方,那么自己世家的势力很可能会不断倒退。

“那位阿瑶姑娘,她是个没有娘家的孤身人……”王公似有意似无意,口中缓缓说出一句话。

然后,他负手猛然抬脚,踏足长街之上,又道:“便是李云再怎么喜欢她,便是她再怎么对李云一心一意,然而这世上的道理不会因人而变,感情这东西在实力面前实属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转头看着躲在街边角落的世家一众族长,恍如智者一般又道:“实力,实力,诸位一定要记住,一切都要看实力,比如今日的李云大婚,七个女子同时出嫁,按照汉家传统之礼,男方迎亲女方陪嫁,老夫只问问你们一句话,女方的嫁妆代表着什么?”

女方的嫁妆代表着什么?

这问题的答案是在简单!

实力!

财力!

有了实力,才有资格聚财,聚财聚的多了,掏钱才掏的飒意。所以实力在前,财力在后,今日李云大婚,七个女子同时出嫁,按照汉家传承之礼,每个女孩的母族都要陪送嫁妆。

“这份陪送的嫁妆,就是七家女孩母族实力的彰显……”王公再次开口,眼中闪烁着精光,忽然目视众人,大有深意引导道:“如果再往深处一想,这岂非可算是七家女孩母族的第一次争斗和比拼?”

一众世家族长眼中纷纷闪光。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前方响起阵阵惊呼,这群世家族长纷纷抬头,顺着惊呼之声急急望去。

那里正是程家的四合院。

程家的女眷刚刚用棍子打完了傧相。

打完傧相之后,恰恰便是看妆。

“看妆资……”

程咬金的声音,一众世家族长全都熟悉,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大喝,前方再次响起阵阵惊呼。

程家四合院四敞大开,露出院子里嫁妆的景象!

嘶!

在场族长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那座四合院中,入目先是一团耀眼金黄,耳听一个小子高声大喊,中气十足道:“陪嫁黄金,二十万两,程家售卖长安所有产业,所得铜钱全部折换散金,融而成锭,以资嫁妆……”

好家伙,二十万两黄金!

第365章 【迎亲,催妆】

程家,竟然卖掉了长安所有的产业!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程家的根基再也不在长安,而是转移到了这座渤海城内。

整条长街,惊叹阵阵。

又听那院中那小子再次高喊,越发中气十足道:“江南上好丝绢,万匹绫罗绸缎,吾家小姐喜武,再妆健马千骑,另有,精雕床榻一张,华漆锦柜二十,房间生活所用,十铺十盖成整,皆为皇品贡缎,金丝压银刺工……又有嫁妆,如下,侍女两人,为通房丫鬟,部曲两百,为家宅护院,经年任事之管事十人,各善一门产业之调理……”

“诸位听到了么?”

王公忽然转头看向一种世家族长,道:“程家陪嫁这些东西,每一样全都用了心,女子出嫁之后,嫁夫便属于夫,无论生的孩子,还是自己身体,所有一切全都属于夫家,但是唯独出嫁之时的嫁妆可以自主,等到程家的程处雪有了子嗣之后,她的嫁妆便是她孩子的天生产业,谁也不准谋取,哪怕李云也不能硬夺,程家陪送的这些嫁妆,以后就是程处雪儿子实力,李云的其她几个妻子,所生之子同样如此……”

在场世家族长连连点头,一人眼带精光道:“这便是王公所谓的争斗之始了!”

远处四合院中,那个高声报备嫁妆的小子还在大喊,每当他喊出一样嫁妆,街面上必然连连惊叹,嫁妆越来越多,手笔越来越大,终于有几个世家忍耐不住,猛然从街角窜出来道:“吾等决定了,今日便随着程家的婚队前去喝喜酒。”

这便是选择攀附的意思了。

随着谁家的婚队去喝喜酒,就等于是谁家女方的亲朋好友,到时到了李云的渤海国主府邸之后,选择落座的座位必然也是程家一方。

……

程家的看嫁资这一环,足足持续了无盏茶之久,最后有人粗粗统计一下,震惊发现程处雪的嫁妆至少得值五百万贯,这还不算随嫁陪送的那些人才,甚至连绫罗绸缎那些生活物资也没算上。

程家如此,其她几家恐怕也不在话下。

这时候,长街忽然一静,看似是静,实则热闹腾腾,但见所有观礼之人一边摒气凝息,一边却有窃窃私语开始说话。

就连那个王公和一群世家族长也是频频回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长街的另一处。

自古汉家迎亲之礼,先由傧相们开道喊门,然后经过撞门,砸钱,念诗,再然后门开,挨打,女方请所有观礼之人看嫁资。

到了这一步,新郎要来亲迎了。

也正是因为到了新郎迎亲这一步,所有人心里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一般人结婚,都是一次娶一个,唯有李云一次迎娶七人,大婚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们说,渤海国主会不会来?”

“如果不来,那可就伤了新娘的心啊!”

“如果来了,那岂不伤了其她新娘的心?”

“我觉得肯定是连续奔波,先后迎接七次,虽然时间上会浪费一些,但是却能对所有新娘子有所交代……”

“对对对对,咱们国主重情重义,他肯定会连续奔波迎接七次的。”

“嘘嘘,来了来了,哇,是大龟……”百姓们议论纷纷之间,陡然一人脱口而出,惊喜道:“是咱们国主,骑得是传说中的霸下大龟。”

刷刷刷!

所有人的脑袋齐刷刷扭转。

轰隆!

地面忽然震颤一下。

然后,轰隆,轰隆,轰隆隆……

震颤越来越强,声音越来越想,但见一只狰狞神武的巨龟缓缓而来,龟背上长身而立的正是李云,行走看似很慢,实则转眼近前,老百姓们连忙闪开两侧让出道路,满脸带着好奇看向李云和大龟。

“今天又不是打仗,咱们国主为什么要骑大龟呢?”

百姓们不懂,然而程家有人懂。

但见四合院中的程咬金脸色肃重,肃重之中隐隐又透着一股子欣慰和释然,这个号称大唐最为不要脸的滚刀肉忽然轻轻一叹,竟似文人雅士一般语气柔柔,道:“这孩子不错,用了最顶格的礼……”

旁边程夫人却直接落泪,欢喜道:“能骑大龟而来,是对咱们程家最大的尊重,处雪这孩子,处雪这孩子……呜呜……没白痴情他……”

“别哭,忍住!”老程忽然低声轻喝,其实他自己也在硬撑着装沉稳,道:“来接人了,莫要给孩子丢了颜面。”

程夫人连忙擦把眼泪,只不过眼圈还是抑制不住的泛红。

轰隆!

大龟四爪重重一顿,终于停在了程家四合院门前。

这时候,程家早已有人准备好了。

但见六个楞头冷脑的憨货咧嘴大笑,脸上涂脂抹粉浑身披红挂绿,人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子,张牙舞爪拦在门口就要逞威风。

其中一个夯货因为太过兴奋,脱口而出竟然喊错了称呼,直接道:“姐夫,来了啊……”

“哈哈哈哈!”

满街哄然大笑。

便连那个王公和一群世家族长也忍不住莞尔。

程家这一门,还是不着调,此时尚未拜堂成亲呢,程家的傻小子直接喊姐夫了。

满街都在嘻嘻哈哈的看笑话,唯独程家拦门的几个傻小子没弄明白,反而摩拳擦掌气势十足,望着李云嘿嘿坏笑道:“姐夫,俺们可是等很久了,就等着今天能够打你一棍子,今后传出去可是威震天下的事,来来来,别还手啊,让小舅子们发发威,俺们要做打一次你这个大唐第一狠人……”

哈哈哈哈!

大街上又是一阵哄笑。

程家这群傻憨憨,这次连小舅子也喊出口了。

程夫人憋的满脸通红,突然狠狠掐了老程一把,恨恨道:“你教的好儿子,今天丢大人了。”

老程倒是不甚在意,反而频频点头道:“这样很好,以后不会遭灾,哪怕犯傻惹了祸事,也有强者帮他们撑着,越傻越好,越傻才越让人照顾,他们喊的也没错,他们就是李云的小舅子。”

程夫人张了张口想要辩驳,想了一想忽然也轻轻点了点头。

眼见六个夯货耀武扬威要打人,李云站在大龟上也是哭笑不得,他有心直接绕过此环,又觉得不该不尊古礼,可是若要依着规矩被眼前几个愣子打上一顿,怕是耽搁起功夫实在耽搁不起。

左右为难,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传来,似乎带着感慨,又有敬畏隐含,遥遥传来道:“师尊,姐夫,从今天开始,咱们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李云目光直直看向声音传来的院中。

却听那声音又道:“姐夫,念一首诗吧。我姐虽然喜武,可她更喜欢听你念诗……”

这分明是帮着李云绕过挨打一环的意思了。

街面上围观的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轰然的喊叫声,无数人不断开口,扯着脖子大吼道:“念诗,念诗,催妆,催妆。”

迎亲一环,念诗催妆,新娘子因为羞涩不肯开门,新郎就要当场念诗表达情意。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温柔的看向四合院中那间屋子的两扇房门。

然后,他轻轻开口……

第366章 【迎亲,婚服】二合一

“新娘子出来啦……”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燃爆了整条街面。

但见房门大开之后,万道目光瞬间聚集,然而众人最先看见的不是程处雪,反而是程处默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口。

李云站在四合院外遥遥忘了过去。

程处默站在房门口遥遥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感慨良多。

这一刻仿佛只是一瞬,又似乎经历沧海桑田,忽然只见程处默缓缓蹲下,语气带着莫名的情绪,依依不舍道:“姐姐,大弟背你出门。”

这是一个出嫁女孩的幸福,出门之时不需要自己走路,从闺房到院门这一段路,会由娘家的弟弟背着走。

街上无数人不断拥挤上前,却又保持着一定的围观距离,忽见闺房之内一抹绿色,有人忍不住赞叹一声道:“好靓丽的婚装,想不到程门也出美女……”

话音未落,绿色更浓,但见程处雪缓缓走到房门口,让弟弟背着她走进了院中。

从闺房,到院中,再到院门口,最后到了院门外,程处默每一步都走的厚重无比,程处雪一直羞涩的低着头,院中角落里站着程咬金夫妇,两口子似乎生怕被女儿看见他们。

这一点路并没有几步,程处默背着程处雪转眼到了近前,程处默一身玄色常服,程处雪一身绿纱婚装,姐弟两个就那么立在大龟之前,似乎在等待着某种迎亲的礼仪。

果然,只听李云身后的迎亲队伍忽然大喊,有个礼部官员放声清喝道:“红男绿女,天作之合,但请牵手,执子一生。”

红男,绿女!

原来唐代结婚之时,女子的婚服并非红色,相反乃是绿色点缀青色,望之恍如柔水一般。

而男子则是传统的大红色,象征火一样的力量在迸发,男装骄阳烈焰,女纱绿水温柔,这是后世人拍马也追不上的韵味,古人的婚礼处处透着深邃质朴的道理。

红男绿女,天作之合。

伴随着这一声喊,静静站立的程处默突然单膝跪地,他把背上的程处雪缓缓放在身边,目光却直直盯着大龟上的李云,郑重道:“姐夫,我把姐姐交给你了。”

李云郑重点头,道:“放心。”

新郎和小舅子一问一答,同样也是迎亲之礼的一部分,按说完成这一步之后,程处默就得退到一边目送迎亲,哪知程处默忽然再次开口,又道:“师父,我大姐脾气坏,如果婚后惹了你生气,求你不要冷落伤害她,若是实在过不下去,你可以把她赶回来,我们程家,收留着她……”

停了一停,郑重又道:“这种事别家可能会嫌弃丢人,但我程家从来不在乎颜面,师父,求你了,如果我大姐过得不好,请你一定把她撵回来,如果她犯了大错,让我爹娘打,如果她触了夫规,让我爹娘教,程家谁都可以打她、骂她、责怪她,唯独师父您不能亲自动这个手,您若动了手,伤心而欲绝,姐姐她,会寻死的,所以,您把她撵回来,就好……”

哗!

满街一片哗然。

这叫什么话,简直太离谱了吧……

程处默这话压根不是迎亲之礼该有的部分。

自古接亲成婚,弟弟送姐姐出门说的都是祝福话,然而程处默现在说的是什么,他竟然说李云可以把新娘子赶回来。

这是打着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的想法吗?

满条长街,怯怯私语,很多人都在轻轻摇头叹息,暗暗议论道:“程处默这厮,果然不当人子,他姐姐大婚之日,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然而就在这议论纷纷之间,猛见李云深深吸了一口,赫然竟冲着程处默再次郑重点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把她背回来……”

语气微微一停,更加郑重道:“就像你今天把她背出来一样。”

唯有他这个后世之人才明白,程家这才是真正的疼爱闺女的娘家人。嫁出去了又如何?自己是渤海国主又如何?

只要程处雪过得不好,程家会把闺女要回来。

这才是真挚无比的亲情,所以李云才会郑重做出承诺。

如果有一天我们俩实在过不到一起,我会亲自把程处雪给你们送回来,不会冷漠她,也不会打骂她,你们把家里的闺女当宝,我同样也把自己的妻子当宝,正因为如此,你们的意思我懂。

正因为我懂,所以我答应的干脆。

程处默双手抱拳深深弯腰,这个曾经的混世二愣子满脸都是释然之色,这一次,他再也没说任何话,只是抱完拳后轻轻伸手一推,把他身边的程处雪向前推了一步。

……

李云目光看向程处雪,忽然柔声开口道:“你这一身绿纱,像极了水漾的温柔。”

自始至终,程处雪始终手持一柄扇子,少女用扇面遮着容颜,只把一袭绿纱摆在众人眼前。

这又和后世不同,原来大唐时代结婚没有红盖头。

一抹轻纱,一柄折扇,李云柔柔一声轻赞,换回少女晃动三分。

但是程处雪仍旧以扇子遮面,只是突然轻轻开口道:“你,第一个迎的是我?”

这话像是疑问句,又像是惊喜句,少女的语气隐隐透着惊喜,惊喜之中似乎又带着愧疚,轻轻再道:“你竟然第一个迎的是我?”

李云深深看她一眼,不知为何没做回答。

这时迎亲队伍里的礼官忽然再次大喊,放声清喝道:“请乘车……”

一辆马车,五御而驶,这时王侯才有的规格,转眼间到了程家四合院门前。这又和后世有所不同,原来大唐迎亲用的并不是花轿。

程处默陡然上前,然后单膝跪地弯腰下去,另有两个程家女眷快步走出,扶着程处雪慢慢登上了马车。

程家的迎亲,至此终于结束。

这时候人们忽然好奇起来,不知道李云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抉择,很快众人便知道了答案,只听迎亲礼官再次清喝道:“启程,别往,持礼,再迎。”

持礼,再迎!

果然是要去迎接其她的女孩。

迎亲队伍缓缓调转方向,顺着长街慢慢的前行,这时候围观的老百姓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像在等候什么事情一般。

等得是撒钱。

只见迎亲队伍调转方向之后,程家四合院紧跟着不断有人进出,又有几十辆马车连贯,将程家陪送的嫁妆装载妥当。

浩大的嫁妆队伍跟在迎亲队伍后面行走。

每一辆马车之上,都站着一个程家的管事,每个管事身旁又带着几个小厮,从启程的第一刻开始不断向四周抛洒铜钱。

遮天蔽日,密集如玉。

老百姓们兴奋十足的哄抢喜钱。

几十辆陪嫁之车,漫天雨点一般的喜钱,那位王公突然发出一笑,转头对一众世家官员语重心长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实力。”

用他此前的话说,世间万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力。

一众世家族长纷纷点头。

王公忽然目视前方,缓缓又道:“七家女孩,各个不一,今日大婚之日,宛如一场风云,程家的嫁妆足有几十车,洒下的铜钱怕得几万贯,另外几家不遑多让,想必也有极其出彩的地方,唯有你们曾想攀附的阿瑶姑娘,她怕是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众人一起默然。

出嫁这个事,靠的必须是女方独有实力,哪怕阿瑶最受渤海国主喜爱,但她不能使用李云送给她的任何东西做嫁妆,因为任何资助都属于男方,无论从道理上还是情理上都不能算是陪嫁。

今日,那位阿瑶姑娘怕是注定要黯淡无光了。

这时一个世家族长忽然小声开口,语带迷惑道:“奇怪啊奇怪,我刚刚想起一个奇怪的事情,按说程处雪只是第一平妻,为什么李云第一个迎的是她?”

众族长也都一怔,脸上同样现出迷惑之色。

然后又见一个世家族长突然开口,道:“你们发现没有,迎亲队伍去的第二个方向也很奇怪,竟然还不是阿瑶那边,分明是去那位突厥玲珑的住处。”

一众族长急急转头观望,发现迎亲队伍所去之处果然如此。

那位王公目光显出思虑,显然他也想不通为何如此,好半天过去之后,这老家伙突然抬脚道:“到底因为何故,且去看看便知。”

众人连忙随同。

……

李云迎亲的队伍,果然第二家迎的是玲珑。

此时渤海城中的众人隐隐已经得知,似乎这位突厥玲珑公主的身份另有玄奇,名义上是李氏皇族之后,实则母亲曾有不为人知的过错,也就是说,玲珑和李云之间,并非堂姐弟关系。

可以娶!

最近一段日子,一直是荥阳郑氏在帮玲珑操持婚事。有些早年间的老人回想往事,忽然明悟了这其中的缘由。

李建成的太子妃,是荥阳郑氏的郑观音……

……

荥阳郑氏,位列五姓七望,这样一个顶级门阀充当玲珑的母族,可想而知场面会是何等大气。

况且,玲珑的母族不止郑氏。

整个草原突厥,都是玲珑的麾下,金刀女可汗出嫁,突厥人岂能丢了脸?

按照规矩,李云也得念一首催妆诗。

围观的人群再次摒气凝息,有那喜欢诗文的儒生甚至专门拿出了纸笔,人人都知道,渤海国主的文采也号称冠盖天下。

李云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桃花落,渭水河,虽无山盟海誓,真情暗已寄托,那一年,你从北地而来,那一年,我持双锤行走,针锋相对之时,胜负早已确立,我赢了人,你输了心,这辈子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让你和我争斗一百年,如何?”

玲珑的房门豁然打开。

背着玲珑出门的是郑氏一位嫡女。

显然郑家还是心有余悸,没敢动用男子背着玲珑,而街面上无数儒生则是目瞪口呆,纷纷陷入刚才的催妆诗里不能自拔。

奇怪啊!

渤海国主的催妆诗明明不合辙韵,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回味悠长,不像是诗,倒像是大白话,但是大白话偏偏动人心弦,有种古书诗文难以媲美的味道。

玲珑今日也是一身汉服,只不过手中却没有拿着折扇,她那张堪称盖压一个时代的绝美容颜,震的围观之人竟然连喘息都不敢喘息。

那种美,已经无法用笔墨形容。

直到很久之后,才有人敢小心翼翼吐出一口气,恍如所失道:“渤海国主所有妻子,当属此女天下第一。”

……

玲珑出来之后,先是看了程处雪的马车一眼,似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嬉笑点头道:“堂弟,姐跟你走了!”

哗!

一片哗然!

人人脸色古怪。

那些郑氏族人满脸苍白,很多人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

幸好玲珑突然又是一笑,咯咯道:“师弟,娶我吧!我娘今天来了,到时你得敬酒,刚才那声堂弟是吓唬你的,原来我压根不是李家的人……”

郑氏族人顿时如释重负。

李云有些无奈看着这个师姐,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幸好有那迎亲的礼官很会婉转气氛,连忙高声解释道:“玲珑公主自幼生活在突厥,胡女性格就是这么敢爱敢恨,奏乐,迎亲,车来,请乘!”

又是一辆马车,依旧是王侯规格的五御,玲珑压根不等人服,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

迎亲的队伍,又开始缓缓启动。

这时候郑家陪送的嫁妆也显露出威风,赫然把观礼之人震的目瞪口呆。

好家伙,光是装载嫁妆的马车就得一百辆。

又有无数奴仆下人,外加各种管事人才,黄金白银,绫罗绸缎,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各种珍宝,就那么毫无掩饰的掀开着箱子盖任人围观。

除了郑家的陪嫁,玲珑的陪嫁还有吓人手笔,但见两队精英无比的突厥战士骑马持刀,后面跟随着足有两百人的突厥女子,有那熟知草原之事的汉人倒抽一口冷气,满脸震撼道:“竟然全是部族祭祀。”

一个部族祭祀,至少掌控两到三个突厥部族,玲珑的陪嫁祭祀足有两百人,整个草原突厥才有多少部落?

这分明是把突厥全部并入渤海的架势。

那位王公急急对一众世家族长道:“诸位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实力,嫁妆属于女子之物,以后是刻意传给所生子嗣的,也就是说,玲珑的孩子将会继承整个草原。”

世家族长们眼中放光。

这时候忽然一个族长惊异出声,指着迎亲队伍道:“大家快看,依旧没去阿瑶那边,似乎要去的乃是西边,那里住着的好像那位来历很神秘的第四平妻,姓齐,听说叫做齐嫣然,家里只有一个老头,除此并无亲眷。”

王公眼中闪烁一下,略显沉吟道:“老夫从蛛丝马迹推测,这家似乎实力也是不小,但是具体能有多大,今日终于可以知晓也……”

世家族长们连忙追向迎亲队伍。

……

……大婚剧情之前咱们就埋了伏笔,隐门要和道家拼一拼场面,下一章准备开始写了,嘿嘿嘿嘿。

第367章 【迎亲,仙人】二合一

“迎亲队伍到哪里了?”

“启禀陛下,方至城西!”

“城西?那岂不是要去齐家?观音婢你瞅瞅,臭小子速度挺快啊,这才不到一个时辰,迎亲已经迎了三人。”

“启禀陛下,不是三人,渤海国主统共只迎了两家,目前接亲的队伍尚未到达第三家女方!”

“混账东西,欺朕不知么?齐家的齐嫣然位列第四,接亲队伍怎能说是才迎了两家……咦等等,你再说一遍,臭小子他…额朕要问的是渤海国主迎了几家?”

“启禀陛下,统共两家,目前接亲的队伍正去往第三家方向,也就是您所说的那位排行第四的齐嫣然齐王妃。渤海国主他……他……他没有去迎第一王妃……”

“嘶!这事怎么……”

李世民忽然转头,压低声音对长孙皇后道:“观音婢你帮朕琢磨琢磨,咱家侄儿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刚才的汇报你也听到了,那臭小子竟然没去迎阿瑶。”

此时长孙皇后早已脸色苍白,明显已经失去了往日雍容典雅的气度,只是语气发颤道:“臣妾,臣妾,臣妾也想不通……”

忽然一把拉住丈夫胳膊,语带恐慌道:“陛下,赶紧派人去,让他改道,让他去迎阿瑶,自古男子成亲,先有正妻才有平妻,如果正妻没有迎娶,先进门的哪怕身份再高也只能算是纳妾,这小子没去迎阿瑶,这小子没去迎阿瑶……”

皇后猛然打个寒颤,一个站立不稳几欲跌倒,惊恐无比道:“阿瑶是正妻,迎她之后才能去迎其她女孩,如果阿瑶没能第一个正位,反而其她六个女孩先一步进门,那么六个丫头的身份立马要被打落尘埃,人人都只能算是咱们李家三房纳的妾,陛下,这要塌天啊,咱侄儿可能不懂,但咱们做长辈得懂,陛下,派人去,快点派人去,拦住他,拦住他让他改道啊……”

皇后说到最后之时,声音已经像是尖利的嘶喊,几乎用吼的方式道:“陛下,臣妾求您了!”

双手死死掐着丈夫胳膊,不算太长的指甲竟然掐进肉中。

李世民咬牙硬撑着疼痛。

皇帝勉强保持着一份冷静,踟躇开口道:“就算让他现在改道,他已经迎接了两个女孩……”

长孙皇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那就让他把那两个丫头留在原地,让他现在就去迎接阿瑶。”

“把两个丫头留在原地……?”

李世民身子一震,以他千古一帝的城府竟然也打了个哆嗦,语带颤意道:“这如何能行?迎亲哪有把人丢在半道的说法?”

皇帝下意识看向门外,脸色隐隐也有些发白,喃喃道:“倘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两个丫头怕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此举不啻于天底下最大的侮辱,以那两个丫头的刚烈性格怕是立马就得抹脖子。”

“抹脖子也得这么办!”

长孙皇后还是想也不想,再次脱口而出道:“如果不迎阿瑶,那两个丫头才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您只害怕那俩丫头抹脖子,难道不怕阿瑶那孩子寻短见吗?陛下,求您了,听臣妾一次,派人拦他去改道。程处雪和玲珑两人,必须先在原地等着。”

李世民脸色变幻不断,显然心中委实难以决断,足足七八个喘息过后,这位雄才大略帝王才猛然一咬牙,狠狠道:“错已错了,朕不能担这个风险,一旦按你的说法办了,立马就得寒了两家的心,程家尚好安抚,玲珑那丫头却……观音婢,草原突厥会发疯的。”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皇权和天下?”长孙皇后嘶喊出声,一脸暴怒道:“陛下,您若不派人去,臣妾,立马就死!”

轰隆!

一张桌子直接被掀翻!

号称千古先后的长孙,脸上全是决绝之色!

显然并非随便说说吓唬人。

李世民从未见过长孙皇后这般模样。

皇帝一时不敢刺激自己的妻子,只能转头对门前候着的两个百骑司撒火,直接暴怒大吼道:“耳朵聋了吗?愣着干什么?立刻去,现在就去,告诉那个小混蛋,让他立马改道去接人……”

可惜这话虽然雷霆暴怒,话里话外却隐含着暗示,李世民自始至终没说让程处雪和玲珑留在原地的话,门口那两个百骑司一下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大张旗鼓下命令,其实是在安抚情绪激动的皇后。

陛下压根没打算让他们去阻拦渤海国主……

两个百骑司看都不敢看长孙皇后,各自装出一副紧急听旨的架势,急急行个礼道:“陛下放心,娘娘放心,臣等快马加鞭,保证转眼就到,倘若不能…不能……”略显迟疑一下,猛地脸色决然,大声保证道:“倘若不能及时拦住渤海国主,臣等自愿以项上人头作为谢罪,皇后娘娘,您放心便是……”

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两个百骑司统领。

然后,皇帝有些心痛的闭上了眼睛。

这两个百骑司听懂了他的暗示,他也听懂了这两个百骑司的暗语。两个百骑司自愿以项上人头谢罪,他们压根就没打算去阻拦李云。

只有长孙皇后如释重负,一脸释怀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虽然会让那两个丫头心中有恨,但是本宫总能想办法温暖她们,都是懂事的孩子,肯定能心怀大度,你们速去,速速的去。”

两个百骑司统领一起转身。

皇后双目直勾勾看着两人背影,脸上现出患得患失的颜色。

直到此时李世民才敢小声开口,柔声道:“观音婢,现在可以消消气了吧。太医说你有风疾之患,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大吼大怒。”

长孙皇后歉然一笑,忽然把李世民的胳膊抱起来揉着,喃喃自责道:“您看臣妾这该死的,刚才下手也没个轻重,陛下,您胳膊都被我恰破了。”

忽然又欢喜起来,转头看向大门之外,一脸憧憬道:“等到咱家侄儿拜堂成亲,臣妾这个做伯母的也就放心了,元霸从小跟我最亲,他这一支就这一点血脉,臭小子今年拜堂成亲,几个丫头明年就能生养了呢,陛下您说,臣妾帮着带孩子好不好,臣妾带孩子可是一把好手呢。”

“好好好!”

李世民不断安抚,轻轻用手拍打着妻子。

但是皇帝眼中分明喊着隐忧!

他知道两个百骑司压根不会去阻拦李云,也就意味着李云还是按照现在的路线去接齐嫣然。

这事暂时算是瞒住了妻子,但是很快就要到揭穿之时,那时候,该如何是好……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个臭小子,到底犯的什么混,也怪朕粗心大意,所有事情全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此事,倘若事先和礼部官员稍作商讨,万万不会出现先迎平妻再迎正妻的情况……为什么,为什么这臭小子没去迎阿瑶,以他的知礼和规矩,按说不该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啊……”

皇帝既忧又疑,脸上神情变幻不断。

这时忽然一个礼部官员急急跑来,语带恭敬道:“启禀陛下,启禀娘娘,渤海国府那边一切准备妥当,陛下和娘娘是不是该移驾过去了。”

“去去去,这就去!”

长孙皇后不等李世民开口,直接欢喜点头道:“本宫乃是渤海国主的伯母,他大婚的所有事情都得我操办,陛下,您愣着干什么,走啊,咱们得提前去准备着……”

“好,去!”李世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沉重无比的吐出两个字。

那礼部官员连忙前头领路。

然而皇帝两口子刚刚行至门口,猛听天地间响起一声霹雳般的轰然,两口子下意识抬头,那个礼部官员也呆呆停脚。

但见天空西方之处,赫然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那红光扶摇直上牛斗,几乎冲破了天际的悠悠白云,陡然当空炸裂,化作千万点光斑,正当皇帝两口子想要惊叹之时,那千万点光斑瞬间已经形成八个大字。

“仙女出嫁,天作之合!”

嘶!

那礼官下意识抽了口凉气。

皇帝两口子也傻傻看着天上宛如神级一般的大字。

好半天过去之后,长孙皇后才下意识拽了拽李世民胳膊,呆呆问道:“陛下,这是咱家侄儿的手笔么?”

李世民迟疑一下,略显不确定道:“这世间除了他,朕想不通还有谁能……”

话才说到一般,猛然脸色巨变,却原来是天下那八个大字再次一边,赫然又炸裂光斑然后聚合成新的一行字体。

这次却是十六个字。

“隐世仙门,来贺小主。渤海七妃,小主至爱。”

这神迹分明是给齐嫣然撑腰驾场子来的。

渤海七妃,小主至爱,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话是说李云娶的七个老婆最爱的乃是齐嫣然……

李世民面皮抽搐一下,然后胆战心惊去偷看身边的长孙皇后。

果不其然,只见长孙皇后一脸迟疑,看那凤眉微皱的模样,分明已经起了怀疑。

李世民更加心惊肉跳,生怕妻子再次情绪激动,连忙转移话题道:“观音婢,那边还等着你去操持呢。”

说着伸手欲拉长孙皇后。

可惜长孙皇后却猛然伸手一推,目光仍旧直直看着天上神迹,突然轻声道:“看这模样,咱家侄儿正在迎接齐嫣然,陛下啊,您说说,是不是那两个百骑司没有赶上,所以才耽搁了您的旨意和命令。”

皇后的声音说不出平静。

李世民不敢看她,只能含糊其辞道:“就算没拦住也无妨,顶多让他把三个丫头留在原地好了,让他先去迎接阿瑶,事情还是有所缓转。”

“是这个礼!”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似乎脸上带着莫名笑意,但是皇后分明深深看了皇帝一眼,对丈夫语带深意道:“臣妾是当伯母的人,元霸他从小跟我最亲,陛下,您知道的吧。”

李世民猛然一咬牙,转头对领路的礼官道:“牵马来,朕陪着皇后亲自去一趟。”

那礼官一时有所误会,下意识道:“陛下娘娘不用心急,迎亲队伍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回来,所以陛下和娘娘不需骑马,乘坐车撵完全赶得上时间。”

“混账!”李世民暴喝一声,大怒道:“耳朵聋了吗?朕让你去牵马!朕要去的不是渤海国府,朕要带着皇后去迎亲队伍那边。”

礼官登时目瞪口呆,傻傻道:“自古至今,从未有过帝后亲自帮人接亲的说法。”

李世民飞起就是一脚,直接把礼官踢翻在地。

然后,皇帝也不喊人牵马来了,皇帝直接攥着长孙皇后的手,两口子顺着大街往西面奔跑。

这一刻,李世民再也不像个帝王。

这一刻他心里没有权术的权衡和思虑,这一刻他心里也没有天下的执掌和拥有。

这一刻的李世民,只像个民间普普通通的好丈夫,他担心自己妻子,害怕妻子会情绪激动而犯了风疾。

所以,他要和长孙皇后一起亲自去阻拦李云。

……

此时城西,街面上静悄悄一片。

无论是庞大无比的迎亲队伍,还是数以万计的观礼人群,所有人全都呆呆张着大嘴,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幕幕神迹。

刚才,就在刚才,渤海国主刚刚用一首催妆诗喊开第四王妃的闺房,整个人间忽然像是变了一副模样。

先是有云雾不知从何而来,转眼之间氤氲了整片街坊,然后有仙音袅袅,仿佛从天上传来,忽然听到一声清脆鹤鸣,一只巨大仙禽从四合院飞出,仙禽当空盘旋,背上负着一个绿纱少女。

有沁人心扉的异香,弥漫了城西这一片坊市。

有甘霖一般的雨点,纷纷扬笼罩这一条长街。

突见一道瑰丽红光冲天而起,射在牛斗之间炸成了八个大字。

“仙女出嫁,天作之合。”

正是李世民两口看到的那一幕。

等到八个大字炸裂又变成十六个字体的时候,天地间的瑰丽异象终于到达了顶峰,无数仙音袅袅,云中似有仙人起伏,整条长街数万人呆呆看着天空,有人一脸痴迷喃喃开口道:“以前听人说渤海国主乃是仙人转世,想不到今日真的娶了一位仙女下凡……”

啾啾啾!

那只巨大仙鹤终于盘旋落地。

落地之后突然竟是杳然无踪……

但见雾气氤氲缭绕,只有一个绿纱婚装的绝美少女。

这就是渤海国主的第四妃。

仙人!

远处,恰好李世民两口子气喘吁吁跑过来。

长孙皇后突然拽住李世民的手,略显迟疑和紧张道:“陛下,臣妾突然有些害怕,要不,咱们不拦了吧。这个丫头,这个丫头……这个丫头她……臣妾没想到她竟然是仙人……”

仙人肯定比凡人更注重颜面。

如果扔下这个仙女在原地等候,而让自己侄儿先去迎接阿瑶,不知道仙女会不会生气,长孙皇后忽然也陷入的纠结。

李世民心里登时大喜。

皇帝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有这般转机。

这老小子几乎想也不想,直接使出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的撒谎,急急点头道:“观音婢说的对,这次真的不能去拦了,朕也没有想到,齐家丫头竟然是仙人,既然是神仙,那肯定高贵无比,就算礼仪有所不合,想必世人也不敢指点,如此一来,阿瑶的事情就算解决了。”

长孙皇后有些无助的搓着衣角,一时之间分明是难以下定决断。

而这时候,齐嫣然终于巧笑嫣然的开口,对着李云道:“夫君,有劳您亲自来接了。平妻齐嫣然,愿随您一生,天上美景虽好,情意难比人间,易得无穷寿,难寻有情郎,嫣然能够嫁给您,却比在天上做仙人还要开心,快乐……”

满街百姓发出惊叹之声。

惊叹之声都不敢发的太响。

长孙皇后终于心如死灰,事到如今再阻拦绝对是忤逆天地了。

李世民暗暗欣喜,拦着皇后长出一口气。

皇帝两口子偷偷后退,望着迎亲队伍去向下一家。

至此,已经迎了三女。

其中有一女还是仙人,恐怕是今日大婚最为煊赫的场面。

长孙皇后遥遥望着迎亲队伍远去,好半天之后才无限忧虑道:“阿瑶那丫头该如何是好,她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没有……”

偏偏还不能资助!

女孩的嫁妆只能娘家给!

第368章 【迎亲,阿瑶】

好半天过去之后,长孙皇后突然伸手攥住皇帝手掌,神色无比郑重,仿佛下定一个决心,语带坚决道:“陛下,臣妾要动一件东西。”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一般人怕是无法猜透,然而奇怪的是李世民似乎一听便明,皇帝的语气突然也坚定起来,同样郑重无比道:“朕,也要动一件东西……”

两口子四目相对,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决心。

……

接亲队伍越来越庞大,即便粗粗一算也得上千人,观礼之人更多,短时间已经无法用数字统计,倘若站在某个高处向此而望,会发现整个渤海城到处黑压压一片,每家每户门前,处处张灯结彩,这全是老百姓们自发行为,哪怕再贫困的家庭也要在门口栓上一根红布条。

谁也不曾聊到,渤海城外真的有人站在高处向此而望。

并且还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密密麻麻数以万记的人。

这些人看着不像是军队,但是却比军队显得更加精锐,数万人悄无声息隐在城外山中,竟然连林中的小兽都没怎么惊动。

一看就是常年在绿林出没的悍匪。

数万匪类皆都隐在山中,山巅却另有几人登高而望,其中一人赫然是个锦衣公子,负手而立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他突然道:“本公子忽然很想知道,一个人在大喜大欢之时,突然遭遇大悲大痛之变,如花似玉的妻子香消玉殒,苦心建造的巨城付之一炬,当那熊熊的大火不断肆虐燃烧之时,他号称要庇护一辈子的百姓不断绝望惨叫,一颗一颗人头被砍下,一个一个家庭被摧毁,他毕生的追求和向往在他大婚之日转眼成空,大婚之喜也在转眼之间变成了大丧,如此剧烈打击之下,会不会让那个号称五百年一出的俊才瞬间疯掉……”

山巅风声呼呼,无人回答他的话,直到好半天过去之后,才有人语带忧虑道:“李云若是疯了,怕是一场好杀,他有天生神力傍身,双锤一出立马血流成河。”

“是么?”

年轻公子仍旧负手背后,忽然悠悠一笑道:“一个人若是变成了疯子,那他还有能力分辨敌我么?到时肯定会有一场好杀,但他杀人之时怕是已经敌我不分,我们的人会死,他的麾下也会死,甚至连李世民的护卫御林军,也会死,血流漂杵之下,死的是双方无数人,而咱们要的什么呢,咱们要的正是他发疯杀光渤海城,若是那样,大事成矣……”

山巅再次是一阵沉默。

又是好半天过去之后,方才语带忧虑那人又道:“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发疯?”

年轻公子傲然一笑,道:“本公子专门研究了他这几年行事的风格,发现他行事之间时时有着异于常人的一面,他做事一向惊世骇俗,别人只以为是突出奇策,唯有本公子联想到一件事,他乃是疯子李元霸的遗腹子……”

“就凭这一点?”问话之人很是迟疑。

年轻公子再次傲然一笑,极其自信道:“对,就凭这一点,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蛛丝马迹,能知一切。李云这个人,受了刺激绝对会发疯,因为,他传承了李元霸的疯癫疾病,只不过他压制的很好,所以世人一般察觉不到。”

刚才那人沉默半天,突然深深吸一口气道:“倘若你的推测失败,咱们这些人全都得死,隐忍蛰伏是不用想了,东山再起也不用说了,咱们所做之事一旦泄露,这世间没人能救的了咱们……”

说着微微迟疑一下,有些愧疚道:“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对百姓狠下屠刀,中原汉家百姓实在已经够苦了。咱们倾尽所有沟通绿林悍匪,今日要惨死刀下的百姓至少得有几万人。”

“哈哈哈哈!”

年轻公子猛地大笑起来,指着他道:“欲成大事者,岂能妇人心?纵观历朝历代成王称霸者,哪个人的手上不是沾满了血腥?你竟然说自己不忍心对老百姓下手,你郑怀志说出这话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吧……”

突然转手一指,指着山巅众人挨个点名,脸上笑容已经不见,陡然多了三分狰狞,又道:“你,你,你,还有你,包括本公子自己,咱们哪个不是满腹私心?私心是什么,私心就是恶,若是没有杀爹杀娘的狠心,咱们这些人怎能脾性相投走在一起。都是各家的嫡系公子,留在家里酒池肉林不好么?”

众皆沉默!

那个郑怀志忽然苦涩一笑,道:“李云曾经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叫做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本公子现在所作所为,果然很是符合这句话。”

“做人就得如此,心狠才能站稳!”

年轻公子冷冷一哼,一张俊秀脸庞狰狞可怕,森然道:“人从降生那一刻起,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得争,若想活的比别人好,就得比野兽更加凶残,野兽吃饱之后不会厮杀,人活在世上却没有满足,倘若做人不能狠心去争,连毛带骨都要被人吞下去……”

山巅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半天竟然没人反驳这个说法。

年轻公子目光看向郑怀志,忽然又道:“比如你郑怀志,原本是荥阳郑氏的嫡长子,按说你应该毫无阻碍继承郑家,可你家中族老却逼得你走上了这条路,相比我们这些本就没有机会的次子,你算是唯一一个不争也得争的人。为什么你要争呢?因为你放不下该有的一切,你若不争,你就得乖乖忍受,但你为什么不争啊,荥阳郑氏原本就该属于你啊……”

这番饱含撩拨和刺激的话语,瞬间让郑怀志的眼睛变红。

但见这个荥阳郑氏的嫡子陡然咆哮,愤怒道:“我死也想不通,为什么家族忽然打压我,明明是我二弟惹了李云的徒弟,家里却认为这是上天赐下的良机,他们认为二弟若是能够解决那个女孩登门寻仇之事,二弟甚至会引领荥阳郑氏走向更加的辉煌,该死啊,该死的,就为了这么一个不可能成功的幻想,他们竟然开始打压我而去扶持老二……”

旁边那年轻公子悠悠一笑,淡淡道:“所以你才和我们这些人走在了一起。”

郑怀志眼睛血红一片,深深吸一口气道:“郑家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我才是嫡长子,我才是继承人,既然他们不愿意给,那我就亲自动手抢。这是他们逼的,谁也怪不到我头上。”

“不错不错,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年轻公子伸手拍拍他肩膀,脸上的笑意更加悠然,道:“再说了,自古成王败寇,等你成了大事之后,谁还有胆子指责于你?那时候的你,整个郑家都要仰你鼻息。”

郑怀志喘息粗重,血脉喷张。

年轻公子忽然又看向山下,目光之中仿佛带着浓浓欣赏,他望着不远处的渤海城,悠悠负手赞叹道:“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可惜注定要毁于一场大火,其实咱们应该感谢李云,是他的大婚把所有人聚在了一起,上至皇帝,下至大臣,满朝文武百官,外加世家族长,这些人若是全都死在今日,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拦我们?此乃,上苍给的机会也……”

说着突然双手合十,仿佛一个虔诚无比的仁慈者,向天道:“望上苍,助我成事,我李悠然,也能成君!”

原来这年轻公子正是李悠然。

……

迎亲队伍到了第四家。

这里乃是渤海城南,生活的靺鞨人最多最密。靺鞨人虽然努力汉化,然而骨子里还是带着独有的直爽。

比如今日的接亲,按规矩应该乖乖等着,可是靺鞨人哪里能等,小野猫尤其不愿意等。

李云甚至没来得及念诵一首催妆诗,猛然便见一道身影飞速扑来,但见小野猫八爪鱼一般盘在他身上,无限欢喜道:“哥哥,你来娶我啦。”

不等李云有所表示,自己嘟嘟嘟嘟又开了话匣子,小脸娇憨道:“哥哥你知道么,我从前天晚上开始睡不着,一直等着你来接我,困得难受可就是闭不上眼。我怕死了,生怕你会不来。你要是真的不来,我都准备自己去了呢。”

街面上突然响起一阵阵嘿嘿坏笑的恶趣声。

李云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脸上隐隐也有些发烧,但他感觉到这丫头的真心,一时之间无法苛责。

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这丫头盘在他身上总是不太好。

所以李云只能低头轻轻低语,道:“你先下来,我接你走。”

“你先喊我乖乖的月牙儿!”

“乖乖的月牙儿。”

“喊我乖乖的小宝贝!”

“好好好,你是乖乖的小宝贝。”

“喊我是最最可爱的小野猫!”

“行行行,你是最最可爱的小野猫,赶紧下来吧,听话别调皮,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再接人。”

小野猫终于卸掉了八爪鱼的架势。

然后,这丫头突然小脸变色,猛地抓着李云胳膊道:“哥哥,怎么没有阿瑶姐姐?”

不等李云回答,这丫头再次急急开口,语气已经带了哭腔,甚至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调对李云生气大喊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你没有接阿瑶姐姐,你竟然没有去接阿瑶姐姐。”

李云突然伸手轻抚她的脑门,语带感慨道:“今日直到此时,你是第一个让我先去接阿瑶的人,月牙儿,你真的很不错……”

他心里很是感动,月牙儿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姑娘,虽然靺鞨人不懂汉礼,但是月牙儿却懂得对阿瑶尊重。

这份对阿瑶的尊重,只因为月牙儿的纯真和善良。

……

接到小野猫之后,已经迎了四个女孩。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迎亲队伍开始有意识的加快速度。

于是乎,很快又来到第五家。

这家迎接同样很是干脆利索,用时仅仅只有一辆盏茶的功夫,原因是武妹妹听说李云没迎阿瑶,竟然很坚决的让家人取消了很多礼仪,这姑娘似乎同样尊重阿瑶,只不过她对阿瑶的尊重和月牙儿出发点不一样。

此时迎亲的礼官们也察觉到今日犯了大错,于是队伍越发变得加速起来。

第六家,是卢家。

曾经五姓七望,范阳卢氏一门,如今没落萧条,家中连个像样的场面也没有。

但是李云却专门为卢小隐念了一首催妆诗。

“自古兵戈与火争,边塞常有铮鼓鸣。青山有幸埋忠骨,世人皆叹范阳城。”

一首七律与其说是催妆之诗,不如说是对范阳卢氏满门为国捐躯的最大肯定,卢小隐满面流泪,卢三水仰天悲嘶,没落萧条的卢家四周,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群眼圈通红的人。

“送小姐,祝大婚……”

“天下姓卢之人,齐聚渤海之地,但有一个男丁尚存,卢家传承永远不灭。”

“吾,淮南分支卢,知主家嫡女大婚,特来贺,家妻亲手缝制嫁衣一件,祝愿嫡支小姐百年好合,卢家,永远都是卢家!”

“吾,剑南分支卢,家世已没落,今已做樵夫,欣闻主家小姐大婚,岂有不来做贺之理,四个月时间,跑断二十六双鞋,此有砍柴售卖所得千钱,当送主家大婚之喜,卢家,永远都是卢家!”

“吾,河西分支卢,驻守边塞,乃为府兵,将军闻我想来渤海喝喜酒,特批三个月离塞之探期,此有贺喜随礼一份,是我驻守边塞所赚之饷,天下卢姓之家,永远是压不跨的汉子,若是再有一次范阳大火,卢家仍愿为国慷慨赴义。”

“吾……”

一个一个贺喜之人,仿佛凭空冒出一般,这些人有的穿着富贵,有的很是普通,更有一些衣衫褴褛,脸上甚至带着浓浓菜色。

人不相同,有一点却同,那就是这所有来贺之人,赫然全都姓了一个卢字。

李云站在大龟上忽然弯腰,冲着四周这一片人群郑重行礼。

卢三水仍旧仰头看天,似乎生怕别人看见他满眼都是热泪。卢小隐缓缓登上接她的王侯车驾,突然对李云流泪而笑,道:“夫君,小隐谢谢您的催妆诗。范阳卢氏满门,天下卢氏子弟,一辈子,忘不了,辈辈传,做家训。”

自古兵戈与火争,边塞常有铮鼓鸣。

青山有幸埋忠骨,世人皆叹范阳城。

迎亲至此,第六个女孩登上婚车。

……

礼部几个礼官忽然看向李云。

满街观礼的人也都看向国主。

今日大婚,要娶七女,然而国主先迎了五个平妻一个侍妾,偏偏就是没有去迎第一正妻阿瑶。

国主他,现在该去迎了吧。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李云站在大龟上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脸上似笑非笑,仿佛说不出的温柔,突然对小野猫那辆马车说道:“你曾问我为什么不去迎阿瑶……”

月牙儿的马车车帘晃动一下。

似乎这丫头很急切的想要探头出来,却被车中陪着的喜娘给死死按了回去。

李云并不等着月牙儿做出什么回答,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打算让任何人回答,但见他忽然仰天哈哈一笑,赫然竟冲着迎亲队伍摆了摆手。

然后,说出了一句所有人全都震惊的话。

两个字!

“回转……”

整条长街,落针可闻。

渤海国主他,这是不打算去迎阿瑶了吗?那个伴随他一起从流民沦落长安的丫头,那个七女之中唯一没有娘的女孩。难道市面上所有的流传全都是假的,渤海国主他最喜欢的压根就不是阿瑶。

回转!

不接!

大婚迎亲之时如此,简直和退婚没有两样……

……

这边的观礼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阿瑶住着的那处四合院门突然打开了。

李云没有来迎,阿瑶却开了院门。

一个多么孤零零的可怜丫头,身边只陪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道童。

……

……道门至尊,要动手了,呵呵呵呵。

第369章 【迎亲,人心】这章超级有力度

此时晚霞悠悠,已有薄雾袅袅,不知何时突然起了清风,仿佛柔柔素手轻抚腮侧。

一个孤零零的少女,背着一个质朴小包,陪着她的只有一个道童,更加显得孤零零让人心酸。

阿瑶的突然开门,先把好些人吓了一跳,要知道她毕竟乃是众所周知的第一正妻,今日大婚按说该是她一生之中最为风光的时刻。

然而谁也没能料到,这女孩竟然自己开门了。

没有经过傧相的苦求……

没有经过新郎的催妆……

没有娘家的弟弟将她背负……

也没有父亲母亲帮她一展妆资!

就在这么冷冷清清的寒酸之中,这位最该风光的少女自己开了门。

不管是城中真心前来祝福的百姓,还是别有用心前来观礼世家,又或者某些草原西域的护商,以及暗中戒备森严的皇家百骑司,所有人,这一刻全都变得目瞪口呆。

这些人还只是目瞪口呆而已,有些人则是突然额头冒汗。

谁?

傧相!

李云今日大婚,阿瑶乃是正妻,程家迎亲之时尚要动用三个皇子,阿瑶这边来的傧相岂能少了?

今日来阿瑶这边的傧相,光是皇子就有整整十人,要知道李世民一生才只有二十七个皇子,今次为了阿瑶出动的傧相就有十个人。

数量差点占了一半。

程家迎亲之时,出动傧相七人,其中皇子三人,国公嫡子四个,领头的嫡出皇子只有一个,乃是尚未成年的燕王李治。

而长孙皇后给阿瑶准备了什么傧相阵容呢?

皇子十人,国公嫡子十四,统共凑成二十四人傧相团,寓意着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这是最顶格的迎亲傧相队伍,古往今来只有一种女人能享有。

长孙皇后不能资助阿瑶嫁妆,于是就在别的地方努力补偿,在长孙皇后的心中,阿瑶才是皇族第四支的真正儿媳。

所以今日迎亲傧相出发之前,长孙皇后给皇子们下了严令。

“本宫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全都记好了,若是哪个没能做到,休怪母后家法无情,记住,今日你们是迎亲的傧相,迎接的是皇家第三代尊位最高的大嫂,在她面前,你们都是弟弟,谁敢摆架子羞辱了她,本宫便让陛下把他远远的封赐到岭南去。”

长孙皇后说这话时,甚至没有专门顾及傧相中一个特殊皇子。

这个皇子,同时乃是太子。

连太子都可能被发配到岭南,可见长孙皇后的决然之烈。

……

可是长孙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心目中最为重要的侄媳自己开了门。

傧相们则是吓傻了。

好半天过去之后,才有人畏畏缩缩开口道:“大…大嫂,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说话的孩子一脸哭腔,分明是大唐的皇太子李承乾。

太子尚且被吓得要哭,其他皇子更加不用说了。

二十四人傧相团,年龄其实都不大……

太子李承乾,十四岁。

魏王李泰,十三岁。

鲁王李恪,十四岁。

大唐权势最高的四个皇子,光是阿瑶这边就来了三个,另外七个皇子也非同凡响,个个都是后宫四大正妃的嫡出。

这帮孩子尚未长成史书上记载的那般城府阴沉,所以更加把长孙皇后的严令畏惧心中。

“大…大嫂,您怎么自己出来了哇?”

李承乾再次带着哭腔开口,堂堂太子竟然吓的可怜巴巴,忽然用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然后用手使劲捂着自己眼睛,大声道:“您快点进去,重新关上门,弟弟们就当没有看见您,我们重新按着程序迎一遍。”

“对对对,大嫂快关门!”

其他几个皇子忽然也反应过来,于是人人用手使劲捂住眼睛,满是期盼道:“我们就当没有看见您,没看见就不算坏了规矩。迎亲规矩第一步是啥来着?哦哦想起来了,是撞门,大嫂您关门之时一定要把门栓插好,可千万不要被弟弟们一下就给撞开了,那样又是一个大麻烦,后面的步骤没法继续了。”

皇子也有少年时,孩子话语带童真,虽然听着有些稚嫩,但却多了一份真诚。

可惜他们等了好半天也没能听见关门声。

皇子们按捺不住忐忑,畏畏缩缩散开手缝观瞧,顿时人人面色如土,一个年龄最小的小家伙甚至吓哭了出来,哇哇叫道:“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母后她,母后她会把我们全都打死的!”

原来阿瑶根本没有关门,他们的大嫂依旧孤零零站在门口。

……

“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着活马医了!”

到底还是李承乾稍微年长一些,作为半大少年比其他孩子多了一些决断,但见这娃猛然转头大吼一声,急赤白脸大叫道:“喜娘呢?把喜娘给孤抓过来。我们不能接近大嫂,让喜娘去把大嫂推进门,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想找死……”

颇有几分太子的威势和气概。

后面一群负责保卫的卫士面面相觑,很快真的有人转身去抓喜娘。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宁静无声的阿瑶突然开了口,轻轻道:“不用如此,你们没错。”

随即又跟着开口,语气柔柔道:“今日乃是大喜日子,你们不要去吓唬喜娘,好么?”

皇子们左右为难。

李承乾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和身边的李泰李恪递个眼色,三个皇子正要再寻别法,哪知阿瑶再次轻轻开口,道:“有些事,你们不懂,你们大哥懂,所以他没来……”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但是皇子们仍旧从话中听出一个意思,李承乾等人同时脸色聚变,小脸震惊道:“您说什么?大哥不来接您?”

他们还不知道李云下令迎亲队伍回转的事。

唯有阿瑶柔柔一笑,似乎对于此事早存于心,但见这个温柔质朴的女孩轻轻摸了摸肩膀上的小包裹,突然又说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道:“咱们,走吧!”

啥意思?

往哪走?

皇子们面面相觑,卫士们愣愣发呆,四周一片黑压压的观礼人群,个个看着眼前一幕瞠目结舌。

就在这种诡异场景之下,人群中倒是有人啧啧赞叹一声,故作深邃道:“厉害啊,此女手腕真是厉害。”

说话之人,赫然是那个被世家族长们称呼的‘王公’,他似乎看穿了一切,低声发笑道:“此女用此一招,可算以退为进,她知道自己没有娘家,也知道自己的大婚不会风光,所以她故意用此示弱之法,用意无非是博取所有人同情,呵呵呵,可惜实力就是实力,再怎么绞尽脑汁也只是表象,她就算如此示弱,也只能博取一点同情,就算所有人全都唏嘘叹息,也改变不了她孤零零出嫁的事实……”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带自信又道:“诸位看清楚没有,她肩上只背着一个粗劣的小包裹,倘若老夫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包裹里就是她的嫁妆。这女子哪怕用尽所有心思,可也改变不了她实力低下的本质,诸位倘若要选人攀附,切记不要攀附这种没有未来之人。老夫转眼就将赴死,渤海国主不会留我太久,但是老夫临死之前不愿低头,此语也算是给世家同僚做最后的提点。渤海国主他,终究是娶了一个没实力的妻。”

这话听起来很有深意,句句透着一种看穿世事的老谋深算,此时他身边还有几个世家族长,闻言之后纷纷点头不已,其中一人甚至满脸自责,不断懊悔道:“后悔不该听王公的话,老夫应该早去攀附其她人,可我总想着这姑娘才是正妻,说不定攀附之后能有机会,现在看来,谋算着实可笑。”

王公微微一抚胡须,淡淡道:“现在回头尚未晚,渤海国主的迎亲队伍并未到家,你等匆匆追逐过去,选个送亲的队伍加进去便是。”

选了哪家的送亲队伍,也就代表着跟随哪家去喝喜酒,更深一层的意思也就明白了,这就是以后成为了攀附的对象。

几个世家族长再也隐忍不住,连忙道:“王公,就此别过了,吾等还要为了家族挣扎,且盼王公在九泉之下一路走好。每逢清明时节,必有坟前洒扫……”

撂下一句客套话,转身便要离开这地方。

唯有王公静立不懂,只是点点头道:“老夫也该去喝喜酒了,喝完正好让渤海国主送我上路。”

语气悲凉,带着消沉,消沉之中似乎又有骄傲,骄傲之中隐隐又带着追悔。

可惜几个世家族长早已急急抬脚,谁也没有留下来安抚他几句的意思。

王公对此倒也不甚在意,只是把目光远远看向阿瑶,呵呵轻笑道:“可惜了,可惜了,明明是一个手腕不错的女孩,可惜限于母族实力只能一般,你就算再怎么挣扎努力,以后也坐不稳第一正妻。今日孤零零的出嫁,就是你人生卑微的开始……”

他一辈子老谋深算,看人看事总是从恶处起源。

……

此时观礼的人群中渐渐也有了唏嘘声。

有些老百姓性格太直,忽然愤愤不平道:“怎么能这样?阿瑶多好的人啊。咱们国主他,咱们国主他……”

怒气冲冲半天,最终不愿说李云坏话,所以只能恶狠狠跺脚,突然伸手对着身边同伴捣了一拳。

挨打的百姓闷哼一声,正愁着一腔憋屈没法撒火,于是也恶狠狠回击一锤,两个百姓用这种方式各自发泄。

百姓们尚且觉得压抑,迎亲的皇子们更觉不安,唯有阿瑶一直柔柔轻笑,突然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小包裹,轻声道:“咱们,走吧!”

这话她刚才说了一遍。

皇子们面面相觑,个个感觉头皮发麻,他们想拦住阿瑶,但是阿瑶已经抬脚。

那道童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像个毫无存在感的孩子伴着阿瑶行走,老百姓们更加唏嘘,但是不知为何竟然悄悄后退给阿瑶让开了一条路。

这条路,恰恰通往渤海城的正中心。

这条路,本该是阿瑶姑娘最风光的地方。

然而现在,他们只能看着阿瑶无限落寞的行走。

肩头那个小小的包裹,就是阿瑶姑娘的嫁妆……

真可怜啊!

令人心酸。

人群中一个妇女忍耐不住,猛然抬脚就要冲出道旁,她丈夫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死死抓住,低声道:“你干什么?”

“老娘要把自己的钗子送给她!”

妇女语气很刚,怒气冲冲道:“女人出嫁就只一回,老娘看不得阿瑶姑娘这么寒酸的走,我要把钗子送给她,让她的嫁妆多一点。虽然钗子不值钱,但却是老娘这辈子最好的饰物,你这死汉子要是心里不痛快,你回家使劲打老娘一顿便是。”

她男人心里明显很同意,但是脸上却十分为难道:“咱们只是百姓,有啥资格送东西?你不要冲出去惹事,你没看一大群皇子带着卫士么?”

“卫士怎么了?卫士敢抓百姓吗?”

这妇女脾气真是够刚,猛然一声怒吼道:“老娘就是要去送东西,老百姓就不能给人添妆了吗?”

嗯哼……

添妆?

妇人周围的一群百姓忽然齐齐转头看她。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街面远处一声大喊,有人狂声高呼道:“大唐郧国公张亮,前隋右勋卫之卒,欣知淮南公主出嫁,携正妻张刘氏来贺!”

轰隆!

长街地面一阵颤动。

但见数百个精锐部曲狂奔而来,人人肩膀上扛着一口大箱子,后面又跟着足足三四十辆大车,放眼一望装载着满满当当的器物。

领头一个国字脸大汉,赫然正是大唐郧国公张亮,人还没到,再次大喊,仿佛将毕生的感情全都发泄出来,嘶吼道:“众部曲何在?给公主添妆!”

轰隆隆!

数百个部曲狂奔如风,转眼间扛着箱子奔到近前,然后只见部曲们猛然停脚,扛着箱子整齐划一跪在道路两侧,齐声大吼道:“公主出嫁,大婚之喜,吾等家奴,特来添妆……”

场面瞬间变得雄壮起来。

添妆!

添妆!

街面上观礼之人窃窃私语,很快有不少人大笑出声,其中那个妇女的男人笑声最为舒爽,猛然用手将妻子望前一推,哈哈道:“对啊,添妆,咱们汉家的迎亲规矩很多,但是送亲的礼仪也不少,其中有着一条,贫寒可以添妆。孩他娘,你把钗子送去吧。”

那妇女拔下钗子就到了阿瑶面前。

自古穷人出嫁,多有寒酸之时,有时候某个女孩的娘家甚至连一丁点嫁妆也置办不起,所以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家闺女寒酸无比的嫁出门。

怎么办?

乡里乡亲不会让女孩太寒酸。

从女孩走出家门去往夫家的这一路上,每家每户都可以给女孩添妆,也许是一把米,也许是一只鸡,众人拾柴火焰高,东拼七凑也要给女孩凑出一些嫁妆来。

汉家的送亲礼节之中,这就叫做贫寒可以添妆。

实乃人心良善之光点也。

第370章 【凤冠霞帔,何须再娶?】

添妆!

添妆!

满城百姓,尽皆添妆。

中年妇女掏出了自己的廉价铜钗,贫寒流民送上的一句诚恳祝福,稚嫩小囡囡恋恋不舍的拿着最喜欢的山果,嘴里念叨着要送给最喜欢的阿瑶姐姐。

阿瑶姐姐结婚不能太寒酸了,囡囡采的山果可甜可好吃了。这是送给阿瑶姐姐的嫁妆,保证她的男人会感觉满意。

满城百姓,皆为娘家。

而长孙皇后命人前来,所赠凤衣又何尝不是添妆呢……

……

金丝凤冠,大红披风,这两样东西一旦合在一起,就是整个汉家传统中最为耀眼的女子婚妆。

凤冠霞帔!

老百姓们或者还有些不太懂,但是作为傧相的十个皇子早已目瞪口呆,这其中最为震惊的又属李承乾,这位大唐储君的皇太子满脸都是惊恐。

“凤冠霞帔?怎么会是凤冠霞帔?母后她这是想干什么?母后她怎能送出这件凤衣啊。”

凤冠霞帔,自古只有一种女子可以穿。

凤冠,以凤为冠,金丝编制,点缀明珠,又有六只相称对应的金步摇,寓意六宫粉黛无颜色……

霞帔,彩霞之披,大红绸缎,金凤流苏,单是裙摆就有三丈六尺之长,绽开宛如璀璨晚霞……

凤冠霞帔,这是连太子妃都没有资格穿的婚装。

“皇兄,你万万不可嫉妒!”

已经封为鲁王的李恪忽然小声开口,并且用手死死抓着李承乾胳膊,低声道:“母后送出这件凤冠霞帔,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李云大哥不需要大唐的皇位,阿瑶嫂子也不需要大唐的后位!”

李承乾转头看向李恪。

李恪连忙又道:“你忘了吗,父皇曾说李云大哥拥有大帝之姿,李云大哥紧跟着便说那我就去建立一个大大的帝国,咱们大唐这点地方,大哥他根本看不在眼里,而阿瑶嫂子始终是要跟着大哥走的,她穿了大唐的凤冠霞帔又能如何啊……母后送出这件凤衣,其实是一国皇后送给另一国皇后的贺礼而已……”

“是么?”李承乾如释重负吐了口气,下意识擦了把额头冷汗道:“刚才真把为兄给吓到了,我以为父皇和母后要借此易储。”

李恪噗嗤一笑,满脸无奈道:“易储?易给谁?嫡出的皇子只有三个,稚奴弟弟已经成了河北燕王,有那范阳交易中心在手,你给他个皇帝他都未必换。魏王李泰现在整天幻想着能留在渤海研学格物,你给他个皇帝他同样也未必和你换。皇家嫡子只有你们三人,三人都已被父皇和大哥铺垫好了前路,易储这件事,永远不可能。”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突然伸手一指自己鼻尖,嘻嘻笑道:“至于剩下那些皇子兄弟们,或者也就臣弟我有实力和你争一争,可我被大哥放在了齐鲁,又被父皇封了河东道行军大总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这意味着大哥和父皇在刻意培养我,也许不用多久,我就得跟着大哥去开疆拓土,到时候去大唐之外建立一个诸侯国,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好日子,没人和你争大唐,咱家的兄弟们现在都盼着往外走……”

李承乾不知为何突然竟有些失落,喃喃道:“听你这么一说,为兄忽然没了心劲,我这个安安逸逸继承皇位的人,哪比的上你们刀山火海砍出自己的家业有意思。”

李恪嘿嘿两声,眉飞色舞道:“那没办法,谁叫你是太子呢……”

李承乾一声苦笑。

……

这时猛见那宫装侍女上前两步,在阿瑶的吃惊中再次陡手一扬,眼前一片晚霞般的璀璨,三丈九尺的霞帔被宫女绽放了漫天艳红。

“不要,我不配……”阿瑶下意识后退,想要躲开这件婚装。

哪知身侧忽然伸过来一只小手,竟是那个道童轻轻将她推了一把,同一时间里,那个宫装侍女恭敬娇笑道:“你是渤海正妃,凤衣如何不配?阿瑶王妃,我叫吕青樱,以前是护卫皇后身侧的皇宫大内侍卫,以后却要跟在您的身边担负职责啦……”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猛然神色变得庄重肃穆,娇喝一声道:“奉大唐皇后之命,赠渤海正妃嫁衣,阿瑶王妃,请上装!”

霎时之间,大红颜色铺满天地,三丈九尺的霞帔迎风一展,宛如璀璨烟霞一般罩在了阿瑶身上。

满条长街数万目光聚集而来。

阿瑶呆呆站在原地,眼中似有盈光在闪。

又见宫装侍女吕青樱再次打开包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神色拿出凤冠,她双手将凤冠平托而上,对着呆呆的天地再次娇喝一声,道:“阿瑶王妃,请戴冠。”

说着不等阿瑶迟疑,无比庄重的把凤冠给阿瑶戴上。

霎时之间,满街赞叹如潮。

一团耀眼金光,六只金步凤摇,凤冠与霞帔终于合二为一,就这么齐聚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身上。

“真好看啊……”

那个中年妇人双手拿着自己钗子,她忽然感觉自己的添妆太过卑微,她很是局促的把钗子藏了起来,慌里慌张想要跑回街边角落。

阿瑶姑娘有了皇后的凤衣,那肯定是看不上她这种农家贫妇送的添妆了。她只觉得自己今天丢了大人,手里的廉价钗子让她感觉火辣辣烫手。

哪知就在她刚要跑回街边的时候,猛听身后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唤。“这位大嫂,请您等等……”

中年妇女迷惑回头,入眼便看见阿瑶向她微笑。

然后,阿瑶姑娘一身凤冠霞帔,竟然在数万人的注视下朝她走来,阿瑶姑娘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柔柔的微笑,忽然竟冲着她很是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轻轻开口道:“这位大嫂,阿瑶缺一只步摇……”

说着,赫然摘下头上的凤冠,竟然用手托着递到她的面前,仿佛民间常见的贫穷女孩在求助添妆,柔柔弱弱道:“大嫂,阿瑶没有娘家,您刚才要赠我的簪子,阿瑶真的很是喜欢。”

中年妇人傻傻呆住,手中的廉价钗子不知不觉就递了过去。

等她惊醒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的破旧铜钗已经插在了凤冠之上。

妇女大为惊慌,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下一刻她再次怔住,她分明看见阿瑶姑娘重新戴回了凤冠,凤冠的六只精美金步摇中间,歪歪斜斜插着她的那只铜簪子。

“我的…我的老天爷……”妇人张着大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道:“民妇的破钗子,插在了凤冠上?”

“很好看呢!”

回答她的是阿瑶姑娘甜甜一笑。

但见阿瑶姑娘面色柔柔,忽然再次向自己弯腰一礼,阿瑶姑娘脸上真的带着开心,冲着自己轻轻开口道:“大嫂这件添妆,阿瑶会保存一生,您今日给阿瑶添了妆,从今往后您就是阿瑶的娘家人,大嫂,别忘了来家里喝喜酒啊,我夫君今日要娶六个妻妾,我作为正妻替他邀请您……”

您给我添了妆,从今往后您就是娘家人。

今日我夫君娶妻,您不要忘了来家里喝喜酒啊。

阿瑶的邀请让中年妇女傻傻呆在原地。

俺一个平头老百姓家的妇人,这就成了渤海王妃的娘家人了?

她怔怔站在那里发傻,却见阿瑶姑娘冲她再次柔柔一笑,忽然阿瑶姑娘慢慢转身,冲着满街百姓盈盈下拜道:“故老乡亲,乡间邻里,今日是我夫君大喜,阿瑶也请大家去喝喜酒啊……”

满街老百姓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冲天欢呼。

他们竟然得到了渤海正妃的邀请。

这是祖宗八辈从未有过的荣耀。

……

老百姓们兴奋不已,人群中却有一些人满脸震惊,这些人或者是大唐的高官,或者是国公勋贵派到这边的眼线,这些人的见识不比老百姓浅显,这些人全都从阿瑶的话中听出一些异常。

“她方才两次邀请百姓,说的都是夫君今日娶亲,家中大喜,替夫邀客?”

“嘶!这到底是是什么深意,老夫怎么感觉有些糊涂了,这位普普通通的阿瑶姑娘,她今日到底玩的是哪一手?”

“你们有没有仔细想过今日的事?那位渤海国主并没有来迎阿瑶……”

“替夫邀客,这到底什么意思?”

……

满街有心之人,各个皱眉深思。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那位毫无顾忌宣称自己是前隋侍卫的大唐国公又是一声暴喝,声雷滚滚道:“张家部曲,何在?”

诺!

数百个扛着箱子的精锐同时高呼。

但见张亮大手一挥,再次又喝道:“淮南家奴,何在?”

诺!

这次却是长街后面声振屋瓦,赫然又有几百个精锐狂奔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但见郧国公单手携着家妻,夫妻两人突然站在阿瑶身边两侧,齐声道:“送公主,展妆资,十里红妆,铺满渤海……”

霎时之间,仿佛天地都变成了红色。

但见第二次奔来的几百精锐人人背负四五捆布匹,展开之后全都是火红火红的耀眼朝霞。

一捆布匹展开,铺在地上足有百尺。

十捆布匹相连,长街都成火红之色。

然后百匹布捆相连,千捆布匹相接,一条长街尽被铺成大红,宛如天际垂下来的一条赤霞。

阿瑶凤冠霞帔,站在了这条朝霞的中央。

这就是十里红妆,古往今来唯有一种女子可以走,那就是一国皇后,风姿冠盖人间。

所有人都被张家的大手笔震懵了头脑。

但是同时也为阿瑶姑娘的十里红妆感到开心。

就当观礼之人以为场面仅此而已的时候,猛然街面尽头再次响起一阵马蹄声。百姓们忍不住回头而望,探子们也急急转目去探询。

唯有大内女侍吕青樱嘻嘻轻笑,突然道:“来了!”

来了!

只见长街尽头一匹快马狂奔,仿佛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李承乾等人几乎同时一呆,十个皇子齐声脱口而出,道:“父皇的侍卫之首?”

希律律!

奔马猛的四蹄腾空。

马上之人凌空而下……

然后,一卷金黄色帛书做成的圣旨,平平稳稳的被骑马之人托在手中。

“奉大唐皇帝之命,赠渤海王妃一旨,女子出嫁,毕生唯一,王妃婚路,不可寒酸,朕,大唐皇帝李世民,知皇后长孙氏欲动一物,乃凤衣,朕为皇后之夫,当与贤妻共相赠,然则遍思府库之存,鲜少女子可用之物,忽记开国之时三份白旨,欣然取之一卷而增之,愿吾侄媳,妥善用之,大婚之路,风光万千,大唐贞观七年八月,李世民。”

哗!

满街突然一片哗然。

哗然的不是百姓,因为百姓听不懂这份命令,哗然的是人群中那些听懂的人物,正是这些人个个震惊的倒抽冷气聚成了哗然声。

白旨!

李世民竟然赠送阿瑶一份白旨。

白旨是什么?

这东西据说只是当初大唐开国之时的一句玩笑话。

据说当时有位超然物外的老神仙,让天下所有势力全都暗暗畏惧和害怕,李氏皇族虽然得了天下,但也要担心这位老神仙同不同意,李家为了向老神仙展现自己努力治国的决心,在开国当日专门用金黄色帛书制作了三份圣旨。

那是三份没有写上任何旨意的圣旨。

没写任何旨意但却提前盖上了大唐的玉玺。

白旨!

这就是传说中的白旨。

所谓白,就是没有写明旨意的意思,白旨二字因此确立它的功效,那就是不管谁得到这东西都可以把自己的一个要求写在白旨上。

白旨已经提前盖上了大唐的玉玺,一旦写上字迹就是真真正正的圣旨。

而圣旨这东西只有一个功效,那就是一旦下达全天下都得奉行。

这东西有多宝贵?

打个比方!

比如有一个农间小子,哪怕他穷困潦倒一无是处,倘若忽然得了一份白旨,并在白旨上写上要封自己为诸侯……

怎么办?

照着办!

白旨盖有玉玺,写了文字就是圣旨,自古君无戏言,再荒唐的圣旨也能生效。

这就是白旨,只存在大唐一众大佬的流传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当它是一个趣闻,认为这东西生生世世都不可能被皇家送出。

哪知今日,皇帝送给了阿瑶一份。

此前长孙皇后看到李云没接阿瑶,说了一句臣妾要动用一样东西,动的是什么,是凤冠霞帔。

皇帝当时也说也动一样东西,动的正是堪称大唐最为宝贵的白旨。

……

大内侍卫之首高声宣布完李世民的皇命,随即双手恭恭敬敬托着白旨上前,人还没到跟前,距离阿瑶三尺,突然单膝向地一跪,神色庄重道:“阿瑶王妃,请接白旨。”

双手平托白旨过头,静静等着阿瑶伸手,突然又道:“奴,盖世忠,可替主人收好此物,保证主人随用随取,奴但有一息尚存,除了王妃谁也不能从奴手中夺走白旨。”

奴?

这人自称奴?

满街之人一脸迷糊。

李承乾等皇子羡慕的快要哭了。

这可是父皇的大内侍卫之首,现在却对阿瑶嫂子自称为奴,不用说了,这人绝对是被父皇赐给阿瑶嫂子当护卫了。

母后赐了吕青樱,父皇赐了盖世忠,民间老百姓也许不知道这两人咋样,但是身为大唐皇子岂能不知?

这是真正的高手,擅长的就是安危守护,这两人放到沙场上也许连个普通偏将都不配担当,可若是单独保护一人的话绝对万无一失,哪怕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刺客来袭,保证也破不了这两人任何之一的防守。

两个大内高手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父皇尽然给了白旨。

这东西连皇子都渴望啊。

……

众目睽睽之下,忽然阿瑶展颜而笑,似乎这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也很震惊,但她很是努力的把震惊压在了心底。

然后,所有人再次听到了她略显奇怪的话。

“本来今日我不需要这些东西的,但是阿瑶不愿让所有盼我过好的人失望,伯母赠我凤冠霞帔,大伯赠我大唐白旨,这两样东西,我便先收着,等我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会把这两样东西赠给天下人……”

嗯哼?

人群中那些有来历的又迷惑起来。

啥叫我今日不需要?

啥叫我回到家门口?

凤冠霞帔和大唐白旨,这玩意也能赠给天下人吗?

可惜所有的迷惑只能压在心里,这时候谁也不敢开口问一问缘由。

……

一缕清风袭来,傍晚薄雾袅袅,这时已经快要黄昏了,而古时候的大婚都是在黄昏。

“丫头,走吧!”

突然一个清脆声音响起,宛如发自稚子口中,街上众人几乎同时一怔,很多人目瞪口呆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道童,看年龄顶多也就十来岁模样,这比一群未成年的皇子还要小上不少呢,怎么他就敢大喇喇的喊阿瑶姑娘叫丫头。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阿瑶姑娘竟然很是恭敬点点头,而道童则是不发一言,摆谱简直摆的有些欠揍。

旁边张亮皱了皱眉,似乎很想给这‘小东西’一拳头,不过郧国公最终还是忍耐下去,转头对着张家部曲大喝一声道:“鸣琴奏乐,鼓瑟其声,送亲公主,十里红妆……”

阿瑶拖着长长的凤冠霞帔,一步一步开始朝着渤海国主启程。

很多人只注意到了她满身的赤霞,或者眼巴巴看着两个大内侍卫保护下的大唐白旨,也有人赞叹着十里红妆,羡慕着天下女子全都想要的风华。

但是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阿瑶的肩膀上自始至终背着她的小包裹。

今日凤冠霞帔,也许风华绝代。

当年沦落街头,从此长伴天涯。

餐风露宿也好。

钟鸣鼎食也罢。

清风明月一世间,唯有李云才知道阿瑶为什么背着她的小包裹。

别的女孩是娶。

阿瑶只是回家……

当年李云饿晕街头的时候,阿瑶用嘴给他渡下了活命的饭,那一口稀粥,就是天地的见证。

早已成婚了,何须再迎娶?

第371章 【阿瑶送给天下人的礼物】

“启禀陛下,迎亲队伍已过西坊……”

“阿瑶如何?”

“这……仍未迎娶……”

“再探!”

“诺!”

……

“启禀陛下,迎亲队伍已过中街,距离府邸仅有三里之遥,可以准备成婚大礼也。”

“阿瑶如何?”

“这……这……”

“你们莫不是要告诉朕,渤海国主仍旧未迎阿瑶?”

“陛下,事情出了点意外,阿瑶王妃她…阿瑶王妃她…她独自开了院门,肩挎小包,孤零上路,阿瑶王妃她好像,她好像要自己走过来。”

……

“启禀陛下,满城百姓突然添妆,郧国公夫妇突然出现,舍尽家财,十里红妆!”

“张亮?朕懂了!那家伙就是一头又犟又硬的蠢驴,封了国公仍旧忘不了自己是个侍卫。”

“陛下,郧国公夫妇陪着阿瑶王妃行走,此事是否有些与礼不合?”

“怎么与礼不合?凭什么与礼不合?人家把加财全都舍尽了,就为了给那孩子一个十里红妆,这么大的手笔连朕都未必舍得,你们还不准人家夫妇陪着阿瑶走走么?”

“可阿瑶王妃走的乃是大婚之路!”

“那张亮夫妇就是送女儿出嫁的义父义母,行了吧?”

“陛下息怒,臣只是……”

“够了,张亮一辈子无后,唯一的孩子散失乱军之中,他曾是阿瑶幼年的护卫,他是把阿瑶当成了自己孩子,这件事,朕不准任何人再有异议。”

……

“启禀陛下,皇后凤衣已然送到,阿瑶王妃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风华绝代,只不过,只不过……”

“讲,勿要吞吞吐吐!”

“阿瑶王妃已经有了十里红妆,也穿了皇后娘娘的凤冠霞帔,可她仍旧在收老百姓的添妆,她甚至把一个普通农妇的廉价铜钗插在头上……那铜钗又旧又难看,阿瑶王妃却把钗子插在了凤冠之上。”

“是么?这事你别跟朕说了,你去问问皇后会不会生气。”

“末将在门口的时候就被皇后拦住问过了,皇后说了一句本宫的凤衣和百姓的钗子别无二致。”

“既然如此,尔等还敢向朕啰嗦?滚蛋,再探。”

“诺!”

……

“报……”

“启禀陛下,迎亲队伍转眼已至,距离府门仅有百步之遥,然则渤海国主突然下令,整个迎亲队伍驻足不前,似在……似在……”

“若朕猜的没错,他应该在等阿瑶。”

“陛下英明,应是如此。”

“那么阿瑶如何了?那孩子离此还有多远?嗯哼,尔等脸上这是什么神色,莫非阿瑶那边出了问题?”

“启禀陛下,没啥问题,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阿瑶王妃那边的场面越来越大,如今已有数万百姓跟随她而行,阿瑶王妃每走一步,老百姓就跟着走一步,又有十个自称多子多福的老妪自发献身,共同托举着阿瑶王妃的霞披凤摆,又有一群衣衫破旧的穷家女孩,伴随着队伍在唱送亲的歌,陛下的一位皇子只不过说了句穷人来凑什么热闹,结果突然被人群中飞出来的一块石头砸破了脑袋,皇子血流如注,吓得哇哇大哭……”

“他还有脸哭?跟朕说说是哪个皇子?”

“这……陛下,末将等人离得太远,一时没有看清楚。”

“滚!”

……

“报!”

“启禀陛下,阿瑶王妃凤冠霞帔,终于走完十里红妆之路,眼下已至府门之前,正和渤海国主默默相望。”

“好,是该水落石出了。朕倒要亲自去看看,这小两口子到底要干什么。”

“陛下且稍等,末将还有禀告,阿瑶王妃忽然拿起了您赐的大唐白旨,也不知她是不是要在今日直接动用,那东西一旦宣布就得奉行,陛下可得提前有所准备才好。”

“嗯?尔等这是什么意思?”

“末将乃是受到一位礼官点醒,所以才觉得应该提醒陛下一声,阿瑶王妃今日没被渤海国主迎接,礼官们怕她会犯了女子的气劲和嫉妒,倘若…倘若她突然用白旨写下一道圣旨,宣布渤海国主其她妻子全都退婚,那可就是塌天大事,整个大唐都要史书蒙羞……”

“混账!这是哪个礼官点醒你的?阿瑶若是那种女孩,她何须等到今日再做。汝等百骑司即刻出动,给朕去把那个大放厥词的礼官直接砍了。这等饶舌之人,留着有何作用。”

“陛下,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那先抓起来,容后再问罪。”

“诺!”

“大唐文武百官,随朕出门观礼。”

……

李世民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门之后果然看到一切皆如百骑司探子所报。

但见渤海国府之前,到处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然而人头攒动之间,场面却落针可闻。

所有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

此时渤海国府之前,勉强可以分为三个队伍,第一处是李云的迎亲队伍。第二处是李世民带领的文武百官,最后一处乃是阿瑶,十里红妆伴随着数万百姓。

那位凤冠霞帔的女子,背着一个小包裹和李云遥遥相望。

明明是大婚之喜,场面却安静的有些离奇。

时间仿佛凝滞,默默不知多久,在数万道好奇目光注视下,李云和阿瑶就那么隔着很短一段距离对视而望。

在李云身后,六辆迎亲车驾同样静悄悄,其中有一架的车帘子偶尔晃动,但是始终没有把车帘子掀开,只是有人隐隐能听到一个小姑娘不满抱怨,似乎在道:“你这喜娘不要拦着我,我要把车驾让给阿瑶姐姐。你按着我干什么,我们靺鞨人才不怕丢脸,阿瑶姐姐没乘婚车,我陪着阿瑶不乘婚车……”

说话的是小野猫!

也是今日唯一一个说出这种话的女孩。

……

“动了动了,渤海国主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激动,数万人心中都是一个哆嗦,似乎如释重负一般吐出口气,就连李世民都下意识抬了抬脚,随即才强行收回来故作稳重。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云果然动了。

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阿瑶的待遇非同一般。从今日迎亲开始,不管去迎哪一家,李云一直遵守礼仪站在大龟之上,然而这一刻他却纵身一跃跳了下来,然后在无数礼官的焦急阻拦之中,赫然走向了相隔不远的阿瑶。

一男一女明明离得很近,然而这一段路却仿佛走了很久,等到数万人群惊醒之时,发现他们的国主已经站在了王妃面前。

开口,就是一句令人震惊的话。

“你回来了啊?”

嗯哼!

所有人目光一呆,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只见阿瑶王妃嫣然一笑,明明相貌普通却有一股风华,那一笑何等的温柔,似乎连凤冠霞帔也跟着沾染了华彩。

然后,阿瑶王妃柔柔开口,小脸之上忽然有了那么一抹羞涩,背着她的小包裹道:“夫君,好多人送我……”

然后,渤海国主悠悠吐息,所有人只见他缓缓抬起一手,轻轻抚过阿瑶王妃的发丝,温声笑道:“这很好啊,你应得的,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美到了极点,十里红妆,百姓相守,一身凤冠霞帔,满城添妆相送,当年我没能给你的,咱们渤海的百姓帮我补上了。”

我当年没能给你的,咱们渤海百姓帮我补上了。

“天啦,我好像明白了……”人群中一个世家贵女突然小声惊叫,满眼星星道:“渤海国主当年沦落街头,差点饿死在长安的流民营,是阿瑶王妃用嘴给他渡粥,一口一口救活了盖世男子,那一晚,肯定是那一晚,天地共证,白首相合,这是多么动人的成婚,一口热粥换来一生相守,天啦,天啦,我要昏死过去了,我被阿瑶王妃和渤海国主的情意感动死了。”

身边无数人纷纷侧目。

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愁眉苦脸上前,带着两个健妇努力想拖走他们主子,苦苦哀求道:“我的小祖宗,求您别惹事,咱们快点回家吃药,千万别给老爷惹事啊。您这惊世骇俗之言一旦传到皇家耳中,咱们整个家族转眼就要灰飞烟灭。求求您了小姐,以后少看点民间话本。”

“放开我,我没病,我猜的肯定没错,渤海国主和阿瑶王妃早就成婚了,天啦,多么动人的爱情,落魄之时,执子之手,闻达天下,不忘娇妻……渤海国主为什么不去迎接阿瑶王妃,因为早已成婚了何须再娶?呜呜呜,你们不要捂住我的嘴,我没有发疯,我根本就没得疯病……”

这个世家小妞不断挣扎,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家的下人们满脸恐慌害怕,两个健妇打着哆嗦努力想要拖走小姐。

然而就在这时,猛听一个清脆声音,悠悠传来道:“放开她。”

两个健妇一怔,在场无数人目光转来,却见说话之人正是李云,此时渤海国主已经牵起了阿瑶王妃的手。

然后,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国主和王妃竟然同时向着那个有疯病的世家小姐温和一笑,道:“小妹子,等会来喝喜酒啊?我们夫妇,一起请你。”

嘶!

满场倒抽冷气之声。

唯有那世家小疯女一脸欢喜,激动尖叫道:“我猜的对不对?我猜的对不对?”

她家的下人早已不敢再捂她的嘴。

李云看了一眼身侧的阿瑶,然后和阿瑶再次同时看向小疯女,微笑点头道:“世人皆醉,唯你独醒,今日这满城之人,只有你看懂了一切,小妹子,你会成为我们夫妇的好朋友……”

哇!

小疯女欢喜捧心雀跃连连,忽然十分得意对着下人们尖笑起来,道:“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听到没有,本小姐猜的一点没错,本小姐从来都没有疯。呜呜呜呜,我的何郎,你看见了么,这世间是有真情的,这世间并非只有门第之隔阂,阿瑶王妃和渤海国主……为什么我爹爹要派人杀了你……”

语气忽然疯疯癫癫,隐隐让人听出了一件隐秘。

她家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云却和阿瑶悄悄对视一眼。

然后,阿瑶语带悲怜轻声开口,柔柔道:“夫君,这妹子很可怜。”

李云一声叹息,同样柔柔道:“可惜这种病没得治。”

除非,这个世家女孩口中的那位何郎能够复生。

……

阿瑶忽然轻轻碰了碰李云胳膊,这位少女脸上现出一抹少有的决然。

李云心中微微一动,他知道阿瑶肯定要做什么事。

果然,只听阿瑶柔声道:“夫君,我能做一件事么?”

李云深深看她一眼,郑重问道:“这件事是不是很难做到?”

“不是很难做到,但可能与礼不合。也许惊世骇俗,招来指责无数。”

“但你仍然想做,对吗?”

“夫君,阿瑶想做。”

“那就做吧,哪怕把天捅个窟窿……”

……

于是乎数万道目光注视之下,阿瑶王妃款款而行。

她,摘下了头上的凤冠。

她,解下了霞披和裙摆。

这两个动作,让远处的长孙皇后目光一凝。

李云静静陪在阿瑶身边,帮她把凤冠霞帔平托在手中。

阿瑶再次莲步款款,她手中已经显出一卷金黄色帛书。她忽然抬头看向李云,脸上带着柔柔的笑。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揽住阿瑶的腰肢,然后脚下猛然一顿,一男一女平地而起。

赫然跃到大龟之上。

“我已成婚,今日是补,阿瑶本不欲大张旗鼓,满城百姓却为我添妆,更有皇后娘娘赐我凤冠霞帔,皇帝陛下赐我大唐白旨,天下女子的风华,阿瑶今日全都占了,当我走在十里红妆的时候,我忽然就想送给天下人一个祝福……”

少女声音柔柔,却仿佛响彻天地之间。

许多人都忍不住心中好奇,暗暗猜测道:“这位王妃到底要干什么?她怎么把凤冠霞帔给脱下了?那可是全天下女人最渴望的东西,任谁穿在身上都想多穿一些时间。”

唯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皇帝突然低声下令道:“速备笔墨,递送过去。”

哗啦!

阿瑶站在大龟之上,突然展开了手中的白旨。

一个大内侍卫快步而至,手里平托着搁有笔墨的金盘。

李云远远看了皇帝一眼,随即把笔提在了手中,所有人全都看着阿瑶,静静等着阿瑶要说什么……

人群后面的六辆迎亲车驾,这一次终于悄悄掀开了车帘一角,小野猫满脸好奇,程处雪一脸歉意,玲珑等人神色各异,全都羡慕看着大龟上的阿瑶。

“我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携手共一生,女孩一辈子,成婚只一次,为什么穷家女孩只能素衣薄面,为什么钟鸣之家可以妆资,女孩都是爹娘心头肉,贫穷与富贵都该风华这一回,我阿瑶,愿借大唐皇帝之白旨,我阿瑶,愿借大唐皇后之凤衣,趁此良辰,馈赠百姓,从今日起,凡天下女孩出嫁,皆可用大红婚装……”

满场寂静可闻。

李云提笔在白旨上落字。

不远处的国府门口,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深深对视一眼,皇帝两口子突然携手上前,同时点头吐出一个字,郑重允可道:“借!”

阿瑶柔柔而笑,忽然目光看向那个世家的小疯女,阿瑶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开口又道:“我阿瑶,以大唐白旨定下律法,从今日起,男女婚嫁再添一条,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外,男女两情相悦可自成婚,门户之见与门第隔阂,不许成为有情男女之阻碍!”

李云再次提笔,重重书写在白旨之上。

然后,阿瑶双手展开白旨,小脸现出前所未有的决然之色,大声高呼道:“我阿瑶,将在渤海设立一座衙门,凡天下男女相恋不能相成者,皆可来我渤海衙门敲击情人鼓,鼓声响时,便是公道,若是仍有门第欺压,阿瑶亲自登门讨要公道。”

“啊啊啊啊……”

人群中忽然响起尖利的哭声,但见那个世家小疯女又哭又笑跌坐地上,面色痴痴道:“何郎,你听见了没有,若你今日在此,便可带我回家,阿瑶王妃她用白旨下令,阿瑶王妃她借凤冠霞帔,那件大红色至尊凤衣,天下女子都可以穿呢。”

十里红妆女儿梦,一朝既定,白头偕老。

凤冠霞帔,嫁衣如火,灼热了满城烟沙。

红尘百丈,心中只为一人守候。

青丝挽发,金绣凤纹,最是那一抹低头的温柔……

……

从今天开始,全天下女孩结婚之时,都可凤冠霞帔,汉家皇后的至尊凤衣,从此传承为汉家婚礼的婚服。

每个女孩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俊秀还是美丑,只要是在成亲那一日,享受的都是皇后的绝世风华。

用阿瑶的话说,天下女孩都是父母心头肉,凭什么穷人家的就得素衣薄面,凭什么钟鸣之家可以大展妆资。

从今天开始,都一样了。

一卷大唐白旨,一身凤冠霞帔,阿瑶这个没有娘家的孤苦女孩,送给了全天下女孩最贵重的礼物。

……

“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忽然一个礼部官员高声而喊,神色却带着愁眉苦脸看向这边,那种瑟瑟发抖的乞求表情,分明是在告诉李云和所有人:“我不是故意如此,实乃指责所在。”

阿瑶突然调皮一笑,冲着李云眨眨眼睛道:“夫君,您去吧。”

这是催促李云去和程处雪等人拜堂成亲。

哪知李云忽然伸手一抄,在数万人的目光下将她拦腰抱起。

阿瑶一声惊呼,小脸羞红成了晚霞。

而那天边的晚霞,这时候真的好美。

古代成亲,是在黄昏,故而,称婚。

……

……这一章是超级大章,三合一,爽了的话给点投票啥的鼓励一下吧,至于订阅打赏啥的,随兄弟们心意,晚安,山水要结婚了,不需要大家添妆。

第372章 【门前,争风吃醋?】1更

那时没有八抬大轿,乘的乃是迎亲之车……

当李云将阿瑶拦腰抱起的一刻,渤海府前数万道目光凝聚而来,对于天下任何女子来说,那都是毕生难忘的荣耀。

然而阿瑶却羞红着脸努力想要推开李云。

“夫君,勿要冷落家中之人,平妻也是妻,她们是要跟我一起陪您埋进黄土的人……”

柔柔一句话,语气却坚决,没有古代小说里描写的大妇之妒,也没有后世宫廷剧里所谓的争宠生骄。

“夫君,平妻也是妻。”

“她们是要跟我一起陪您埋进黄土的人。”

李云微微一怔,双手却下意识搂紧,然而阿瑶却似乎突然生气起来,猛地用力挣扎脱离李云怀抱,小两口一个抱一个躲,看的府前数万人愣愣发呆。

不远处的六驾马车上,车帘子再次悄悄掀开一角。

小野猫第一个探出小脑袋,满脸开心道:“阿瑶姐姐真好,这时候也能想着我们……”

旁边是程家马车,程处雪默默看着门前,轻声道:“若我成了正妻,我怕是做不到这般田地。”

玲珑骨子里最为腹黑,突然掀着车帘子对另一边道:“姓齐的老四,你看着馋不馋?”

那边齐嫣然嘻嘻一笑,轻描淡写反击道:“听闻胡女性子野,草原上经常见到几个女人争夺男人的事,因之大打出手,场面好不热闹,玲珑姐姐您自幼生在草原,不知道学没学会争夺男人的本领呢。”

玲珑‘咯’的一笑,突然伸手一拍肚皮,耀武扬威道:“我需要争么?我肚子里有货。”

齐嫣然目光瞬间望去,顿时气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自幼生在隐门,极擅三教九流之术,她已经隐隐能看出来,玲珑的气色分明有些异样,小腹虽然不曾凸起,然而怀胎两月无疑。

小野猫性子最为娇憨,压根看不出两大美女正在争锋,她忽然也摸了摸肚皮,很是渴望的看向齐嫣然,忐忑道:“嫣然姐姐,你能帮我看看么,我最近老是睡不好觉,我感觉肚子里也有货。”

齐嫣然顿时哭笑不得。

她看玲珑不顺眼,但是对小野猫很对脾气,低低对小野猫调侃道:“你要想肚子里有货,以后得把夫君往房里抓。有些人就是抓的次数多,所以才能挺着个肚子耀武扬威……”

“是么?”

小野猫一脸娇憨的怀疑,忽然傻乎乎看向玲珑那边,很是费解道:“我记得玲珑姐姐也只一夜,好像并没有再去抓过。玲珑姐姐,难道你偷偷又去过山洞?”

“啐!”

玲珑脸色涨红起来,悻悻剜了小野猫一眼道:“你脑筋太直,以后离她远点,这女人是个隐门魔头,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你要跟她久了,你的好哥哥不喜欢你了。”

小野猫吓了一跳,连忙神色警惕看向齐嫣然。

齐嫣然对她柔柔一笑,转头却对玲珑瞥了瞥嘴,淡淡嘲讽道:“这就是草原金刀可汗的心胸么?”

玲珑‘嗤’的一笑,同样淡淡嘲讽道:“那也比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强。”

说着又是嗤笑一声,再次淡淡道:“连出嫁都要弄出一场骑鹤的把戏,真以为自己是仙女下凡不成?仙女若是长成你这模样,平白拉低了天上仙人的成色。”

齐嫣然终于气的面皮发鼓。

女人都在乎自己的容貌,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评价自己长相,偏偏这一点她无法胜过玲珑,若是单论美貌的话玲珑可算天下第一。

“早晚有一天,我要帮他找个更美的人,到时候看你如何嚣张,是不是还能耀武扬威。”

“是吗?那你可得慢慢找了?”玲珑一脸得意,昂然不惧道:“相貌是上苍给的,这天下还没有我玲珑比不过的女人。”

齐嫣然越发气的面皮发鼓,忽然目光不经意掠过第五驾马车,猛然笑起来道:“那可不一定哦,眼前就有一个好对手,等到咱家老五长开以后,我看你这个天下第一怕是有些不稳。”

玲珑目光微微一凝,视线看向那边的马车。

此时那马车的车帘也偷偷掀开一角,恰好露出一个容貌略显稚嫩的小姑娘,玲珑很是烦闷的抓了抓脑门,悻悻然道:“她最多能和我平齐。”

那小姑娘正是武曌,在她旁边的马车里则是卢小隐,这俩女孩不想参合争锋,此时全都聚精会神看着府门前的事。

今日是大婚之喜,是她们成亲的好日子,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幻想,无数次幻想着这一天会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直到现在,她们的夫君仍旧没来招呼她们。

玲珑和齐嫣然忽然也失去了斗嘴的兴致。

……

好在大唐的礼部官员恪守职责,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始硬顶李云,但听国府门前突然一声高喊,有人故意很大声道:“吉时已至,新郎迎车,渤海国主还请遵守规矩,莫要忘了你今日乃是一娶七婚。若是再敢拖延时辰,小心礼部参你一个目无礼法。”

这礼官对李云口气很强硬,转而对阿瑶却一脸歉然,忽然很是郑重拱了拱手,弯腰行礼道:“阿瑶王妃还请勿怪,此事并非针对于您,主要是吉时已到,有些人的做派让人看了一肚子气……”

忽然语气一转,压低声音又道:“嫂子啊,别怪小弟发脾气,大哥他真是有点不靠谱,撒狗粮也得有个度吧,听说这个词乃是大哥创造的,小弟今日算是明白了真正含义,错非今日是您大婚之喜,小弟我非得吊个脸子给他看一看。六个如花似玉的平妻扔在一边不管,只顾抱着嫂子您在这里腻腻歪歪,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小弟要是能打过他的话非得锤死他不可,明明拥有一整片森林,哪有逮着一颗小树猛啃的……”

听这说话语气,这礼官分明也是皇族之人,并且还得是极其重要的皇族嫡支,否则不可能说话如此透着亲近。

只不过这货说话有点不着调,听起来竟跟民间的二流子一般,也不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到底处于什么考虑,竟然会让这么一个楞货负责接引事宜。

阿瑶原本已经脸色羞红,此时变得更加羞不可耐,这一回不管李云如何用力,她宁死也不肯再让李云抱了。

李云狠狠剜了这皇族礼官一眼。

哪知皇族礼官真是个硬种,直接鼻口朝天眼睛一翻,满脸不在乎道:“有种你就打死我,小弟我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不过丑话咱先说在前头,小弟我号称皇族第三代最不要脸的滚刀肉,大哥你要是真敢动手,信不信洞房给你闹个底朝天,这话,我说的,就算天王老子阻拦,小弟我也不给面子,咱们李家人,欠着我的债……”

李云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皇族除了李孝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鸟人,他忽然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愣小子,很是好奇问道:“以前从未见过你,莫非你是二大爷的私生子?”

敢喊自己大堂哥,还敢这么有胆量,放眼整个皇族中人,似乎也只有李世民的儿子才有资格。

哪知对面小子再次鼻孔向天,满脸不屑道:“他虽然睡了我老娘,但我可不是他儿子,大哥你听清楚了,小弟我叫李福,名义上乃是皇子过继,其实隐太子才是我亲爹。”

李云目光猛然一凝,脱口而出道:“李建成?”

随即发觉自己口误,于是连忙改口,一脸震惊道:“大伯父?你竟是大伯父的儿子?”

对面李福懒洋洋一拱手,大喇喇道:“托你宏福,我被放了出来,对外宣称我乃陛下亲生,过继给了隐太子做后,小弟从小长在藩篱之中,囚禁生活养成了性格孤僻,大堂哥您若是看不顺眼,等我帮你迎完婚车立马就滚。”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忽然语带肃重道:“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我实没想到大伯家里还有人活着,否则早就据理力争把你放出来。今天有你当我引客,大哥真是说不出的开心。千万不要说滚这个字,以后渤海国府就是你的家,等我忙完大婚之事,咱们兄弟两个好好喝一杯。”

李福眼中闪动一下,隐隐似有湿润的盈光,但他很快转头装作看天,仍旧一脸大喇喇道:“这才像个做大哥的样子,那我以后可就在你家里吃你的喝你的了。”

“一辈子都行!”李云再次郑重开口。

李福猛然转身,口中高喝一声道:“吉时已到,迎车为礼……”

抬脚而去。

后面李云和阿瑶对视一眼,阿瑶忽然轻轻用手一推李云,柔声道:“夫君,别再耽搁了,阿瑶在这里等您,我们七个一起跨火盆……”

李云神情复杂看她一眼,终于转头跟上了李福这个引客的脚步。

大婚第三场,迎亲队伍到了男方之后,要请下车,如请下轿。

这礼仪在后世也有,只不过后世的下车下轿需要给新娘子下车钱,大唐时代却截然相反,新娘子下车不但不能收钱,相反还要给男方赠送财礼。

而男方要付出的是什么呢?

只需要一两句哄开车帘的诗。

是不是感觉文化人就是牛b,结婚迎亲也能赚上一笔钱。

可惜这个哄开车帘不是那么好哄的,如果不能文采斐然,那至少要说进新娘子心里,如果不能说进新娘子心里,那至少要让观礼之人感动……

数万道目光,聚集李云身上。

第373章【脾气太坏,准备休了】2更

第一辆马车,乘的乃是程处雪。

李福身为引客,担负的职责可不一般,比如门前迎车这一项,就得靠引客活跃气氛。

迎亲的引客,必须是新郎的同辈弟弟。

自古华夏有个习俗,小叔子大婚之日捉弄嫂子,捉弄的手法越坏,婚礼的场面越喜,然而皇家毕竟不能和老百姓一般,所以这时候就要考验引客的本事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和李福径直走向第一辆马车,这时候李云不能开口,先得让引客替他催人。

果然李福直接开了腔,一副油滑使坏口吻喊道:“车里做的是哪个嫂嫂?能不能掀开车帘子让弟弟瞧瞧哇?是美啊,是丑啊,是一脸麻子啊,还是五大三粗啊?”

满场老百姓哄堂大笑,人人带着善意看着热闹。

这时候,新娘子肯定要矜持,不管引客如何使坏,一定不会发出声音的。

于是李福装出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站在车门口装作吊儿郎当又道:“嫂嫂啊,千万不要扭扭捏捏,也别指望念诗哄你,我大哥他文采不行,小弟倒是满肚子墨水,但我害怕嫂嫂喜欢我的诗,下车之后直接跟我就跑了,那样可不好,我打不过我大哥……”

“哈哈哈哈!”

老百姓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不远处的国府门前,李世民脸上隐隐带着释怀,忽然转头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两口子同时轻叹一声,李世民道:“这样也好,一辈子做个油滑小坏蛋吧。”

长孙皇后目光望向国府院门一个老人,轻声李世民道:“公公他最放不下这个孙儿,前几日专门托人给我传了个话,公公他想让李福跟他一起过,说是害怕自己的晚年太孤单。”

李世民下意识想要转头,但却强行忍着没有动作,皇帝只是默默沉吟半天,最终才缓缓开口道:“也好,朕正有此意。我欲让父皇留在渤海,那么李福以后也留在渤海吧。”

长孙皇后微微一怔,一双凤目直直看着丈夫,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后才语带苦涩道:“陛下还是不放心么?非要把老人孩子找一个最强的侄子压着?”

李世民目不斜视看向远方,皇帝语义似乎带着深邃,恍如喃喃自语一般道:“最强的侄子,也是最善良的侄子,皇家要想保住亲情,就得有一个和朕实力不相上下的人,有他在,朕才不会轻易冲动,朕的臣子们,也不会轻易冲动……”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当年玄武门的时候,就是因为没人和您实力不相上下,倘若有,您的那些麾下就得琢磨琢磨后果。而陛下您,也得琢磨琢磨结局。”

这天下间,或者也只有长孙皇后敢提玄武门的往事。

李世民似乎没有听进耳中,又似乎早已知道长孙皇后会怎么说,两口子默默站在国府门前,目光遥遥看着迎亲的婚车。

……

李福还在使坏,努力活跃气氛。

“哎呀呀,嫂子啊,您就开一开车帘嘛,可别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哎哟该打,看我这嘴,嫂子还没进门,肯定还是大姑娘。”

哈哈哈哈!

百姓们笑的前仰后合。

这时候,车里的喜娘忽然咳嗽一声,这声咳嗽也有讲究,乃是暗示新娘子可以稍微做出一些互动的意思。否则只是男方的引客干巴巴表演,再有本事的引客也活跃不了气氛。

于是……

“你这坏小子,莫非想讨打!”程处雪在车中轻轻一声。

新娘子有了回应,这时候引客反而不能顺杆子爬,只见李福大呼小叫一声,远远躲到一边故作害怕,夸张道:“不得了啊,不得了啊,原来新娘嫂子是头母老虎,大哥还是你上吧。小弟力有不逮,我先帮你断后。”

脸上装出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模样,像极了帮着偷情大哥大嫂望风放哨的坏小子,嘴上还不忘大呼小叫再说一句,道:“大哥你可得小心了,听闻这个嫂子擅使一把大斧,正好大哥你有两把大锤,但也千万不要着了嫂子的道。”

哈哈哈哈!

老百姓们笑的越发大声,人人看的喜乐开怀。

民间的热闹常见,皇家的喜事少有,难就难在这位引客竟然能放下身段,这可让今日的百姓们不虚此行了。

能当渤海国主引客的人,必须是同辈的手足兄弟,渤海国主的堂兄弟是什么出身,那最少也得是个皇家的王爷吧。

……

老百姓们看着李福只觉得感觉喜庆,大唐的文武百官却暗暗咋舌,其中又以一些武将频频抬首,想要观察皇帝李世民的神色。

唯有老程一帮顶级武将面色不变,但是相互间也暗暗轻叹一声,老程遥遥看着李福活跃气氛,调侃的还是自家的出嫁闺女,老程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隐隐约约透出一丝释然,喃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打打杀杀是老辈之间的事,孩子们之间就该相逢一笑泯恩仇,隐太子你听到了没,你儿子喊我闺女一声嫂子,明年清明的时候老程去给你点上一炷香。”

这时李福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李云身上。

今日大婚,一波三折,但是不管如何,总算到了新娘子将要下车的一刻,这时候新郎会念什么诗呢?很多书生已经悄悄拿出了纸笔。

众目睽睽之下,满场落针可闻。

……

李云忽然抬脚上前一步,恰好站在了程处雪的马车旁边,马车车帘微微一晃,但却并没有直接掀开,显然程处雪强忍着冲动,又或是喜娘按照规矩做出了阻拦。

“你不怪我吧?”

谁也没有想到,李云竟然没有念诗,他目光直直看着程处雪的马车,语带轻柔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这么做,阿瑶跟我最早,你不怪我把所有风光全都给了她吧?”

马车之内寂静无声,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程处雪的声音透出来,道:“若是世间没有阿瑶,若是当初我是阿瑶,若我也曾以粥渡你,若我也曾陪你落魄,那么,我是否也是阿瑶?”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很多人都没听懂什么意思。

然而李云却听懂了,郑重点头道:“若是有若是,那么你就是……”

马车之内再次寂静无声。

李云默默站在车前等候。

又是好半天过去之后,忽然马车的车帘子猛然掀开,但见程处雪推开喜娘直接走出,望着李云一笑,幽幽道:“我不怪你!”

四个字,说不出的温柔。

远处那些书生一脸失望放下纸笔。

渤海国主压根没念诗,程家平妻压根没矜持,两人就这么说了一番古古怪怪的话,第一辆马车就这么拿下了?

两个礼官疾步上前,牵着马匹缓缓行走,马车转眼到了府门之前,有人搬动了门前的下马石。

程处雪抬脚下车。

……

李云走向玲珑的马车。

人还没到跟前,玲珑的嬉笑声已经传出,带着特有的刁钻,带着特有的调皮,吃吃笑道:“我的堂弟,我的小师弟,姐姐我可不是那么好拿下的,你别打算像糊弄程处雪一般糊弄我。若你今天不让我满意,堂姐我就挺着大肚子让所有人看看……”

明明她根本不是堂姐,偏偏一口一个堂姐自称,李云只觉头皮发麻,感觉自己这个师姐简直是个小恶魔。

他刚欲开口,猛听玲珑嘻嘻又是一笑,故意刁难道:“渭河那事不能再作诗,姐姐我感动只感动一回。”

“好!”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他猛然转身,冲着不远处的李福招了招手,道:“兄弟过来,这家我搞不定,脾气太坏,准备休了。”

玲珑的马车帘子一晃,显然没想到李云会玩这一手。虽然知道李云肯定不是生气,但是玲珑仍旧纳闷李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

……第二更到,6000字了,等会还有一章

第374章 【姐,我送你成亲】3更

按照汉家礼仪,新郎车前念诗,新娘故意刁难,这是应有之礼,怎么突然让引客来代劳了呢?

她心中纳闷无比,偏偏又不能问个清楚,幸好很快听到脚步声来,有人站在她的马车之前轻轻开口,道:“姐。”

仅仅一个字,让玲珑微微一怔。

耳听李云低沉的声音传进车厢,轻轻道:“这是李福兄弟,过继给隐太子为后……”

过继给隐太子为后?

玲珑的车帘一下打开。

李福满眼是泪,仰头望着风华绝代的姐姐,这小子自从现身一直是吊儿郎当模样,唯独这一刻变得哽咽不能声,忽然使劲擦了一把眼泪,大声喊道:“嫂嫂,请下车,不要惹大哥生气,不要耍你的小脾气。”

再也没喊一声‘姐’。

因为他名义上是李世民的亲生子。

玲珑小手捂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又是两个礼官疾步而来,牵引着马车到了国府门前,同样有人搬来下马石,然而李福却把搬石头的人猛然推开……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忽然双膝跪地,双手扶地,他把自己的背部当成下马石,仰脸看着马车上的玲珑满是渴盼。

我是你的亲弟弟,但你出嫁之时我无法去背你出门,那么我现在跪在地上当成下马石,让你踩着我的背部走下婚车。

姐姐!

我来送你大婚。

这是来自亲情的最大祝福。

玲珑再也忍耐不住,猛然从腰间拔出草原金刀,举在头顶大声嘶喊,厉声而喝道:“从今天开始,从今天开始……”

虽然没说出从今天开始怎么样,但是大唐的所有文武官员全都眼角一抽。

这是来自草原金刀可汗的宣言,李福从今天开始再也不是任人可欺的可怜虫。

许多武将偷偷去看李世民的表情。

结果只看到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嘴唇口型似乎在说:“挺好。”

……

第三驾马车,乘的是齐嫣然。

李云刚刚走到车前,车内猛然传出齐嫣然的声音,略显担忧道:“你知道的,我祖父性格癫狂,他发动整个隐门,今日为我送亲,又是白云缭绕,又是仙鹤盘旋,我其实不在乎风光,可我执拗不过老人家,他这会儿肯定躲在某处盯着,我害怕他会不满意你的迎接……”

停了一停,紧跟着道:“刚才你让程处雪和玲珑开车门的方式很温柔,我自己心里十分想要同样的迎接,但我虽然想要,可我不能答应,否则祖父犯了疯病大闹婚场,我一辈子都要活在对你的歉疚之中。”

再次一停,有些苦涩道:“你不怪我吧,我祖父是个疯子。他能忍着不去祸乱天下,就是盼着我能嫁的风风光光。”

李云微微摇头,温声道:“人老了,脾气就会像小孩,既然他老人家注重颜面,那咱们帮他圆一圆梦想。”

齐嫣然幽幽一声,很是歉疚道:“谢谢。”

李云呵呵而笑,道:“你要这么客气,那可不像夫妻了。隐门大魔头的孙女,怎么一点儿也不古灵精怪。”

齐嫣然这才释怀,终于恢复了女子应有的羞涩,声若蚊蝇道:“那你开始吧。”

李云轻轻咳嗽一声,张口便开始念诵。

“世不遇你,生无可喜,我跨过山,涉过水,见过万物复苏,周而复始,如今山是你,水也是你……”

好!

周围响起轰天喝彩声。

一群书生奋笔疾书,满脸陶醉摇头晃脑道:“渤海国主这种古怪的诗,总是带有一种空谷悠远的味道,明明没说一个情字,然而一听便是用情至深。”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一颗大树的树杈上蹲着个白胡子老头,这老头足有一百多岁,胡子眉毛全都白了,老头旁边的书上还隐着几道身影,日光的光线变幻之间似乎鬼魅一般,忽然一人语带恭维道:“老祖宗,恭喜啊,小姐的夫君用情至深,刚才的诗句真是动人。”

老头明明喜的眉飞色舞,脸上却挂着凶巴巴的不满表情,恶狠狠道:“这才几句,糊弄谁呢?这小子若敢就此收口,老子一巴掌去把他拍死当场。还有这座渤海城的百姓,观礼喝彩的声音实在太小,老子有些不满意,过了今天最少得杀一万人。”

大树一阵晃动,那几道身影声音颤抖道:“老祖宗,千万不可如此,如今渤海城里藏着各路道门,那群阴货直到现在还没有露头,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老祖宗须得时刻小心。”

“妈了个巴子,信不信老子连道门一起宰?”老头眼中癫狂之色一闪,满脸大怒道:“老子现在就去,看看道门谁敢呲牙。”

大树哗哗而动,杀气弥漫而出。

几道身影手足冰凉,任谁也不敢阻拦老疯子,忽然有人情急生智,故作惊喜道:“老祖宗您快听,新郎还要念诗。”

树上的煞气瞬间消失。

却是李云得到齐嫣然暗示,知道自己的表现还未让大魔头满足,于是再次大声开口,故意用最为温柔的声音道:“留你一世芳华,地老天荒,始终伴你身侧,沧海桑田……”

“岁月待你可好,是否安然无恙?岁月待我不薄,你也别来无恙……”

“彼岸烟波流转,可有人寻我?对岸繁华三千,可有人渡我?今日成婚之事,一切方才得知,原来,都是你……”

腻味的情话一旦开口,宛如话匣子打开了再也不可收住。

于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道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四周忽然变得静悄悄!

观礼的人群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那些书生一个两个目瞪口呆,进而奋笔疾书急的满头大汗,远处李世民等人同样瞠目结舌,几乎所有的大唐文臣全都揪断了一缕胡子。

太吓人了,全是可以传承千古的绝句,渤海国主这一次大婚,难道要把全天下文采全都黯淡不成?

此后五百年里,新郎们怕是要受苦了,恐怕再也没人能做出这些诗,再也没人能让新娘子下车之前心里满意。

那颗大树之上,大魔头齐人王喜的龇牙咧嘴,那几道身影正要恭维,猛然人人变色恐惧而逃,却原来是想起老祖宗开心之时也会发疯,一旦发疯可能连自己人都打。

要是被老祖宗打上一掌,估计这天下间也就道门至尊能扛得住。

这时候,齐嫣然终于打开了马车。

最难搞定的终于拿下,剩下还有三个毫无困难。

比如齐嫣然之后是小野猫,靺鞨丫头没等李云刚念一句就开了门,要不是随车的喜娘死死抱着她,这靺鞨丫头怕是又要扑上来盘在李云身上假装八爪鱼。

第六平妻乃是武曌,小媚娘才不会傻到给李云出难题,仅仅按照礼仪故作矜持一下,很快就在百姓的惊讶中打开了车门。好家伙,这位小王妃才多大,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然而眉宇之间已经美到极点,若非有草原玲珑公主在前,这位小王妃怕是独步天下了。

最后一个不是平妻,而是侍妾之首的卢小隐,按理侍妾不需要迎亲,但是李云仍旧给了迎亲之礼。

一首浓浓的古风诗词,哄得卢小隐眼圈通红开了车门。

……

五个平妻外加一个侍妾之首,至此终于全都下了马车。

再加上正妻阿瑶,今日大婚要娶七个妻子已经齐了。

一个小火盆,被人端在了场中央。

一顶青纱帐,被人搭在了府门前……

满场再次摒气凝息。

要拜堂成亲。

古代拜堂,不在家中,按照礼仪,是在门外!

……

……第三更到,今天总共更新9315字,没能达到一万字,但也算是爆发了,大婚剧情穿插其它剧情,这是山水特殊的写法,道门,隐门,渤海城外藏着的几万悍匪,那群不甘心的世家公子,都要陆续出来了。

第375章 【皇后,丫丫】1更

到了拜堂成亲这一步,男方又有新的帮手出来。

前面负责帮着催促下车的叫做引客,主要职责乃是活跃迎车之前的气氛,引客必须是同辈兄弟方可担任,最好就是口齿花花的坏蛋小叔子,越是能戏弄嫂子一番,越能让婚礼显得热闹。

但是到了拜堂成亲之时,一切变得变得严肃起来。

这时候男方出来两个人,一个叫做引赞,一个叫做通赞,这两个人必须得是长者,而且是那种德高望重的长者。

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想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突然抬脚,皇帝两口子直接走下国府大门的台阶,看方向赫然竟是朝着门前的青纱帐走去。

众臣都是一呆,随即脸变颜色,其中尤以礼部侍郎最为惊恐,想也不想就追着皇帝两口子下了台阶。

礼部侍郎不敢阻拦道路,只敢用身子陪在一侧低声问询,小心翼翼道:“陛下,娘娘,您二位这是……意欲何往?”

结果皇帝两口子看也没看他一眼,长孙皇后甚至发出一声轻轻的冷哼。

礼部侍郎顿时打个哆嗦,伸手擦把冷汗道:“臣有错,不该明知故问,可是陛下娘娘啊,您二人绝对不能去做引赞和通赞,此举不但与礼不合,渤海国主他也承受不了。”

“没什么承受不了的!”

李世民终于开口,语气平淡道:“引赞与通赞,必须长者担,朕和皇后乃是他的伯父伯母,这个职责我们何如不可以担?”

礼部侍郎满头大汗,满脸焦急道:“此时臣等已经准备妥善,陛下和娘娘无需挂怀。”

李世民缓缓看他一眼,忽然若有所指问道:“准备妥当?无需挂怀?那么你跟朕好好说说,你们给他准备的引赞和通赞都是谁?”

礼部侍郎哪敢迟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是太上皇膝下的两位王爵,辈分也是李氏皇族第二代。”

“谁?”这次不是李世民开口,反而是长孙皇后询问出声。

虽然是皇后问话,礼部侍郎仍旧不敢迟疑,急忙道:“一个是汉王,一个是周王,两位皇族都是一等王爵,辈分上乃是渤海国主的亲叔叔。”

“糊涂!”

李世民猛然低喝一声,脸上分明藏着怒色。

礼部侍郎哆嗦一下,满脸迷惑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幸好李世民顾及今日大喜,所以强行压住了暴怒的火气,只是冷冷说了一句道:“朕问你一句话,李元昌今年有多大,李元方今年又有多大?”

李元昌就是汉王,李元方就是周王。

礼部侍郎脸色微微一滞,猛然现出诚惶诚恐之色。

他忽然明白了陛下和娘娘为什么要亲自担任引赞和通赞。

汉王李元昌也好,周王李元方也罢,这俩位王爵都是武德二年出生,如今满打满算也只不过十四岁。

这两人虽然是李氏皇族第二代,但是算起年龄甚至比第三代的李承乾还要小上好几个月,如果和渤海国主李云一比,那简直算是两个毛头小子。

虽然两人辈分属于长辈,可却谈不上德高望重一说。

礼部侍郎额头冷汗直冒,但是这货似乎有些死脑筋,仍旧懦懦辩解道:“遍数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从无帝后亲自担任引赞通赞,帝者,天之子,后者,国之母,帝后若是担任此职,渤海国主承受不起。”

“朕说了,没什么承受不起的!”李世民又是冷哼一声,这次再也不肯理会眼前的腐儒,皇帝突然拉起皇后的手腕,两口子并肩携手向前走去。

“陛下……”礼部侍郎还想开口。

李世民猛然回头,眼中厉光一闪道:“你非要逼朕砍了你不成?”

礼部侍郎连忙闭口。

他只是个侍郎,可不是尚书,礼部尚书一般不会挨砍,但是礼部侍郎皇帝可不太在乎。

他只能眼巴巴目送皇帝和皇后背影,隐隐听到陛下似乎略显黯淡叹息一声,道:“朕和皇后不去给他通赞引赞,难道让两个毛头小子羞辱他么?若是大哥还在,若是老四活着,这差事,朕保证不抢……”

礼部侍郎登时打个寒颤,双手捂耳装作没有听见。

皇帝两口子已经联袂走到青纱帐前。

国府门前忽然响起一片唏嘘,有个大臣语中似乎带着某种深意,含糊其辞道:“陛下和娘娘对待渤海国主,竟比对待太子皇子还要疼爱。”

旁边一个武将国公哼了两声,冷冷道:“若是老夫有这么出息的侄儿,老夫也把侄儿当做亲儿子疼。你若是觉得陛下不该如此,何不大声说出来试试。”

那说话大臣连忙闭口,装作从未说过刚才的话。

……

唐初拜堂成亲,室外搭建纱帐,这寓意着婚姻处在天地见证之下,后世待在屋子里拜个那是屁的天地。

古代左为尊位,但是到了唐初渐渐虚左以待,啥意思,左边成了尊贵之位。

李世民的脸色从来不曾如此和蔼过,他站在了青纱帐的左侧。

长孙皇后目光带着欣慰和满足,她站在了青纱帐的右侧。

左侧,引赞!

右侧,通赞!

对面五步之处,李云一脸目瞪口呆,在他身后又有五步,七个女孩面色呆呆。

忽然只听李世民哈哈一笑,大声道:“引,新郎,赞,黄昏,天色暮暮,正合拜堂,我侄李云,且上前来。”

这就是引赞的职责。

引,是长辈的呼唤,也含有引路提点之意,长辈拜过堂成过亲,可以把自己的生活经验教给下一代。

赞,是长辈的祝福,其中包含着浓浓期许,希望小辈们成婚能得到天地庇护。

大唐皇帝亲自担任引赞,怕是老天爷也得给出三分薄面。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阻止皇帝,他只能恭恭敬敬答应一声,然后按照规矩抬脚走了过去。

人到轻纱帐前,必须停脚驻足,因为此时新娘没跟过来,新郎不可能独自进入青纱帐。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长孙皇后。

此时皇后面色早已恢复平静,忽然转头想着四周人群道:“吾家有小,将此黄昏,妇人在此求个帮衬,可有乡里相邻愿意搭手么?”

语气很是温和,没有一丝的皇后贵气,反而像个民间妇人一般,并且口称的也是妇人请求帮衬。

四周人群先是迟疑,突然就奔出上百道身影,并且还有继续奔出的迹象,眨眼之间已经数百人。

这些人有的是礼部早已安排,有的分明是自动自发的普通百姓,礼部安排的那些人全都扛着一口锦缎所造的袋子,顺着青纱帐之前搭建成了一条台阶。

百姓们手中拿的东西各自不一,有人手里捧着谷子,有人抓着一把小麦,转眼之间凑成五谷杂粮,呼啦啦全都洒在地面的道路上。

锦缎口袋搭建的台阶很华贵,然而长孙皇后却把目光看向地上撒的那些粮食,皇后突然屈膝弯腰郑重行礼,言辞恳切道:“多谢诸位乡邻,妇人感激莫名。”

老百姓们哪敢承受皇后的礼仪,纷纷跳到一旁努力闪避,唯有一个四五岁的小丫丫来的太慢,皇后行礼之时她刚刚步履蹒跚到达,小丫丫手里捏着几颗粮食,又羞涩又淡笑的弱弱开口,道:“俺爹说,要搭把手,但他是男子,不能走过来。”

说完才发现皇后朝她行礼,小丫丫顿时吓得想要躲开,差点哭起来,哇哇大叫道:“这位大娘,丫丫还小,不能让大人给我行礼,只许让丫丫给大人行礼。”

长孙皇后温柔一笑,冲她轻声鼓励道:“这个礼,你们有资格收,我家侄子成婚,要谢谢你们出来帮衬。”

小丫丫听不太懂,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咬着。她发觉长孙皇后一脸慈爱,突然眼圈儿发红道:“大娘,您真好,丫丫经常做梦,猛见我娘也是这样好……”

长孙皇后一怔,不知为何突然脱口而出道:“那你先别走,以后让我搂着睡,那样就不需要做梦啦,你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娘亲。”

“真的吗?可以吗?”

丫丫明显很渴望,但是这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特别懂事,她忽然使劲摇了摇头,小脸十分不舍道:“丫丫要跟着爹爹,否则爹爹太可怜了。”

长孙皇后抬头远望,看见人群中一个忠厚汉子满脸焦灼。皇后突然一笑,对丫丫道:“那就让你爹爹不再可怜,行不行?”

丫丫可爱的咬着手指头,眼睛眨呀眨呀的看向爹爹。

长孙皇后忽然上前抱起小女孩,柔声道:“乖,留在这里别走,等会大娘还需要你帮帮忙,我正愁另一个小女娃忙不过来呢。”

丫丫听到求助,连忙使劲点了点头,努力表现自己很能干的模样,大声保证道:“丫丫可厉害了,我能帮爹爹舂谷子。”

长孙皇后宠溺捏她一下,夸奖道:“乖,那等会更需要你帮忙了呢。”

丫丫骄傲的扬起小脑袋。

不远处的国府门前,一帮子大臣目光不断闪烁,有人忽然压低声音吩咐家中下人,急急催促道:“速速去摸清这个小女娃的情况,她已经入了皇后娘娘的法眼。”

一个平头老百姓的女娃,就因为出来撒了几颗粮食,结果竟然被长孙皇后恭敬一礼,这女娃以后的人生已经不同了。

渤海国主的这场大婚,到底要创造多少个稀奇和不同?

……

……第一更,3100字

第376章 【拜堂,很难】2更

这时青纱帐前的锦绣口袋已经搭好台阶,台阶之前则是洒满了老百姓的五谷杂粮,长孙皇后一手抱着小丫丫,忽然向着对面站立的七个女孩肃声开口,道:“民以食为天,持家女子好,五谷丢不得,颗粒应不少。”

对面七个女孩突然抬脚一步,然后同时弯腰下去匍匐在地。

一颗一颗,两颗两颗,地上老百姓抛洒所赠的粮食,新娘子拜堂之前先得捡起来。

这是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

勤俭持家,不要浪费,哪怕家财万贯钟鸣鼎食,粮食掉在地上你也得捡起来。

长孙皇后再次开声,语带欣闻道:“赞,勤劳温婉,节省有方,我家能得贤媳,日子何不红火?从此通家之好,成婚当可登高。”

登高?

确实是登高!

但见阿瑶一人领头,后面程处雪六人紧随其后,七个女孩捡完粮食之后,顺着锦绣口袋搭建的台阶慢慢而上。

锦绣口袋,里面装的是粮食,袋通代,搭建台阶意味着一步更比一步高。

这就是拜堂成亲之前的通赞,祝福小辈新人成婚之后生活越来越好,步步高,代代好。

捡过了粮食之路,登过了粮食口袋,等待七个女孩停下之时,恰恰便站在了青纱帐的前方。

这时候很多人已经注意到,李云把阿瑶拉到和他并肩的位置。

后面程处雪六人,稍微落后一个方位。

……

“快看快看,终于要拜堂了。”人群中一片努力克制激动的低声,老百姓们使劲踮起脚尖探着脖子。

“这个拜堂,如何能拜啊……”这不是老百姓的声音,而是国府门前一群大臣的忧虑。

唐初拜堂,一如后世,华夏民族传承千年的习俗,结婚之日的拜堂都是一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夫妻!

天地之拜简单,搭建青纱帐就是为了向天地而拜,青乃天的颜色,纱乃代表云空,处在青纱帐之中拜堂,便代表着向天地报上了婚事。

夫妻之拜也简单,李云是新郎,阿瑶是正妻,虽然今日同时还迎娶平妻和侍妾之首,但是古礼之中并没有限制一天只能拜一次的说法,男女双方都在,相互一拜便可。

天地之拜和夫妻之拜都能解决,唯独这高堂之拜忽然变得为难起来。

李世民只是李云的大伯,并非是李云的亲爹。

长孙皇后只是伯母,同样不能充任高堂。

草原圣女大祭司乃是亲娘,可是圣女这个亲娘不能接受跪拜。一是因为独身,二是因为异族,倘若只有这两个原因,汉家心地善良也能容忍,最主要还是最后一个原因,圣女和李元霸并没有结合。

古代所谓的结合,乃是明媒正娶的意思,哪怕是家中买来的妾侍,那也得从小门抬进来才算规矩。

如果没有经过这一步,搁在华夏的传统里就叫做没过门。

没有过门的女人,死后不能入族林,哪怕已经生养孩子,注定也会有一辈子遗憾,因为,她始终不是丈夫拜进家门的人。

同样的道理,李元霸若是活着也一样,男子哪怕有了再多女人,如果没经过成亲也属于未家,未家是什么意思,就是不曾成家立业的说法。这种男人哪怕再怎么权高势重,可他连帮人红白喜事的资格都没有。(比如后世有个网络写手叫山下出水,年轻时候穷困潦倒操办不起酒席,结果就和老婆美其名曰旅游结婚,花了几百块钱到苏州闲逛了一天,虽然也领证了,虽然也有孩子了,但是村中一旦有红白喜事,山水从来没有资格去帮忙,因为按照老礼来讲,他属于没成家的人,同样的道理,他妻子是属于不能进族坟的人,所以,山水特别渴望给妻子补上婚礼。)

现在李云的情况就是这样,老爹李元霸因为肛天雷,挂了。

老娘虽然是威压草原的圣女大祭司,可惜没过门。

搁在汉家礼仪来说,这就是霸占而来的娘们,类似山贼土匪抢亲,顶多名义上是个压寨夫人。

偏偏李元霸连山贼土匪也不如,山贼土匪有时候抢了女人还要摆个样子,他倒好,当年直接霸王硬上弓,完事之后爽歪歪而去,怒肛天雷,一挂了之,留着圣女大祭司怀胎十月,现在即使想过门也没法补。

没过门,便不是高堂。

不是高堂,如何能拜?

这倒不是李云不肯,而是圣女大祭司坚决不同意,世间做娘的都是一个样,所有的一切全都在乎孩子,她怕李云拜了自己属于不吉利,所以宁肯躲着也不参加儿子的大婚。

……

“此事,委实有些难办啊!”国府门前,一群礼官长吁短叹,是不是真情假意很难说,至少脸上全都现出一副替君忧愁的架势。

“有什么难办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武将出身的国公比较干脆,浑然不顾自己的粗鄙直接开声道:“高堂是什么,高堂就是高高在上的堂上人,啥是高高在上的堂上人,说白了就是家中活着的长辈呗,要说这事也好解决,你们这帮文官脑子就是太迂腐。”

这话虽然粗鄙,偏偏竟有几分道理,在场无数礼官眼睛一亮,就连房玄龄和杜如晦这样的宰相也一脸惊喜,老房一把抓住说话的国公,语带急切道:“程知节,你说说,到底怎么个解决办法,若是能成赶紧给陛下报过去。”

原来说话的正是老程,这滚刀肉哈哈一笑十分得意,大声道:“民间不是有过继替代一说么?让渤海国主过继给陛下为子,然后对着陛下和娘娘拜上一拜,这个拜高堂的礼节不就完成了?”

老房脸色一黑,顿时怒斥道:“胡扯,上代赵王只有一子,皇家三支不能断绝,若是渤海国主过继给了陛下,那岂不是等于扒了上代赵王的坟茔?后都没有了,何谈有传承?”

“拔个屁的坟茔?”老程也怒了起来,恶声道:“老子的闺女等着拜堂成亲呢,咱们活人何必在乎死人的规矩,再说了,当年赵王被雷劈的鸟都不剩,他那个坟茔里面埋的只有衣服。”

……

……2更到,6000字

第377章 【仙人,来也】3更

房玄龄气的面皮发鼓,指着老程道:“程知节,平日你装傻充楞也就罢了,但是今时可不比往日,倘若你再敢伪装滚刀肉,信不信本相和你死不干休。”

以前老房是大唐宰相,位置稍稍比老程压了一头,现在老程已经封为异姓王爵,老房从官位上完全压制不住,所以才说出死不干休,这话在文官嘴里说出来等于不共戴天的意思,哪怕你是王爵,我也和你拼命。

老程砸吧砸吧嘴唇,一脸悻悻带:“要不就换个办法,老夫带着媳妇去当高堂,李云总归也是我的女婿,他成亲之时拜我一拜说得过去。”

“放你妈的屁!”

这次不止房玄龄,门前七八个文官大佬全都暴吼出声,能让文人骂娘,可见气的不轻,房玄龄尤其严重,老头连胡子都有些翘起来,指着程咬金道:“无耻之贼啊,岂能如此,自古至今,历朝历代,我汉家注重礼仪上千年,何时有过新人成亲拜岳父的说法……你乃是新娘的父亲,却要去做新郎的高堂?那么你儿子将来成亲之时,是不是拜高堂也要去拜岳父?”

这指责极其难听,等同于说程处默的亲爹死了,偏偏老程竟然哈哈一笑,点头道:“我儿乃是尚公主,拜的高堂可不就是陛下?”

众人都是一愣,直接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大唐的驸马属于入赘,拜堂成亲乃是拜在女方家中,所以程处默确实不会跪拜爹娘,老程的歪理似乎也很有道理。

尚公主,不是娶公主。

尚,是入赘的意思。

文官们憋的满脸通红,已经开始咬牙切齿,这时老程忽然一改粗鄙,猛地口中低沉一叹,有些黯然道:“老夫只是觉得,规矩何必为难活人,孩子们艰辛苦楚走到这一步,何必让一个拜高堂的礼仪弄到一生阴影。我闺女今日也是新娘,我这个做爹爹的也盼着她幸福,但我明知道不拜高堂不吉利,可我仍旧选择让孩子们别忧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子们成婚大喜,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了……”

一众文官忽然沉默起来。

好半天过去之后,房玄龄猛然郑重拱手行礼,道:“知节,老夫方才糊涂了。”

老程闪身让开,目光远远看着门前,轻声又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的话,孩子们心里真会不舒服。”

房玄龄咬了咬牙,豁然转身道:“老夫去请家妻出面,劝说圣女大祭司出来,哪怕只拜一个,也算圆了礼仪。”

这一次程咬金没再放粗,反而欣然点了点头。

哪知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门前场地上忽然一响,似有空灵仙音而来,悠然笼罩了全场。

一个极其清脆的声音宛如稚子,听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深邃,道:“此事,贫道来解决吧。”

大唐重臣们同时一怔,目光下意识寻声搜寻,可惜入眼不见踪影,到处都是踮脚观礼的人群,那些是普通黎民,肯定说不出这样空灵如仙的话。

正犯疑惑之间,猛见场中人影一闪,但见轻纱帐前悠悠起风,一个古袍高冠的道童乘风而来。

重臣们瞳孔都是一缩。

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

不远处那颗大树之上,隐门大魔头齐人王怒哼一声,老疯子陡然一拳捣出,将树上一个藏着的树下打的惨叫掉落,老疯子却不管属下死活,只是怒气冲冲盯着道童道:“老子一直纳闷他那天为何会说嫣然不可能最为风光,原来这老骗子也要学一学隐门,他妈了个巴子的,真真是要气死老子啦,这老骗子一旦现身,他蒙人的手法可比我还滑溜。”

越说越怒,脸色渐渐癫狂,陡然仰天大吼一声,赫然从大树中弹射出来,人还飞在半空,手中咔嚓一道掌心雷,右手同时一抖,抛出一张纸鹤,纸鹤喷薄云气,瞬间氤氲满场,大魔头脚踏纸鹤手掌雷光,纸鹤突然变成真正的大鹤乘他飞翔。

转眼之间,飘摇降落在青纱帐之前。

他白胡白须随风飘动,卖相可比道童更像仙人。

嘶!

满场倒抽冷气之声。

无论是百姓还是大臣全都满脸震惊。

一个乘风而来的道童,一个踏鹤而降的老仙,渤海国主今日大婚,简直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传奇。

轻纱帐前,李世民和长孙同样面带震惊,皇帝目光不断在道童和齐人王身上流转,好半天过后才轻轻开口道:“至尊?人狂?”

道童呵呵一笑,微微颔首道:“多年不见,小友可好?”

齐人王却冷哼一声,道:“老子是给孙女撑场子来的,你这皇帝知道哪个是我孙女不?”

李世民想也不想直接点头,一脸郑重道:“李家能娶娇女,朕为侄儿骄傲。”

然后才敢和道童打招呼,一脸恭谨外加羡慕道:“二十年时间不见,想不到老神仙竟然返老还童,当年匆匆一别,得您赐下治国之道,世民夙夜怀往,长盼前辈再来。”

“当皇帝的屁话也这么多?”道童还没搭话,齐人王先哼了一声,满脸不屑道:“你这阿谀奉承的架势,可比当年的杨广强多了,嗯嗯嗯,也比北周那个宇文小儿强,那小儿是被老子一巴掌拍死的。”

李世民不敢和这疯子搭茬,只是恭恭敬敬看着道童,再次道:“老前辈,方才您说可以解决拜堂之事?”

旁边齐人王又要开口,这次道童终于抢在前面,悠悠道:“你再啰嗦,信不信你孙女跳脚大哭。她今日大婚在即,拜堂成亲就在眼前,你这做爷爷的吆三喝五,自己耀武扬威却丢了孩子的脸。”

齐人王顿时闭嘴,想了一想不太放心,竟然拿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但却转头呜呜对着齐嫣然辩解道:“孙女,爷爷没有发疯。”

那边齐嫣然最怕他大闹起来,连忙点点头乖巧而笑,甜甜夸奖道:“爷爷最疼我了。”

大魔头瞬间得意的鼻孔向天。

只不过仍旧用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

生怕自己大闹起来丢了孙女的脸。

这时道童不再管他,而是目光悠悠看向青纱帐,忽然轻轻叹息一声,仿佛喃喃自语道:“孩子成亲之日,怎能缺了父母?贫道身为祖师,不欲见此遗憾,也罢,我便逆天一回,圆了这人间亲故……”

说到此处,宛如孩童的小手猛然向天一招,仿佛在和什么人打招呼,又似乎呼唤什么人,满场之人原本面色迷茫,猛然全都变了颜色,只因他们分明见道童在喊:“元霸吾徒,何不现身?”

嘶!

无数人倒抽冷气之声。

齐人王同样一脸惊呆,满脸愕然道:“你真成仙了不成?死了的人你都能喊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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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李元霸复活?】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人群中响起一个哆嗦的声音。

此时青纱帐前,到处是流雾氤氲,这原是齐人王弄出来装神弄鬼的把戏,哪知却衬托了道童的飘然出尘。

忽然一阵微风袭来,青色纱帐飘摇而起,陡见道童微微抬手,似从掌心之中透出一道亮光。

那亮光贯穿流雾氤氲,恰恰投射到了青纱帐上。

霎时间,似有人影晃动,人影越来越清,渐渐凝实如人。青纱仿佛光幕,那人似欲踏出。

嘶!

满场再次倒抽冷气,很多人感觉背部凉飕飕的。

咣当!

不远处的国府门前,礼官侍郎手中的大红漆盘砸落地上。

旁边恰好站着程咬金,老程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僵硬。再旁边则是秦琼和尉迟敬德,两个国公的脊背陡然也是一僵。

这是顶级武将的潜意识动作,唯有面对无法抗衡之绝力方才如此。

此时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正好处在青纱帐两侧,皇帝两口子面色全都带着震惊,目光不可置信,恍如白日见鬼。

但见青纱帐上,那道人影越来越实,转眼已可看清容貌,分明竟和李云七分相似。

然而那根本不可能是李云,而是一个身材略显枯小的少年郎,那少年郎身穿绝世宝盔,赫然正是李渊传给李云的那件铁水流云金丝甲。

那少年郎音容笑貌,一如二十年前许多人心中的故人,他的身影在青纱帐上凝聚,却似乎和众人隔着层层时空,在场众人可以看到他,他却看不到眼前人。

忽然景色人影一变,少年手中出现两柄大锤,天上紫雷满布,少年持锤向天,似乎咆哮横空,陡然一锤砸去。

霎时间,一种无法形容的大英雄霸气浩然而生。

天地虽大,一锤砸之。

狂雷紫电,能耐我何?

恨天无柄,恨地无环!

无人可战,以天为敌。

那是一种普通人永远不可想象的追求和高度。

不远处的国府门前,终于有大臣无比艰难开口,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块铅,艰难吐出八个字道:“西府赵王,力不过霸……”

这才是真正的西府赵王,当年威压一个时代的绝世人物。

……

也就在这个时候,恰恰国府门内走出两人,却是房玄龄的夫人不断苦苦哀求,努力拉着圣女大祭司的手腕往外走。

房夫人一边走,一边还不断劝导,苦口婆心道:“圣女祭祀,您可怜可怜自己的孩子吧,他即将拜堂成亲,岂能缺少高堂?我们汉家百姓心善,绝不会在意您没过门,圣女啊,渤海国主只有您这一位至亲了,他父王已经不在,您今日说什么也得出场……咦,圣女您怎么了……?”

房夫人才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圣女的手腕传来诡异力道,似乎圣女大祭司竟然颤抖了一下,猛然停在原地再也不走。

房夫人只是个普通女子,圣女大祭司确实绝世高人,圣女停在原地不走,房夫人无论如何也拉扯不动。

“圣女!”房夫人还想再劝,以为圣女仍是没能想开。

哪知圣女大祭司突然抬脚,这次却不用房夫人拼命拉车她。

房夫人忽然注意到,圣女一双明目直勾勾的,像是失去了璀璨的颜色,恍如死人一般苍白。

房夫人心里不解,下意识顺着圣女所行的方向看去,猛然房夫人身子一晃,她也看到了青纱帐上的人影。

“那是……”

房夫人身为大唐宰相之妻,自然记得二十年前那个少年。

……

此时国府门前,薄雾越发缭绕,道童掌心的白光宛如光柱,一直照射在薄雾围绕的青纱帐前。

所有人听到圣女大祭司的脚步声,不由自主都把目光凝聚而至。

也就在这时,道童终于开口,语气似有遗憾,又似饱含温情,发一声长叹,语重心长道:“三生石上本无字,月上红绳未写名,缘分岂由天注定,夫妇相合便是情。”

青纱帐上,少年英豪还在仰天咆哮。

国府门前,圣女祭祀一步一步走来。

任谁都能看出,圣女眼中带着浓浓的恨。

道童掌心继续射出光柱,似乎道童也看到了圣女眼中的恨,道童忽然一叹,无悲无喜道:“往日之余恨,来世亦可追,唯当世阴阳相隔,何必苦了膝下孩子。”

圣女娇躯一颤,猛然停下了脚步。

她眼中的恨意渐渐清明,变成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她目光不断在青纱帐和李云的身上流转,眼中的恨意和爱意不断交织攻伐,看向纱帐的时候,恨意冲破云霄,看向李云的时候,疼爱温情脉脉。

陡然她一声嘶吼,宛如要将二十年的屈辱迸发出来,像是一个疯狂的女人,愤怒咆哮一声道:“李元霸,你该死,啊啊啊啊!”

恨意直插云霄,要把天空撕裂,陡然所有愤恨一压而收,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恨意。

只留下对李云的浓浓母爱和亲情。

她再次抬起了脚,一步一步缓缓走来,转眼之间,站立纱帐,看那身形站位,恰恰和纱帐上的少年并驾齐驱。

像极了并肩而立的父母高堂。

道童缓缓点头,欣慰道:“大善,世间亲情,胜仇怨……”

忽然一个礼部大臣反应过来,语气带着激动和颤动道:“神仙招魂,赵王现世,圣女不计前嫌,赵王英魂同立,这岂不是说,这岂不是说,渤海国主的大婚,可以圆圆满满的跪拜高堂……”

众人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过望,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皇帝两口子生怕再出意外,连忙齐声高喝道:“一拜,天地。”

拜完天地之后,便可跪拜高堂,只要速度够快,圣女应该不会反复。

李云自从道童出现之后,一直站在原地愣愣发傻,只觉脑瓜子嗡嗡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别人震惊道童的掌心光柱,他却看出道童袖子里藏着东西,别人震惊纱帐上的人影,他却猜出道童袖子里藏着投影机。

这可是距离后世的一千多年前!

这玩意的电池到底是有多耐用?

别人都以为道童乃是用了仙家之术,招魂招出了李元霸的绝世英姿,唯有李云心知肚明,这是道童很早以前记录下来的影像。

“一拜,天地!”

皇帝和皇后的声音将他惊醒。

李云猛然想通彻悟,何必在乎假假真真。

祖师爷这一手虽然只是骗局,但是至少能让自己的老娘重温过去,恨虽然大,情就不大了么?

恨有多深,情就有多深。

否则,老娘不可能生下他。

也不可能仅仅是嘶吼一句‘李元霸你该死’,转眼之间就面色平静的站到青纱帐前。

单凭母爱,做不到如此。

“既然如此,也是好事!”

李云心里轻轻叹息,忽然转身冲着阿瑶一笑,阿瑶和他并肩而立,后面又有六个女孩。

一男七女同时对天一拜,然后又同时跪在了地上。

拜天。

跪地。

一拜天地。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地如慈母载厚重,源远流长护传承,所以人活天地之间一定要谢,成亲之日先拜的就是青天和大地。

一拜天地,再拜,就是爹娘。

爹给骨血,娘给慈心,从哇哇坠地小儿,到长大成人及冠,婴儿时候,拉屎撒尿,都在怀中,饿了的时候,哭一声就有奶水吃,不舒服的时候,哭一声就有温柔抱。

小孩子不懂事,大半夜也可能折腾磨人,只要孩子醒着的时候,母亲永远都是醒着的。当孩子睡着的时候,母亲却不一定敢去睡。怕压着孩子,怕踢了被子,每当孩子睡得太沉,母亲甚至会以为出事,总是像傻子一般伸出手,探一探孩子有没有鼻息,等到感触到孩子鼻中的温热,母亲会像傻子一样开心的笑起来。(这一段,也许只有成了父母才能体会,山水有两个孩子,所以才能写出这个。也希望大家读完后,多对自己父母好一点。)

一拜天地,再拜,就是爹娘,这是成亲之大礼,必须要懂得感谢和感恩。

李云和阿瑶在前,后面六个女孩相伴,夫妻八人拜完天地之后,起身等候再次跪拜的指令。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毫不迟疑,同时再喝道:“二拜,高堂。”

“等等!”

哪知就在这时,圣女大祭司突然开口。

众人都是一惊,心中感觉不妙。

果然只见圣女身形一晃,赫然竟跳开青纱帐的正中,语带落寞道:“分开拜。”

说着目光看向青纱帐,神色复杂又道:“只给他磕头就好,对我只需要弯腰一拜,我没有资格承受磕头,勉强可借生子之事接受一拜。”

分开拜?

只给一个人磕头?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长孙皇后心中不忍,轻声对圣女道:“弟妹何必如此,在我们眼中你是家里人。”

圣女神色越发负责,忽然缓缓仰头看天,喃喃道:“我是突厥人,按说不该在乎这些,可我儿子是汉人,我做母亲的不能不守汉家规矩……纵算仙长招魂而来,他始终还是不在,而我,始终没有过门……”

长孙皇后脸色一黯。

圣女此言,令人有种说不出的怜楚。

偏偏阴阳相隔,任谁也无法对他弥补。

谁都没有注意到,道童的眼中现出一丝坚毅和决然,那似乎,是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

第379章 【古往今来谁为霸?天下英雄我第一!】

“唉,痴儿啊!”

道童忽然叹息一声,手中的白光戛然而灭,白光一灭,青纱帐的人影瞬间消失。

就在众人心生遗憾之时,忽听道童又是叹息一声,似乎有些迟疑,最终却化作坚定,并且语气再也不是悠悠飘然,反而多了一些人间烟火气,道:“贫道一生,从不欠人,唯膝下门徒,患愚笨之疾,虽得妻子,不懂成婚,叹如今子嗣也将婚姻,生母却是门外人,此,人间憾事,不可不补……”

嗯哼?

众人都是发呆,感觉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你老人家这是啥意思?

啥叫不可不补?

难道招魂还不够补偿,真能把西府赵王活过来不成?

……

就在众人迷惑难解之时,只见道童再次向天招手,众人心里都是一惊,不知为何生出一种莫名期待,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敢在心里暗暗想道:“难道,莫非……”

就连隐门的齐人王都变得期待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着道童,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渤海最高的建筑顶楼藏着一群人。

这是一群道士,个个年纪不小,如果有通晓道门之事的人在此,顿时会震惊发现这些人全是道门大佬。

龙虎山的天师,剑南道的方士,大唐钦天监里的袁天罡,秦岭白云观里的孙思邈。

此时这些道门大佬人人面色紧张,似乎心中有种决断一直迟疑难下,直到道童再次向天招手,张天师终于咬了咬牙,沉声道:“至尊之意,不可不听,诸位同门别再顾虑,道家今日注定要惊世骇俗,听我的,扔……”

扔?

扔什么?

只见一群大佬忽然弯腰,然后吃力的从楼顶角落抬起一样东西。

日光浩浩之下,分明是一口冰棺。

一群大佬对视两眼,全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决心,于是,齐齐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过头顶,对着楼下奋力一扔。

冰棺瞬间脱手,呼啸带起罡风。

轰隆一声巨响!

冰棺四分五裂。

落地之处,恰恰便是李云拜堂成亲的纱帐之前。

天上不知为何,突然云层厚重,似有雷霆隐隐,压得人心惶惶,道童猛然一声大喝,厉声道:“老夫就这么干了,劈你妈的狂雷,吓唬谁呢,艹你妈的……”

谁也没有想到,飘然如仙的道童竟然还有暴脾气的一面,明明像个稚子顽童,暴出粗口竟然这么带劲。

一阵狂风席卷,楼顶上的道门大佬们个个神色紧张看着天空。

而国府门前的数万人却看着地面,人人脸上全都带着不可置信和震惊。

但见那青纱帐前,从天而降的冰棺碎裂一地,中间却横卧一人,躯干弯曲姿势宛如母胎中的孩子。

看那身形模样,隐约是个枯瘦少年。

道童猛地身躯一晃,瞬间到了碎冰中央,他从袖子掏出一管后世常见的针管,带着一丝决然狠狠捅了下去。

李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分明看见那个针管上写着极其熟悉的简体字。

肾上腺素,谨慎用之。

那么粗大一管子的份量,怕是一头大象也得心跳起活。

啪!

道童将注射的针筒狠狠一摔。

然后,口中厉声一喝,道:“痴儿还不归来,睡到何时方醒?”

李云怔怔看向地上趴着的人。

所有人也都傻傻看着地上趴着的人。

地上那枯瘦身躯,似乎微微动了一动。

然后!

猛听一声大喝,宛如晴天爆雷,但见枯瘦身躯翻身而起,仰天嘶吼道:“古往今来谁为霸?天下英雄我第一。”

轰隆!

一股如山如岳的霸气,仿佛瞬间弥漫天空,明明他身躯枯瘦干瘪,气息却如长江大河,恰在此时,天空炸起一道紫雷,雷光闪耀之间,照出了一张所有人都很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痴狂,足有七分和李云相似。

“啊……”

长孙皇后以手捂嘴,眼中泪水磅礴如雨。

李世民身子一颤,面色苍白道:“老三?”

枯瘦人影浑身焦黑,分明像是刚刚被雷劈过不久,肌肤之上道道裂痕,稍微一动就有血水溢出。

不远处的国府门前,一群大唐重臣惊骇欲狂,那些武将个个面色震惊,那些文臣人人脸变苍白,猛听谯国公柴绍颤声带哭,脱口道:“我忍了足足二十年,差点就要憋不住了,终于,终于,我见到你活了,啊啊啊啊,老三,老三啊……”

他是李元霸的姐夫,最喜欢带着李元霸到处去玩。

当年李元霸大雨之夜举锤砸天,唯有柴绍跟在李元霸的身边,世人都知道李元霸被雷劈死了,但却没人真正见过李元霸被劈死的实景。

所有的一切,都是柴绍从大雨之夜哭着回来所说,皇家怀疑过,世人质疑过,然而不管谁来逼问,柴绍始终闭口不提李元霸的尸身。

只说被雷劈的灰飞烟灭,他勉强带回来李元霸的铠甲。(注意:隋唐演义里面确实是这样写的。)

二十年的隐瞒,无数人的逼问,来自皇家亲人的怀疑,甚至亡妻未死之时的愤怒,所有的一切压在柴绍心中,二十年时间足以把一个人压垮。

终于,一切不用再隐瞒了。

当年李元霸被雷劈中,尸身根本不曾灰飞烟灭。是他柴绍带着盔甲回来蒙骗世人,道童仙长则是带着尸身隐遁云归。

二十年来能够让柴绍坚持下来的原因只有一句话,当时老神仙说:“吾徒不会死,需要瞒世人,待到复生时节,当是黄昏之夜。彼时大喜冲门,借子功德续命。”

彼时大喜冲门,借子功德续命。

这句话柴绍一直猜不透含义,但却坚信仙长肯定不会骗自己,为了这一句话,他背负猜忌和骂名整整憋屈二十年,连他的妻子平阳公主也没告诉过实情。

如今,李元霸终于活了。

……

咔嚓!

天上又是一声炸响,似有狂雷降要劈下。

黑云压垂之下,道童却面色恢复悠然,突然仰天呵呵一笑,也不知是故作深邃还是真的和人谈判,悠悠道:“货物贯通天下,黄河灌溉成渠,平地筑城养众生,一千万穷苦得衣食,咸鱼煎起来很香,流民们不曾饿死,大婚成亲之日,几百万人都愿意站出来抛洒粮食,功已成,德已备,所谓功德,无非如此,几千万黎民百姓的感激,聚起来就是一股翻天覆地之力,这等大婚时节,真还敢劈雷不成。”

天上雷鸣爆闪,始终不见落下。

人人惊呆!

……

那从冰棺醒来的汉子,正是李元霸无疑。

“三弟,三弟……”哪怕李世民号称雄才大略一代帝王,这一刻也失却了沉稳和庄重,皇帝下意识抬脚,瞬间冲到了李元霸身前。

后面长孙皇后泪水横流,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旁边圣女大祭司一脸苍白,眼中变幻着杀机恨意和莫名感情。

“三弟!”

李世民忍不住抬手,想要去碰触眼前的手足。

长孙皇后也忍不住上前,皇后同样想要碰一碰她最疼爱的弟弟。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李元霸的眼中带着迟疑。

“你是谁啊?”

一句话,李世民当场愣住。

然后只见李元霸看着长孙皇后,眼神清澈宛如稚子,好奇再问道:“你又是谁啊?看起来很熟悉亲切。”

皇帝两口子同时一颤,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道童。

道童叹息一声,举头看向天空。

“难道,难道……”李世民声音更颤,语气隐隐有着不敢深想的惊恐,道:“三弟忘记了一切?他根本记不起我们?”

道童又是一声叹息,忽然有些遗憾道:“人力有时而穷,贫道并非真仙。”

李世民面色复杂,旁边长孙皇后终于哭了出来。

忽然道童轻轻开口又道:“不过,贫道有一个办法,想试试……”

皇帝和皇后同时抬头,其他人的目光也带着急切。

却见道童看了一眼李元霸,然后慢慢看向李云这边,突然问道:“乖徒孙,你的兵器和铠甲呢?”

李云心中一动,想要不想直接转头,对着国府方向大喝道:“把锤子抬来。”

声音滚滚,长江大河,国府那边很快有人答应一声,带着好奇道:“师尊,俺们在帮您准备婚宴呢……”

李云再次大喝,道:“锤子抬来,铠甲带上。”

这次那边没了声音,但是很快看到几个青年现出身影,赫然是李云的几个徒弟,他们抬着两柄大锤和一口木箱。

李云嫌弃太慢,纵身一跃跳过去,他直接拎起两把大锤,徒弟们跟在后面抬着木箱,转眼之间,回到纱帐。

李云看向道童,语带期盼道:“师祖,该如何?”

道童指了指地面,道:“放下!”

轰隆!

两把擂鼓瓮金锤砸落巨响。

众人都用目光悄悄观察李元霸。

果然李元霸呆了一呆,像个小孩子一般好奇走过去,围着转了又抓,使劲抓着脑门道:“奇怪,奇怪,这东西好生熟悉。”

李云心里一动,猛然伸手打开那口箱子,场中光亮一闪,现出一副铁水流云金丝甲。

嗖的一声!

李元霸瞬间跳至,围着箱子又开始打转,更加好奇道:“奇怪奇怪,这东西也很熟悉。”

“那你看看,他熟不熟悉?”道童飘然而至,抬手指着李云。

李元霸似乎呆了一呆,不知为何眼中闪过一种特别的味道。

他并不认识李云,可以说从未见过,可是冥冥中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道童目光一直盯着李元霸,突然道:“这是你的儿子,今天即将大婚。”

李元霸又是一呆,清澈的眼神里忽然迷茫,道:“我儿子?我当爹了?儿子是什么?爹又是什么?奇怪,我感觉这些应该能懂,可就是想不明白意思,但是,我感觉很开心,想要大吼,咦,开心又是什么……”

四周一片静悄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李世民下意识攥紧长孙皇后的手掌,皇帝两口子的掌心里全是汗水。

猛听道童一声长叹,似乎放弃了努力,然而就在所有人失望之时,道童忽然又开口出声,仿佛催眠引诱一般道:“你儿子要结婚了,这是天底下最大的喜事,但是为师却要告诉你一件事,有人不想让你儿子成婚大喜。”

这话说出,眼神清澈宛如儿童的李元霸明明听不懂,但是所有人全都看到李元霸眼中忽然一森,整个人陡然便迸发出一股暴虐杀气。

“是谁?”

他厉吼咆哮。

血脉亲情的力量,乃是冥冥之中最强的伟力,他明明不知道什么是当爹,也不知道什么是儿子,可是听到有人要找儿子麻烦,顿时在心底产生他也想不明白的杀意。

这杀意简直大的吓人。

连隐门大魔头都有些侧目。

道童突然伸手一指,方向正是渤海城外,语气仍旧像是催眠,又似乎是在刺激,悠悠道:“此去城外十里,有山浓密生林,林中藏有恶人数万,意欲杀你孩儿……”

吼!

谁也没有想到,李元霸原本清澈的眼神猛然血红。

在道童声音刚落的一刻,这个绝世猛人突然原地弹起,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之时,只看到一个干枯瘦弱的背影狂奔而去。

他的双手之中,各自拎着一柄擂鼓瓮金锤。

“啥时候拿起来的啊?”国府门前的武将们面面相觑,相互咋舌道:“以前就知道他很猛,可是也没这么猛啊,刚才他到底是怎么把锤子拿起来的,速度快的竟然连咱们这些人都没看清楚……”

“哈哈哈哈!”

齐人王突然狂笑起来,指着道童破口大骂,道:“老子明白了,你是用刺激法,你这徒儿天生喜欢杀伐,所以你便想让他在杀伐之中转醒,哈哈哈哈,可惜你却忘了一事,他一旦动手就是屠戮,道门号称仁慈,今日终于露出道貌岸然的假象,为了让你徒儿转醒,你让他去屠戮几万人。”

道童面色古井无波,只是淡淡道:“那些人,不普通,那些人,本该死。既然是该死之人,何不临死做点贡献……”

说着停了一停,随即悠悠然又道:“顺便,告诉你这个老伙计一生,贫道从来不是道貌岸然的假慈悲,我一直以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是他的师父,我是李云的祖师,当祖师爷的人,庇护小辈有错吗?别说是几万匪徒,杀了也就杀了,便是青天老子找茬,贫道也要掰掰腕子。”

第380章 【真以为你们运筹帷幄?】

“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动手!”

渤海城外,林间山巅,李悠然极目远眺山下,眼中射出浓浓的杀机。他双手忽然攥起,握成一个用力出拳姿态,猛然朝着面前一挥,大声道:“今夜之后,史书改写,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于火血之中囊取权势,譬如秦末,大泽乡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得不说,这货颇有几分搞运动的天赋,不但言语极具煽动性,表情动作也恰好处。

但是,世家公子们很少有傻子。

此时山巅一共七人,其余六个竟然纹丝不动,不但纹丝未动,甚至有些迟疑,突然郑怀志略显忐忑开口,懦懦道:“要不,再等等……”

李悠然眼神森厉看过去。

郑怀志有些躲闪,低头呐呐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并非想要打退堂鼓,那个,那个,咱们只有几万人,还都是花钱雇来的山匪,李云的麾下却有两支大军,光是玄甲铁骑就有五千人。”

“糊涂!”

李悠然猛然一声暴喝,厉声道:“正因为他实力太强,咱们才需要如此,否则错过今日良机,此生此世不会再有机会……”

说着突然伸手一指,指着山下远处又道:“你们看看,多么雄壮的渤海城,城宽二十里,南北翻一倍,坐守白山黑水,威慑关外辽东,宛如虎踞龙盘,堪称天下第一雄城,若是不借着今日良机,天下间有谁能攻破此城?”

山巅其余之人默不作声,但是神色隐隐已有意动。

李悠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表面却现出谦和之意,忽然口风一转,装作语重心长道:“诸位世兄,在下也知道你们有顾虑,毕竟李云的声威太胜,你们心里有所畏惧也是难免,但是在下要说的是,世上哪有不经风险的大收货?今夜乃是最佳良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啊。”

郑怀志等人对视一眼,迟迟疑疑道:“那就,那就……”

“动手,必须动手!”

李悠然岂能让他们冷静下来,急急开口又道:“自古大婚,都在傍晚,李云由于一次要娶七个女人,拜堂成亲必然耗费太多时间,那时肯定不是黄昏,而是黑漆漆的晚上……拜堂成亲之后,需有新婚大宴,以李云的性格,他必然要让满城百姓跟着沾光,此前咱们已经探过口风,知道渤海城今夜不设宵禁,百姓们要热闹,军伍上要喝酒,便是满朝文武大臣,有谁敢擅离喜宴出去走一走?那等于是驳了李云面子,更是驳了李世民的面子!”

几个世家公子越听越有信心,眼睛渐渐放亮道:“文武百官全都出席喜宴,满城武侯为了方便百姓肯定不予设防,军队要大肆庆祝,当兵的一旦喝起酒来连爹娘都能忘记,而我们带着几万悍匪,就在这种时候突然现身……”

李悠然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偏偏李云当初建城之时有个疏漏,他渤海城的城墙只有两丈高度,诸位世兄,你们懂了么?”

哈哈哈哈!

几个世家公子突然也开怀大笑起来。

城高只有两丈,压根不需要云梯,浩浩一座渤海城,宛如不设防的小姑娘,谁来都能进去,进去还能出来……

倘若平日之时,渤海城自然没人敢攻,因为李云一人可比百万师,麾下的两只大军也不是吃素的,但是,今晚李云要大婚,大婚就得喝喜酒,他自己喝酒也就罢了,竟还允许军伍上也喝酒。

这简直是把一座大好城池敞开大门让人来。

“好!”

几个世家公子终于决议,人人忽然变得血脉喷张,其中荥阳郑氏的郑怀仁喘息粗重,突然恶狠狠说道:“大火烧城,挑起大乱,文武百官趁乱杀死,天下必然重起兵戈,而我们便可借着几万悍匪成军,以今夜之战的威名震慑四方,以战养战,越打越强,自古江山轮流坐,哪有皇朝万万年,这天下,从此就不再姓李了……”

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骨子里或者各不相同,但是接受的教育非同凡响,哪怕是郑怀志这种心性懦弱之辈,谈吐之间也会现出一番才能。

李悠然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杀机。

他不喜欢合作者太过聪明。

……

六个世家公子一起下山,很快到了半山腰处的原野密林,此时已是日暮黄昏,山中渐渐滋生薄雾,几万悍匪杀气腾腾藏身其中,凭借着绿林特有的传讯手段,六个世家公子的决议很快传遍山林。

总计八万人,都是刀头舔血的恶匪,这些人上了战场也许不能保家卫国,但是拦路打劫肆虐百姓绝对是一把好手。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越是这样的亡命徒越容易使用,一旦用到好处,造成的战果甚至比军队更强。

“分六路,同时出击!”

李悠然仿佛运筹帷幄的大帅,开始分布安排今夜的祸乱之事,此人明明相貌清秀,然而这一刻满脸都是狰狞,目光阴森道:“第一路一万人,由郑家的郑怀志兄负责执掌,由渤海城北门而进,进门之后直接开杀。记住,莫要妇人之仁,咱们要干大事,你越是屠杀的百姓多,越是能造成更大的混乱,倘若能把李云逼疯,吾等大事成功一半……”

郑怀志舔了舔嘴角,喷吐喘息一口热气,咬牙道:“不能名传千古,那就遗臭万年。”

李悠然又看向另外四人,道:“第二三四五路,同样各带一万人,进城也开屠杀,兼要四处放火,记住,手段越狠越好,心思越毒越佳,目的只有一个,让李云庇护子民平安生活的梦想一夜破灭。”

那四人郑重点头,其中一人忽然道:“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一旦李云真的被逼发疯,我们会立即选择逃窜。”

“那自然,咱们不去送死!”李悠然得意一笑,道:“让他发疯之后屠杀自己人就好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面色忽然肃重,又道:“还剩三万绿林,在下出资最多,这三万人由我带领,专门去杀那些喜宴喝酒的文武大臣。”

几个公子全都看着他,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话,道:“你想建立威望?”

李悠然淡淡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总要有一个人备上祸乱贼子之名吧?在下负责屠杀大唐的文武百官,就算建立威望也是恶望。”

众人沉吟片刻,最后才勉强点头道:“也好。”

商量既定,颇有运筹帷幄的手笔,几个世家公子相互对视一眼,忽然各自对身后的恶匪头领道:“动身,动手。”

恶匪头领们哈哈狂笑,手指放在口中猛吹哨子,霎时之间,山林耸动,但见一个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跳出灌木,目光狰狞的提着各种各样大刀。

哨声尖锐之间,六万悍匪朝着山林之外奔走。

此时天色更晚,已经有些看不清光线,林中雾气越来越重,六万人穿林越野带动雾气翻转。

眼看就要冲出山林,下一刻就是狂奔屠戮渤海城,最前头的一群悍匪面色狰狞,忽然发出嗜血一般的哈哈狂笑声。

几万人拿钱杀人,这算是绿林道上千古未有的声势,今夜一旦过去,他们的凶威必然威震天下。

想及此处,悍匪们越发兴奋起来。

终于,第一个悍匪冲出了山林。

……

可惜,他也只冲出了山林……

……

“啊!”

但听一声惨叫,由林外迅速传进林中,随即便见刚才的悍匪倒飞回来,人还没有落地已经血肉模糊。

冲在最前头的悍匪们都是一惊。

也就在这时,猛听又是连续好几声惨叫,却原来是还有几个悍匪太过兴奋,几乎和第一个悍匪前脚后脚冲出山林。

同样的,这几个悍匪也前脚后脚倒飞回来。

地上转眼躺着四五具死尸,血肉模糊眼珠子凸起。

悍匪们悚然一惊,常年的刀头舔血让他们有着极其的警惕,但见几千人同时握住兵器,有人顺着林间缝隙小心翼翼往外偷窥。

入眼所见,瞳孔猛然一缩。

但见山林之外的空地上,昂然站着一个魁梧无比的汉子,夜色迷离之间,那汉子相貌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他手中拎着一团黑乎乎的大铁砣子,此时正满脸兴奋的朝着林里瞅。

大汉的脚边,还躺着一个尸体,悍匪们瞳孔再次猛缩,发现那尸体赫然是一头猛虎。

大铁砣子?

高大汉子?

突然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憨傻之声,似乎眼巴巴在等众人出去,口中还像小孩一般吓唬人,故作聪明般道:“欺负,小师弟的,砸死,师尊有命令,让俺守着这,出来一个,砸死一个,出来两个,砸死两个,如果不出来,那就…不砸死,小师弟大婚…最好不见血,戈壁溜羊很乖,我没有冲进去杀人,我,在外面等着,的……”

说话磕磕巴巴,带着一股子生硬。

说了半天总算说明白,大体是说他很乖,很听话,师尊让他堵在林外,不准进林杀人,因为李云大婚之喜最好能够不见血,但是如果有人冲出山林,那么师尊允许他可以杀个痛快。

……

……第一更到,3300字

第381章 【李元霸杀人的速度】

悍匪们脸色一白,有人下意识喘息粗气,惊恐道:“突厥野兽,戈壁溜羊,糟糕,咱们的踪迹早就被人掌握了,他娘的,风紧,扯呼。”

最外围这一千多个悍匪,转头就要向林中逃窜。

外面戈壁溜羊顿时大急,高声憨厚叫道:“不要,跑,出来玩,戈壁溜羊,特别喜欢,我的大铁砣子,都生锈了……”

“玩你娘个蛋!”

悍匪们破口大骂,纷纷道:“谁想陪你玩,你那大铁砣子不是人玩的。”

戈壁溜羊更急,偏偏却遵从师命不敢进林,那些悍匪跑出一段之后哈哈大笑,准备窜入深林鸟兽而散。

哪知就在此时,忽然人人脸色苍白,却原来是林中其他悍匪不知前方情况,几万人轰轰隆隆的奔着外面冲来。

“我的老娘,这回真要死了。”

最外围这一千多个悍匪满嘴苦涩,人人脸色变得苍白失血。

可惜再满嘴苦涩也没用,几万人宛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席卷着他们,一起冲向林外。

外面戈壁溜羊正在闷闷不乐,陡然听到林中千军万马之声,这夯货不惊反喜,抱着大铁砣子咧嘴大笑道:“俺滴个老娘,你们真是,好人……”

“好你娘个蛋!”

最初那一千多个悍匪破口大骂,眼见越来越近只觉头皮发麻,巨大危险之前,猛然激起凶性,陡然人人眼睛血红,咆哮挥刀道:“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虽然他也力大无穷,但他却不是钢筋铁骨,咱们有六万人,砍也能把他砍死。”

对啊!

其它悍匪眼睛一亮!

听闻这个突厥猛兽虽然力大无穷,但却并非李云那般不可战胜,猛虎再强,难道能架得住群狼么?

……

兔子急了能咬人,狗子急了能跳墙,这些悍匪本就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一旦发起狠来顿时现出疯狂一面。

整整六万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但见山林树叶簌簌而动,从中不断跳出一个一个嗷嗷大叫的恶徒,人人手中都有兵器,对着戈壁溜羊杀了过去。

“俺滴老娘,太好玩了!”

戈壁溜羊不惧反喜,裂开大嘴抡起大铁砣子,轰隆一声,两三个悍匪被他砸飞,人还没有落地,已经血肉模糊。

大铁砣子再轮,又是三四个人飞起。

悍匪们头皮发麻,不过也被血腥撩起凶悍,但见几千人狂吼而围,后面几万人不断冲林而出,手中刀兵森森,人影密集如水。

“围着他,砍,杀,刺,偷袭,这人脑筋不会拐弯,总有机会把他弄死……”

悍匪狂吼之间,李悠然等人也到了林外,几个世家公子先是一惊,随即想明白事情已经出了纰漏。

风声泄露?

还是被李云猜到了先机?

不管如何,今夜恐怕再也没机会办成大事了。

李悠然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毒,目光恶狠狠看向渤海城那边,人的希望一旦落空,很可能会压抑不住疯狂。

这人猛然一声嘶吼,咬牙切齿道:“不能杀你全城,那便收点利息,李云,李云啊,你该死,你该死啊啊啊,你竟如此看不起我们,只派了一个突厥傻子来。”

说着又是一声暴吼,一张俊秀不凡的脸孔无比狰狞,目眦欲裂看着戈壁溜羊咆哮道:“杀了他,杀了他,这人是李云的憨子师兄,一定要杀了他让李云追悔。只要你们杀死他,本公子答应的酬金照样给。”

几万悍匪疯狂而上。

戈壁溜羊虽然力大,可惜毕竟还不属于无敌范畴,虽然他的大铁砣子刚猛无俦,几乎每一次都能扫飞几个悍匪,但是敌人实在太多,就算站着让他杀也杀不完。

终于,有一个悍匪瞅准机会,手中大刀刁钻砍出,重重劈在了戈壁溜羊的肩膀上。

噗嗤一声!

皮开肉绽!

也就亏得是戈壁溜羊,换成别的人恐怕一刀要被劈成两半,戈壁溜羊虽然不是钢筋铁骨,但是力大无穷之人的筋骨一般都很致密。

这一刀,并不是致命伤。

但是毕竟受伤了。

“哈哈,杀了他!”悍匪们狂喜大叫,嗜血兴奋道:“这傻子挨了一刀,很快就会挨上第二刀。”

几个世家公子同样一喜,李悠然眼中阴毒森森,咬牙道:“李云,你总归还是算漏一事……你只派一个傻子来,这辈子必定要后悔。”

旁边郑怀志心情忐忑,不断四周窥探道:“幸好只有一个人,幸好只有一个人,咱们有六万大军,这傻子绝对得死。杀完了他赶紧走,千万不要被渤海城的军队给发现。”

李悠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暴怒道:“把他剁成碎肉,方消心头之恨,一个人也敢来堵六万人,李云真当他师兄是当年的李元霸不成,啊啊啊啊,如此羞辱于我,此恨不共戴天……”

旁边郑怀志不管他发疯狂叫,只顾着拍拍自己胸口连连庆幸,道:“对啊对啊,李云朕当他师兄是李元霸了,哈哈哈哈!”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打气,故意大声笑了起来。

哪知他笑声才起,猛听夜色远处一道吼声,那吼叫宛如山摇地动,有种把天地炸开一般的轰鸣。

但见夜色之间,隐隐又一条枯瘦人影,初看还很遥远,转眼狂奔近前,天上一轮明月,恰好刚刚升起,月光抛洒之下,只见那人影手中提着两柄黑幽幽的大铁锤。

单那锤子的大小,最少也得四百斤一个。

郑怀志的笑声戛一下噎住,面色惊恐脱口而出道:“李云!”

众人同时大惊,人人脸色苍白。

忽听又是一声咆哮,枯瘦人影仰天嘶吼,道:“古往今来谁为霸?天下英雄我第一。汝等羸弱鸡子,吃我李元霸一锤……”

汝等羸弱鸡子!

吃我李元霸一锤……

月光抛洒之下,大地一片清辉,夜色迷离之间,笼罩六万悍匪和几个世家公子苍白的脸。

“李…李元霸?”郑怀仁喉结滚动一下,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旁边几个世家公子同样如此,人人的身体都在打哆嗦。

刚才他们还说戈壁溜羊只有一人,就算六万悍匪站着让戈壁溜羊去砸也砸不完。

现在好了,来了个更狠的!

二十年前的杀人疯子,号称四明山一战打碎了半边山,隋末十八路反王,一百四十万军队,血流漂杵,砍瓜切菜,李元霸只有匹马双锤,一个人就把天下杀了个翻。

他们这六万人听着很多,恐怕还不够杀人疯子塞牙缝的。

“跑啊!”

也不知是谁惊恐开口,突然扔下兵器转身就逃,似乎连拿着兵器都怕耗费力气,要把所有的本事全都用来逃跑。

一人惊恐,人人惊恐,一人喊逃,散布全军,六万悍匪刚才还敢围着戈壁溜羊厮杀,这时竟然连面对李元霸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可惜,出来混始终是要还的。

但听李元霸咆哮之中,猛然仿佛天边传来一声嘶鸣,大地忽然连连震颤,似有巨大之物狂速而来。

月光之下,李悠然等人颤抖看去,入眼只见一只巨大甲龟风驰电掣,大龟并驾齐驱的乃是一匹绝世宝马。

那据说是戈壁溜羊的坐骑,但据说更前一代乃是李元霸的坐骑。

万里烟云照。

擂鼓瓮金锤!

二十年前,天下谁没听过这一马两锤。

“苦也!”

几个世家公子满嘴苦涩,忽然像是被人打断筋骨一般坐在了地上。

李元霸单独一人已经无敌,但是再怎么无敌也不可能追着六万个人杀,可是,坐骑来了。

绝世凶人配上绝世宝马!

他们想不出世上有谁能够逃脱。

……

希律律!

一声马嘶!

李元霸似乎迟疑迷茫了一下,随即脚下重重一弹,这是他身体的下意识动作,整个人拎着大锤飞上了宝马。

然后!

狼入羊群。

砰!

一个悍匪被砸飞,人在半空直接炸成血雾。

砰!

又一个悍匪被砸飞,空中的血雾便浓了一层。

这才是真正的杀伐机器,杀起人来可比戈壁溜羊快多了,仿佛大刀割草一般,所过之处成片成片倒下。

那种拍苍蝇一般的屠戮速度,跟神话传说一般虚幻。

此时戈壁溜羊也在轮动大铁砣子,忽然看见一人一马冲劲人群,大傻子刚开始还以为是李云,裂开大嘴刚要憨笑一声师弟,猛然看到这人挥锤之猛,杀人的速度最少也得三个小师弟,大傻子愣愣发呆,单手举着大铁砣子另一只手抓抓脑门,很是崇拜道:“这个,厉害,比俺小师弟,还要猛!”

……

……第2更到,7100字

第382章 【华夏守夜人出现】

轰隆!

两柄擂鼓瓮金锤,重重砸在了石板上,月光照耀青纱,城中已然灯火,然而李云仍旧没有拜堂成亲,所有人都在等着李元霸归来。

他来了!

他归来了!

他带着两把大锤归来了!

“老三……”

李世民下意识张口,带着无限渴盼道:“你记起了没,你记起了没,朕是二哥啊,朕是你的二哥。”

月光清冷,火把熊熊,李元霸站在两把擂鼓瓮金锤旁边,众人都看到他眼中闪过茫然的色。

瞬间,所有人失望。

这位二十年前的绝世战神,仍旧没能恢复他的记忆。

李世民一声叹息,突然感觉有些心灰意冷。

老神仙连最狠的刺激办法都用了,为了让三弟恢复甚至不惜几千个悍匪性命,原本以为可以让三弟在最熟悉的杀伐中转醒,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呜呜……”长孙皇后手捂嘴巴,这次是真的悲痛伤感到了极点。

当初最疼爱的弟弟就在眼前,然而带给大家的只是熟悉相貌,他记不起师尊,也记不起家人,这样的人虽然复活,可他复活之后还是李元霸么。

皇后终于承受不住,再也不在乎身份和影响,她在伤心失望之下陡然放开嘴巴,一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三,玄子啊……”

自古长嫂如母,幼年的李元霸最喜欢跟在长孙后面跑,调皮可爱,天真童蒙,由于天生脑筋不好,越发的惹人怜惜,长孙真是把这个小叔子当成孩子来照顾,她对李元霸付出的不啻于慈母之爱。

也正因为付出感情太深,所以长孙皇后才会承受不住。

自从李世民登基为帝以来,有谁还曾看到长孙如此怮动大哭?堂堂一国皇后,像个普通民间妇人,就那么毫无形象的跌坐地上,嚎啕大哭的令人无比心酸。

“唉,观音婢……”李世民眼圈明显也在泛红,皇帝伸手想要去拉长孙起来。

哪知皇后猛然将他一推,大哭恨恨道:“别碰我,都是你,错非你们想夺天下,玄子绝对不会下山,他若一直在山中待着,怎会落到这般田地,李世民,我恨你,你赔我的玄子,你赔我的弟弟。”

皇帝满嘴苦涩,神色黯淡并不辩解,其实当年天下大乱,起兵谋反的乃是李渊,无论是他还是李建成,又或是李元霸和李元吉,兄弟四个只是帮助老爹,那时候谁也没想着能夺天下。

只是为了保住家业而已。

长孙皇后还在大哭,边哭边指责皇帝,偏偏她身份实在太高,除了皇帝没人有资格劝慰,而皇帝一旦开口劝慰,迎来的就是长孙皇后劈头盖脸一顿怨恨。

众人无奈。

眼见皇后大哭不止,在场众人束手无策,唯有玲珑眼珠一转,突然指着李元霸道:“你们快看,他也在哭……”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转头看去。

却见月色之下,李元霸孤零零站在大锤旁边,他眼中仍旧带着迷茫,显然不曾回忆起什么,但他眼圈分明泛红,一颗一颗流淌着英雄泪。

“嫂嫂……”

谁也没有想到,眼神迷茫的李元霸突然开口,一旦开口,似乎就陷入某种场景,突然只见他双手握拳,脸上显出小孩子一般的天真可爱,声音也变得不再低沉,而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奶声奶气,稚嫩娇憨道:“嫂嫂嫂嫂你别怕,弟弟护你一辈子……”

众人全都震惊。

长孙皇后哭声戛然而止,目光痴痴看着李元霸。

这句话,她记得。

那是当年一件往事,她和李建成的妻子闲逛游玩,忽有市井无赖受人指使,冲出来要对她们欲行不轨,结果只有六岁的李元霸嗷嗷发狂,几拳几脚把人杀了干净。

那时李渊乃是荥阳太守,荥阳郑氏借着这事大肆发飙,李渊为了以正法典,把李元霸绑在门前狠狠的抽。

皮开肉绽之时,李元霸一声不吭,任凭李渊如何逼问他为什么杀人,他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嫂子差点被人暗算。

一个六岁小孩,脑子并不好使,但他脑子虽然不好使,却知道嫂子的名声不能污,世上憨傻之人都有一种纯净空灵的透视感,他们能用心领去看穿一切阴谋诡计。

长孙皇后记得很清楚,当时三弟杀人之时,喊的就是刚才那句话。

“嫂嫂嫂嫂你别怕,弟弟护你一辈子……”

那一年李元霸六岁,生平第一次杀人。

……

“老前辈……”

李世民猛然转头,一脸期待看向道童,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他想从道童口中听到他渴盼的答案。

可惜道童面色古井无波,只把一双目光定在徒儿身上,好半天过去之后,道童才缓缓开口道:“神魂终是缺失,事情只成一半。”

李世民瞬间失落。

“不过……”

道童忽然再次开口,顿时让皇帝又燃起希望。

只见道童悠悠转首,目光似是看向某个方向,语带深意道:“不过,世间真情至大,力量几可翻天,元霸神魂只回来一半,另一半未必便不能补的。”

李世民心里一动。

李云心里同时一动。

伯侄两个都是极其精明之辈,瞬间都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草原突厥,圣女大祭司。

既然长孙皇后的大哭能让李元霸恢复一半,是不是圣女大祭司能让李元霸恢复另一半。

皇帝和李云几乎同时转头,目带渴望看向青纱帐。

那里雾气氤氲,一只火把熊熊,月光与火把忽闪之间,一直孤零零站着个女子。她似乎在躲藏,身影藏在光火后。

“老娘……”李云首先开口,语带诚恳道:“您不要站在黑暗中,今日是孩儿大喜的日子。”

“对对对!”

李世民紧跟着开口,皇帝语气分明带着一丝乞求,忽然眼中垂泪,无比伤感道:“弟妹,求求你了,倘若三弟不能恢复,朕的观音婢扛不住太久,你们都不知道,她患有先天风疾。”

风疾是什么?

风疾就是哮喘病。

这种病不能大喜,同样不能大悲,否则一旦发病,就算后世的医疗手段也未必救的活。

“老娘……”李云再次开口,目光带着希冀。

众目睽睽之下,人人面带渴盼,但是谁也不敢逼迫圣女,生怕一个不好刺激到她。

毕竟,当年李元霸乃是强占。

夜色迷离,月光清辉,满场数万人也不敢出一口,场中只有熊熊火把的噼啪声。

时间似乎很慢,又似转眼千年,正当众人心中慢慢失望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打更声,但听有人悠悠一喊,带着浓浓生活气息,道:“黄昏已过,月上中梢,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戍时,一刻。”

戍时,一刻!

这是后世晚上八点十五分的时刻。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一个普普通通的打更声,一直躲在阴影里的圣女陡然现身,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爱意和恨意。

爱恨交织,复杂难辨。

爱,是母爱,圣女之所以现身,是牵挂孩子的婚事。戍时一刻了,再拖下去不吉利。

恨,是愤恨,当年她乃风华绝代的草原少女,却被人用铁链锁着强行占有,她性格刚强不断反击,每一次回应她的都是那个男人的打。

那个男人,他从来不曾哄过她。

她恨如潮水,恨不得李元霸挫骨扬灰,然而她终究还是现出身来,只因为她的孩子要拜堂成亲。

……

“李元霸,你可记得我?”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圣女站出来后并没有温情脉脉,反而突然素手一挥,整个人宛如鬼魅一般揉身而上。

“突厥乌丝阿月,汉人可敢一战?”

一如当年某个夜晚,圣女手中出现一柄弯刀。

她身形瞬间而至,弯刀带着森森白光劈向李元霸,看那决绝之势,刀锋直奔喉咙,偏偏李元霸目光茫然,似乎不知道转眼将死。

在场众人全都一惊,长孙皇后‘啊’的一声惊昏过去。

就连李世民都失了方寸,皇帝几乎想也不想冲了出去,他想挡住圣女弯刀,同时把三弟撞开。

幸好李云急急出手,一把将皇帝死死拽住,低声道:“二大爷,别糊涂。”

李世民一怔,猛然眼中闪过惊喜,皇帝急急转头,目含期待看向李元霸。

……

吼!

当圣女的弯刀眼看劈到喉咙之时,一直眼带茫然的李元霸终于有了动作。

这位二十年前纵横天下的猛人,张口就是一声咆哮。

但见他不闪不避,抬手一拳打了过去,众人只听咔嚓脆响,圣女手中的弯刀碎裂。

“哈哈哈……”

李元霸一旦动武,整个人猛然迸发强烈霸气,他口中大笑一声,迎着圣女鬼魅身影而上,豪放道:“你这娘们不错,适合抓回去当媳妇,听清楚了,俺叫李元霸,大隋西府赵王,十八好汉第一。”

轰隆!

又是一拳!

圣女被直直砸飞,曾经打的李云毫无反手之力的以柔克刚完全不顶用,然而圣女口中怒斥一声,再次鬼魅一般揉身而上,口中突然说出一句异样的话,似极羞怒道:“好,你若真能赢我,便是给你生个儿子又如何?”

这句话,听起来像个气急的小姑娘,在场众人不知为何全都脑中一闪,下意识在眼前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幅画面,应是二十年前。

那幅画面,应是第一次相见。

当时的李元霸,必然是狂笑说出了抢人的话,而当时的圣女大祭司,很可能说的就是刚才这句话……

……

圣女手持断刀,不死不休一般冲向李元霸。

对面李元霸突然双手拎起大锤,举在半空轰然一挥。

在场众人眼皮子齐齐一跳,谁都知道圣女肯定会被再次打飞,并且由于李元霸这次拎起了擂鼓瓮金锤,也许一锤子就会砸的圣女重伤吐血。

然而圣女仍旧一无反顾,手中断裂的弯刀似乎带着决绝。

似乎,也有释然。

她从二十年前,就已经活够了。

……

“不好!”

李云第一个大惊,猛然发疯前冲,他不可能让圣女故意送死,毕竟此时的李元霸毫无感情。

可惜他速度哪里能比得上圣女。

只能眼睁睁看着圣女飞蛾扑火一般,面带死志冲向了李元霸的大锤。

这一刻,月光照出了一群苍白的脸。

……

这一刻,时间仿佛无比的漫长。

……

噗嗤!

似乎经历了千万年时间,又似乎仅仅只是时空的一瞬,众人猛听一个沉闷之声,李云脸上突然迸溅来两滴鲜血。

当他震惊去看之时,脸色突然变得古怪。

……

意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圣女大祭司压根没被砸飞。

月色清辉之下,只见李元霸枯瘦的身影孤零零站立,他双锤仍旧保持举着的姿态,但却丝毫没有发狂砸出的迹象,反而他的喉结殷红有血,一柄突厥断刀差点插碎而入。

哪怕是钢筋铁骨之人,喉咙也不可能硬过钢刀。

薄雾翻卷之间,一缕夜风袭来,突然只见李元霸缓缓低头,目光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味道,仿佛回忆般道:“乌丝…阿月…?”

哪怕我已忘记所有,哪怕我只有记忆碎片。

也许当年我曾憨傻不懂,也许我当年曾暴虐蹂躏。

但是,二十年过去了。

当我复活归来之时。

我不舍得打你……

……

当啷!

断刀掉落地上。

圣女目光痴痴!

女人一辈子,只嫁一个人,哪怕他曾经打过骂过,哪怕他憨傻不懂得怜惜,当他举着大锤不肯砸下,任凭自己一刀插向喉咙,一切的恨,突然就变得云淡风轻。

恨有多深。

爱就有多深。

当年风华绝代的少女,内心何尝不渴盼大英雄。

……

李云近在咫尺猛然收脚,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回去,臂弯之上突然插进一只小手,却是阿瑶一脸紧张看着他……

李云冲着阿瑶温柔一笑,突然面色古怪低声一句,冲着阿瑶眨眨眼睛道:“你恐怕永远不会相信,咱家老爹竟然也会撒狗粮。”

阿瑶先是一怔,随即欣然而喜,明明笑貌比不过任何一个女孩,却有一种嫣然脉脉的动人处。

李云心中一荡,忍不住抓住她手掌,附耳低声道:“好丫头,苦了你,咱们的拜堂成亲,终于可以开始了。”

这一次,有老爹,也有老娘!

……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带着兴奋的高呼,仿佛要响彻一整座渤海城。

大婚之日,风云变迁,终于苦尽甘来,一切完美收场。

渤海国府打开正门,阿瑶一身凤冠霞帔跨过火盆,廊檐上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照了七个女孩含羞带怯的脸。

绝世容颜,一如月光。

李世民携带喜极而泣的长孙皇后,文武百官引领着妻子家人,又有无数衷心祝福的百姓黎民,所有人潮水一般涌进渤海国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新娘们去了洞房,李云却被留了下来,洞房花烛夜他先别想了,今晚先得大宴宾客不醉不归。

喝喜酒,乃是华夏传承千年的重事,哪怕你是皇帝,也得乖乖陪人。

……

今夜,不设宵禁。

今夜,满城欢腾。

渤海国府正门大开,不管谁来都可入内,上至大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哪怕是穷困潦倒的流民,进来这里也能有一碗酒肉吃。

就是要与民同喜。

……

邦邦!

远处又响起打更声。

“戍时已过,月上中楼,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忽然街上出现两个更夫,一老一小沿街而来,老的是个瘸子,小的是个少年,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走动之时轻轻点在地面,看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分明竟是一个小盲瞎。

邦邦!

邦邦!

打更的梆子声清脆无比,一老一少渐渐到了国府门前。

忽然瘸子老人呵呵一笑,盲瞎少年也面带灿然,两个残缺的打更人突然越阶而上,对着门口的百骑司守卫道:“大婚之喜,不可不来,劳烦赏赐一些杂烩菜肴,我们爷儿俩个坐在门口吃……”

嗯哼?

百骑司守卫微微一愣?

啥意思?

我没听错吧?

府里大开宴席,各种酒肉应有不缺

第383章 【地振高岗,一派青山千古秀?】

“尔等为何喧哗?”

“谁让你们抽刀?”

突听门内两声斥喝,几乎一前一后响起,门口的百骑司怔了一怔,斥喝的两人也呆了一呆。

显然两人一前一后斥喝,压根不曾提前进行沟通,应该是同时发现门口喧哗,所以才急急出声予以喝止。

能在渤海国府呵斥百骑司,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果然只见门内人影一闪,赫然有两个国公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面如锅底,脸色带着一股不怒自威,另一人则是长髯飘飘,面色阴柔像个白面书生。

黑脸如铁锅者,鄂国公尉迟敬德。

白面如书生者,赵国公长孙无忌。

两位国公一前一后出门,先用眼睛打量一下四周,驻守门口的百骑司连忙行礼,只不过手里的钢刀仍未入鞘,尉迟敬德对此不作表态,长孙无忌却故作冷哼道:“今夜大喜,满城不禁,陛下和渤海国主早早下发通知,欢迎任何客人前来吃喜酒,汝等守门百骑,做的应是迎客之事,为何突然拔刀对人,莫不是想要败坏渤海的名声……”

这帽子扣的够大,门口一群百骑司全都打个哆嗦,连忙道:“赵国公所言之事,打死吾等也没胆量,皇家百骑说是战士,实乃主家奴婢部曲,自古主辱奴死,百骑司人人尽职。”

“是么?”

长孙无忌似乎沉吟一下,面色欣慰点了点头,道:“能知道主辱奴死,百骑倒也算是忠诚……”

猛然脸色一厉,眼中闪过杀机,冷喝道:“既然百骑忠诚,为何要抽刀拦人?”

不等百骑众人回答,直接又道:“既然拦人,必有因果,能让皇家战士抽刀,必是发现极端蹊跷,但是喜宴门前不能见血,拉到没人的地方抽刀砍了。”

妈妈皮!

这个老阴比原来压根没有怀疑过百骑司。

上来先是呵斥一番,看似极其不悦,然而忽然眼中现出杀机,分明是针对一老一少两个更夫。

城府够深。

心思够阴。

百骑们只是打算抓人审问,这老阴货直接下令拉到没人的地方砍死,审都不审,问也不问,直接要人命,只因有怀疑。

这手段把一向擅长干脏活的百骑司都吓了一跳,握着刀子愣愣道:“赵国公的意思是…不问问原因么……”

长孙无忌回头看了一眼国府门内,转而又把目光看向国府门前的长街,他明明下令杀人,然而脸色说不出的平淡,道:“此时已是戌时三刻,正是成亲最为热闹之时,拜堂成亲已过,新娘送入洞房,这时候不管男方家中贫穷还是富贵,招待宾客的喜宴那是无论如何也得弄一场。陛下早已有命,全城不设宵禁,只有有人来贺,一律入内吃席……”

古代人讲究礼仪,喜宴从不设门槛,民间有句老话,皇帝还有三个穷亲戚,所以结婚大喜之日,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说法。

但是长孙无忌这话简直无头无脑,和百骑司所问的完全无法相搭,正当百骑司们莫名其妙之时,终于听到长孙无忌话锋一转,道:“尔等看看街面,不断有人前来,尔等却堵在门口,抽出刀子却迟迟疑疑,这让宾客们看到像什么话?这让喜宴如何还能喜的起来?老夫还是那句话,既然抽刀必有怀疑,今夜乃是大喜之夜,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倘若真被有心之人冲撞了喜事,你们想想自己承不承受陛下的怒火。”

“这……”百骑们相互看了一眼,猛然目光一森道:“多谢赵国公提点。”

说话之间,相互再次使个眼色,猛然两个百骑心中一狠,上前就要把两个更夫拖离门前。

拖离门前干啥?

找个没人的地方呗。

白刀子一进,红刀子一出,管你到底是不是别国探子,管你到底是不是意图刺杀,今夜乃是大喜之夜,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奇怪的是长孙无忌下令杀人,尉迟敬德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按说这位心性忠厚的国公应该出声打断,要知道他才是辖制百骑司编制的千牛卫大将军,偏偏就是不发一言,任凭长孙无忌开口……

不但不发一言,甚至还踏前两步,面色看似平静,其实双手握拳,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甚至会发现这位国公的肌肉微微隆起,这分明是武人临战之前的姿态,浑身肌肉紧绷随时暴起伤人。

很明显,默契早已达成。

无论是号称大唐第一老阴货的长孙无忌,还是号称大唐第一老实人的尉迟敬德,两位国公一前一后发现门口的喧哗,首先想到的都是雷霆手段处理此事。

因为,他们知道百骑司不会无缘无故针对百姓。

……

当啷!

更夫的梆子掉在地上。

百骑司们如狼似虎,岂是两个残疾更夫能够抵抗,但见一人一个,转眼制住两人,那年老的瘸子面色苍白,口中不断说着求饶的话,连连哀求道:“诸位大人饶命,诸位大人饶命,小老儿不是坏人,我们真是来贺喜的。”

反而那个少年瞎子似乎面色愤怒,虽然任凭抓捕但是脸上明显带着不服之色,陡然清脆开口争辩,声音竟然宛如黄鹂,隐隐生气道:“我们诚心贺喜,主家岂可如此,须知……”

“须知个屁!”百骑司们冷笑一声,眼神狰狞道:“既然是诚心贺喜,怎会连大门也不愿进去?府里面摆出流水席面,随便哪个百姓来了都能吃喝,你们却只要一碗杂烩菜,还要像个乞丐一样蹲在门口吃……哼哼,知不知道纰漏出在哪里?出就出在你们要蹲在门口吃,老子实话告诉你们两个,渤海城自从筑造的那天就没有乞丐,一旦发现乞丐沿街要饭,国主先要问罪巡街的武侯,乞丐们会被衙门好生接济,巡街的武侯却得吃顿板子,这条律法满城皆知,便是三岁娃娃也不会忘,偏偏你们两个打更的竟然不知道,你俩绝对不是渤海城里的人?”

“我们怎就不是了!”

那瞎子少年仍旧不服,生气又抗辩道:“我和师…我和爷爷常年打更,我们家里祖传的就是打更手艺,你们连好人坏人都分辨不清,我看你们的眼睛比我还盲瞎。”

也许是少年人脾气大,所以面对悍卒也敢抗争,但是他爷爷却一脸胆怯,不断在旁边道:“乖孙不要惹大人们生气,乖孙不要惹大人们生气……”

转而又向百骑司们连连求饶,苦苦哀求道:“诸位大人饶命啊,小老儿真是货真价实的更夫,我们确实不是渤海城的人,但我们走南闯北一直在打更,我们今夜前来,确实是诚心贺喜,因为不可不来,不来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就跟阎王说吧!”

百骑司们冷哼一声,抓着两个更夫就要拖走,只因此时街面上又有一批贺喜百姓前来,百骑司们生怕被百姓们看到这一幕感觉畏惧。

“大人,大人饶命啊……”

瘸子更夫还在求饶,声音渐渐有些变大,百骑司们心里一惊,生怕被他闹得声势更大,陡然一个百骑司眼神一狠,提起刀背狠狠对着瘸子老人的嘴巴砸过去,厉声道:“我让你再故意聒噪,老子先把你口齿打烂……”

瘸子老人一脸苍白,浑身都在颤抖不已。

而那个盲瞎少年脸色一怒,双手猛然握拳抬了起来。

“住手……”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猛听国府门内一声冷喝,电光石火之间,但见一点暗影破风而至,只听当啷一声脆响,百骑司手中的钢刀从中折断,折断之后跌落在地,赫然竟碎成无数碎片,而那无数脆片中间的坚硬青石板上,分明插着一根用来吃饭夹菜的松木筷子。

一根筷子,打碎了一柄百炼钢刀。

这得是何等强大的力道。

在场百骑司脸色一寒,下意识都往门内看去,尉迟敬德陡然脊背一直,闪身护在了长孙无忌前面。

忽然众人眼前一闪,门前已经出现一个老头,这老头胡子白发长长,看起来足足得有一百岁,然而动作利索宛如鬼魅,就连尉迟敬德也没见过如此凌厉的轻功。

这老头众人全都认识,分明是李云拜堂成亲之时出现的那位,似乎是第四平妻齐嫣然的爷爷,出场的时候骑着一直仙鹤。

既然是第四平妻的爷爷,那么肯定不是渤海的敌人,但他为什么会阻拦百骑司抓人,这样的‘仙家’似乎不会在乎两个平头百姓吧。

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浓浓好奇。

“啧啧,稀奇啊……”

却见齐老头出现之后,压根就没和众人打声招呼,老头只是背着手一脸兴奋,围着两个残缺更夫不断打着转。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忽觉眼前又是人影一闪,只见齐老头身旁又多了一人,赫然竟是渤海国主李云的道童祖师爷。

气氛瞬间变得肃重起来。

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忍不住再次对视一眼,这次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好奇已经变成惊骇。

能让两个世外仙人急急出门,眼前这两个更夫恐怕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

“啧啧,稀奇啊……”

齐老头还是一脸兴奋,围着两个更夫不断的打着转,突然看到大魔头弯腰下去,伸手把那个掉在地上的梆子捡起来,宛如发现宝贝,喜的手舞足蹈,哈哈笑道:“黄光满布,黄光满布,这玩意了不得啊,最少也得传承了五百年。”

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一呆,门前一众百骑司也面带迷惑,众人努力去看那个普普通通的梆子,怎么看也看不出上面布满黄光。

却见齐老头举着梆子查看半天,忽然大手一塞竟然想往怀里送,这时道童终于开口,语气无奈道:“你还给人家,这东西你拿了没用。”

“放屁!”

齐老头转头瞪眼,骂骂咧咧道:“老子拿了怎么没用,我看你是怕我返老还童。你自己眼看快要踏足陆地神仙,生怕老子也追上你的脚步不成。”

道童更显无奈,突然身影一身,耳听齐老头大怒吼叫一声,门前猛然暴起一团罡风。

轰隆一声巨响。

齐老头原地站着未动,可惜手中的梆子已经没了。

道童连续倒退五六步,只不过手中已经出现了梆子。

道童的胸口,衣衫破碎一个圆形,那是个圆形看起来像是一只拳头,显然是被齐老头一拳打的。

尉迟敬德急急拉了长孙无忌一把,脸色苍白道:“退到门后,这里我护不住你。”

“紫阳风,你他奶奶的想打架?”

齐老头怒喝一声,白胡子被他吹得老高,这魔头眼中杀机森然,脸上渐渐现出赤红的癫狂之色,破口又道:“把梆子给我。”

道童一声叹息,拿着梆子递送过去,无奈道:“你玩一阵子可以,玩够了一定还给人家,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莫要破坏了祖宗的规矩。”

“呸!”齐老头一把夺过梆子,骂骂咧咧道:“屁的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说完把梆子往怀里一塞,癫狂之色变成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道:“宝贝啊,真是个好宝贝。”

道童看他没有继续发疯迹象,这才叹口气不再管他,众人忽见道童郑重单手举掌,竖在胸口赫然对人一礼,郑重道:“地振高岗,一派青山千古秀。”

那俩更夫面色呆滞,愣愣看着道童不说话。

旁边齐老头‘咦’了一声,好奇道:“你们怎么不回话啊?接上这老杂毛的问候!你们应该说,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尉迟敬德急急拉了长孙无忌一把,脸色苍白道:“退到门后,这里我护不住你。”

“紫阳风,你他奶奶的想打架?”

齐老头怒喝一声,白胡子被他吹得老高,这魔头眼中杀机森然,脸上渐渐现出赤红的癫狂之色,破口又道:“把梆子给我。”

道童一声叹息,拿着梆子递送过去,无奈道:“你玩一阵子可以,玩够了一定还给人家,这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莫要破坏了祖宗的规矩。”

“呸!”齐老头一把夺过梆子,骂骂咧咧道:“屁的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说完把梆子往怀里一塞,癫狂之色变成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道:“宝贝啊,真是个好宝贝。”

道童看他没有继续发疯迹象,这才叹口气不再管他,众人忽见道童郑重单手举掌,竖在胸口赫然对人一礼,郑重道:“地振高岗,一派青山千古秀。”

那俩更夫面色呆滞,愣愣看着道童不说话。

旁边齐老头‘咦’了一声,好奇道:“你们怎么不回话啊?接上这老杂毛的问候!你们应该说,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第384章 【住手,李元霸不可夹菜!】

此时已是戌时四刻,眼见就要转为亥时,渤海国府里面摆出了流水席面,不管谁来都可以上桌吃喝一顿。

既然摆开了流水席,菜肴肯定是每桌都有,想要拼凑一碗杂烩菜,完全是最为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没人再敢简单视之。

大唐鄂国公尉迟敬德负责通知,大唐赵国公长孙无忌负责解释,无论是李云还是圣女,又或者皇帝还是皇后,四个被通知到的人全都一脸茫然,心底不由自主产生浓浓的好奇。

这可是李云祖师发来的通知。

祖师爷甚至和齐老神仙一起出现在门口。

单只这一点,事情就透着肃重。

……

李世民突然看了李云一眼,压低声音好奇问道:“臭小子你自幼受到老神仙教导,记忆里是否有过这方面的东西?”

李云嘴角一抽,装作没有听见。

他的知识都是后世带来,压根不是祖师爷所授,以前为了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所以才说是幼年见过祖师爷,现在祖师爷已经现身,李云正愁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李云脸色踟躇,不过皇帝却误会了,以为李云是幼年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皇帝忍不住感慨出声,语带钦佩道:“朕明白了,老神仙学究天人,他知识渊博如海,任谁也无法全部传承,所以老神仙只传授你俗世的学问,对于某些世外层面的东西并未告知。”

李云连忙顺杆儿爬,连连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估计祖师爷是害怕我累着,毕竟那时候我还很小,而且祖师爷只教导我一夜。”

“一夜时间你却学了这么多?”李世民明显有些震惊。

李云嘴角又是一抽,差点抡起巴掌狠狠给自己来上几下。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二大爷,弄菜啊,祖师爷还在门口等着,齐家爷爷也在门口等着,祖师爷心性飘淡,不会因为我们拖拖拉拉而生气,齐家那位爷爷可不行,我妻子多次说过他爷爷有癫狂之病,一旦发起疯来,立马杀人喝血。”

李世民脸色一变,郑重道:“是极,此事拖延不得。”

旁边早有卫士拿来两口大碗,伯侄二人各自接过一个,然后走到一桌尚未开动的酒席旁边,提起筷子挨个盘子里夹出一点菜。

这一桌虽然没有开动,但是桌子上已经坐满了人,负责待客的乃是礼部一个官员,此时刚要招呼宾客们吃饭,陡然看到皇帝和李云拿着海碗过来,并且二话不说就提着筷子夹菜,每个盘子夹完之后,转身又去了另外一桌,这礼官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开口道:“陛下,臣这边招待的都是官员,大家肚子里颇有油水,进餐之时吃的不多,您…您…您和渤海国主不用这么省,您二位完全可以多夹一点菜。”

李世民回头看他一眼,冷冷道:“朕是挨桌乞讨的人吗?”

那礼官这才知道说错了话,吓得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幸好李世民并不管他,皇帝举着一口大碗又去别的桌子夹菜。

“等等……”

李云忽然追到皇帝身边,低声道:“二大爷,别夹了,侄儿忽然想到,祖师爷通知的不止咱们两人。”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若有所思道:“你母亲和你一起,朕和你二大娘一起?”

李云点了点头,郑重道:“虽然不知祖师爷此举何意,但是这么要求必有深意。”

李世民沉吟半晌,似乎恍有所悟道:“让朕和你二大娘夹菜,应该是代表家族长辈招待客人,让你和你母亲夹杂,应该是代表你们李氏三房这一支……咦不对,若是代表你们这一支,那应该让你父亲夹菜才对。莫非老神仙一时没能想到,所以才忽视了这个问题。”

李云也琢磨不透,却对皇帝的说法有些认同,忍不住道:“毕竟老爹才刚刚复生,很多人潜意识里还把他当成亡故之人,祖师爷一时没能想到,说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如此的话,咱们李家的礼节不能丢。”

李世民忽然颜色一肃,郑重道:“而今老三已经复生,若想代表三房必须有他……”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转身对尉迟敬德道:“尉迟辛苦一趟,去把西府赵王喊来……”

说着又是一停,沉吟一下再道:“注意小心着些,老三现在认不得咱们。若你见他有发狂迹象,不要有任何迟疑,转身就跑,保命要紧。”

尉迟敬德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放心,臣有办法。”

说着转身而去,身影转眼消失。

说来也是奇怪,李元霸竟然被他喊来了,也不知尉迟敬德用了什么办法,众人只见李元霸脸上没有丝毫抵触。

恰在这时,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也到了,两位女性长辈原本是待在女宾那边,这时被喊过来脸上都带着好奇之色。

李云连忙上前,小声将道童的吩咐告知,皇后和圣女都是聪明人,瞬间就想到这里面透着古怪。

皇后神色有些紧张,下意识握住李世民的手,道:“陛下,不会出事吧?能让老神仙肃重以待,莫非外面来了大恶人。”

李世民连忙安抚她,温声道:“若说大恶人,这世上谁能比隐门更恶,齐老先生号称第一魔头,可他今夜站在咱们这边。”

长孙皇后勉强打消一些紧张,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臣妾真害怕又出事端,咱家侄儿好不容易拜堂成亲。”

她从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开始挨个盘子夹取菜肴。

那边圣女大祭司同样如此,也拿着一双筷子开始夹菜。

两口大海碗,转眼杂烩菜。

什么叫杂烩菜?

杂烩菜就是各种菜肴掺杂一起,听起来名字很不错,实则乃是古代乞丐乞讨发明的词,各种残羹冷炙掺在一起,就算山珍海味也变了味道。

眼见菜肴即将装满,众人齐齐看向李元霸,李世民朝着长孙皇后使个眼色,长孙皇后连忙柔柔开口,温声道:“三弟,你也拿筷子夹一些来。”

李元霸一直愣愣站在那里,目光闪烁着小孩子一般的好奇。

李世民连忙又朝着圣女大祭司使个眼色。

圣女幽幽一叹,上前对李元霸道:“你也搭把手,别让大家久等了,乖,听话,咱家孩儿成亲,你当父亲的得招待客人。”

李元霸似懂非懂,但是对圣女的要求很重视,虽然他依旧没能记起一切,但是对圣女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他眼中还是闪着小孩子一般的好奇,伸出手提起筷子准备夹菜。

哪知也就在这时,忽听门口悠悠传来一叹,有些伤感道:“不可,他不可夹菜。”

众人都是一怔,听出这是道童的声音。

李世民反应最快,连忙上前阻止李元霸,可惜李元霸速度很快,已经夹了一筷子菜肴扔进碗中。

“唉……”

门外又是一声叹息,似乎道童更加伤感。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后悔,显然大家自作主张并不对,说不定好心办了一件大坏事。

“罢了罢了!”门口再次传来道童的声音,淡淡道:“事已至此,命不可违,既然菜肴已经备好,尔等端着碗筷一起出来吧。”

敢喊皇帝和李云尔等,甚至把皇后和圣女囊括,当世之间估计也就道童一人,除此再也没人有这辈分。

李云和皇帝对视一眼,隐约都感觉到道童的情绪似乎不佳,能让一位半只脚踏入陆地神仙门槛的人如此,他们方才肯定办了一件大坏事。

“要不,重新换两个碗?”李云下意识开口。

皇帝却微微摇头,沉吟道:“恐怕不行!朕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象征性味道。倘若可以重新换碗,老神仙不会伤感叹息。”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心头无比压抑。

可惜事已至此,追悔已经无用,在场众人皆都叹息一声,李云和皇帝各自端着一口海碗准备出门。

也就在这时,忽然又有变故,只听身后悠悠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浓浓的苍老暮衰气息,道:“陛下和国主稍候一步,老朽陪着你们一起过去吧。”

众人下意识转头,却见一个老的不像样的老人缓缓而来,李云心中一喜,忍不住开口道:“颜师!”

来人正是颜师古,老头子走起路来不断颤巍巍咳嗽,但是老头子谢绝了所有人搀扶,凭着自己的力气独自走至,老头先是看了一眼李云和皇帝手里的大碗,随即又把目光看向国府大门那边,忽然语带感慨道:“有些传承,世人不知,你们两个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诸侯,可惜好心办了坏事,怕是要咬牙承受后果……”

李云和皇帝心里咯噔一声,更加觉得今夜之事透着诡异。

幸好颜老头不再继续,反而原本颤巍巍的身躯不知为何有些挺直,大声道:“也罢,老朽陪着走一趟。”

说着竟然当先领头,示意皇帝和李云跟他一起走。

众人哪敢迟疑,连忙举步跟上。

这就是要给门口的‘客人’送饭了。

一国皇帝加上一个诸侯,外加一国国母和草原圣女大祭司,同时还有古往今来力气最大的猛人,陪同着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两大国公。

领头的乃是汉家最后一个写史的人,颜师古。

这等阵容,只为给人送饭,不说绝后,肯定空前。

……

……第一更3400字到,后面同时更新第二章

第385章 【李云,守夜人】

从府内到门口,走路也就一晃眼的功夫,等到众人出了大门之时,入眼便看到道童盘膝而坐,齐人王没有盘膝,但却蹲在门前台阶上,隐门大魔头也不知得了什么便宜,此事正笑的像个小孩子一般开心。

视线再延伸一些,便看到了台阶上的两个更夫。

一老一少!

一瞎一瘸!

“残疾人?”

李云心中一怔,忍不住好奇打量起来。

似乎也因为主家之人出门,一老一少两个更夫终于有所改观,但见那瘸子老人急急拱手,脸上挂着普通民间百姓的质朴笑容,诚恳道:“听闻主家红事,特来门前贺喜,小老儿多了不求,只求一碗杂烩菜。”

那盲瞎少年却一脸平静,似乎在用耳朵倾听众人脚步,但是李云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他隐隐感觉盲瞎少年正在用眼睛看自己。

那是怎样一双清澈的眼睛啊。

竟比初生婴儿更加的空灵纯粹。

李云被那眼睛一看,竟然有种被看穿一切的错觉,那眼睛明明瞳孔涣散,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盲瞎,可是李云就是忍不住有种错觉,感觉这少年似乎在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这种错觉死死压住。

终于,那少年也轻轻开口,语气听起来极其清脆,宛如林中小鸟晨声,道:“世有红事白事,皆是人间重事,红事大喜,需人赶喜,白事大悲,需人守悲,各位主家的大人们,多谢你们赏赐赶喜的饭。”

赶喜的饭?

李云心里一动!

他忽然隐隐约约记起来,后世农村有着这方面的说法,每逢红白喜事,家门口必然汇聚一些讨钱的人,遇到红事就说赶喜,遇到白事就说守悲,主家对于这些人必须郑重招待,甚至要专门安排一个知客负责。

倘若红白喜事没人上门讨钱,主家还要专门派人去请一两个过来。

而讨钱的人也不是无理索要。

红事,赶喜。

他们要在主家放一种声音特别轰隆的铁炮。

白事,守悲。

他们要在主家吹一曲声音特别嘹亮的唢呐。(注:山水所在的山东临沂这一代,至今还保留这个风俗)

只可惜后世的这个规矩渐渐变了模样,越来越多的赶喜人只是为了讨钱,甚至有些无赖也加入其中,专门拦着结婚的婚车碰瓷要钱。

想不到,唐代也有这个。

……

“你们是赶喜人?”

李云忽然开口,目光上上下下打量。

什么是赶喜?

赶喜就是追逐喜事!

赶喜人,就是靠着追逐喜事讨钱,进而以之生活的人。

可惜那少年嫣然一笑,似乎觉得李云这问题有些稀奇,他眨着长长的睫毛,空灵清澈的眼睛盯着李云,好奇问道:“什么是赶喜人?”

李云一愣,才想起赶喜人乃是后世的说法,并且已经演变成无赖混子掺杂,失去了赶喜守悲的特殊味道。

也就在这时,忽听台阶上盘膝而坐的大童悠悠开口,对李云道:“乖孙,他们不是赶喜人,也不是守悲人,因为赶喜和守悲都只一项,是他们所肩负的其中一项。”

李云心里又是一动,连忙用心聆听祖师爷的解说。

哪知道童忽然住口不说,转而道:“你今夜成亲大喜,你和皇帝都是主家人,碗别端着了,给人送过去。虽然是一碗杂烩菜,可也得讲究趁热吃。”

李云这才想起送菜的事,连忙端着碗走了过去,那边李世民微微沉吟,堂堂一个皇帝竟也端着碗走了过去。

皇帝手里的一碗菜,送给了年老的瘸子更夫。

李云手里的一碗菜,递给了年少的盲瞎更夫。

“多谢,祝大福。”

两个残缺之人几乎同时开口,接过大碗深深行了一礼。

然后……

就那么众目睽睽之下,真的端着大碗蹲在门口吃了起来。

李云和皇帝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努力压下的好奇。

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了。

偏偏道童和齐人王都没有继续解说的意思。

幸好还有一位老人不在乎,忽听颜师古悠悠开口道:“上古传承,人族守夜,一生三煞五疾,镇一方八魅,不入道门,不修天地,功德之路,五避三缺,鳏、寡、孤、独、残,只为守今世……李云小娃,莫要用好奇眼神看人家,这是咱们人族的脊梁,你的眼神对人家大不敬,残缺不该承受好奇和嘲笑,那是他们守护暗夜的功德。”

噗!

李云差点喷出声来。

错非说话的乃是颜老夫子,他差点就以为遇到了后世的玄幻中二病。

这种浓浓的神话传说形容,他上辈子不知道在网络上看过多少……他正要说句调侃的话,陡然脸色怔怔僵住,他想起自己在黄河岸边吞下大龟的珠子,一觉醒来已经躺在了长安街头的流民堆,他想起门前台阶上就坐着自家的祖师爷,老人家一百多岁了童颜童发……

“唉!你又何苦如此?”道童忽然开口,对着颜师古叹息一声,道:“孩子们不知之前,便不需背负这种压力,但你告诉他们之后,按照规矩他们就得扛起来一些。”

“那又如何?”颜老头满脸不在乎,明明是一代大儒长者,突然开口宛如绿林好汉,对着道童呵呵两声道:“老大啊老大,等你累死了再告诉他们吗?你这辈子忙着压制老二已经够累了,你就算一身是铁又能打出几根钉?”

道童默然。

那边齐人王眼睛一瞪,对着颜师古破口大骂道:“谁是老二,你才是老二,你全家都是老二,你一辈子都是老二。”

颜老头呸了一声,指着他同样破口大骂,道:“你一百零七岁,我只有九十四岁,你让在场这些孩子们说说,咱们两个谁才是老二。”

“妈的批,谁敢说一句试试看!”

齐老头勃然大怒,目光穷凶极恶看着众人,眼光先是落到李世民身边,森森然问道:“你敢说吗?”

李世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连忙摇头道:“朕是世俗的皇帝,不方便品评世外之事。”

齐老疯子眼光继续转下去,盯着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问道:“你们呢?”

长孙无忌比皇帝更不顶用,脸色发白道:“晚辈刚才耳朵失聪,什么也没能听见。”

尉迟敬德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前辈如此逼迫,在下选择不说,但您刚才威胁大唐陛下,在下身为国公倒要舍命一抗。”

“滚一边去!”颜师古猛然抬脚,对着尉迟敬德狠狠一踢。

那边齐老疯子嘿嘿两声,道:“老二你不用急着维护,老子今天不会打死他。”

“以后也不行!”颜师古神色严肃,郑重道:“你若打死他,休怪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让你一辈子没人吵架拌嘴,永远后悔我撞死在你的身前。”

“那你撞啊!”齐老疯子嗤笑一声,似乎压根不予在乎,只不过老疯子随即瞪了尉迟敬德一眼,怒喝道:“滚远一点,别挨着老子的眼。”

这终究是饶了尉迟敬德一命。

老疯子继续眼神威逼众人,直到看向李云的时候才微微带缓,不过仍旧凶巴巴问了一句,道:“孙女婿,你说老夫排行第几?”

李云眼珠子一转,滑不溜丢道:“您老人家认为第几就是第几。”

齐人王登时大喜,指着李云道:“你这娃娃聪明,跟我孙女有的一拼,记住了,多住在她房里一些时日。来年今日,老夫要抱十个玄孙子,如果生不出来,我就把你剁了……”

李云面皮一抽,装作没听见这疯话。

……

眼看一场闹剧,全因老疯子搭茬,颜老头看了一眼两个更夫,发现大碗里的菜肴快要吃完了,颜老头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开口用一种急速语气道:“守夜之人,五避三缺,鳏、寡、孤、独、残,只为守今世,每逢红白喜事,必有守夜登门,讨一碗杂烩菜,蹲大门守三更,他们这一门太过凄苦,所以传承常有短缺,李云小娃你看到没有,这两位更夫都是残疾,他们今日登门,非是完全贺喜,他们有求而来,他们想恳求一个同行者……”

同行者?

李云心里一动?

也就在这时,道童终于轻叹一声,忽然对着一直好奇站在门边的李元霸招了招手,抚摸李元霸额头道:“孩子啊,你给他们夹了一筷子菜……”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恍然大悟刚才的事。

刚才大家自作主张喊出李元霸夹菜,原本想着乃是主家招待客人不能丢礼,哪知道童急急阻止清喝,可惜阻止之时李元霸已经夹取了菜肴。

只听颜师古轻轻叹息道:“正常人夹菜,那是招待守夜人,但是小玄子不同,他本身就是复生而活的失魂人,鳏、寡、孤、独、残,只为守今世,这孩子给人家夹了菜,注定已经是活在暗夜里的守夜人。可怜才刚刚复生,从此就要被人带走当个同行者……”

虽然号称人族脊梁,毕竟要活在暗夜,那一老一少两个更夫属于残,李元霸成为守夜人之后属于孤,因为他是失魂人,即使有亲人也不认识,就算亲人天天去看他,他注定也是孤独一生。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视一眼,两口子都看出对方脸上的苍白之色。

圣女大祭司缓缓抬手,目光带着阴冷看向两个守夜人,似乎有种暴起伤人的架势,可惜却被齐老头一股罡气逼得倒退五六步。

……

“颜老前辈!”

正当门前气氛压抑之时,猛听李云突然开口,道:“这个守夜人,能换选择人吗?”

众人都是一怔,道童身躯微微一哆嗦,能让当世第一高人失去稳重,可见李云这一句简单的问话何等骇人。

“哈哈哈,好啊!”

那个年老的瘸子更夫,突然发出再也不是普通百姓的笑。

第386章 【人族上古,守夜人起源】

年老的瘸子更夫如此一笑,等于是坐实了颜师古的解说,道童似乎轻轻一叹,脸上现出无奈之色。

李世民目光一森,几乎想也不想开口道:“不行!”

眼中杀机一闪,翻身就要入内,但是在场众人都知道皇帝绝非逃避,皇帝很可能是要奔回府内调出猛将。

守夜人又如何?

来历神秘又如何?

你们守好你们的夜,李家治好李家的国,看在你们也是守护百姓的份上,皇族可以给予你们一些照应的帮助,可你们要的不是帮助,你们想要带走皇族的人。

如果仅仅是普通皇族,李世民身为皇帝咬牙也就认了,但是你们想要的皇族脊梁,真当我李氏一家是好惹的?

无论李元霸还是李云,在李世民看来都不能丢,大唐若是丢了两个擎天柱,何谈雄图霸业开疆拓土……

“这两人,朕必杀之!”

李世民号称千古雄才大略帝王,能够名传后世的皇帝没一个是软脚虾,他冷喝阻止之后,脚步飞速抬起,他甚至来不及招呼长孙皇后一声,自己孤身一人狂奔往门内冲。

此时渤海国府之内全是大臣,几乎汇集了大唐所有的沙场猛将,只要他这个皇帝回到府内,他立刻便能派出十数个国公,便是两个更夫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国公们调动大军围杀也能围死。

可惜皇帝打算虽好,却突然听到一声阻拦,却是齐人王森森一笑,语气凶巴巴道:“你这皇帝要是想死,老夫可以帮你一把,你若还不想死,那就乖乖待着……”

李世民几乎就要冲进大门,然而猛地感觉脊背一阵森寒,皇帝心中一凛,瞬间转身回来,面色保持不变,语气刻意平静,淡淡解释道:“朕只是看着门前无坐,欲要入内唤人过来伺候,否则诸位高人席地而坐,传出去总归有失李家风度。”

“嘿嘿!”

齐老人怪笑一声,看着皇帝笑眯眯道:“不用喊人伺候,老夫蹲习惯了。”

李世民转头看向道童,恭声问道:“老前辈,您也是这个意思吗?”

可惜道童尚未回答,齐人王又是嘿嘿两声,道:“你也不用求他,他盘膝打坐也习惯了。”

李世民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发现道童面色古井无波,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朝着李云暗暗递眼色。

也就在这时,忽听那个年老更夫再次开口,语气温和道:“大唐陛下勿需担心,守夜人并非穷凶极恶之辈,陛下可能对守夜人有些误会,可否允许老朽给您解释解释……”

这话说的很是客气,甚至有一丝请求的味道,像极了大唐臣子进言之时的模样,开口之前先要问一问皇帝同不同意。

但是皇帝不敢把对方当做朝中臣子对待,反而一脸肃重拱了拱手道:“敢请详说。”

年老的守夜人也不拖拉,很是干脆开口道:“既然大唐皇帝同意,那么老朽就给您说说……”

李世民抬脚上前,做出洗耳恭听姿态。

旁边李云忽然也上前两步,若有意若无意的护在李世民身前。他护在皇帝身前,圣女却闪身将他护住,圣女才刚一动,李元霸也跟着跑了过来,转眼之间,一家人站的整整齐齐一排溜。

“呵呵呵呵,不用紧张!”

年老守夜人笑的很和蔼,顺手把那个吃光菜肴的大碗放在一边,悠悠开口道:“在那上古之时,人族活的艰辛,手无寸铁,只有石器,要在天地之间挣扎,要在野兽口下活命,白天还好一些,至少能有个逃跑的机会,可是一旦到了晚上,人总得睡觉休息,偏偏上古之时人族太过羸弱,那时候并没有学会建造房屋阻挡野兽的技艺,只能扎堆躲在山洞之中,熬过一个又一个艰难的黑夜……”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众人笑了一笑,悠悠又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人族出现了守夜人。”

旁边忽然想起道童的叹息,语气有些伤感道:“上古守夜人,个个皆羸弱,要么体魄弱小,要么身有残疾,为什么会是这种人守夜呢?因为他们除了守夜没别的能力。打不得猎物,采不得野果,但是部落里没有断了他们吃喝,他们即使再弱也被养活在族里。”

“但是毕竟不能吃白食……”颜师古老夫子叹息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怆然味道,喃喃道:“上古人族本就活的艰辛,岂能让艰难得来的食物白白浪费……”

“于是,就有了守夜人!”这次却是隐门大魔头齐人王接茬。

李云听得心里一颤,下意识和皇帝对视一眼,伯侄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几乎瞬间就想到上古守夜人意味着什么……

那是送死的差事!

果然只听年老更夫低沉一叹,轻声道:“人族住在山洞之中,人族还不懂制造屏障保护自己,但是夜晚来临之时,大地到处都是野兽,野兽闻到人的气息,最喜欢冲进山洞里猎杀当做食物,人族劳累一天需要休息啊,昏昏沉睡之时如何能够抵抗野兽?”

“是啊,如何能够抵抗野兽?”长孙皇后下意识开口,脸上现出浓浓的担心和悲凉。

年老更夫仿佛没有听到皇后插话,只是自顾自轻声又道:“为了让野兽不再冲进山洞,为了能让族中的强装者好好休息,我华夏人族从那一刻就有了闪光,那些部族里的老弱病残用自己身体挡住了洞口……”

“啊!”长孙皇后惊叫一声,手捂嘴巴一脸苍白,道:“我的老天爷,他们是人族最弱的人!”

“但却不是没有贡献的人!”

年老更夫的语气忽然有些骄傲,举首望着天上一轮明月道:“以身饲兽,血肉之躯,每当野兽来临之时,他们用最为羸弱的身体努力战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如果侥幸能够活了下来,他们会保留残躯继续守护下一个夜晚……”

“如果,如果,如果没能活下来呢?”长孙皇后面色苍白。

年老更夫仍旧仰头看天,喃喃道:“如果没能活下来,就把身躯喂给野兽,野兽吃饱之后,自然选择离开,山洞里休息的人,仍旧可以睡的香甜。”

“无量天尊!”

道童忽然选了一声道号,语带致敬道:“这,便是守夜人,以身饲兽,撑到黎明。我华夏人族能够在上古挣扎求存,守夜人一脉居功至伟也……”

众人心里都有些伤感,眼前不由自主浮现一幕远古苍凉的画面,在那天大地大的无边旷野之中,上古人类为了生存不断挣扎,先贤们战天斗地的场面固然令人神往,但是守夜人的牺牲才称得上可歌可泣。

唯有李世民心性刚硬,突然开口道:“朕很钦佩上古先贤的行为,但那毕竟属于几千年前的时代,如今人族已经繁衍生息,傲然立足在这片广袤天地,我们能够制造工具,我们可以建造房屋,无论野兽再怎么凶残,它们只配成为人族的野味,朕要问一句,还需要守夜么?”

皇帝这番话,意味很深长,表面听来乃是质疑守夜人需不需要,其实还是想通过这种办法阻拦两个更夫的选择,他身为大唐皇帝,首先想的是皇族,如果李云或者李元霸被人带走,对于皇族来说乃是天大损失。

可惜他用意虽深,对面更夫只是一笑,突然淡淡开口,若有所指道:“守夜人要守的暗夜,不仅仅只有野兽……”

嗯哼?

不仅仅只有野兽?

你刚才讲解守夜人起源之时,说的明明就是对抗野兽。

莫非守夜人还有什么不能细说的隐秘不成?

……

皇帝沉吟片刻,突然开口又道:“朕,想知道答案。朕,不能随便点头。”

说着微微一停,深吸一口气又道:“倘若你们不能让朕心悦诚服,朕宁死也不会同意李家之人被你们带走……还有齐老先生,您不用吓唬朕,朕虽然只是个俗世皇帝,可朕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怕过死,当年朕在河北带领三千铁甲冲入十万大军,发起冲锋的那一刻压根就没在乎死。”

齐老头眼睛一咪,嘿嘿道:“十万大军打不死你,老夫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李世民哈哈一笑,傲然道:“大丈夫若是苟且偷生,即使活到百岁也无趣味。朕是皇帝,做皇帝何曾怕过威胁?”

说着猛然上前一步,脸上现出坚决色彩,突然伸手指着李云,语气强硬道:“这是朕的侄子……”

转手一指脸色呆呆的李元霸,再道:“这是朕的弟弟……”

然后目光看向两个更夫,随即又看了一眼台阶上蹲着的齐老头,语气更加强硬道:“一个是朕最为喜欢的侄子,一个是朕最为疼爱的弟弟,倘若你们不能给朕一个说法,那便踏过朕的身躯再带走他们吧。”

猛然大吼一声,傲然厉喝道:“我李氏一门,绝不低头,我大唐群英,战至一兵一卒……”

轰隆隆!

后面突然传来隆隆脚步声。

但见尉迟敬德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十几个大唐国公,国公后面又有一群军中大将,霎时间已经冲出了渤海国府的大门。

眼看就是一场俗世之人和世外之人的对战硬撼。

第387章 【第七个老婆,小盲瞎】

直到这个时候,道童终于有了抉择,只听道童微微一叹,对着李世民轻轻摆手,道:“大唐皇帝先让这些人退回去吧,事情并非你们想的那般糟糕!”

李世民郑重拱手,但却没有听从道童的意思。皇帝脸色还是坚决,不给答案绝对不会点头。

“啧啧,你这皇帝还不错,比前面几个朝代强多了!”齐老头忽然啧啧一笑,竟然夸赞了李世民一句。

可惜隐门大魔头随即脸色一变,眼神森然道:“可惜脑子太蠢,非要上赶着找死,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老夫心狠,来来来,都把兵器准备好,老夫好长时间不曾杀人喝血,今晚正好把你们大唐君臣全都宰了。”

轰隆!

后面一群大唐国公昂然不惧,尉迟敬德和程咬金瞬间护到皇帝身前。

齐老头哈哈狂笑,门前忽然刮起一阵罡风,眼看他就要凌厉出手,真要把一众国公全都打死。

幸好还有颜师古在场,颜老头急急大喝一声道:“都给老夫滚蛋,一个个蠢的像驴。”

老头子九十多岁高领,竟然强提力气颤巍巍踢了李世民一脚。

李世民顿时一怔,有些愕然道:“颜老夫子,您也支持?”

颜老头怒气冲冲瞪了皇帝一眼,破口骂道:“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

李世民面色踟躇,目光闪过一抹迟疑。

颜老头叹息一声,很是无奈道:“陛下乖乖听话,让这些蠢货全都回去,李云若是能做守夜人,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

李世民心中一动,脸上的坚决之色终于有些缓解。

皇帝乃是绝顶聪明之人,隐隐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答案。

先是道童开口表态,再是齐人王凶狠威胁,现在颜老夫子也开始劝说,三位老前辈已经给了足够的暗示。

应该是守夜人的某些隐秘,属于不允许从口中说出的禁忌,所以不管他刚才如何强求,几位世外之人始终不予正面答复。

但是通过种种暗示,答案已经水落石出。

皇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年老更夫刚才一句话,那更夫当时一脸深意,似在暗示道:“守夜人要守的暗夜,不仅仅只有野兽……”

不仅仅只有野兽!

李世民忽然转身,对着门前一众国公呵斥道:“都给朕滚回去,好好的喜宴竟被尔等弄变了味,从今日开始,人人罚俸禄三年。”

老程等人瞬间领会,不发一言转身便走。

等到国公们全都离开,李世民才转身看向颜师古,郑重道:“朕最后问一次,是不是连朕也没资格知道守夜人的事?”

颜老夫子缓缓点头,同样郑重道:“整个大唐俗世,唯有老夫知晓……”

语气稍微一停,略作暗示道:“陛下应该明白,老朽勉强算是半个世外人,虽然待在俗世写史,但却二十年避居不出。”

“朕懂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忽然转身直接离开,走到长孙皇后身边之时,顺手挽起妻子的手,然后又冲着圣女大祭司招了招手,三个俗世人一起离开国府门前。

转眼之间,门前只剩应该留下的人。

道童,齐人王,颜师古,一老一少两个更夫,外加李云和李元霸父子。

……

忽然两个更夫同时从地上站起,面色郑重对着李云打出一个古朴手势。

年老的瘸子更夫当先开口,道:“鳏、寡、孤、独、残,我是脚残……”

少年的盲瞎更夫随即接茬,道:“鳏、寡、孤、独、残,我是盲瞎……”

然后两人手中古朴一礼,同时道:“脚残盲瞎,与尔同行,从今天开始,你是守夜五脉第四支,独行人……”

李云满心好奇,忍不住道:“独行人?”

“不错!”

一直盘膝打坐的大童忽然开口,悠悠然道:“诸天万道,一人独行,乖徒孙,恭喜你,贫道一直在盼着这一天,我道门终于有人被守夜人接纳也……”

说着缓缓一停,悠悠又道:“不但被守夜接纳,而且还是第四支,号称诸天万道,从此一人独行。”

李云好奇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眼巴巴看着祖师爷道:“您老人家能不能说的直白点?”

道童呵呵一笑,不答反问道:“还记得我传给你的《八山憾龙经》么?”

李云心里一动,连忙点头道:“如何不记得?当时您还送了保胎药和小襁褓。祖师爷,莫非我想要练成《八山憾龙经》必须成为守夜人?”

道童缓缓颔首,忽然伸手指了指两个更夫,笑呵呵道:“所有迷惑,你问同行。”

李云连忙转头看向两个更夫。

却见年老更夫神色严肃,口中缓缓开始吟唱一种古朴苍凉的歌,道:“暗夜漆黑兮,我如烈火在,白日痴傻残,深夜化守护,守一门一村,镇黑夜浓浓……”

那个少年盲瞎看向李云,一双清澈宛如碧水的眸子亮光点点,少年似乎对李云依旧万分好奇,忽然用‘他’那清脆宛如晨鸟的声音道:“知道什么是独行者吗?独行者就是独自一个人镇守黑夜,最苦,最累!”

李云同样对‘他’很是好奇,忍不住道:“能给我仔细说说么?”

少年盲瞎似乎是因为眼下没有外人,所以性格展现出了少年人活泼的一面,‘他’眼睛眨呀眨呀的看着李云,忽然很是崇拜道:“独行者,很厉害,我们守夜人一脉五支,唯有独行者才算真正的守夜……”

说着把小脑袋凑到李云跟前,长长的睫毛又在眨呀眨呀的,很是兴奋道:“想想吧,多厉害啊,白天里你是万人追随的诸侯国主,暗夜里你却孤独的手持一柄古剑,百姓酣睡安眠,你在持剑守护,你孤独的站在黑夜之中,目光凌厉的看着无边夜色,忽有浓浓雾气袭来,你手持古剑厉喝一声:但有我在世一日,魑魅魍魉休想害人,滚……”

李云目瞪口呆,一脸古怪看着眼前的小盲瞎。

听这小家伙一形容,守夜人几乎变成仙侠小说里的主角了!

手持一柄古剑?

厉喝魑魅魍魉?

这词怎么听都觉得熟悉的扎耳朵,后世网络小说几乎用烂的调调……

他下意识想去看祖师爷的表情,忽然自己心里先是微微一动。

他猛然看向小盲瞎,惊喜问道:“你刚才说我白天是诸侯国主?这意思是不是说我只需要晚上当个守夜人?我不需要离开渤海,仍旧可以做我的大事。”

“没人逼着你离开啊!”

小盲瞎眨了眨眼睛,清澈如水的眸子竟然有种好看的笑意,嘻嘻道:“白天谁管你啊?你想当国主就当国主呀!再说了,你有那么多的子民需要照顾和庇护,这本身也是类似守夜人的一种职责,倘若不是因为你对百姓有功德,你想成为守夜人我们还不受呢。”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如释重负道:“若是你能早点这么说,我二大爷他们哪能吓成那样。大唐离不开我,渤海也离不开我。”

忽然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连忙拱拱手道:“既然成了同僚,那么咱们就是自家人,能不能打个商量,我今晚先请一夜假……”

请一夜假?

少年盲瞎迷糊一下,慢慢才明白请假是什么意思,‘他’脸上现出古怪的好笑神情,嘻嘻道:“独行者不需请假,独行者没人管你,因为一切决定只需你自己下定,其他守夜人没有资格指责,哪怕你一辈子不去守夜,失掉的也只是你自己那份责任。”

“我自己的那份责任?”

李云轻轻重复一声,脸上忽然若有所思。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轻轻吸了一口气,语带肃重道:“渤海离不开我,我曾发誓要让百姓们过好,但是这个守夜人我也会做,因为我听出了你们在肩负不同寻常的职责,人活一辈子,不可碌碌无为。”

小盲瞎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李云,好奇道:“我看见你心里有迟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说。”

李云心里一惊,有些惊悚看向小盲瞎,道:“你看见我心里有迟疑?”

“当然啦!”小盲瞎一脸理所当然,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呀道:“我是盲瞎守夜人啊,我可以用心去看世间的一切。”

这话听着有些古怪,但是李云却隐隐领会了其中含义。

盲瞎!

用心看世间的一切。

难怪对方的眼睛比初生婴儿还要清澈。

他深深看了一眼小盲瞎,忽然呵呵笑道:“既然你能看穿我的心底,那我也就直接说了吧,虽然我听着你们的职责很神圣,但我这个人其实是个留恋红尘的人,守夜人我肯定会去做,但我同时也要做好我的诸侯国主,我不会离开自己辛苦建立的渤海,我也抛不下刚刚拜堂成亲的携手之人……”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语气郑重道:“今夜我之所以想要请假,也正是因为我要和她们一起。”

“知道呀,洞房花烛嘛!”小盲瞎毫不迟疑,笑着点头道:“我们守夜人又不是西方那些和尚,没人会限制你享受亲情,不但如此,我们还讲姻缘呢……”

说着再次嘻嘻一笑,突然指着自己鼻尖道:“比如我吧,就是你的姻缘!之所以选择今夜突然登门,就是要帮你凑齐第七个妻子……”

李云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看向道童,赫然发现祖师爷果然点了点头。

第七个老婆?

这就齐了?

……

……第2更到,7000字。

第388章 【原来您是这样腹黑的祖师爷】

&lt;!--go--&gt;李云还记得当初那份批语,当时就觉得第七个很不合理。

“得天地之气,收日月精华,恍如白纸一张,瑶池绛珠一朵,三千年冰雪寒霜,铸就纯洁登仙之体,原为两道平行线,毕生不可相交际。然,逆天而行,强行改命,抗雷劫九十九道,此事终于促成,苍天大怒,咆哮问之,何如此?笑而骂天,庇后何罪之有?”

浓浓的民间神话传说风格……

要是按照这份批语的说法,他的第七个老婆得是仙子一般,并且原本和自己有缘无分,是祖师爷逆天改命强行促成的,因为逆天改命,祖师爷甚至还扛了雷劫。

然而现在呢?事情完全不是那个样。一个声音宛如晨鸟的盲瞎,突然说他是自己的第七个媳妇?

关键的是,这第七个媳妇李云不想要,或者说,他不敢要……

如果是个女的,李云咬咬牙也就忍,偏偏对方乃是男的,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女扮男装。

声音虽然清脆。

瞳孔虽然清澈。

睫毛虽然长长。

性子虽然纯净。

可这一切优点全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这个小盲瞎的胸口压根没有丝毫的凸起。

即使是十四五岁的女娃,到了这年龄也该有点小变化了,而小盲瞎看起来至少得有十六七岁,胸口平平谁敢说他是个女的。

让我娶个男人当媳妇?

李云下意识打个哆嗦!

他嘴角抽搐几下,忍不住看向台阶上的道童,他喉咙里吞咽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问道:“祖师爷,我不是玻璃……”

我不是玻璃,这个词应该没几个人能懂。

但是李云故意用了这个词,他想试试祖师爷的成色,在很久很久以前,李云就怀疑祖师爷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果然,只见道童忽然呵呵一笑,宛如稚子的小脸显出一抹得意,突然像个调皮小孩子般眨眨眼睛,悠悠然道:“不想当玻璃,也可以当兔爷嘛!”

噗嗤!

李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石锤了,终于石锤了!

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终于确定了答案。

老乡,故人,来自同一个时代,拥有同一代思想,整整七年的孤独,这一刻化作了热泪满面的激动。

“老祖师……”

李云哽咽开口,只觉胸口堵着一块铅,突然他擦把眼泪,大声问道:“老祖师,您在起点的账号是几级?徒孙不才,作家lv5。”

这是想问问道童前世的年代。

“呵呵呵呵!”

只见道童又是悠悠一笑,忽然伸手冲着李云摆了一摆,脸色仍旧像个小孩子一般调皮,得意道:“贫道不会写文,乃是阅读一族,点币实在太贵,一向喜欢白嫖。”

噗嗤!

李云再次一口老血差点喷出。

您老人家这般神仙中人,合着竟然是个看盗版的**丝……

您值不值身为作者最想暴揍的就是白嫖一族?

……

“所以嘛!”老祖师又是悠悠开口,一脸调皮笑意道:“贫道觉得对你们这些作者有所亏欠,所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弥补,乖徒孙你难道不开心么,祖师爷给你定了七个媳妇。”

这又把话题扯回娶媳妇的事。

“您可拉倒吧!”

李云一蹦三尺高,满脸忿忿道:“说是为了我好,谁知道您打的什么主意?看似给我找了七个媳妇,可您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义正言辞道:“要知道徒孙我乃一往情深之辈,骨子里属于那种从一而终的绝世伟男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好男儿用情至深,说的就是徒孙这种人。”

“我呸!”

谁也没有料到,道童突然呸他一口,明明是个世外神仙,这时却像个流氓一般满嘴市井,指着李云道:“要不要脸?知不知耻?有种你给贫道再说一遍,你电脑cdef盘里装了多少部片?就你这样的货色,一天最少对着屏幕舔三次,敢说用情至深,你想把老祖师当做傻子哄?”

李云嘴角抽搐几下,悻悻然道:“至少我c盘没装,c盘装的是操作系统。”

“其它盘呢?”老祖师冷飕飕看着他。

李云讪讪一笑,搓搓大手道:“徒孙若是说没装任何片子,这话您老人家信是不信?”

道童缓缓提起葱白如玉的小手,笑眯眯看着他道:“贫道这一掌若是打下去,天地之间没人能扛得住。”

李云立马改口,直言不讳道:“其它盘里装了,只不过装的不是片子,片子太占空间,徒孙我只存种子,种子节省,随用随看。”

道童身子一晃,好半天才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小兔崽子,倒是个行家。”

祖师徒孙两个这一番对话,放眼整个大唐恐怕无人听懂,在场众人全都愣愣发呆,齐人王满脸狐疑不断审视,突然大魔头冷哼一声,凶巴巴问道:“你们徒孙说的是什么切口?老子怎么不记得道门有这些机锋?”

道童看他一眼,云淡风轻道:“这不是道门切口,这是贫道和徒孙之间的游戏。”

“对对对,游戏!”李云也连忙开口,帮着祖师爷一起解释。

“老子才不管什么游戏!”

齐老头陡然一声大吼,语气更加凶巴巴道:“老子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我家的小嫣然不能被冷落,哪怕你这臭小子娶了守夜人双修,你每个月也得去我孙女房里至少住十天。”

李云刚刚压下去的恐慌,再次从心底冲出。

他听出了齐老头话里的特殊一句。

娶守夜人双修!

这话不啻于告诉李云,第七个媳妇注定要娶。

老祖师让他娶,齐人王竟然也让他娶,再看看旁边颜老夫子脸上神情,还有那个瘸子更夫的面色欣然。

所有人分明都是一个意思。

可是,小盲瞎是个男人……

……

咕嘟!

李云下意识咽口唾沫。

他深深吸了一口,抬手擦了擦额头,他从四个长辈的表情看出,似乎迎娶小盲瞎乃是天大之事,既然长辈们坚持,必然有坚持的道理,那么……

就当他是个女人好了。

记得后世有句名言,怎么说来着,男人,就该刚男人。

知男而上,男上加男,强人锁男……

套用老祖师的一句话:“实在不行,你可以当兔爷嘛!”

……

兔爷!

李云打了个哆嗦!

他正要咬牙硬撑着开口,突然只听一个晨鸟般的声音,但见小盲瞎跳到他的身前,一双宛如清泉的眸子好奇看着他,很是迷惑道:“我看到你心里恐慌,似乎很害怕娶我。”

这小盲瞎,声音真的很好听。

胜过了无数变声器……

可是李云忍不住打个哆嗦,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对方胸口。

小盲瞎见他如此,眨眨眼睛好奇又道:“我看出你的目光注意方向,你莫非是想看看我胸口?”

说着竟然要去解开胸襟,似乎真的要让李云看上一看,一边解衣,一边还很好奇又道:“奇怪呀,你为什么要看我胸口呢?”

“别,千万别!”

李云陡手将他拦住,一脸发白咽口唾沫,努力说出一句话道:“虽然咱们注定成为夫妻,可我没兴趣看男人的胸口。”

“咦?”

小盲瞎眨眨眼睛,眸子像是初生婴儿一般纯洁,他好奇看着李云,歪着小脑袋问道:“我又不是男人,你没兴趣看男人胸口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哼?

李云顿时一呆。

他目光下意识下落,望着小盲瞎胸前的一望平川。

小盲瞎好奇仰着小脑袋,清澈的眸子里全是不解。

两人面对面站立半天,李云终于扛不住对方纯洁的眼神,他略显尴尬后退一步,小心翼翼试探道:“你刚才说,说,说你不是男人……?”

“对呀!”

小盲瞎很是费解李云的问题,忽然低头对着自己不断查看,好奇道:“难道我很像个男人么?我只是穿着更夫的衣服而已。”

咕嘟!

李云再次咽口唾沫,忽然伸手比划起来,冲着小盲瞎道:“那个,那个,你有没有见过一种食物,叫做馒头,馒头……大大的馒头?”

小盲瞎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李云咬了咬牙,终于硬着头皮准备挑明,他猛然把手向前一伸,直接按在了小盲瞎的胸口上,一脸憋屈道:“你莫非没有发现,你这里和别人不一样。十五六岁少女,这里像个馒头……”

小盲瞎恍然大悟,清澈的眸子却不见羞涩,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好奇道:“原来你说的是这里应该像馒头?可是这和我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tm……

李云差点被憋死过去。

若你真是个女孩,你岂会连这个都不懂么?

“哈哈哈哈!”

几个长辈突然爆发轰然大笑。

齐人王笑的最灿烂,宛如看见世间最好玩的笑话,颜师古一脸忍俊不禁,老头笑的身子骨都在颤歪歪,道童祖师爷同样在笑,似乎很喜欢看到李云出丑。

那个瘸子更夫也是合不拢嘴,不过却是唯一一个愿意解释的人,只听他道:“独行者莫要憋屈,草儿她并非故意气你,她心性皎洁如月,她不懂人情世故,你刚才那些试探她的话,对她来说根本听不懂。”

“可她……”

李云指指小盲瞎的胸口,暗示自己的试探并没有错。

“呵呵呵呵!”

瘸子更夫温和一笑,一脸若有所指道:“没成年呢!她不能按着常理计算。”

嗯哼?

“没成年?”

李云微微一怔,有些愕然道:“女孩十六岁,属于几笄了吧。”

却见瘸子更夫一脸疼爱看向草儿,语带感慨宠溺道:“倘若是个普通女孩,十六岁确实有些变化,可是草儿不行,她离长大还早呢,现在的她,说一句初生婴儿也不为过……”

李云心里微微一动,目光看向眼前的草儿,却见小盲瞎也仰着小脑袋看他,眸子里还是带着浓浓好奇。&lt;!--over--&gt;

第389章 【成家立业,可以杀人】

“时间不早了!”

道童忽然悠悠一声,淡淡道:“一生七妻,一日圆满,趁着时间尚未子时,带进府中圆了劫数吧……”

说着慢悠悠从台阶上起身,大有深意看了一眼李云又道:“至于你心里那些疑惑,暂时还不能全都告诉你,有些事不能知道太早,因为知道太早乃是一种负担,你有几百万子民需要养活,身上的负担已经太大太大,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我们尽量先帮你分担一些。”

李云明显有些迟疑。

他属于那种不弄清一切就睡不着觉的脾气。

旁边颜师古呵呵一笑,走过来拍拍李云肩膀道:“臭小子乖乖听你祖师的话,趁着我们没死的时候你先轻松几年,等到我们都不在了,你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长辈们的话里话外透着暗示。

似乎有些事情有着特殊规矩。

不可说,不可听,说了就是错,听了就得做,所以长辈们宁肯他满腹迷惑,也要憋着不肯把事情告知于他。

李云若有所思点点头,终于表示自己不再纠结。

颜师古很是欣闻,忽然转头看向年老更夫,笑呵呵道:“守夜人一脉,自古没有进门的说法……”

这话说的问头无脑,偏偏那瘸子更夫却一脸郑重点点头,深以为然道:“亥时已至,子时将来,老朽还有差事,诸位可以自便。”

说着缓缓起身,竟然抬脚便走,走出两步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先是看了一眼小盲瞎草儿,随即把目光看向齐人王,语带郑重道:“把梆子还我,你拿了没用。”

齐老头眼神一森,掏出胸口藏着的梆子拿在手里一晃,凶巴巴道:“没用也要试试,最迟明年还你。老子一生又强又夺,没人可以从我手里要回东西去,除非我自己玩够了,否则这事没得谈。”

年老更夫无奈摇头,叹气道:“那便约定明年今日,你倒是把梆子直接还给草儿。”

齐人王看了一眼少年盲瞎,嘿嘿两声道:“她以后是老七,比我孙女排名靠后,不如我把梆子拿给我孙女,让你家草儿去找我孙女要。”

年草更夫深深看他一眼,忽然失笑道:“想不到隐门大魔头一生杀人喝血,临到头来却要惦记孙女的后宅争锋,可惜你忘了草儿压根不在乎这些,真要争的话这世间没人能够争的过她。”

“你滚不滚?”齐老头猛然暴吼一声,森森然骂道:“再不滚的话,别怪老子打死你!”

年老更夫哈哈一笑,转身顺着大街扬长而去,夜色迷离之间,有雾氤氲飘荡,忽然听到苍老歌子传来,古朴苍凉道:“暗夜浓浓兮,我身化烈火,天崩地裂兮,人间自有柱,天人伸手兮,敢斩天人手,魑魅肆虐兮,一剑而断之……”

声音渐去渐远,转眼不可听闻。

小盲瞎自始至终神情不变,似乎并没有随着年老更夫离去的意思,她只是用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李云,小脸上全是一种说不出的浓浓好奇之色。

……

“时间不早了!”

道童忽然再次开口,悠悠道:“赶紧带进门吧!”

颜师古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亥时已至,子时将来,不能拖过子时,否则就算不做今天。”

旁边齐人王打个哈欠,哼哼两声道:“别的我不在乎,老子只惦记孙女,不管这小子娶了几个,我家孙女一个月最少十天。”

道童看他一眼,慢悠悠伸出两根手指,淡淡:“两天!统共六个平妻,每人平坦两天,此外侍妾之首,也可平坦两天。”

齐人王顿时大怒,咬牙切齿道:“想都别想,我孙女至少三天!”

道童想也不想直接点头,欣然道:“成交。”

齐人王登时一愣。

这大魔头迷糊半天,忽然醒悟过来,指着道童骂道:“老子又上了你的恶当。每人平坦三天也只有二十一天……”

道童悠悠转身进门,淡淡道:“剩余九天,属于正妻阿瑶。”

“呸!”

齐人王重重吐口唾沫,眼中杀机森然道:“如果我孙女怀不上孩子,那得让阿瑶把九天都分出来。”

道童已经进门,闻言继续往前,好半天后,里面才遥遥传来一声,淡淡答复道:“可!”

齐人王这才满意,不过嘴中仍旧骂骂咧咧,大魔头也抬脚进门,嚷嚷着要找老杂毛拼酒。

门口只剩下李云和颜师古,此外就是一脸纯真的小盲瞎和李元霸。

李云忽然上前两步,语带试探问道:“颜师?我把老七直接领进门吗?若是按照规矩,应该拜堂成亲才对……”

颜老头看他一眼,呵呵笑着摆摆手道:“草儿和你,不需拜堂。”

“为什么?”李云有些发怔。

颜师古再次看他一眼,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道:“你还嫌你祖师爷被雷劈的不够多么?今天你拜堂成亲那会,他被劈了足足九十九道雷。”

祖师爷被雷劈?

李云下意识仰头看天。

他心里茫然无比,努力回忆傍晚拜堂成亲的事,可是不管如何回忆,似乎自始至终都没见过雷劈。

可惜等他低头再想问时,却见颜老头已经转身走了,老头也进门而去,嚷嚷着要找祖师爷喝酒。

……

“娃!”

突然李元霸上前一步,眼神竟也像是小孩子一般清澈,他虽然不熟悉李云,但却喊了李云一声娃,沉声道:“进门,成亲。”

说着伸手一指草儿,再次沉声又道:“不管什么,爹都扛着。”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霸气之中带着脉脉温情,显然已经把李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虽然他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失魂人。

不管什么,爹都扛着。

哪怕老天爷欺负你,爹也敢把老天砸个窟窿。

这就是李元霸,哪怕失魂仍旧强横。

“进门,成亲!”

这是他对李云最郑重的要求。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伸手挽住小盲瞎的手,语带深意道:“自古成亲,要敬客酒,我正愁着没人相陪,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敬……”

小盲瞎长长的睫毛眨呀眨呀的,很是好奇看着李云道:“我看到你心中杀机森然,似乎憋屈了很久准备动手。”

“不错!”

李云也不瞒她,直接点头道:“大婚成亲之后,我便属于成家之人,自古有句老话,男儿成家立业,什么叫做立业,我的立业是建立渤海国……”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看向国府门内的婚庆大宴,语气悠悠道:“有几个人,一直忍着没有杀!”

等到按照礼仪敬完酒后,挨过子时就可以开杀了。

有几个人,有几件事,一直忍着,没有动手。

……

小盲瞎目光纯质看着他,似乎很是费解自己丈夫的心思,但她似乎只对世外之事感兴趣,对于世内之事仅仅只是好奇,甚至就连她嫁给李云,似乎也只是因为需要嫁一次。

所以,小盲瞎毫无迟疑点了点头。

嫣然一笑,宛如暗夜里绽放的璀璨明珠,声音仿佛晨鸟一般,甜甜道:“那我就陪你去敬酒呀。”

李云哈哈大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此时已是深夜亥时,夜间雾气有些浓重,李云目中忽然杀机一闪,随即又死死压制下去。他仰头看看天色,深深叹息一声。

然后,带着小盲瞎一起进门。

……

此时府内的宴会正在如火如荼,无数人吃酒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然而那些大唐群臣却保持一定肃穆,并未彻底抛下规矩放浪形骸。

自古有句老话,叫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多人只知道这是一句很熟的词,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是古代成亲的一项礼仪。

酒过三巡!

菜过五味!

大婚成亲当夜,新郎要敬酒三杯,三杯过后,放任开喝,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喜宴,客人可以抛下所有规矩放浪形骸。

而对于主家来说,敬酒三杯之后算是终于结束了所有待客礼仪。

客人若是想留下来继续吃喝,随便。

客人若是想离开席选择回家,送行……

李云要做的就是敬酒给某些人‘送行’!

……

有些人属于送行,有些人则是诚心诚意敬酒。

比如先给女方的父母敬酒,这是真真正正的规矩,其次要给李世民长孙皇后敬酒,这是感谢自家长辈帮他操持成家。

等到需要诚心敬酒的全都敬完之后,李云终于端着杯子走向那些早想‘送行’的人。

这一刻,原本嘈杂热闹的宴会忽然有些寂静。

明明到处还是老百姓的吆喝欢笑声,然而宴会上就是给人一种突然寂静的错觉。

李世民目光闪动几下,遥遥看着李云的背影。

老程等人看似坐在桌上吃席,其实也在用眼角余光悄悄注视。

此外无数大唐重臣,外加皇族勋贵,所有人表面是在喝酒吃肉,其实心思早已放到了李云那边。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云端着酒杯走向一桌。

人到跟前,先自一笑,忽然手中酒杯微微一举,语气温和问道:“敢问王公,招待可好?”

那酒桌上有人面色一僵,居中一个老者却呵呵一笑,缓缓点头道:“酒很不错,菜也很好,虽然比不上世家的钟鸣鼎食,但是老百姓吃起来都很开心,老夫承蒙渤海国主招待,专门让我陪着百姓同桌,一整个晚上,听的都是对你赞誉之词,很好,很好,渤海国主又给老夫上了一课。”

这番话说的很深。

李云不置可否,只是把酒杯轻轻一句,微笑道:“按照礼仪,酒要三巡。”

那位王公仍旧呵呵一笑,点点头接话道:“敬完三巡酒,便可送客人。”

忽然仰头看了看天色,若有感慨道:“只是,这时间还没过子时吧。”

李云也仰头看天一眼,笑道:“就快了!”

“好!”

那位被称为王公的老人起身而立,大笑道:“那便吃上国主三杯,且待子时将我送走。”

说着,从桌上拿起酒杯。

李云捏着手里酒杯往前一碰,沉声道:“王公,王硅,王老先生,第一杯。”

原来这位被所有人称呼为王公的老家伙,赫然是当初被翟让从高句丽国都抓捕到的太原王氏族长。

五姓七望第一门阀,当世第一钟鸣鼎食。

掌舵人!

王硅。

李云成家立业,第一个要送的就是他。

……

……不知道还有多少读者记得这个王硅老货,这几天好多人私聊我非要问清楚守夜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剧情,非要让我用一两章写清楚,山水真的很无奈,如果故事没有铺垫,不能设置悬疑,那么干巴巴写出来的话,我想问问还有几个人愿意读流水账?

对那些私聊我的朋友说一声抱歉啊,山水想按照自己的风格和设定写,虽然我理解你们的急切,可我不能两三张就把一个大剧情给剧透了。

第390章 【李云的心胸,古人的规矩】

“王公,王硅,王老先生,第一杯酒!”

敢请饮,第一杯!

哪怕是曾经的敌人,李云也做到了彬彬有礼,但他没想到王硅更加注重礼仪,老家伙竟然摆出了一个极其古朴的稽首礼。

啥叫稽首礼?

这可不是打拱作揖!

而是真真正正的古老稽首。

此时乃是贞观七年,很多古礼已经不再,大唐盛行一种新型的稽首礼,美其名曰称作为作揖礼,行礼之时,很是简单,正对对方,双手抱拳,举到与眉眼平齐处,深深弯腰,双手抱拳自然下垂到与腹部平齐处,再立正抱拳于眉眼平齐处,同时口称问候语。

李云就很擅长这种作揖,说白了就是对着别人抱拳弯腰一拱,既简单,又方便,不失体面,不丢礼仪。

然而王硅用的却是古老稽首礼。

屈膝跪地,望之如外八字状。

两手相抵,左手按在右手之上,然后掌心向天,双手拱于地面。

头颅缓缓碰触手掌。

保持跪资至少九个喘息时间……

大唐不兴跪拜,这分明是春秋之时的重礼,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震动……

一连九拜,稽首乃是九拜之首,最隆重,最古拙。

这是古代臣子拜见君主的礼仪。

……

场中气氛忽然有些诡异。

李云显然也吃了一惊。

有些大臣小心翼翼去看李世民,希望看出皇帝是否已经面含怒色,李云则是直直盯着王硅,但他自始至终没有打断对方的礼仪。

直到王硅从地上爬起,李云这才轻轻一叹,故意问道:“王老先生莫非还是心有不甘,临到送行之节仍要下个绊子?你对本国主用出九拜稽首,莫不是还抱着挑拨离间之心……”

“哈哈哈!”

王硅突然放声大笑,傲然道:“太原王氏都没了,老夫再怎么心有不甘又如何?常闻渤海国主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想不到竟也会害怕有人挑拨离间。”

说着微微一停,语气忽然变得肃穆,郑重道:“我乃钟鸣鼎食之家,古礼传承源远流长,世家可以不遵守任何规矩,唯独不会破坏古老的礼仪,渤海国主若是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二大爷……”

这老货真是够狂的,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李世民不假颜色,别人都是口称陛下,他却称李世民是李云的二大爷。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李世民丝毫没有生气之意,皇帝突然抬脚而来,目光隐约带着一丝好奇,沉声道:“朕仅有一点不明白,你行九拜之礼莫非想求个活命?”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紧跟着又看回王硅,继续道:“九拜之礼,稽首第一,此乃古代臣子跪拜君主的重礼,王硅你莫不是有投靠吾家侄子之心?”

“无!”

王硅干脆利落,脸上毫无伪装。

李世民微微一怔,然而并不怀疑对方的回答。

像王硅这等人物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压根不会为了保留一命摇尾乞怜,堂堂五姓七望第一门阀的掌舵人,若是摇尾乞怜确实丢不起那份人。

但是既然王硅不想投靠李云,为什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摆出这样的大礼呢?

皇帝很是迷惑,目光带着质询。

其实不止皇帝迷惑,满院子的大臣们同样也很迷惑。

古礼谁都懂,但是这些年很少有人再用,现在王硅突然用出九拜稽首,许多人都在猜测他的真实用心。

李云倒是一脸若有所思,忽然笑呵呵开口道:“王老先生此举,倒也算不得失仪,春秋九拜,稽首第一,这礼仪据说乃是臣子见君之礼,但是很多人都因‘见君’二字走入误区……”

李世民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见君之君字,乃是指君王,君王者,非帝也,君王乃是诸侯,并非天下共主。”

皇帝这么一说,众人也瞬间明白,原来人家王硅并没用错礼仪,李云现在确确实实乃是诸侯级别的存在。

只不过这老家伙就算没有用错礼仪,但他又何必在临死之前用出这种礼仪呢?要知道九拜之礼乃是诚心诚意,而太原王氏毕竟是灭在李云手中。

向最大的敌人诚心诚意行礼,在场任谁也觉得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偏偏王硅这么做了。

……

夜色暮暮,火把熊熊,李云忽然仰头看一眼天色,语气感慨道:“王老先生,时候不早了。”

王硅同样仰头看天,喃喃道:“是啊,时候不早了!”

他随即把目光收回,看了一眼李云手中端着的酒杯。

他忽然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大笑道:“刚才已经碰过杯,这第一饮老夫也已谢过,渤海国主,谢你的酒。”

说着就要仰脖子一饮而尽。

“等等!”

李云忽然开口阻止,瞬间让众人又变得迟疑。

就连王硅也是一脸迷惑,似乎想不通李云想要干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云端着酒杯并未喝下,反而冲着王硅悠悠一笑,淡淡道:“自古酒过三巡,每巡敬酒都有说法的……”

众人恍然大悟。

王硅目光怔怔看着李云,下意识道:“老夫乃是将死之人,犯的乃是叛国之罪,此乃灭族之名,难道也配祝酒之词?”

“配!”

李云郑重点头,忽然把酒杯平平一举,开口道:“第一杯酒,敬你王硅一心为家,自古有云,家国天下,有人热爱自己的国,有人一心想着自己的家,爱国者,民族大义也,为家者,子孙之擎天也,站在国家角度来看,你王硅乃是足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罪人,但是站在家族角度来看,你王硅却是为了十几万族人奋力争抢利益的好族长。你虽然犯了叛国死罪,但是初衷却是为了所有族人,单只谈论这一点的话,你是个值得尊重的好长辈。”

这番长篇大论,说的王硅面色痴痴,突然李云哈哈一笑,仰头将杯中美酒喝干。

砰!

酒杯重重砸在地上。

这才对王硅再次开口,悠悠道:“王硅,王老先生,第一杯,敢请饮。”

自古敬酒之礼,都是自先喝干,然后才请对方饮下,如此方不至失礼于人

王硅深深看了一眼李云,突然也哈哈一笑,这老货郑重端起酒杯,同样也是一饮而尽。

砰!

酒杯也是重重砸在地上。

豪气干云,视死如归,丝毫没有畏惧,不做任何摇尾乞怜。

两面早有侍者跑过来,转眼之间斟满了第二杯酒。

……

李云伸手将酒杯再次端起,目光忽然闪过一丝敬重,沉声道:“第二杯酒,敬你为了家族大公无私!”

这话让王硅微微一怔。

李云却把目光投放全场,悠悠继续道:“满世之人都知道,王硅和我乃是生死之敌,自打本国主制盐卖鱼之时,相互早已交过了无数次手。彼此恨不得弄死对方,可说是不共戴天之烈,如此敌仇之人,按说见面必然目眦欲裂,然而诸位可都看到,刚才他对本国主九拜大礼……”

说着微微一停,突然轻轻一叹道:“这是正正经经的拜见国主之礼!”

为什么?

……

“是啊,为什么?”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努力琢磨其中深意。

但是李云等不得众人自己想通,直接开口道:“因为他对家族大公无私。”

嗯哼?

众人全都看向王硅。

李世民忽然呵呵而笑,点头道:“朕以为,吾侄所说却有道理。”

连皇帝也出声赞同,众人心里忍不住一闪,有那世家之人喘息变粗,抑制不住激动道:“莫非竟要饶人一命?否则怎会如此高评?”

若是连太原王氏的族长也能饶恕,那么其他世家的日子肯定更加好过了。

可惜李云再次开口,瞬间让世家众人希望落空,但见李云目光直直盯着王硅,语带莫名道:“你刚才以礼而拜,用的乃是见君之礼,你和本国主恨不得彼此去死,却为了家族小辈对我拜于尘埃,这份大公无私,本国主很是敬佩,也因如此,敬你第二杯……”

说着端起酒杯,又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砰的一声砸碎杯子,这才淡笑看着王硅,郑重道:“王硅,王老先生,第二杯酒,敢请饮否?”

王硅深深吸了一口气,端着酒杯却没有饮下,反而目光带着一抹苍凉,突然颤声问道:“老夫只想知道,国主可曾答应了?”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偏偏李云却心知肚明,他冲着对方温和一笑,点点头道:“本国主自幼流落民间,对于国朝之事颇有不懂,幸好后来皇族认亲,陛下对我时时教诲,曾经说过一个典故于我,乃是死仇之敌车轮不斩。”

死仇之敌!

车轮不斩?

在场众人微微迷茫,随即皆都恍有所悟。

只听李云紧跟着又道:“后来我孤身关外,进入白山黑水,于山林之中结识第五平妻,我家那个小丫头跟我讲了靺鞨人的一个规矩,八岁孩童,无偿舔盐,若是部落之中断盐,周边部族必然接济,哪怕是世世代代的死敌,也会伸出资助相帮之手,人性之辉煌,一如我汉家死仇之敌车轮不斩……”

王硅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用一种极其激动极其渴盼的语气道:“国主的意思是说,国主的意思是说……”

因为太过紧张,他始终不敢说出心中的希望。

怕破灭!

怕绝望。

第391章 【名满天下的大儒?得死!】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郑重点头道:“车轮尚且不斩,何况腹中胎儿?王老先生放心,灭门还灭不到未成年的娃娃身上。”

“哈哈哈,好!”

王硅陡然一声大笑,端起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杯子再次砸碎。

这老家伙一脸泪水纵横,语气哽咽之间却带着欣喜,道:“天可怜见兮,终有骨血存。”

突然转头看向场中那些世家之人,大声道:“老夫王硅,乞请诸位帮忙带个话,在我临死之际,太原王氏立下最新一条族规,自今日起,天下再无太原王氏,凡我王氏苟活一命之幼年,成年之后不可心存报复,更不可奢望钟鸣鼎食,也不可著书立传,可耕田,可经商,可从军,可打鱼,只要能活一生,就是孝敬祖宗,从今天开始,凡王氏之人,眼中只有一个君主,可以不为谋力出仕,但是绝不可视君以敌……”

说着伸手一指,指着李云大声又道:“老夫说的这位君主,就是渤海国主李云。”

至此,众人终于明白王硅为什么会对李云行出九拜大礼。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李云会说王硅为了族人大公无私。

王硅虽然对李云恨之入骨,但是临死之前却以大礼参拜,这个大礼其实不是王硅在拜,而是代替族中那些妇孺参拜。

采用稽首之礼参拜君主,乃是一种铮铮誓言的约定,从今天开始,王氏遗孤必须遵守这个誓言。

哪怕不为李云谋力出仕,但也不能忘记李云是他们的君主,就算天下人都可以谋反李云的渤海国,唯独王氏遗孤不可以这样做。

只要渤海国存在一天,王氏遗孤世世代代都得活在渤海,可以耕田,可以种地,可以从军,可以打鱼。

就是不准著书立传。

说白了就是要让所有遗孤放弃仇恨和报复。

其实也没什么仇恨可以记住的,毕竟能被饶命的都是小孩子,当初李世民下令王氏灭门,李靖和李绩带领千牛卫一夜屠杀,所有男丁全都砍死当场,唯一能够活命的只有怀孕女人,除此还有一小批哺乳期的妇女,她们的孩子最大者也只有五六岁。

身高不足三尺,高度不过车轮。

搁在古代有这种讲究!

怀胎之女不杀。

车轮之下不斩!

哪怕是生死之仇,也要给人留下一命。

这可不是迂腐,而是一种人性光辉,比如当年李渊起兵之时,家里的祖坟被阴世师给掘了,古代绝人祖坟乃是不共戴天之仇,况且阴世师还杀了李渊最小的一个儿子,头颅做成夜壶,极近侮辱之意。

这般深仇大恨之下,李云冲入长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阴家满门抄斩,然而阴家当时有个小孩身高不足车轮,李渊即使再恨也下令留人一命。

古人的心胸也许并不比后世博大,但是古人有许多规矩值得后世学习,后世也确实学习了一些美德,比如怀胎和哺乳不杀一直保留下来。

但凡哺乳期的女子,或是怀有身孕的母亲,就算犯的乃是死罪,国家也要允许她把孩子生下来养活再问罪。

……

侍者再次上前,帮着两人斟满第三杯酒。

李云仍旧平平端起酒杯,忽然对着王硅叹息一笑,语带惋惜道:“喝完这第三杯,王老先生就要上路了。”

王硅怡然不惧,伸手从桌子上拿起第三杯,傲然笑道:“不知道渤海国主你信是不信,老夫这辈子其实从来没有怕过死,曾经你在大唐国宴上杀了老夫亲孙,后来又在大唐的朝堂之上举剑唬人,当时老夫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但老夫要告诉你我压根没有害怕。”

“我知道!”

李云点了点头,微微笑道:“伪装而已,本国主一看便知。”

王硅怔了一怔,略显意外道:“你那时便看出老夫是伪装的?”

李云哈哈一笑,再次点点头道:“这也是我要敬你第三杯酒的原因。”

说着把酒杯一举,语带感慨又道:“世之枭雄,人皆以为是杀伐之辈,然而本国主却要说一句,你王硅才算是真正的枭雄。”

王硅目光直直看着李云。

在场一众大臣侧耳倾听。

就连皇帝李世民都是一脸若有所思,似乎还是首次把一个门阀族长当成枭雄。

枭雄这个词,自古至今从来没有用来形容读书人……

而王硅是什么人物?

王硅其实是一代饱学大儒。

倘若撇去他的五姓七望族长身份,单只谈论他的胸中学识,那么这个人至少能在儒林排进当世前三,乃是能和国子监大祭酒相提并论的人物。

这样一个饱学大儒,李云却说他是枭雄。

众人好奇之下,只见李云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解释道:“枭雄者,不止是杀。枭雄心肠要硬,而王硅的心肠绝对硬,诸位应该还记得当年李氏皇族召开大宴,为的就是将本国主这个流落之人认亲而归,在那场国宴之上,本国主杀了王硅的亲孙,然而王硅怎么做的呢,诸位想必都没忘掉那一幕吧。”

在场众人眼光忽闪,都在努力回忆当年那件事,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语带惊骇道:“王硅当时大怒,但却不做任何争锋,看似大怒,实则立马退去,毫无伤感悲痛,只口称输了一招。”

“是啊,只口称输了一招!”

李云点了点头,有些心悸看向王硅,喃喃道:“亲孙子被人杀了,王老先生第一念头先是想到输了一招,诸位何不想想,这心肠得是多硬。”

众人默然。

李云紧跟着又道:“作为枭雄,王老先生的心肠够狠。”

这又是一个说法,而且是枭雄必备的素质。

这次不用李云开口,王硅忽然轻笑出声,道:“不错,老夫心肠狠的不得了。跟大家说一段公案吧,当初我王氏曾在程咬金门前抬棺,那次对外宣称是程家害死了王氏族老,其实那个族老乃是老夫亲自逼死的,用意很简单,争夺造盐术,只可惜渤海国主用了一手以德服人,将我王氏的全盘谋算蛮横打翻,导致那位族老白白送死,王氏准备的所有后手全都无用……”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脸上现出一抹苦涩,喃喃道:“那位族老,乃是老夫的亲弟弟,一母同胞,自幼抵足,相互间的兄弟之情很深很深,然而老夫却能狠下心思将他逼死,诸位说说,老夫的心肠狠不狠?”

心肠硬!

心肠狠!

如果再加上手段毒辣,那可就真格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了。

这时李世民忽然开口,淡淡道:“沟通辽东,暗招高句丽,为了将李云的渤海国扼杀,准备将几百万百姓屠戮,单只这一手,就可算是手段毒辣。”

王硅呵呵而笑,点点头道:“陛下说的不错,那是老夫神来之笔,只可惜也被渤海国主洞穿,陛下陪着国主演了一场戏。”

说着一指自己,哂笑又道:“而我王氏,也因此灭亡。”

突然拿起桌上第三杯酒,举着对李云示意一下,道:“这次不用国主先饮,老夫和你一起共饮,可否?”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道:“请。”

两杯酒,各自下肚。

砰砰两声,杯子砸碎。

王硅忽然大笑转身,竟然毫无顾忌扬长而去,转眼之间出了渤海国府大门,夜色迷离传来一首豪迈的歌子,傲然道:“自古成王败寇兮,莫若王氏之余笑,且劝天下枭雄兮,苍苍天目有朝朝……”

声音渐去渐远,很快不可听闻。

李云身边有个侍卫小声开口,语带提醒道:“是不是让人追上去,免得这人偷偷离开。”

“不会!”

李云和李世民几乎同时开口,伯侄两人语气一模一样的笃定,沉声道:“王硅这种人,其实不怕死,既然约定要死,他肯定不会逃亡。”

那侍卫不敢再提。

这时李云忽然转身,又走向另一桌需要敬酒的人。

那桌上也坐着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

刚割半年,痔疮又犯了

大量便血,疼的坐不住,跟小伙伴们通知一声,明天更新行不,今晚山水歇歇。痔疮这玩意,算是作者的职业病了。

第392章 【五个彪子闹婚宴】

“怎么会是他?渤海国主这是要干什么?”

“不妙不妙,要出大事,诸位速速与我一起进谏,说什么也得让陛下拦住李云,有些人能杀,有些人不能杀,倘若他杀了文中子圣师,这天下再无桃林芬芳之说也。”

“此子,有些猖狂了……”

“就是就是,今夜乃他大婚之夜,吾等满朝文武皆都给他面子,哪怕曾是政敌也会放下隔阂前来一贺,可他是怎么做的,他在成亲大宴上耀武扬威!仗着陛下宠信,仗着娘娘撑腰,你们看看他哪里有一点成家立业的样子,干起事来仍旧是个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毛头小子,不计后果,只顾着自己爽……”

“咳咳,诸位老大人,晚生倒是觉得渤海国主此举甚赞,做人一辈子,求的是逍遥,刚才这位老大人说,渤海国主只顾自己爽,啧啧啧,晚生很是羡慕啊,这个只顾着自己爽的说法,分明乃是人生第一成就啊……倘若做人做事能达成这一步,干什么都只需要在乎自己爽不爽,那简直是比帝王更高的权势,大丈夫顶天立地当如是!”

“混账东西!”

“舔臀小儿!”

“汝,该死,汝,可恨,老夫看汝身穿官员礼服,应该也是朝堂之内的官员,老夫只问汝一句话,汝敢报上自家姓名否?”

“这位老大人,您这汝来汝去的累不累?晚生真是奇怪了,为什么读书人都这样?好好的人话不说,非要把舌头打个结……”

“混账东西!”

“小子无礼!”

“说,速速报上汝家姓名,老夫必要参你一本心怀叵测。陛下若是不斩你,老夫可以随你姓。”

“让我说?好说啊!您老先生听好了,晚生说话不说第二遍。”

“哼哼,小东西牙尖嘴利,老夫倒要好好听听,到底谁家能教育出你这样不懂人性的小孽畜。”

“哟哟,说我是小孽畜,您还真猜准了,晚生来自岭南,山水皆是极恶,我们老家那边茂林森密猛兽横行,人若是不像野兽学习根本活不下去,这位老大人您听好了,晚生姓冯,我名冯拓,不过这名字是我老爹给的,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开疆拓土的人,可惜晚生性子懒散,这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混吃等死,老爹一怒之下,就把我发配中原,趁着渤海国主大婚之事,让我代表家里前来贺个喜,这事搁在别的兄弟身上,那等于是天昏日暗的未来,可是晚生却欣喜过望,觉得终于可以过过想要的生活,临来中原之前,我专门给自己改了一个名,还是姓冯,但不叫拓,诸位老大人听好了,晚辈现在叫冯自在……”

嘶!

四周忽然一片倒抽冷气之声。

刚才那个口口声声骂人小孽畜的大臣隐隐咽口唾沫,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岭南?冯家?”

说话的青年嘿嘿两声,笑眯眯点头道:“岭南!冯家!”

大臣脸色一变,满脸义正言辞,道:“原来是冯蛊的儿子,老夫可不在乎他一个刚刚归附的岭南公,哼……”

口上说的强硬,然而语气忽然化为温和,仿佛邻家长辈一般,猛地上前握住冯自在的手,脸上的冷峻早已不再,反而像是慈爱长者,谆谆教诲,很是亲切,道:“冯小国公勿怪,方才都是误会……”

说着转手一指眼前婚宴,遥遥指着李云将要敬酒的那一桌,仔细解释道:“冯小国公,你可知道那位大儒是谁?那是二十年前名满天下的文中子,那是能够封为半圣的士林大儒,一生教书育人,号称桃李天下,大儒乃是汉家的脊梁啊,然而渤海国主却要杀死他,老夫刚才乃是一时愤慨,所以才说出那番出格的话。冯小国公,你没误会老夫吧?”

“没有没有!”冯自在打个哈哈,一脸笑眯眯道:“原来老大人乃是忠心为国,只不过说话的方式稍有激动。”

“对对对,老夫是因为激动。”大臣连连点头,忽然脸上又是义正言辞,沉声道:“渤海国主什么都好,就是仗着权势杀人这一点不好,老夫身为言官,不可任其堕落,冯小国公你好好看着,老夫现在就去向陛下进谏一本。”

冯自在仍旧笑眯眯点头,皮笑肉不笑道:“那您好走,晚生还在喝杯酒,我与您理念不合,我觉得渤海国主做的才是男儿事,做人要自在,求的是逍遥,他做事只顾着自己爽,简直是晚辈毕生之楷模,进谏这种人,恕不奉陪了。”

说着自顾自端起一杯酒来,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喝的美滋滋。

大臣哪里还能在意他的无礼,闻言恍若逃跑一般离开,走出老远之后,心里才一阵后怕,擦擦冷汗道:“竟然是冯蛊的长子,老夫差点便惹了大麻烦。幸好幸好,这小儿性子懒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准备去找李世民进谏。

忽然面色一僵,整个人立在原地,赫然是发现因为刚才一番耽搁,李云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了那位大儒的桌前。

……

“渤海国主,你要敬老夫酒?”

此桌喜宴之中,王通面色平静,他双目看着李云手里端着的酒杯,淡淡笑问道:“方才老夫冷眼旁观,见你用三杯酒送走了王硅,现在你端着酒杯过来,莫非打的是同一个主意?”

这一句问话,顿时引来无数目光,所有人都在揣摩李云的意思,就连皇帝李世民脸上都现出欲言又止之色。

文中子,王通!

二十年前已经名满天下,号称坐守山西教化众生,教书育人,学坛开讲,放眼如今的大唐朝堂,几乎所有的文官都曾在其门下听过学,甚至不止文官,还有一大帮子武将,比如两大军神之一的李绩,比如大唐第一驸马柴绍……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为什么竟被李云给盯上了?

……

“渤海国主,你要送行老夫么?”

王通又问了一句,脸色仍是古井无波。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云微微一笑,淡淡点头道:“自古儒家,最讲礼仪,今夜晚辈成亲大喜,喜宴有个酒过三巡的规矩,如果我不尊这个规矩,事后必然被人骂个狗血喷头,所以么……”

忽然一举手中酒杯,似笑非笑道:“文中子前辈您看,晚辈乃是以礼而来呢。”

王通目光盯着酒杯,突然冷笑一声道:“老夫想听听原因。”

是啊!

原因!

这也是在场无数大臣心中的迷惑。

文中子乃是一代大儒,并且是刚刚从海外归来的大儒,归来之后,心怀故土,老人家虽然漂泊海外二十年,但是心中始终惦记着中原百姓的出路,所以哪怕是再怎么颠沛流离,老人家一直勇往直前,终于给他找到好几种高产种子带回来,这是能够活人千万千万千千万的大功德啊。

这样的大功德之人,为什么渤海国主盯上他?

难道李氏皇族已经容不得任何人,开始走向飞扬跋扈的昏庸之道么?

“陛下,臣要进谏……”

刚才那个大臣突然大声开口,语气带着言官特有的义愤填膺,大声道:“渤海国主他……”

砰的一声!

大臣忽然倒地。

众人惊愕看去,只见大臣额头上血流如注,大臣旁边傲然站着一个愣货,手里握着一口大海碗嘿嘿两声。

但听这愣货满脸鄙夷道:“今晚是俺师尊的大喜婚宴,又不是长安城里的朝堂晨会,你这老东西跳出来聒噪个啥,我看你纯粹是打着灯笼找茅厕……咦,嗯哼……俺怎么说话突然文绉绉了,莫非这就是师尊所说的读书破万卷,学识自然心中现,啊哈哈哈,这么肥是要出师了吗?”

一群大臣嘴角抽搐。

有人咬牙切齿看向河间郡王李孝恭,怒问道:“河间郡王,你家的儿子管不管?”

原来拿碗砸人的愣货正是李崇义。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孝恭伸手挖挖鼻孔,满脸无耻道:“抱歉,儿子大了,不由爷,这兔崽子跟着他师尊读书,结果把脑子给读傻了,本王老早就说过,读书人都不是好东西,孩子他娘就是不听,现在想管可就管不了啦。诸位若是有心帮忙,不如帮本王管教一番如何?我李效恭谢谢你们八辈祖宗。”

“河间郡王,汝……”

“汝你老母,有话跟本王儿子说去,本王今晚喝的有点多,这会儿头脑不清醒。”

去跟你儿子说?

几个儒家大臣下意识看向李崇义。

不知不觉心里就有点发毛。

跟这种动辄犯浑的愣子辩论,他们丢不起儒家的身份。

……

“在哪呢,在哪呢?”

这时忽然又听一阵聒噪,打从后面再次冲出来几个愣货,人人脸色带着兴奋,围在李崇义身边道:“哥哥,给谁开瓢?”

其中一个乃是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这小子听到打架急的两手发痒,一副急不可耐道:“还有谁,让我来,哥哥你刚才出手之前不地道啊,你没有喊出咱们师门的专业性口号,这可不好,丢了师门风范……”

李崇义连忙点头,义正言辞道:“贤弟说的对,为兄办错了。”

说完猛然低头,看着地上那个脑门流血的大臣很是郑重道:“老家伙,听好了,刚才我乃以德服人,你若不服咱们再服一次。”

“老夫,老夫……”那大臣躺在地上浑身打哆嗦,忽然一番白眼直接气昏过去。

李崇义这才抬头,对着几个同门师兄弟顾盼自雄道:“看到没有,为兄补上了礼仪,这老家伙自感羞愧,闭上眼睛不敢说话了。”

房遗爱一竖大拇指,郑重称赞道:“哥哥办事,甚是规矩。师门门风,丝毫不坠。”

李崇义沾沾自喜。

第393章 【皇帝急了,你今晚还要杀多少人?】

有这几个混货出来搅和,在场谁也不敢继续搭茬,不远处有个明白之人忽然轻轻一叹,语带落寞道:“渤海国主的威势已经成了,琐碎之事压根不用亲自出面,他这几个徒弟其实早已不是夯货,偏偏行事之时故意装傻充愣当个呆子,看似胡搅蛮缠,实则替师出力,厉害啊,厉害,这才仅仅教了几个徒弟而已,倘若等他的书院大肆开启……”

……

不远处的酒桌之上,王通面色隐隐有些变幻,这老家伙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是笃定会有大唐的重臣帮他阻拦李云,想不到仅仅冲出来几个愣子,就把他的所有盘算全部打翻。

到了这时候,就不能靠别人了。

王通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看着李云道:“渤海国主,老夫想听原因。”

还是刚才的话,只不过语气肃重了许多。

在场所有人看向李云。

众目睽睽之下,忽见李云缓缓上前一步,似乎李云并不想耽搁时间,只是突然附身看向王通,不答反问道:“文中子前辈,您可知我第四平妻是什么人?”

只这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全都一呆。

你那个第四平妻,今天迎亲之时弄出了一场仙子出阁,这时已经闹得满城皆知,文中子前辈又岂能不知。

这问话简直太小儿科了一点吧。

可惜众人都没料到,王通反而神色一紧,突然点点头道:“老夫,知道。”

“好!”

李云一竖大拇指,语带赞叹道:“不愧是隐门七贤,果然是敢作敢当,王通前辈,您刚才说要听原因,现在听懂了没,这就是晚辈的原因。”

这番话说的有些拗口,不知内幕之人恐怕死也听不明白,但是王通岂会听不明白,老家伙忽然发出一声苦笑。

他缓缓从桌上端起一个酒杯,望着李云道:“想不到,老夫今夜死于此。”

李云不置可否,只是举着酒杯道:“酒过三巡,请先吃下。”

说着郑重举杯,一脸恭敬道:“文中子,王通,第一杯,敢请饮。”

王通深深看他一眼,忽然脸色又恢复平静,淡淡问道:“此前你敬王硅之时,三杯敬酒皆有说辞,老夫好赖也是一代儒生,是否也有个评语给我送上?”

“有!”

李云肃重点头,举着酒杯道:“第一杯酒,敬大儒心,前辈二十年前已经名满中原,开设学坛教书育人可算桃李芬芳,我二大爷曾经跟我说过,说咱们大唐至少有八成重臣曾经在您门下听讲,这是个了不得的功绩啊,几乎直追春秋之时的圣贤……”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悠悠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晚辈建国之后,将欲开设蒙学,为了让学子们能有开蒙读物,晚辈专门编撰了一本幼儿朗朗上口的开蒙小书,编撰之时,忽然就想到了您,所以笔下忍不住一写,给您的生平也注解了一句。”

“什么?幼儿读物??”

王通果然骨子里是个读书人,闻言忍不住眼睛一亮,下意识开口问道:“你编的到底是什么书?如何能确定幼儿能朗朗上口?老夫一生教书育人,最犯愁的就是稚子开蒙一事。渤海国主,速速说来老夫听……”

这一刻的他竟然丝毫没再担心自己会不会死。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好半天过后才语带感慨道:“文中子,及老庄……”

仅仅六个字,王通脸一变。

四周无数群臣,个个倒抽冷气。

文中子,及老庄,这是何等骇人的评语。

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这六个字是说王通的功绩能比得上老子和庄子。老子和庄子是什么人,那是天下整个儒家的至圣先师。

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能得到‘及老庄’的赞誉就算死了都值。

然而王通似乎并未在乎赞誉,只是目光直直盯着李云,很是急切又问道:“你编的幼儿之书呢?老夫相信肯定不止这两句……”

李云又是深深看他一眼,轻轻点头道:“不错,并不止两句。”

说着微微一顿,突然琅琅开口,道:“晚辈这本书,名叫三字经,用作开蒙读物,幼儿最是轻松,您听好了,全文如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一本三字经,全文574句,错非李云上辈子乃是个码字的网络写手,这玩意一般人还真不会专门去背诵它。

整座国府大宴,处处鸦雀无声,唯有李云的琅琅读颂,仿佛萦绕在整个夜色上空。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三字经全文才算背诵完毕,其中有些句子乃是刻意修改,毙掉了唐代以后的诉述。

即便如此,仍旧惊世骇俗。

……

“好,好啊!”

王通忽然哈哈一笑,不知为何突然对着李云郑重一礼,语带欣喜道:“老夫归来之时,每每听门下提及渤海国主文采斐然,老夫听了也就一笑,文采斐然算不得什么,但是,今晚,这一刻,老夫听到你的三字经,老夫眼前浮现出无数娃娃的朗朗读书声,老夫忽然欣喜欲泪,感慨我华夏子孙将要蓬勃也,我一生都在钻研教育之道,深知这本开蒙读物的威力和能量,倘若能够推广天下,你李云才是真正的‘及老庄’之人……”

说着又是哈哈一笑,猛地把酒杯双手一举,满脸畅怀道:“有了这本三字经,教书何需好先生?我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总算可以歇歇了……”

双手举着的酒杯猛然一送,砰的一声和李云手里酒杯正对正,大笑再道:“渤海国主,痛饮可否?”

不管李云答不答应,自己先一仰而干,在场众人不由哗然,自古至今还没听说受敬酒的先把敬酒给喝了。

李云毫不迟疑,一仰头也把酒杯喝干。

然而两人都没有摔酒杯。

这时早有侍卫上前,小心翼翼给两人又斟满美酒。

李云仰头看看天色,随即再次端起酒杯,郑重道:“文中子,王通,第二杯,敢请饮。”

这是要酒过二巡的意思了。

第二杯酒喝完,还会有第三杯,一旦三杯全都敬过,就要给王通送行。

……

“不用了!”

谁也没有料到,王通忽然把酒杯一扔,李云微微皱眉,在场众人也感觉失礼,堂堂一代大儒,怎么连酒过三巡也不遵守了?却见王通呵呵一笑,同样也仰头看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再脱下去会误了你的洞房,虽有酒过三巡之说,老夫便以刚才一杯酒认了……”

说着停了一停,低下头来看着李云,语带肃重道:“等到来年上坟之时,请帮老夫烧上一本三字经。”

李云微微迟疑,随即郑重点头道:“王老先生放心,晚辈必然亲自洒扫,不但明年给您焚烧一本,以后每年也会专门焚烧一本,倘若晚辈走了孩子,等到开蒙读书之后也会带到坟前,您是汉家一代教育大家,我让孩子们诵读三字经给您听听。”

“好!好啊!”

王通哈哈大笑,很是欣慰道:“渤海国主若有此心,何不把老夫坟茔埋在书院,成仙我是不成了,但是做个书魂还可以,此后生生世世,老夫便陪着娃娃们读书,如何?”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缓缓点头道:“此意甚好。”

王通再次哈哈大笑,突然负手大踏步走向大门,临到门口之时,猛地回过头来,笑着问道:“不知渤海国主安排了何人为我送行?”

李云双手微微一拱,语带深意道:“风尘三侠之首,虬髯客。”

王通稍作一怔,随即欣然点头,道:“也好,欠他二十年的折磨,这笔账,正好还。”

李云双手再次一拱,沉声道:“好走,不送。”

王通扬长而去。

整座国府大宴,一时鸦雀无声。

谁也没有料到,李云又端着酒杯走向第三桌,几乎所有人全都面色一白,就连皇帝李世民都是心里一惊。

这臭小子,今晚还要杀人?

第394章 【让你死前好好看一看】

夜色迷离,薄雾飘荡,天上一轮明月,照的天地发白,忽然一声梆子轻响,不知不觉已是亥时三刻。

古代一个时辰,等于后世两个小时,因为一个时辰分为四刻,所以每刻恰好可以化为后世的半个钟(不是老板要不要加钟那个种。)

亥时,是21点到23点,亥时三刻,就是后世的22点半。

古人睡的早,这个时间基本已经上床安歇,但是因为今夜不设宵禁,满城百姓依旧在待在街上不舍得回家。 电脑端::/

当李云端着酒杯走向第三桌的时候,王硅正在渤海城的一条长街上慢慢行走,此是亥时三刻,然而街上说不出的喧哗,王硅一路从国府大门走出,一张苍老面庞一直带着莫名感慨。

渤海城的喧哗和热闹,让这位曾经的五姓七望族长难以平静。

这时代,亥时乃是上床安歇的点,然而这座刚刚兴建的渤海城,似乎百姓们没有了亥时入睡的习惯。

放眼整个天下,长安也不必上渤海繁华。

是的,繁华!

百姓们满脸带笑聚集的地方,就是繁华。

王硅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个暗暗跟随自己的百骑还在假装游逛,王硅呵呵一笑,并不觉得害怕,他很感谢李云能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临死之前可以不受监罚之苦。

不但不受监罚,而且还随便自己走动,似乎那个渤海国主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他只是想让自己好好看一看他的渤海城。

“那老夫就好好看看……”

王硅口中喃喃一声,忽然朝着街边一个摊位走过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摊位摆着一个熬煮热粥的大锅,锅中热浪腾腾,浓粥咕嘟冒泡,大锅旁边摆着十来个小凳子,有些百姓正坐在凳子上喝热粥。

王硅今晚虽然参加喜宴,可是酒桌上的菜肴一点没吃,他感觉腹内有些饥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腰间。

摸下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即将去死的犯人,以前钟鸣鼎食,从不担心吃喝,现在想在街边买上一碗热粥,竟然深陷于书上才读过的囊中羞涩。

他缓缓叹息一声,站在锅边看着吃粥的百姓。

忽然那个煮粥的大喊拎起勺子,对着王硅粗滚滚喝了一声,这大喊一脸横肉,看起来很是怕人,尤其瞪眼之时,有种说不出的凶狠,然而大汉口中喝出的话,却让王硅呆呆怔住。

只听这大喊扯着嗓子喝道:“你这老头到底吃不吃?饿了吃完施粥很丢人吗?如果不吃,就到旁边站着,别挡着后面人的路,看你像是个享过福的人,怎么落魄之时还不如老百姓有胆量,说,到底吃还是不吃,吃的话,自己拿碗。”

咣当一声!

一口大海碗撂在桌子上。

王硅怔怔半天,伸手指了指眼前大锅,迟疑道:“这是施粥?竟然这么浓?”

大汉顿时对他鄙夷起来。

锅边一群正在吃粥的百姓呵呵直笑,有个年纪和王硅差不多的老头招了招手,道:“老兄弟过来这边坐,我看你是刚到渤海吧,咱们渤海城的施粥不但很浓,而且里面还有一块一块的大肥肉呢,别站着啦,落魄不丢人,过来一起吃碗热粥,然后浑身带劲去逛街。”

“逛街?”

王硅下意识抬头看看天色。

那老人又是呵呵一笑,用一种百姓特有的忠厚语气道:“咱们穷人,能做的不多,今晚咱们国主大婚,咱们这些穷人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全都自发在街上闲逛,大家伙儿要把这个城池变得热闹起来……”

说着看了一眼王硅,语重心长道:“热闹,就代表人活的没有压力,热闹,就代表这座城池是个好地方,国主他最喜欢看见老百姓热闹,那咱们这些穷泥腿子就好好热闹起来。”

这老头的话其实很平常,一个普通百姓也说不出太过高深的话,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段话,王硅听在耳中却仿佛暮鼓晨钟。

老百姓,大半夜的主动逛街,原因只有一个,想让这座城池保持热闹。

因为,他们的国主要大婚。

热闹,就代表这座城池是个好地方。

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身为一个饱学大儒竟然说不出这种深邃的话。

……

咣咣咣!

那大汉又在敲勺子,很是不耐烦的喝道:“老头你到底吃不吃?不吃的话给后面百姓让个地。”

“吃!老夫要吃!”王硅突然开口,不知为何竟然说的很轻松,并且心里并没有那种曾经鄙夷的低三下四,反而觉得说出来很是正常。

“吃就拿碗,别傻杵着。”那大喊又是眼睛一瞪,满脸横肉看起来特别的凶。

王硅呵呵一笑,上前拿起那口大海碗,还没等他说话,猛听咣当一声,等到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是大汉恶狠狠的给他碗里盛满了粥。

盛满之后,大汉看他一眼,忽然问道:“今年多大了?”

“问我多大?”王硅微微一呆,随即下意识道:“老夫今年五十有七。”

“哟,是个长者!”那大汉啧啧一声,突然把勺子往锅里搅和,明明搅和的时候很是用心,偏生嘴上却骂骂咧咧的,仿佛很生气道:“活了这么大,可不能饿着你,也不知国主怎么想的,非要定下五十岁以上老人必须给肉吃的规矩,渤海城很有钱么?国主他挣钱挣的也不容易……”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断搅动勺子,突然气呼呼冷哼一声,勺子从锅里舀出一块大肥肉,咣当一声,砸到王硅碗里,眼睛仍旧瞪的很凶狠,满脸横肉仿佛都在哆嗦,然而所说的话语分明很暖人心,对着王硅道:“去桌边坐着慢慢吃,若是不饱可以随便要。”

王硅怔怔端着大碗,望着碗里刚刚添加的一块大肥肉。忽然他瞳孔一凝,看到大汉挡在大锅后面的腿……

两条腿,有一条是残的。

王硅下意识想要转个角度,仔细看看大汉到底残的如何,哪知大汉却对他凶狠一瞪眼,骂骂咧咧道:“我说你这老头,别挡着后面的路。”

王硅不管他的凶狠,只是伸手指向他的残腿,沉声问道:“你是残疾人,渤海国主竟然还派给你活?”

“他妈的!”

大汉陡然一声暴吼,怒眼圆睁道:“老子这只腿,是被辽东狗给打残的,老子在高句丽当了二十年汉奴,是国主他带兵把我救了回来,国主派给我活咋了?老子在高句丽啥时候干过这么轻松的活?再说了,我若不干活,凭什么吃白食?老子可是有着渤海户口的人,咱可不是你们这种刚刚奔来渤海的流民……我说老头你到底吃不吃,没见过你这么多话的人……”

王硅深深吸了一口气,端着大碗走向一张小凳子,走到一半之时,突然转身看向大汉,那大汉正要瞪眼,王硅却忽然弯腰,语带愧疚道:“老夫若是能够再活一次,必然偿还你这一条腿。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老夫名叫王硅,是被人从高句丽国都抓回来的,被抓的原因很简单,老夫暗中私通高句丽!”

大汉楞了一愣,手里拎着勺子不知所措。

王硅举了举手中盛满热粥的大碗,专门用手指碰了碰那块大肥肉,问道:“现在,你还让老夫吃粥么?”

四周百姓全都愣愣看着他。

那大汉脸上神情变幻,有种用文字无法形容的复杂,一忽儿凶狠,一忽儿残暴,一忽儿仇恨,一忽儿悲凉,足足好几个喘息之后,大汉突然用勺子恶狠狠一敲大锅,道:“你滚到街边去吃,离的近了我怕忍不住,我想打死你,可你是个老人家。”

“唉!”

王硅落寞一叹,叹息中却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哪怕他做出了卖国之事,然而仍旧被一个残腿的辽东汉奴给原谅了。原因很简单,只因为他在汉子眼中是个饿了想吃要粥的老人。

这个答案,让王硅有种说不出的惭愧。

他端着大碗慢慢离开摊位,面色呆滞在街上缓缓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喊,赫然还是刚才那个施粥的大汉,大汉的语气分明有些迟疑,但是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善良的叮嘱,大声骂道:“你这老头不要瞎逛,后半夜天气有些冷,你找个避风的四合院门口趴着,免得明天冻死了没人埋……”

王硅身躯一晃,满脸都是苍白。

这时突然后面响起脚步声,似乎是几个壮硕之人追了上来,王硅并不回头,只是端着大碗呵呵一笑,淡淡问道:“时辰到了么?老夫可以上路了。”

哪知身后久久无声,好半天后才听一人冷冷说道:“国主说了,人死不可有所牵挂,趁着时间还有一点,王先生可以跟我们走一趟。”

王硅怔怔转身,看着身后几个装成百姓的百骑司,诧异问道:“去哪?去城外方便埋尸么?”

几个百骑司明显鄙夷一笑,仍旧是一人冷冷开口道:“去城西坊市,时间应该赶得及。”

城西坊市?

第395章 【罪民坊,赎罪地】

几个百骑司不再搭话,忽然上前一边一个架起他,冷冷道:“你走的慢,我们架着走……”

王硅并不畏惧被百骑司架着,他只是仰头看了看天上月色,沉吟道:“此时约莫亥时三刻,距离子时还有半多时辰,老夫就算走得再慢,子时之前也可走到城西,诸位不需担心误了时辰,老夫从来不是一个临死生畏的人。”

“行了,别用你那世家的一套猜测人心。”

架着他的百骑司不断快走,口中冷哼带着嗤笑,道:“咱们之所以架着你走,是想帮你节省一些时间,国主说了,人死之前不能有所牵挂,咱们多帮你节省一些时间,你便能少掉一些死前的遗憾。”

连续两次这么说,王硅心里终于产生一抹疑惑。

可惜几个百骑司再也不说话,只是架着他在大街上飞奔,其中一人专门拿下他的大碗,帮他抱着盛满浓粥的大碗快步跟随。

渐渐到了城西!

……

这里是一片新建的坊市,很多宅子还没来得及粉刷,似乎这一片宅子有些特殊,坊市的门口竟然竖着一块大碑。

王硅是大儒,文字难不住他,可是当他借着月光看清大碑文字的时候,这个曾经的五姓七望族长突然身子猛晃。

罪民坊!

三个方圆大字,雕在石碑之上。

王硅的心力忽然生出一股急切,他隐隐知道了这片坊市住的都是什么人。

耳听几个百骑司终于说话,语带莫名道:“本来按照国主的意思,他是不允许给人任何折辱的,国主曾说,人要活得有尊严,哪怕是罪民之后,也不能让她们天天活在卑微中,所以,这片坊市的名字不是国主定下的……”

“那是谁定的?”王硅急急发问。

百骑司也不隐瞒,直接一指眼前大碑道:“是坊市里面的人,是她们自己定下这个名字。她们一群妇孺到处帮人做活,挣了钱财共同积攒起来,然后请来一个最好的石匠,帮她们雕刻了这一块大碑。”

王硅浑身一颤,突然脚下涌现一股力量,无限迫切道:“老夫,老夫,老夫想进去看看……成么?”

几个百骑司呵呵一笑,道:“刚才架着你走,就是要帮你节省见人的时间,王硅王大儒,咱们进去吧。”

这次不再架着王硅,似乎是担心王硅会产生身为罪犯的感觉,几个百骑司全都撒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走。

王硅几乎狂奔一般冲进了坊市。

……

然而真正进了坊市,这位王氏族长突然迟疑了,他站在一处四合院门前,始终没有抬起迈进门的脚。

几个百骑司静静立在他身后,仿佛化作影子一般悄无声息。

“呀,坏了坏了,三嫂五嫂,你们快来……”

四合院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声音里面带着惊慌和失措,仿佛要哭一般,暗夜里显得极其清晰。

王硅明显一急,下意识就想冲进门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那女声惊慌哭喊又道:“你们快来,你们快来,我家娃娃这是咋了,她怎么拉出绿色的便便?”

这一句话,顿时让王硅抬起的脚重新收了回来。

他苍老脸上浮现一抹慈祥,喃喃道:“原来只是拉了绿色便便,小孩子只是有些积食而已,这是喂养的太足,傻孩子何须大惊小怪……唉,以前没经历苦啊,吃穿都有人伺候,现在连娃儿都不会养。”

果然只听宅子内有人发笑,似在安抚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不断温声道:“老七家的,你哭什么,罪娃这是被你喂的太猛了,因为积食才会拉出绿色便便,你瞅瞅你,每天拼命吃东西,饿死鬼一样,生怕自己奶水不够足,现在好了,你娃娃积食了。”

“啊?只是积食?谢天谢地!”

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不再惊慌,宅子里渐渐传出一阵满足的欢笑声。

王硅躲在门口努力侧耳倾听,隐隐听到一群儿媳妇像是在商量做工的事,似乎有人提议去砖厂上报名,说是砖厂那边干活的积分最多,积分可以折扣罪孽,以后孩子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去读小学。

然后又听刚才啼哭的女子反驳,提议大家都去渤海书店报名做工,说是她们都能识字,可以去做排版的女工,不但受人尊重,而且能赚积分,娃娃们也能跟着上工,从小接受的都是文字。

然后一群儿媳妇全都不同意,连连争辩道:“识字够用就好,千万别再读出个大儒,大儒虽然博学多识,可是大儒最容易满门抄斩,不懂得教化百姓,只顾着钟鸣鼎食,以前觉得咱家族长是个顶梁柱,现在才知道是族长害死了全家……”

于是一群小媳妇达成共识,准备都去砖厂那边报名干活。

接下来,就是热切的讨论,言语间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话里话外不离积分二字,说是要共同赚取积分去把坊市门口的大碑移开。

王硅站在听得心酸!

他忍不住回首坊市门口那座大碑。

那座大碑,是儿媳们努力挣钱请人刻的,刻好竖立之后,现在又想努力赚积分把它移走。

一竖一移,看似毫无道理,然而这其中蕴含着赎罪的道理,儿媳们其实想移走的是‘罪民坊’三个字。

……

“好啊,好!”

月色朦胧之下,王硅突然发出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是如此的满足,这声叹息是如此的释然。

他忽然转头看向几个百骑司,笑呵呵拱拱手致谢道:“老朽临死之前,能得知家中后辈活出了希望,很好啊,很满足,多谢几位军士,让吾再无挂牵。”

几个百骑司站在墙角阴影中,好奇问道:“王老先生不进去说会话么?国主他并未限定您上路的具体时间。”

王硅脸上也有迟疑,一个五十七岁的老人分明很想看看孙儿孙儿辈,但他最终还是黯然一叹,无限愧疚道:“算了,不进去了!方才你们也听见了,孩子们害怕我这个族长大儒,她们已经活出了希望,老朽不想再去滋扰……”

忽然看向其中一个百骑司,看着那百骑司手里端着的碗,道:“老夫要多谢这位军士,你帮老夫一直端着浓粥没有扔……这碗施粥,是老夫讨来的,老夫身为家中长辈,眼下只有这么一碗施粥……”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那百骑司却抬脚上前,笑呵呵把碗一递,道:“王老先生,还给您粥!”

王硅躬身致谢,随即郑重捧着大碗,他捻手捻脚走到四合院门口,目光复杂向着里面看去,喃喃道:“曾经钟鸣鼎食,而今只有一粥,孩子们,这是老朽今夜讨来的饭,算是我唯一留给你们的财产。”

说着长长一叹,把粥碗轻轻放在地上,脸上现出无限留恋之色,最终却咬牙转身而回。

几个百骑司从阴影里走出,看着他道:“王硅,王老先生,私通辽东,卖国害汉,罪大恶极,当诛……”

这算是上路之前的宣判意思。

王硅一脸淡然,缓缓点头道:“老夫王硅,认下此罪。”

说的异常诚恳。

铿琅琅!

百骑司们抽出了大刀。

其中一人眼光闪烁几下,忽然说出一句古怪的话,道:“杀你不能在这里,免得被家中人看到,罪民王硅,咱们去城东坊市……”

去城东?

王硅再次迷惑!

第396章 【原来竟是这样的谋算……】

城东,也有一片居民坊,但是和城西有所不同,这里除了坊市还有兵营。

几个百骑司带着王硅站在兵营之前。

“什么人?”

哪怕是深夜时分,兵营里仍旧外松内紧,看似士卒们正在喝酒庆贺李云大婚,实则该有的防备一点不曾缺少。

几个百骑拱了拱手,对着营门高喊一声道:“吾等乃是皇家百骑,前来此处乃是有些公干,劳烦诸位同袍帮忙通禀一声,就说是渤海国主曾经安排的那件事……”

“国主安排过得事?”

营门之上有人居高临下,喝声问道:“既然是国主安排过得事,敢问尔等想要我们去通禀哪个?”

这分明是一种试探。

几个百骑司笑了一笑,毫不迟疑回答道:“烦请通禀牛进达大将军,今晚应该是他老人家在此值守。”

“得嘞,真是百骑司。”

营门上的守卒点了点头,同样笑道:“除了你们这些皇家百骑,没人知道军营里谁人值守,稍等片刻,吾等现在就去通知大将军……”

一阵脚步声急急远去。

几个百骑司伸手拽了一拽王硅,低声道:“王硅王大儒,我们到此之后任务就算结束了,你自己在营门口等着吧,咱们还要去跟国主回个话。”

王硅微微一怔,有些愕然道:“你们?不负责杀老夫?”

几个百骑司哈了两声,摇摇头道:“百骑司虽然擅长干脏活,但是你的罪名乃是该杀之人,既然是该杀之人,那就算不得脏活,既然不是脏活,说什么也轮不到我们出手,就此别过了,王硅王大儒……”

“等等!”

王硅猛然开口,一双目光不断在几个百骑身上打量,好半天过去之后,忽然语带深意问道:“老夫方才听几位说要去给渤海国主回禀?”

几个百骑司看他一眼,嘿嘿笑道:“不错?又如何?”

王硅指了指自己,迟疑问道:“你们不杀老夫,也不留下来看看老夫什么时候死,就这么直接转身而回,敢问你们如何去跟渤海国主做回禀。”

“因为李云不需要他们的回禀,也一样知道此处发生的一切。”

但听兵营大门一声辙辙,突然从门缝里挤出几个人影,王硅先是一呆,随即震惊转身,他目光直直看着兵营大门走出的几人,脱口而出道:“文中子先生?”

他自己已经是大儒,然而还要喊人先生,放眼整个当世,能被大儒喊做先生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颜师古老夫子,一个是文中子王通。

但见兵营大门口处,五道人影缓缓走出,领头一个苍老长者,正是文中子王通,王通身后跟着一个虬髯大汉,体魄魁梧宛若黑塔一般,除了文中子和虬髯客,后面还跟着三个人,一个乃是大唐琅琊郡公牛进达,另两个竟然是名列大唐两大军神的李靖和李绩。

这五人阵容,够吓人的。

王硅明显迷惑起来,怔怔看着众人道:“太原王氏已经没了,世家联盟也已废了,老夫现在等同于没牙的老虎,随便派个小卒便可一刀枭首,想不到李世民和李云如此不放心,竟然专门出动了三位国公一起来,呵呵呵呵,好啊,琅琊郡公牛进达,卫国公李靖,应国公李绩,单只这份阵容,老夫死也不亏……”

可惜对面五人默不作声,只是一脸古怪笑意看着他,而那几个百骑司则是恭敬一礼,肃声道:“诸位先生已经聚齐,且容吾等先于告退。”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驳,直接转身走入了暗夜的阴影。

直到这时,才见李靖和李绩同时迈前一步,语带郑重道:“王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半年之前太原王氏满门抄斩,带兵屠戮的就是我们两个人……”

两位国公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同时开口道:“那一夜,全是杀,你太原王氏满门四千七百六十口,尽皆死在我二人的灭门命令之下,大丈夫行事,从不做隐藏,这件事我们专门跟你说一遍,你若心有仇恨的话可以随便恨。”

灭门之仇,何止是恨?

满家四千七百多口,这完全是不共戴天,杀人者就在眼前,然而王硅却泪水横流仰头望天,喃喃道:“四千七百六十口,好大一笔血债啊,可是老夫也曾听人告知,说是两位硬抗圣旨不肯屠戮妇孺,我太原王氏但凡怀胎之媳,外加哺乳喂养之女眷,甚至一些身高已经微微超过车轮之幼子,皆在屠门令下得活命,粗粗一算人数,也有两千多口……”

李绩和李靖对视一眼,淡淡道:“此乃汉家规矩,妇孺车轮不斩,此事你不用记在我们身上,你大可以把我们看成灭你家宅的屠夫。”

王硅还是仰头看天,老脸仍是泪水纵横,喃喃道:“灭门的屠夫?老夫才是灭自己家门的屠夫。”

“这么说来,你是心如死灰了?”忽然听到文中子淡淡一声,语带莫名道:“连仇恨都提不起来,你王硅已经算是死透了。”

“是啊,死透了!”

王硅缓缓点头,突然看着文中子道:“先生似乎也摊上了一些事……”

说着不等文中子回答,紧跟着又道:“若是门生不曾猜错的话,先生应该也喝了李云的送行酒,那个年轻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先生你归来之后的所作所为瞒不住他。”

“哈哈,说的不错!”

文中子大笑一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虬髯客,道:“看到没有,这是风尘三侠之首,二十年前虬髯客,也曾名声震中原,老夫用毒药折磨了他二十年,李云便让他作为送老夫上路的刽子手。”

说着手指一转,指着两个军神再次对王硅道:“至于你的送行人,则是有灭门之恨的李靖和李绩。”

王硅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此种安排,倒也颇有雅致。”

文中子看他一眼,突然道:“老夫已然绝望,你也心如死灰,老夫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成仙,你王硅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胜过皇族,既然如此,何必活着,叔玠吾徒,当年你曾在我门下听讲,今日又和为师心死同悲,趁着今夜之夜色迷离,咱们师徒何不一起上路?”

王硅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行礼道:“愿陪先生走一路。”

“动手!”

文中子豁然转头,目光决然看向虬髯。

而王硅则是一脸平静,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李靖和李绩。

铿锵!

一声刀鸣……

蹭蹭!

两道白光……

忽有一丝夜风袭来,拂过兵营门口这一处空地,但见月色清辉之下,夜风中飘荡着缕缕白发。

王硅怔怔看着李靖和李绩收刀入鞘,随后又看着随风飘走的一缕缕白发。

好半天过去之后,这位曾经的五姓七望族长才迟疑开口,很是迷惑问道:“这算什么?割发代首?老夫自知罪名可诛九族,李世民似乎不是个心胸大度的人。”

“陛下也许不是,但是渤海国主肯定是!”

只听李绩肃重开口,若有所指道:“在渤海国主眼中,他看的是天下百姓未来,渤海国主为了这件事,甚至和陛下连续大吵了十几天,不管陛下如何雷霆暴怒,渤海国主自始至终只硬怼八个字:天下,只有四个大儒!”

天下,只有四个大儒!

读书人有很多,称得上儒的也有很多,然而能够号称大儒之人,放眼整个天下数来数去也只有四个。

大儒颜师古!

大儒孔颖达!

大儒文中子!

大儒王硅!

……

“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新居所……”

那边文中子忽然出声,老人家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然后对着虬髯客笑骂一句,很是不满道:“刚才你出刀故意停顿,是不是很想砍了老夫的脑袋?”

虬髯客昂然而立,毫不掩饰点头道:“倘若不是答应了李云,我可不是砍你脑袋这么简单,老子想把你一刀一刀慢慢割宰,方能消除老子二十年所受折磨之恨。”

文中子点了点头,道:“老夫也觉得你应该砍。”

虬髯客冷哼一声,手中大刀重重一砸,虽然胸膛不断起伏,但是始终按捺着不再抽刀。

这时王硅隐隐有种明悟,站在一旁缓缓开口道:“先是在喜宴上酒过三巡,宣布我的必死之罪,然后任凭我自主离开,可以随意在渤海城里行走,让我遍观百姓生活,拷问钟鸣鼎食之错,随即又让百骑司带我去见遗孤,让我亲眼看到孩子们活出了希望……呵呵呵呵,渤海国主这一切所作所为,怕是有着要奴役我后半生的盘算啊……”

文中子看他一眼,点点头道:“叔玠说的一点没错,为师也要被他奴役了。”

两个大儒,一师一徒,相互对视而望,忽然一起转头看着他人,问道:“你们四个,又是如何?”

李绩和李靖同时抬脚,后面虬髯客和牛进达起步而随,同时道:“趁着夜色尚佳,一起去那看看咱们的新居所如何?”

文中子欣然点头,道:“善!”

唯有王硅还是略显迷惑,但他心中隐隐也有一些猜测。

……

夜色漆漆,明月高照,一行六人沿着街道迈步而行,渐渐到了一处建筑绵延之处。

到了这里,王硅终于确定心中猜测,他看着眼前这一片绵延不断的建筑,发现竟比李云的渤海国府还要雄伟,他忽然轻轻一叹,语带莫名道:“这件大事,再也没人能阻拦他……”

忽听前方一阵闷响,有人打开了建筑群的大门,但见一个高大汉子快步而来,很是惊喜道:“可是诸位山长到了?”

文中子辈分最高,闻言看了众人一眼,笑道:“走吧,咱们去和敲钟人打个招呼。以后都是同僚,切不可失了规矩。”

可惜他话为说完,那个高大汉子已经跑到跟前,汉子脸上带着百姓特有的憨厚,又是欢喜又是紧张的不断搓手,连连道:“诸位山长可算是来了,不亏俺武大眼巴巴的盼了大半夜,国主在半个月前就有了吩咐,让俺一定要安顿好各位山长……”

说着越发急切,但又不敢上前拉扯众人,只能不断搓着大手道:“快请进门啊,去看看诸位的镇山之处,俺武大自从得到国主命令之后,连续半个月天天帮你们洒扫,保证宅子里干净利索,会让山长们住的安生。”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拱手致谢,诚心诚意道:“有劳同僚操办了。”

武大憨厚直笑,转身去给众人领路。

文中子首先抬脚,笑呵呵跟了上去,李靖和李绩不知为何叹息一声,随即也抬脚跟了上去,后面牛进达有些迟疑,但也抬起了自己的脚,唯有虬髯客和王硅原地站着老半天,足足十几个喘息之后才下定决心。

不管如何,终于所有人还是进门了。

走进大门之后,才发现里面更加雄伟,入眼是一片占地百亩的旷场,移植了数之不清的高大树木,广场正前方立着一块大碑,上面金钩铁划刻着十六个大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升官发财,莫入此门。

忽然听到几个孩子的欢笑声,但见三个小毛头欢天喜地跑过来,小家伙先是躲在武大身后,然而露出三个小脑袋,一脸好奇看着众人,问武大道:“大伯,大伯,这就是先生么?”

武大咧嘴一笑,伸手摸着三个小家伙脑门,道:“去烧水,泡茶,这都是有很大很大学问的先生,你们要是讨好了以后会有小灶开。”

三个小家伙很是欢喜,连连叫唤着跑进了大门旁边的一个屋子。

武大满脸疼爱目送孩子离开,这才转身对众人憨声致歉,连连道:“小孩子盼的太久,几位山长千万别怪罪他们。”

文中子呵呵一笑,语气温和道:“老朽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

武大嘴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聊天,只能再次头前带路,指着不远处一座钟楼道:“那是上课的古钟,由俺负责伺候着,等待几位山长们定下课业之后,俺武大就会按照课业的安排好生敲钟,保证不出一点疏漏,国主说俺是个实诚人。”

文中子颔首而赞,道:“甚好。”

武大继续带路,很快到了一片建筑物前,这片建筑物绵延宽广,放眼一看全是一排一排的小木楼。

武大抓了抓脑门,憨声解说道:“这里是第六山,按照国主的吩咐当由一位名叫虬髯客的山长坐镇,请问哪位是虬髯客山长,这地方以后就是您的地界了。第六山乃是学子们的居所,您这位山长主要负责保卫学子睡得安生。”

虬髯客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脚上前看着眼前一片建筑物,似带苦笑道:“第六山,学子居所,想我虬髯客一生渴望纵横沙场,想不到后半生的结局竟是当个伺候孩子的老妈子。”

武大抓了抓脑门,憨憨笑了两声。

他再次带着众人前行,过了很久之后才到了又一片建筑,这片建筑全是山石嶙峋,刻意被人堆成各种险要,四周竖立一排一排木架子,架子上面隔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武大很是羡慕的解说道:“这是第五山,练兵山,按照国主的安排,该有一位名叫牛进达的大将军担任山长。主要负责训练学子们沙场之事,国主说他的学生不能只做书呆子。”

李绩呵呵一笑,伸手推了一把牛进达,道:“看到没有,这是你的活,放眼整个大唐,都知道你练兵最严苛,所以就把这个差事派给你,我和李靖看的可是有些眼馋啊。”

牛进达苦笑两声,道:“从今日开始,再也没有沙场纵横的牛进达了!可怜老夫还盼着再捞一些硬仗去打,以便能给家中孩子多多荫庇,这下可好,让我来教书……”

李绩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切莫心存遗憾,做好此事才是天大功绩。”

牛进达点了点头。

武大又带着众人去向另一方,仍旧过了很久方才到达,继续解释道:“这里是第四和第三山,两座山院共同使用一个名号,称为运筹帷幄、开疆拓土山,按照国主的安排,当有两位名叫李绩和李靖的国公负责坐镇,各自担任一山山长,教授学子们兵法策略。”

显然这些话都是武大努力背诵过的,说话时的口气隐隐有着李云的味道,他明明是个普通百姓,然而解释之时语气带着傲然,很是肃重道:“运筹帷幄之能,当世首推李靖,开疆拓土之猛,无出李绩左右,有这两位帅才担任山长,不愁学院子弟教不出来,等到它年毕业出门之际,天下有谁不怕汉家……”

李靖和李绩对视一眼,同时苦笑道:“这份称赞,实在太高了。”

至此,武大已经带着他们介绍了四座山院,武大还想继续带着往前行走,突然文中子开口呵呵一笑,道:“第二山不用看了,想必乃是教授文业的孺子山,老夫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负责坐镇的山长怕是不属于我。”

说着看了一眼王硅,笑呵呵又道:“也不会属于你。”

王硅略略沉吟,随即恍然有悟,点头道:“读书人最喜欢争辩,”

第397章 【六大人物,镇守六山】

显然这一座宏伟书院,此前并未向外人宣告它的存在,所以哪怕是李绩李靖和牛进达三人,今夜也是第一次被允许前来参观。

虽然只是第一次来,但却注定了后半生都要留在这里。

哪怕是开国的国公,这时对于即将生活的地方也有些疑虑。沙场争锋他们行,运筹帷幄他们可,但是被人留在一座书院里面教书,而且很可能会耗费掉后半生的所有心血,这样一件前所未有的差事,三位国公或多或少都有些忐忑。

人最担心的就是未知。

李绩忽然拱了拱手,对着武大很是郑重道:“敢问这位同僚,第一山的山长到底是不是李云,为什么你只带我们看了前面五处山院,最后一处山院莫非有些不方便么?”

“啊!”武大张了张口,有些迷茫道:“不方便?为什么会不方便?国主早就跟俺说了,这座书院对于山长们不设任何秘密。因为你们都是一山执掌,是教诲和指引学子们的大先生,如果连你们也设置秘密,那这座书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好!”李绩点了点头,再次郑重道:“既然不对我们设置机密,也不存在某些不方便观看的原因,那么烦请武先生带个路,咱们要去看看第一山。”

武大乃是普普通通一个平民,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先生,他顿时又变得腼腆起来,双手很是局促的不断搓着,连连解释道:“非是俺不愿带路,实在是第一山没啥好看的,那里完全比不上几位先生的山院,而且距离这里实在有些远。”

“是吗?”李绩等人都是轻‘咦’一声,众人并不在意距离远近,只是对于武大所说的‘没啥好看的’感觉好奇,但是众人皆为城府深深之辈,虽有好奇但却不会出声询问出来。

唯有武大是个憨厚人,抓抓脑门很是苦恼道:“是啊,真没啥可看的,那里虽然是第一山,可是完全比不上您们几位的山院,走路过去也挺远,至少得耗费半个时辰。”

李绩呵呵一笑,温和道:“半个时辰而已,吾等倒也耐的。”

旁观王硅沉吟一番,语带好奇问道:“武先生一直在说那里很远,莫非第一山竟然不在书院之中?”

“那哪能啊?就在咱们书院里!”武大连忙开口,很是骄傲解释道:“咱们书院大着呢,几乎占了半个渤海城,我之所以会说第一山离着太远,是因为那里正好处在咱们书院的另一端,也就是后门那边,实在没啥看头,比不上几位先生的山院雄伟,那里全是一排一排的小房子,干干巴巴的,没啥意思。”

“是吗?”

众人再次轻‘咦’一声。

武大却不知道,他越是说的简单,眼前几位大人物反而越是重视,武大只是一个粗人,他看不透这座书院的安排,但是文中子等人都是什么存在,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先是王硅微微沉吟,手抚胡须缓缓开口,略带猜测道:“打从书院正门进来以后,最先接触的一座山院乃是第六山,此山乃是学子居所,坐镇的山长乃是虬髯客,进门先见居所,颇有学院乃家之意。”

旁边牛进达点了点头,紧跟着道:“接下来是第五山,连兵山,此山由老夫坐镇,满天下都知道我牛某人练兵之时心肠最硬,这是要给学子们先来一个下马威,读书之前第一要务是把体魄练好。”

“练好体魄之后,就轮到我们了!”李绩和李靖对视一眼,李绩笑呵呵开口道:“老夫坐镇第四山,运筹帷幄山,世人皆知我李绩学得兵家诡道之策,陛下和李云特意让我坐镇第四山,怕是要让我教会学子们上了沙场必须阴一点。”

李靖紧跟着开口,道:“老夫是第三山,开疆拓土山,世人皆知,我李靖打仗喜欢徐图而进,一点一点集聚优势,最后展开雷霆一击,毕其功于一役,让敌人永世不得翻身,所谓开疆拓土,就是要把原本土地上的敌人打断了根……”

“开疆拓土之后,就得教化安民也!”文中子缓缓开口,语气悠悠道:“所以这书院的第二山,才终于轮到传授文识的孺子山,此山排名第二,可见非同小可,颜师颜老夫子必然会亲自坐镇,老夫怕是要担任授业解惑的副山长。”

众人一山一山说来,渐渐把一座宏伟书院的教化之道分析清楚,然而越是如此越感觉好奇,谁也想不通排名第一的山院到底负责什么。

因为,前面这几座山的教育贯穿下来,便是一头猪也能教育成材了。

李绩沉吟半天,忽然迟疑开口道:“方才听武大先生说了好几遍,说是那个第一山乃是处在学院的最后方……”

牛进达若有所思,语带醒悟道:“此座书院,占地极广,单看建筑连绵规模宏伟,怕是得有两三万亩的地界。此处乃是城东,书院正大门的朝向也是东,按照方正格局推算,后方乃是西方无疑……”

李靖随即开口,接话道:“占地两三万亩,纵向最少也得五千步,五千步之遥,书院后方必然已经不在城东!”

三个国公都是军事大家,仅凭心算就可得出结论,但也正是因为得出了结论,所以众人几乎同时震惊开口道:“这书院的第一山,岂不建在了城中坊市?”

“对啊,就是和百姓的坊市接在一起啊!”

旁边武大毫无奇怪,反而感觉几位大先生很是奇怪,似乎书院的第一山处在坊市并不算什么,而先生们的反应才是真正让他看不明白。

李绩忽然郑重拱手,沉声道:“不管多远,都去看看,劳烦武大先生带路,咱们今晚必要把这座书院逛一个通透。”

“可是……”武大有些迟疑,转头看了看极远处的书院大门处,有些不舍道:“可是孩子们已经在烧水泡茶了,他们老早就盼着能够伺候先生们一番。”

文中子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道:“娃娃们的孝心,老夫等人领了,汝也不用担忧忐忑,吾等会给娃娃们开小灶的,至于茶嘛,可以稍微等等再吃,眼下先办紧要之事,吾等逛逛书院如何?”

武大这才满脸释然,略显讪讪道:“倒被几位先生见笑了,属实乃是家里小辈盼着成材。”

李绩等人哈哈一笑,故作打趣道:“是你这个做伯伯的盼着他们成材吧。”

武大憨憨笑了两声,下意识抓了抓脑门。

因为不懂得如何表达谢意,这位质朴的汉子只会满身是劲的突然往前冲,大声叫唤道:“俺这就带路,领着几位先生去看看第一山。”

众人对视一眼,连忙紧紧跟随。

若是猜的没错,第一山必然是李云的山。

……

……今晚还有一章,大约0点发布。

第398章 【李云亲自坐镇,古往今来第一山】

最后一处山院,果然离的很远,李绩等人的推算几乎没有任何差错,贯穿这一座宏伟书院确实要走五千步之遥。

渐渐的,前方终于现出武大所说的地方。

此时月挂中天,大地一片银白,众人借着月色遥遥眺望,果然发现乃是一排排毫无特色的小房子。

外形一模一样,格局完全统一,放眼一望数之不尽,也不知到底建造了多少这样的房屋。

忽然李靖眼神闪动几下,若有所觉道:“这些房子很奇怪,相互之间连成了一排。”

旁边牛进达紧跟着开口,指着那些房屋道:“你们发现没有,书院到了那里就算边界了,并未建设院墙,只有这些房子。”

李绩稍作沉吟,略显不确定道:“这些房子,莫不就是充当了书院的院墙?”

三位国公各有发现和猜测,相互印证更显迷惑起来,另外三人乃是虬髯客文中子还有王硅,此时也都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房屋不断猜测。

好半天过去之后,虬髯客才缓缓开口,很是迟疑道:“这里就是第一山?”

“对啊,这里就是第一山!”

负责领路的武大抓了抓脑门,很是憨厚道:“俺早就说过了,这里真的没啥可看的,除了一排排房子,再也没别的稀奇,也不知国主他是咋个想的,非要建这么多房子充当院墙,充当院墙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把房子的正门开在外面。”

“这些房子的正门在外面?”众人忽然一起开口,似乎显得很是惊奇,紧跟着又追问道:“外面是不是百姓居住的坊市城区?”

“也是,也不是!”

武大又抓了抓脑门,很是吃力解释道:“外面有一条很宽的大街,大街对面才是百姓居住的坊市,咱们书院的这些房子正门,对着的其实是外面那条宽到吓人的大街。”

“铺面!”

王硅忽然缓缓开口,面色肃重道:“老夫终于听懂了,这些小房子全是铺面。”

说着看了一眼众人,解释道:“我王氏一门颇有产业,老夫身为族长常有巡查,所以我可以很笃定的确信,这些房子的建造格局就是铺面……首先,它沿街,其次,连绵成排,再次,正门朝着大街……”

牛进达伸手指了一指,遥遥指着其中一间房子道:“那么开在内侧的小门作何解释?”

王硅努力眺望一眼,隐隐看清了那房子果然开有朝向书院内侧的小门,王硅琢磨良久,最终才恍有所悟道:“此门,应是方便书院之人进出。”

“可是每一个房子都有门,需要这么多门用来进出吗?”牛进达明显不解。

王硅再次琢磨起来,好半天才苦笑摇头道:“这怕是得去问渤海国主了。”

众人全都再次眺望那些小房子,各自喃喃道:“这些所谓的铺面,就是李云坐镇的第一山?”

这时忽听虬髯客开口,似乎今晚虬髯客已经憋了很久,到了现在终于憋不住,很是费解道:“老子只有一事想不通,为什么要取名叫做山?明明这座书院乃是建在平地,放眼一望连个像样的土丘都没有,偏偏取名故弄玄虚,非要取个第六山第五山第四山的名头,若说李云乃是刻意别人眼球,可老子看他似乎不是那样的人。”

虬髯客的这个疑问,其实也是李绩李靖和牛进达三位国公的疑问,甚至不止三位国公,就连王硅也心存迷惑。只不过越是大人物越注重颜面,起先谁也不好意思提出这个质疑。

“呵呵呵呵!”

唯有文中子笑了起来。

不愧是二十年前名满天下的大儒,不愧是能够开设学坛教化众生的人物,但见老头子缓缓仰头看天,悠悠开口道:“为什么叫做山?老夫倒是可以给你们解解惑。山为九仞,攀登似天,书院虽然建在平地,然而学子求知便是登山,登山之难,需一步一个脚印,各中所得,人人有别,有的人登山到了一半,就觉得自己已经观揽了风景,有人畏惧继续登山之苦,选择在半山腰处转折而下,虽然也曾算是登山之人,然而毕竟没有到达山巅之所在,山,是书山,书山九仞,宛如登天,这座书院共有六山,每一山都需登顶才算求知,老夫很是欣赏李云的才华,但是更欣赏他的用心良苦,建在平地上的书院,却以书山之号命名,当学子们踏入书院大门的那一刻起,已经开始接受书院潜移默化的教诲了。”

众人恍然大悟,人人敬服异常。

虬髯客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起名叫山,忽然有所领悟道:“老子被他安排坐镇第六山,第六山乃是学子们的居所,若是按照你这老家伙刚才的说法,这个居所似乎也不是白白居住那么简单……”

说着皱眉苦苦深思,不断琢磨道:“既然是和你们一样的山,那么老子坐镇的居所之山肯定也需要学子们攀登!可是怎么攀登呢?住着睡觉这种事似乎不需要学习吧。”

文中子大有深意看他一眼,语带提点道:“你当年乃是绿林大豪,能进城池之中安歇的时候怕是没有几天吧。大多数的时间里,你都是啸傲山林。”

虬髯客眼睛一亮,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老子明白啦,这是让我天天操练那些小学子,嘿嘿,想要睡得安生,哪有那么简单。”

旁边牛进达哼哼两声,提醒道:“记住不要越线,该由我第五山训练的技巧还是由我第五山训练。”

虬髯客嘿了两声,满脸傲然道:“若是旷野生存之道,你这种只会领兵打仗的大将军能懂几许?”

牛进达看他一眼,好半天才缓缓点头道:“那边互补吧,老夫忽然醒悟这怕是陛下和渤海国主早就想到的事情,否则不可能把你我两人安排在第五第六两山,咱们这两山所授的东西乃有共同之处。”

虬髯客这才答应,不过仍旧道:“互补可以,但是该有的比拼不能丢,老子这辈子还没当过教书先生,我很想和你这个所谓的大将军比试比试。”

牛进达淡淡一笑,郑重点头道:“老夫接了!”

这时众人忽然发现,文中子一直目光看着那些小房子,老头子满脸都是赞叹和惊讶之色,似乎已经想通了李云坐镇第一山的原因。

众人心里微微一动,王硅轻手轻脚上前道:“文师,可否解惑?”

“好!”

文中子毫不迟疑点头,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息,赞叹道:“李云此子,天降圣人啊,他这个第一山,才是真正的山,若让老夫点评,可算古往今来第一山……”

第399章 【终究还是动杀机】

夜有微风,薄雾轻荡,天上一轮皎洁明月,照的满城一片银白。

朦胧月光之下,但见文中子遥指前方,语带感慨道:“问世间,何为第一?”

不等众人开口,直接开声又道:“此问若是发在二十年前,老夫会毫不迟疑回答两个字,登仙。”

老头子说着停了一停,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紧跟着又道:“哪怕是二十年后的今天,若是有人再次问出同样的话,老夫虽然不会再答登仙二字,但是很可能会回答另外两个字,学问。”

然后不等李绩等人有所领会,老头子继续往前又走两步,突然呵呵一笑,望着书院后墙的无数房屋,语带深意道:“但是到了今晚,喝过了李云的酒过三巡,老夫忽然悟出了更深一层的至理,我想这才是世间何为第一的真正答案……”

“敢问文师,答案乃何?”王硅第一个拱手询问。

文中子看了众人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极其淡然道:“生活。”

“生活?”

众人微微迟疑,各自皱眉深思。

然而文中子并不是一个喜欢让别人深思的教育家,老头子教导别人自有一套独门的办法,那就是:我并不需要你努力去琢磨,我直接把我悟通的理念灌输给你。

这种办法既简单,又有效,而且不用担心别人钻进牛角尖……

哪怕在场众人全是非同一般的人物,文中子仍旧以这种灌输的办法进行引导。

只听老头悠悠开口道:“生活,听起来何其简单也,衣食住行,可算生活,做工当差,可算生活,上至皇帝王族,下至黎民乞丐,每个人不管身份如何,也不管从事的行当如何,只要他生下来的那一天,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他一辈子永远摆不开的两个字,就是生活……”

所谓大道至简,越是深邃的道理越普通,文中子这番谆谆教诲,在场众人一点就通。

忽听老头子呵呵而笑,指着远处的房子道:“李云坐镇的第一山,应该叫做生活山,所以老夫才会发出感慨,认为他的山院可以成为古往今来第一山……其实何止古往今来,还可千百年以后,只要这座山院一直在坚守教化之道,那么它永远都是人世之间的第一山!”

书院七麓,生活之山。

李绩等人乃是武将,虽然智慧超群但是稍欠俗物,三位国公听得半懂非懂,只能隐隐约约联想起一些东西。

而王硅身为一代门阀族长,此时已经明白文中子为何发出惊人之赞。

“文师说的不错,学生终于明白了!”

王硅突然开口,其实是刻意解说其中道理给李绩等人听,语气故意放缓道:“咱们先前已经猜测出来,这些房屋连成一排乃是用来充当书院的院墙,房屋正门朝外,格局乃是商铺,又有小门开于内侧,方便书院学子进出,牛进达曾问,需要这么多开出这么小门进出么?现在老夫解你疑惑,答案是,需要!”

他说着停了一停,脸上现出猜透一切的酣畅,指着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小房子道:“李云啊,不愧是李云,他建造了如此多的商铺,每一个商铺留有单独的小门,他这是要干什么呢?他这要是让每个学子只走属于自己的门,哪怕有无数门,也只能选其一,此举用意为何呢?每个学子担负一间商铺……”

嗯哼?

每个学子担负一间商铺?

李绩等人眼中亮光一闪。

有时候,很多猜不透悟不通的事情只是一层窗户纸,只需要有人稍微点开一点,立马就能连贯想通所有的事。

牛进达第一个道:“老夫明白了,这同样是一门课业,难怪叫做生活之山,这里应是培养学子悟通生活之道的地方。”

李绩紧跟着点头,语带感慨道:“搁在大唐以前,世人轻贱商贾,哪怕是豪门大阀想要做生意,也得躲躲闪闪弄个傀儡人,直到范阳交易中心的出现,世人才明白商事一道实乃万事枢纽……”

李靖沉吟半晌,缓缓开口道:“开设此门课业,让学子们各自担负一间商铺,通过商事之锻炼,融会贯通世间诸事,那么,书院里教出来的再也不是书呆子。”

三个国公说到这里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道:“书院教出来的学子,个顶个都是精通万事的人才。”

嘶!

说完之后,各自先是倒抽一口冷气。

整座书院的格局,李云所构想的教化之道,至此,终于被他们给解读出来。

这是一份可以光耀史书的大手笔。

第六山。

第五山。

第四山。

第三山。

第二山。

最后,第一山……

……

牛进达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激动起来,颤声道:“老夫忽然觉得,后半辈子待在书院里也挺好,我年纪也不小了,国公封爵也到头了,即便还能捞到几场硬仗去打,估摸着建立的功勋也不会太大,相反若是留在书院里教书的话,嘿……”

剩下的话老牛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是在场众人的脑海中全都浮现出未来的某一幕。

待到书院开启那一日,必有满天下的学子涌来,一旦拜入门中,便是书院子弟,迎头照面第一棒,就是虬髯客坐镇的第六山。

虬髯客是干啥的?

二十年前就是绿林大豪。

号称风尘三侠之首,连李靖都是他的结拜三弟。

有他担任第六山的山长,那群刚刚接触书院的学子们必然要有苦头吃,众人可以想象的出,虬髯客必然要把绿林上的无数手段传授给学子们。

这就掌握了流窜生存之道。

然后,牛进达坐镇的第五山,练兵山。

满天下人都知道,牛进达练兵之时心肠最硬,这位国公一直担任千牛卫的执法官,几乎所有的大唐武将都曾挨过他的鞭子。

学子们经历了第五山之后,必然会在老牛的残暴摧残之下练出强硕体格。

这就打下了体魄基础。

接下来,李绩坐镇的第四山,运筹帷幄山。

运筹帷幄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老阴比们在大战之前耍心眼,谁的心思更阴,谁的计谋更坏,谁就能赢。

而整个大唐都知道,李绩算是军中老阴比的第一人,就算对上文官之中的长孙无忌,李绩也能和对方拼出一个平打平。

教导学子们运筹帷幄,实则乃是教导他们阴谋布局之篇,宁折不弯的将军,始终当不了帅才。

教会了阴谋布局还不行,学子们容易走岔了路,所以,接下来就是李靖坐镇的第三山,开疆拓土山。

世人都知道,李靖作战一向大开大阖,喜欢不断积累优势,最后一战定鼎。

这是要培养学子们的堂皇大气,免得最后教出来的全是蝇营狗苟之辈。

接受前面几山教育的同时,还要跟着第二山的山长们学习文业,第二山乃是孺子之山,最少要坐镇三个大儒,而整个天下才有几个大儒,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个……

培养至此,几乎已经算是教化之道的巅峰,然而学子们依旧不能出师,还有最后一门课业需要他们去做。

李云坐镇的第一山,生活之山。

书院后方这些小房子,每一间房子都是一个小商铺,这些小商铺的正门全都沿街,而大街对面就是渤海城的居民坊……

可以想见,将来必然繁华。

以李云做事的手段,恐怕学子们开设商铺的时候不会太轻松。

也许会征收重租,压迫学子们挖空心思去赚钱,也许会设置各种障碍,以便学子们锻炼突发应急的能力。

商贾之事,勾连万事,当学子们能够通过做生意赚到钱,能够无比圆滑的处理任何事,那时候,才算一个真能可以出师的人。

这样一个学子,精通的东西何其之多?

绿林大豪虬髯客教会他匪患生存之道,擅长匪患生存之道便可借之治理匪患。

牛进达的狠辣手腕铸造他的强硕体格,每一个学子都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李绩教会他阴谋诡计。

李靖教会他堂皇大气。

颜老夫子和文中子共同坐镇孺子山,再加上一位曾经五姓七望族长的王硅王大儒,三个大儒就是三个学派,几乎可以囊括所有的文业知识。

学会这一切之后,还要经商锻炼,掌握生活之道。

这样一个学子,精通的东西简直吓人。

而更吓人的是……

这座书院能培养多少这种学子?

在场众人心神震惊。

……

众人忽然发现,文中子一直仰头望天,似乎目光直直注视天中明月,老头子的脸上带有一丝怅然,隐隐的,还发出一声叹息。

众人心里有些好奇,王硅小心上前一步,拱手轻声问道:“文师?何忧叹?”

“叹李云!”

文中子毫不迟疑,张口便给了答案,然而答案说出之后,众人反而更加好奇,王硅忍不住道:“文师为何叹他?叹的又是什么?”

文中子收回望向明月的目光,转而深深看了众人一眼,有些伤感道:“老夫叹的是,他是个傻孩子。明明可以坐享权势清福,非要逼迫自己撑起天下,做圣人是一件能够累死人的大傻事,可他现在正往这件大傻事上死命的奔。”

众人莫名其妙,感觉老头子说的云山雾罩。

文中子是个喜欢灌输理念的人,随即便给众人解惑道:“你们想想,今晚是什么日子?”

嗯哼?

今晚是什么日子?

众人先是微微迟疑,随即才惊醒想起。

今晚,是李云的大婚之夜。

但听文中子一声感慨,道:“大婚之夜,实乃大喜,按照汉家的风俗,大喜之夜不动杀机,故因如此,这孩子专门借了这个名头,他以酒过三巡给吾送行,同时也给王硅送行,说是送行,却不上路,安排你们几个前来,把老夫和王硅割发代首,既解恩怨,又结友谊,用心之良苦,只为这一座书院,他为了自己的追求和梦想,按下了何等难以按下的杀心……”

说着看了王硅一眼,笑呵呵又道:“比如叔玠你,这几年一直在害他,你所做的那些狠辣勾当,怕是杀上一百次也难偿还,可他为了让书院保留一个大儒,为了让学子们多学一份文业,他借用大婚之日不动杀机的汉家风俗,专门在今夜割发代首饶恕了你。”

王硅肃重点头,好半天才深深吐出一口气,道:“他留下了王氏所有遗孤,甚至和李世民大吵了一仗。”

文中子忽然又指指自己,笑呵呵道:“再比如老夫,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二十年前,我名满天下,世人都赞我开设学坛,堪称儒林一代领袖,天下过半文士,曾于门下听读,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老夫乃是隐门七贤的第七人,七贤其实乃是自夸,七魔才是真事,打从北齐北周开始,隐门一直祸乱中原,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登仙,我们扶持一个皇朝然后灭掉这个皇朝,天下民不聊生,百姓水深火热,害民之恶,罪大恶极。”

说着停了一停,又道:“这些大罪和李云牵扯不上,但是老夫归来之时却抱着害他之心,先是准备送他妻子魔鬼之药,再是准备控制其妻给他下毒失力之药,这些事虽然没曾动手,然而老夫毕竟是打着这种盘算的,之所以没曾动手,也是因为被他直接揭穿,否则的话,也许已经动手干了……你们说,若你们换成李云,老夫这算不算该杀之罪。”

王硅不自觉点了点头,深有同感道:“该杀之罪。”

文中子哈哈一笑,道:“可他却饶恕了老夫,同样也是借着大婚之夜不动杀机的汉家风俗,他为了劝化老夫,甚至专门编撰了一本三字经,他在背诵之时磕磕巴巴,老夫一听就知道乃是新作不久,也许是临时起意,很可能是当场作出,如此用心良苦,还是为了书院,书院,就是他的梦想和追求,他,要开启民智……”

众人全都下意识点头,对文中子的说法深有感触。

然而文中子忽然怅然一笑,喃喃道:“可惜啊,这孩子终究还是要动杀机。”

第400章 【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

渤海国府,婚庆大宴,李云端着酒杯,走向第三处桌子。请百度搜-

原本汉家风俗的酒过三巡,乃是为了敬酒表达礼仪,然而现在谁都知道,李云的敬酒不那么好吃……

要给人送行!

……

噗通!

李云人还没到,有人已经跪倒地上,众人只见一个青年满脸苍白,浑身打着哆嗦道:“饶命,饶了我,渤海国主,我再也不敢了,啊啊啊啊,不要杀我啊,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不敢了,我其实一直就不敢!”

这青年一身华服,然而却灰头土脸,他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样子说不出的卑躬屈膝。

在这青年的旁边,席面上还有几人坐着,虽然努力保持平静,实则微微颤抖的身子已经出卖了他们。

李云缓缓上前,手端酒杯静静而立,地上那青年连滚带爬退后三尺,满脸惊恐道:“不,我不喝,我是荥阳郑氏的嫡长子,我们荥阳郑氏可以成为你的大靠山……”

噗嗤!

远处有人笑了。

荥阳郑氏成为渤海国主的大靠山?

你这小子怕不是被渤海国主吓傻了吧?

只听一人语带嘲讽,嘿嘿低声道:“诸位看清楚没有,这便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啧啧啧,以前觉得悠然出尘,现在怎么看着像条狗啊……”

四周响起窃窃私笑。

不远处的几桌席面上,荥阳郑氏的一众族老面色发青,族长郑勋手掌攥的咯吱作响,好半天才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艰难道:“这个蠢货想要害死郑家。”

旁边几个郑氏族老对视一眼,眼中忽然闪过狠辣杀机,低声道:“族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倘若任凭大公子这么犯浑下去,我郑氏刚刚和李云修补的关系又要破裂,皇族不可怕,李云才可怕。”

族长郑勋深深吸了口气,忽然眼角流泪闭上了眼睛,脸上全是痛苦之色,然而谁都知道他下定了决心。

那边的青年,叫郑怀仁,那是他的嫡生长子,是他曾经最看重的孩子。

“逐出,族谱……”简简单单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几个族老能体会族长的痛苦,这是亲手把孩子送给渤海国主去杀。

倘若大公子没有逐出族谱,那他不管如何都算是郑家之人,渤海国主今日大婚,其中一位平妻乃是玲珑公主,玲珑公主虽然不喜欢郑家,但郑家毕竟乃是玲珑公主的母族。

如今所有人都已知道,玲珑公主的母亲是郑家今代族长的亲姑姑。

也就是说,族长和玲珑公主是表亲。而他们族长的儿子,按照辈分要喊玲珑公主姑姑。

只要有着这一层亲戚关系存在,大公子勉强就可以算是渤海国主的晚辈,只要大公子没被逐出族谱,他喊渤海国主一声姑父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能有机会,就有可能被饶命……

然而现在,族长亲口下令将大公子逐出。

……

“诸位族老,代我宣布吧!”

郑氏族长郑勋忽然开口,语气十分艰难道:“一定抢在渤海国主前头,千万不要让他难做,郑家本就面临倾覆之危,好不容易才争到表妹的婚事操办机会,借着这个机会,郑家勉强和皇族修补了关系,老夫不能因为在乎自己的孩子,就把整个荥阳郑氏全都搭进去。”

其实郑勋年纪不大,今年只有四十,可他此时却一口一个老夫,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暮气十足。

心劲儿没了!

几个郑氏族老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迟疑和决绝,迟疑,是拉不下脸在众目睽睽下卑躬屈膝,决绝,则是因为深知此事绝对不能继续拖延。

“必须抢在李云开口之前,先把郑怀志的身份开除族谱,开除族谱之后,死的只有他一人……”

族老们终于眼神一狠,其中一人直接站起身来,大声道:“陛下,国主,我荥阳郑氏,有话要说。”

无数目光瞬息而来。

就连李世民都想听听郑氏打着什么算盘。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李云忽然轻轻开口,悠悠道:“有话要说?等会再说……”

嗯哼?

众人都是一怔,

郑氏几个族老满脸苍白。

……

只见李云单手端着酒杯,突然抬脚上前走了几步,地上跪着的青年郑怀志躲无可躲,只能靠在一根桌子腿上不断打哆嗦。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俯身下去缓缓伸出自己的手,微笑问道:“需不需要我拉你起来?跪在地上可不太方便喝酒。”

“不,不,不要……”郑怀志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抱着依靠的桌子腿,满脸恐惧道:“我不要喝你的酒,我不想喝你的酒,谁要喝了你的酒,谁就得被你给送行,送行就是死,送行就是上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哆哆嗦嗦胡言乱语,看着已经有些吓傻了的迹象。

“唉!”

李云轻轻一叹,缓缓直起了身子,他端着酒杯再次看了郑怀志一眼,随即又看了强撑平静坐在桌边的几个青年公子一眼,突然大有深意道:“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

众人都是一怔,不知他此话什么意思。

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

这听起来似乎是夸奖人的话啊。

却见李云轻轻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搁,语带深意又道:“世家公子,钟鸣鼎食,从小接受各种各样的严苛教育,掌握的知识和手段远非平民可比,你们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

说着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郑怀志,很是感慨又道:“比如你这位郑家的公子,虽然性格怯懦,虽然胆子很小,但是一旦给你机会,你绝对能掀起一番波澜,便如今日傍晚之事,你们雇佣悍匪躲在山中,倘若此事没能被人察觉,说不定真会被你们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郑怀志浑身哆嗦一下,懦懦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他们怂恿的,我只是一时冲动才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

李云呵呵而笑,看着他道:“仅仅因为一时冲动,便可雇佣几万悍匪,虽然你的钱财乃是攒于郑家,按说不算你的经营致富本领,但是仅凭你敢和人一起雇凶谋事,就可算是一种极大魄力的行为……”

说着缓缓仰头看天,用一种明显异样的语气继续道:“普通黎民百姓可没这个胆子,老百姓活的再苦也只是咬牙忍受。而你们呢?你们就有这个魄力胆敢干一干。不但有魄力敢干,你们谋划的还很深,仅仅几个世家公子,差点便掀起一场刀兵……”

郑怀志又打个哆嗦。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笑呵呵又道:“所以我才会发出刚才的感叹,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无用,是因为你们没能碰到机会,无能,那才是真正烂泥也扶不上墙的情况,而你们呢,你们哪一个也不是烂泥,你们个顶个都是人精……”

猛然一指郑怀志,哈哈笑道:“比如你到了现在,仍旧没放弃挣扎,你固然是性格怯懦,但却不可能胆小到如此程度,你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无非是想给人一种可怜惋惜进而博取同情,你用这种方式在向我示弱,暗示我从辈分上来算乃是你的长辈……”

这一番直接揭穿,宴会众人全都一怔,有人下意识看向躲在桌子腿部瑟瑟发抖的郑怀志,不由自主重复出李云刚才的那句话:“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

“不错!”李云又是哈哈一笑,不知为何似乎心情竟是十分畅怀,大声道:“无用是因为没有机会,无能才算烂泥扶不上墙。”

这话像是故意在揭穿打脸,然而婚宴上的众人却听出一些苗头,很多人目光看向地上跪着的郑怀志,众人隐隐感觉李云似乎别有用心。

“敢问渤海国主……”

不远处的郑家酒席之上,几个族老已经顾不得失礼,尤其是郑氏族长郑勋,这时竟然满脸狂喜跑了过来。

由于太过激动,郑勋一把抓住李云的手,颤声问道:“敢问渤海国主,呃…表…表妹夫,你方才的意思是否在说,你要给孩子们留个活命的机会?”

嗯哼?

此语一出,人人耸目。

地上的郑怀志急急抬头,脸上的渴望之色毫不掩饰。

“呼!”

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又重复一次刚才的话,语带深意道:“世家公子可以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

不等众人深思他的意思,他猛然看向郑氏族长郑勋,笑问道:“本国主耳力很好,方才我听到你似乎说了一句逐出族谱。”

郑勋微微一怔,但却不敢迟疑,硬着头皮艰难咽口唾沫,道:“那也是为了顾全大局,但有一丝希望也不敢放弃。”

“继续逐出吧!”

李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突然给出了自己的决定。

继续逐出?

郑氏族长迷惑当场。

这算什么?高高举起重重摔下吗?给人无限希望,突然一棍子打懵?

郑氏族长怔怔看着李云,在场众人也开始暗暗琢磨。

就连皇帝李世民都皱了皱眉,感觉李云今晚的举止有失身份。

郑怀志一旦被逐出族谱,直接的结果就是再无借口可饶,既然你心里早有这个打算,刚才又为什么连续给出那么多暗示,弄得所有人都以为你要放人一马,结果临到头来还是要把人给弄死。

又或者说,还有别的打算?

大唐第一狠人

大唐第一狠人

第401章【从此以后,西域多了一帮心狠手辣的马匪】

却见李云缓缓端起桌子的酒杯,然后冲着地上的郑怀志招了招手,这次郑怀志不敢继续伪装恐惧,不过身体却是真真正正的不断颤抖。

李云深深看他一眼,目光随即看向郑氏族长郑勋,道:“逐出族谱,不属郑家。”

似乎要等郑勋给他答复,所以说完之后笑吟吟看着对方。

郑勋苦涩一叹,点头道:“就依国主的意思办。”

这次没敢继续攀附喊一声表妹夫。

李云猛地转头,目光赫然转向李世民那边,遥遥喊道:“二大爷,劳烦您给帮个忙,郑怀志这几个人,民籍也给除了吧。”

嘶!

满院倒抽冷气之声。

有些人面带怜悯看向郑怀志等人。

逐出族谱之后,身份只是庶民,虽然凄惨,毕竟还有身份,可是现在要把民籍也给除了,那以后可是连个奴婢也算不上了。

“渤海国主这莫非是为了折辱么?按说他的心胸不至于如此狭隘吧。”

“那也不一定,毕竟是大婚之日被人冲了喜,这几个世家公子不知好歹,害的前代西府赵王出城杀人,前代赵王乃是渤海国主的父亲,这等于是自家长辈在大喜之日见了血,这事要是搁在本官身上,本官也许比渤海国主更加暴怒。”

“嘘,别乱说了,快看快看,渤海国主好像并非这个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云突然俯身伸手,也不管郑怀志如何挣扎,他一下把郑怀志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

然后,一杯酒,递了过去。

郑怀志满脸死灰的接在手中。

李云冲着一个侍卫招了招手,让人给自己也倒满了一杯,砰的一声,两个酒杯相互一撞,众人只听李云慢慢开口,大有深意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你是我的小辈,没有资格酒过三巡,表姑父我就以一杯酒为敬,送你们几个心狠手辣的公子哥出关吧。”

嗯哼?

这话里有话……

荥阳郑氏的族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整个人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又是惊喜又是激动,颤声道:“自称表姑父?自称表姑父?”

突然恶狠狠一脚,直接把郑怀志踢到在地,打骂道:“还不给你表姑夫磕头,谢他饶恕你一条狗命。”

郑怀志哪敢不从,脑袋重重撞在石板上。

这个头,他磕的很诚心。

李云这次没有阻拦,静静端着酒杯等他嗑完头,待到郑怀志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后,李云才再次冲他举了举酒杯。

此乃喜酒,敬者得喝。

郑怀志不敢多话,一样脖子直接全干了。

直到这时,李云才说出他的最终目的,道:“开除族谱,去掉民籍,从今天开始,你们再也不是大唐的人,不但不是世家公子,甚至连奴婢也算不上,我大唐乃是王道之国,国内不留没有身份的流窜犯,你们心狠手辣,你们满腹雄心,很好,滚离中原,给我往西去……”

滚离中原?

给我往西去?

宴会上不乏朝堂大佬,隐隐已经明白了李云的筹谋。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这是要把几个犯了死罪的世家公子赦免,把他们全都发配到大唐国境以外的西方,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这几个货色连李云都敢招惹,可见心中的抱负非同一般。渤海国主这般发配,即是惩罚也是使用。

“不错不错,这样收场就很好……”

不远处的酒宴正席之上,李世民很是释然点了点头,道:“毕竟是大婚之夜,杀人属于不吉,然而这几个孽障犯的罪名又不能久拖,否则便失去了雷霆震慑的意味,朕方才一直在犯愁,到底对他们杀是不杀,臭小子的办法很好,发配到西域和死了没区别。”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点头,压低声音轻轻道:“即是惩罚,也是使用,惩罚他们的死罪,使用他们的贪心。这几个小东西满腹欲望,竟敢雇佣几万悍匪就想谋事,咱家侄子把他们发配西域,那边可就多出了一股心狠手辣的马匪。只不过……”

皇后说着微微迟疑,越发小声道:“陛下,须得提前震慑恐吓一番,防止他们连汉人的商队也要抢。”

李世民摇了摇头,冷冷道:“开除族谱,去了民籍,他们只是西域马匪,如何会听朕的话?马匪是什么?马匪是最没人性的人,西域人他们抢,汉人他们也可以杀,这种事,朕有心无力。”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然而长孙皇后却恍然大悟,连忙点头道:“对对对,陛下说得对,这帮马匪和咱们大唐没关系,他们肆虐西域的时候连汉人也不放过。”

李世民嘿嘿两声,忽然以极其轻微的声音,若有所指道:“丝绸之路,阻断三百年了。”

……

砰!

李云忽然把酒杯一摔,目光看向桌子上的其他几个世家公子。

几个世家公子这次再也没有强撑平静的骨气,纷纷站起来道:“渤海国主,吾等罪该万死,愿意西出阳关,从此浪迹天涯。”

李云冷冷一声,森然道:“记住,有些界,不能越。一旦越了,就真得死了。”

几个世家公子心中一凛,颤声道:“国主放心,我们不会抢掠汉人商队,顶多只是演戏,暗中却会保护。”

李云挖了挖耳朵,淡淡道:“我没听到你们说的话。”

几个世家公子顿时领悟,各自忽然表现出咬牙切齿的仇恨之色,突然一起咆哮道:“李云,汝今日驱逐我等,削我族谱,除我汉籍,此仇不共戴天,有种你把我们全杀了。”

李云猛然作色,厉喝道:“本国主大婚之夜不见血,饶恕尔等狗命一条竟不感激,国府卫士何在,给我全都打出去。”

旁边急急冲过来几个世家公子的族中长辈,连连赔罪道:“渤海国主且给个面子。”

李云更加厉喝,宛如暴怒般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配要我的面子,今日不杀人,已是大仁慈,滚,都给本国主滚,国府书吏与我记载下来,这几个世家以后不准踏入渤海城半步,但有踏入者,杀。”

一番装腔作势,雷霆霹雳震天,几个世家公子表现的咬牙切齿,世家的长辈也被侍卫打出府门,夜色迷离之间,一路咆哮着离开了渤海城。

邦邦,邦邦!

城中忽然响起清脆的梆子声。

但听一个老迈的更夫声音缓缓传荡,响在暗夜微风里那么的悠扬,拖着长长腔调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子时已到,安眠沉歇……”

国府大宴无数人下意识仰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悬挂星河。

李世民第一个站起身来,轻轻吐口气道:“子时!”

长孙皇后紧跟着站起来,对着宴席上一直默默隐藏存在感的圣女大祭司笑道:“老三家的,恭喜你啊,说不定明年今日,你就可以做奶奶了。”

圣女大祭司目光慈爱看向李云这边。

在她旁边,李元霸呆呆坐着,忽然愣愣开口,说一句道:“儿子,要生孙子。我,做爷爷……”

说着咧嘴一笑,看着圣女大祭司道:“当年我抓了你,就是留着生娃的。”

圣女大祭司脸色又羞又怒,恶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李元霸伸手比划一下,道:“那么粗的一根大铁链子,栓着你的时候你照样动,可带劲了,咱儿子有铁链子吗?如果没有,你把我当你锁你那根送给她……”

长孙皇后噗嗤而笑。

圣女大祭司羞的飞奔而逃。

李元霸想不明白他错在哪里。

……

这时只见一群礼官列队而来,队伍里跟着恰好八个手托喜盘的喜娘,领头礼官丝毫不在意皇帝等人在场,直接越过众人走向李云,大声宣布道:“吉时已到,请入洞房……”

后面八个喜娘各自托起喜盘,嘻嘻打趣道:“老爷,您今夜先选哪一个?”

大婚之日,一日多娶。

一个正妻,六个正妻。

外加侍妾之首,足足娶了八人。

拜堂成亲可以一起,洞房花烛不能分身,整整八个老婆,都在等着洞房……

“老爷,您今夜先选哪一个?”喜娘们再次嘻嘻打趣,花枝招展不断勾引诱惑。

说是喜娘,其实都是侍女,汉家风俗就是这一点不好,妻子过门的时候非要带上通房丫头……

这些丫头不但要帮着主人争抢宠爱,还要兼职着伺候暖脚甚至担当喜娘,太令人气愤了,谁家结婚一次八个喜娘来问洞房?

“老爷呀,时辰真的不早了呢!”通房丫头们担任的喜娘们再次开口,嘻嘻哈哈勾搭道:“到底您今夜选哪一个嘛,选了之后奴婢们才好伺候您进房……”

其中一个丫头显然出身宫廷,乃是长孙皇后特意配给豆豆的侍女,这丫头仗着正妻丫鬟的身份,勾引李云的架势最凶。

其她七个喜娘也不遑多让,莺莺燕燕都想把李云拉到她们主人那一房,谁能成功,谁就早占先机,不但主人可以大受恩宠,她们做通房的侍女也有机会,一旦谁能怀个子嗣,那可就是诸侯的侍妾了。

选哪一个?

李云脸红了?

哼哼!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

大唐第一狠人

大唐第一狠人

第402章 【媳妇多了也犯愁】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但是选择的结果会很搞笑。

小孩心思单纯,特别遵从天性,做过父母的都知道,并且也都有如下体会,倘若有一大堆玩具放在孩子面前,小孩子先是选选这个,然后选选那个,选来又选去之后,突然张开小手使劲一搂,奶声奶气宣告道:“我全都要……”

呵呵!

李云恬不知耻的想说一句,谁还不是个没有长大的宝宝。

但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那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第一是丢不起那个人,毕竟现在是诸侯国主身份了,倘若今晚真的大被同眠全都要,固然能像韦小宝一样花差花差,但是恐怕不用几天,名声就得传荡天下……

到时不止汉家百姓,连周围各国亦然,所有人一旦提起渤海国主之名,恐怕第一反应就是竖起一根大拇指,看着像是羡慕赞叹之意,猛的冲着地面吐上一口浓痰。

也许酒楼茶肆还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说书先生啪的一敲惊堂木,无限鄙夷道:“诸位茶客,咱们今日要说的是,我呸,李云那个老骚男……”

画面太美,李云不敢想象。

这时代名声一旦臭大街,三岁孩子也敢当面啐他一口。

丢人还是其次,关键是有些人实在惹不起。

小孩子可以做选择题,大人却知道选了也白搭,选你可以选,选完你却得不到。别看眼下八个喜娘花枝招展的勾搭,似乎李云不管选谁都算合情合理,可惜……

可惜如果他真的敢选,怕不是当场就得被人打个半死。

比如他看着第二喜娘就很婀娜多姿,娇滴滴的勾搭声音也很入魂,这是程家陪送的同房侍女,柔美的像是一朵小花,显然程家是用了心的,程家知道程处雪脾气不好,所以专门选了个柔美娇滴的通房侍女,以便在婚后能帮着程处雪弥补缺陷。

好是好,馋人也真的是馋人。

可若是李云胆敢说出今晚我选程处雪,呵呵呵呵!

除了程咬金也许会咧嘴大笑,恐怕所有人都要微微摇头,微微摇头也就罢了,怕是有人直接会跳起来轮巴掌。

要问是谁有这个胆量,竟然敢打如今的李云?

哼哼。

圣女大祭司不敢吗?圣女最疼爱的乃是玲珑。敢选程处雪而不选玲珑,你是不给圣女大祭司面子喽?

长孙皇后不敢吗?皇后最属意的乃是阿瑶。敢选玲珑而不选阿瑶,长孙皇后怕是能把李云耳朵拧下来。

除了这两个母性长辈,还有其他人也不是善茬……

比如翟让老头,保准大耳刮子抽过来,比如李世民,同样也会大耳刮子伺候。男人注重家法,更加在意礼仪,别看今晚娶了八个老婆,李云其实能够选择的只有一个,倘若一旦选错,挨揍保证没跑。

李世民,翟让,长孙皇后,圣女大祭司……

这些人就算动手,李云顶多也就呵呵一笑,他铜筋铁骨,就当给自己挠痒痒了。

关键府里还有两个老家伙惹不起啊。

道童若是被他惹毛了,一道霹雳就能把他劈个外焦里嫩,前阵子因为在海边嘲讽祖师爷,结果被劈的光头秃瓢大半年,到如今头发还没长全呢,李云可不想再被劈上第二回。

除了道童祖师爷,还有齐嫣然的爷爷齐人王,那老家伙号称古往今来第一大魔头,光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存在,据说除了好事不干,一辈子啥事都干,偏偏世间无人克制,就连祖师爷也需要采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连哄带骗,并且还不敢太过激怒,否则齐大魔头很容易发疯掀桌子。

祖师爷属意的肯定是阿瑶。

齐老头在乎的肯定是孙女。

再想想其他几个媳妇的出身,个个身后都站着一大帮子大佬……

比如程处雪来自程家,亲姥爷乃是和李渊一个辈分的清河老叟,据说崔老爷子也是个护犊子的货,属于那种为了子孙后辈可以跟人掀桌子的人物,虽然前阵子李云和李世民联手震慑世家,世家已经被皇族给打的弯腰认输,可惜那是朝堂争斗,李云自然任意施展,若是因为选人洞房这事惹得崔老爷子发飙,那李云恐怕躲到天边也只能继续躲,还手是万万不能还手的,自古还没听说有晚辈因为亲事殴打长辈的例子。

又比如玲珑,身后站着的第一个支持者就是老娘,玲珑是圣女大祭司亲手养大的,不啻于把玲珑当成了亲闺女,当初玲珑身份尚未揭穿之时,曾用手段把李云弄到山洞里敲昏过去,事后长孙皇后怒而发飙,然而圣女大祭司仍旧要送给玲珑一个铁锁链的扣子,那是不讲任何道理的宠溺和疼爱,大祭司绝对是玲珑最为坚定的支持者。有大祭司这面旗帜在前面杵着,荥阳郑氏肯定在后面摇旗呐喊,别的事情他们也许会害怕李云,但是关于选人通房这件事情么,呵呵,争到房里的才是男人。

再比如老四齐嫣然,身后同样杵着一尊大神,如今李云还不知道隐门势力到底有多大,但是光凭齐老头一个疯子就够他喝一壶的。

老五最可爱,靺鞨小野猫,月牙儿性格娇憨,实乃李云的贴心小宝宝,可惜娇憨的只是月牙儿,月牙儿的母族可不是好相与的,那些穷困潦倒的家伙骨子里只有两件事,钱,祖宗传下的规矩……如果钱和规矩相互冲撞,钱可以扔到一边回头再挣。

而靺鞨人的祖宗规矩是什么呢?他们的规矩乃是成亲女孩对男人的忠诚。

别看靺鞨女人经常换丈夫,那是被穷山恶水逼迫必须活下去的无奈,其实靺鞨女人最为忠贞,一辈子只会牵挂一个男人。如果李云胆敢对月牙儿表现出任何不喜,很好,靺鞨人会教育他什么叫做规矩,这个规矩不是针对李云,而是靺鞨人会把月牙儿给打死。理由很简单,一个女孩的第一个丈夫不在意她……

老六很简单,武家小媚娘,这丫头虽然家世一般,勉强只是个国公嫡女,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威胁力,但是李云却深知这丫头也是个狠茬子。

老七最简单,今晚才认识,按说应该是所有妻子之间最平凡一个,偏偏最平凡的一个却惊动了祖师爷和齐疯子,单只这一点,谁敢确定老七身后没有藏着尚未现身的庞大势力?

这还只是妻子,此外还有个侍妾,卢家的卢小隐虽然没能位列妻子之中,但却拥有着如同妻子一般的拜堂成亲资格,卢家虽然没落了,可是天下姓卢的何其多?单看成亲之时那一场天下卢姓齐赴渤海的架势,谁敢说卢小隐是个可以随便折辱的侍妾?

老婆多了,也犯愁啊!

……

李云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头皮发麻。

倘若是平时的夜晚,他不管选谁都是合情合理,毕竟他是一家之主,想待在哪个媳妇房里就待在哪个媳妇房里,偏偏今晚不行,今晚乃是洞房之夜。

汉家民族最在意的就是第一次。

这种在意甚至上升到了蒙羞和屈辱的地步。

也正因如此,所以才难选择。

不管他选哪个老婆洞房,必然要惹毛其她几家的支持者,唯一能够服众的也许只有正妻阿瑶,偏偏李云却无限憋屈的不能选。

为啥?

阿瑶拜堂之后早早就给了暗示……

每个女孩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

李云恨死了这个不方便。

……

更可恨的是领队的礼官,竟然在李云满心无力的档口出声提醒,看似好心,实则欠抽,次吗二楞道:“国主殿下,时辰可不早啦,洞房花烛夜,吉时不可托,您不管如何总得选一个吧,光是这么干巴巴站着可不成,陛下和娘娘都看着呢,满院子的宾客也都等着呢……”

“闭嘴!”

李云恶狠狠瞪他一眼。

哪知礼官也是个硬茬子,闻言冷冷一哼傲气一笑,道:“让本官闭嘴也成,国主殿下先把洞房选定了再说,按照咱们汉家规矩,洞房还有两项礼仪,这两项礼仪不可不做,等您做完以后再治罪微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您看看微臣会不会牙蹦半个不字?”

沃妮马,这还是头忠于礼仪职责的倔驴。并且还一口绿林黑话,说不定当年也是瓦岗山上的老土匪。

能担当他婚礼司仪的礼官,至少也得是国侯一级的重臣,说不定还是自家长辈,李云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无奈翻个白眼,悻悻然转过头去。

转过头也没有好待遇,院子里一众长辈的眼神明显已经开始杀气腾腾了。

李云被盯的心里发毛。

再拖下去,确实不像话。

也罢,死就死吧。

众目睽睽之下,他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大声道:“我选,小盲瞎。今晚洞房花烛,先从老七开始……”

砰的一声。

有人重重一砸桌子。

但见李世民面色铁青,长孙皇后凤眉倒竖,皇帝两口子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幽幽道:“乖侄儿,你重新选……”

说不出的杀气腾腾。

……

……0点还有一章更新,且稍耐。

山下出水说

顺便推荐大家一本书《汉当兴》:刘禅抬着老爹刘备复兴大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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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大唐舔狗的第一次争锋】

不止皇帝皇后,院子里还有其他人怒色冲冲,大祭司幽幽黯叹一声,惹得李元霸杀气腾腾看了过来。

此外又有其她几个媳妇的母族,或者沾亲带故的利益共同体,所有人全都面带不满,猛然听到有人嗷嗷一嗓子,道:‘大家伙儿并肩子上’。

浓浓的悍匪风格。

并肩子上干啥?

怕是要抄家伙弄挺李云丫的。

仿佛一刻之间满世皆敌。

然而越是这种气氛之下,李云反而有了坚持下去的劲头。

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语带决然道:“我选,小盲瞎,今晚洞房花烛,先从老七开始。”

……

第一次喊,别人还当他是一时冲动,然而第二次再这么喊,并且语气变得很是决然,这时候谁都明白,李云是铁了心要选第七平妻。

“哼!”

李世民忽然重重一哼,借此表达心中的不满。

旁边长孙皇后面色苍白,喃喃开口道:“这可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大婚第一夜不宿正房,以后那个孩子如何还能抬起头。”

皇后忽然看向李云,眼圈通红像是哀求,苦涩开口道:“好侄儿,你可怜可怜阿瑶行不行?你娶了八个媳妇,第一天却蒙羞与她,这会死人的,这真会死人的啊,那丫头的性格,外柔内刚……”

堂堂一国皇后,差点哭出声乞求,李云再也不敢隐瞒,急急窜过去扶助皇后,压低声音道:“二大娘,这是阿瑶的意思,今晚拜堂成亲那会,她悄悄给我私语,专门叮嘱过我,今晚别却她那。”

“这怎么可能?女人哪有把丈夫往外推的?”长孙皇后想也不想,一脸愤怒看着李云,道:“你竟然学会撒谎了……”

话还没有说完,猛然看清侄子脸上的无奈和憋屈,似乎脸色还带着涨红,似有不便明说之处,长孙皇后何等精明,脑中陡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啊?本宫明白了。”

古代极其讲究规矩,其实也算封建迷信,女子月事之间,总认为乃是不洁,这段期间做妻子的一般不想让丈夫进房,生怕污秽冲撞了自家丈夫惹来霉运,属于很不吉利的事情,汉家风俗一向如此。

长孙皇后乃是过来人,李云的暗示她一听就懂,也正因为懂了,所以瞬间明白侄子的憋屈。

大婚之夜,该选正妻,除了选择正妻洞房可以服众,除此之外不管选谁都会让另外几家不舒服。

偏偏正妻阿瑶不准李云选她。

……

“这事,这事,这事你看弄的,太巧了吧……”

长孙皇后哭笑不得,消气之后又对侄子开启了同情,皇后忽然伸手一拉李世民,凶巴巴道:“陛下,眼下可不是朝堂,今晚乃是家族小辈喜事,属于皇族自家里的内事,所以臣妾算不得干政,臣妾绝对替侄儿撑一撑腰,他选哪个,就是哪个。”

李世民此时也醒悟了李云的暗示,但是身为男性长辈的他比皇后更觉尴尬,闻言只能干巴巴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朕觉得今晚菜肴不错,朕欲留在桌上继续喝几杯,等会洞房还有两项礼仪,观音婢你看着去操持就是。”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凤目威严四周一扫,凶巴巴又道:“本宫认为,规矩也不全是不能破的,比如有些时候不合时宜,如何还能死脑筋硬守规矩,今晚来贺的除了亲戚就是家人,想必大家都能体谅一番吧。”

李世民也在一边顺势说了句道:“可以第一,也可第七,顺来倒来,勉强都是第一,应算合规,未破礼仪。”

皇帝和皇后同时表态,并且表态的话语分明是硬往道理上靠,能混朝堂的没有傻子,钟鸣鼎食的世家更加没有傻子,喜宴众人虽然不知道李云为什么不选阿瑶,但却隐隐猜到这其中必然有说不出的苦衷。

而那些经过人事的女眷,渐渐已经品出了其中三味。

所有人慢慢都知道了李云的苦衷。

既然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选择是做第一个洞房就不是折辱别家了……

……

“啊哈哈哈,行!”

程咬金第一个开口大笑,但见老妖精恬突然不知耻的端起一杯酒,对着程家左近的几张酒席桌子道:“诸位都喝一杯,相互消消火气,虚头巴脑的名头,咱程家从来都不在乎,其实我家处雪不需要争抢第一,早在十几年前两个娃娃已经洞房过了……”

噗嗤!

四周一片喷溅酒水的声音。

无数人面色发青看着老程,真想冲上来一巴掌拍死这货。

听听,刚才那是人话吗?

吹嘘也没这么不要脸的吧?还十几年前两个娃娃已经洞房了?那时候李云和程处雪才多大,小孩子一起过家家么。

再说了,十几年前李云还流落河北呢。以你程老不要脸的精明,你会让闺女喜欢上一个穷小子?

我呸!

没脸没皮程咬金,果然当世第一人。

老程却不管众人鄙夷,只顾继续表现,突然一脸博大宽厚,正气十足又对程家那几桌宾客道:“诸位都知道,程家一向大仁大义,闺女调教的也好,从来不会争风吃醋,诸位都是我程家亲戚,自然不缺乏心胸宽广之风范,今晚洞房这件事啊,咱们就先给别的几家让让吧。尤其那个老七,听说是个更夫的闺女,孤零零的,多可怜,就她了吧,俺老程没话说。”

这话自吹自擂之间,不忘顺着皇帝皇后的话儿往上爬,在场众人虽然听得一脸腻味,最终还是选择捏着鼻子忍了,只不过心里很是不爽,于是各自举起酒杯找茬,看样子不用细说也知道,老程今晚绝对得被灌倒在桌子底下。

……

程家做出表态,紧跟着就是郑家。

郑氏族长郑勋今晚感激李云放他儿子一马,再加上一心想要攀附玲珑作为靠山,连忙道:“方才听陛下说起规矩,下官突然心中有所明悟,正妻第一,平妻第七,一个是正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一,汉家传下的风俗之说第一,但却没说倒数第一还是正数第一,渤海国主选择第七平妻洞房,实乃点醒世人千百年来的误区也,此事堪可赞叹,引为婚姻美谈……”

呕!

好几桌子客人装作喝多了干呕起来。

其中一桌有人站起来,赫然是武家小媚娘的老爹武士彠,但见这位国公一脸怒色,十分不齿的看着郑氏族长,破口骂道:“郑勋,你要不要脸,堂堂五姓七望,世家的脸面丢光了……”

郑勋打个哈哈,目光毫不畏惧看过去,冷不丁问道:“那么老夫很想听听,应国公认为该选哪个?”

武士彠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我家…呃…自然是我家闺女要让一让。”

郑勋哈了一声,故意挑衅道:“我还当你不同意渤海国主的选择呢?”

“那怎么可能?”武士彠一脸浩然正气,义正言辞道:“洞房花烛夜,原本私人家,这种男女之事,只由自家做主,老夫虽然是渤海国主的岳丈,可也不能因为疼爱闺女就恼他不选,再说了,老夫也听闻那个老七孤零零可怜,而且还是一个天生无法视物的小盲瞎,老夫心性柔软,见不得可怜女娃,我女婿选她第一个洞房,老夫岂能有所二话……”

郑勋看着他一脸正气的义正言辞,好半天才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转身而回,趁人不注意冲着地上呸了一口,途经武士彠身边的时候,猛然用一种只有他和武士彠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果然能当国公的没一个好鸟,以后谁要再说大唐只有三个滚刀肉,老夫先就呸他一个满脸,然后拉他前来找你武士彠。”

武士彠面皮不变,嘿嘿两声道:“老夫当年号称一喷九。”

郑勋狠狠剜他一眼。

……

皇帝皇后表态,程家郑家支持,武妹妹的老爹一脸义正言辞,说出的话语却比舔狗更舔,然而谁也没有聊到,文官才是最不要脸的一群人。

但见一个货色慢悠悠起身,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捻着胡须,突然做出仰头望月壮,大声感慨道:“噫吁兮……”

这分明是要开始作诗歌颂的架势。

沃妮马!

在场众人全都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有个武勋出身的国侯实乃忍耐不住,陡然抽冷子一拳,砸了那货一个乌眼青,这国侯骂骂咧咧道:“差不多就行了,非要上赶着往上舔?老子刚喝了几杯酒,可不想当场吐出来。”

可惜……

“噫吁兮!”

那文官眼圈乌青,照样仰头大声感慨,吟诗曰:“古有大婚第一,今有大婚第七,第一或是第七,其实都是第一,赞兮,此事当浮一大白。”

众人面面相觑,捏着鼻子听完酸臭无比的诗词。

然而那文官却沾沾自喜,以为做出了一首千古绝唱,手中酒杯一直不停,喝完一杯倒上一杯,不断惊赞道:当浮一大白。

李世民脸色发黑,牙齿咯咯作响道:“这混账事故意来骗酒喝的吧?”

……

那礼官眼见场面越来越胡闹,连忙大喊一声道:“吉时已至,送入洞房,有请晋阳公主,有请丫丫小囡,两位喜童一起登场,引领新郎洞房之路……”

喜童引路,这又是汉家大婚的一项礼仪。

重感冒,歇一天

打吊瓶好几天了,不但没好反而更重了,今晚终于扛不住,决定歇一天,请谅解。

山下出水留

谢谢!

第404章 【小兕子和小丫丫的问答】

剪刀这东西,古代就有了,小兕子手里托着的托盘,里面放了一把精致无比的小剪刀。

红绳这东西,古代也有了,丫丫同样托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搁着一团丝绦染成的小红绳。

夜色迷离,薄雾轻荡,两个小家伙各自努力托着托盘,步履蹒跚摇摇晃晃的在前面走着。

一边走,一边还小声讨论。

并且讨论的话题显得特别高端。

只听先是小兕子一脸骄傲,声音却透着丝丝小心,似乎要跟好伙伴分享天大机密,所以说话的时候努力歪着小脑袋,侧头对丫丫道:“你知道么,我大哥可厉害了,我大哥敢娶妻子,而且一次娶了八个妻子。”

“妻子是什么?”

丫丫努力端着托盘,努力使自己的知识不落人后,道:“是婆娘么?妻子是不是婆娘?丫丫村里的四爷爷经常跟丫丫说,丫丫也是有娘亲的孩子,我娘就是爹爹的婆娘,我娘是个很能干很贤惠的婆娘……”

“婆娘?”

小兕子小声重复一下,随即小大人一般点头,郑重道:“对的,就是婆娘,我大哥娶了八个妻子,八个妻子都是他的婆娘。”

丫丫的小脸上顿时显出羡慕,咬着小小的嘴唇道:“那他的孩子肯定过的很好,同时有八个娘亲疼爱着呢。”

小兕子歪了歪脑袋,想了想道:“也不一定好,有些姨娘不是真心疼爱,比如我有好几十个姨娘,有些人笑起来特别的假。哦哦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姨娘吧,我跟你说,姨娘就是我父皇的普通妃子,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父皇,父皇就是我爹,几十个姨娘全是我爹的婆娘……”

丫丫睁大了眼睛,‘震惊’道:“你爹有几十个婆娘?”

小兕子顿时犯愁起来,想要放下托盘掰开手指头计算,但又想起母后专门叮嘱,大哥的喜盘不能放下,于是小家伙只能苦恼的咬了咬嘴唇,很是吃力的开始默算起来。

可惜好半天后,忽然带着哭腔道:“怎么办,怎么办,我算不清楚了,我不知道父皇有多少妃子……丫丫,你不要笑话我,兕子姐姐没能学好算术,呜呜呜,兕子不是个好公主,兕子竟然没有学好算术……”

丫丫连忙安抚她,一脸娇憨道:“你懂那么多,你是个好公主。丫丫可笨了,丫丫不会算术。”

小兕子顿时不哭了,连忙很是温柔的对丫丫进行反向安抚,同样娇憨道:“你不用怕,你以后就住在这里,我从小被父皇送给大哥抚养,我大哥会教给咱们很多很多的东西……”

说着感觉不够厉害,两只小手托着托盘做个摇晃一大圈的动作,类似于囊括,又像是比划,十分夸张道:“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那种多。我大哥可厉害了,他懂得天底下所有的东西,以后都要教给我们,我们会成为很厉害的女学子。”

丫丫使劲的重重点头,小脸现出兴奋神往之色,她也把小手里的托盘端着比划,做出类似小兕子一般的囊括动作,欢喜问道:“是不是这种很多很多,你大哥要教给我们者众多。”

孩子聊天,容易歪楼,并且言语磕磕巴巴,一件事要用啰里啰嗦的句子重复半天才能表达清楚,后面几个跟随的礼官苦笑不得,只能小心翼翼提醒在后面提醒道:“晋阳公主,丫丫姑娘,咱们还有正事要做呢,讨论课业的事情可以留待以后,你们回头看看,渤海国主一直跟着咱们呢,两位小贵人乃是喜娘,这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事,如果你们不给渤海国主指引婚路,他今晚可是没有资格进入自己洞房呢。”

“那大哥岂不要睡在外面?”

小兕子很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一群礼官呵呵低笑,善意撒谎道:“所以说呀,需要两位小贵人赶紧指引婚路。”

顺手一指两个小家伙手里的喜盘,低声又道:“还有这东西,千万别跌落地上,刚才你们两位用它连续比划,差点把里面的小剪刀和小红绳掉落,这可是不吉利的事情,你们嫂子会哭的。剪刀落地,红绳飘飞,这代表她的婚姻不幸福,属于不受上苍赐福的苦女人。”

小兕子‘震惊’的长大了嘴巴,随即努力端稳了手中的托盘,丫丫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小手死死抓着托盘不敢乱动。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冷哼,李云的语气有些不悦,道:“有些善意的谎言,本身就是伤害孩子,尔等立刻道歉,你们吓坏了她俩。”

礼官们脊背一凉,想也不想直接拱手,所有人深深弯腰下去,对着兕子和丫丫无比郑重道:“臣等有罪。”

兕子和丫丫眨眨眼睛,好奇的越过人头去看李云,却见李云远远冲她俩一笑,温声道:“乖,给大哥领路。他们虽然骗了你俩,但是有一件事没有骗,大哥确实需要你们指引婚路,这是咱们汉家成亲的礼仪。”

小兕子连忙郑重点头,旁边小丫丫也打起了精神,两个小家伙再次步履蹒跚托着喜盘,顺着渤海国府的一条路径往前走。

可惜小孩子心性跳脱,很快又忍不住开始说话,先是小兕子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努力忍耐着说话的渴望,可惜忍耐仅仅持续一两个喘息,小家伙直接就忍耐不住了,偷偷摸摸对着丫丫炫耀道:“你知不知道,我大哥的妻子可好看了。”

丫丫连忙点头,很急骄傲道:“这事我知道,我傍晚的时候见过她们,那时候她们刚刚被迎亲,我爹爹让我去青纱帐前撒粮食,你知道撒粮食干什么吗?撒粮食代表着百姓的祝福,丫丫是个百姓,所以去撒粮食。”

这话题眼看又要歪楼,幸好小兕子心里最骄傲的是大哥的妻子很好看,竟然很神奇的稳住了话题,一脸娇憨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大哥的哪个妻子最好看?”

如此对话模式,搁在大人身上怕是能愁死,偏偏小孩子竟能跳跃性衔接,只见丫丫很是郑重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后面跟着的一群礼官满脸憋屈,偏又不敢出声提醒两个小家伙,所有人只能慢慢拖着步子,苦苦等待小家伙们问答完毕。

果然只听小兕子很是惊奇,侧着小脑袋看着丫丫问道:“那你说说看,我大哥的哪个妻子最好看?”

这分明是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偏偏丫丫完全不嫌弃啰嗦,反而很是郑重再次点了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噗!

终于有个礼官憋屈不住,口中发出一声努力压制的喷气声。

两个小家伙同时看向他,很是费解这个礼官怎么了。

礼官憋的满脸通红,但又不敢招惹两小,只能小心翼翼提醒,故意装作很好奇道:“是谁啊,到底是谁?微臣也等着听答案呢,丫丫小姑娘您给说一说行不行。”

丫丫这才想起应该回答小兕子的问题,连忙道:“我觉得那个头戴铁扣的最好看。”

“头戴铁扣的?”

礼官茫然回忆,不知说的哪怕。

幸好旁边另一个礼官机灵,知道这是小孩子特有的观察点,连忙道:“头戴铁扣饰物,应是玲珑无疑,玲珑公主乃是草原金刀可汗,容貌确实堪称盖压一个时代。”

其余礼官不约而同点头,深有同感道:“确实如此,风华绝代。”

然而小兕子却很不满意,哼一声道:“不对,玲珑嫂嫂不是最好看的。你们这些人眼力太差,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看……”

“玲珑公主不是最美的?”

一众礼官面色抽搐,想要反驳又不敢反驳。

就连远远跟在后面的李云也嘴角抽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和小兕子说个清楚。

玲珑之美,天下折服,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礼官们总不能为了讨好一个小公主而睁着眼睛说瞎话吧,若是搁在后世的清朝也许会有,但是大唐时代的官员毕竟还要点脸。

李云身后,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呵呵低笑,两个女性长辈远远看着小兕子和丫丫,眼中的温柔和慈爱能把人给融化了。

……

小兕子明显很是不满,但又觉得自己应该胸怀大度,于是侧着小脑袋对丫丫又道:“我们是好朋友,我允许你重新猜一次,你再好好想想,我大哥的哪个妻子最好看?”

丫丫这次显得有些紧张,想了好半天才小声问道:“是那个乘着仙鹤飞天的仙女吗?”

小兕子失望摇头,叹口气道:“那是我的第四嫂嫂,她也算不上最漂亮的人,虽然她很厉害,经常给我观看仙术,可她不是嫂嫂里面最好看的,她只能算是仙女之中最好看的。”

丫丫再次努力回忆,又小声道:“是那个靺鞨人的大姐姐吗?那个大姐姐经常在城中帮助别人。丫丫和爹爹刚刚逃荒来到渤海的时候,第一顿饭就是那个靺鞨大姐姐施舍给我们的,那是很浓很香的一碗粥,大姐姐还呵斥问我爹爹有没有给我断过盐……”

小兕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悲怜天人看着丫丫道:“虽然你很可怜,但你又猜错了,那是我的第五嫂嫂,她也算不上最为好看的人,她只是性格善良,喜欢陪着小孩子玩。”

于是丫丫努力又猜,可惜连续猜了好几次都不对。

小兕子渐渐竟有委屈要哭的架势。

礼官们也开始好奇起来,全都小心翼翼跟在后面,大家都不知道小兕子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想要安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

终于丫丫似乎‘开窍’了,欢喜大声叫道:“丫丫想到了,是咱们引路要去的那个人,你大哥选择她作为洞房,肯定是她长的最为好看……”

小兕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这章是生活日常流的写作手法,看似平淡其实蕴含温馨,最主要的是,埋伏笔用的。等会还有一章……

第405章 【圣女,你和李元霸还能再生……】

时间已经不早,然而负责引路的两个喜童却闹起了矛盾。

倘若这种事情搁在民间普通之间,后面跟着的大人早已开口进行呵斥,但是小兕子不同,她是大唐最钟爱的小公主。

礼官们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呵斥这位小公主。

就算是丫丫,他们也不敢乱动嘴皮子。

别看只是个普通贫民的孩子,可是这个普通贫民的孩子一点不普通。

天下间,有几个孩子能给渤海国主当喜童?

天下间,有几个孩子能被长孙皇后一见欣喜?

礼官们可是早就听说了,这个小丫丫乃是皇后在大街上发现的小可爱,当时直接钦点,要她担任喜童。

骂不得,骂了会遭殃。

呵斥也不行,小孩子会吓哭。

可是,时间真的不能拖下去啊,渤海国府这么大,从前院到后宅足足上千步远,倘若任凭两个小家伙拌嘴胡闹,怕是等到天亮也走不到李云的婚房。

……

幸好,事情有了转折。

只听小兕子哇哇大哭,似乎受到了莫大委屈,但是小兕子心底善良无比,自始至终不愿恼怒自己的好朋友,只是道:“你猜错了,你又猜错了,丫丫,你以后不能再猜错。”

丫丫很是紧张,委屈的也要哭起来,道:“兕子姐姐,我很小,我从小跟着爹爹过活,我没见过你们家的这种大规矩。”

兕子端着喜盘,腾不出小手去擦眼泪,只能泪眼婆娑对她道:“这不是规矩,我不会用规矩欺负你,我只是要告诉你,你猜的那些嫂嫂都不对,你记住了,最好看的嫂嫂是阿瑶,她特别的美,特别的善良,我四岁的时候被父皇送给大哥抚养,其实一直是阿瑶嫂嫂在抚养,阿瑶嫂嫂是最好看的嫂嫂,所有的嫂嫂全都比不上她。”

童言无忌,发自真心。

这一刻,礼官们终于明白了小公主的心思。

在小兕子眼中,阿瑶乃是母亲一般的存在,天下孩子眼中,母亲都是最美的人。

“阿瑶王妃……”

一个礼官喃喃出声,感慨着想要说句什么,旁边另一个礼官突然瞪他两眼,压低声音提醒道:“尊崇可以,别乱说话。”

刚才那礼官顿时脸色一紧,郑重道:“多承警醒。”

众人看到小兕子还在哭哭啼啼,端着喜盘的小手都有些不稳,偏偏众人不敢上前劝慰,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幸好小孩子有着小孩子的圈子。

小孩子的喜悦和苦恼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只见丫丫轻轻侧头转身,同时努力用自己的托盘顶住小兕子手里的托盘,很是担忧的道:“兕子姐姐,你不能再哭了,你哭的摇摇晃晃,你托盘里的小剪刀快要掉了。”

仅仅这么四句略显词不达意的话,然而小兕子的哭声直接戛然而止,但见小家伙使劲端稳托盘,对丫丫郑重很是郑重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哭,这是大哥的喜盘,咱们得帮他端着。”

丫丫也努力端稳托盘,忽然很是小声对她保证道:“我以后会记住,阿瑶嫂嫂才是最美的。”

小兕子顿时大喜,挂着鼻涕眼泪欢喜道:“我就知道,丫丫是个好妹妹,听我的,准没错……”

说着突然鬼鬼祟祟低头,分享小秘密一般对丫丫道:“等会咱们引完婚路,我就带你去阿瑶嫂嫂那里,我介绍阿瑶嫂嫂给你认识,让阿瑶嫂嫂抱着你玩。她可好了,从来不嫌弃小孩子调皮。而且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连皇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她。”

丫丫很是憧憬眨着眼,小嘴里面努力吞咽着唾沫。

后面一群礼官悄悄对视,终于趁机小声提醒道:“多谢晋阳公主,让我们知道原来阿瑶王妃才是最好的,小公主歇息好了没有,咱们是不是再往前面走一段?”

……

兕子因为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所以心情变得格外舒畅,她和丫丫对视咯咯而笑,开心快乐的再次托着喜盘行走。

队伍最后放,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一直默默跟随,两个母性长辈眼中充满温柔,远远看着两个孩子从争辩到复合,长孙皇后眼中无限宠溺,圣女大祭司面带憧憬,忽然轻轻道:“等待来年此日……”

皇后噗嗤一声,对她打趣道:“弟妹这是急着抱孙子啦?”

圣女并不遮掩心思,点点头道:“想!”

长孙忽然眼珠子转动几下,吃吃低笑道:“如今三弟被老神仙复生,弟妹你也正是如虎之年,咱们李家三房只有臭小子一个,弟妹何不可怜可怜他孤苦伶仃,老三身板那么好,弟妹你乃绝世高人,不如,不如……”

圣女大祭司满脸通红,羞的脑袋直接戳进胸口,急急道:“二嫂勿要乱说,我和玄子已经无缘无份。”

“是吗!”

长孙皇后坏笑起来,故意拉长腔道:“…玄…子…?”

圣女大祭司脸色更红,热辣辣的脸腮涨疼,慌里慌张转身想跑,解释道:“我突然想到还有事。”

哪知长孙皇后突然一把拽住她,神色庄重道:“地方到了,你这做婆婆的可不能走。”

圣女大祭司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前方已到后宅,夜色间的月光下矗立着一排溜的小院子。

那队由小兕子和小丫丫领队的送房队伍,此时正站在其中一座小院子的门口敲门。

而那小院子的门口,分明站着一个秀色可餐的喜娘,那喜娘不久之前也曾露面,分明是连同其她七个喜娘一起去请李云的其中一位。只不过那喜娘和其她几个不一样,其她几个都是新娘家族陪送的侍女,这喜娘却是长孙皇后临时补充,只因李云的第七平妻乃是仓促出现。

此时那喜娘浑身紧张带着欢喜,欢喜之中带着无比的忐忑,似乎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是如此大起大浮,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她的身份还是一个侍女,她是随着大唐车队前来渤海的,原本是为了侍候随帝而来的各位妃子,按照传说之中的传说,侍女一辈子只有一个机缘,那就是被李世民偶然看中,也许会有一次侍寝的机会。

但是那种机会仅仅只是前朝时代的传说,因为大唐后宫从未有过皇帝征召宫女的说法。

就算有,其实也不算多么幸福的事。

毕竟李世民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陪着四十岁的老男人睡觉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

但是现在,她很快乐。

只因渤海国主突然多娶了一个,并且多娶的这个乃是孤身而来,皇后情急之下临时抓人,而她当时恰好抱着一床喜被在布置婚房……

仿佛咣当一声,老天爷砸下来一个厚赐。

她成了第七平妻的丫鬟。

这可是通房丫鬟。

……

小兕子和丫丫端着喜盘,正在礼官的指引下做着某种礼仪,那位喜娘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也在礼官的指引下做着迎接的礼仪。

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远远看着,默默等候礼仪结束之后的小院子开门,趁着这一丝空荡,长孙皇后忽然开口,问圣女大祭司道:“弟妹看看这个侍女可还看的过眼?若是不够知书达理的话咱们可以换……”

天下从未有过绝对的公平。

长孙皇后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很可能会判定一个女孩一生的未来。

幸好圣女大祭司并未点头,只是有些遗憾道:“若是能够提早准备,我可以从草原选出一个更好的,我麾下拥有几万女性祭祀,个个都是皎洁如月的好丫头。”

长孙皇后吃吃一笑,指着那喜娘道:“这可是宫中的侍女,选拔之难未必差过你们草原的祭祀,不但花容月貌,而且培养房术,你们草原的祭祀虽然不凡,可是担任通房丫鬟未必顶事,要想抱孙子,还是房事好。”

圣女脸色又有些涨红,扭头道:“嫂嫂,咱们能不说这些事情么?我知道你的苦心,是想撮合我跟他再在一起,可是,毕竟二十年时间过去了,当初,当初……”

长孙皇后落寞一叹,轻声道:“是啊,二十年了。”

圣女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猛然伸手一指前方院门,故作好奇道:“我一直弄不明白,洞房为什么还要礼仪?兕子那般小,丫丫还更小,为什么要让两个小家伙端着喜盘,汉人的规矩有时候太过严苛了一些。”

长孙皇后吃吃一笑,指着那喜娘道:“这可是宫中的侍女,选拔之难未必差过你们草原的祭祀,不但花容月貌,而且培养房术,你们草原的祭祀虽然不凡,可是担任通房丫鬟未必顶事,要想抱孙子,还是房事好。”

圣女脸色又有些涨红,扭头道:“嫂嫂,咱们能不说这些事情么?我知道你的苦心,是想撮合我跟他再在一起,可是,毕竟二十年时间过去了,当初,当初……”

长孙皇后落寞一叹,轻声道:“是啊,二十年了。”

圣女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猛然伸手一指前方院门,故作好奇道:“我一直弄不明白,洞房为什么还要礼仪?兕子那般小,丫丫还更小,为什么要让两个小家伙端着喜盘,汉人的规矩有时候太过严苛了一些。”

第406章 【我是山中一颗草……】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在华夏人的传统里,洞房花烛乃是一生至重之事,比金榜题名重要,因为金榜题名三年只有那点人,比他乡遇故知重要,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背井离乡,也比久旱逢甘霖重要,因为不管多么干旱老天爷总会下雨的。

唯有洞房花烛夜,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一次。

注意,只有一次。

不管古代多么封建社会,有一个严守的法则一直奉行,那就是一夫一妻,一生厮守。

古代和现代都是一样的,遵守的都是一夫一妻制度,至于所谓的平妻和妾侍,严格来说都算妾侍。所以古代的婚姻制度应该如下称呼,叫做一夫一妻多妾制。

平妻,并不是真正的妻。

真正的妻子只有一个,那是家中坐镇后宅的正妻。

故因如此,传承坚牢,哪怕一个男子再怎么雄才伟业,他一辈子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只有一次。

因为,正妻只有一个。

即便是李世民这样的大唐皇帝,号称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怕佳丽三千,皇后也只有一人,至于那什么所谓的四大正妃,还有名目繁多的侍寝者,听着名头很是高大上,其实法定意义上都算不得妻子,因为,这些妃子真就只算是侍寝者……

有资格殉葬,有资格陪葬。

但就是没有资格同葬……

真正能陪一家之主躺在同一个棺椁里的女人,自始至终只有男子洞房花烛的正妻。

这是古代的法则,甚至写进了律法,比如唐律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唐律·户婚律》)。《唐律疏义》解释说:“有妻更娶,本不成妻”

啥意思?

妻子只有一个的意思。

其她娶进家门的女人,法定意义上全都是侍妾,哪怕是李世民后宫的四大正妃,按照律法规定也只是侍妾。

……

但是唯有李云的大婚,今晚做到了真正的洞房花烛,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力扛所有压力,定下了不管选去哪一房都算洞房花烛的规矩。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讲究,哪怕李云选的是第七平妻洞房,洞房之前也要按着正正经经的规矩办。

需要进行两大礼仪,看起来十分的啰嗦。

但是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嫌弃啰嗦,因为这两项礼仪乃是正妻才能享有的资格。

第一项,喜童引路,催开房门,手托喜盘入内,寓意皎洁纯真。

第二项,新郎新娘,合卺交首,从此携手一生,生死都是至爱。

只要做过了这两项礼仪,哪怕第七平妻只是个平妻,但她从法定意义上已经是真正的妻子,是可以陪着李云一起躺进棺材里的人。

……

咚咚咚!

“开门啦!”

小兕子的声音很娇嫩,带着一丝丝的好奇和可爱,旁边站着的丫丫跟在敲门,帮着兕子姐姐一起做努力。

两个小家伙眼睛眨呀眨呀的,一转不转盯着眼前的房门。

院子她们已经催开了,现在需要帮着大哥敲开房门,小兕子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一边敲门一边感觉很是歉疚,嫩声嫩气道:“第七嫂嫂,对不起呀,夜很深了,你肯定很困了吧,兕子觉得很困,第七嫂嫂肯定也很困,但是我们必须敲你的房门,因为兕子的大哥今晚必须宿在这里,如果你不开门,大哥会很可怜,他没地方睡觉,他会困的很难受……”

童言带着稚趣,却显得心地善良,在场礼官相互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暗暗赞叹一声道:“晋阳公主,无愧宠爱。”

这时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一抹灯光顺着房门泄露,有人脆脆宛如晨鸟,声音宛如林中青雾,悠悠袅袅道:“进来呀,谢谢啦。”

两个小家伙对望一眼,小兕子忽然神神秘秘对着丫丫眨了眨眼睛,仿佛分享大秘密一般,压低声音道:“丫丫妹妹,咱们这个第七嫂嫂也是神仙。”

丫丫瞬间喘息紧张,圆圆睁着大眼睛,很是局促道:“丫丫会不会让她感觉丢人,丫丫只是一个穷人的孩子。”

突然门内伸出一双玉手,将两个小家伙全都抱在怀中,耳听清脆宛如晨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丝丝宠溺和喜欢道:“穷人怎么啦?嫂嫂守护的就是穷人!你们两个小妹子,快点进来暖暖手。”

赫然是一道靓影,静静站在房门前。

当啷!

小院子里忽然响起东西落地的声音。

不远处的院门口处,长孙皇后倒抽一口冷气,旁边圣女大祭司面色震惊,两个女性长辈满脸不可置信。

长孙皇后乃是一代女后,圣女大祭司乃是草原之钟,能让俩大风华绝代的女性长辈震惊,更何况是那些执礼而来的礼官们。

但见整个一座小院子,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天上一轮明月,洒下皎洁清辉,然而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被房门口吸引,只觉得房门口站着一位胜过皎洁明月的人。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美。

容颜已经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仿佛有袅袅仙气,时刻萦绕在身边,明明那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女,然而众人看她却如神话中的仙女一般。

今日傍晚迎亲之时,隐门曾经给齐嫣然弄出了仙女骑鹤的场景,那时仙气氤氲,让人惊诧赞叹,可是隐门的仙气总有一种尘世之感,眼前这位第七平妻却似真的仙中人。

她身边压根没有仙气缭绕,众人所看到的仙气缭绕乃是自己脑海的幻想,她身边也没有月光笼罩全身,因为她的清丽和美丽胜过了天上的明月。

她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女,她此刻只是孤身站在门口抱着两个小家伙,然而所有人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脑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仙人。

长孙皇后突然开口,语气喃喃仿佛回忆,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说出心中的震撼,道:“得天地之气,收日月精华,恍如白纸一张,瑶池绛珠一朵,三千年冰雪寒霜,铸就纯洁登仙之体……当初臭小子的祖师批注之时,本宫还以为乃是一种赞誉,这时见了真人容貌,方知一切并非夸张,这丫头,这丫头……”

“这丫头不该是世间的人!”旁边圣女大祭司缓缓接口,面色带着同样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两个女性长辈怔怔半天,突然对视一眼相互苦笑,长孙皇后道:“武家那个小丫头,即使容貌长开之后也不需要担忧了。”

圣女大祭司轻轻一叹,有些伤感道:“玲珑那丫头骄傲了一辈子,今次怕是再也骄傲不起来。”

这位来历神秘的第七平妻,容貌已经不属于人世间,哪怕玲珑和武家的小媚娘两人加起来,如果单比容貌也无法抗衡她的一半。

就连小兕子那般坚定的性子,此时也长大了小嘴怔怔发呆,小家伙仰头看着自己的第七嫂嫂,好半天才很是担忧开口,无比犯愁道:“怎么办,怎么办,第七嫂嫂你为何这么漂亮,你让兕子不知道该如何撒谎了。我认为阿瑶嫂嫂最好看,可你差点就要和阿瑶嫂嫂一样好看了……”

差点就要和阿瑶嫂嫂一样好看了!

这怕是小小的晋阳公主对一个女子最大的称赞。

……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漫长又似只是一瞬,终于有礼官从震惊中惊醒,连忙擦把冷汗大声开口,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畏惧,说话之时完全不看去看房门,只是轻呼道:“吉时终至,洞房在前,新郎何敢却步?还不速速登门。”

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同时看向李云。

此时李云的心里肯定也带着震惊,不过他努力把震惊压制着没有表露,他听到礼官轻呼之后,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举足登门。

门口小盲瞎双目清澈,静静看着自己的丈夫过来,那一双宛如碧水的瞳孔,不带有人世间一丝杂色。

那种静默的观瞧,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力,似乎这处房屋乃是当世最为纯洁之地,任何心有杂念的男人都没有勇气登门。

李云现在就是这种错觉,他越是接近房门越觉得脚步沉重。

“呼!”

当李云终于踏入房门之时,满院之人不约而同轻呼一口气。

众人再看房门之时,只见第七平妻仍旧站在那里,只不过位置稍微变动一下,分明是让开一个侧位方便李云进门。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似乎带着好奇在看着渤海国主。

院子里的礼官们感觉压力无比巨大。

自古至今从来没听说洞房之夜有这种诡异的场景。

新娘子美的不似人间,光凭一双眸子就能让人压力巨大,这接下来的礼仪还怎么去举行?在场礼官谁都感觉自己提不起勇气走入眼前的房门。

幸好还跟着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

幸好选择的喜童乃是小兕子和丫丫。

邦邦!

夜空身处忽然响起一阵梆子声。

这代表着子时一刻已经到了。

长孙皇后和圣女大祭司对视一眼,忽然联袂走向新婚喜房,两位女性长辈明显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分明有种不敢去直视小盲瞎的错觉,等到两人进入房门之时,隐隐竟觉得额头有汗。

“这丫头,美的太给人压力了……”两个女性长辈下意识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离奇和震惊。

她们乃是女人,竟然也扛不住小盲瞎的出尘袅袅。

……

“这个,这个,时辰不早了……”

进门之后过了良久,终于长孙皇后还是抗住了压抑,皇后硬着头皮直视小盲瞎的眸子,努力用一种长辈的慈爱口吻道:“该行礼了,时间不可久拖,小…小七姑娘,你有没有名字?”

小盲瞎眨眨眼睛,好奇看着长孙皇后,道:“需要有名字么?”

长孙皇后一怔,下意识看向李云。

李云同样面色发怔,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他故作惊奇看着长孙皇后,装作很是夸张道:“二大娘,你厉害啊,我并没告诉你小七的名字,你却已经知道她叫小七……”

长孙皇后登时一滞。

以皇后的精明如何听不出这是临时编造的谎言?

这个突兀现身的第七平妻,莫非她竟然连个名字也没有……

“我叫草儿!”

突然小盲瞎轻轻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慢悠悠道:“我从小就叫草儿,李云应该知道这个名字。我的一位同行者临走之前,曾经跟他说过我的名字。”

李云微微发怔,猛然想起确实如此,当时那个年老瘸子更夫诉述隐秘,依稀说了一句草儿并未成年,只可惜李云当时光顾着震惊,压根没有留意那么两个字。

“好啊,有名字就好了!”

长孙皇后如释重负,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

哪知小盲瞎突然又开口,道:“叫小七也行呀,我很喜欢小七这个名字。我从山中来,本是一颗草,草儿山中的名字,我应该有个尘世的名字……”

说着看向长孙皇后,一双清澈宛如碧水的眸子闪闪发光,语带恭谨道:“您是家中长辈,赐名该当领取。”

长孙皇后又是一滞,下意识道:“那怎么行?小七这个名字太简单了。本宫应该去请陛下和太上皇多方琢磨,专门给你赐下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行的!”

小盲瞎摇了摇头,俏脸带笑解释道:“像我这种人,有着一种很特殊的规矩,每当别人在无意之间说出的话,就是对我这种人的人言封正,不可以改,就得叫小七。”

长孙皇后怔怔看向李云。

李云却心里一动,双目饱含诧异看向小盲瞎,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才艰难吐口问道:“封正?”

小盲瞎甜甜一笑,仿佛什么是都不肯隐瞒李云,温柔道:“你应该明白的呢!”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转头看向长孙皇后,无比郑重道:“皇后伯母,以后她就叫小七。”

这次没喊二大娘,称呼显得异常庄重。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看着两个晚辈,终于点点头道:“小七这名字,其实也很好,有仙气,很不凡。”

说着突然探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两份绸缎织染的红色喜帛,旁边圣女大祭司同时探手入怀,掏出的却是一根刻有喜字的狼毫笔。

门口两个礼官急忙上前,各自托着一个大红色的喜盘,其中一个喜盘里面搁着砚台,另一个喜盘则是用来托着写字。

长孙皇后和圣女对视一眼,皇后把两份红色喜帛放在托盘上,然后圣女大祭司饱沾浓墨,轻轻在两份喜帛上书写了名字。

一曰:李氏,云崽崽。

一曰:山中,草小七。

两份喜帛写完,这时轮到两个小家伙的工作了,门外的礼官连忙轻声开口,指点小兕子和丫丫应该怎么办。

于是,小兕子拿起了那把一直端在手里的精致小剪刀,小丫丫拿起了托盘里放着的小红绳,两个小家伙各自走到李云和小盲瞎的身旁,小脸摆出无比庄重的郑重其事。

小兕子举起剪刀,对着李云嫩声开口,道:“大哥,兕子妹妹要剪你头发。”

李云俯身下去,方便小兕子动手。

但听咔嚓一声,一缕男子发丝剪落下来,圣女大祭司手疾眼快,瞬间将李云的头发接在手中。

长孙皇后拿起两份写好名字的喜帛,用李云的头发轻轻困在一起。

然后,由小兕子拿着送到另一边。

而另一边,丫丫手举着红绳一直在等候。

等待小兕子送来李云头发捆好的喜帛,丫丫接过喜帛和红绳一起举在手里,这才仰头看着小盲瞎,弱弱开口道:“第七嫂嫂,丫丫要把这个帮你绑在头上。”

这一番动作,就是汉家婚礼最重要的一项。

洞房花烛夜,结发至白首,需要剪下男子的头发,捆绑写上男女双方名字的喜帛,然后用一根寓意喜悦的红色绳子,绑在女方新娘的满头青丝之上。

这就是结发。

后世人很多听过这个名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做结发。

但听咔嚓一声,一缕男子发丝剪落下来,圣女大祭司手疾眼快,瞬间将李云的头发接在手中。

长孙皇后拿起两份写好名字的喜帛,用李云的头发轻轻困在一起。

然后,由小兕子拿着送到另一边。

而另一边,丫丫手举着红绳一直在等候。

等待小兕子送来李云头发捆好的喜帛,丫丫接过喜帛和红绳一起举在手里,这才仰头看着小盲瞎,弱弱开口道:“第七嫂嫂,丫丫要把这个帮你绑在头上。”

这一番动作,就是汉家婚礼最重要的一项。

洞房花烛夜,结发至白首,需要剪下男子的头发,捆绑写上男女双方名字的喜帛,然后用一根寓意喜悦的红色绳子,绑在女方新娘的满头青丝之上。

这就是结发。

后世人很多听过这个名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做结发。

女方新娘的满头青丝之上。

这就是结发。

后世人很多听过这个名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做结发。

第407章 【吵翻了?闹崩了?】

自古有言,成家立业,男子大婚当日,从此便算成家,否则哪怕到了白发苍苍之时,仍然只算是个没有家庭的寡身汉。

李云舒坦了整整一连七日……

腰好,生活就好,威风凛凛,地位日重!

家庭里的事嘛,无非就是那一些,男人是顶天柱,李云这根柱子足够硬,可以撑起整个家庭,媳妇们以他这根柱子为中心一起操持共同的家。

成家!

男人无论再怎么伟大,无论再怎么胸怀苍生,在他生命里的重要一笔,始终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在古代人的思想看来,男人唯有成家之后方算成人,这时有了责任和担当,知道肩膀上扛着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即使是个浪荡子,也开始回头照顾家庭了。

而李云身为大唐第一个诸侯国主,他肩膀上扛着的可不止一家人的衣食住行。

他需要照顾的家庭,乃是整个渤海国这个大家庭。

自古至今,无论中外,但凡涉及到政治之事,国与国之间总是斤斤计较……

渤海虽然属于诸侯国!

大唐虽然是渤海的宗主国!

李云虽然是李氏皇族的嫡支!

李世民虽然是李云的亲二大爷!

虽然有如此之多的虽然,但是却只有一个但是,国与国之间一旦涉及利益,那么亲兄弟也得划分的清清楚楚……

成家了!

下一步就是立业!

立什么业?

建国!

这时可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

第八日,渤海国府。

因为都是亲人,毕竟不是外眷,所以即使坐下来商谈,但也没必要专门弄出浩大的形式……

不需要专门弄间大殿,也不需要刻意摆出礼仪,全家人随便聚在一间屋子,坐下来就能讨论开国庆典的大事。

全家人都有谁?

第一个,就得是道童祖师爷,老神仙乃是道门至尊,而且是中原的护族者,李元霸是弟子,翟让也是弟子,李云这个徒孙,只能算是第三代,这样一尊大神,建国的事情怎能不请来问问意见?

第二人,分明是隐门至尊齐人王,老疯子一生祸乱中原,但凡有一点不爽就敢掀桌子,错非看在孙女齐嫣然的面子上,老疯子才不管李氏皇族死不死,只要他还想着成仙,他就祸乱天下。

这两人乃是辈分最高的人,被请来询问意见属于象征性的意思。

第三个人,李渊,辈分是李云的爷爷,工作性质是大唐太上皇,不管史书上如何评价李渊,始终无法改变他是大唐开国帝王的事实。李云想要建立诸侯国,亲爷爷的意见必须得听听。

第四个人,李世民,辈分是李云的二大爷,工作性质是大唐皇帝,等到李云建国之后,李世民就是渤海国的宗主。

哪怕是家庭会议性质的商讨,这四个人也是必须到场的存在,除了这四人之外,屋子里密密麻麻坐着全是人,放眼一望过去,个个都有参加的原因。

李孝恭,李氏皇族嫡支,身为大唐河间郡王,手握兵权印把子,领衔雍州府衙,属于皇族实权派。

李承乾,李氏皇族三代,身为大唐太子,已经开始监国,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乃是皇位的继承者。

李泰,李氏皇族三代,封爵一等魏王,作为长孙皇后的嫡子,他有资格参加大唐任何事务的谋划。

除了这三人,皇族还有好几个皇子前来,最次的一个也是正妃所出,身后代表着一个母族的利益。

因为是商讨建国,必然要涉及利益划分,所以尽管都是自家人,但是商讨之时隐隐要分成两个派系。

上面这些人,就是代表大唐利益的一方。

而代表渤海国利益的一方,同样有旗鼓相当的力量。

李云自然不用多说,乃是即将建立的渤海国国主,争夺渤海国的利益,就是给自己争夺利益。

李元霸,李云的亲爹,虽然复生之后失魂,但是谁也不能让他不在场。

翟让,李云的大师伯,当年天下第二反王,瓦岗寨的大头领,身为师门长辈,必然也得到场。

李治,由晋王改封燕王,河北道虽然属于大唐,但是地域辖制归于渤海,所以李治哪怕乃是大唐皇族,但是商讨利益之时需要站在渤海这一边。

李恪,由吴王改封鲁王,山东距离长安更远,同样归属于渤海辖制,所谓利益共同体,他也得帮着李云争。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九大门徒也参与,哪怕是年纪最小的李白丁,也有资格占据一个席位。

一间空旷的屋子,人数真是不少,因为乃是家庭议事性质,所以连女眷们也有资格参与。

女眷同样分为两派,势力同样不可小觑。

长孙皇后,四大正妃,李孝恭的妻子,其余二代王爵的正妃,这些全是大唐一边的后援团,身后各自站着一股强大的母族势力。

渤海这边也不差……

圣女大祭司,玲珑公主,这两位不但是李云的母亲和妻子,而且还掌握着不弱大唐的草原突厥,单只这俩女人,几乎就能和大唐那边平打平。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

程处雪,母族是程家,程家的战车上,站着五姓七望的清河崔氏。

齐嫣然,隐门少主,虽然隐门不会全盘支持渤海,但是隐门的势力何其庞大,若是隐门祸乱起来,无论大唐还是渤海都得头皮发麻。

小野猫,娘家乃是靺鞨人,靺鞨人在这个时代乃是穷鬼的代名词,李云就是他们眼中不可失去的衣食父母。

武家小明珠,国公之嫡女,这算是实力最差的一个,不过一个开国国公的家族也不是轻易可以小觑的存在。

小盲瞎,她算是完全不管事的一个,在场所有人之中,或者也就她的来历最为离奇。

除了这六个丫头,还有谁也不可轻视的阿瑶,阿瑶看似没有实力,其实实力同样很强,要知道大唐乃是继承了隋朝的江山,阿瑶则是隋炀帝最小的一个公主,虽然明面上没有隋朝遗留势力,但是暗地里早有一大帮人前来效忠。

这么多人,全是家人,然而家人却要隐隐分成两派,为了建国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商讨。

上午之时,已经争辩的一场。

今是下午,再次展开纷争……

……

当啷!

李世民忽然一盖茶碗,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位大唐皇帝慢慢扫视全场,语气带着少有的随和,笑呵呵道:“事呢,就是这么个事,上午虽然争了一场,但是争的毫无头绪,朕作为李氏皇族的当代族长,并不想把利益划的太过严苛,民间有句俗话,肉烂都在锅里,今日这间屋子里面没有外人,朕也就放开了心思敞开了说,无论大唐还是渤海,其实都是咱们李家的产业,朕这半天一直琢磨着,咱们相互都该让一让,如何?”

“二大爷说的对!”

李云郑重点头,转而冲着自己这边环视一笑,若有打趣道:“瞅瞅你们上午的架势,一个两个争的脸红脖子粗,其实完全没必要,骨头打断了还连着筋呢。”

无论李世民还是李云,其实都不是在场辈分最高之人,但是他俩一个是大唐皇帝一个是渤海国主,所以都必须开口做出一番表态。

伯侄两个人,代表着两个利益共同体。

两个掌舵人皆都发话,事情按说应该变得顺理起来……

但是!

司马迁说的好啊,天下熙熙攘攘,无非皆为利往!

只见屋子里忽然站起一个少年,大声道:“父皇说的对,大哥说的也对,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以相互让一让,但是这个让,得按规则来……”

说话的赫然是李承乾,这小子竟然不似史书上写的那么浑噩,他先是奉承了李世民和李云一番,随即就把口风猛地一转,大声又道:“比如属国岁供之事,咱们就得按照律法执行,大唐是宗主国,渤海是诸侯国,按照朝堂上刚刚修订的国律,渤海国每年要给大唐上缴两成税收……”

“你他妈的怎么不明抢?”

屋子里猛地一声怒喝,只见程处默满脸大怒站起来,破口道:“渤海国穷的叮当响,你好意思让我们上缴两成税收?上缴也行,让陛下把范阳城划拨过来,只要这件事同意,我们上缴八成都可以。”

李承乾同样大怒,指着程处默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跟孤王这么说话?”

程处默呸的一声,满脸无赖道:“有种你打我啊,姐夫给你机会单挑……”

李承乾气的面色发青。

旁边忽然站起一个小胖墩,望着程处默嘿嘿坏笑道:“姐夫,你刚才骂了一句什么话?”

程处默一呆,陡然面色变白。他刚才一时气愤,骂了李承乾一句他妈的。

小胖墩正是李泰,趁机大喝一声道:“好啊,你骂母后!你是清河姐姐的夫婿,辱骂自己的岳母是何居心?”

程处默明显惊慌起来,连连道:“我没有,别胡说,听错了……”

李泰哼了一声,似乎要抓着不放。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程处默身边站起一个小丫头,笑嘻嘻道:“魏王叔叔,我家程师兄还没大婚呢,大家都知道他是愣子脾性,刚才那话乃是一句口头禅……”

这小丫头口上像是对着李泰说话,实则却对长孙皇后遥遥一礼,甜甜讨好道:“皇后奶奶,您肯定不会生气对不对?”

对面长孙皇后深深看她一眼,语带宠溺道:“你这个小杀生,精灵又古怪。”

原来站起来的小丫头正是包杀生,乃是李云门下的第七徒儿,小丫头聪明领秀,借着年龄优势瞬间化解了场面上的剑拔弩张,先是喊李泰叔叔,又喊长孙皇后奶奶,刻意表现亲情,冲淡双方僵持。

最主要的是,替程处默解了围。

……

当啷!

李世民忽然又是一盖茶碗,笑呵呵插话道:“这件事情,无需再争,朕方才冷眼旁观之时,心里也在多番思量,最后定下决心,就是收取两成……”

说着缓缓一停,紧跟着又道:“不管渤海国多么困难,也不管你们需要养护多少子民,大唐的国律不能破,定下的规矩就得守。岁供,两成,每年八月,押送长安。”

皇帝都这么说了,基本就是拍板的定论,偏偏屋子角落里哼哼一声,有人很是不服气道:“这分明是欺负人嘛,当皇帝也不能这样……”

众人闻言看去,不由笑出声来,赫然发现说话的竟是李白丁,这可等于是儿子不爽老子呢。

李世民也有些啼笑皆非,看着李白丁打趣道:“怎么着?佑哥儿心里不满意啊?你才刚刚加入渤海几天,就帮着你大哥开始说话了?朕可是你的父皇,臭小子是不是想找打?”

李白丁脸蛋儿红扑扑,明显被众人看的很是羞涩,不过小家伙坚持昂首挺胸,大声道:“陛下不讲理,臣等当不服。”

小家伙没有喊父皇,因为他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了的孩子。

“哟哟哟!”

李世民开怀大笑,指着他道:“这屋子里没有外人,佑哥儿不用朝堂口吻!你才多大啊,也想学直臣……”

李佑脸蛋更红,这才扭扭捏捏喊了一声父皇,不过小家伙紧跟着眼珠子一转,撒娇托着长腔道:“父皇,您就让一让嘛,我们渤海刚刚起步,真的真的很穷啊。”

旁边长孙皇后噗嗤一笑,伸手指着李云笑骂道:“臭小子,又教出一个小滑头。”

气氛忽然变得和谐起来。

这时李云缓缓起身,面色带着温和笑意,道:“方才二大爷说了,渤海国的岁供必须两成,你们都感觉要的太高,我却觉得合情合情,所以这一项,就这么定了吧。”

他这话才一说完,满屋子顿时鸦雀无声,除了李世民似乎早有预料之外,其他人全都摸不清李云的想法。

程处默甚至硬着头皮喊了一句,道:“师尊,这规矩一旦定下,那可就要遵守几十年上百年,你不替自己着想,也得替子民着想。”

李云呵呵一笑,冲他摆摆手示意坐下,程处默明显迟疑一下,最终还是乖乖选择听从。

但是这货脸上的不服谁都能看出。

李云再次呵呵一笑,目光缓缓扫视全场,突然面色肃穆,仿佛在给程处默解释,道:“就是因为需要遵守几十年上百年,所以我才和二大爷一样的想法……”

这说法,众人都是一呆。

却见李云继续环视全场,目光似乎刻意放在那些皇子伸手,忽然悠悠开口,若有所指道:“大唐,不会只有一个诸侯国,渤海,只是分封诸侯的第一步,刚才二大爷说的好,今晚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所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学着二大爷一样敞开了说……”

他语气缓缓一顿,猛地指着魏王李泰道:“二弟,你以后想不想有个自己的国?名义上归属大唐,实则自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李泰先是一怔,随即喘息粗重,但是这小子城府颇深,虽然心动竟然装的扭扭捏捏,躲躲闪闪道:“要是,要是,要是能跟大哥一样有个自己的国,也不枉小弟生于李氏皇族之家……”

“哈哈哈哈!”

李云大笑起来,指着他笑骂一句道:“滑头!”

李泰故作可爱的眨了眨眼睛。

李云不再管他,突然又问了另一个皇子,问题还是刚才那个,想不想要自己的国,那个皇子血脉喷张,想也不想就站起身来,大声回答道:“想。”

“好!”

李云点头称赞,这次不再询问下一人,他只是慢慢走回自己座位,语带深意道:“我的渤海国是第一个,你们的诸侯国是第二个第三个,大唐要想成为雄霸天下的帝国,大唐要想重现夏商之前的人皇之治,那得需要分封八百诸侯,那得让我们汉人的旗帜插遍每一寸土地,我想要问问大家,以后你们的诸侯国如何岁供?”

一个问题,全场静谧。

所有人隐隐明悟起来,终于知道李云和李世民为什么坚持要守规矩。

以后大唐要分封八百诸侯,至少一半诸侯得是自家的家人,人性有个弱点,越是家人越容易不满。

倘若以后再有诸侯国建立,划定岁供税收的时候该如何呢?

打个比方,如果李泰建立诸侯国之时,会不会使用各种办法软磨硬泡,以此争取让自己的岁供少一些?

李泰可以软磨硬泡,其他皇子是不是也一样?

李云的渤海国乃是第一个诸侯国,他绝对不能开启一个可以软磨硬泡的例子。

带头遵守规矩,才能为兄之表。

这对整个大唐的今后,都是不可或缺的一件事。

岁供,就得两成,所有诸侯国,全都一个样。

……

当啷!

李世民第三次一盖茶碗,似乎刚刚品茗显得心满意足,皇帝笑呵呵看着满屋子的人,悠悠开口道:“岁供的事,就这么定了,咱们接下来再商量商量另外一件大事,国土的接壤该是如何划分……”

国土划分,这可是重事。

满屋之人,肃重以待。

偏偏李世民还不停歇,紧跟着又道:“还有,”

第408章 【李云欺负李承乾?】

上一个话题的时候,一家人争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差点就要掀桌子瞪眼,甚至抡起膀子当场开片,几乎寸步不让,双方据理力争……

比如程处默为了多帮渤海争取一些利益,激动之下竟然对着李承乾喊了一句他妈的。

然而等到李世民提出第二个话题的时候,满屋子之间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仿佛突然之间,大家都不想争了。

为啥?

因为这话题太敏感了!

土地,权势……

这两个词汇分开来已经极其沉重,合在一起更加显得重若万钧,土地和权势握在同一个人的手中意味着什么?土地和权势同时握在手中代表掌控。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掌控。

不是虚头巴脑那种封爵。

看看大唐封赐的那些开国国公,甚至还有那些分封一地的皇子,名义上似乎都有自己的土地,甚至还有‘实食邑’的人口,可惜,都是假的,封爵所谓的土地,封爵所谓的权利,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实封,因为土地和权利自始至终掌握在皇帝手里。

封爵只是给人一个管理享用的名头罢了,只要皇帝哪天一个心情不好随时可以收回来。

但是,诸侯国不一样。

遥想八百年前春秋,周天子分封各路诸侯,只可以调,不可以宣,天子是天下共主,诸侯是自己国度的主人。

每个诸侯都有自己的绝对自主权。

……

“怎么着?突然都不说话了?”

满屋寂静之时,李世民笑呵呵又开了口,皇帝似乎大有深意,语气像是带着嘲讽,悠悠然道:“方才争辩岁供,吵的天翻地覆,上午剑拔弩张,下午怒目相向,好不容易把岁供之事定了下来,朕心里还犯愁如何商讨第二个事情,朕生怕你们会吵的翻了脸,朕生怕你们会吵的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结果可倒好,所有人全都不说话了,哈哈哈,莫非土地和权势的重要,竟然还比不上小小两成的税收么?”

土地和权势当然比税收重要。

有了土地和权势才有资格税收。

孰重孰轻,谁都明白。

虽然谁都能够明白,偏偏就是无人开口……

人都是有私心的!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想着自己利益那点事。

正因为牵扯到了自己利益,所以一时就显得纠结不好开口,比如魏王李泰等一众皇子,按说应该帮着大唐这边争辩,可是皇子们首先想到的事,渤海国以后会成为诸侯国的例子……

如果帮大唐争的太狠,渤海国必然要损失良多,渤海国损失多少无所谓,关键是以后他们建立诸侯国的时候需要跟着学!

仅仅这一点,皇子们就不想帮着大唐争。

皇子不争,按说李世民的老婆总得帮着争吧,可惜,女人们最在乎的首先是孩子。而李世民的老婆是什么人,她们个个都是皇子的娘亲,自古当娘的都一样,谁都想把好处往自己孩子的怀里搂……

难怪李世民刚才语带嘲讽,皇帝其实早已洞穿了一切。

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 电脑端::/

就连一向胸怀坦荡的长孙皇后,这次也显得万分纠结,皇后有好几个孩子,并且有一个孩子需要继承皇位,所以无论争与不争,皇后都觉得踟躇难断……

如果帮大唐争,那肯定对李承乾有益。

但却损失其他孩子的利益。

如果帮其他孩子争,则会对其他孩子有益。

但却损失了李承乾继承皇位之后的利益。

家口一旦大了,很难左右平衡,长孙皇后心中纠结不断,最终才幽幽叹息一声,语带苦涩对着李世民道:“陛下,这个事情不太适合讨论,无论争与不争,伤的都是自家之人……臣妾…臣妾提个建议怎么样,这事咱们不要拿出来商量了吧……”

“不商量?那如何定下来?”李世民似乎刻意设置难题。

长孙皇后又是苦涩一笑,望着李世民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咱家侄儿是一国之侯,涉及土地和权利一事,还是你们伯侄两人自行决断吧。”

说着不等李世民开口,直接又道:“陛下,您只需要听听咱家侄儿的意思便可了。”

听听李云的意思?

在场所有人全都看向李云。

……

“哈哈哈,好!”

李世民突然大笑出声,似乎早就有心听听李云的心思。

但见皇帝冲着李云遥遥招手,语带深意问道:“老三家的,你怎么说?”

老三家的,你怎么说?

仅仅这八个字,隐隐已经显露李世民的心思,朕不喊你渤海国主,甚至连你的名字也不喊,朕只喊你老三家的,意味着你是家族里的孩子。

这是一种民间的说话方式,乃是家族长辈称呼子侄的口吻。

所以皇帝的心思也很清楚,他是按照民间家族长辈分家的办法在进行。

天下虽大,国土虽好,权利虽重,利益虽深,但是这些东西只是咱们李家的产业,现在有一个子侄长大了需要自己过日子……

怎么办?

族长主持族会,给这孩子分家。

分家是什么意思?

分家就是分一笔产业过去!

从此以后你自己过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别怨旁人,家族能给的,就只这一次。

李世民真可说是千古一帝了,这一次他的胸怀坦荡的吓人,世人都说他贪恋权势,晚年甚至为了权势有些昏庸,然而这一刻,在这间屋子里,李世民显出了雄才伟略的一面,皇帝向所有家人展现了他的博大胸怀。

渤海国的建立,土地和权利的划分,在皇帝的特意注释下,变成了一个子侄长大成人需要分产业……

……

众目睽睽之下,李云缓缓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想听听他的心里盘算。

……

李云也不拖拉,甚至不做任何掩饰,他突然呵呵一笑,猛地冲着居中而坐的李世民行了个礼,这才道:“二大爷,那我可就狮子大开口了啊。是您亲口说的,咱们只是分家。”

李世民看他一眼,笑骂道:“是朕说的,朕不改口,臭小子你可以随便要,朕倒想看看你的胃口有多大!”

“好!”

李云高叫一声,突然脸色一肃,手中赫然伸出三根手指,先自弹出来一根道:“第一个地方,整个关外都给我。”

嘶!

满屋子倒抽冷气之声。

别人只是震惊,李承乾坐不住了,但见这娃蹭一下站起来,望着李世民道:“父皇,大哥他欺负人,这哪是分家啊,这是想把孩儿的产业都给弄他手里去……”

说着觉得心中万分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关外,这得是多大一片地方啊?

辽东是关外,白山黑水也是关外,放眼大唐北方的草原,仍旧也算关外之地,倘若再往西看,西域同样属于关外……

勿怪李承乾哇的一声,这孩子真被李云的大胃口给吓坏了。

……

……第一更到,0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409章 【这臭规矩非给它改了不可!】

关外?

好大一个词!

似乎连李世民都有些震惊,皇帝不断用目光打量李云,好半天过去之后,皇帝才略显迟疑道:“朕刚才没听错吧?臭小子你要整个关外?”

李云哈哈一笑,毫不迟疑点头道:“没错,您没听错,二大爷,侄儿我要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关外。”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面色渐渐变得肃重,沉声问道:“你可知道关外大的很?”

李云也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突然语带深意道:“侄儿我要这么多,其实是有原因的……”

不等李世民开口,李云忽然抬脚走到屋子中央,他环视在场众人一眼,隐隐似乎看了一下屋子最角落的地方,猛地开口问众人道:“男人一辈子,要的是什么?”

嗯哼?

这怎么突然要换话题么?

却见李云不等众人思考,自己给出了自己问话的答案,大声道:“男人一辈子,需要两件事,手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好!”

李世民下意识开口,忍不住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皇帝眼睛明显发亮,哈哈笑道:“手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短短十个字,道尽了一个男人一生的追求,臭小子你继续说,朕忽然感觉很好奇,你何时竟然有了这样的雄才伟志。”

皇帝为什么突然欣慰?

因为李云说的这两句话深有内涵。

这两句话,来自汉家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霍去病。

当年秦始皇横扫六合八方,一统天下各国成为始皇帝,登临东莱芝罘之时,曾经发出朕已手掌天下权的感叹。

汉代之时,有一位青年战神傲然崛起,带领三千铁蹄,斩杀匈奴无数,那位青年战神乃是霍去病,史书上流传了他的一句传世名言:匈奴不灭,何以为家?

但是很多人却不知道,这句名言还有前四句,全文连在一起,应是如下字样……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

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剑。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秦始皇说了手掌天下权,霍去病说了醉卧美人膝,一个是汉家始皇,一个是汉家战神,李云把两个人的名言加在一起说出,勿怪李世民会欣慰李云能有这样的志向。

大好男儿,就当如是。

……

然而皇帝却误会了李云的初衷。

只见李云漫步屋中,似乎要把自己的声音传进每一个人心里,朗声道:“我为什么张口就要这么大一块土地呢?是因为我占据了土地才能拥有真正的权势,我为什么变成一个贪恋权势的人呢?是因为我不想更有权势之人骑在我头上……”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甚至像是绕口令一般啰里啰嗦,并且言语之间颇有忤逆,天下谁敢在皇帝面前说自己不喜欢有比自己更加权势的人?

然而李云就这么说了,并且一开口就拦不住话匣子,他继续道:“我以前的时候,只想着活的舒坦就行,见过了太多的不公平,承受了太多的不如意,我以前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呢?很可能你们都不曾听说过……”

“是句什么话?”

李世民有些好奇,忍不住插话道:“是你小时候生活在边境村落听过的话么?小孩子幼年的生活确实容易影响自己的一生。所见所闻,记忆尤新。”

李云并不直接答复,顾左右而言它道:“这句话,我说给你们听听,叫做,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嗯哼?

穷不与富斗!

富不与官争?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听完之后全都没能心有同感。原因很简单,今天能来这屋子的人身份地位实在太高了,不是皇帝就是皇后,要么就是正妃皇子,程处默等人身份稍差,但是最差的也是国公之家。

李云悠悠吐出一口气,自顾自解释道:“穷不与富斗,穷人如何能够斗的起富人?穷人能吃饱就不错了,给他几个胆量敢去挑衅富人,所以一旦遇到纠纷,甚至不是纠纷而是明明白白的欺压,穷人也会苦苦忍受,为了活着只能卑躬屈膝,苟言人笑,无限憋屈……”

李世民一脸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穷不与富斗,果然是如此,那么富不与官争,想来也是一个样。”

“不错!”

李云郑重点头,大声道:“富人有钱,但却没权,有钱看似活的潇洒,最起码可以经常欺负穷人,可是有个屁用呢?遇到当官的立马就得跪。”

李世民更加若有所思,再次开口道:“因为当官的有权,权力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不错!”

李云又点了点头,道:“比如历朝历代的世家门阀,有钱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弄权,弄到权力之后,才能保住财富,如果没有权力作为保驾,天大的财富也只是无水浮萍,一个浪头打来,全家都得去死。”

这时几个皇子隐隐有所明悟,下意识开口插话道:“当官的掌握那点权力,跟咱们这些皇族一比压根算不上,而咱们这些人手里掌握的权力,跟父皇一比又变得羸弱不堪,因为,父皇乃是皇帝,掌控着全天下的权力。”

“错了!是全天下的土地……”李云看了几个皇子一眼,微笑道:“权力这东西,不是凭空而来的,权力必须得有土壤,否则也是无根浮萍。”

那几个皇子若有所思,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所以大堂哥您才狮子大开口,第一个地盘就要咱们大唐的整个关外。”

李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道:“你算猜到了一半吧。我要土地并不是完全如此。”

至于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他没有继续给众人解释。

其实他很想告诉大家,他要权势并非贪恋权势,他只是因为前世过得太过屌丝,所以想要自己拥有权势进而改变权势……

凭什么穷不与富斗?

凭什么富不与官争?

等到他建立诸侯国后,他非得把这个臭毛病改一改。

之所以现在不跟大家说,是因为这个想法不符合这个时代,一旦提出来,先反对的就是自家这些人。

原因很简单,自家这些人全是既得利益者。

……

“朕,想知道,你要的关外,到底有几个地方?”

李世民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肃重,皇帝伸手指了一指李承乾,对李云沉声道:“你看看你的堂弟,他被你的要求吓哭了,实话跟你说,朕也被吓到了,所以臭小子你得说个明白,否则朕这个皇帝无法安心入眠……”

说着深深看了李云一眼,语带深意道:“就算是分家,也得有个分家的章程,倘若分的产业太多,做长辈的想答应也没法答应。”

皇帝都这么说了,显然已经显露底限。

李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转头看了一眼李承乾,发现那娃哭的可怜兮兮,他走过去摸了摸李承乾的小脑袋,笑呵呵打趣道:“不用哭的这么惨,大哥我没打算分你的家……”

李承乾擦了一把眼泪,憋憋屈屈道:“你都要整个关外了,臣弟以后还有什么机会开疆拓土?整个大唐四周全是你的地,你让臣弟我继承皇位以后去打谁?打你的国家么?我打不过啊,再说了,就算能打过,父皇母后也不许……大哥你行行好,你给我留出一点地盘行不行,臣弟虽然没有多大心胸,可我也想做个开疆拓土的好皇帝。”

“哟呵!”

李云乐了。

他转头看向李世民,夸赞一句道:“看不出来,我这弟弟还是个有志向的人,原来他不是吓得啼啼哭哭,他是担心自己无法开疆拓土。”

李世民面色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李云道:“说正事,你要关外几处?”

李云嘿嘿一笑,忽然竖起三根手指,对皇帝道:“二大爷,您看看,先前我就暗示过了,我只要三个地方而已。”

李世民顿时如释重负。

才三个地方而已,皇帝一时竟然觉得李云要的有些太少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是李云的手腕,后世商业谈判,又或是道上人物摆茶,张口都要讲究一个漫天要价,先把对方的心理吓到崩溃再说,然后双方才会落地还钱狠狠杀价。

最终谈妥之后已经达到目的,开价一方明明要的价格很高,但是因为一开始的时候要了天价,最后经过多方杀价之后降落下来,前后稍微一对比,付出代价之人就会觉得也能接受。

李世民感觉李云只要三个地方,对比一开始张口所说的关外二字,差距何其之大,顿时中了李云诡计。

旁边李承乾更是欢天喜地,连连道:“好好好,答应答应,大哥你只要三个地方,咱们大唐保证让你满意。”

其他之人也觉得李云要的不多。

李世民明明心里舒了一口气,表面上仍旧装作肃重异常的模样,但见皇帝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这才悠悠吐出茶气问道:“说吧,你这臭小子想要哪三个地方?”

这三个地方,会是土地和权利一起划给李云,土地和权利一起划归,那就代表着绝对的掌控。

这种分家,才是分家。

所有人都看向李云,想知道他要的是哪三个地方。

第410章 【四大彪子故意找茬】

“第一个地方,我要整个辽东……”

李云缓缓开口,面上依然带着微笑,他的语气刻意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跟家里人讨要了一副碗筷。

说完之后,自顾自先是打趣一笑,笑呵呵道:“毕竟是分家嘛,自然得要东西,咱们李家的产业那么大,辽东顶多只能算是一副碗筷,二大爷您说,侄儿这话对不对?”

原本以为李世民肯定点头,哪知李世民突然冷笑起来,道:“不对!”

嗯哼?

皇帝仅仅两个字,事情眼看要谈崩。

却见李世民目光炯炯望向外面,好半天后才轻轻开口道:“辽东这地方,可不是一副碗筷,臭小子你不用含糊其辞,朕毕竟是掌控中原的皇帝……”

说着大有深意看了一眼李云,开口又道:“想要做好一个皇帝,不是光靠着坐在龙椅上就可以的,皇帝不但要掌握自家国土的详情,对于周边国度的情况也要深谙于心,早在贞观二年之时,朕已经派出百骑暗探深入辽东,又让人搜集整理前朝大隋的史料,以供朕阅读了解辽东的风土人情,上至国土面积,下至民风习俗,整个辽东的情况,朕可以说了如指掌……”

说着再次大有深意看了李云一眼,突然笑骂一句道:“你这臭小子,想打马虎眼,辽东可不是一副碗筷那么简单,这副家业在咱们李家至少能排进前三。”

“排进前三又如何?这是俺师傅自己打下来的!”

屋子里猛地站起一个愣货,赫然是河间郡王的儿子李崇义,这货明明是三代皇族,现在却胳膊肘子往外拐,冲着皇帝大言不惭道:“二堂叔,别怪小侄给您提个醒,我师父讨要辽东乃是应当应分,毕竟这地方至今还由我们渤海的兵马占着呢。”

“哈哈哈哈,是吗?”

李世民一声大笑,面带趣味看着李崇义,忽然皇帝脸色一正,语带肃穆呵斥道:“那么你这小东西也别怪朕给你提个醒,你们师父打下辽东的时候并没有分家,既然没有分家,那么不管他建立多少产业都是家族的,这事别说是搁在皇族,就是搁在民间也一样,你这臭小子不学无术,以后还得跟你师父好好学学……记住了,任何孩子没有分家之前,所有东西都是属于家族的,这是祖宗的规矩,自古人人遵守。”

李崇义楞了一愣,好半天才呆呆转头问几个兄弟,满脸不信道:“哥几个,你们听过这说法吗?”

程处默欲言又止,明显很想点头,但是程处默猛然一摇头,装作彪呼呼道:“没听过,不可能,骗人的。”

李崇义裂开大嘴直笑。

旁边尉迟宝林和刘仁实一样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咱们也没听过,这话怕是骗傻子的,二师兄你别上当,陛下这在哄你玩。”

李崇义仍旧裂开大嘴,嘿嘿笑道:“我多精啊,谁能骗的了我。”

李世民冷眼旁观,分明看出几个小子装傻充愣,皇帝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隐隐有些欣慰。

曾经彪极一时的长安五大愣货,现在终于还是长大了,虽然性格还是彪呼呼的,但是却懂得借用性格来谋事。

作为长辈看到小辈如此,李世民心里如何不觉得欣慰。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欣慰,猛听一个弱弱声音响起,赫然是房遗爱满脸迷糊仰头,提醒一众师兄道:“几位哥哥,你们错了,刚才陛下那话,好像都是真的,俺从小就听俺娘说过,孩子没分家之前属于家族。”

四个彪子登时一呆,想不到抽梯子的竟是自家人。

李世民同样一呆,发现他现在还不能太早欣慰。

突然四个彪子一起大怒,对着房遗爱怒目相视道:“放屁,你听错了,房伯母肯定没有这么说过,是你小子故意编造的对不对?”

房遗爱登时不服,楞头楞头大叫道:“我从不说谎,就是我娘说的……”

“闭嘴!”

“放屁!”

“揍他……”

程处默等人勃然大怒,陡然抡起袖子围了过去,不等房遗爱反应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揍,打完之后没事人一般拍拍手,转头对着李世民满脸无耻笑道:“陛下放心,现在好了,房家弟弟已经决定,他承认自己刚才说了谎。”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着。

这时李云缓缓过来,弯腰拍了拍房遗爱的额头,房遗爱疼的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看着李云道:“师尊,我真没胡说,凭啥他们打我?徒儿真的很想反击!可是我记着您的教诲,同门之间不准相残,我刚才被打的好疼啊,可我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了……”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语带鼓励赞许道:“这件事,你做的对,他们几个错了,他们不该打你。”

说着又抚摸房遗爱额头,温声道:“你虽然脑筋不好使,可你能够坚持自己的主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是一种品格,切记一生坚守。”

房遗爱顿时骄傲起来,顾不得疼痛咧嘴而笑。

李云转头看向程处默等人,忽然脸色一沉,肃重道:“有些事情,不可太过,你们想学父辈那一套手段,可惜只能学到一些皮毛,耍无赖这种手腕,需要看看对手是什么人,倘若是针对外人去耍,那是赚取自家利益,可你们针对的是自己人,这岂非本末倒置伤了自己人的心。”

程处默几人讪讪低头。

李云没有继续深究,转而把目光看向皇帝,郑重道:“二大爷说的对,辽东这份家业确实是属于家族的,这是咱们华夏的传统,侄儿我并不打算破坏。”

李世民欣慰点了点头。

古代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很有讲究,比如分家这种事,古人有着很合理的规则。

打个比方,一个男子尚未成年之前,他已经有力气帮着家里种田干活,偶尔去给富户打工做活,甚至能赚到一些铜板,那么种田所产粮食算谁的呢?打工做活赚的铜板又算谁的呢?

再打个比方,一个女孩尚未出阁之前,她可以浆洗缝补针织女红,古代一口之家,女子织布刺绣乃是不小的收益,那么女孩赚取的钱财算谁的呢?针织刺绣按说乃是她独力的劳作……

但是不管如何独力劳作,赚取的钱财属于整个家庭!

只要没有分家,只要没有出阁,哪怕男子或是女孩赚的再多,那也得归在家庭共有的财富中。

唯有等到成年之际,长辈按照规矩主持分家,这时候分到的财物才属于自己,分家之前的一切都算白干活。

这是古老华夏的传统,有着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哲理,也许搁在后世人看来很不合理,但是在古代所有人都得乖乖遵守着。

并且是心甘情愿的遵守着。

比如李云,他未成年之前已经有了天大建树,制盐,腌鱼,重筑范阳之城,建立交易中心,伺候远赴白山黑水,白手起家筑城渤海,挥军东进,横扫辽东,然而这些算是功绩也罢,算是创办的产业也罢,真要严格按照规矩算起来,这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大唐皇族的……

因为,李云尚未分家。

他所有的财富都属于家族。

……

“二大爷!”

李云忽然冲着李世民拱了拱手,语气很是谦和道:“侄儿遵守规矩,不会蛮横乱要,刚才我已说了,第一个地方想要辽东,我先给您道个歉,我刚才耍了小心思,辽东如您所说,这份家业确实很大,它不是一副碗筷那么简单,它至少得是八分之一的家产……”

李世民呵呵一笑,淡淡指出错误道:“不是八分之一,当为五分之一。辽东国土,百万之巨,若论民众人数,几可和中原持平。”

李云沉吟一下,开口道:“那得把新罗和百济算上,但是高句丽达不到这个级别。”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若有所指道:“你要的辽东恐怕也不是高句丽的辽东吧?”

李云展颜而笑。

……

皇帝慢慢端起茶碗,似在沉吟犹豫,然而压根没有犹豫,而是直接点头,郑重道:“可!”

仅仅一个字,辽东这一片从此就归于李云了。至于方才争论分家的规则,那是为了让小辈知道规矩的重要,既然李云早就愿意遵守,皇帝便不再设置难题。

辽东,毕竟是李云打下来的。

时至今日,高句丽还由渤海的兵马占着呢。

这时忽见李承乾探出身子,望着李世民和李云期期艾艾道:“父皇,儿臣忽然想到一件事,当时攻打高句丽之时,大哥曾向咱们借过兵,不但借了兵,而且借了将,当时咱们大唐出动好几位国公,长途跋涉千里奔袭,卫国公李靖,应国公李绩,鄂国公尉迟敬德,琅琊郡公牛进达……严格算起来的话,攻打高句丽乃是大唐出的力……”

程处默等人登时发飙,对着李承乾怒目相视,大声道:“那又如何,我师尊才是主帅。还有还有,当日高句丽三十万大军夜袭渤海,是被我们埋伏的兵卒一举覆灭。李承乾你想怎样?你莫非想说高句丽的战果有你一半不成?”

李承乾显然就是想要点好处,闻言讪讪低头道:“毕竟大唐也出了兵,总归得给一点军饷吧。”

第411章 【渤海国的朝堂】

程处默勃然大怒,指着他道:“那么范阳交易中心是我师尊建立的,如今却已全部划给了大唐那边,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也得给我们渤海一点补助?”

李承乾登时一呆,好半天之后硬着头皮道:“大哥建立范阳之时,年龄才只有十五,若是没有父皇母后襄助,他自己肯定没那个能力……”

“我呸!”

程处默重重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都说我爹无耻,我看你这个太子才叫无耻,我程处默也算倒霉,竟然摊上你这么个小舅子,等到以后我和清河大婚,咱们两家千万不要来往,看见你,我就来气。”

李承乾也不是好脾气,闻言调脚大怒道:“你娶了我姐,还敢跟我呲牙。我将来要继承皇位,你最大也就是个异姓王爵。你不想跟我来往,我还不想跟你来往呢,顶多等我姐姐生下子嗣以后,我对外甥们多多用心照顾一些,至于你这种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姐夫,我李承乾这辈子都不想认识你。”

程处默一撸袖子,哼哼冷笑道:“看来你是想单挑了。”

李承乾怒气冲冲,大吼一声也撸起袖子,道:“单挑就单挑,看我把你的屎给打出来……”

一个是大唐太子,一个是异姓王爵的嫡长子,吵起架来连那民间三岁孩子都不如,颇有一种说翻脸就翻脸的屁娃架势。

偏偏在场众人全都冷眼旁观,李世民等一众长辈甚至呵呵在笑。

小孩子吵闹而已,有他们看着还能翻天不成?吵闹也有一定必要,至少能保持男孩子的血性。

唯有李云担心自家人伤了感情,他算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拉架的人,他先是抬脚踹了程处默一脚,随即又把李承乾踹了个趔趄,不偏不厚,两边相同,李承乾和程处默不敢呲牙,只能各自看着对手怒目相视。

李云无奈叹了口气,忽然把李承乾拉到自己身边,温声道:“大弟你刚才所说,其实也有一定道理,世人都看见我横扫辽东,认为这是我的绝世功绩,但是很少有人用心深思,其实大唐的兵将付出良多。”

李承乾登时眼睛一亮,一脸渴盼巴巴看着李云道:“大哥,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要给点?”

给点什么?

当然是好处!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弹了这小子一个脑瓜蹦,夸赞道:“你也算是不错了,还未继承皇位已经开始替自家着想,这份心思应该鼓励,大哥便给你一些利益吧。”

李承乾喜的浑身打哆嗦。

他可是知道李云的手笔,所谓的给一些利益很可能是天大利益。

果然只见李云缓缓转头,看着居中的李世民等人道:“辽东也是地大物博之处,山林之间盛产多种物资,譬如貂皮,譬如人参,此外还有矿藏无数,挖出的金子足够使用几千年,这些大产业即使让我独吞,我自己吞下去也会于心不安,此前我已经想过,辽东的产业要划出一部分拿出来,不算上缴朝堂,而是拿给自己家里人发财,比如二大爷您这边,侄儿准备给您一成干股,二大娘一向疼爱与我,侄儿也准备直接给她一成,除了您二位之外,其他家里人也有分润,大体是共享三成半,争取每一脉每一房都有分成。”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还没说话,屋子里几个正妃已经欢喜连连,激动道:“金矿也能分?貂皮人参也能分?每一房都有?那我们是不是也有?”

李云展颜而笑,郑重点头道:“几位姨娘乃是正妃,按照规矩自然是能分一点的。”

那几个正妃花容怒放,猛然起身拉着自己所出的皇子,按着头皮就给李云施礼,口中还不断呵斥教导道:“快快感谢你们大哥,这可是天大的一份收入。”

那边李世民终于开口,但见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朕半成,观音婢一成,其余人家,共享三成,这就是五成干股,看起来损失良多,但是臭小子你用的好计策,你这是把所有家人的心思全都绑在你这边……”

李云嘿嘿一笑,笑眯眯问皇帝道:“那您愿不愿意要呢?”

李世民脸色一黑,笑骂道:“朕又不是傻子,送上门的好处为什么不要。”

说着突然停顿一下,语带试探又道:“不如你给朕两成干股,朕给你外派一只兵马襄助?比如此前调拨给你的玄甲铁骑,那五千精锐以后可以留给渤海国。”

李云想也不想直接摇头,郑重道:“若想大家都好,最多只有五成,二大爷您不用试探了,侄儿能拿出来的就是这么多。”

李世民略显遗憾,不过很快点了点头,欣然道:“既然如此,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转头看向后方,对着屋子角落里一群喝茶聊天老人的某一个道:“四叔,劳烦您给记录一笔,打从今天开始,辽东这份家业属于李氏三房了。千里国土,百万子民,以后只归渤海统管,大唐任何皇族不得织染。”

那边有一个老头答应一声,赫然是皇族宗正寺的大宗正,但见老头笑呵呵点头,提笔在一份帛书上记载起来。

从今天开始,整个辽东就属于李云。

屋子里的小辈们全都羡慕看了过来。

分家拓土,建国自治,从此成为实实在在的诸侯,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皇子们也是人,是人就有渴望,他们已经注定不能继承皇位,谁不想拥有自己的一片小国家?

很馋人啊!

也鼓舞人!

三房这位大哥,给大家开了好头。

……

李云说要三个地方,第一个要的就是辽东,剩下还有两处,肯定也不是普通地方。但是李世民并未急着追问剩余两处,反而突然抛出了一个看似题外的问题……

只见皇帝的面色猛地一肃,看着李云郑重问道:“辽东这片土地,你想怎么治理?”

这话才一问出,满屋瞬间寂静。

皇帝这话看似在问辽东,实则乃是询问渤海的治国之道。

渤海国,以后会用什么样的朝堂制度呢?

毕竟高句丽刚刚打下来,南边还有新罗和百济两个国家,自古攻占别国容易,治服异族太难,倘若李云没有一个好的计策,倘若渤海国没有一个好的政体,那么,打下地盘再大也容易崩盘的。

屋中众人可都知道,辽东这一片百姓脾气臭的很,属驴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

很难治理。

所以李世民不急着追问李云想要的剩下两个地方,皇帝先问出了自己担心的最大问题。

渤海国,用什么朝堂制度?

辽东民,应该怎么治理?

第412章 【祖师爷,天下第一背锅侠】

“辽东这一处,地广,人不稀!”

李云手里也端着一个茶碗,一边说话一边摸索着碗盖,偶尔低头喝上一口,润润嗓子继续往下说。

满屋子众人寂静无声,都在摒气凝息倾听他的打算。尤其李世民的几个正妃,更是抱着皇子专门坐到李云四周,其中杨妃甚至还掏出了纸笔,将李云说的每一句全都记上。

所有人都知道,李云要说的是治国之策,这个治国之策不是治理大唐,而是治理一个白手起家的渤海诸侯国。

如果是治理大唐,那么打死众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学,自古帝王之术乃是禁术,除了皇储之外不准任何人研习,谁若是表现出对帝王之术很感兴趣,首先就要被扣上一定心怀不轨的大帽子。

但是,治理诸侯国的国策可以学。

李云也有心和大家探讨,所以说话语速显得特别慢,他手里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组织着语言,一边琢磨,一边开口,道:“辽东这一处,地广,人不稀……”

这是刚才起的开头,他接着这个开头继续往下说,道:“此地同样生活着七八个民族,自打春秋战国已经繁衍生息,那时候,他们已经是中原的属民,因为地处偏远,常能躲避战乱,所以每当中原兵戈火起之时,就有一部分住民躲避到了辽东……”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一个题外的事,岭南那一带同样也是古代躲避战乱的地方,每逢中原战火燃起,又或者新的王朝建立,总有一部分前朝故旧不愿意奉守新朝,他们会举族南下避居岭南,千百年来,连绵不绝,由于他们是中原来客,居于岭南乃是客居,所以当地的土著人称呼他们为客家人,如今客家人已经成为了岭南的主流势力。”

这番话跳跃性极大,明明说着辽东突然跳到了岭南,然而屋中众人却都若有所思,杨妃娘娘拿着纸笔一脸恍然大悟,忍不住小声开口道:“要是按照这个说法,辽东的住民岂不也是客家?他们同样是中原来客,如今成为了辽东的主流……”

“不错!”

李云郑重点头,神色肃重道:“辽东住民,出自汉家,真要严格说起来,他们也是汉家祖宗传下来的一支苗裔。”

李世民突然开口,冷冷道:“就算曾是同一个祖宗,但那也是千年以前的事情,咱们汉家民间有句老话,出了五福就不再算是亲戚,五福几代人才有多少年?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一百年。而辽东和中原呢?千年之前就已分家了。”

说着深深看了李云一眼,语带暗示道:“你别忘了,辽东和中原乃是世仇。”

皇帝言下之意不说自明,他不许李云对待辽东太过心软。

李云呵呵一笑,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突然把茶碗缓缓一放,郑重点头道:“二大爷说的对,辽东住民早已不是汉家了。他们虽然是中原的后裔,但是骨子里却仇恨着中原,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这些人骨子里藏着不服输……真要是憨厚实在的老百姓谁肯外迁啊?活的再难再苦也愿意在家里死守着!唯有那些倔驴一般的茅坑臭石头,才会不愿意奉守新朝进而外迁躲避,说的好听叫做躲避,说的难听点就是怀念前朝,偏偏咱们中原千年以来朝代不断更迭,也就造成了每个时代都有这种臭石头外迁而走……”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人的性格是可以遗传的,社会大环境是可以影响变厉的,试想一下,某个地方全是一群脾气又臭又硬的货色,千百年来一代一代不断传承,到了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呢?到了最后就会把整个民族变成一群倔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说着又是一停,语气猛地森然,眼中忽然闪烁一股杀机,冷冷开口道:“而辽东这一处,生活着就是这种人。”

这个新奇说法,简直超越了时代。

他从千年以前的春秋说起,一路说到中原战乱导致汉人外迁,然后口吻一转,说到了外迁之人的脾性,再由性格可以遗传,谈及子孙后代,最后形成社会大环境,论证辽东住民臭毛病的由来。

满屋子之人,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李世民也是听得瞠目结舌,皇帝端着茶碗好半天忘记放下,喃喃道:“经你这么一说,朕觉得竟然真是这样,怪不得辽东人的脾气又臭又硬,原来他们是千年以来一代一代养成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千多年养成的臭毛病,这怕是需要一千年才能改过来。”

皇帝说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李云的深意,猛然脱口而出道:“朕明白了,你在辽东要用的乃是苛政……”

苛政!

仅仅两个字,在场全变色。

苛政猛于虎,常逼百姓反,然而李世民却说李云想用苛政,这岂不是逼着辽东一片上赶着谋反么?

“哈哈哈!”

李云猛然放声大笑,重重点头道:“二大爷猜的不错,我在辽东要用的就是苛政。”

他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目光缓缓扫视屋中之人,道:“刚才还有一句话没说,外迁之人根本不是普通百姓,大家可以想想,普通百姓有能力外迁么?此前不久,诸位随着大唐车队前来渤海,你们已经看到了,百姓迁徙乃是多么艰辛的一件事,这还是天下稳固的年代,这还是因为有兵马保护着迁徙,结果路上照样饿死了人,很多百姓走到一半就撒手人寰……”

杨妃一直在奋笔疾书,此时若有所思阁下笔,望着李云道:“天下稳固的年代,有着兵马进行保护,中原百姓仅仅是迁徙渤海,已经历尽了艰辛和苦楚,而以前那些朝代,每每战火绵延,偏偏迁徙之人走的更远,他们肯定不是普通的黎民百姓,对不对?”

“对!”

李云郑重点头,缓缓开口道:“杨妃伯母猜的一点没有,普通黎民百姓没有能力迁徙……”

他说着负手走动几步,忽然仰头望着屋顶,语气轻轻道:“我曾遍数历朝历代迁徙之族,发现他们全都是钟鸣鼎食之家,也唯有钟鸣鼎食之家,才能拥有长途跋涉的能力,也唯有钟鸣鼎食之家,才会不愿意奉守新建的朝代,他们的迁徙和躲避,本身就带着一种不服输的逆反。”

“而你现在要治理的子民,恰恰就是这群心存逆反之人的后代,对不对?”这次是李世民开口,皇帝接上杨妃的话茬。

“不错,正是如此。”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忽然语带坚决,目光再次扫视全场,沉声问众人道:“现在,你们还在意我的苛政么?苛政猛于虎,常逼平民反,可若是这些平民个个都有逆反的臭脾气,那么苛政不苛政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明显沉思起来,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你准备怎么做?”

这分明是支持李云的治理之策了。

……

“呼!”

李云再次深深吐出一口气,猛地伸出三根手指来,语气森然道:“第一个办法,我会扶持辽奸!”

扶持辽奸?

这是什么说法?

屋中众人都感新奇,个个竖起耳朵倾听,尤其那些有志于建立诸侯国的皇子们,更是摒气凝息生怕听漏了一点。

他们以后也要建立诸侯国,也会遇到治理麾下民众的问题。

李云目视众人一眼,直接开口子道:“刚才咱们已经说过,辽东这一片全是倔头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如果一上来就给他们玩硬的,我估计这些倔驴肯定会闹出一场宁死不从的把戏,所以么,我给他们换个办法,硬,还是要硬,但是在硬的同时,我还会选一部分软一些……”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不但软一些,而且是高待遇,比如我会选择一部分辽人,专门赐下各种财富和权势,我给他们许诺官职,也给他们许诺利益,前提只有一个,他必须帮着我欺压辽民。”

李世民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口道:“具体怎么做?臭小子不要光是随便说一说,你赶紧仔细讲,朕让杨妃全都记下来,事后遍发全族,所有皇子都得背诵你的国策。”

那边杨妃登时一呆,连忙抓着纸笔弱弱开口,望着皇帝可怜巴巴道:“陛下,臣妾这是记给自家孩子看的……”

李世民面色一正,严厉道:“其他孩子也得看,这事算你一功劳,等到李云的策论遍发全族之后,朕可以考虑优先支持你的孩子封诸侯。”

杨妃惊的叫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兴起想要记录李云的话,结果竟然如此受到重视,竟然给孩子争到了第一个未来。

她再也没有心思反驳,只是拿着笔直勾勾看着李云,明明是个伯母,口气却像小辈,可怜巴巴对李云道:“他大堂哥,您赶紧说啊……”

连您的字样都用上了。

李云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受宠若惊,但他这时不敢反驳,只得继续诉说国策的事,因为要说的策略太过惊世骇俗,李云先得找到一个背锅侠。

背锅侠是谁呢?

还有比道童更好的人选么。

天下第一背锅侠,除了道童还有谁?

……

……第一更到,3300字,0点左右还有一章,山水继续码字去。

第413章 【建立辽人督主制度,你们个个都是奴才】

祖师爷,您就是用来背锅的,但凡我有什么不好解释来历的本事,我都扣到您这位当世神仙的头上去……

李云嘿嘿低笑两声,语带含糊道:“大家都知道,我小时候是在边境小村长大的,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爹我娘都没能教导我,但我也不是白白虚度光阴,我幼年之时有着高人教导……”

众人几乎不约而同看向后面,屋子角落里有一群老者在喝茶聊天,那其中就有道童,众人都知道李云说的是他。

几个皇子面色羡慕,喃喃开口道:“若是能被老神仙教导,便是流落民间又如何?我们也想流落民间,宁肯不让爹娘照顾。大堂哥号称五百年一出的奇才,其实说穿了还不是老神仙教导的好!估计他的国策也是老神仙所授,否则他哪里能通晓帝王之术。馋人啊,这才是天大收获,倘若能跟大堂哥换上一换,我们也想自幼无父无母……”

这话严格来说有些不肖,然而屋中众人竟然毫无反驳,不管是皇子们的亲爹李世民,又或者是皇子的亲娘妃子们,不但没有气恼,反而深有同感。

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李云一个样?

长孙皇后甚至伸手拉了一下圣女大祭司,面带狐疑小声问道:“弟妹你跟嫂嫂老老实实交代,你当初是不是故意把孩子留在边境小村?”

圣女微微一怔,涨红着脸低头,轻声道:“不是!”

长孙皇后明显不信,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这位弟媳,狐疑又道:“你莫不是早就猜到老神仙守在暗处,所以故意用那种办法逼得老神仙出手,你把臭小子一个人抛在村中,这样才好让老神仙现身教导他……”

圣女越发羞愧,脸色变得苍白,低头喃喃道:“我那时心中有恨,才没想到那么多,我只是留下一块守护石碑,威胁所有突厥人不准进入那个村子,我那时候想,只要保他一生平安就好了,我不想让他出村,也不想让他受苦,我只想让他当个普通百姓,一辈子活得平平淡淡就行……”

说着下意识看看旁边,恰好李元霸坐在一根柱子后面瞳孔呆滞,圣女幽幽一叹,有些伤感道:“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不想让我的孩子变成他爹的样子。”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好半天才轻轻点头道:“三弟他脑子不好,当初娶你的时候确实有段不当。”

忽然吃吃一笑,压低声音道:“不过么,也算闺房一趣,弟妹你跟嫂嫂说说,你被三弟用锁链锁着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兴奋,嗯嗯,有种被人逼迫欺压,紧张中带着忐忑的刺激……”

圣女大祭司目瞪口呆。

……

李云的耳力一向很好,很不巧的听到了皇后和老娘的悄悄话,他只觉得脸色一黑,没想到自己的二大娘竟然有点小女人的坏坏。

幸好李世民急着要听国策,这是忽然呵斥一声道:“都闭嘴,想要闲聊以后再聊,渤海国即将建立,你们还有心思谈论别的?”

皇帝说话之时,语气有些异样,显然也是偷听到了长孙皇后的窃窃私语,所以皇帝有些面皮挂不住的尴尬。

然而李云正好借坡下驴,连忙顺着李世民的话风道:“对对对,我继续讲解辽东治理之策。”

还是按照老规矩,背锅侠自然甩给祖师爷,李云轻轻咳嗽一声,道:“辽民固执,性格如驴,如果是外来之人对他们强硬,这群倔驴肯定会宁死不折,所以嘛,我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着小心翼翼看看角落一眼,发现道童并没有表示不悦,这才开口又道:“我在幼年之时,多承祖师爷教导,其中有一种主子奴才之策,正好可以用来治理辽东之民。”

主子?

奴才?

众人皱了皱眉。

李世民忍不住开口,若带不解道:“主人和奴婢,此道似乎早已有之,咱们大唐衙门里就有专门的奴婢司,专承办理卖身为奴的应有事宜。辽东也一样,同样有奴婢,但凡少有钱财之家,谁家不是养上几个奴婢?”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像是谆谆教诲道:“甚至就连童养媳,说穿了也是奴婢身份,从小照顾男主人,长大以后当填房,主人和奴婢这种策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你若是想用这个办法治理辽东,朕认为怕是不会起到太大的成效。”

李云哈哈一笑,冲着李世民摇了摇头。

这时忽听角落里悠悠一声,道童的语气缓缓传出,道:“皇帝莫要打岔,你让李云继续往下说,他所要说的主子和奴婢之策,和大唐现有的主人奴婢不太一样。贫道方才回忆过往,确实教过他这个东西,现在细细想来,确实很适合治理辽东……”

老神仙都开口了,那肯定有着必然的原因。

甚至齐人王突然也暴吼一声,骂骂咧咧道:“老子要听个好奇,你们都给老子闭嘴,谁在叽叽歪歪插嘴,老子把他脑袋拧下来。”

李世民面色一黑,悻悻然装作没听见。

他是皇帝不假,可他惹不起这个老疯子,幸好角落里还坐着李渊,此时连忙开口小心讨好着齐人王,隐隐似乎在说李云应该多去齐嫣然房里住住,惹得齐人王开怀大笑很是满意。

一帮老前辈身份太高,而且拥有的力量太过吓人,所以屋中众人只当没有听见,全都装傻充愣继续等着李云开口。

恰好李云也不想让大家太过难堪,一大家子人被齐人王呵来斥去有伤颜面,他连忙把话题转移过来,大声开口道:“刚才祖师爷已经替我解释了,我这个主子奴才之策和现在的不一样,至于区别在于哪里,大家正可听听我用辽东做个比方……”

他说着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神色渐渐严肃,突然开口又道:“我这个策略,准备先在辽东建立六个番号,这六个番号需要大肆宣传,给人造成一种无限荣耀的错觉,然后,选取八个胆小如鼠的穷鬼,一夜之间把他们扶持起来,营造出一种只要有我赏识,立马就有天降宏福砸在脑门上的大机遇。”

先建立六个番号?

然后选六个胆小如鼠的人?

只要有你赏识,立马天降洪福?

屋中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听懂李云的意思。

唯有李世民深深看了李云一眼,突然语带不确定道:“这似乎有点封赏国公侯爵的意思,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李云呵呵一笑,对于皇帝的猜测不置可否,他继续道:“如今辽东的高句丽已经全盘打下,但是占领之后的治理很难很难,顾因如此,采取自治,什么是自治呢?就是我刚才说的先建六个番号,这六个番号按照地域划分,大体正好能够囊括整个高句丽,比如新丸城一带,我准备建立一处新丸督护府,督主选择一个胆小如鼠的辽人,赐给他各种各样的权势。”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从他成为督主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新丸城一带所有辽人的主子,拥有生杀大权,可以随便欺压,其他辽人不管什么阶层,全部都要成为督主的奴隶。注意了,是奴隶,这时候还不是奴才,想当奴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屋中一个皇族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提出质疑道:“你把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扶持起来,那些脾气又臭又硬的辽人服气吗?”

“不服气,那就杀!”李云眼神一森,恶狠狠道:“但是不能我们去杀,得让督主去杀,我只负责给督主提供兵马,至于怎么屠戮辽人得由他下令。”

那皇族沉吟一番,再次提出质疑道:“这个督主愿意屠戮同族吗?”

李云嘿嘿一笑,语带深意道:“这就是主子和奴才之策的精髓了,想当督主的人必须先成为我的奴才,我给他权势,但不是白给,他得帮我做事,获得我的扶持,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对六个番号督主进行考评,谁若是办事不够用心,我就剥夺他奴才的身份,然后重新找一个穷困潦倒的家伙,一夜之间把他扶持到督主的位子上。”

这时李世民突然开口,语带兴奋道:“朕听明白了,这是钢刀训马之策,听话的马儿,给它草料吃,不听话的马儿,一刀杀了重新选。马儿多的是,随便哪个都能骑。”

李云点了点头,道:“咱们继续刚才的打比方,仍旧以新丸城一带为例子,新丸城督护府建立之后,可以简称为新丸府,督主是我的奴才,而所有新丸辽人是督主的奴才,他可以随意欺压所有奴才,我自然也可以随意欺压他这个奴才。”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奴才须得忠心耿耿,努力帮着主子做事,比如今年秋收之时,我会让他催收粮食,谁不肯交,一刀杀了,有人反抗,满门灭族,每当督主能帮我收取一城税收,我就赏赐他金银财宝,如果全部城池全都收齐,那就属于办事有力的奴才,这时候我召集所有督主一起过来拜见我,当着所有督主的面对他大肆褒奖,专门赐下一件象征荣耀的衣服,让他穿着感觉无限荣光……这叫什么呢?这叫做抬举,抬举之后的奴才,在其它奴才之中位置比较高,可以呵斥其它奴才,挑拨他的心胸膨胀。”

一番长篇大论,听得屋中之人透体寒冷,就连李世民都觉得脊背凉飕飕的,皇帝忍不住道:“督主成了你的奴才,辽人成了督主的奴才,奴才努力办事活的褒奖,甚至赐给他耀武扬威的权利,人都有恶念,人都有私语,经你这么一搞,所有人都渴望当一个好奴才,从此整个高句丽,再也没人想着去翻盘,所有人都在挖空心思讨好主子,争取当上一个能被主子抬举的奴才……”

李云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急急开口道:“陛下,此计之适合用在征服之土,万万不可在大唐推广蔓延,否则不需要几代过去,我们汉人的脊梁就垮了。”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郑重点头道:“朕有不是傻子,岂会自掘汉家坟墓。”

李云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感觉心里如释重负。

第414章 【即使至亲,也需平衡】

事,在说前。

李云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从来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每当他有一件事开始长篇大论之时,其实他很可能已经悄悄开始做了。

不但悄悄开始做了,而且很可能已经做出了成绩,否则的话,他很少预先提及。

当日,傍晚。

夕阳西下,日暮黄昏,晚间的红霞已经黯淡,到处是袅袅飘荡的炊烟,八月时节的白山黑水,天色已经比中原擦黑要快,仿佛只是一两个喘息的功夫,淡淡的夜色已经来临了。

屋子里燃上了牛油巨烛,一家人继续为着建国的事情在商讨,所谓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虽然渤海国只是一个诸侯国,但是建立之初需要涉及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名号要确立。

爵位要定级。

权势要划分。

国土要厘定。

最主要的一点,治理国家的国策一定要商讨清楚。每一个国家的开国大典,都是如此的繁琐而累人。

反而是国土的划分一事,一家人谈论起来不那么在乎,毕竟谁都知道,高句丽是李云打下来的,这片地域如果不划给李云,搁到哪里都有些说不过去。

……

“辽东!归你!”

李世民再次开口,开口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角落,笑着问道:“四叔,您老人家到底写好了没有?”

那边大宗正呵呵而笑,顺势从桌子上拿起一份黄色帛书,举了举道:“已然写进族策之中,从此划分严明。”

“如此朕就放心了!”李世民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李云,皇帝神色忽然一肃,语带郑重道:“好好治理辽东。”

李云双手一拱,恭敬回答道:“不敢偷懒,毕竟是自己的产业。”

李世民欣然而笑,忽然很是突兀说了一句,若有所指道:“如果朕猜的没错,你小子怕是已经动手了吧?”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偏偏在场众人全都心里一动,大家一起看向李云,魏王李泰甚至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语气很是急切对李云道:“大哥,可否给我们讲讲?小弟我,小弟我……”

这货期期艾艾半天,忽然扯着大旗作虎皮,一转口道:“父皇肯定想要听听,我们这些弟弟也想学学……”

李云笑着看他一眼,转身慢慢走向门口,众人目光随着他的走动,发现李云最后站到门口负手而立。

外面夜色刚至,晚间薄雾刚生,一阵香气隐隐袭来,正是晚炊即将开始的时刻。

李云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负手遥遥眺望夜色东方,悠悠道:“到了要吃饭的时间了……”

这话说的好似毫无意义,然而李世民却起身一路走来,皇帝也负手站在门口,同样眺望着夜色东方,忽然问道:“今晚已经动手了?”

李云转头对着皇帝一笑,悠然道:“早就动手了,今晚是第四个奴才。”

皇帝眼神一亮,忍不住好奇开口道:“你派了谁去办这个事?”

说着转身环视一眼屋中,略略皱眉道:“你的九个弟子都在,七房媳妇也在,也就是说你最亲近的嫡系全都没有派出去,你派出去办这件事的另有其人……”更新最快 电脑端::/

李云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看皇后那边,这次略显尴尬道:“二大爷您也知道,干这种事属于脏活。”

李世民何等人物,立马就听出其中意思,皇帝眉梢微微一挑,嘿嘿点头道:“朕明白了,必是程知节无疑。”

想了一想忽然又道:“不对,你绝不会放给程知节一人去做,此事涉及整个高句丽的归化和管服,以你臭小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单独让哪个人大权在握,你要在高句丽建立六个番号,至少会派出三个威逼利诱的人,他们每人最多帮你收取两个奴才,六个番号至少需要三个人执掌。”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微微沉吟一番之后才再次开口,略显猜测道:“程知节一向帮着朕干脏活,属于那种表面笑嘻嘻心里砍他娘的狠活,所以第一个人肯定有他,说不定此时已经得手了。第二个很可能是刘弘基,那混货打仗不行但是办事带劲,他最擅长的就是恃强凌弱,恰好高句丽之事就得恃强凌弱,这两人会帮你收取四个奴才,但是还有两个奴才需要收,朕曾经教导过你帝王之术,你也学会了臣子之间需要势力平衡,那么,第三个被你派去的是谁呢?”

皇帝不愧是皇帝,一番揣测简直入木三分,不用李云开口回答,皇帝忽然若有所思看看长孙皇后,哈哈笑道:“朕知道了,你派的第三个人是长孙冲。”更新最快 手机端::

长孙冲?

派去高句丽收服奴才?

收服奴才需要怎么办呢?

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那边长孙皇后蹭一下站起来,看着李云道:“臭小子,你让长孙冲去干脏活?你知不知道,长孙家的名声已经很臭了?”

李云没奈何叹了口气,看着长孙皇后道:“二大娘,那您说我该派谁去?渤海国里只有三个异姓王,不让他去还能让谁去?他是您的侄子不假,可他按照辈分也是我的大表哥,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您以为我想让他去背上干脏活的骂名啊?实话跟您说了吧,这事还是他苦苦哀求抢着要去的呢,他若是嫌弃干脏活不肯去,恐怕长孙舅舅第一个就得打死他!”

长孙皇后顿时一愣,略显迷糊道:“这却为何?”

屋子角落里站起一个中年白面书生,赫然是一整天都不曾发话的长孙无忌,但见这位千古问名的老阴比很是郑重朝着长孙皇后摆了摆手,沉声道:“妹子莫要插手,此事李云做的对,冲儿被他派出去之前,李云曾经向我问询过,老夫欣然同意,心中甚为感激……”

李云趁机对着皇后解释道:“您只想到长孙冲需要干脏活,但却没有想到这个脏活他必须取干,渤海国暂时只有三个异姓王爵,这三个王爵的势力必须平衡无二。”

长孙皇后恍然大悟,忍不住点点头看向李云,猜测问道:“你要在高句丽建立六个番号,每个番号收取一个奴才替你办事,但是这只是明面上的掌权,暗地里则是程知节他们,眼下整个渤海只有三个异姓王爵,每个人正好可以执掌两个番号,长孙冲如果不去收人,那他就没有执掌番号的机会……”

李云郑重转头,目光不自觉看向自家媳妇所坐的那一处,程处雪瞬息站起身来,面色肃重对李云道:“夫君放心,这是必须的权衡之道,家父早早就已叮嘱过我,让我不准在这件事上有所隔阂。家父说了,做臣子就得有臣子的自省,夫君能够交给程家执掌两个番号,这已经是极其重视的扶持了,倘若六个番号全都给了程家,那么家父打死都不会接手的。所以夫君完全不用担心,妾身绝对不会怪您针对家父使用权术,妾身嫁到李家之后,整个人都是夫君的……”

那边程处默也紧跟着站起来,急急道:“家父也跟徒儿叮嘱过,同样让我不许心有隔阂,便是家母也曾多次告诫,说是该有的权术必须得有,否则外戚乱权,我程家死不久矣。”

程家姐妹连反表态,另一侧的刘弘基之子刘仁实也急忙站起来,大声道:“俺爹也说过,一样的意思。执掌两个番号,正是恰到好处,若果六个番号全给一家执掌,那才是灭门之祸的开端。”

这时长孙无忌也缓缓开口,沉声道:“我长孙氏感谢渤海国主厚爱,执掌两个番号已经心满意足。”

李世民仍旧负手站在门口,皇帝大有深意看了长孙皇后一眼,悠悠道:“高句丽一地,有民八百万户……”

八百万户?

搁在古代的统计方式就是四五千万人。

而整个中原大唐才有多少人?

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千万……

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

中原一直战乱,高句丽久享和平,虽然国土面积相差较大,但是人口数量相差不大。

而人口在古代意味着什么?

人口意味着麾下拥有的实力……

长孙皇后明显有些震惊,好半天才怔怔开口道:“高句丽一地,有民八百万户,分由六个番号统属,那岂不是每个番号一百五十万户?”

一百五十万户有多少人?

粗粗一算也得八九百万人……

嘶!

皇后倒抽一口冷气。

屋中众人同样面色震惊。

长孙冲才多大?

今年只有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一个青年,即将执掌八九百万人。再想想大唐如今的那些国公,最厉害的一个也只是‘食实邑’三千户……

这对比,太吓人了。

……

李世民继续负手门口,皇帝目光遥遥看着门外夜色,忽然悠悠开口道:“这份力量,是你给的,朕只是有些担心,不知道长孙冲有没有能力!”

李云同样负手门口,看着外面笑呵呵道:“按照刚刚收到的飞禽传书所述,长孙冲表哥今晚正好要准备动手……”

今晚?

屋中众人不由全都看向门外。

有羡慕,有嫉妒,有渴望,有质疑。

长孙冲才有多大?

他能像程知节和刘弘基那般做事有力,完成李云交给他的收服奴才建立番号任务么?

……

……第一更到,3200字,0点还有一章。

第415章 【先杀两千人出出气】

辽东,高句丽,新丸城以南四十五里,金氏渔猎城。

说是城,其实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因为地处辽河东畔,又靠崇山峻岭,所以这个地方渔猎比较发达,生活在此的高句丽人大多靠着渔猎生活。

又因此地大多姓金,聚集而居的时候占据绝大势力,所以镇子的名字就取为金氏,这也是整个辽东很多镇子取名的特色。

金氏渔猎城虽然靠着渔猎生活,但是百姓们比起其它地方十足富裕,有句老话说的好,自古打鱼者穷,狩猎者困,为什么金氏渔猎城反而富裕十足呢?因为这里距离新丸城很近很近。

新丸城没被李云屠城以前,几乎每一代的城主都是出自这里。

或者可以换一个说法,金氏渔猎城一直是整个新丸城一代最大的姓氏族群。

最主要一点,敢姓金的人一般都很有钱啊。

……

有钱是吧?

新丸城一代最大的姓氏族群对吧?

很好?

找就要找你们这样的!

……

此是黄昏初至,正是李云和家里人商量建国之事的同一个傍晚,夜色刚刚迷离,晚间薄雾初升,忽然镇子上响起一阵轰然蹄声,一股浑身笼罩黑色战甲的铁骑横冲而来。

不止是骑马的战士浑身铁甲,就连胯下的战马同样也罩着铁甲。

人数足足一千人。

一千铁甲铁骑,可当五千大军,这已经是一股极强的战力,偏偏后面真的跟着五千步卒大军……

要问为什么数字这么精确?

简单的很!

这支大军分别举着两面旗帜,旗帜上面分明写了个清楚。

第一面旗帜非常非常的大,上面直接就写着十二个耀武扬威的大字:‘一千玄甲铁骑,五千步卒精锐!’

另一面旗帜虽然不够大,但是旗帜上面孤零零的一个字体很大,那是一个极其工整的汉字,赫然乃是鲜血一般的红色,这个字是:“冲!”

自古至今,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旗。

这是故意耀武扬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带了多少兵马么?

旗子古怪其实还不算重要,关键是前来的大军也古怪。

但见领头一个青年,颇有几分白面书生的儒雅,似乎他很害怕自己太过儒雅,所以一进镇子便横眉怒眼,仿佛也不知道谁惹他生气暴怒,突然仰天大吼一声道:“本帅,怒哇……”

铿锵一声,突然就抽了腰刀,看那杀气腾腾的架势,白面儒雅瞬间改为狰狞了。

镇子里的金氏辽人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

这时早有凑趣的战士冲到书生跟前,满脸忠肝义胆问道:“主帅,因何发怒?”

“哇呀呀!”

白面书生大吼一声,横眉倒竖道:“因长途跋涉而来,此地百姓竟然不欢呼尔,如此屈辱,岂可不怒。”

“哗,竟是因为这个……”凑趣的战士满脸震惊,忽的勃然大怒道:“主帅之辱,便是将士之辱。”

“哇呀呀!”白面书生似乎已经气的捶胸顿足,陡然咆哮一声道:“杀五百人,出出气。”

“好啊!”凑趣的战士想也不想,急急点头答应道:“主帅有怒,必须得杀。”

说着调转马头,大声喝令道:“众将士听令,与我一起冲杀此镇,主帅有怒,必须杀人才平,大家都听好了,先砍五百个人头再说。”

好家伙,自古只听说一言不合就拔刀,这伙人却比一言不合的那种情况更狠,金氏渔猎城的居民压根没有搭茬,只因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就算是犯了该死的罪。

满镇的金姓辽人委屈的要死。

所有人都感觉这支兵马的主帅实在太不讲理。

我们没招你,我们也没惹你,就因为你自己感觉受了屈辱,就得先杀我们五百人才能出出气?

这天底下还讲道理么?

幸好,真的有人讲道理。

但见一个看似偏将的骑士急急冲到白面主帅跟前,大声劝阻道:“主帅,不能啊,你这几天已经屠杀了十几个村子,所到之处连条野狗都不肯放过,渤海国主曾有严令,不允许您屠戮太深,再说了,这个镇子并未犯错,您却直接下令屠杀,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凶残……”

“呼,还好还好!”

无数金氏辽人下意识舒口气,庆幸终于有人帮着他们说话。

可惜,庆幸仅仅持续了半个喘息。

只见那白面书生主帅似乎受不了刺激,被麾下将军一劝顿时勃然大怒,口中哇哇大吼,分明捶胸顿足。

看那吓人的架势,真跟个疯子一样。

更吓人的是,先前那个战士突然惊恐大叫,连连道:“不好啦,不好啦,主帅又犯了疯病,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老天?

这伙大军的主帅竟然真是个疯子?

天底下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疯子!

有没有比疯子更可怕的人呢?

有!

手握兵马的疯子!

很多金氏辽人躲在屋中瑟瑟观看,惊恐发现那个帮他们求饶的偏将此时面色泛白,显然那偏见已经害怕起来,因为他的劝阻而惹得主帅发疯。

又见先前那个凑趣战士对着偏将怒目相视,大吼道:“刘将军你知不知道,咱家主帅从小就喜欢杀人,你偏偏拦着他杀人,是不是故意惹他发疯,好啊,你等死吧你,咱家主帅是什么出身?咱家主帅乃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你气的他犯了疯病,你全家都得跟着去死。”

“这,这,这……”劝阻的偏将连连开声,满脸都是后悔之色,突然狠狠一咬牙,无比纠结道:“要不就按主帅的意思来,屠杀五百个辽人让主帅出出气?”

他故意把‘五百个辽人’这几个字眼咬的很重。

“晚了!”

先前那个凑趣战士怒哼一声,道:“刚才杀五百可以,现在肯定不可能。”

“那……”

劝阻的偏将脸色更白,忽然铿锵一下抽出明晃晃的兵器,咬牙切齿发狠道:“杀两千行不行?”

噗通!

无数躲在屋子里的辽人直接跪了。

你这还不如刚才不劝呢。

刚才你们的疯子只需要杀五百人,结果你劝阻之后直接给他翻了四番?

你到底站哪一边的啊?

可惜他们已经没心思指责这个偏将,因为他们骇然发现这股大军竟然真的开杀了。

两千人

第416章 【收服奴才的办法,光打棍子不给甜枣】

震慑的威力,其实不需要杀足两千个人,只需要表现出蛮横不讲理的疯癫,杀十个人和杀两千人造成的威慑并无多大区别。

但是金氏渔猎城的高句丽人却会牢牢记住了今晚的事,更会牢牢记住这股大军的青年主帅白面书生。

疯子!

不讲理!

嗜血癫狂!

稍有不爽,就得杀上几百个人出出气……

自古有句老话,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而不要命的怕什么呢,不要命的怕疯子。

这个青年书生在高句丽人眼中就是个疯子。

……

“报……”

一个骑兵风驰电掣而来,人还离的老远已经高声大喊,道:“禀告主帅,屠戮已完,按照您的要求,两千个人头全部剁下,所选之辈,皆为身强体壮的高句丽人,大多是面带愤恨者,也有一些闭门不开者,总之一句话,杀的都是不开眼的货,请问主帅,您可消气否?”

“哇哈哈哈,好!”

白面书生仰天大笑,状似身为满意一般,道:“好的很,好的很,两千人杀完,本帅总算是稍微消了一口气。”

我的老天爷!

无数躲在屋子里的高句丽人瑟瑟发抖。

这才一会儿工夫,挥刀屠戮两千人,结果你只是稍微消了气,拿你要是完全消气得杀多少人?

却见白面书生忽然大手一挥,陡然厉声喝道:“众将听令,给我把这个镇子里所有的高句丽人全都撵出来,一时三刻之后,本帅要他们齐聚此地,倘若有谁胆敢不来……”

猛地暴吼一声,仿佛又要发疯般道:“那就把他全家都砍了。”

“诺!”

将士们轰然应命,如狼似虎一般冲入镇中。

按照此前的情况,想要让高句丽人乖乖听话很难,然而今次明显有些不一样,这座金氏渔猎城的高句丽人稍微有些乖。

也许还是磨磨唧唧做出一丝反抗,但却不似以前那般执拗的像头倔驴,每当战士们砸门之时,大多数高句丽人都会选择开门。

然后,乖乖在战士的驱赶下聚集而来。

甚至没用一时三刻,全镇所有人都被聚集起来,这时候才发现此镇果然不同凡响,生活的高句丽人总数竟有五六万之多,看其衣衫穿着,颇有富户在内,难怪号称新丸城一代的最大姓氏族群,据说附近几座大城城主全是这个镇子出身的人。

……

战士们点起了火把,熊熊火光驱散昏暗,光亮照耀之间,也显出了无数金氏高句丽人的脸。

大多数人,面色铁青,这是性格倔驴的家伙,至今也没在心里服输。

一部分人,目光躲闪,这是性格稍软的货色,随时可以变成胆怯之辈。

小部分人,瑟瑟发抖,这是纯粹的软脚虾,任何族群都有这样的人。

但是也有一小撮人满脸仇恨,咬牙切齿眼中喷射着愤怒的光,这种人最为可怕,这是完全无法归化的仇敌。

几万口高句丽人,凑成了以上四种形形色色的小团体。

虽然每个人的神色不尽相同,但是大体可以分成四个类别。

不服的!

胆怯的!

软脚虾!

死硬者……

……

白面书生傲然骑在马上,他用目光将所有高句丽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突然他策马上前,俯身看向一个壮硕的高句丽人汉子,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正当所有人不解其意之时,猛然白面书生眉头倒竖,厉喝咆哮道:“哇呀呀呀,气煞吾也,此獠竟敢对吾怒目相视,本帅胸口憋屈难平也……”

我的老天爷!

那些瑟瑟发抖的高句丽人浑身都开始发颤。

这怎么回事?

又有人气到这个疯子了?

高句丽人们忍不住怒目查看,想要找出到底是哪个家伙在惹事,可惜还没等他们找到惹事之人,猛听那个白面书生又是一声咆哮,大吼道:“来人,砍死。”

蹭的几声,几个穷凶极恶的战士冲了出来。

刀光一闪之间,一颗人头飞起,浓浓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恰好夹杂着那个白面书生的咆哮,众高句丽人只听他大吼大叫道:“胆敢用眼瞪我,本帅把你杀了。”

好家伙,够疯的。

只因为有人用眼瞪了他,他就怒气勃发下令杀人。

“苍天啊,我金氏渔猎城到底犯了什么罪孽,竟然摊上这么一个劫难,竟然遭遇了这么一个疯子……”

瑟瑟发抖的高句丽人,比刚才分明又多了一些。

他们惊恐的发现,那个白面书生又在骑马慢慢向前走,忽然,再次俯身下望。

这次不等白面书生开口,瑟瑟发抖的那部分高句丽人已经急急转头,他们只觉得心中有一腔怒火,他们对着同族用出了恶狠狠的眼神。

在他们恶狠狠的眼神逼视下,恰好有一个高句丽人正在仰头怒视白面书生。

“不好,要遭……”

这是那群瑟瑟发抖高句丽人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果不其然,只听白面书生又是一声咆哮,猛然挥舞手中马鞭,对着空中狠狠一抽,大怒道:“这个,也瞪了本帅。”

轰隆两声,又有如狼似虎的战士冲过来。

仍旧是刀光一闪,再次一颗人头落地。

……

白面书生再次骑马上前,目光不断在金氏高句丽人的身上扫过。

无论再怎么性格倔强的人,摊上这种疯子终于还是会害怕的,所谓光棍不吃眼前亏,犟驴一般的高句丽人终于选择了低头。

“瞪你就要杀人,那我们低头不瞪总可以了吧!”

可惜,他们再次高估了疯子的心性。

只见白面书生骑马走到一个高句丽人面前,而这个高句丽人乃是属于那种瑟瑟发抖的软货,这货生怕惹得白面书生发怒,连忙在脸上堆砌讨好的笑容……

哪知白面书生陡然咆哮一声,手中马鞭又是重重一挥,怒吼道:“这个,也砍了……”

噗通一声!

满脸讨好的高句丽人直接就跪了。

高句丽人大多都懂汉语,只见这货跪在地上哭喊求饶,他不敢争辩只敢乞求,满脸惊恐大叫道:“将军,将军,小人没有瞪您啊,小人一直对着您在笑。为什么要杀小人?为什么要杀小人?”

“你笑的太难看了!”

谁也没有聊到,疯子书生傲娇的仰起头,甩着马鞭道:“本帅看的心烦,自然就得砍死你……”

沃妮马!

这也死的太冤枉了吧。

瞪你的人,你砍,对你笑的人,你也砍,你倒是赶紧给大家出个规矩,规定我们到底该用什么笑容才不算难看呢?

可惜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腹诽,没人敢当着疯子的面上指责,所有高句丽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如狼似虎的战士冲过来,一刀白光再次砍飞了一颗同族的头颅。

“啊哈哈哈……”

突然一个高句丽人大声狂笑,咆哮道:“杀吧,随便你们杀,你们就算杀的再多,可也报不了你们汉人的仇……”

嗯哼?

白面书生的目光森然望去。

却见一个高句丽人满脸桀骜,目光阴狠宛如喷射火焰,他再次狂笑出声,突然指着白面书生道:“你就算是个疯子,可也压服不了高傲的高句丽人,你杀啊,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杀多少?你发疯之下一场屠戮,顶多也只能杀死两千个高句丽人,很多吗?不算多,你知不知道你们汉人在我们高句丽死了多少?你们汉人在我们高句丽死了足足上百万,啊哈哈哈,爽快啊,都是被折磨死的,人头被剁下来筑成了京观,还有那些投降被俘的汉奴,被我们高句丽人折磨的更加惨,我们每天打杀他们取乐,我们把他们驱赶到火盆里看跳舞,那些汉奴苦苦哀求,两只脚都被火盆烧烂了,可是我们只会哈哈大笑的观赏,心满意足之后直接砍了……”

这高句丽人狂笑不断,说出的话语宛如尖刀剜心,在场战士无不气的浑身发抖,几乎所有人都想一刀砍死他。 手机端::

然而这高句丽人昂然不惧,反而挑衅一般仰头看着白面书生,大声又道:“我知道你们汉人的打算,你们想要收服我们成为子民,既然想收服为民,那就不能肆意屠杀,别看你今晚一上来就屠戮两千人,可你敢把我们所有高句丽人全杀了吗?你不敢……”

白面书生目光静静看着他。

这高句丽人浑然不怕死,猛然踏前几步冲出人群,盯着白面书生再次大声狂笑,傲然道:“我知道你的策略,你无非是想用屠戮震慑高句丽人,震慑之后,就是收服,好啊,你收啊,你收啊,我请你大张旗鼓的收……你每收取一个高句丽人,就等于给你们汉人埋下了一个敌人,只要一有机会,我们就会拿起刀子反抗,捅进你们的肚子,戳穿你们的肠子,只要高句丽国土上还有一个汉人,我们高句丽人就不会放下心中的恨。你们汉人,就该被我们剁下头颅,你们的头颅,就该垒成炫耀高句丽武勇的京观……”

……

……第一更到,3000字,后面还有一章,正好写完收服奴才的剧情,山水没有太过深写,大家懂个意思就行了。

第417章 【从今天开始,你是渤海国主的奴才】

呼!

白面书生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缓缓俯身下去,目光平静的俯视这个高句丽人,突然嘴角微微一笑,淡淡道:“二十个人!”

“什么?”

站在地上的高句丽人微微一怔。

却见白面书生慢慢弹出两根手指,冷冷开口道:“因为你刚才的不服和反抗,本帅会杀死二十个高句丽人作为报复,记住了,他们因你而死。”

陡然转头,对着身后的铁甲骑兵咆哮起来,状似疯狂道:“啊啊啊啊,本帅憋的快要炸了。”

轰隆!

一股铁甲骑兵直接冲锋。

火光熊熊之下照亮了一刀刀森寒的光。

噗嗤!

噗嗤!

噗嗤!

连续一阵闷响,夹杂着一群人的惨叫,空气之中弥漫血气,至少四五十个高句丽人倒在了地上。

偏偏刚才那个狂笑反抗的高句丽人没被斩杀。

一个精锐战士提刀近前,刀上还有不断滴下的血滴,但见这战士单膝跪地请罪,大声道:“禀告主帅,吾等有错,刚才一时没能收住刀锋,所以斩杀的人数超限了。您下令的二十人,我们杀了足有五十人……”

白面书生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地面,似乎竟是在点算被战士斩杀的人数,忽然哈哈一笑,心满意足道:“你们没错,本帅下令杀的就是五十人。很好很好,这口胸中恶气终于又出了。”

他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在场许多高句丽人倒抽一口凉气。

明明下令杀二十人,结果杀了五十人不止,而这疯子却全然不够兵法,竟然改口说他下令的就是五十人。

疯子,真是疯子。

却见疯子再次俯身,望着刚才狂笑的高句丽人,问道:“看到没,有五十个人因为你死了,本帅很佩服你的骨气,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再狂一次。”

“为什么不敢?”

这个高句丽人咆哮一声,大吼道:“五十人又如何?你们汉人死了上百万!啊哈哈哈,不怕告诉你,老子的家族就曾折磨过汉奴,死在我手上的汉奴最少得有四五百……”

“很好!”

白面书生缓缓点头,骑在马上直起了腰,突然眼神一森,冷冷道:“一百个!”

“什么?”

这个高句丽人再次微微一怔。

却见白面书生陡然一抽马鞭,森森然盯着他道:“记住了,因为你的再次不服,这次会有一百个高句丽人去死……”

轰隆!

这一次不用他下令,铁甲骑兵们轰然发起冲锋,明明说的是一百个人,但是铁骑冲入人群丝毫不顾数字,只见刀光不断爆闪,场中不断发出惨呼,又有五千步卒持刀围杀,足足杀了十个喘息才停止。

整个地上,血流飘杵,方才那个请罪的战士再次奔来,单膝跪地道:“主帅,又杀超了,这次还是不小心,杀了足有一千人……”

翻了十倍!

然而白面书生却一脸满足,很是喜悦点头道:“不错不错,真的不错,本帅刚才的命令,就是斩杀一千个人!”

满场胆寒!

那个反抗的高句丽人也终于觉得脊背有些发冷。

他第一次狂笑说话之时,这个疯子说要杀五个人出出气,结果他麾下的战士杀了五十人,疯子心满意足表示就该这么做。

他第二次狂笑再做反抗,这个疯子直接把五十人提高到了一百人,但是他麾下大军直接冲杀,足足屠戮了上千人才算停手。而疯子的表情呢?显得心满意足!

如果下一次,疯子会杀多少人。

这个高句丽人忍不住攥紧双拳,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几乎从眼中喷涌出来。

他忽然看见,疯子第三次俯身看向了他,仍旧一脸平静,笑眯眯的问自己道:“你看,本帅又出了胸口恶气,我还是很敬佩你的骨气,不知道你能不能再来一次。”

“我当然敢……”

这高句丽人不愧是倔驴性格,竟然真的咆哮一声再次开口,大吼道:“我们高句丽人,永远不会……啊……”

高句丽人永远咋样他没机会说出了,他只有机会在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他呆呆回头看去,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目光带着难以名状的惊恐,死死盯着自己同胞手里的一块大石头。

那块大石头上面,分明有着鲜红的血迹。

他的后脑勺上,也有血柱喷涌而出。

这是砸的无比用力才造成的重伤。

噗通!

他重重倒在地上,恰好仰趟着身子,他正要挣扎问一句为什么,却看见同胞举起石头再次恶狠狠的砸了下来。

砰的一声响,大石头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他的意识迅速消失。

他死了!

……

“大人,大人,将军,将军……”但见抱着大石头砸人的高句丽人连滚带爬上前,仰头可怜巴巴看着白面书生,无比忐忑,无比讨好,弱弱道:“大人您看到了没,小人帮您砸死了他。”

白面书生点了点头,不过语气却很是不满,道:“可惜,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本帅的胸口还是不顺,本帅感觉还有一口恶气没出。”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猛见后面人群涌动,几百上千口高句丽人连滚带爬,他们的膝盖被血液沾湿,然而完全不顾那是鲜血,他们和第一个跪着过来的高句丽人一样,满脸讨好的仰头看着白面书生,无比忐忑道:“大人,我们刚才也想拿石头砸死他,可惜一时没能找到,但我们心里渴望效忠。大人,求您不要发疯…呃不对,是发火,求求您了,千万不要发火,如果您感觉胸口不顺,你一定要告诉我们这些人,我们会帮您出气,不用大人亲自动手……”

“哈哈哈哈!”

白面书生仰天发出大笑。

地上跪着的高句丽人惴惴不安。

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处,还有更多的高句丽人,那些人虽然没有过来跪着,但是已经无人再敢狂笑反抗。

“记住了……”白面书生第四次俯身下去,这次却是俯视着几百个跪着的高句丽人,道:“本帅,名叫长孙冲,我来自渤海,受国主委托坐镇此间……”

说着停了一停,直起身子打个哈欠,懒洋洋又道:“但是啊,本帅不喜欢政务,本帅最心烦的就是治理,所以呢,我对你们不想治理,我只会在心情不爽的时候直接杀。”

“不用治理,不用治理!”几百个高句丽人连连开口,满脸讨好着仰头道:“大人但可放心,我们不需要您的治理,只要您有政令,小人们自发帮您施行。”

说完期期艾艾半天,小心翼翼又补充一句,道:“保证,保证,保证不会让您发火……”

“是么?那就勉强试试看吧。”

长孙冲再次懒洋洋打个哈欠,忽然手中马鞭抽在第一个跪着的高句丽人身上,指着他道:“从今天开始,你是渤海国主的奴才,番号,新丸城督主。”

第418章 【是我让他装疯子的!】

“收服奴才,就是这样……”

李云的声音慢悠悠响起,语气平静中带着淡然,轻轻道:“咱们已经说过,整个高句丽足有八百万户,每户人口按照六到八人计算,粗略统计也得四五千万人,而我在高句丽建立六个番号,每个番号约莫一百五十万户,即使粗算人数,至少也得八九百万人,纵观历朝历代,收服归化实乃最难之时,因为涉及到民族之间的融合,必然会遭遇强烈的抵抗和冲突,高句丽人尤其如此,他们性格里就带着执拗……”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道:“对待这种人,应该怎么办?如果光给他们说好听的,那恐怕一百年之后也别想成功,甚至反抗还会越演越烈,治理起来越来越头疼。但是这事又不能光靠屠杀震慑,世上从没有哪个民族能够依靠屠杀而收服,所以说,须得有个策略。”

李世民缓缓接口,语带深意道:“你让长孙冲故意装疯子,这莫非就是你的策略?”皇帝说着转头,仿佛故意挑事般看着长孙皇后,呵呵笑道:“观音婢你听见没?你娘家的亲侄子被这臭小子弄成了疯子。”

长孙皇后呸的一声,道:“陛下不用挑拨,李云也是臣妾的侄子,臣妾刚才已经想明白了,这种国家大事不该妇道人家掺和,女人无论再怎么聪明,眼界总归是比不上男人宽泛,长孙冲虽然成了疯子,但却是李云让他这么做的,两边都是臣妾的侄子,臣妾索性来一个不管不问。”

李云莞尔一笑,看着长孙皇后远远喊了一声,赞扬道:“二大娘,你不管就对了,否则长孙冲还要怨恨您,嫌弃您拖累了他的功成名就。”

长孙皇后迟疑一下,虽然扣上说着不管不问,但是仍旧忍不住又开了口,好奇问道:“你刚刚说过屠杀没用,为什么又要长孙冲屠杀?他是个白面书生,也不知道见了血会不会头晕。”

“哈哈!”李云畅然一笑,眉飞色舞道:“正因为他是个白面书生,所以他才必须做上这么一次,倘若是程伯伯和刘弘基两人,反而不需要刻意使用这个办法。”

长孙皇后一脸若有所思,好半天之后才轻轻道:“你让他去装疯子,疯子杀人比正常人可怕……”

“不错!”

李云忽然脸色一正,沉声道:“我方才说了,光是新丸城督护府就有八九百万人,这么多的人口,以后都是渤海的子民,难道就因为他们心存逆反,我就下令把他们全屠了吗?真要是屠个精光,咱们打下这片土地还有什么意义?迁徙汉家百姓过来生活么?八九百万人怕是得抽空大唐十分之一!” 电脑端::/

李世民淡淡开口,道:“迁徙百姓这种事,朝堂上的官员肯定不会同意,就算威逼官员同意,老百姓们也不会听从,八九百万人,可不是一万两万人,人数越多,迁徙越难,不但劳民伤财,也会怨声载道。”

“二大爷说的对!”

李云看向皇帝点了点头,接口道:“自古施政之策,不以扰民为先,所以高句丽之事只能在高句丽解决,咱们绝不能拉上中原的百姓来当垫背者。”

他微微停了一停,随即又道:“既然不能从外面迁徙,那么高句丽的本土居民就必须收归,既然决定要把他们收归,那么就不能大肆展开屠戮,偏偏有个难题,这些人不杀不服,都是倔驴一般的性格,好像几辈子没死过一样。”

长孙皇后其实早就明白李云的计策,皇后连续质疑无非是想李云不断解说,解说给谁听呢?解说给屋子里的小辈们听。

毕竟这已经是帝王之术的范畴,很多皇子从来没有资格接触,但是皇子们以后也想建立诸侯国,那么正可以借着此事学习一番。

李云对皇后的意思心知肚明,因此解说起来十分的详细,继续道:“我派长孙冲前往新丸城之前,先已派出一支队伍前去收归,那支队伍刻意采用了温驯手法,连续十几天对着金氏渔猎城的居民好言相劝,好言相劝的结果是什么呢?是那群倔驴性格的高句丽人越来越傲慢,很好,要的就是此种结果,这时候我命令队伍回来,然后派去了率领铁蹄大军的长孙冲……”

长孙皇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点头,开口道:“第一支队伍好言相劝,让高句丽人感觉咱们不舍得动他们,突然却换成了一个不讲理的疯子,带着穷凶极恶的大军说杀就杀,如此前后对比,反而胆寒人心,那些高句丽人必然追悔,心里开始渴盼第一支队伍回来,可惜,世上没有后悔的药。”

李云呵呵直笑,眉梢微微一挑,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份飞禽传书,举着念诵给众人听,道:“臣,新丸城王,长孙冲,秘报,经国主指点,臣照章办事,今夜将会装疯发狂,预计屠戮五千之众,收手之时,必奏奇效。新丸督护府九百万人口,必然惊恐胆寒臣的杀伐之威。”

“怎么可能?”

屋子里一个皇子忍不住开口,语带不可置信道:“整个新丸督护府九百万人,长孙冲只不过在金氏渔猎城屠杀了五千人,五千条人命听着吓人,可也吓不到九百万人那么多吧?”

李云哈哈一笑,转头问他道:“怎么?你不相信?”

那皇子腼腆一笑,看着李云略显羞赧道:“还请大堂哥解惑。”

李云点了点头,忽然冲着门外招了招手,屋中众人微微一怔,却见一个卫士急急而来,那卫士胳膊上架着一只鹞鹰,一看就是用来飞禽传书的训鸟。

李云伸手向前,从鹞鹰的爪子上解下一个小竹筒,竹筒里面拿出小小一卷丝帛,这意味着这份密报李云也还没有看过。

李云微笑看了看问话的皇子,直接展开这份新来的密报诵读,大声念道:“臣,新丸城王,长孙冲,密报,经此一招,金氏渔猎城之高句丽人尽皆驯服,臣已选出一位胆小如鼠之辈,当众宣布他乃渤海国主奴才,按照事先谋定的计策,臣会推其成为新丸城的督主,此人狂喜狂笑,尽显辽奸之色,臣尚未说出将会率领大军借他为用,此人已经按捺不住连夜进发新丸城,建功讨好之态,几可令人作呕……”

“这?这?这怎么可能?”那皇子满脸呆滞。

李云呵呵一笑,继续念诵飞禽传书,道:“至臣上奏密报之时,此人已率金氏渔猎城寨归化之奴五千人,悍然冲入新丸之城,屠戮同族一千余众,耀武扬威,飞扬跋扈,短短两个时辰,搜刮民财百万,言其乃是渤海国主之奴才,收财该当进献主子以贺建国……”

屋中众人听完之后,个个面带震惊之色,刚才那个提出质疑的皇子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呆呆吐出九个字,无比艰难道:“仅仅杀了五千人而已!”

这时李世民缓缓起身,皇帝目光扫视屋中一众小皇子,语带教诲道:“杀人的办法,有几千几万种,尔等需要好好记住你们大堂哥的这个办法,因为这是一种杀人最少但是效果最大的奇策……”

皇帝说着微微沉吟一下,忽然开口又道:“此乃帝王之术,本不该尔等研习,但,那是以前……”

剩下的话皇帝没有说,但是谁都能听懂皇帝潜在的寓意。

大唐以后,需要建立更多的诸侯国。

诸侯者,必须掌握帝王之术。

皇子们连连点头,个个眼睛放光,忽然魏王李泰站起身来,一脸兴奋憧憬道:“等到儿臣也打下一片土地,儿臣也会派出一个心腹手下去装疯子,疯子杀人好啊,疯子杀人有威力,只要几千个人头,就能震慑几百万人口。”

李云在一旁用心提点,仔细嘱咐道:“切记不可为杀而杀,也不能一上来就开杀,须得先仰后抑,然后才雷霆一击,否则起不到对比效果,杀的再多也没用意义,反而会激发降地居民血性,再想平复可就千难万难了,以前外族入侵中原的时候,面对咱们汉家百姓杀的足够狠,可是结果如何呢,全民都在饱含仇恨,一有机会,必然报仇,有刀的拿起刀,没刀的拿棍子,就连老妪耄耋,也会用牙齿去撕咬入侵者,青雀你千万千万要小心,自己可不要落到那个下场……”

李泰心中一凛,连忙点头道:“小弟记住了,多谢大哥指点。”

……

这时忽然屋子角落里一声咳嗽,只听李渊的声音缓缓传出,大唐太上皇似乎语带好奇,笑呵呵问李云道:“乖孙,收服之后如何呢?老夫刚才在角落倾听,对于你的收服归化之策十分欣然,但是爷爷更加在意另外一点,你对高句丽这一片土地将会如何治理……” 手机端::

说着不等李云开口,李渊的声音紧跟着再响,又道:“注意,这个治理不是收服降民,收服降民只是开疆拓土的一项,你要做的治理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百姓如何生活,对吗?”李云瞬息接口,笑嘻嘻看向屋子角落。

角落里李渊微微露出一个脑门,点点头道:“爷爷就是这个问题,乖孙你且好生说说。”

李云毫不迟疑,直接开口道:“便是您老人家不问,孙儿也要说一说的,自古治国之道,百姓安居在先,什么是安居呢,祖师爷曾经教导过我,安居,就是平安,有居所,居所是家,家有衣食,衣食无忧之治,百姓幸福恬然……”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带着问询看向李世民,李世民微微迟疑一下,随即目光看向屋子里一众小辈,沉声道:“尔等全都细细倾听,用心记忆你们大堂哥的治国之策。”

其实这不仅仅是治国之策,而是帝王之术最深邃的部分,刚才李云之所以目带问询,就是想问问李世民允不允许他继续说。

而李世民的回答也很巧妙,皇帝直接让小一辈全都用心去记忆。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

既然皇帝同意,李云自然放开了所有顾忌,他也有心教导几个皇子一番,甚至连自己的九个徒弟正好也能听讲,治国之道也许不该每个人都学,但是如何让百姓过的幸福这屋子里每个人都该学学。

他是个后世网络作家,恰好写的乃是历史小说,他满脑子都是历朝历代的国策,随便拿出一些都够这个时代听用了。

“首先,我们要确定一个事情……”李云悠悠开口,一字一顿道:“高句丽人的祖宗,乃是咱们中原汉家,虽然最近几百年来彼我双方乃是世仇,但是天底下没有永远抹不去的仇恨,对于敌人的首领,我们不予开恩大度,但是对于彼我双方的子民,应该予以一视同仁,说穿了,高句丽百姓也是民,他们既然选择归化服从,那么他们就应该享受渤海百姓应有的待遇……”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紧跟着又道:“但是,这个享受待遇不是现在。”

李承乾忍不住站了起来,好奇问道:“这却为何?”

李云大有深意看他一眼,笑着反问道:“倘若有人率领大军投降与你,你会直接给他封个国公当当么?”

李承乾想也不想直接摇头,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可能?最少要驯服几年才可以!否则的话,说不定就会反叛!”

“我刚才说的同样是这个道理!”李云再次看他一眼,微笑道:“高句丽人虽然没法大规模反叛,但是刚刚收服归顺必然存在逆反,这时候他们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百姓,他们顶多算是半个降民半个百姓,如果一上来就给他们太好的待遇,那岂不是又犯了长孙冲之前那支队伍所犯的毛病么?”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必须压榨一些……”李承乾明显一脸若有所思,望着李云小心求证道:“大堂哥,小弟猜的对不对?”

李云对他的求证不置可否,反而突然语气一变道:“我在高句丽建立六个番号,其实就是设立了六个民区,这六个民区,将会各有规划,有的负责种田,有的负责渔猎,有的负责开山挖矿,有的负责采药晒盐,我会给六个番号的督主下达严苛任务,每年逼迫高句丽人生产无数的物资,这些物资,课以重税,大约会是高句丽人产出所得的七成,只留下三成让他们勉强能够度日,不会让他们吃饱,但也不会让他们饿死。从今天开始,以后连续五年,整个高句丽全部变成渤海国的物资产区,采用最严厉的手段进行压制和榨取……”

屋中小辈忍不住咋舌,李承乾语带担忧小声开口,弱弱道:“这岂不是逼着他们造反?”

李云呵呵一笑,目光忽然看向门外,轻声道:“两个原因,必须如此。”

……

……今天情节太连贯,不好分章节,就两章二合一发布了吧,很久没求票了,老伙计们能给一张吗?

第419章 【天下间,阿瑶最疼我】

哦豁?

两个原因?

是哪两个原因?

屋中一家子人不由竖起耳朵,尤其那些小辈更是摒气凝息,大家都知道李云要讲的肯定又是国策,两个原因肯定也涉及到诸侯国的治理。

哪知忽见李云轻轻一叹,似乎神情变得有些索然,嘴角分明勾起一抹苦笑,语气寡寡道:“你们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很穷了……”

嗯哼?

满屋子顿时一静。

李承乾首先忍不住开口,满脸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大堂哥你也会穷?”

“对啊!你怎么会穷?”旁边李泰同样脱口而出,小胖子的脸上分明也是带着不信。

其他一众小辈,大多也是神情如此。

开什么玩笑?

谁不知道你李云号称财神爷。

如今民间甚至有了一句俗语,据说就是专门用来形容你的,财来如山崩海啸,花钱如小孩撒尿,虽然老百姓总结的话听着粗鄙不堪,但是不得不说百姓们总结的非常对。

财来如山崩海啸!

山崩海啸是什么气势?山崩海啸就是惊天动地的气势!老百姓形容你一点没错,你挣钱的时候就是山崩海啸一般。

花钱如小孩撒尿呢?

小孩子撒尿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无论何时何地,想撒的时候掏出小鸡子就撒,而且小孩子撒尿劲头很足,绝不会像中年人一样滴滴拉拉。怎么样,形象吧,用小孩撒尿形容你李云花钱,百姓们的总结是不是无比贴切?

民间老百姓都知道你挣钱和花钱的本事,你现在却说自己已经很穷了?这话说出去有谁会信?恐怕谁听了都以为你在蒙傻子。

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有些面色不满,以为李云竟连他们两口子也糊弄起来。

满屋之人,或者也只有阿瑶面色凄苦,这女孩几次想要张口辩解,最后却选择默默看着李云,她谨记着自己是后宅之人,虽然心疼丈夫但却努力坚守着妇人不可干政的规矩,哪怕今天屋子里全是自家人,阿瑶仍旧保持着女子的本分,不开口,不插话,只倾听,不辩驳,因为,今天议论的是建国之事。

建国之事,在阿瑶认为就是天大的政事。

既然是政事,那么女子就不能插嘴乱说。

可惜她谦逊温柔,别人却想听听她的说法,先是李世民目光轻轻一扫,随即便听长孙皇后柔声一笑,皇帝两口子同时看着阿瑶,李世民温声鼓励道:“老三家的儿媳,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朕方才看到你欲言又止,小脸上也带着怅然之色,心里有事就要大胆的说出来,今天屋子里坐着的都是自家人。”

“陛下说的对!”长孙皇后也紧跟着开口,同样对阿瑶鼓励道:“虽说妇人不可干政,但也要分个因由,比如渤海建国这件事,属于你们一家最为重要的事,可以说是国事,也可以说是家事,国事咱们女子不可掺和,但是家事就得好生盯着了。阿瑶不要怕,胆子大一点,你心里有什么憋屈,都可以说来让大家听听。”

“可是,可是……”阿瑶轻轻两声,小脸上分明还是带着迟疑。

“没有什么可是,你可以放开胆量的说!”李世民猛然一挥手,语带肃重道:“虽然自古有着妇人不可干政的教训,但是朕认为所谓的政事颇有一些区别,就算是国家大事,女子也不是不能插言,关键要看这个女子是谁,关键要看这个女子有没有资格。”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带着深意看向阿瑶,突然笑道:“你是个有资格的女孩。”

猛然转头看向长孙皇后,指着皇后对阿瑶温笑又道:“和你伯母一般无二的资格。”

嘶!

屋中一群小辈倒抽冷气。

所有的皇族都知道,长孙皇后经常给皇帝谏言建议,虽然皇后一直宣称后宫不可干政,但是皇帝却默许甚至鼓励皇后多多谏言。

放眼整个大唐后宫,唯有长孙皇后一个女子能够如此。

这是皇帝亲许的特权。

现在,这份特权又多了一个女子。

……

阿瑶神色明显有些紧张,小脸带着特有的拘谨和柔弱,但她毕竟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鼓励,终于鼓起勇气昂起了小脑袋,轻声道:“既然陛下和娘娘准许,那么侄媳妇就大胆说上一次。”

“好!”皇帝和皇后也不知因为何故,竟然特别在意阿瑶能否鼓起勇气,两口子再次出声鼓励,无比温和道:“声音大一点,胆气足一点。”

皇后专门又加了一句,语带暗示道:“不要忘了,你是一家后宅之主,渤海建国一事,乃是你夫君最大的产业,你作为家中正妻,是要为着家中产业操劳的人。”

阿瑶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脸渐渐现出庄重肃穆颜色,她突然仰头看着皇帝皇后,大声道:“伯父,伯母,我家夫君,真的很穷了。”

仅仅一句话,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悲伤,但见阿瑶鼓足勇气缓缓抬脚,克制羞涩慢慢走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伸手挽住了李云的臂弯,然后,小脸轻轻仰起,一抹温柔疼惜的看着李云。

众人只听这个性格温驯的女孩落寞开口,幽幽道:“所有人都以为,夫君他拥有天大财富,自从范阳交易中心建立以来,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财神爷,其实这也没错,夫君曾经确实是个财神爷,那几年,他手里天天有进项,有时候进项甚至大的惊人,一笔收入就能有个几百万。”

李世民仰头显出回忆状,沉吟思索道:“当初炒作冬虫夏草,赚取利润千万贯,狙击世家人参,获利高达六千万贯,朕带走了四千万,他留下了两千万,单只冬虫夏草和人参狙击这两项收入,他斩获的财富已然三千万之巨……”

屋子里忽然站起一个正妃,赫然是曾经对李云有些不满但是后来被钱打倒的淑妃,只见淑妃一脸羡慕,看着阿瑶道:“你家男人可了不得,手里攥着不止三千万,前几年在范阳的时候,本妃曾帮着皇后给他算账打下手,老天爷啊,可了不得,每天都有几千几万的收入,多的时候甚至能上十几万,记得我帮忙时间只有五个月,可是五个月时间写满了七十个账本,本妃至今仍旧记着那个总和数字,乃是两千一百四十七万五千贯,其中五千贯的零头被你夫君大手一挥,直接给了本妃当做记账打下手的酬劳。”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这是暗指李云不可能变的穷困。

冬虫夏草和狙击人参赚了三千万。

其它生意五个月就赚了两千多万。

哪怕是个不怎么懂得算术的孩童,胡乱一算也知道加起来得有五千多万,这样的李云,怎么会穷?

就连长孙皇后也忍不住开口,略显迟疑道:“整个范阳交易中心,就是一个日进斗金的聚宝盆,货物展示需要交钱,登台拍卖需要抽佣,再加上商事税收,每天都有大把钱财,臭小子在范阳坐镇三年,各种零散收入加起来最少也得三千万贯。”

三千万贯!

又是一个吓死人的数字。

加上前面的五千万贯,这已经是八千多万的巨资。

放眼当世之间,谁有这么多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在场众人忍不住看向李云,人人脸上都带着震惊之色,他们以前只知道李云会赚钱,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李云竟然赚了这么多钱。

偏偏长孙皇后似乎还觉得大家不够震撼,忽然开口再道:“还有一笔收入,咱们都没有提及,当初臭小子出售造盐秘方,将整个大唐的盐业收入划分一百份,光是售卖秘方,获利已经是两千五百万贯,他还站着天下盐业半成收入,每年可以带来两三百万的零花钱,这些若是全都加起来,他这几年积攒的财富已经超过了一万万!”

一万万?

嘶!

满屋子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偏偏李世民紧跟着补充一句,但听皇帝语气肃重道:“具体数字,是一万万一千五百万贯,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嘶!

又是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次就连角落里坐着的几个老人都露出头来,满脸震惊看了李云好几眼,这其中就有道童,祖师爷都咋舌了。

……

可是谁也没有聊到,众人震惊之时只看到阿瑶苦涩一笑,但见这个温婉无比的女孩一脸酸楚,目光带着浓浓的疼惜之色看着李云,忽然轻轻开口,仿佛喃喃自语道:“你们只急着夫君挣了钱,可你们谁还记得他花了钱?”

说着似乎更显心酸,声音都变得呜咽起来,柔柔又道:“他花的钱,比挣的还要多,他现在,是个欠债的人……”

咦?

这怎么可能?

众人都是一奇,感觉匪夷所思。

一万万之巨的财富,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就花光了?这么庞大的财富,就算扔着玩也要扔它个十几年吧。

况且李云不是坐吃山空那种类型,他每年都有新的进账收入,别说是以前赚的那些钱了,他能每年新赚的那些怕是都花不掉。

这个时候,反而是李世民脸上渐渐若有所思。

很快,长孙皇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阿瑶是个外柔内刚的丫头,一旦鼓足勇气就不会打消,她双手轻轻挽住李云臂弯,猛然仰起小脸大声开口,语速变得很快,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说来,满屋之中,瞬间嘹亮起她那清脆的声音。

“大唐贞观四年,河北道开荒十万亩,动用民夫无数,皆给口粮酬劳,仅一年,耗资九百万贯,原本酬劳花不了这么多,但是夫君给每一个家庭配上了一头耕牛,又招铁匠无数,打制农具铁梨,计有七十余万子民,重新由流民变成了农户。”

“大唐贞观五年,河北道又开荒四十万亩,此次动员民夫多大三百万,仍旧给予口粮酬劳,夫君没有使用徭役免费之策,全都是靠着他自己掏钱硬顶,仅仅那一年时间,光是收购粮食就花了几百万贯,河南有两个粮商世家,七代人积攒的粮仓被夫君买空,那些粮食,全都免费给了百姓吃,所以哪怕是青黄不接之时,河北道那一年也没有饿死一个人。那可是河北道,是当时整个天下最穷苦的地方?”

阿瑶的声音,仿佛是一种质问,这个性格温婉的女孩,终于因为心疼丈夫而选择发泄,她声音越来约到,渐渐充斥整间屋子,语带悲伤和愤怒道:“朝堂上只盯着开荒四十万亩的数字,有谁知道夫君在开荒的同时养活着几百万人?整整一年时间,吃喝穿用全是他的,等到开荒结束之后,每家还给一头耕牛,又发农具铁梨无数,一年就花掉了两千多万。”

李世民忽然缓缓站起来,声音带着沉重道:“听你这么一算,朕忽然有种心惊肉跳之感,仅仅贞观四年和五年,你家夫君竟然花了足有三千万……”

“还有!”阿瑶声音又起,大声再道:“贞观六年,夫君已经决定出关渤海,可是他在临走之前,用一整年的时间在干一件事,想必大家都已知道,开挖黄河已经是河北道最引人注目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开挖黄河用的是免费之策,以为只要民众自动自发就不需要花钱,可是你们肯定不敢相信,夫君那一年竟然花掉了四千万……”

开荒,三千万。

挖河,四千万。

仅仅这两件大事,李云已经掏出了七千万之巨。

而受益之人是谁呢?

如果用冠冕堂皇的说法,大家肯定会说受益人乃是百姓,可是屋中众人都是皇族,谁都知道这个受益人是谁?

是李世民这个皇帝!

是李承乾这个太子。

稍微逼格一点,可以说是受益大唐,再稍微扩大一些,可以说是受益整个中原北方。

偏偏就是没有渤海!

而李云的家业已经变成了渤海。

众人都被阿瑶的倾诉和质问弄的有些难堪,一时之间找不出什么开解的话题,好半天过去之后,才有李承乾讪讪抬头,小心翼翼对阿瑶道:“嫂子,小弟先谢过大堂哥对于中原的贡献,如果不是您说出来,谁也不知道大哥花了这么多钱,可是,这好像也没花光吧,大哥在河北道满打满算也就掏出了七千万,可他这几年赚取的财产足有一万万两千万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忽然发现阿瑶眼带泪光。

这个性格温婉无比的女孩,再次满脸疼惜的看向丈夫。

而李云,仅仅是默默一叹。

第420章 【我变穷了,所以我得暴富】

世上有些心酸,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李承乾质疑其实也没有错,毕竟谁都知道李云拥有一万万观还多的财富,就算在河北道掏出了七千万,按照常理推算至少还有四五千万。

四五千万贯!

仍旧是富可敌国的巨资。

可惜外人只看到某个人的风光,绝不会看到风光背后的辛劳,就像华夏民间一句老话形容的那般,老百姓总结的话总是富含生活哲理,这句话是什么呢?这句话是: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揍……

是不是很贴切?

李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属于驴屎蛋儿外面光的情况。

满屋子之人,也许只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才能体会,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不当家者,不知道柴米的贵。

还是那句话,世上有些心酸,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但见皇帝站在门口负手向外望着,似乎是在仰望天中的一夜繁星,忽然皇帝轻轻一叹,仿佛喃喃自语一般道:“剩下的钱去哪了呢?朕似乎能够给出答案。”

这像是在帮李云解释,又像是在告诫李承乾,但是皇帝更多的用意,分明是让屋中所有小辈全都听一听。

“你们大堂哥在河北道花了七千万,受益的是朕是大唐是整个中原北方,承乾你刚才提出质疑,认为他就算花了七千万还有五千万,很好,很好,朕先不追究你的良心,朕现在给你讲讲剩下的五千万为什么没了……”

李世民的语气很轻,听不出任何生气的味道,偏偏众人都能感受皇帝的情绪,似乎皇帝心里压着一股怒火不发不可。

但见皇帝仍旧负手背后,仍旧站在门口仰望星空,突然开口道:“贞观六年,八月,大唐李氏皇族第三支,李云,受封渤海国主,出离关外发展,白山黑水,入眼荒凉,李云孤身一人,先进原始密林,又至达达靺鞨,得贤惠平妻月牙儿襄助,仅六十日收拢子民过百万,靺鞨部落繁杂,计有几千数万……”

屋子里嘻嘻一声欢笑,似是小野猫十分开心的低声夸赞自己,对人骄傲道:“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这是表扬我呢,这是在表扬最厉害的月牙儿呢。”

然后只听一个女子低声呵斥,道:“不要咋咋呼呼,成婚了该有个成婚的样子。”

然后又听小野猫哼哼唧唧,似是反驳道:“夫君喜欢我咋咋呼呼,他从来不斥责月牙儿的活泼,程姐姐,你板着脸干什么。”

再然后,程处雪满是无奈的声音道:“就算夫君喜欢你的可爱娇憨,可你也得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家子人商讨事情呢,你突然插话是不是很不礼貌?”

小野猫有些伤心的声音最后响起,弱弱道:“我声音很小的,我没有影响任何人,我只是感觉特别开心,因为皇帝伯父刚才称赞了我……”

平心而论,小野猫的声音确实很低,这个靺鞨女孩性格娇憨,总是压不住心里的心思,刚才李世民才一提到她,这丫头立马就开心骄傲起来。

程处雪的声音也很低,虽然呵斥但却带着丝丝宠溺,显然并不是真心呵斥月牙儿,更像是一种保护性的告诫。

但是两个女孩毕竟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在李世民说话之时打的岔,这种事倘若搁在朝堂上,恐怕李世民立马就要雷霆暴怒,偏偏这次李世民毫无生气之色,反而笑呵呵的看了两个女孩一眼。

皇帝没有追究小野猫的搭茬,只是轻轻赞许一句道:“有些孩子,是应该得到表扬的……”

至于表扬谁,皇帝没有继续说,而是语气微微一转,肃声又开始前面的话题,沉声对着李承乾等人道:“靺鞨一族,自古穷困,你们大哥为了收拢这些子民,付出的代价之大令人咋舌,盐,一车一车往东北拉,布,挨家挨户轮着发,铁锅,一个一个部落免费给,粮食,连续动用了四次运粮队,如此之多的物资,你们算算得花多少钱……”

李承乾下意识开口,忍不住道:“可是大哥收获更大啊,他拥有了几百万的靺鞨子民,付出一点财富,斩获无数人心,靺鞨人乃是天生的战士,大哥他麾下随时可以征到百万兵,这事若是换做儿臣,儿臣也愿意大把钱财撒出去!”

李世民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冷声问道:“你有钱么?”

李承乾一怔。

李世民紧跟着再问,语气更冷道:“就算你有钱,你舍得这么花么?你刚才说你也愿意大把钱财撒出去,那你知不知道李云在靺鞨一族撒了多少钱?朕来告诉你,最少一千万贯……”

一千万贯?

这又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李承乾明显被这个数字震到,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也许,也许,也许用不了这么多……大哥他花钱的手脚太大,对于靺鞨人其实不用那么好。儿臣听闻靺鞨人有个舔盐的规矩,可见这些蛮夷何等穷困,只需要给他们少少一点物资,就可以买到千百条为我而战的人命。”

李世民目光平静看着这个儿子,半晌才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你和他的差距。”

皇帝似乎对儿子有些失望,但是仍旧没有放弃教诲,开口又道:“你花钱少,买的是卖命之人,你大哥花钱多,他买的是卖心之人,承乾你记住,卖命和卖心,是一个合格帝王必须懂得区分的事,普通权势买人,帝王之家买心。”

李承乾唯唯诺诺答应,不过低下头时眼中闪过一抹不在乎。

可惜李世民一时没能察觉,反而认为儿子已经听进了教诲,皇帝面色甚是欣慰,再次开口道:“收服靺鞨,李云付出了至少一千万,这仅仅只是收服,后面还要供养,渤海建国之前,土地一直没有开荒,然而靺鞨人已经从山林中走出,他们每一天都要消耗无数的粮食,这又是一笔巨大开支,朕猜测每天不会低于几千贯……”

李承乾忍不住又抬头,下意识开口道:“才几千贯而已,对于大哥来说毫无压力。”

李世民脸色一怒,呵斥问道:“你懂不懂什么叫水滴石穿,你每天掏出几千贯试试看?”

李承乾再也不敢说话,连忙又把脑袋低了下去。

皇帝这次真的生气了,像是完全失去了教导儿子的热情,众人只听李世民忽然加快语速,大声道:“贞观六年,十月,李云上书朝堂,要在此地建城,同月,筑城之事开启,几百万靺鞨人,自发充任民夫,虽然百姓们不要工钱,可是建城的物资却得花钱,朕问问你们,建设这座渤海城需要多少钱?”

皇帝看似质问,实则不等众人开口,再次大声又道:“贞观六年,十二月,河北道燕王李治,山东鲁王李恪,共同上书朝堂,征发民夫一百五十万出关,百姓迁徙所耗巨资,最少也得几百万贯,百姓到达渤海之后,李云必须妥善安民,他每一天都得掏钱,他每一天都在筹买粮食,那一段日子,你们可知道他有多艰难?”

屋中众人不由看向李云,脸上渐渐显出同情之色,他们以前只羡慕嫉妒李云,认为这个大堂哥享受了太多的权势,现在听李世民一项一项说来,众人才发现原来李云过得并不算太舒坦。

只听李世民大声又道:“不止是他,连他的妻子们都跟着受苦,朕曾听过百骑司一个密报,说是程处雪为了粮食抛头露面,每天在范阳城登台拍卖,为了筹集粮食甚至要陪人喝酒,堂堂一个国公嫡女,丢舍的颜面有谁可怜过她?”

质问之后,李世民再次开口,似乎情绪已经有些激动,突然暴吼一声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你们永远不知道帝王诸侯所承受的苦。一万万贯很多吗?一百个一万万贯都不够帝王和诸侯花。”

说到这里,突然伸手一指李云,最后说道:“你们大哥说他现在很穷了,这事朕乃最为心有同感的一个人。”

然后伸手一指阿瑶,又道:“你们大嫂满脸伤感疼惜,这事你们的母后乃是最为心有同感的一个人,朕和你们母后,你们大哥和你们大嫂,我们四个人,是这世上承受压力最大的四个人,因为,我们不止要照顾小家,我们还要担负着大家,大家是什么,大家就是这个天下,什么是帝王,帝王并不只是享受权势,百姓们愿意接受帝王的治理,那是因为帝王需要庇养麾下的子民,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有何资格称呼一声皇帝?”

这时长孙皇后缓缓起身,面带疼爱看着李云和阿瑶,轻轻开口对一众小辈道:“一万万一千五百万贯,你们大哥全都花在子民身上,他自己的兜里,是精光的,你们来到渤海之前,他住的还是茅庐,他为百姓和流民建造了无数的四合院,但他自己却没有舍得去住那些屋子,你们的几个嫂嫂,也是各自搭建茅庐,就连本宫,同样也是这么住,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治国平天下和居家过日子乃是同一个理,钱要花在刀刃上,过日子该省就得省……”

皇后说到这里,目光缓缓扫视一众小辈,尤其专门看向李承乾,语重心长道:“你们总是羡慕你们大哥的产业,可你们不知道经营这份产业有多难,孩子们啊,你们还需要好好的学。”

皇帝和皇后,李云和阿瑶,皇后两口子借用李云两口子作为题目,狠狠教诲和拷问了在场皇族的羡慕嫉妒心。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

李云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面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他轻轻拍了拍阿瑶的手背,示意阿瑶先回座位上坐着,他自己仍旧陪着李世民站在门口,笑呵呵开口道:“关于为民花钱这事,我会抽时间写个教程出来,如果哪个弟弟妹妹想要了解一番,随时可以找我来借阅这个教程,咱们今天不提以前,咱们只商量以后的事情。”

那边杨妃急急站起,远远喊道:“本妃方才已经记载了很多,可否先给自家的孩子读读?”

李云沉吟一下,目光看向皇帝,李世民同样沉吟一下,随即道:“杨妃不要私吞,你记载的东西要允许所有孩子去读,朕今天定一个章程,列为所有皇子和公主的考核,他们先要读完你今天的记载,然后才有资格借阅李云的著述,谁若是能第一个掌握,朕亲派大军帮他建立一个诸侯国。”

哗!

满屋子哗然。

只因为李云的一个为民花钱教程,皇帝考核之后就要封出第二个诸侯了么?

在场一众皇家小辈,外加那些皇子的母亲,甚至连李孝恭这样的郡王,以及李孝恭的正妻王妃,所有人全都喘息粗重,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变得热切。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角落里再次响起李渊的声音,只听大唐太上皇声音悠悠,似好奇似故意问李云道:“乖孙,你先前说有两个原因……”

嗯哼?

屋中众人这才回想起来,这半天所说的李云变穷乃是什么话题引出。

最开始的时候,李渊询问李云将会怎么治理高句丽人,李云回答将会把高句丽人当成半民半奴,下达繁重生产任务,课以重税压榨产出,只给高句丽人勉强吃饱,不给他们活的悠闲,然后李承乾质疑这岂不是逼人谋反,李云回答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李云说他很穷了,结果还没等说清楚,众人就把话题歪到李云为什么会穷这上面。

现在李渊突然开口,显然是想李云把话题转回来。

不愧是开国帝王,李渊的用意其实很深,这老头看似询问李云,其实也是想着教导下一辈。

“为什么你穷了就要压榨高句丽人?”

“你傍晚之时刚说过高句丽人也会是你的子民!”

“因为变穷而去压榨自己的子民,这似乎不应该是你李云的性格吧?”

李渊故意用这种质疑,引起了皇家小一辈的猜测和兴趣。

人一旦对于某件事有了浓浓的好奇,那就会无比用心的想要去了解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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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一条古路动人心】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穷了,这不是压榨高句丽人的借口,但若是换一个说法呢?也许大家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众人不由自主看向他,摒气凝息等着他的说法。

这次只见李云慢慢吐出一口气,忽然面带微笑道:“人若穷了,就得挣钱,我对于高句丽的一切规划和安排,说穿了就只有一个无比简单的目的,穷了,要挣钱,只不过么……”

他悠悠沉吟一下,突然展颜而笑,无比自信道:“别人穷了只会想着挣钱,而我穷了却不是这样,我想的,是暴富!”

说着目视满屋众人,大有深意道:“对于高句丽的规划,就是我暴富的根基。”

……

我变穷了,所以我得暴富!

李云的话带给大家的就是这种感觉。

相比开疆拓土和治国平天下,似乎突然暴富更能吸引皇族一众小辈,只见魏王李泰首先站起身来,一脸急吼吼看着李云问道:“大堂哥是不是要说挣钱的阴…呃不对,不是阴谋诡计,是绝世良策,口误,口误,小弟一时口误。”

又有一个小姑娘坐在李渊旁边,此时满脸兴奋看了过来,很是渴盼道:“大哥,说挣钱,说挣钱……”

李云看她一眼,发现竟是高阳公主,小妮子一脸迫不及待,似乎圆圆的大眼睛都变成了铜钱样子。

之前议论国事的时候,屋中的公主们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终于逮到了可以插言的机会,瞬间只听屋子里一阵叽叽喳喳,但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美女最为迫切,忽然不顾羞涩从角落里探出头来,远远对李云喊道:“大哥,清河也要学习挣钱,您知道的,程处默大手大脚,他跟着您别的本事没学会,只学会了如何对老百姓掏钱,偏偏他又不会挣钱,每次缺钱都要找我借,我们才多大家业啊,经不住他这么霍霍……”

这次说话的,赫然是清河公主。

李云哈哈一笑,忍不住打趣道:“妹子你还没过门呢,这就开始琢磨自己的小家了啊?”

屋中顿时响起一群女孩的嘻嘻笑声。

清河公主俏脸泛红,不过却努力克制着羞涩,突然伸手一指阿瑶,郑重其事道:“我要学习阿瑶嫂嫂,以后做个勤俭持家的人,方才父皇和母后刚刚教导过大家,过日子需要细水长流……”

“不错,很好!”李云语气猛变严肃,连声赞许道:“过日子就是如此,细水长流乃是美德。”

但他紧跟着口吻一转,呵呵对着清河公主笑道:“不过么,美德归美德,但也不能太死板,细水长流固然很好,可是要有暴富的机会咱们也得抓紧了,清河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清河公主聪明伶俐,瞬间听懂了李云的暗示,小姑娘顿时欢呼一声,满脸兴奋道:“大堂哥,您是要带着妹子发财啊?”

“哈哈!”

李云一声大笑,忽然把目光扫视全场,大有深意道:“不止带你一个,还要带上大家,这屋子里坐着的都是自家人,大哥我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

“哇!”

这次是满屋子的欢呼。

毕竟这才是贞观七年,皇族小辈没几个成年的,别看一个两个全都挂着王爵或者公主名头,其实说穿了全是一群半大不大的小屁孩。

小孩子们听到挣钱欢呼。

大人们却是浑身振奋了。

比如河间郡王李孝恭,甚至皇族宗正寺的大宗正,这两位都是负责嫡支一脉的家主,听到挣钱顿时满心关注。

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忍不住正襟危坐,皇帝两口子可是知道李云的挣钱本事有多大,能够从李云口里说出暴富二字,那必然是能够媲美范阳交易中心的暴利产业。

“说,速速的说!”

李世民直接开口,皇帝语气隐隐有些迫切,这时候皇帝也顾不得负手站在门口装逼了,直接站到了李云的身边仅有一步远。

长孙皇后更加干脆,不问李云要干什么先开口报名,大声道:“你缺钱是不是?缺钱跟二大娘说一声。我让内务府先准备五百万贯,算是给你筹备个起步资金。”

李云面皮抽搐一下,悻悻然道:“您拿出五百万贯,最起码要从我这里收回五个五百万贯。”

长孙皇后咋舌一下,有些愕然道:“竟然才五倍收益?这次你的生意不够暴利啊。”

李云目瞪口呆。

他想不到自己已经把二大娘的胃口养到如此之大了。

五倍收益竟然还感觉愕然,这天底下还有说理的地方么?五倍是什么概念?搁在后世乃是500%的暴利,除了刑法上写的那些行当,李云还真没想到有啥产业这么狠。

幸好有人打圆场,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突然开口,嫩生嫩气道:“大哥,大哥,兕子也支持你,我有十贯私房钱,我不要大哥给回报。”

紧跟着又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略显怯怯道:“丫丫也想支持,丫丫攒了好几百个铜板,是李治哥哥给我的钱,也有李恪哥哥给的钱。我也不要回报,大哥你已经很穷了。”

“哟呵,本宫被小坏蛋们打脸喽!”长孙皇后噗嗤一笑,走过去对着两个小家伙打趣不已。

兕子顿时撒娇扭得跟麻花一般,小丫丫则是一脸孺慕的乖巧趴到皇后怀里,两个小家伙各自讨好,很快让皇后顾不得入股的事。

这时李云才腾出思绪,开始诉述他的规划和筹谋。

他见李世民近距离站着,先是不着痕迹走开一步,然后身子斜斜倚在门口,望着外面无边夜色道:“高句丽这个地方,大体还是属于白山黑水的地界,深山老林子多,肥沃的田地也多,北部全是山林,出产各种山货,如人参,如貂皮,豺狼虎豹之皮,袍子花鹿之肉……”

李世民下意识接口,沉吟道:“以前只认为这是山货,现在大家都知道这全是钱。”

“是钱,但不是暴利!”李云紧跟着把话茬接回来,继续又道:“高句丽中部,乃是一望无际的平川,这部分土地无比肥沃,属于随便一耕就能暴长庄稼的宝地,恰好咱们已经有了文中子从海外带回来的高产种子,正可以把高句丽中部变成专门的粮食种植产区。”

李世民这次有些若有所思,略显不确定猜测道:“北部靠着山林产出物资,中部规划成为专门的种粮区域,高句丽有田几千万亩,如果全都种植粮食几乎可以满足半个中原,如果再加上朕在大唐推广高产粮种,天下间再也没有饿死人一说,不但饿不死人,粮食很可能会多到吃不完,所以朕猜测你这生意里面必然有售卖粮食一项,但却不知道你会把粮食卖到什么地方……”

李云不置可否,继续道:“高句丽中部的东侧和西侧,有十一个城池沿海而建,西侧面向渤海,东侧濒临大洋,其中又有六城比较特殊,属于同时沿海并且沿河的宝地,渔猎极其发达,海水可以晒盐。”

这次他不等李世民插话,语速极快又道:“高句丽整个南部,几乎全境都和新罗接壤,世人皆知新罗女子擅长养蚕,高句丽南部的女子同样如此。”

李云这一番微微道来,显然已经将整个高句丽的情况娴熟于心,屋中众人听着他的解说,凭空便能抽象出整个高句丽的大体情况。

每一块区域,都有适合发展的东西。

李世民身为一国皇帝,这时已经隐隐听出了某些东西,皇帝执掌一国,最能明悟宏观上的规划,他忽然看向李云,沉声问道:“北部山林物资,中部种粮产区,东侧西侧,渔猎晒盐,整个南部,发展桑蚕,这是一个庞大的集成产业,你要把整个高句丽变成渤海国的物资供应和后勤保障,是不是?”

李云毫不迟疑点头,但却另外加了一句,道:“对,也不对,高句丽如此规划,可不止供应和保障渤海这么简单,我前面已经说了,我要在前五年的时间里使劲压榨高句丽人,通过这种手段,必然获得海量物资,这些物资一部分用来供应全体渤海子民,但是更多的却是要运出去开展贸易。”

李世民目光一闪,若有所指道:“朕的大唐还很穷,怕是不能让你发大财。”

李云嘿嘿一笑,模棱两可道:“二大爷您莫非忘了,物资越多百姓越富有,钱财这东西,流转越快越叫钱,如果大唐和渤海开展贸易,整个中原百姓都会跟着受益。”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云一眼,突然道:“但你的主要目标绝对不会是大唐,朕总觉得你想要靠着这些物资去掠夺别处。”

这种看穿隐藏的本领,也许只有一国皇帝才有资格。

果然李云呵呵一笑,眉梢突然微微一挑,他目光仿佛要划破浓浓夜空,分明看向了天际的西边方向。

李世民顿时明悟于心,但听皇帝无比肃重吐出两个字,问询道:“西域?”

李云回复四个字,满脸微笑道:“丝绸之路。”

……

……第三更,今天已经约8700字了,后面还有一章爆发。

第422章 【皇族,亲人也会翻脸】

呼!

皇帝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到了这时,屋中众人也都明白了李云的目标。

汉时丝绸之路,曾经远达西垂,丝绸与陶器,能在西域换来黄金和宝石,茶砖和盐铁,能让西域人为之而疯狂,如果再加上粮食的话……

只可惜三百年前中原开始羸弱,不是外族入侵就是自家乱斗,导致汉人再也没有能力开启商队,号称暴利暴富的丝绸之路渐渐荒凉了。

大唐建国之后,李渊曾经想要重开丝绸之路,可惜,那时候突厥要收买路钱,说是买路钱,其实就是抢,一旦有商队运输丝绸瓷器茶砖盐铁,突厥人保证能把商队抢个鸟蛋精净,抢完还要杀人,哪个商人敢去。

后来李世民登基,大唐和突厥仍旧不对付,直到李云黄河一战才是转折,突厥和大唐缔结了兄弟盟约,那时候李世民也想开启丝绸之路,可惜大唐穷的哪有屋子往外卖?

再后来李云在范阳建立交易中心,倒是西域的商人经常组成商队过来发财,售卖牛羊马匹,换走了茶砖盐铁,勉强可以算是重新开了丝绸之路,但那也只是小打小闹的范畴……

真正的丝绸之路,必须是国家层面的产业,聚集海量物资,发起庞大商队,然后一路横穿突厥草原,越过皑皑雪山无边沙漠,物资不断倾销,行商直达万里,西域有名有号的国家就有三十六个,更有无数小国宛如天上繁星,西域之西,据说还有无数国度,其中甚至有着帝国,实力比中原不遑多让。

古人虽然重农轻商,但是古人也知道商业不可或缺,尤其是丝绸之路这种暴利行当,一向是历朝历代所有皇帝都渴盼的事情。

……

呼!

满屋子摒气凝息,唯有李世民再次深深吐出一口气,皇帝忽然一脸郑重看着李云,很是严肃道:“这条路,朕要占一半。”

说着似乎感觉口吻太硬,生怕李云会产生逆反和伤心,连忙改个说法道:“这条路,大唐的百姓要占一半。”

堂堂一国帝王,竟然会照顾侄子的情绪,为了照顾情绪,专门用百姓说事。

偏偏李世民已经如此,李云竟然没有直接点头,反而无比郑重道:“这条路,渤海百姓占一半……”

渤海百姓占一半?

那么另一半岂不就是给了大唐?

给了大唐,岂不就是给了李世民?

众人都以为他这是答应了,哪知忽听李云紧跟着又道:“另有两成,全部归我。”

嘶!

屋子里分明有人隐隐抽了一口冷气。

渤海百姓占一半,你这个国主额外再占两成,这岂不是总共要拿七成,留给大唐这边只有三成?

太独了吧?

你是渤海国主,所谓的渤海百姓那一半其实也是你的,这样一算,等于你自己要了七成?

大唐皇帝才三成?

一个诸侯敢和皇帝三七分账,这事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过。

……

“父皇,这事……”李承乾第一个站起来,忍不住就想开口。

哪知李世民突然一声暴吼,似乎极其愤怒道:“闭嘴,坐下,朕一日不死,你始终只是太子。”

哗!

众人哗然。

皇帝这话说的太重了。

听起来似乎是训斥李承乾,但也许是说给李云听的。

“父皇,儿臣我……”李承乾明显很委屈,目光有些懦懦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下。更新最快 手机端::

李世民压根不去看儿子的委屈,只是用一双虎目直直盯着李云,好半天之后,皇帝才沉声开口,问道:“渤海百姓,五成?”

李云毫不迟疑点头,道:“对!”

李世民微微沉寂一下,随即又问道:“你,两成?”

李云还是毫不迟疑点头,道:“对!”这次他显得很郑重,补充一句道:“二大爷,我成家了,有八个媳妇要养,以后还要养她们的孩子……”

李世民仍旧直直盯着他,足足过了良久才道:“朕,三成?”

李云不知为何,笑呵呵道:“比侄儿多一成呢。”

皇帝也不知为何,突然也笑呵呵起来,点头道:“很好,你永远是个尊重长辈的人,你说的不错,朕必你多了一成。”

“父皇!”这次李承乾又忍不住了,虽然老老实实坐着但却急不可耐开口,道:“大哥他明明拿了七成,父皇可不要被他骗了。”

李世民缓缓转头,目光略显失望看向自己这个儿子,若有深意道:“你错了,你大哥只拿了两成,至于另外五成,那是渤海百姓的。”

“可他乃是渤海国主,渤海百姓的岂不就是他的?”

“所以说,你现在只能当个太子,你连当诸侯的能力都还达不到,也还弄不明白国和家的区分。”

国和家的区分?

李承乾茫然了。

他只是个太子,他真的没法区分。

而李世民和李云不一样,一个皇帝一个国主,他们懂得区分,所以才能达成默契。此次丝绸之路开启,有五成属于渤海的百姓。

这时忽听角落里再次响起李渊的声音,大唐太上皇似乎又有了好奇的事情,问李云道:“乖孙儿,你直到目前只要了高句丽一个地方,如果爷爷没有记错的话,你曾说过你建国需要三个地盘,高句丽已经给你了,另外两个地方是哪里?”

另外两个地方是哪里?

这时众人才想起还有正事没有议论。

李云想要建立渤海国,必然需要自己的地域做国土,高句丽已经确定归属于他,却不知道剩下会是哪两个地方。

“会不会狮子大开口?”

“会不会要河北道?”

“河北道可以给他,但是范阳城必须留在大唐,那里有交易中心,大唐已经离不开那个产业。”

涉及庞大利益,即使亲人也会生出异心,倘若这个亲人乃是皇家,那么异心会比老百姓更加强烈。

幸好李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先让众人的担心稍微减弱一些,但听李云道:“我在渤海建国,必然需要渤海,白山黑水这一片土地,本就是靺鞨人世世代代的领土,我是他们的大族长,就把这片土地划归渤海吧。”

呼!

皇族众人长出一口气,感觉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还好,李云要的第二个地方是白山黑水。

但是他们很快又紧张起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李云第三个地方会要哪里。

……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李云呵呵一笑,轻轻道:“第三个地方,我就要突厥草原吧。”

“不行!”

仿佛同一时间,屋中响起了七八个声音。

草原,你怎么敢要草原?

这哪是想要建立诸侯国啊,这是想建一个比大唐还大的帝国,整个突厥草原有多大?地域比中原还要大一半。

……

……第四更到,今天大约11000字爆发,求点票,明天继续爆。

第423章 【李世民,你欠的血债……】

草原?你怎么敢要草原?

“父皇,儿臣不同意,死也不同意……”

李承乾人还没站起来,口中先已急急大叫出声,这小子刚被李世民怒斥一顿,转眼之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似极为愤慨,仿佛草原乃是他的心头肉,站在原地大叫大闹道:“草原不行,草原必须归属大唐,这是汉人千百年来的丰功伟业,是父皇史书留名的光耀之功。”

不止李承乾大叫大闹,其他好几个皇子也站起身来,这些半大小子虽然没有大叫大闹,但是言语之间大多也是反对坚决,纷纷道:“征服草原,开疆拓土,这是汉家最大功勋,是比霍去病封狼居胥更光耀的伟业,这片土地太大了,唯有大唐才有资格拥有它……”

不愧是皇族之人,擅长冠冕堂皇的话,别看一个两个都还没有成年,然而城府方面已经不弱于朝堂老货。

只不过可惜的是,再怎么有城府毕竟还是半大小孩,冠冕堂皇之时,偶尔也会泄露心迹……

比如李承乾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渐渐已经顾不得掩饰自己的居心,这小东西大叫又道:“草原是我的,草原必须是我的,儿臣是大唐的太子,以后要继承所有的家业,父皇您虽然疼爱大堂哥,可您不要忘了他只是您的侄子。”

其他几个皇子听到李承乾所说,同样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倘若草原归属大唐,大唐便能多出几千里国土,这片国土之大,甚至超过了大唐,如今大唐划分有十二个道,草原却能划出至少十五个道,只要父皇把草原攥在手中,我们每一个皇子都能多分一份封地……”

吵吵嚷嚷,都是反对,只有魏王李泰稍微克制,勉强说了一句道:“父皇如果真想厚赐大堂哥,可以把草原东边一点边域划给他,草原东边大约有三万亩的土地,划给大堂哥完全能够扩充他的国土疆域,三百亩地,已经不小了,自古封王坐镇,属王田也就三四万亩。”

乍一听,这话倒是个大度之言。

可是细一琢磨,这个胖小子分明是丢卒保帅,何等居心不良,简直把李云当成叫花子。

整个草原有多大?

光是东西方向就有八千里。

南北疆域虽短,至少也得三千里……

搁在后世几何学的概念,这就是一块长8000里宽3000里的巨大狭长地块,只要稍微计算一下,谁都可以得出整个草原的面积,是多少呢?答案吓死人。

长8000里,是4000公里。

宽3000里,是1500公里。

整个草原国土面积,足足高达六百万平方公里,而大唐贞观之初的国土面积才多大?加上有所争议的岭南也才五百万万!

这时候吐蕃不属于中原,南诏六国也不属于中原,甚至就连李云所在的白山黑水,这一片地方同样也不属于中原。

大唐贞观初期的真正国土面积,满打满算确实只有五百万,直到唐高宗时期才算顶峰,国土面积暴涨到了1500多万,为什么会暴涨这么多呢?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囊括了草原,再加上南诏六国和岭南一道,这才有了全盛时期的帝国之姿。

草原,实乃一片巨大无比的国土,面积超越中原,比之大唐更大。

然而足足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李泰这小子却只给李云三万亩地,三万亩地听着很多,然而细细一算简直打发叫花子。

三万亩地,折算只有20平方公里。

600万的草原,只给李云20平方公里,沧海一粟都算不上,纯粹就是拔了一根毛。

偏偏古人不太精于单位换算,屋中众人竟然觉得李泰的心胸很不错,甚至就连李效恭都忍不住攒了一句,刻意点评道:“其他几个小子只顾反对,青雀却能让步三万多亩,虽然也是反对划出草原,但是毕竟做出了让步,几个兄弟相比之下,青雀心胸宽过旁人。”

李承乾听得有些心惊,连忙在那边急急改口,对着李世民道:“父皇,儿臣也是愿意的,只要不把草原划给渤海,儿臣也愿意分出一部分土地给大堂哥,青雀只给三万亩,儿臣可以给五万…不,十万也行,儿臣可以给大堂哥十万亩国土……”

不知是因为何故,这次李世民竟然一直没有表态。

不止李世民,皇后也如此,甚至屋中一群皇族长辈,以及角落里坐着的李渊,所有人全都寂静无声,仿佛都在默许皇子们的提议。

就连李云的九个徒弟,这次也不知为何选择沉默。

……

皇帝不说话,皇后不开腔,李云同样面色平静,似乎失去了争讨家业的心情。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屋中突然响起一个慢条斯理的笑声,只见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姿,忽然从阿瑶右侧站起身来……

这俏丽女子目光看起来似乎很平和。

“三万亩,五万亩,十万亩?好多啊!”谁都能听出,这语气带着嘲讽。

李世民第一个面色未变,皇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急急道:“玲珑你先坐下,你弟弟们不太懂事。”

可惜皇帝说的慢了,女子已经走了出来。

这女子正是玲珑。

但见她一路走出,转眼走到屋子中央,此时李承乾还在大叫大闹,其他皇子也在叽叽歪歪,谁也没有料到,玲珑猛然嫣然一笑……

这一笑,宛如夜空绽放璀璨,这一笑,屋中的灯火仿佛都失了颜色,玲珑成婚以后更美了,美的几乎快要赶上了小盲瞎。

李承乾首当其冲,第一个被玲珑的笑容所震到,这货不知为何有些畏惧,下意识躲闪目光喊出一句,讪讪对玲珑道:“堂…堂嫂,您站的太近了,男女授受不亲……”

“是么?”

玲珑语气曼妙,似乎带着悠悠平和,然而猛地口吻一转,对着李承乾莫名其妙道:“首先,你得喊我一声姐姐。”

明明玲珑笑的很灿然,但是李承乾心里却咯噔一声,这小子再次躲闪一步,讪讪又道:“您已经嫁给了大堂哥。”

“可我也是皇族的人。”玲珑瞬间追加,面上还是灿笑,忽然说出一个谁也改不了的事实,语气悠悠道:“我的父亲,是李建成,世人都称呼他为隐太子,其实他曾是大唐的真太子……”

突然眼神一凶,射出冷冷光彩,森然对着李承乾道:“若是没有玄武门,我父亲才是大唐的皇帝,而你的父亲,只能是个秦王,承乾弟弟,你们家拿走了我家最好的东西,你喊我一声姐姐不可以吗?”

嘶!

屋中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揭伤疤啊,这是明目张胆的揭伤疤……

那边李世民面色骤变,忍不住开口暴喝道:“玲珑,你想干什么?”

“闭嘴!”

谁也没有料到,玲珑陡然一声怒喝,她丝毫不给李世民颜面,仍旧对着李承乾道:“今天谁敢拦我玲珑,结局就是血溅三步,李世民你给我想好了,你欠下的东西不代表没人讨。”

李世民勃然大怒,森然道:“你敢威胁朕?”

玲珑仰天而笑,目光终于看向皇帝,傲然道:“既然你认为是威胁,那我威胁了又怎样?如果你觉得心中不爽,你可以让李承乾不喊我姐姐,我无所谓,我等着你的抉择……”

好凶,好悍,不管如何,她总归是李世民的小辈,身为小辈怒怼长辈,无论放在何等时代,恐怕都要惹得长辈暴怒。

尤其李世民乃是皇帝,他怎能忍受玲珑如此?

皇帝脸色已经铁青一片,双手隐隐有着青筋暴起,眼看就要爆发,突然一只手掌急急伸过来,赫然是长孙皇后,用手死死抓住了皇帝的手。

“陛下,丫头她有怨气,小孩子发火,咱们大人难道也发火么?让她发吧,发出了才是好事,当年那一幕,总该有个结束的……”

仅仅一句话,李世民突然长长一叹。

皇帝虽然还是脸色铁青,不过语气明显有了克制,他目光直直看向玲珑,忽的莫名其妙问了一句,道:“你只是想让承乾喊你一声姐姐,对不对?”

玲珑淡淡一哼,道:“我无所谓,看你的意思。”

李世民面色变幻不断,显然心中难以决断,忽然又问道:“过往之事,乃长辈之事,你是个好孩子,你已经嫁人了,能否放下你心中的恨,好好跟着李云过日子?”

不等玲珑开口,皇帝叹息一声又道:“当年我和你爹之间,并不存在谁欠谁的。所谓血债,时态所逼,丫头,你成为草原金刀可汗已有七年,有些事的无奈,你应该能够体会……”

然而玲珑面色冷清,只是淡淡又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还拦不拦着李承乾喊姐姐?”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负手看向大门之外。

这动作不言自明,他随便玲珑怎么去做。

“很好!”玲珑面色终于缓和。

她脸上再次出现了灿丽的微笑。

而此时的李承乾,已经快要吓尿了。

这货可没有李世民的刚硬,一见不对立马认怂,他不等玲珑开口,直接就是大声喊出,道:“姐姐,堂姐姐,小弟听您的话,小弟乖乖喊您了。”

可惜,迎面却看到玲珑一脸诡异的笑。

第424章 【我是草原金刀可汗】

李承乾心惊肉跳,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他不敢去看玲珑的笑,只敢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问出一句,道:“玲珑堂嫂,您为什么非要小弟先喊你姐姐?”

为什么非要你喊姐姐?

玲珑面色现出诡异之色,突然悠悠开口道:“因为,要打弟弟。”

李承乾脸色骤变。

这货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可惜他哪里能躲开身负武功的玲珑,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见玲珑高高抬手,‘砰’的一声闷响,李承乾直接被一巴掌抡倒在地。

那边李世民嘴角抽搐一下,但是不知为何面色竟有释然,不但面色释然,甚至还有喜色。

“原来她只是姐姐教育弟弟……”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里如释重负。

……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玲珑抬脚踏起,噗嗤一声,重重跺在李承乾身上,她用单脚死死踩着李承乾,忽然俯下身子莫名其妙一笑,道:“乖孩子,再喊一声堂姐给我听。”

李承乾吓得脸色发白,满脸急切向着李世民看去,可惜李世民负手望着门外,仿佛压根没有看到他的遭遇。

这货心里恐慌,不由又去看长孙皇后,哪知皇后凄苦一笑,突然仰头看向屋顶。

李承乾瞬间绝望了。

这一刻他知道谁也救不了他,只能满脸堆砌讨好笑容看向玲珑,瑟瑟道:“姐姐,求你别打,我喊你姐姐,我乖乖喊你姐姐……”

“真乖!”

玲珑口中赞扬一声,然而猛地又抡起了巴掌,啪的一声,狠狠抽下,李承乾一声惨叫,半边脸庞肿起老高。

他眼中带着无比的惊恐,不明白为什么喊了姐姐还要挨打。

却见玲珑悠然一笑,单脚踩着他道:“我打你,是救你……”

李承乾浑身发抖,压根听不进玲珑的话,这一刻的他,只担心自己会不会继续挨揍。

忽然门口响起李世民的声音,但听皇帝似笑非笑说了一句道:“果然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朕犹然记得七年之前,臭小子当街打人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有个带头闹事的流民,被他一转头拍在脑门上,百骑司汇报给朕当时的场景,臭小子对那挨打的流民满脸笑嘻嘻,很是坦然说到:我打你,是救你……”

皇帝说到此处,忽然口中古怪一笑,虽然还是负手看着门外夜色,分明却是时刻关注屋内动静,突然又重复一句刚开始的话,但是这次却不是似笑非笑,反而十分郑重道:“果然老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个臭小子如此,你的媳妇也是如此……”

这话像是对着李云而说,仿佛想要李云开口帮忙,可惜李云却抖了抖肩膀,忽然把整个身体懒洋洋倚在门框上,像是对皇帝耍赖一般道:“二大爷,您说的对。”

丝毫没有去解救李承乾的意思。

偏偏皇帝竟然点了点头,身体忽然懒洋洋也靠在了门框上。

满屋子众人,都觉得气氛诡异,刚刚那群叽叽歪歪的皇子们,这时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唯有李承乾被玲珑踩在地上,这时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这货哇的一声大哭,鼻涕眼泪横流之下,对着李世民挣扎大喊道:“父皇,父皇,救救儿臣,儿臣会被打死的……”

可惜他却没有料到,他的求助只换来李世民一声淡然,但听李世民悠悠道:“她打你,是救你!”

她打你,是救你。

一如玲珑刚才所说。

李承乾顿时面色死灰,一张鼻涕眼泪的小脸全是苍白颜色。

……

这时他又看到堂姐俯下身子,堂姐的脸上还是带着灿丽微笑,堂姐再次抡起了巴掌,慢条斯理对着他在比划。

一股尿骚味,终于从李承乾的裤裆里透出来。

这娃,真正吓尿了。

玲珑仍旧用脚踩着他,忽然笑着问道:“你现在明白了没有,我为什么让你先喊姐姐?”

李承乾哆嗦一下,双手死死护着自己的脸,虽然吓的浑身颤抖,但却不敢不做出回答,急急道:“明白明白,这是姐姐在打弟弟,你让我喊你姐姐,是要借用长姐的身份殴打我……”

“错!”

玲珑抡起小手,重重就是一巴掌。

李承乾简直快被打懵圈了,双手护着脑瓜子仍旧感觉嗡嗡的响。

玲珑这才淡淡开口,仿佛要告诉他一个道理,悠悠道:“我不是要借着长姐的身份殴打你,我是要借着长姐的身份教育你,殴打和教育,道理不一样。”

“是是是!”

李承乾连连应承,道:“姐姐是教育我,不是在殴打我。”

“错!”

这货怎么也没有想到,玲珑竟然抡起来又是一巴掌,然后道:“我不是在教育你,我就是在殴打你……”

李承乾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这时,屋中忽然响起一个凄苦声音,那声音虽然不做任何劝说阻拦,但是谁都能听出声音里的疼惜和克制。

玲珑微微迟疑一下,目光稍稍看了长孙皇后一眼。

终于,她没再继续抽打李承乾。

但她的声音却陡然变冷起来,森然道:“我站出来时,先让你喊一声姐姐,为什么要你喊这个?是因为我要你记住家中的债!有些东西不属于你,可你却伸出手来想拿着,这不行,得挨揍,当年你爹能拿,那是因为他有实力,所以哪怕全天下人都在指责他,哪怕我这个债主心中无比愤怒,但我也只能默默忍受,因为我这一辈子都报不了这个仇,不是不能报,而是不敢报,我不在乎李氏皇族的出身,可我在乎李氏三房儿媳的名分,如果杀了你爹,你大堂哥他会不要我……”

“是是是,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李承乾压根不管自己听没听懂,只要玲珑开口他立马连声答应。

玲珑明显皱了皱眉,似乎很反感李承乾的怂软,但她仍旧死死踩着李承乾,忽然又道:“现在,你可以不用喊我姐姐了。”

李承乾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喜,这货以为终于不用挨揍了,连忙大声求饶道:“玲珑嫂嫂,求您饶了小弟。”

从姐姐的称呼,变成了嫂嫂的称呼。

可惜这货兴奋的太早了,他猛然又看到玲珑第四次抡起了巴掌。

砰!

这一巴掌抽的最狠,李承乾后脑勺重重撞在地上。

那边长孙皇后终于面现暴怒,做母亲的谁愿意看到自己儿子一直被暴揍。

可惜还没等皇后开口,猛听玲珑厉喝一声,森然对着李承乾道:“现在,你不可以喊我姐姐,但是,你得喊我草原金刀可汗……”

长孙皇后站起的身躯顿时一晃,整个身体忽然失去力气一般缓缓滑坐回去,她听懂了玲珑的意思,知道自己儿子必须还得挨打。

这一顿打,无法阻拦。

因为,玲珑自称草原金刀可汗。

如果长孙皇后阻拦,那就是阻拦整个草原的怒火,这已经不是家事,而是两国之间的大事。

那边李世民发出一声叹息,突然看着李云道:“还太小,毕竟不能太明白道理,你是当哥哥的人,能不能过去拉扯一把?”

皇帝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李云却一听便懂,但是李云迟疑半天,终于还是轻轻开口道:“我拦不住,也不该拦,玲珑现在自称草原金刀可汗,而不是我李云的第三平妻,况且,她打一顿也是好的,现在打,总好过将来打,现在承乾还小,打他一顿能记一辈子,倘若等他长大之后,打他只会让他愤恨发狂,他若发狂做了错事,那时您怎么去救他?”

李世民明显沉吟起来,好半天才缓缓道:“朕虽是皇帝,但也是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挨打,你说朕的心里疼不疼?就比如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朕同样也会想出手……”

李云再次迟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郑重道:“伯父,自家人打,不算欺负,玲珑虽然口称金刀可汗,可她毕竟是承乾的亲人。”

这次对李世民换了称呼,他已经很久没有郑重的口称过伯父,而李世民也听出了李云的郑重,皇帝终于不再开口说话。

……

此时满屋之中,可说寂静无声,哪怕是一根针落在地上,怕是也能听到掉落的响声。

李承乾脑袋已经肿的像个猪头,但他完全不敢发出任何喊疼的声音,这娃甚至连一声呜咽都不敢发出,只用双手使劲护着自己的脑袋。

玲珑抽了他足足十几巴掌,每一巴掌都是用足了力气,那边长孙皇后泪眼婆娑,终于还是忍不住当娘的心疼,但是皇后没有去向玲珑求情,而是无限凄苦看向了圣女大祭司,求助道:“弟妹,孩子还小啊,就算犯了大错,也得教育为主,玲珑下手没个轻重,她弟弟眼看快要被打死了,弟妹,弟妹,你可怜可怜嫂嫂行不行……”

圣女大祭司肃重点头,突然对着玲珑轻声开口,道:“丫头,不用打了,跟他讲讲道理,毕竟是你的弟弟。”

玲珑终于停手。

但他虽然不再暴打李承乾,却把目光凶狠看向其他皇子,猛然俏脸一寒,语气森然道:“每个人,自己抽自己十个耳光,抽完之后,本可汗才有心情和你们讲道理。”

第425章 【你们谋夺的是我产业】

“凭什么?”

李泰大叫起来,明显是想激起群怒,这小胖子不愧史书上所说的那般城府深沉,小小年纪竟然懂得挑拨群情,大声道:“你打完承乾,还想打我们,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我们大唐皇子岂是让你随便打的人?这是折辱,是对整个皇族对整个大唐的折辱……”

玲珑目光转向他,忽然俏脸又现出灿丽笑容,仿佛发现了极其开心的事,笑意涔涔对着李泰道:“你,自己抽自己二十个巴掌。”

比其他皇子翻了一倍。

李泰脸变颜色,忍不住看向李世民,忽然醒悟李世民绝对不会管他,这小子连忙又朝长孙皇后看去,满脸可怜巴巴道:“母后……”

他想撒娇,让长孙皇后再求圣女。

哪知长孙皇后一脸铁青,突然怒喝一声道:“青雀你耳朵聋了吗?你姐姐让你自抽二十巴掌!”

“错!”

玲珑猛然开口,郑重对皇后道:“应该说是草原突厥金刀可汗,让他自己抽自己二十巴掌。”

一个故意说成姐姐命令弟弟自己打自己。

一个专门点出乃是草原金刀可汗的要求。

虽然都要李泰自抽二十巴掌,但是蕴含的深意大不一样。

如果是姐姐的命令,那么一家人就有的商量。如果是草原金刀可汗,那可就没有一丝转折。

玲珑的心,就是这么的硬!

长孙皇后鼻尖一酸,泪水溢出了眼眶,然而玲珑面色决然,转头装作没有看见。

终于,李云倚在门口轻轻开声,语带肃重道:“玲珑,不要伤了长辈的心。按照二大娘的说法办吧,你是姐姐要求弟弟自己抽自己二十巴掌……”

玲珑转头看向李云,俏脸分明有着迟疑。

李云郑重对她点一点头,再次道:“是姐姐,打弟弟。”

玲珑面色变幻,似乎连李云的面子也不想给,但是最终还是深深吐出一口气,轻声道:“你这样子的心软,终究还是被人欺。”

李云缓缓摇头,若有所指道:“都是自家人,谈不上欺不欺,青雀还小,今年只有十四岁,他也许还不太懂事,咱们做哥哥嫂嫂要给机会。”

玲珑无奈,终于点头。

那边长孙皇后满脸惊喜,远远望着倚在门口的李云,擦眼抹泪道:“好孩子,好孩子,没白疼你,真的没白疼你。”

这一刻的长孙皇后,是个好母亲,但,不是个好皇后。她用亲情影响了李云,让李云劝阻了玲珑的抉择。

涉及草原和大唐之事,这么做未必是件好事。

但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家当娘的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就算注定要被打,也要找个能开解自己的借口,这是姐姐在打弟弟,不是外人在打她的孩子。

只不过这种做法对于国与国之间来说,真的很不好。

……

可惜长孙皇后的好心,却没有换来李泰的体谅。

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然而城府真如史书所说,他见皇后只是争论他挨打的说法,但却丝毫没有保护他不挨揍的意思,这小子猛然眼珠子一转,指着玲珑大喊道:“你是要挑起战争,你骨子里有着杨家人的狠毒,其实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你压根不是我们李家的种,否则的话,你没资格嫁给李云……”

他仿佛不管不顾,其实别有用心,大吼又道:“你和李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挑起战争,你是为了草原突厥,想要再次祸乱大唐……金刀可汗又如何?你没资格命令我!你若坚持打我,便是草原和大唐宣战,此等奇耻大辱,所有汉人都会替我鸣不平,大唐拥有几十万大军,必要杀你草原一个血流成河。突厥和大唐乃是世仇,只能有一个民族可以活着……”

嘶!

这小子要疯吗?

满屋子都是倒抽冷气之声,曾经夸赞过李泰懂事的李孝恭更是满脸惊愕。

这小子为了逃避自己的二十巴掌,直接用上了民族仇恨的字眼,倘若真被他挑拨大战,几十万百姓又得枉死。

最主要的是,草原和突厥一旦干起来,谁能预料结局?谁能知道活的是哪个?

突厥骑兵号称天下无敌,就连大唐的玄甲铁骑也只能靠着铁甲精良才能抗衡,关键突厥乃是全民皆兵,每一个牧民骑上马背就是战士,而大唐的玄甲铁骑才有多少,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人。

李泰竟然想挑拨两方大战。

李世民原本懒洋洋倚在门口,这时眼中忽然闪过森然的光,皇帝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这个刚满十四岁儿子出乎他的意料。

更让皇帝震惊的是,李泰方才指出了玲珑的血脉,李泰直接说出玲珑乃是杨家人,这是把李建成和郑观音的往事揭穿出来。

李建成是什么人?

按辈分乃是李泰至亲的大伯!

就连李世民这么多年都在心存内疚,不愿意任何人往李建成的头上泼脏水,然而李泰却当场揭露丑事,让死去的李建成平白蒙羞。

皇帝还只是震惊,长孙皇后已经气的浑身哆嗦,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李泰突然狂奔冲向屋子角落,一边狂奔,一边哭喊,仿佛受到天大委屈,哇哇大叫道:“祖父,祖父,只有您肯疼我,有外人要打孙儿……”

噌!

众人都听到屋中刮起破风之声。

然后……

砰的一声闷响,李泰胖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几个武将出身的皇族王爵瞳孔一缩,刚才他们都看到李泰是被人凌空打飞起来。

是李云!

电光火石之间出了手。

仅仅只用了一拳,直接把李泰打飞,这一拳明显用了很小很小的力道,否则李泰肯定早已变成了死人。

即便如此,李泰仍旧伤的不轻,他胖胖的身体横空飞了足有三步,摔在地上顿时口鼻流血。

李云握拳站在他的身侧,转头先对李世民开口一声,肃重道:“二大爷放心,伤不了筋,动不了骨……”

李世民面色铁青,也不知是被李泰气的还是心疼的,总归不是因为李云出手,皇帝明显没有生气李云打他孩子。

李云又看向长孙皇后那边,郑重再道:“二大娘您也别紧张,侄儿我保证他绝对死不了。”

长孙皇后面色苍白,眼中的热泪宛如洪水一般,好半天过去,才哽咽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青雀他从小懂事,性格一向讨人喜欢。”

“装的!”

李云冷冷吐出两个字!

他说完两字之后,忽然抬脚又走向门旁,似乎刚才出手的不是他,甚至连看一看李泰都没看。

只不过,所有人都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分明在对玲珑道:“你说巴掌,按照规矩继续打吧,打完再告诉他,他们为什么要挨打……”

所有人都听出这话里的异常,因为李云说的乃是‘他们’。

玲珑的目光慢慢扫向众人,尤其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李泰,此时李泰已经口吐鲜血,显然没有力气自己抽自己巴掌,但是其他那些皇子面色发白,忽然一起抡起巴掌对着自己狠狠的抽。

噼里啪啦!

满足清脆。

玲珑刚才说过,没人自抽巴掌十下,皇子们瑟瑟发抖之间,这次谁也不敢叽叽歪歪。

……

等到巴掌打完,几乎每个皇子脸庞全都肿的老高,角落里几个正妃皇妃面色发青,可惜没人敢站出来说上半个‘不’字。

直到此时,玲珑再次开口。

此时李承乾躺在地上,脑袋肿的像个猪头,李泰同样躺在地上,不过已经不再吐血,李云毕竟只用了很小很小的力气,他不可能真的把李泰给打死。

玲珑的目光挨个扫过这群皇子,突然冷冷开口道:“草原,是我的采邑。”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渤海,是我夫君的产业。”

再次停了一停,继续道:“今天商议建国之事,正如长辈们所说的分家。”

一连三段说法,语气越来越冷,突然看向李承乾微微一笑,俯下身子盯着李承乾问道:“先前我夫君说要草原,你第一个大吼大叫不同意,你说那是你应该继承的地方,你是不是把我的草原当成大唐了?”

不等李承乾回答,接着道:“就算我夫君同意把草原给你,我这个金刀可汗会同意给你么?就算我夫君和我全都同意给你,草原几百万上千万牧民同意给你么?”

李承乾瑟瑟发抖,下意识道:“草…草原,草原已经和大唐缔结盟约,当初黄河一战之后,谁都知道草原必然会归属于大唐。”

“那是因为我夫君在大唐!”

玲珑并未生气李承乾的反驳,她知道这小子纯粹下意识的开口,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郑重告诫李承乾道:“但是现在,我们要分家了,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如何还能把草原让给大唐?”

李承乾明显是被打懵了,这半天一直脑子不清醒,下意识又道:“按照汉家规矩,男儿分家以前赚取的产业都属于家族,草原,草原,草原应该属于整个李家……”

说到这里才猛然住口,发现自己似乎又在上赶着挨揍。

第426章 【妃子们暗恨,玲珑怀了孕】

幸好玲珑已经不再出手,只不过突然冷冷一笑,问道:“草原被大唐攻克了吗?”

仅仅这一句,李承乾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

是啊!

草原一直没被大唐攻克过。

当初李云黄河一战,横扫颉利可汗大军,事后李世民挥军北上,大唐和突厥在草原腹地狠狠干了一仗,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呢?最终的结局仅仅是缔结盟约。

草原,从来没有被大唐攻克。

只因为这几年有李云存在,突厥人被哄的乖巧无比跟着挣钱,所有人才会产生一个误区,认为突厥人已经成了大唐的子民。

再加上玲珑天天围在李云身边,堂堂金刀可汗成为了媳妇,所有人更加有种错觉,认为草原就该是大唐的土地。

可惜,错觉始终只是错觉。

……

玲珑不再盯着李承乾一个人教训,她把目光看向不久前叽叽歪歪的所有皇子,突然俏脸现出森然,以一种郑重无比的声音开口道:“你们都给我记好了,草原乃是独属于我的采邑,哪怕我已经嫁为人妇,可我还是草原的金刀可汗,大草原有八千地之广,你们可以把它看成是我的嫁妆,而嫁妆这东西,即使出嫁仍旧独属于女人的财产……”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猛然用更加严肃的声音道:“这笔嫁妆财产,是要传给我的孩子们,除了我,谁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不管是按照中原汉家的规矩,或是任何一个圣贤所定的礼仪,女子出嫁之时的嫁妆,只属于女子独有的财富,哪怕是他的夫君,也没有资格动用。”

说到这里又是一停,这次语气变得悠然起来,仿佛在轻松宣布,又似在诉说一个事实,淡淡重复刚才最初的一句话,道:“你们记住了,草原是要传给我孩子的!”

一众挨打的皇子,终于明白自己挨的不亏。

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一直默许玲珑打他们。因为不久之前他们说错了话,他们竟然毫不掩饰的说出想要瓜分草原。

可惜的是,草原自始至终都不算大唐的领土。

这是人家玲珑自有的财富,就算出嫁也只能算是嫁妆。

现在想起来,他们的大堂哥李云其实给大家留了很多颜面,大堂哥说他建国需要的第三个地方是草原,这压根不算是从李家皇族的产业里分润……

此次李云建国分家自己过日子,真正从大唐讨要的其实只有两个地方。

一个是高句丽。

一个是白山黑水。

而这两个地方谁打下来的呢,严格来说都是李云白手起家的产业。

……

这时李世民忽然离开门口,一路慢慢踱步到了屋子中央,皇帝仍旧扶手背后,俯下身子去看李承乾。

先是用手拨楞一下李承乾肿的猪头一般脑袋,疼的李承乾龇牙咧嘴叫唤两声,这小子双眼已经肿的睁不开缝,还以为是玲珑又要抡巴掌打他,于是裤裆又是一阵腥臊,有股热气直腾腾冒出。

李世民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两声道:“打的挺狠啊,这次该记住教训了。”

李承乾这才知道是谁拨楞他的脑袋,顿时哇的一声眼泪汪汪,可惜刚想委屈喊冤,李世民已经转过了身子。

李承乾连忙努力睁眼一条缝,发现父皇转身去看的正是李泰。

李泰同样躺在地上,嘴角的血液已经干了,李世民同样也是俯身下去,伸手轻轻摸了摸李泰的脸蛋。

“父皇……”

李泰没有眼泪汪汪,相反满脸都是恐惧,这小子被李云一拳打伤,躺在地上才猛然惊醒自己犯了蠢。

他小心翼翼偷窥李世民,发现父皇果然眉头微微皱着,这小子心里越发胆寒,下意识就想自我辩解。

可惜,李世民突然也是一笑,像是刚才对李承乾那般同样呵呵道:“打的挺狠啊,这次该记住教训了!”

李泰微微一怔,不知父皇什么意思。

旁边李承乾肿着猪头,双手捂着脸啼啼哭哭。李泰浑身都疼,渐渐也哭出声来。

哥儿俩难兄难弟,躺在地上满心悲慌,忽然只听李世民冷冷一哼,暴喝道:“大好男儿,哭什么哭?谁敢让朕看到一滴眼泪,朕就把他驱逐离开皇族,普通皇子如果犯了错,贬为庶民还能过过日子,你们两个,沿街乞讨……”

地上哥儿俩的哭声戛然而止。

不过仍旧可怜兮兮想向皇帝委屈。

李世民眉头一拧,突然伸出手来抡了下去,啪的一声,李承乾挨了一巴掌,旁边李泰下意识想躲,也被李世民一巴掌删的口鼻发歪。

皇帝一连两个巴掌,哥儿俩算是不偏不厚,其他几个皇子战战兢兢,小脸儿个个变得苍白,哪知李世民冷笑一声,面色铁青道:“尔等几个不用怕,你们连挨打的资格也没有。”

几个小皇子顿时放心,可惜他们却没发现自己的母亲一脸沮丧。

这时李世民已经直起身子,忽然目光看了玲珑一眼,沉声道:“丫头,你回去坐好,发威你已经发过了,再威下去可就不太好说了。”

玲珑有些傲然,似乎不想给皇帝面子。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朕喊你丫头,是把你当成家里的孩子,你莫要以为金刀可汗很强横,朕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强横,我喊你丫头之时,你要乖乖听话,如果哪天朕喊你金刀可汗,那你就要回去草原准备大战了,所以,不要让朕喊你金刀可汗,好不好?”

皇帝这话,寓意深远,先说玲珑是家里孩子,所以愿意亲情相待,再说国与国之间,告诫玲珑不要太傲,真要到了喊玲珑金刀可汗的那一步,那就再也没有亲情可以维持了,哪怕草原突厥再怎么强横,大唐也只会真刀真枪的硬拼一场。

可惜玲珑也是骄傲的性子,皇帝越是这么说她越不服。

李世民很是无奈,突然朝着大门口招了招手,冷着脸对李云呵斥道:“把你家媳妇拉走,让她杵在这里像什么话。”

李云哭笑不得,只能快步走了过来,他伸手朝着玲珑轻轻一拽,哪知玲珑却一脸凶悍看着李世民,大怒道:“你敢呵斥我夫君?本可汗不吃你这一套。”

挣扎着想要扭开,脱离李云的拉扯。

李云更加哭笑不得,只能刻意板起来脸,训斥她道:“你发什么疯?你是不是觉得金刀可汗很威风?二大爷呵斥我又如何?他做伯伯的不能呵斥侄子吗?回去坐好,不准滋事,再敢张牙舞爪,我让阿瑶收拾你。”

玲珑气急之下脱口而出,大叫道:“阿瑶管不到我!”

李云顿时脸色一冷。

玲珑瞬间知道自己犯错,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阿瑶心肠柔软不会欺负我。”

李云伸手一指屋子角落,沉声道:“回去,坐好。”

玲珑这次不敢犟嘴,气呼呼的扭头便走,那边阿瑶连忙站起身来,将她死死摁在一张坐垫上,不断劝解道:“你以后不要这样,气到了身子你会后悔,怀胎三个月了,最怕的就是这个。”

玲珑登时偃旗息鼓,小手下意识护住肚皮,阿瑶温声一笑,再次劝解道:“不准发火,不准蛮横,虽然你是草原的金刀可汗,但你也是家里的一个平妻,你如果不听我的话,等你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不去操持。正妻若是不给家中孩子操持,你孩子会被所有人轻视……”

玲珑连连点头,乖巧的像个小姑娘。

两个媳妇说话声音很小,然而还是被人不经意听到,李世民首先面色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看了过去,不过皇帝随即收回目光,看着李云呵呵一笑。

那边长孙皇后却已站起来,满脸惊喜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就三个月了呢?这才成婚几天啊,满打满算才八天……”

李云一张老脸涨红无比。

但是玲珑却一脸骄傲,仰着小脑袋仿佛打赢战斗的小母鸡。

众人忽听月牙儿很是羡慕开口,娇憨无比对着皇后道:“还能哪天啊?就是那次在山洞里,玲珑姐姐用棍子敲昏了夫君,连我也跟着沾了一次光,玲珑姐姐厉害,一下子就有了宝宝……”

说着忽然小手摸摸自己肚皮,长吁短叹很是失落道:“我一直也觉得自己有了宝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肚子总是不见鼓起来。奇怪啊,月牙儿明明是最棒的,为什么我的肚皮没有鼓起来,难道是因为玲珑姐姐先上的缘故?”

屋中众人听到她的娇憨,登时响起噗嗤哄笑的声音,女眷们笑的嘻嘻哈哈,男人们却尴尬的不断咳嗽。

……

李云同样尴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未婚先子这种事,在后世属于先上车后补票的常见事,但是在大唐时代可不行,脸皮再厚的家伙也会撑不住。

他虽然尴尬,长辈们却觉得欣然,比如长孙皇后,已经开始和圣女探讨接生的事情,李孝恭的夫人很快也加入进去,渐渐又吸引了其她好几个女眷。

反倒是有几个妃子面色苍白,此时一直把目光关注屋子中央,她们的孩子还在屋中罚站,这几个妃子哪有心思去顾及别的。

这几个妃子,隐隐已对玲珑有着浓浓恨意。甚至恨屋及乌,对李云也暗暗怨恨起来……

她们只想着一件事,她们的儿子被打了。

女人一旦恨起某个人来,很容易做出不理性的事情。

第427章 【地盘太大了,大到不好意思再要】

相比之下,长孙皇后的宽广胸怀和对小一辈的疼爱显露无疑,皇后的两个儿子可不止罚站,皇后的两个儿子都挨了打,哥儿俩一直躺在地上,属于挨打最狠的两个,但是皇后却能敞开胸怀,因为玲珑的事情而感到喜悦。

李世民忽然淡笑开口,语带深意道:“朕现在才明白,刚才玲珑丫头为什么那么凶,怪不得一口一个草原是她的采邑,原来是有了下一代的传承了,好,很好,草原是她的嫁妆,谁也不能贪婪指染。”

猛地又俯身下去,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李承乾和李泰,沉声问道:“朕说的话,你们两个小子听到没?”

地上哥儿俩哪敢迟疑,连连道:“父皇放心,儿臣再也不敢了,刚才玲珑姐姐一顿暴揍,我们早已明白了为什么会挨打。”

“错!”

李世民突然开口,沉声道:“你们只懂了一半,但是并没有全懂!”

地上而哥俩明显茫然。

李世民缓缓直起身子,目光转而看向李云,笑着道:“你是皇族三代的大哥,你有责任教导弟弟妹妹,现在你来给两个蠢货讲一讲,为什么玲珑打他们的时候朕和皇后不拦着?”

是啊,为什么?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是为人父母,天底下哪有不疼儿子的爹娘,儿子挨打之时,爹娘却没护着,这里面肯定有着原因,可惜李承乾和李泰仍旧不懂。

哥儿俩不懂,不代表其他人不懂。

比如屋中一群长辈,刚才也都是莫不做声,这倒不是皇家心性凉薄,而是长辈们都能想通其间的道理。

可惜李云提出需要草原之时,皇子们急不可耐直接站了出来,个个都想着草原乃是一块肥肉,会让他们有机会大肆分封,他们不想给李云草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

所以皇帝才让李云把原因解释给他们听。

……

“草原,不是我的!”

“草原,也不是大唐的!”

李云缓缓开口,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先是把李承乾从地上拉起来,想了一想又把李泰也拉了起来。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两个家伙的伤势,这才轻声又解释起来,道:“之前咱们商讨建国之事,我向家里讨要了高句丽和白山黑水,家族长辈心胸宽广,同意了我的分家请求,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毫不迟疑,让我打消了讨要第三个地方的念头……”

“那你还要草原?”

李泰简直记吃不记打,闻言下意识又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猛然惊醒,一张胖胖的肿脸瞬间惨白。

李云呵呵一笑,对这小子的下意识开口并不生气,只是用心解释道:“我之所以故意说要草原,其实就是放弃第三个地方的意思。”

这话说的有些绕口,李承乾和李泰忍不住对视一眼。

李云看着两个小子似乎听懂了,于是继续道:“咱们谁都知道,高句丽没灭之前乃是一大强国,虽然处在辽东地域偏远,但是幅员辽阔物资极丰,这是一个不小的国家,拥有着极其巨大的财富,光是开垦的土地就有三千万亩,几乎比得上大唐那边两个道,两个道的封地何等之大,怕是最顶级的诸侯也不过如此,这么一块地方全都给了我,我心里岂能不对家族感激莫名?”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静静等着李承乾和李泰消化这番言语,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云才又继续道:“仅仅这第一个地方,我就拥有了高句丽全境,掌控国土面积相当于大唐两个道,完全比得上春秋之时最顶级的诸侯国,然而家族并没有就此打住,陛下和长辈们又答应了我第二个要求……”

“白山黑水!”李承乾和李泰忍不住同时开口。

李云点了点头,道:“不错,白山黑水!”

他忽然负手背后,缓缓踱步走向门口,后面李承乾和李泰微微发呆,却被李世民一人一脚踢的跟了上去,皇帝同样也抬脚迈足,驱赶两个儿子走到门口。

转眼之间,屋门之前站了四个人。

李云负手看向门外半天,这才转头重新看向李承乾和李泰,温声道:“所谓白山黑水,一向只是中原的说法,大家全都这么说,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片地方有多大。”

李承乾和李泰眼巴巴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有多大?”

“你们不敢想象的大!”

李云展颜一笑,忽然伸手比划一个巨大的轮廓姿势,道:“白山,全称应该叫做长白山,黑水,是指关外极北一条巨大的河,当年大隋第一反王曾经做过一首诗,诗名叫做《无向辽东浪死歌》,那反王的名字你们应该知道,世人一般称呼他为知世郎王博,他在诗中就写了长白山,开头第一句乃是‘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咱们先不去点评这诗的词句烂不烂,咱们只说说这诗里所写的长白山有多长……”

李承乾努力整个肿在一起的眼缝,咽口唾沫道:“有多长?”

李云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一脸微笑道:“坐北朝南,南北走向,一条巨大山脉,粗算两千六百,若是算上余脉,几乎三千里地。”

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道:“山脉东西乃是宽度,粗算也得八百余里。听明白了没有,光是这条长白山就有三千里长八百里宽……”

李承乾目瞪口呆,眼看着又犯了心疼的毛病。

李云呵呵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白山黑水,这还只是白山,倘若再加上黑水所经流域,这一片土地得是何等巨大?虽然遍地都是原始丛林,但它毕竟是一块巨大疆域,若是稍加对比一下,白山黑水至少有高句丽两个大……”

咕嘟!

李承乾和李泰同时咽口唾沫。

就连李世民此时也是一脸震惊,皇帝明显眼珠子发傻,怔怔道:“经你如此一算,白山黑水岂不是接近中原四个道的面积?这,这,朕要狠狠训斥那些朝臣,这些混账一个两个全是笨蛋,天天称呼白山黑水,却不知道白山黑水有多大,这么巨大的一块土地,朕竟然毫不迟疑分给了你!”

李云无奈苦笑一声,拱拱手道:“正因为地方太大,所以我才不好意思再要第三个地方。”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是啊,高句丽比得上中原两个道,白山黑水比得上中原四个道,仅仅这两片地域加起来,你的疆域已经相当于六个道,整个中原大唐才有几个道?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二个。”

大唐全部疆域只有十二个道。

李云要的两处地方等于整个大唐的二分之一。

这还是诸侯国吗?

难怪李云不好意思继续要。

……

皇帝忽然警醒过来,沉声道:“自古帝王,言出法随,既然地方给了你,那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追悔,疆域的事情不用再提了,你继续教导两个小子为什么会挨打。”

“好!”

李云点了点头,不过却面带微笑道:“之所以提及疆域,其实就是要做前提,如果没有这个前提,两个弟弟没法明白自己挨打的前因后果。”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再次沉声道:“现在前提有了,你可以继续教导他们。”

李云目光转向李承乾和李泰,甚至还看了一眼屋子中央的那群罚站皇子,终于开声道:“我拥有的两个地方如此巨大,已经不好意思再问家里讨要第三处,故因如此,我才提出草原作为借口,其实长辈们一听就懂,我这个要求纯粹是瞎提,就算陛下和长辈们表面上答应,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个走过场,名义上,草原归我,实际上,草原不可能给我,但是这个名义上的划分对于大唐很重要,也是你们被玲珑暴揍没人阻拦的原因……”

李承乾和李泰满脸茫然,明显听了个一头雾水,这两个小子看似聪明,可惜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听懂。

李世民有些失望,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李云笑着安抚皇帝一声,劝解道:“他们还小,二大爷不能太急。”

哪知李世民却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小了,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当初你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带着流民们开始造盐,唉,别人家的孩子,朕家里的孩子……”

突然转头看向屋子一侧,看着一个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玩耍的汉子,语带羡慕道:“老三,你生了个好儿子。”

那汉子瞳孔清澈宛如儿童,正是有着失魂症的李元霸,他听李世民喊自已,茫然抬头笑了一笑,他似乎没有听懂李世民的夸赞和羡慕,但他看向李云之时分明满脸带着慈爱。

皇帝冲着李元霸点了点头,转过头来又看向李云,沉声道:“时间不早了,你继续教导弟弟,这一次,要让他们听明白。”

李世民的语气隐隐竟有求助味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堂堂大唐皇帝,号称雄才大略帝王,一生行事不弱于人,唯独对于教导孩子是个白瞎。

皇帝分明已经意识到自己教导孩子的本事不行,所以才会求助李云帮着教育两个儿子。

这份求助,蕴含着浓浓的慈父之心。

李云脸色连忙一正,肃重朝着皇帝拱了拱手。李世民一向疼他,他必须帮皇帝做好这件事。

哪怕李承乾和李泰天生豺狼虎豹,他也得想办法给教育成乖乖的孩子。

至于办法呢?

要么以理服人。

要么以德服人。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狠。

但是最开始的时候,他这个大唐第一狠人先得给两个小子讲道理,否则一上来就打,那太显出他的特色了……

第428章 【咱们必须贪婪】

他目光第三次看向李承乾和李泰,沉声道:“草原,自始至终没有被大唐攻克,当初双方一场大战,仅仅只是缔结盟约,相互之间,谁也不是谁的属国。”

李承乾连忙点头,急急表现道:“我现在已经懂了,草原是玲珑姐姐的财富。哪怕她出嫁之后,草原也是她的。”

“不错!承乾终于明白了一些事。”

李云不吝夸赞一句,眼角余光却看向李泰,李泰脸色一白,连忙也道:“女人出嫁从夫,所有一切都是夫家的,唯独嫁妆乃是私有财产,是可以自作主张传给孩子的产业……”

说着生怕李云不满意,再次又道:“我们先前贪婪草原,其实是在谋夺玲珑的产业,所以才会挨揍,因为草原乃是玲珑姐姐准备传给孩子的财产,哪怕是大堂哥你也不能谋夺,天下间只有玲珑姐姐的子嗣能继承。”

“不错!青雀也开始变乖了!”

李云意味深长一句,仍是不吝夸赞,但他很快口风一转,微笑道:“现在,咱们说说你们挨打的事,为什么你们挨打之时,所有长辈全都没有护着。”

两个小子登时又呆,感觉这简直是重复啰嗦,明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啊,草原乃是玲珑的私有产业。

却见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身后拍拍两个小子肩膀,大有深意道:“你们忘了么,渤海乃是大唐的诸侯国,作为大唐的诸侯国,每年需要上缴两成收益作为岁供,这件事,咱们上午的时候刚刚定下来啊,当时你们吵的不可开交,怎么一转眼功夫就忘了?”

李承乾和李泰讪讪而笑,可惜还是没有听懂李云的暗示。

李云十分无奈,只能直接挑明,道:“我第三个地方讨要草原,名义上就成了渤海的国土,成为渤海国土会如何呢?草原每年也要上缴两成收益啊……而你们呢,大吵大闹拦着不允许。”

两个小子目瞪口呆,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倘若草原名义上归属李云的渤海国,那么就得按照规矩上缴两成收益,说白了,这应该算是李云想给家族送钱做贡献。

但他们却大吵大闹拦着不让李云拥有草原……

那么草原的两成收益就没有了!

……

噗通!

噗通!

连续两声闷响,李承乾和李泰几乎同时跪倒在地上,两个货色满脸羞愧,垂着脑袋跪在李世民面前。

“父皇,我们,我们……”

“现在知道错在哪里了?”

“知道了,心性太贪!”

“这不是错……”

“父皇?”

“让你们大哥再给你们讲讲吧。”

李世民忽然伸手一抓,竟然把李云直接抓到身侧,这动作看似简单,其实不可小觑,此举完全属于和皇帝并肩而立,地上两个小子等于也跪在李云面前。

李云先是一怔,随即就想躲开一些,哪知皇帝郑重开口,一脸肃重道:“站着别动,你就让他们跪在你面前。”

李云可不敢答应,这事于情于理都算不合,忍不住道:“二大爷,他们都是我的弟弟……”

李世民摇了摇头,脸色更加肃重道:“这一刻,你是师父。”

李云顿时了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子看向地上的两个家伙,温声道:“既然你们父皇坚持,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能听从,两位兄弟,你们听好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次,并且只能自家人关起门来说,万万不可传出去泄露给外人……”

李承乾和李泰对视一眼,两颗脑袋点头如小鸡吃米。

李云再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刚才你们以为自己错在了贪,这个认识其实是不太贴切的,贪不是错,作为皇族必须贪,人若不贪,也就失去了为利而争的血性,比如陛下,他就很贪,有时候为了蝇头小利,他会丝毫不让寸土必争,想要当好一国皇帝,此乃必备的性格,一个不贪不争的皇帝,无法让麾下子民生活变好。”

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又道:“还有大哥我,同样也很贪,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陛下吵过很多次架,每次都是为了利益,偶尔还有掀桌子瞪眼的时候,比如以前在范阳交易中心,我和陛下几乎三天两头就得干一架,爷儿俩有时候为了几百贯的小钱,各自怒目相视仿佛斗架的公鸡……”

李承乾和李泰目瞪口呆,两个家伙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大堂哥他,他……

他竟然敢和父皇硬干吵架?

两个小子傻傻看向李世民,差点要问一句李云是不是在撒谎。

李世民面色平静,点点头道:“你们大哥说的不错,朕和他争吵翻脸很多回,帝王首重利益,其次才顾亲情,有时候利益所迫之下,亲人之间也得整个分明,只不过……”

“只不过争吵得有前提,不能越过了彼此的底线!”

李云接过话头,语气十分严肃道:“底线一旦踏过,那就真的没有亲情可言了,那时候,亲人反目,只有深仇,老死不相往来都算轻的,很可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俯下身子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把李承乾和李泰全都拉起来,温声教导道:“你们的错误恰恰就是踏过了底线,并非因为贪图利益才会让陛下失望,身为大唐皇子,贪婪土地和财富乃是应有之事,这不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麾下子民,但是,你们贪的是自己人的土地和财富,这就不对了,你们应该往外贪。”

李世民突然开口,像是做出总结陈词,肃重道:“草原虽大,土地虽广,但那乃是你们三婶婶圣女大祭司的产业,是传给她徒弟成为嫁妆的私有财富,因为有了这个前提,你们就不能去争,否则就是踏过底线,一家人再也不是一家人。你们大哥经常说一句话,叫做人要学会换位思考,朕现在就让你们换位思考的想一想,如果玲珑来争大唐的时候你们会如何?”

两个小子几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那肯定撕破脸皮,绝对是不死不休之战……”

猛然面色苍白,同时呆呆愣住。

李世民缓缓点头,轻叹一口气道:“玲珑来争大唐,你们不死不休,而你们刚才想做什么?你们想要瓜分她的草原!天下道理都是一样的,玲珑是不是也该和你们不死不休?但她这么做了吗?她即使再怎么暴怒也没这么做!她只是先让你们喊她姐姐,借用姐姐的身份暴打你们一顿,然后才宣布金刀可汗的身份,那是为了教育你们要涨涨记性。自始至终,她其实一直谨守着一个不破的底线,那就是,你们是她的亲人……”

两个小子羞愧低头。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承乾像是有所领悟,突然小心翼翼抬起头来,期期艾艾问了一句道:“如果,如果,儿臣只是说如果啊,如果当初颉利可汗没死,草原属于颉利的国度,那么儿臣该当如何,草原还能不能争?”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来,李云面上也是莞尔一笑,爷儿俩几乎同时开口,语带鼓励对李承乾道:“那你还迟疑个屁?有利益肯定要弄到自家碗里来。你将来要继承大唐皇位,这是一个皇帝必须具备的贪婪,土地和财富只要不是自家亲人的,那么全都可以属于争抢的,你争来的财富越多,麾下子民活的越好。”

李承乾如释重负。

……

李世民心情明显舒畅起来,皇帝忽然看看外面天色,笑着道:“时候可是不早了,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亥时。”

李云察言观色,在一旁笑呵呵补充道:“一大家子人吵吵闹闹,一整天下来头都大了,头大倒也没有关系,关键是肚皮有点撑不住。”

李世民转头看向屋子角落那边,远远喊了一声问道:“父皇,紫阳仙师,齐老先生,吃点东西如何,喝上一杯怎么样?”

道童没有开口,齐人王大喇喇点了点头,李渊身为陪坐之人,探出头来笑呵呵道:“那就弄点开胃的吃食,正好全家人一起聚个餐。可以边吃边谈,不耽搁家族议事。”

李世民哈哈一笑,转回头来看着李云,道:“若说开胃的吃食,这可是臭小子最拿手的本事,父皇您还不知道呢,您孙儿最会煮的就是一手肥肠。还有猪肘子,还有猪蹄子,猪头肉,猪耳朵……”

“老夫怎会不知道?”李渊同样哈哈一笑,满脸红光道:“杀猪菜,美得很,老夫居于太极宫的时候,侍卫们经常去外面买一些回来吃。”

说着微微侧头,像是在征询道童和齐人王意见,笑呵呵问道:“两位仙师以为如何,要不咱们试试这个杀猪菜?”

道童终于开口,缓缓道:“若是能有一道辣椒肉丝,贫道也可破一破三十年的规矩。我很久不曾吃肉了,倒是有些颇为想念。”

然而李渊却听得一怔,好奇道:“辣椒肉丝?”

“早就准备着呢!”那边李云忽然开口,一脸诡秘道:“天色没黑的时候,我已叮嘱过程处默,他亲自领着几个师弟师妹,最少也能宰杀三口猪,无论肥肠还是猪头肉,估摸着很快就要出锅了,至于辣椒肉丝么,文中子在海外带回来不少,徒孙等会亲自下厨,专门炒上一道辣椒肉丝。”

道童呵呵一笑,悠悠然道:“吃你一道菜,那可得送点好东西。”

第429章 【九个徒弟,硬怼皇妃】

夜色迷离,微微有风,天上一轮明月,照的大地发白,忽然门外传来一股肉香,钻进鼻子引得众人饥肠辘辘。

耳听外面几个彪子大呼小叫,似乎正在相互指责有人偷吃,吵吵嚷嚷之间,一口巨大的铁锅突然出现在院中。

这几个夯货直接把锅给抬来了。

“师尊,师尊,过来搭一把手啊……”程处默累的满头大汗,人还没到先自大声吆喝,道:“这锅太沉,烧的又烫,再加上我们宰杀了两口大猪,按照您教的办法全都炖了,几百斤的重量,快把徒儿们压死了。”

李云愣了一愣,随即有些啼笑皆非,黑着脸呵斥道:“你脑子呢?谁让你把大锅抬过来的?此处又不是厨房,赶紧把锅抬回去……丢不丢人?让人笑话!”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身边罡风一起,但见一条人影冲出屋门,眨眼之间到了院子之中。

那人影只是单手一举,巨大的铁锅瞬间升空,耳听程处默等人大呼小叫,几个彪子跟在锅后面惊叹连连。

这时李云才看的清楚,原来出去之人是自己的老爹李元霸,那口大锅虽然很沉很重,可是在李元霸手里跟个玩具一般,仅仅几个眨眼功夫,李元霸已经举着大锅到了门口。所谓举重若轻,真的是形容贴切。

李世民忽然呵呵一笑,看着满脸发呆的李云打趣道:“一口大锅而已,何必目瞪口呆?这口大锅虽然很沉,可你臭小子也能举起来吧?”

李云仍旧面色呆呆,好半天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突然看到神力之人,心中不由自主感觉震撼……”

“哈哈哈!”

李世民哈哈大笑,指着李云道:“这算什么震撼?以前你父亲才叫震撼,当年大隋之时,天下英雄齐聚晋阳宫,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习武之人,相互都有不服,于是就想比试比试,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第一好汉……”

李云眼睛发亮,这故事其实他听过很多次了,但是不知为何,每次都想重新听一听。

只听李世民很是骄傲又道:“既然要比试,那就得定规矩,恰好金殿之前摆放着两口巨鼎,每个重量据说足有三千斤重,宇文都成双手抱起一个,勉强在金殿门口走了一个来回,而你父亲双手各自托起一只,直接在金殿之中走了三个来回,隋炀帝称赞天神下凡,封赐你父亲为西府赵王。”

忽然程处默很是兴奋插口,远远喊叫一声道:“还有一人,是俺舅舅,当时也举鼎了,名声一时震动中原。”

李世民点了点头,面色隐隐现出回忆之色,仿佛喃喃自语般道:“那些年涌现的英雄,当真是灿烂犹如星河。”

“裴元庆不行……”

谁也没有料到,李元霸忽然瓮声嗡气说了一句,他眼神隐约失去了孩童般的清澈,像是蕴含着一抹回忆和思索,道:“当年举鼎之时,他两腿都在打颤,我见他眼看就要被鼎压死,悄悄在旁边托了他胳膊一下,如果不拖那一下,裴元庆必然得死。”

众人听的啧啧称奇,想不到当初竟然还有这样隐秘,忽然所有人脸上一惊,几乎同时把目光看向李元霸。

李世民第一个惊喜大叫,满脸激动道:“三弟?你想起当年的事了?”

哪知李元霸的眼神再次恢复孩童的样子,似乎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如此激动。

李世民怔怔看着他,良久发出一声失落的轻叹。

李元霸举着大锅站在门口看向众人,突然对李云瓮声瓮气又道:“娃儿,锅来了,做饭吃,我吃肉。”

这是来自老爹的吩咐,李云无论如何也不敢呲牙,他连忙抬脚走出大门,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李元霸不怕烫。

原来大锅下面抱着一层厚厚的粗布,显然是程处默等人用来隔热的东西,李云无奈苦笑一声,上前接过这口大铁锅。

他的力气不比李元霸小,托着铁锅同样举重若轻,这时程处默等人快步跑来,李云看见几个夯货简直一肚子气,原来这些家伙竟然还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不用说也是用来搁着铁锅的器具。

程处默嘿嘿坏笑,几个愣子大呼小叫,转眼之间一起把木架子支起来,恰好就堵在屋子大门的正中央。

李云一脸无奈,只能把锅放在上面,此时大锅之中仍旧热气腾腾,里面连汤带水最少得有两百多斤肉。

一股浓郁肉香,不断从锅中传出。

程处默搓了搓大手,似乎毫不在意道:“师父你不要老是黑着脸,我们可都是按照你教的办法弄的,是您说过吃肉要趁热,尤其肥肠和猪蹄子最好蹲在锅边吃,大勺子抡进锅中,捞出什么是什么,讲究的就是一个粗犷,吃的就是一口热乎,所以徒儿们商量一番,索性直接把大锅直接抬了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炫耀指指大锅,很是得意道:“您看到没有,锅里专门炖了大骨头棒子,这玩意最合适蹲在锅边啃,捞出一根热气腾腾的玩命儿吃。”

李云嘴角抽搐几下,终于忍不住呵斥起来,道:“胡闹。”

程处默登时一愣。

李云怒气冲冲,一脸恨铁不成钢道:“倘若以后开启朝堂,偶尔需要大家一起用饭,你是不是也把大锅抬到朝堂上,让所有人全都蹲在锅边一起吃?”

程处默抓了抓脑门,下意识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李云突然脸上怒气收敛,目光上上下下观察程处默,程处默目光有些躲闪,讪讪笑着躲到李元霸身后。

李云一脸若有所思,忽然无头无脑说了一句,道:“你其实早已不愣,你这是故意装的,处默,何必如此?”

所谓知徒莫若师,相交莫过友,他和程处默从武德九年相识,亦师亦友相伴了足足七年多,他只稍稍冷静下来,立马就猜到程处默是故意如此。

程处默见到自己的想法被看穿,当下也不瞒着李云,直接到:“徒儿就是心里不爽,想让某些人蹲在锅边吃一顿,省的整天锦衣玉食,动不动就拿礼仪的大帽子扣人头上,徒儿想让她们知道,别觉得自己多么金贵,一旦惹翻了我们,吃饭都得蹲着吃,蹲着吃还算好的,真要是恼了那得跪着吃……”

李云微微一怔,面色若有所思。

程处默不想瞒他,突然伸手一指屋子里面,这货胆子也真是够大,直接指着李世民的好几个妃子,大声道:“看什么看?撇什么嘴?实话告诉你们,我针对的就是你们,玲珑姐姐说她怀孕之时,你们眼中闪烁着不太良善的光,你们儿子挨打,那是因为犯错,谁要是胆敢使用歪门邪道,我程处默可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这口大锅看见了没,今晚就让你们蹲在锅边吃!”

他话音刚落,旁边李崇义紧跟着开声,这位河间郡王的嫡长子抬脚踏前一步,身体和程处默站了个肩并肩,语气很郑重道:“程处默的意思,就是我李崇义的意思,不牵扯河间王府,只牵扯我一个人,奉劝诸位娘娘小心一些,千万别对我们的师娘有所举动,你们,惹不起。”

刘仁实第三个上前,目光冷冷道:“咱嘴笨,不太会说话,程处默和李崇义的意思,就是我刘仁实的意思。”

尉迟宝林第四个上前,虽然没有开口但却目光冷然。

然后,第五个是房遗爱,这小子楞头楞脑,直接对李世民道:“陛下,实在不行就打入冷宫吧,您那几个媳妇眼神刻薄,留在宫里也是个惹事的货。”

李世民明显一呆,转头看着那几个妃子若有所思。

那几个妃子脸色早已苍白,这时哪敢等到李世民开口,但见几个娘们扑出角落,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口中不断喊冤,隐约还指责程处默等人不懂礼数。

五个彪子一齐冷哼,脸上若隐若现露出杀气。

这时又见一个小丫头上前,一脸严肃站在五个彪子的身侧,郑重道:“师兄们的意思,就是我包杀生的意思,渤海门下喜欢未雨绸缪,就算错怪你们也不会道歉,事关师娘的子嗣,你们最好把心思收一收……”

然后只见第七个小孩上前,赫然是曾经的皇子李祐如今的李白丁,小家伙脸上一片冷厉,不说话只是和师兄师姐站在一起。

最后一个上前的是崔谈笑,这货算是最擅长使用手腕的家伙,程处默等人都是言辞凶狠,唯有他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大声惨呼,不断求饶,对着屋中几个妃子连连道:“娘娘们,求求你们抬抬手,陛下啊,求求您给做主啊……”

屋中那几个妃子正在啼啼哭哭,见此情况个个愣愣跪在那里呆住,一时忘了向李世民喊冤叫屈,原因很简单,崔谈笑装的比她们更可怜。

李世民面皮抽搐几下,李云也有些无可奈何,伯侄两人对视一眼,都感觉事情有些小题大做。

几个妃子就算心中有所抱怨,难道她们真敢招惹玲珑不成?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敢招惹,她们有机会加害么?

……

……今天提前更新,山水晚上有事。

第430章 【祖师爷要给好处】

哪知屋中忽然站起一人,分明是大唐长孙皇后,但见皇后一脸冷厉,语气竟然有些森然,冷冷道:“涉及子嗣,不是小事,本宫坐镇大唐后宅,见过的,听过的,无数阴暗事,女人一旦阴狠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程处默几个小辈说的好,涉及玲珑的子嗣必须未雨绸缪,即便真的冤枉了她们,那也得提前敲个警钟……”

说着停了一停,语气变得更加冷厉,皇后目光扫视那几个妃子,一脸肃寒道:“今夜之事,共涉六人,你们六个妃子,人人罚俸三年,此外再减各项用度,绫罗绸缎不准穿戴,至于什么时候允许,且看本宫什么时候心情变好……”

什么时候允许,且看本宫什么时候心情变好。

长孙皇后好生霸气,难怪能够震慑大唐后宫。

罚俸三年!

禁穿绫罗绸缎。

各项用度全部缩减,待遇上的打压最能体现惩罚的重量。

不愧是震慑后宫的皇后,一出手就直指要害。

首先是罚俸,这是第一种打压,其实妃子们并不缺少俸禄那点钱,因为大唐时候和后面几个朝代不一样,能进宫成为妃子,没有一个是普通人,个个都有家族,母族都有势力,所以妃子们不缺钱,少了俸禄仍旧可以活的悠哉悠哉……但是,罚俸代表着一种谁都清楚的明示,连俸禄都被罚了,可见你犯的错误有多大。

其次是禁穿绫罗绸缎,这一招可比罚俸厉害多了。

自古至今,无论中外,但凡只要是个女人,那她就会在意自己的美丑,尤其是皇宫里的妃子,谁不想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越是穿戴的漂亮,越有机会引得皇帝入寝,然而长孙皇后一言拍板,这几个妃子从此不准再传绫罗绸缎,至于什么时候允许,那得看皇后的心情再说……皇后心情什么时候才能好呢?恐怕最起码也要等到玲珑的孩子健康成长。

最后一招,各项用度缩减……你们不是锦衣玉食么?你们不是受不了一点委屈么?明明自己的儿子犯了错,别人教训一顿乃是应当应分,结果你们一个两个心存怨恨,感觉这是别人不尊敬你们妃子的身份,似乎你们的身份天然就得享受特权,即使儿子犯了错也不准别人教育,很好,缩减你们的用度,让你们尝尝普通人的生活,这又是一种打压,是让妃子们失去身份的骄傲。

一连三招,直指要害,听起来似乎不怎么伤筋动骨,但是细一琢磨就知道长孙皇后的凌厉。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尤其皇宫后妃这个群体,乃是天底下最为趋吉避凶的存在,如果大家发现某个人走了运势,那么各种阿谀奉承肯定会蜂拥而来,倘若发现这个人倒霉了呢?到处都是落井下石的人。

皇后一连三招,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妃子犯了大错,她们已经属于倒了霉的人。

罚俸也好,缩减用度也好,甚至限制穿戴绫罗绸缎,这些惩罚只算表面上的惩罚,真正的惩罚是什么呢?真正的惩罚是让这几个妃子举目无帮。

到了那个时候,连宫女太监也敢阳奉阴违,那种精神上的打压,才是真正的惩罚。

长孙皇后能够震慑大唐后宫,不得不说确实有着非比常人的手腕。

偏偏皇后对几个妃子的惩罚还不满意,忽然把目光直直看向李世民,郑重又道:“陛下,该您了……”

李世民登时一怔,满脸愕然道:“该朕了?”

皇后冷冷一笑,目光看向先前那几个皇子。李世民瞬间领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只能对妃子们做出惩罚,皇子乃是帝王之嗣,皇后不方便明面上插手。

李世民面色沉吟半天,陡然怒目圆睁厉喝,宛如炸雷般道:“愣着干什么?出门来烧火?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连你们大堂哥都准备亲自下厨,你们倒好,一个两个木头桩子一般?想当大爷?让人伺候?等朕死了再说,现在你们先学会伺候人,滚过来,烧火……”

堂堂皇子,个个都是一字封王,哪怕年纪再小,品级也是极高,结果李世民直接厉喝,全都出门过来烧火。

这种惩罚的手腕,几乎和长孙皇后如出一辙,惩罚并不伤筋动骨,但却让人颜面尽失。

那几个皇子的年纪都不大,如何能扛得住李世民雷霆暴怒,一个两个瑟瑟发抖,几乎跌跌撞撞全跑出门,有人去拿起木柴,有人直接蹲下,可惜却不懂如何烧火,于是更加吓得浑身哆嗦。

“唉……”

李世民一声长叹,忽然把目光看向程处默等人,他目光似乎带着质询,但是更像征求意见,突然问出出人意料的话,很是郑重道:“朕和皇后如此处理,你们几个小家伙可还满意?”

身为皇帝竟然对小辈们用出这种口吻,李世民的心胸就算不是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

其实大家都知道,皇子们会不会烧火无所谓,皇帝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是让他们在这一刻成为烧火的人。

这就是惩罚,一种看似不严厉但却很严重的惩罚。

程处默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师兄妹八人几乎同时拱手一礼,郑重对皇帝致歉道:“陛下还请勿怪,我们也不想如此,但是,不得不如此……”

“朕知道,朕明白!”

李世民缓缓点头,不知为何语气竟然有些欣然,似乎还有羡慕,或者说是赞赏,道:“尊师重道,你们做的很好,便如朕的臣子一般,也有几个人总是无条件的追随朕,不管朕对朕错,他们都会为朕去争,很好啊,真的很好,你们师尊有了你们几个,今后的日子将会特别好过,无论是朝堂上还是私事上,他都可以毫无戒心的把后背露给你们……”

这番夸赞听起来普普通通,几乎没有一句文绉绉的褒奖之语,像是唠家常一般,毫无高大上之感,但是这种夸赞却是极难而得,做皇帝的唯有发自真心才会这么夸赞人。

程处默等人再次拱手一礼,郑重称谢道:“陛下胸怀如海,臣等感激莫名。”

李世民挥了挥手,似乎不愿再僵持这件事,皇帝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慢慢挂出一些笑容,道:“吃饭吧,都吃饭,一家子人吵吵嚷嚷一整天,怕是早就有人饿的扛不住斤了,碗筷准备了没有,赶紧给大家分发一下。”

包杀生徒弟之中唯一一个女孩,这种气氛下最适合出面融洽,小丫头冲着李世民嫣然一笑,忽然甜甜喊了一声皇爷爷,她是李云徒弟,算是李世民的孙女辈,她刻意调皮渣渣眼睛,笑嘻嘻对皇帝道:“碗筷准备好了,可是发起来太累啦,皇爷爷若是想吃饭,您自己过来拿碗呗……”

“哈哈哈,好!”

李世民一声大笑,明显也是刻意融洽隔阂,他龙行虎步跨出大门,弯腰从大锅旁边的食盒里拿出碗筷。

程处默急忙上前,略显讪讪道:“陛下想吃什么,我来给您盛菜……”

李世民哼了一声,突然抬脚踢了程处默一个屁股蹲,故意板着脸道:“现在知道讨好了?刚才怒目圆睁的架势呢?”

“嘿嘿,自家人,自家人……”程处默满脸油滑,蹲在地上不断讪笑,道:“陛下您胸怀大度,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

李世民伸手一指他鼻子,突然展颜笑骂一声,道:“你这个臭小子,倒是有了几分成色,朕的几个驸马之中,你算是能够看过眼的一个了,不错不错,清河那丫头以后会享福的。”

程处默满脸尴尬,脸色涨红小声扭捏,道:“还没大婚呢,臣算不得驸马……”

“哼!”

李世民又哼一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小子跟你师父没学好事,都说成婚之前男女有防,你却骗着清河连她的手腕都牵了。”

程处默脸色更加涨红,屋子里的清河公主已经羞的抬不起头,耳听一帮小公主嘻嘻哈哈,都在调侃自己的清河姐姐。

气氛一时又变得融洽起来。

这时忽见李渊笑呵呵露头,仿佛若有所指道:“不错,不错,真的不错,都是自家的人,吵闹归吵闹,犯错之时,雷霆霹雳,惩罚之后,亲情还是亲情……”

这位大唐太上皇明显有感而发,显然真的很欣慰一家人的亲情。

老头子感慨之间抬脚而来,竟然直接走到锅边拎起了勺子,笑呵呵道:“都过来吃饭,朕负责盛饭。”

众人全都惊讶,怔怔看着李渊,唯独李世民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把手里的大碗往前一递,笑着道:“父皇,儿臣要一碗肥肠。”

想了一想,接着又道:“再来半个猪蹄,儿臣饭量不小。”

“能吃是好事!”李渊赞扬一声,手中大勺子朝着锅内一搅,咣当一声,盛了满碗,然而李世民却‘啊’了一声,急急叫道:“怎么全是肥肉?孩儿要的是肥肠!”

结果李渊眼睛一瞪,呵斥道:“吃什么肥肠?肥肉才是好东西!赶紧滚一边去吃,别耽搁朕给孩子们盛饭。”

李世民满脸无奈端着碗走了,堂堂皇帝也有挨训的时候。

这时屋子角落里人影一闪,只见道童慢悠悠踱步而来,祖师爷笑呵呵看了看热气腾腾的大锅,转眼看向一直站在锅边的李云,突然道:“男儿之言,说到做到,乖徒孙你方才说要弄一道辣椒炒肉,贫道可是一直都在盼望着呢,快去弄上一口小铁锅,贫道要亲自看你炒这个菜……”

不等李云答应,忽然意味深长又道:“辣椒炒肉啊,几十年没吃过了,吃你这么一道菜,可得给点好处才行。”

这时道童第二次这么说。

屋中众人隐隐都听出异常的意味。

连续两次说要吃菜,每次都说要给好处,老神仙行事高深异常,这很可能是要借口吃菜给李云好处……

……

……第二更到,今天提前更新,两章大约7000字,谢谢各位的投票和打赏。

第431章 【哪个地方的人最能吃辣?】

一口小铁锅,炒的叮当响,锅里红红的辣椒,渐渐喷溅出刺鼻的辣气。李云一边快速颠勺,一边嘴角勾起使坏的笑。

一,二,三,四……

他心中默默开始计数!

阿嚏!

阿嚏!

仅仅默数了不到十下,猛然便是一阵喷嚏之声,但听一阵嗷嗷怪叫,门口围着的众人鸟兽散开。

唐代人哪里知道辣椒的厉害,竟然一个两个伸着脖子往锅里看,人一旦好奇的时候,眼睛就会不由自主睁大,眼睛睁大也就罢了,关键还想闻闻锅里的味道……

你闻,你们闻,你们仔细的闻!

炒辣椒的时候也敢往锅里瞅,还不知死活的使劲抽动鼻子,闻到了是吧,全体都得中招。

“嘿嘿,辣椒炒肉……”李云发出一声坏笑。

“呵呵,辣椒炒肉……”祖师爷竟然也童趣般坏笑起来。

一老一小同时大笑出声,脸上分明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得意,似乎欺负唐代人很有意思,属于祖师爷和李云之间的默契恶趣。

阿嚏!

阿嚏!

四周还是喷嚏连连,几乎个个鼻涕眼泪,李世民骇的面色发白,长孙皇后使劲捂着鼻子,程处默等人远远躲在柱子后面,大呼小叫道:“不得了,不得了,师尊这是放毒,想要弄翻咱家祖师爷爷,师尊肯定是觉得造反当皇帝没意思,所以想要弄翻祖师爷爷成为掌教至尊……”

“哈哈哈哈!”李云和道童笑的更加欢畅,这是他们一老一少两个人处在这个时代不可明说的趣味。

李云炒的这道菜,为什么叫做辣椒炒肉?

为什么不叫青椒炒肉?

原因很简单,他用的是晒干了的红辣椒,有过做菜经验的几乎都知道,晒干了的红辣椒在翻炒之时有多毒。

哪怕是无辣不欢的四川人,又或者号称比四川人更加无辣不欢的湖南湖北人,他们吃辣也许很厉害,但是炒菜的时候照样鼻涕眼泪一起流。(也有人说贵州吃辣才是天下无双,四川人和湖南湖北表示嗤之以鼻,山东人很想参加比赛进行排名,唯有苏杭一代骂骂咧咧退出群聊,连夜走的,买的站票,由于人数太多,神龟霸下表示驮不动,苏杭之人宁愿扛着霸下,坚决也要和辣椒划清界限。)

红辣椒炒起来的那种呛,简直可以算是一种剧毒。别说是没有经过辣椒熏陶的唐代人,就算是后世的吃货们照样躲避三尺。

凡是不服的,坟头草已经很高了。

……

李云颠勺的动作越发欢快,道童在一边笑的越发像个小孩子,终于,菜要出锅了,李云手腕一抡,道童伸手递过一个盘子,远处众人只见一股热气升腾,离锅之后的辣椒炒肉弥漫着香味。

呼!

李世民第一个长出一口气,皇帝伸手擦了一把冷汗,如释重负道:“可算是好了,朕差点被毒死。”

旁边长孙皇后远远望着李云,小手仍旧死死捂着鼻子,好奇问道:“臭小子,这就是你说的辣椒?味道如此剧烈,简直就是剧毒……”

要不怎么说女人天性好奇呢,皇后虽然口中无比质疑,但是接下来一句话却暴露女人本性,赫然口吻一改,很是急切问道:“好吃么?”

好吃么?

嘿嘿嘿嘿!

你们闻的时候鼻涕连连,如果吃一口会是如何呢?

当然这话李云只在心里发出,面上却显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侃侃而谈道:“辣椒此物,确实可算剧毒,倘若不经炒制而吃,确有毒死人的可能,但是二大娘您岂不知,七步之内必有芳草,天生万物,相生相克,辣椒这种毒药一旦碰到了豆油,炒制之后就会变成绝世的美味,倘若再配合着肉丝进行翻炒,那真是让人吃的时候能把舌头都吞掉,美味无穷啊,简直上苍所赐……”

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在场众人却听的连连点头,一众女眷虽然还是远远躲着,但是看向辣椒炒肉的目光已经变得不同。

李云很坏,继续用言语进行诱惑,幽幽道:“此物一旦入口,会有一种爆炸性的味觉,整个人如同遭受雷击,浑身三万六千毛孔瞬间张开,仿佛口中喊着一股火炭,顺溜之下进入腹中,火辣辣的舒爽之间,无边的美味令人迷醉,你的舌头会不断分泌口水,你的额头会冒出热气,吃上一口,就想吃第二口,然后是第三口,第四口……直到吃的酣畅淋漓,犹然觉得意犹未尽,可是你的肚皮已经饱胀,只能叹息着恋恋不舍……”

咕嘟!

四周全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世民明显属于那种什么新奇事物都想试试的货色,皇帝一双眼睛不断在辣椒炒肉上面盘亘,错非盘子端在道童手中,但凡换了其他任何一人,恐怕皇帝早已急不可耐开口,大声呵斥让人把菜端过来。

“老神仙,那个,那个,朕……”

皇帝期期艾艾,分明想吃但又拉不下脸,道童乃是何等人物,岂会不明白皇帝心思,但是这一刻的祖师爷仿佛小孩子一般调皮,故意托着盘子故作好奇,问道:“大唐皇帝想要什么?是不是想要试试这道菜?”

说着慢悠悠伸出两根手指,直接用手指夹了一点辣椒,众目睽睽之下,送入口中咀嚼,然后祖师爷长长发出一声感慨,仿佛有无边舒畅道:“真香啊,香到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咕嘟!

四周又是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李世民眼巴巴看着祖师,发现老神仙没有请他一起试试的意思,皇帝猛然看向李云,一脸凶巴巴喝道:“再炒一盘,朕要尝尝。此物既然含有剧毒,那么它未必像你说的那般拥有克制之物,朕须得亲自品尝一番,才能做出真正的决断,身为大唐天子,朕要为百姓负责,以后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登上百姓餐桌,先得由朕试吃之后才能确定合不合适。”

可怜堂堂一国皇帝,为了吃一口辣椒炒肉竟然连家国大义都摆了出来,李云听的目瞪口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如此不要脸。

“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炒啊!”不止李世民,李孝恭也跟着大喝,显然这货也想试试,但是同样不敢去抢道童的盘子。

“行吧,这可是你们开口要的!”李云无奈吸了一口气,抬手又抡起了小铁锅。

此时早有程处默等人急急上前,八个徒弟一脸急不可耐帮着打下手,有的负责切辣椒,有的负责切肉丝,虽然畏惧辣椒翻炒的呛味,但是八个家伙明显都在吞口水。

长孙皇后带着一帮女眷远远看着,那模样分明是想偷偷学习。

点火。

起锅。

烧油……

这一次众人全都学了个乖,辣椒下锅的时候一齐躲到远处,只不过仍旧眼巴巴看着,好几个女眷手里已经端好了盘子。

而道童却已笑呵呵走开,端着盘子慢悠悠进了屋中,祖师爷毕竟身份太高,偶尔逗弄一下小辈算是童趣,但若一直逗弄,就会失了身份,他知道接下来众人肯定会被李云用辣椒整治一通,所以提前走开免得再掺和进去。

第二锅辣椒炒肉,李云故意炒了很多,这玩意顶多也就半炷香的功夫出锅,一大家子人早已伸着脑袋急切盼着。

“行了,出锅……”

终于李云吆喝一声,自己先拿盘子盛了一盘,做戏要做全套,他故意表现的很是贪婪,不但第一个盛菜,而且盛的很多,脸上还专门装出不满之色,哼哼唧唧道:“文中子带回来的辣椒本就不多,我原本还打算留着种子推广呢。今晚这一顿爆炒,种子少了三斤多,这三斤辣椒若是能够留着独享,我自己最少能够吃三天……”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滚一边去吃你的辣椒吧。”李世民对他可不比对道童尊敬,皇帝直接一瞪眼就是呵斥,旁边李孝恭更加干脆利索,一抬脚踢了李云一个屁股蹲,骂骂咧咧道:“臭小子不孝顺,有好东西就会自己独吞,滚一边去,别碍着长辈们的眼。”

李云又是哼哼唧唧两声,表示长辈们发飙他真的惹不起,古代也确实这样,长辈一言不合骂骂咧咧的情况不要太多。

但是李云心里却在暗暗偷笑。

第一次吃辣椒这么着急,等会有你们好受的时候。

他端着盘子慢悠悠离开,抬脚走进屋子找个地方坐下,眼角余光却没闲着,一直偷窥外面的情况。

“朕要为子民负责,朕先来试试这道菜……”果然皇帝第一个急不可耐,抄起一个盘子走到了锅边,左手拿起勺子一抡,右手托着盘子一接,转眼盛了满满一盘,很是急切的端着走进屋中。

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长孙皇后眼巴巴看着,皇帝连忙冲着皇后招了招手,像是炫耀一半道:“观音婢过来,朕和你同食,这一盘辣椒炒肉,朕保证给你管够。”

长孙皇后喜滋滋的追了过去。

皇帝和皇后弄走了第一盘,外面转眼间变成了争抢,先是李孝恭仗着不要脸,自己给自己弄了一大盘,然后是女眷们发挥性别优势,联手霸占锅边抢了两大盘,剩余总共也就一盘多点,小辈们满脸无奈直接围起来锅。

他们谁也没法独吞锅里的剩余,所以十几个小辈一起用锅当做盘子。

接下来,出现了堪称划时代的一幕,但见所有人不约而同举箸,满怀期待的夹向了各自的菜。

辣椒应是十六世纪才会由南美传入中原,然而这一刻汉人吃辣提前足足提前了八百年。

李云脸上浮现诡异的坏笑。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未必都有很好的体验……

……

……第一更到,3500字。

第432章 【祖师爷和李云联手敲打】

嗷嗷嗷!

猛然一声惨叫,仿佛惨绝人寰。

但见一个小子原地蹦起,吐着舌头哇哇大叫,道:“睡,睡,睡啊,给我睡……”

吐字已经不清了,发音三声的水字直接变成了四声的睡。

这货正是李崇义,整个人像是中了绝世剧毒,由他第一个开始,屋中的惨叫声络绎不绝,但见一帮子小辈几乎不约而同,全都原地蹦起来嗷嗷叫着冲向门外。

小辈们可以不顾形象,长辈们就比较凄惨了。

但见李世民居中而坐,皇帝的额头上隐隐青筋暴起,一张脸庞红紫发黑,脑门上赫然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热气腾腾之间,宛如修仙中人。

但是皇帝一声不吭,明显在咬牙硬挺。

旁边坐着的是长孙皇后,这时浑身都在打颤颤,皇后同样要顾及形象,一张俏脸憋的通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手捂嘴,让人无法看到她在不断的吐舌头哈气。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坐在一旁的李世民竟然十分羡慕,他也想吐舌头哈气,可是打死他也不能如此。

再看屋中众人,几乎有一个算一个,刚才还在争抢辣椒炒肉的众人,但凡属于长辈的个个都是正襟危坐。

所有人的姿态说不出的整齐划一。

双手攥拳!

盘膝坐在垫子上。

脊背不由自主僵直,努力忍受着某种煎熬……

……

李云躲在自家那一片区域暗暗坏笑。

第一次吃辣椒也就罢了,顶多就是受不了吐出来,又或者可以囫囵吞枣,大不了第二天如厕的时候**子难受,可是这些唐朝人太过好奇,第一口入嘴的时候竟然慢慢咀嚼……

真敢吃啊!

这可是文中子从美洲带回来的第一代辣椒。

完全没有经过一千多年的农业栽植驯化和人工选育。

古代美洲的原始辣椒,确实算是一种有毒物种,辣椒素的含量极高,而汉人的基因里压根没有抗体。

据说后世贵州产出一种名叫魔鬼椒的玩意,稍微舔上一口就能让人舌头如火,如果一整颗辣椒全都吃下去,超强的辣度甚至可以辣死一头牛。

魔鬼椒那玩意,就是物种返祖的现象,也就是说,古代美洲的辣椒就是那么辣。

如此堪称毒药的佐料,再碰上第一次接触辣椒的人……

舌头如火算轻的!

额头冒汗算小事!

李云分明看见李孝恭眼中已有泪水,鼻孔下面隐隐有着清涕顺流而下,可怜堂堂河间郡王,再怎么咬牙硬撑也撑不住。

“呵呵呵呵……”

忽然屋中响起一个声音,赫然是道童悠悠而笑,淡淡道:“虽然是个恶作剧,但也算是给你们上了一课,人活天地之间,千万不要觉得万物可以随意索取,人要有敬畏之心,不要觉得天地都在脚下,有些东西,有些事情,你心里自认为很简单,碰了之后才会发现有大害,为什么不在碰之前多方思量呢?说穿了还是自信心在作怪,自信乃是好事,但是盲目的自信乃是愚蠢……”

屋中一大家子人怔怔发呆,一边额头冒汗努力强撑一边倾听道童的教诲。

只听道童的声音悠悠再响,淡淡说道:“你们身为一国皇族,肩膀上担负着黎民百姓,你们作出的每一个谋划,你们自以为是的每一个想法,都要慎重,都要考量,唯有思之再三,方可试探前行,李世民,你是大唐皇帝,诸位,你们是大唐皇族,莫要怒视贫道的徒孙,认为他用恶作剧不敬长辈,此乃贫道暗示他如此作为,是贫道刻意提出要吃辣椒炒肉也……”

祖师爷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悠然又道:“先前贫道在角落里旁听,你们在正堂里谈论建国之事,争吵也罢,纷争也罢,贫道冷眼旁观,隐约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是什么呢?是你们堪称狂妄的信心……”

李世民终于坐不住了,皇帝猛然站起来大口呼气,这次再也不顾及形象,直接把辣到受不了的舌头吐了出来,皇帝一动,其他人再也无法强撑,于是转眼之间,满屋都是吐舌头哈气的声音。

尽显狼狈。

这时程处默等人抬着一桶水来,李世民第一个冲上前舀了一瓢,咣咣灌下之后,犹然喉咙如火,只不过舌头不再疼痛难忍,终于勉强可以开口说话了。

皇帝首先抱拳行礼,冲着屋子角落郑重问道:“敢问仙师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问完之后觉得不够尊重,连忙抬脚走到角落之中,其他诸如河间郡王李孝恭等人,也跟着李世民后面走了过去。

但见道童盘膝而坐,手中筷子缓缓夹起一口菜肴,红红的辣椒入口,吃起来分明怡然自得,皇帝等人下意识咽口唾沫,额头上隐隐又有汗气冒出。

道童慢悠悠放下筷子,抬起头来望向众人,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是众人都感觉有种清澈目光落在身上,只听道童轻声道:“乖孙,你也过来。”

李云连忙起身,快步走进角落里。

道童冲他招了招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李云微微迟疑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听从祖师爷的吩咐。

忽然道童抬起手来,冲着李云脑门敲了一下,转头笑看众人,语带深意道:“贫道之意,很是简单,自从这小子现世以来,汝等都被他的功绩蒙住了眼,只要这小子提出想做某件事,你们所有人都会产生一种盲目的信心,他要建国,你们觉得他肯定能成为最好的诸侯,他要高句丽国土,你们觉得他肯定能够治理好高句丽,他要开启丝绸之路,你们立马就开始憧憬大发其财的成功,具体他会如何开启丝绸之路,开启之后会遇到哪些可能出现的问题,你们所有人都不去想,也不去琢磨会不会有失败的可能,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是担负天下百姓的皇族啊,就比如刚才的一道辣椒炒肉,李云说它好吃你们便以为好吃,几乎所有人全都一齐动箸,想也不想直接夹菜入口,结果呢,如吃剧毒,所有人辣的满头大汗,却又为了颜面咬牙硬撑……”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似乎想让众人消化他的意思,好半天过去之后,祖师爷才再次开口道:“信任是好事,但你们已经盲目信任了,盲目的信任很可怕,它会滋生出依赖之心,如果你们一直依赖一直盲目,最后会害了你们也会害了李云。如果哪一天他决断了一件错事,你们还是像吃辣椒肉一样闻风而从,突然发现事情错的离谱,你们会不会又因为颜面咬牙硬撑?”

说到这里又是一停,悠悠然道:“人活天地之间,非是一人独处,所谓人力有时而穷,没有谁能做到任何事情不出错,倘若是普通人犯错,影响的只是一户一家,可若是你们皇族跟着李云一起犯错,那可就是塌天大祸了,哪怕只错一次,黎民百姓也承受不起。”

“这,这,这应该不至于吧!”

李世民脸上若有所思,显然已经有所惊醒,但是皇帝仍旧脱口而出,下意识道:“臭小子自从现世以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条理,自从武德九年至今,从未让百姓蒙受损失,反而国力越来越强,大唐变得更加强盛。”

道童呵呵一笑,看着李世民道:“好,贫道按你的话来理理这个思路,按照你的说法,贫道假设我这徒孙永远不会犯错,可是你们一直依赖于他,慢慢就会养成贪图安逸只享成果的懒惰,身为担负黎民百姓的皇族,这种懒惰万万不可以养成的,贫道想问诸位一句,倘若哪一天李云不在了该如何?”

“这怎么可能?”

这次不是李世民开口,在场几乎所有人脱口而出,下意识道:“他是大唐诸侯,肯定永远保着大唐……”

说到一半忽然住口,每个人脸上都变得苍白,显然是突然想起某个可怕的事情,所有人全都站在道童面前愣愣发呆。

道童呵呵一笑,悠然问道:“想到了对吧?岁月是无情的啊!连贫道都没有做到长生,你们觉得我这徒孙能活多久?就算他是长寿之人,可也有着寿数的终结。五十年?八十年?一百年?等到他离开人世的时候,大唐的皇族该去依赖何人?”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开口一声,仿佛喃喃道:“朕无比信任侄子,反而会害了李氏皇族。”

“不是信任,是依赖!”

李云忽然轻轻开口,满脸郑重道:“此前我也没有发现这个情况,祖师爷暗示之后才明白。二大爷,您疼我是好事,您信任我也是好事,但您不能过于依赖,依赖会害了整个大唐……”

说着又看向其他人,再次道:“你们也一样,不要依赖我,就像祖师爷刚才所说那般,这个世上没有说能永远不犯错,否则等到我犯错之时,你们还是习惯性的依赖,那时就是所有人一起犯错,恐怕一下就能害死无数无辜的人。因为,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小事。”

“就比如重开西域丝绸之路。”

道童忽然又接口。

……

……第二更到,7000字了,今天还有爆更,但是时间不确定是几点。

第433章 【第二件好处,天下之瑰宝】

丝绸之路?

老神仙连续多次提及了丝绸之路。

言多提及,必有深意……

……

果然只见道童面含深意,笑呵呵看着众人问道:“汝等只顾着憧憬发财,有谁去思考一下这条路的情况?筹划过了没?探查过了没?应该从哪里走,沿途经过多少国家?那些国家的地域如何,人文风情又是怎样?这可是国策层级的远贸产业啊,哪能我的徒孙稍微一提你们就开始兴冲冲憧憬?”

李世民肃重拱手,想了一想觉得拱手行礼还不够尊敬,于是皇帝缓缓弯腰,深深给道童行了一礼,郑重道:“闻听老神仙一席教诲,世民宛如当头棒喝,此等暮鼓晨钟之音,着实令人振聋发聩,朕这个皇帝深感汗颜,这几年确实有些太懒惰了,自从当年黄河一战之后,朕每次遇事只想着依赖子侄,朕给所有皇族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是朕带头让大家产生了依赖之心……”

道童缓缓点头,悠然称赞道:“孺子可教也。”

堂堂大唐皇帝,在他口中只是娃娃一般的孺子,然而李世民却欣然入心,感觉这是世上最宝贵的称赞。

世人常说帝师,其实没有帝师,帝师只是教育过太子的人,等到太子登基之后没法再以师尊自称,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有老师,没人可以对着登基之后的皇帝谆谆教诲。

唯有他大唐李世民,有着这个幸运的机会,道童乃是世外高人,有资格也有胆量教育他。

连皇帝都要接受教育,其他皇族更不用说了,可惜道童似乎言尽于此,忽然笑呵呵探手入怀,悠悠然道:“今次进餐之前,贫道已然说过,我吃徒孙一道辣椒炒肉,必然给他一些好处,方才对着诸位谆谆告诫,算是好处其中之一,但是呢,夸夸其谈谁都会,这其实算不上实实在在的好处。”

李世民连忙摇头,肃重道:“不,这已算天大的好处。”

“既然大唐皇帝坚持,那便勉强算是吧……”道童淡然而笑,入怀的手掌慢慢掏出,突然轻轻往李云手里一递,悠悠道:“贫道有三件好处给你,方才的教诲勉强算一,乖徒孙,你我是同辈中人,贫道这第二件好处,你代替整个天下人接受了吧。”

第二件好处?

那么肯定还有第三件……

但是众人等不急去问第三件好处,先都把目光看向李云手里的东西。

老神仙一旦出手,绝对不会是普通之物。

……

“臭小子愣着干什么?打开啊,快点打开!”李孝恭一脸火急火燎,充当了李世民的开路先锋,对着李云吹胡子瞪眼道:“快点滴,拖拖拉拉把你腿打折。”

这货也不想想,李云一身铜皮铁骨,就算站在原地不动任他打,他怕是也没本事打折李云的腿。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效恭是替李世民做吆喝,明明是皇帝急不可耐想看第二件好处,但是皇帝刚刚才被祖师爷教育过,当皇帝的都要脸,所以李效恭就得不要脸。

毕竟他也是李云的伯父,确实有资格对着李云吹胡子瞪眼。

众目睽睽之下,咋咋呼呼之间,大家只见李云双手一扒拉,速度极快的打开了祖师爷给的东西,之所以动作这么利索,究其原因只有一个……

是什么呢?

李云也很好奇祖师爷给了什么东西。

……

这是一份用防雨桐油侵染绸子做成的小包袱,打开包袱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样物件,叠的整整齐齐,外形四四方方,看那足有一指的厚厚程度,怕是展开之后绝对不会小。

满屋子人摒气凝息,所有人目光直勾勾看着这东西,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搅到李云。

由于气氛太过严肃,导致李云也跟着严肃起来,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展开包袱里的东西……

第一叠展开,第二叠展开,第三叠展开,第四叠也展开……

随着叠着的东西不断展开,这份物件的面积越来越大,李云自己已经无法拿着,程处默等人连忙上前打下手。

终于,大家全都看了个清楚。

但见一副硕大无比的纸张,花花绿绿呈现在众人面前,长度足有三丈,宽度也得八尺,展开之后赫然占据半个屋子,搞得围观之人只能不断后退。

“这,这,这是何物?”

李世民下意识深长脖子,几乎把脸凑到了纸张跟前,皇帝面色带着震惊,满脸不可置信道:“此物若是纸,何人能造这种纸?长宽三丈八尺,天下间绝无这种技术,等等,这字?这字标注的意思,分明是一个个国家……”

皇帝下意识把目光看向李云。

却发现李云如他一般同样满脸震惊……

……

“祖师爷,这是?这竟然是?”

李云几乎目瞪口呆,双眼一眨不眨看着眼前的物件,他脸上的不可置信比李世民更浓,这世上唯有他才知道这东西何等宝贵。

这是一份不该出现在唐代的东西。

却见祖师爷一脸深邃,忽然意味深长开口,笑呵呵道:“离开家乡之前,曾做多方准备,然而真正到了启程之时,才发现再多的准备也白搭,索性放弃一切准备,最后只携带了几样东西……”

说着微微一停,目光看向坐于屋子边缘自顾自玩耍的李元霸,仅仅看了一眼之后,又把目光转到李云身上,悠悠道:“第一样东西,擂鼓瓮金锤,第二样东西,铁水流云金丝甲,此两物赐予元霸吾徒,后来传承到了你的手里,无论金锤还是宝甲,都属杀伐利器,然而贫道还携带了两件家乡之物,用于治理和服务天下苍生。乖徒孙,你应该知道这件东西多重要!”

李云肃重点头。

他目光直勾勾看着眼前长宽三丈八尺的巨大纸张。

那上面花花绿绿的模块,代表着这时代一个一个国家,那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乃是详尽无比的山川河流,一张大纸呈现眼前,天地之大尽收眼底。

这分明是一份后世印制的大唐时代专属地图。

整个世界的格局全都详细标注。

大唐,辽东,草原,西域……

李云的目光顺着地图不断看去,越看越觉得激动不能自已,他分明看到了后世已经消失的楼兰,他也看到了天山之下标注的龟兹,他看到了后世碌碌黄沙的地方全是绿色,他甚至看到了传说中的阿拉伯半岛,再往西,再往西,一路出现欧洲大地,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国。

那些小国的名字,都是采用历史名字标注,这很可能是一份后世史学家才会使用的资料,乃是专门印制了用来研究唐代历史的世界地图。

没有错,整个世界的地图,详细无比,清晰无比,无论山川河流,又或异族国度,所有的标注全都按照唐代史料记载,这是一份特别贴合这个时代的绝世瑰宝。

最令李云感到震惊的是,这份地图标注所用的文字乃是繁体……

这也就意味着,这份地图能够被唐代人看懂!

……

唐代还没有地图这种东西,甚至连行军沙盘也不曾出现,但是李世民身为打天下的帝王,他第一眼就看出这份地图所具备的功效。

不止李世民,还有李孝恭,甚至宗正寺的大宗正,甚至其他一众皇族二代王爵……

所有人全都面带震惊,呆呆看着眼前这一份地图。

突然李世民咆哮一声,目光宛如带着野兽般的凶狠,皇帝不敢去招惹祖师爷,却把目光凶巴巴看着李云,发疯一般道:“此物必须给朕一份,此物必须给朕一份,你听到没有?臭小子你听到没有……”

狂呼大喊,俨然失态,能让堂堂雄才大略帝王如此,可见李世民心中何等的激动。

皇帝的眼睛都红了。

李云哪敢不答应,不答应的话真怕皇帝会疯掉,他几乎想也不想开口,急急点头道:“陛下放心,此物我不会独吞,虽然是祖师爷所赐,但却要去服务天下人,我会让人照着此物誊抄一份,保证满足陛下的渴望之心。”

他说的郑重无比,连二大爷都不敢喊了。

然而李世民还是满脸失态,再次暴吼道:“誊抄之时一定要注意,必须指定获罪将死的读书人,朕和你亲自看着,防止他抄错,一旦誊抄完毕,立马举刀杀之。”

这是要灭口的架势。

李云目瞪口呆看着皇帝,好半天才无奈一声苦笑,小心安抚道:“二大爷,犯不着啊,方才祖师爷说的很明白,这东西是要拿去服务天下人的,您这又是杀人又是灭口的,莫非是打定主意私藏起来?”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头看向道童那边,皇帝双手郑重拱起,一脸肃重道:“老仙师,世民决然这么做,此物堪称瑰宝,不可轻泄世人,否则一旦大量誊抄印制,对于整个天下未必算是好事,李云他年纪还小,有些认识太过浅薄。”

皇帝这番话,分明还是打着私藏专享的打算,李云原本以为祖师爷肯定会出声呵斥,哪知祖师爷竟然缓缓点头。

李云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祖师爷竟会支持李世明想法。

独自享用地图?

不拿出来给世人分享……

这不像是一个胸怀苍生的世外高人形象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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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第4更

却见祖师爷一脸欣然,忽的对着李世民点了点,赞许道:“大唐皇帝所言,正是贫道之意,此物虽然天下瑰宝,然而做人当有私心,贫道虽是世外之人,骨子里却也只念着汉家,凭什么好东西要给外人分享,自己关起门来偷偷使用不好么?”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看向李云,语带深意道:“有着此图在手,世界尽掌于胸,别人不熟悉的地域咱们熟悉,别人不知道的山川河流咱们轻易可以到达,事事先于他人,运筹帷幄之中,哪怕只是用它指引远贸商路,那也能趋吉避凶大发其财,这种事,它不香么?”

这种事,它不香么?

好熟悉的词!

李云目光下意识发亮,仿佛又回到手按键盘指点江山的时代。

耳听祖师爷最后一语,悠悠然之间带着语重心长,道:“贫道付出天大代价带来的宝物,咱们凭什么白白送给外人去分享?乖徒孙,你真是个败家子,这也就是贫道最近几年脾气小了,倘若搁在以前非得大耳刮子抽死你,你且给我听好了,咱们汉家的宝贝只能自己独吞,外人想要享受,跪着也不给他们……”

李云听得瞠目结舌。

他实在没有想到,祖师爷竟然是个愤青的脾气。

然而李世民却哈哈大笑,满屋子所有皇族也开怀大笑,众人一脸兴奋看着世界地图,几乎不约而同道:“这才赐给了第二件好事,已然尽掌天下万水千山,有了此物之后,大唐知己知彼,比如那丝绸之路沿途各国情形,仅凭一图便可全盘了然于胸!”

世界地图,而且还是专门贴合这个时代的地图,这等于是熟知天下所有地域格局,用来指引丝绸之路简直大材小用……

这回是真的要发财了。

李世民和一众皇族长辈兴奋的不能自已。

唯有李云忽然转头,一脸渴盼看向道童,此时道童又在慢条斯理吃菜,李云搓搓大手连忙上前伺候,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口中不断讨好卖乖,甜甜喊道:“祖师爷,您把第三样好事也给赐下了吧。”

这话一出,登时提醒众人,霎时之间满屋寂静,所有人目光直勾勾又看了过来。

眼中那种狂热欲喷的渴望,吓得疯子齐人王都忍不住打个哆嗦。

……

然而众人却没想到,祖师爷并未立刻说出第三样好处,反而一脸深意看着李云,若有所指问道:“我辈行事筹谋,讲究运筹帷幄,每当想做一件事,事先就得把一切谋划妥当,理清思路,铺垫格局,既要畅想成功的结局,也要防备失败的因素,贫道现在问问你,关于丝绸之路你怎么做?”

这看似是考核,其实却是指引,李云心中微微一动,隐约猜到了祖师爷的意思……作为后世之人,对于丝绸之路肯定娴熟于心,哪怕不是精通历史的中国人,也能对丝绸之路说出个一二三来,原因很简单,这是九年义务教育课本上的东西。

然而唐代之人不熟悉这些事!

虽然丝绸之路在汉代已经开启,但是中间因为战乱断绝了几百年,古代科技不够发达,讯息也难保通畅,再加上史料传承敝帚自珍,导致后代解读前代经常会出现误解。

误解,乃是史料传承最为严重的事。

一代人解读之时产生误解,下一代就会在误解的基础上继续进行,而下一代如果再有误解,下下一代肯定会误解更深。

如此一代一代积累下去,何止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汉代关于丝绸之路的记载很明确,但是传承几百年已经失了精髓,再加上古人记载东西喜欢文绉绉的简练用词,经常用一句话就记载一件大事,比如商队一路翻山越岭付出无比艰辛,最后到了西域某个国家做过某个生意,也许历经十几年,期间遭遇无数磨难,然而史书上怎么记载呢?很可能就是轻飘飘一句‘至某国,通其商,得大利’。

这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

既然醒悟了祖师爷的意思,李云自然要按照祖师爷的指示做,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准备组织语言开讲,哪知祖师爷呵呵一笑,突然笑着问众人道:“诸位,吃饭么?”

嗯哼?

众人无不一呆,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祖师爷笑意涔涔,悠悠然开口道:“人活天地之间,奋斗拼搏为了啥?哪怕位高九鼎帝王,享受着锦绣荣华富贵,然而看穿本质之后,无非还是个吃饱穿暖,贫道想问大家一句,你们难道不觉得饿么?吵吵嚷嚷一整天,半个时辰之前就喊着要吃饭,大锅抬来了,满锅都是肉,结果呢?不断耽搁,不断议事,看起来似乎为国为民指点江山,然而你们的肚皮怕是早就饿塌了吧……”

仿佛是为了配合道童的打趣,忽听某人的肚子里响起一阵咕隆,道童顿时呵呵一笑,指着他道:“看吧,饿了。”

猛然齐人王冷笑一声,语带嘲讽道:“你这老东西,莫要装好人,明明是你用一道辣椒炒肉打岔,才会让他们忘了吃饭的事,现在却又故作高深教训他们,你这老东西简直是不要脸的祖宗。”

这话丝毫不给颜面,然而说的却是事实,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惊,就连李云都有些担心起来。

大家都怕祖师爷脸上挂不住。

哪知道童哈哈一笑,忽然一脸郑重点了点头,道:“齐人王说的很对,贫道也犯了自己有错却去训人的毛病,贫道诚恳致歉,期望诸位海涵。”

众人哪敢接受他的道歉,李世民连忙站出来打个哈哈,顺势转移话题道:“边吃边谈,边吃边谈,朕确实饿的有些难受,估计小辈们饿的更加受不了。”

……

大锅还在门口腾腾冒气,锅底重新添上了一堆柴火,负责烧火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不久前受到惩罚的几个小皇子,可怜几个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这一刻却成了满脸锅底灰的烧火娃,可怜巴巴之间,满心还带着惶恐。

但是没人出声解救他们。

犯了错误就得接受惩罚。

不止几个皇子受罚,连他们的母妃也跟着受罚,那几个妃子先前因为孩子挨打心怀怨恨,曾经用恶毒目光看向玲珑的肚子,结果被程处默等人敏锐察觉,这才导致了大锅抬到门口吃饭的怪事。

李世民发出严令,妃子们必须蹲在锅边吃,一人一根大骨头棒子,连块像样的肥肉也不给,就让她们啃骨头,而且必须蹲在地上啃。

这是打压身份和傲气的手腕,然而李云却对几个受罚妃子有些羡慕起来。这时代的人总觉得肥肉才是好东西,认为啃骨头乃是最下贱的丢脸事,其实大骨头才叫香啊,那几个大骨头原本是李云留给自己的……

没奈何,他只能悻悻然端着碗,这碗里盛满了一大碗肥肉,另有一碗盛满了浓浓的肉汤,香飘四溢之间,上面全是腻腻的油花,给他盛饭的乃是阿瑶,这媳妇小脸鬼鬼祟祟带着忐忑,压低声音不断催促道:“夫君您赶快吃,别让大家看见了,我给您盛的全是肥肉,被人看见肯定会笑话我。”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夸赞道:“阿瑶真好,不愧是我媳妇。”

阿瑶俏脸登时红润,明显被夸的异常开心。

然而李云心里只有苦笑。

搁在一千年以后,让谁吃肥肉肯定得罪谁,然而这个时代不一样,阿瑶真是个疼人的好媳妇。

隐约之间,似乎看到祖师爷冲他童趣无比的偷偷眨眨眼,祖师爷乃是唯一一个能体会李云无奈的人,祖师爷的碗里全是蹄筋猪耳那些好东西。

“老馋猫啊!”

李云在心里腹诽一声,忽然厚着脸皮蹭了过去,端着碗道:“祖师爷,徒孙孝敬您,我看您碗里全是猪下水,徒孙用肥肉给您换换怎么样?”

道童笑呵呵看着他,眼睛虽然闭着但却仿佛有光,突然慢条斯理单手抬起,笑眯眯道:“贫道这一掌若是打下去,天下间没人能够扛得住,乖徒孙,我就问你的头铁不头铁吧。”

李云悻悻然打消了念头。

但他也不是毫无办法,索性端着碗直接坐在祖师爷身边,耳听屋中到处都是狼吞虎咽之声,皇族长辈们边吃边留意这边的动静,尤其李世民等人,更是围坐在角落四周,李云眼珠子一转,突然大声道:“关于丝绸之路,须得未雨绸缪……”

他这一开口,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就连道童也是下意识放下碗筷,齐人王更是好奇的把脑袋挤过来。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换上一副肃重神情,开口道:“我们要开丝绸之路,说穿了就是想要赚钱,赚无数的钱,挣最大的利,民间有句老话,货离乡贵,人离乡贱,说的是货物销售越远,赚取的利润越高,倘若能够走出几千甚至上万里路,那么所得的利润绝对会是一种暴利,然而人呢?离开故土越远,越容易遭遇难题,人离乡贱,就是这个形容。偏偏我们开启丝绸之路之后,必须要用人带着货物不断远行,人离乡贱,货离乡贵,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丝绸之路必然是一条不太平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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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超级庞大的商队】

李云这番话深入浅出,屋中众人几乎一听就懂,就连祖师爷都在频频点头,显然很欣慰徒孙的见识非浅。

然而李云却突然嘿嘿一笑,趁着祖师爷不注意猛然一伸筷子,他从祖师爷碗中成功偷到宝贝,赫然是一块盯了很久的猪耳朵。

哈哈大笑之间,得意用筷子夹着猪耳朵,李世民正要怒声呵斥,李云猛然又开了口,故作严肃道:“就比如这块猪耳朵,咱们把他看成是丝绸之路的利润,我喜欢吃,祖师爷也喜欢吃,但我靠着武力打不过祖师爷,可又不舍得放弃这个好东西,该如何呢?肯定无所不用其极。不管是偷是骗,总之都得弄到手里,是我胆肥吗?是我贪婪吗?都不是,也都是,还是那句古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倘若丝绸之路我们发了大财,必然会引来胆肥之辈的贪婪和觊觎……”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我打不过祖师爷的时候,会用趁他不注意的办法偷,可是当我能够打过祖师爷的时候呢?我很可能会仗着武力直接动手抢……”

“朕明白了!”李世民下意识开口,语带恍悟道:“丝绸之路也一样,自古财帛动人心,当他们打不过我们的时候,他们会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当他们能够武力胜过我们的时候,那肯定也会直接动用武力杀人抢财。”

李云笑着点头,道:“二大爷所言之事,正是我的估计和预测。”

说着筷子夹起猪耳朵,像是感慨般道:“财帛犹如这块猪耳朵,吃到嘴里才是自己的啊……”

猛然扔进口中,慢条斯理咀嚼,吃的嘎嘣儿脆,又香又爽不亦乐乎。

李世民怔怔看着他,愣了愣神才恍然大悟,笑骂道:“原来你是借着猪耳朵打比方,朕差点错怪你这臭小子。不过即便如此,你还是有所不敬,下次再想打比方的时候另找他物,万万不可朝着老仙师的碗里偷。记住了吗?这是尊师之道。”

转过头来看向道童,很是恭敬解释道:“老仙师还请莫怪,这臭小子只是用来打个比方。虽然举止不敬,权且容他一回。”

道童面色悠然,冲着李世民点了点头。

祖师爷似乎听进了皇帝劝说,云淡风轻表示无碍,然而祖师爷随即看向李云,一脸似笑非笑道:“想吃东西就说吃东西,再敢耍心眼可没有下次了,贫道年轻之时脾气不好,最喜欢干的就是大耳刮子抽人,乖徒孙,你想不想试试贫道的巴掌响不响?”

李云登时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开玩笑,让我试试你的巴掌响不响?

别看我铜筋铁骨,号称继承了天生神力,可是你那一巴掌如果打在脸上,怕是能把半边脑瓜子直接抽出来。

他脸色有些讪讪,知道祖师爷看穿了他的鬼把戏。

他讲述丝绸之路的筹划固然是发自真心,但他偷取祖师爷的猪耳朵也是发自真心,之所以借用猪耳朵打比喻,无非是给自己的厚颜无耻找个借口罢了。

可惜,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老祖师。

老人家活了一百多岁,简直快要成精了的存在,呃不对,快成仙了的存在。

……

这时李世民再次开口,语带思索道:“有了老仙师赐下的地图,我们不愁丝绸之路的路线指引,由你的渤海国高句丽负责生产物资,必然可以建起一支庞大无比的商队,朕再下旨让大唐这边也参与进来,更能扩充各种货物的品类和数量,所以前期筹划已算完备,关键要担心的还是路途安全,钱挣的再多,带不回来属于白搭,不但亏成血本,而且把货物也搭了进去,这可不是小事,亏一次好几年都直不起腰。”

旁边李孝恭不由点头,眼中闪烁着森森杀机,道:“不如派出大军护卫,保着商队西行,毕竟涉及天大暴利,用兵也是应当应分。”

李世民面色沉吟,显得有些难以决断。

皇帝还只是沉吟,李云却已连连摇头,郑重道:“不妥,也不合实际。”

李孝恭皱眉看向李云。

李云笑了一笑,解释道:“自古经商之事,从无剑拔弩张一说,哪怕暗地里刀光剑影,但是明面上都要保持一个和气生财,倘若咱们派出大军,首先给人的印象就不好了。甚至会造成误会,让别国以为想要入侵。”

李孝恭冷笑一声,道:“此乃小孩子之言,天下本来就是强者为王,只要拳头够硬,谁敢呲牙不服。”

李云点了点头,道:“伯父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们仍旧不能派出大军。”

李孝恭微微发怔,愕然道:“这却为何?”

李云先是看了祖师爷一眼,发现祖师爷没有开口解说的意思,李云无奈只能轻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和气生财,咱们假装也得装的有模有样,所以,大军肯定是不能派出的……”

说着不等李孝恭开口,紧跟着又道:“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并非不派大军的至关重要因素,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真正的原因是军队的后勤和补给。”

李孝恭明显一呆,随即面色有些恍悟。

这时李世民轻轻吐出一口气,显然皇帝一直不开口的原因也是这个。

李云忽然把碗筷放在地上,然后慢慢起身占了起来,再次道:“既然要重开丝绸之路,肯定不是小打小闹过家家,此前我已初步有过预算,大体会建成一支十万人的商队,动用牛车,至少三万,运输货物过百万,行途最少一万里,唯有做到如此,收益才算大利,从此支撑起丝绸之路,源源不断掠夺财富回馈中原。”

李孝恭目瞪口呆,屋中众人连连咋舌,就连李世民都有些震撼,谁也没想到李云手笔这么大。

唯有道童祖师爷一脸淡然,似乎丝绸之路就该这么做,其实想想也能明白,祖师爷的眼界是和李云一样的,后世远贸商事,动辄几百万吨,李云这个三万辆牛车的规模,其实还比不上一艘货轮运的多。

但这在唐朝已经是划时代的宏伟事业。

李云再次开口,目光看向李孝恭,笑道:“十万人的商队,听起来很震撼吧,确实,很庞大,但是庞大是有代价的,比如吃饭的问题就能愁死人。”

李孝恭是河间郡王,闻言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一切,不由点头道:“十万人,三万辆车,光是人吃马嚼,每天就得无数粮草,你这用三万辆牛车组成商队,最起码有三千辆牛车需要装载粮食,这些粮食不是运出去售卖,而是商队人口必须配备的口粮。”

“是啊,有人就得有吃喝!”

李云缓缓吐出有一口,略显无奈道:“三千辆牛车的粮食还不一定够,我准备在第一次启程的时候装载五千车粮食,民间有句老话,叫做穷家富路,哪怕家里穷的吃糠咽菜,出门远行也要备足盘缠,行路之时再怎么富裕都不为过,因为谁也不能确保路上会有突发问题。”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看着李孝恭又道:“现在您明白了没有,咱们没有能力派出大军。”

李孝恭再次点头,有些失落道:“光是商队的粮草,就得需要五千辆车,如果派出大军护送,大军的粮草也得配备,军队派少了还不行,想要护住一支十万人的商队最少得派两万精锐,士卒吃的比普通人多,两万精锐至少抵上三万普通人,如果再加上坐骑战马的消耗,这确实是个无能为力的事情。”

一番话说完,满脸都是苍白,眉宇之间隐隐发青,显然是犯愁犯到了极点,这位河间郡王乃是皇族嫡支,确实是诚心诚意为着大唐谋划。

不止李孝恭,其他人也一样,能进入这间屋子商量事情,本身就代表着乃是亲近嫡系,虽然为了利益也有吵闹,但是关起门来都是一家子人。

气氛隐隐有些压抑。

好半天过去之后,才听李孝恭再次开口,缓缓道:“倘若不派大军护送的话,咱们如何能够保证商队的安全?”

说着看向李云,语带担忧又道:“方才你自己也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财帛动人心,没有武力保护的商队摆明就是随便别人抢。”

李云慢慢仰头,仿佛在盯着屋顶,众人都以为他在犯愁,哪知忽听李云悠悠一笑,语带深意道:“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所以咱们不会派出大军,要让天下各国全都感受到汉人的敦厚,他们买东西,咱们赚大钱,大家其乐融融,成为融洽无比的贸易伙伴。”

“如果他们不愿意成为朋友呢?”李世民突然开口,皇帝似乎在配合李云继续往下说。

李云仍旧仰头,悠悠又道:“不愿意当朋友,那也很好办,谁敢递爪子,那就砍了谁……”

“砍爪子的武力呢?”李世民再次开口,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刻意配合,仿佛好奇般问道:“既然不派出大军护送商队,朕问问你砍爪子的武力从何而来?”

是啊?

武力从何而来?

这也是满屋之人想问李云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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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丝绸之路守护神】6更

李云突然哈哈一笑,终于收回了仰头的目光。

他脸上似乎带着一丝诡异,又似乎和平日毫无区别,甚至连说的话也有些重复,再次道:“我刚才不是说过吗?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哪怕暗地里刀光剑影,明面上也要装的有模有样,做坏事嘛,肯定要在暗地里啊……”

暗地里?

众人都听清了这个字眼。

可惜相互瞅瞅,没人知道是啥意思。

李世民像是心烦意乱起来,又似乎做皇帝的天生就没有耐性,但见李世民突然抬脚踢了李云一下,冷着脸呵斥道:“朕说过你多少次了?自家人不需要含含糊糊!有事就说事,不需要点到为止那一套,你的脑筋很聪明,但是家里还有一些不聪明的人,你动不动就喜欢暗示,可你也得想想别人能不能猜到你的暗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敢叽叽歪歪,朕把你的狗腿打折……”

皇帝说着突然住口,面色明显有些悻悻,转头似乎偷看某个方向,略显讪讪道:“朕是被他气的,并非故意骂他。”

这话也不知道是向谁解释。

李云被踢了一脚,然而宛如抓痒痒一般,但他面上却得装出挨打受训的模样,连连道:“二大爷教训的对,侄儿以后不敢了。”

至于真的敢不敢,只有伯侄两个心里才知道。

他忽然轻轻咳嗽一声,猛地伸出两根手指,然而却没有直接解释,反而突兀问了众人一句道:“谁还记得八天之前,我在大婚之夜所做的事。”

屋子另一边角落突然嘻嘻数声,但听一群女孩嘻嘻哈哈坏笑道:“我们没去偷听墙根,如何知道大哥您做了什么?不如您给我们说说,您那晚到底做过什么。”

这是一群小公主,终于逮到机会调侃大哥,女孩子们不太关注家国大事,反而对于私人趣事很感兴趣,一群小丫头由清和公主领头,吃吃坏笑,不断问道:“大哥你威风凛凛,那晚必然是杀伐果断,可惜我们没去偷听墙根,不知道您在大婚之夜所做的事。”

李云老脸一红,醒悟自己刚才说话有些口误,他不敢招惹自家这些小妹子,连忙改口道:“我刚才的意思是说,谁还记得我在婚庆大宴上所做的事。”

婚宴上的事?

这次小公主们不说话了。

她们可以偶尔调侃自家大哥,但是绝不会在谈论正事的时候胡乱插嘴,此时大哥已经改口,小丫头们懂得收敛规矩。

“婚宴上的事?”李孝恭喃喃一声,语带不确定道:“你那大婚之日,完全依照礼仪,无论迎亲还是婚宴,都有礼部做出安排,招待宾客,酒过三巡,等等,老夫想到了,酒过三巡,你这臭小子说的是酒过三巡……”

程处默突然远远插了一句,道:“那夜酒过三巡,师尊他送了三波人上路。”

李孝恭明显已经想到某件事情,但见这位河间郡王脸上带着恍悟之色,道:“第一次酒过三巡,你送走了太原王氏的王硅,第二次酒过三巡,你送走了大儒文中子王通,第三次酒过三巡,你送走了六个犯下大罪的世家子弟。”

李云笑呵呵点头,语带深意道:“确切的说,是他们家族驱逐他们族谱,陛下剥离他们的子民身份,然后由我酒过三巡,让他们滚到西域去做马匪。”

滚到西域去做马匪。

做坏事要在暗中。

至到此时,屋中众人终于明白了李云的谋划。

“秒啊!”

李孝恭一拍大腿,满脸惊赞道:“那几个小东西,满脑子都想做大事,尤其那个李悠然,简直是个小毒蛇,阴谋诡计,一肚子坏水,最主要的是胆子很大,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敢干,你让他们滚到西域当马匪,暗地里正好保证咱们的商队,如此废物利用,简直神来之笔。”

说着冲向李云一竖大拇指,满脸都是赞赏之色。

然而李云却缓缓摇头,郑重道:“伯伯您错了,我这安排可不是废物利用,世家公子也许无用,但是绝对不会无能,单看他们在我大婚之日的谋划,管中窥豹已经可见一斑,区区六个世家子弟,靠着自己的私财竟能雇佣三万悍匪,他们攒钱的时候没被家族发现,他们雇佣悍匪的时候也没被家族发现,这种能力非同小可,而且他们的胆子足够大。”

“哈哈,不错,他们的胆子确实够大,竟然想用三万悍匪祸乱渤海城。”李孝恭连连点头,口中啧啧不已。

这时李世民忽然开口,语带深意问道:“当日之事,已然败落,绿林悍匪一向见钱眼开,没钱之后立马翻脸,再加上三弟突然一场屠杀,三万悍匪被他杀了五千多,还有戈壁溜羊同样出手,跟着三弟杀了五百有余,那些悍匪早已吓破了胆,你如何能确定李悠然他们能够重新雇佣?”

李云嘿嘿一笑,道:“您也说了,绿林悍匪见钱眼开,这些人刀头舔血,过得就是拿钱卖命的日子,他们可没有下破胆子一说,只要有钱就能替人卖命。那六个世家子弟都是聪明人,他们肯定会雇佣这些悍匪一起去西域。”

“悍匪们会答应吗?”李世民再问一句。

李云又是嘿嘿一笑,道:“留在中原也是当绿林,去到西域也是做马匪,倘若留在中原,他们还得时刻担心我父亲去屠杀,就算我父亲不去屠杀,他们也要担心大唐随时会剿匪,但是到了西域可就不同了,那里没有大军剿匪的先例,再加上西域小国林立各自为政,更加适合马匪在夹缝中生存,这群人怕不是会劲头十足笑逐颜开,也许会感谢我给了他们一条发财的大好前程。”

李世民点了点头,似乎放下心中忧虑。

皇帝不开口问了,李孝恭忽然又开了口,但见这位河间郡王仿佛想到什么隐患,忽然语带迟疑道:“此招虽妙,却有一个疏忽,绿林悍匪一向见钱眼开,刀头舔血之人从来谈不上忠义,你让六个世家子弟统领他们,如何能确保他们不会抢掠我们的商队?”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郑重提醒道:“毕竟远在西垂,马匪可以随处躲避,就算他们抢掠我们的商队,也不用担心被我们大军搜捕。”

这确实是一个隐患,屋中众人不由又看向李云。

如果不解决这个隐患,丝绸之路仍旧无法保证商队的太平,毕竟那是一群绿林匪徒,成为马匪之后肯定更加凶残,再加上六个心思阴沉的世家公子,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见财起意,倘若真被他们劫掠了商队,想要后悔可就晚了。

李孝恭虽然号称滚刀肉,但是外粗内细几乎不弱于程咬金,他提出的这个质疑,绝对是深谋远虑。

然而李云再次一笑,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他忽然又把目光看向屋顶,仿佛喃喃自语一般道:“想要震慑凶悍的人,就得有人比他们更凶悍,想要利用世家出身的公子,则要给他们设定渴盼的未来和希望,恰恰这两个条件我都满足,所以马匪也就不再是需要考虑的隐患了!”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他们会在西域来去如风,成为人人变色的穷凶极恶匪患,但是他们暗地里会保证商队平安,甚至会把掠夺的物资交给商队去打理。”

李孝恭眼睛一亮,忍不住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安排?”

其他众人也好奇看着李云。

李云突然把目光转向一个人,笑嘻嘻问道:“大师伯,您何时启程啊?”

大师伯?

屋中众人不由把目光转向那个方向。

能被李云喊为大师伯的人,举世之间只有一个人。

翟让!

李孝恭满脸大喜,眼中现出恍悟之色,惊喜道:“原来是让大龙头前去坐镇,难怪你小子一副成竹在胸,啊哈哈哈,当年天下第二反王,瓦岗寨的大龙头,二十年前已经是绿林瓢把子,震慑那群绿林悍匪简直太轻松。”

哪知翟让突然开口,淡淡道:“错了,坐镇的不是老夫,老夫只是去走一趟,主要是为了训练一个人。”

李孝恭登时一怔,愕然道:“不是你?”

随即有些担忧,下意识道:“倘若不是大龙头坐镇,那如何能够镇住几万个悍匪?”

却见翟让看向李云,目光不知为何竟似有些不满,突然冷哼一声,怒斥道:“伤了人心,还要撵走,若是撵走也就罢了,撵走还要让她替你办事,你这个臭小子,堪称天下最没良心的人。”

李云悻悻转头,装作没听见训斥。

众人全都好奇起来,隐约感觉这里面有事,却见翟让忽然抬脚而来,先是对着道童恭敬一礼,然后目光转向李世民,沉声道:“陛下,老夫有个义女。”

李世民下意识看向阿瑶,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阿瑶?”

翟让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冷厉,道:“她叫宝儿……”停了一停,又道:“孙宝儿!”

李世民恍然大悟,点头道:“朕知道,这是臭小子曾经收养的徒弟,后来被你收为义女,顺带着开革山门,说是为了保持辈分相平,以后给臭小子当个媳……”

皇帝猛然住口,若有所思看向李云。

李云更加悻悻。

只听翟让轻轻叹了一口气,语带怜惜道:“那孩子啊,心里憋屈的苦,偏生她性格执拗,任何苦楚都不会说给别人听,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老夫怕她留在渤海会死,索性就带她出去走走,去西域当个马匪头子也不错。但是呢,这个马匪头子是暗地里的,她是一个好丫头,你们皇家可不能苛待了。”

李世民瞬间懂了,皇帝毫不迟疑道:“大龙头找朕的意思是想给她要个身份?”

翟让点了点头,一脸肃重道:“替你们办事,保商队平安,震慑无数马匪,该当有所封赐。”

李世民郑重点头,沉声道:“这得封个大将军才行!她以后会是丝绸之路守护者!”

……

……第6更到,今天两万多字爆发,大家若是觉得我够拼,就请给个投票打赏之类的鼓励一下,如果没有,那也没关系,晚安,我困的扛不住了。

第437章 【还有一个女孩应该娶】

翟让长长叹息一声,突然转身看向李云,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无奈摇头。

然后,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二反王抬脚两步,猛地推进山倒玉柱跪在地上,重重给道童磕了一个响头,轻声道:“师尊。”

道童伸出手来,在他额顶抚过,然后手掌慢慢下滑,轻轻摩挲翟让满脸的刀疤。

翟让仰脸看着道童,再次道:“师尊。”

“去吧!”

道童缓缓开口,手掌收了回来,虽然一脸云淡风轻,但却仿佛饱含不舍,缓缓道:“你想说的话,为师都明白,你一辈子无有子嗣,所以把满腔父爱给了两个义女,阿瑶已经成婚,宝儿却苦苦渴盼,这件事,为师有责任。”

翟让忍不住开口,语带希冀道:“师尊胸怀仁慈,可否给个机会?那孩子,那孩子一直盼着……”

道童慢慢仰头,闭着眼睛却仿佛凝视某个方向,像是在沉吟,又似在思索,可惜过了良久,始终没有出声。

翟让顿时明白,一脸失望萧索。

但他不敢埋怨道童,只是再次以头触地,重重又磕了一个,恭敬道:“师尊,徒儿去了。”

道童默然不语。

翟让猛然起身,大踏步走向门外,途经李云身旁之时,陡然伸手冷冷一喝,道:“给件东西出来,老夫拿着再走。”

李云微微一怔,一时间没能明白。

角落里突然站起阿瑶,几步小跑走了过来,她直接把手伸向李云衣摆,然后猛然用力使劲一撕,刺啦一声闷响,撕下一块布条,阿瑶把布条送到翟让手里,恭敬问道:“义父,此物可还行?仓促之间没法准备,只能撕下夫君的衣衫交给您!”

翟让并未搭话,只是把布条往怀里一塞,然后冲着李云冷冷一哼,这才对着阿瑶温声开口,点头赞许道:“丫头你很好,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胸大度。”

阿瑶有些恋恋不舍,轻声叮嘱道:“义父,孩儿听闻西域苦寒,常有风沙骤起,不似中原温和,您记得多带些衣物,也给宝儿妹妹多带些衣物……”

可惜翟让没再开口,只是抬脚走出屋子大门,他脚步极快,转眼走出很远,高大身躯眼见隐没夜中,忽然远远传来一句话,似在指责李云道:“风沙再寒,总能抵御,然而人心僵冷,那才是无限悲凉。”

阿瑶无奈叹息,目光转向李云,李云张口欲言,迟疑片刻选择闭口。阿瑶更加无奈,又把目光看向道童。

她是个极其温婉的女孩,即使心有渴盼也不会明说,只是低声乞求道:“祖师爷,真的不能给个机会么?卢家妹子可以给,为什么宝儿妹子不能给?”

道童仍旧仰头朝着屋顶,似乎对阿瑶的乞求充耳不闻。

阿瑶只得冲他拜了一拜,然后默默退回到角落里。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小声开口,语气里面分明带着同情,道:“宝儿小师姑挺可怜的,祖师爷的安排不太对。”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说话之人乃是李崇义,李孝恭连忙瞪了儿子一眼,示意小辈不可埋怨长辈。

然而李崇义也不知为何,很是倔强又说了一句,这次声音很大,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大声道:“宝儿小师姑很可怜。”

李孝恭又气又急,上前狠狠踹他一脚,喝骂道:“滚出去。”

李崇义怒气冲冲跑出了门。

屋中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众人全都小心翼翼看向道童。

也就在这个时候,道童终于缓缓开口,道:“宝儿今年,还很小!”仅仅说了七个字,再次闭口不再说。

“不小了吧!”长孙皇后忍不住出声,语带急切道:“老仙师,宝儿不小了,当初臭小子收养她的时候,宝儿已有五岁年纪,如今七年时间过去,宝儿眼看就要十三岁了……”

皇后说着更加渴盼,急切又道:“女子十四便可嫁人,十三岁已经不算小孩子。您老人家发发慈悲,给她也赐下一个批语吧。”

“是啊是啊!”

这时又有一个女眷站起来,冲着道童恭敬行礼道:“老仙师,宝儿的年纪不算小了,眼看十三岁了,正是婚配的好年龄呢,比如晚辈十三岁之时,已然入了李家的大门。”这女眷乃是杨妃,生平最喜欢帮人圆场。

有长孙皇后和杨妃开口,屋中其她女眷也忍不住开口,虽然语气都很恭敬,但是都在提议劝说。

可惜不管众人如何劝,道童始终表现的一脸淡然,直到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情有千般,成年方定,汝等都在可怜宝儿的苦楚,殊不知小女孩的情意夹杂多种可能,贫道并非心硬如铁之人,不会吝啬一个所谓的批语,但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太小了,她的情意未必是真正情意,当初她五岁遭遇大难,遭难之际被李云救出,这导致她对李云的情感出现偏差,所谓的情意很可能只是一种如父般的崇拜,故因如此,贫道迟疑难决。”

“这怎么可能?”

一众女眷连连开声,叽叽喳喳表态道:“吾等当初嫁人,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过门之后一心为着夫家,没有情意慢慢也有了情意。”

道童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十四五岁和十三岁,乃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听着似乎只差一两年,然而十三岁乃是一个槛。宝儿没过十四岁之前,贫道不会做出批语和决断。”

女眷们登时失望,坐在屋子里连连叹息,唯有长孙皇后眼睛一亮,皇后突然朝着李世民递了递眼神。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瞬间明白了妻子的意思,皇帝猛地哈哈一笑,对道童恭敬道:“既然如此,吾等谨遵仙师之命,等到宝儿十四岁之后,朕让她再嫁给李云。”

这话分明是故意曲解祖师爷刚才的意思。

然而道童似乎并未生气,只是大有深意看了李世民一眼,淡淡道:“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唯有时间恒定,总有验证一天。”

李世民故作不懂,打个哈哈道:“嫁人就是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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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绝世双刀宝儿姐】

道童不置可否,忽然转头看向李云,语带深意,又似暗示,道:“乖徒孙,你我二人都该明白。”

李云肃重点头,诚恳道:“宝儿才十三岁,正是懵懂年龄,小女孩的心思不好确定,也许一转眼时间就会改变。”

道童呵呵而笑,缓缓道:“你能保持冷静,贫道心中欣然,男欢女爱可以有,莫要哄骗小孩子。”

李云再次肃重点头,道:“徒孙也是如此认为。”

他两人的这番对话,屋中众人听的一头雾水,都觉得匪夷所思,想不通其中道理,然而唯有李云和道童才知道,他们的出发点和这个时代不一样。

搁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三岁定亲很正常,管你有没有情意,嫁人之后就有了。但是后世之人毕竟不同,谁都知道十三岁的女孩心性最难定。

由于道童和李云的连续坚持,屋中众人已经不方便再说什么,气氛忽然又变得有些沉闷,一时之间不知道找什么话题开口。

幸好屋子里还待着一个疯货,但听齐人王突然冷喝一声,骂骂咧咧很是不满道:“吃饱了没?吃饱了赶紧商量事。老子大半夜的陪你们干坐着,无非就是好奇渤海建国到底怎么建,结果你们婆婆妈妈扯东扯西,再这样叽叽歪歪别怪老子翻脸……”

说着看向道童,瞪眼又道:“尤其是你这个老东西,你摆什么世外高人的谱?老子是来听建国趣闻的,不是来听你虚头巴脑那一套,赶紧的,把第三件好东西拿出来,老子很想看看,你要给你徒孙什么宝贝。”

不得不说,有时候疯子也能顶大用,尤其这个疯子辈分奇高,再加上手里握着能够祸乱天下的隐门,哪怕是道童也得肃穆以待,生怕一个不小心逼急了齐人王。

李世民连忙打圆场,可以表现出急切神情看向道童,恭声道:“老仙师,可否赐下第三样宝物?”

道童呵呵一笑,点头道:“可!”

说话之间,探手入怀。

屋中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凝聚而来。

……

夜色葱葱,明月高挂,翟让一路出了渤海国府大门,顺着门前道路大踏步行走,他是李云的大师伯,建城之际一直待在渤海,所以沿途虽然遇到好几波巡街武侯,但却无人胆敢阻拦翟让的脚步。

翟然一路不断前行,渐渐竟然到了城门之处,守城的士卒虽然不认识他,但是士卒的首领却认识这位猛人,所以同样也是不拦,只是站在旁边候着。

此时已是亥时,城门早已关闭,虽然渤海城的律法不如大唐严苛,但是夜间城门同样不准开启,翟让对着守门兵将摆了摆手,突然纵身一跃跳上了城墙,然后转头而望,沉声道:“待到明日天亮,汝等可以去报备,就说老夫自己跃城而出,汝等并没有触犯闭门之令。”

城下一众兵将仰头看着,人人脸上带着羡慕和敬仰,渤海城的城墙虽然不高,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一跃而上,这些士卒崇拜万分,有几个年龄稍小的满眼都是兴奋。他们经常听闻城中有着很多大高手,今夜终于见到了一个会轻功的人物。

翟让跳上城墙之后并不久留,抛出一句话后猛然纵身一跃,月色明亮之间,身影一闪而过。

落地之后,便算出城,城门之前同样也有一条大路,月色之下不断延伸直通辽河,翟让再次大踏步而行,高大的身躯留下一道长长影子。

他脚力极快,顺着大步不断前行,大约半个时辰功夫过去,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一座山林,翟老头叹息一声,抬脚朝着山林走去。

这处山林很是茂密,林边有着一条小溪,月色朦胧,溪水潺潺,溪边有座孤零零的小茅屋,月光之下显得孤寂苍凉。

砰!

砰!

不远处的山林里,隐隐传出一声一声的劈砍,翟让轻轻一叹,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只见十几颗原始古木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古木上空不断有木屑迸溅横空,一个女孩孤身而立不断劈砍,手里握着两把和她身形很不相称的大刀。

那两把大刀的外观,竟似和农家做饭的菜刀一般。只不过刀光森然闪闪,偶尔吐出一抹锐利的虹,这才让人知道那不是菜刀,而是两把锋利无比的兵器。

“丫头,又在练刀?”

翟让站在一旁观看半天,终于缓缓开口喊了一声。

那女孩双手仍在劈砍,似乎并未听到翟让喊她,直到足足劈了几十下之后,她才停下菜刀转过头来。

她目光很是明亮,仿佛天上的明月一般,她手持菜刀孤零零站在那里,目光却望着翟让背上的寒铁长矛,突然问道:“他答应了?”

翟让缓缓点头,轻声道:“他答应了。”想了一想,又道:“丫头,你为什么坚持要去西域?其实马匪并不需要你去震慑,他有很多的人手可以使用,比如虬髯客,比如戈壁溜羊,或者程处默等人,谁都可以去震慑丝绸之路。”

女孩提着菜刀跃过一颗倒地的原始古木,不知为何突然笑了起来,道:“那些都是粗人,比不过我的心细。”

翟老头看她一脸轻笑,却知她的言不由衷,叹息道:“丫头,这不是理由。”

然而女孩还是嫣然带笑,转口道:“那就当成我想做点事吧,我练双刀已经五年了呢,您说过我根骨不凡,练刀五年已算高手,我想去试试功夫行不行,看看那些马匪受不受的住。”

翟让再次叹息,道:“丫头,这也不是理由。”

女孩终于笑容消去,突然眼中就出现了泪光,她一下子扑进翟老头怀里,哇哇大哭道:“不走还能怎样?每天在这里苦楚么?义父,我想替他做点事,让他看见我的努力,我不要做他的徒弟,我被他收养的第一天就说过让他养我,不是养育的养,不是养育的养啊……”

翟让苦涩疼惜,不断抚摸小丫头的秀发,喃喃道:“可惜他听不懂,甚至所有人也听不懂,毕竟那时候你才五岁啊,谁敢相信一个五岁小女孩会有情意?”

这女孩正是孙宝儿,她扑在翟老头怀里不断啼哭,道:“五岁怎么了?五岁也能早慧!我那一日被他背在身上,跟着他一起冲进了山林,我见他大展神威,将一群恶狼全都杀死,狼血飞溅之间,爷爷仿佛在天上对我笑,那时候宝儿就在心里对爷爷说,爷爷,您放心的去吧,宝儿有人照顾,宝儿遇到了一个大英雄。后来他背着我离开山林,恰好有朝阳射下一道金光,他站在金光之中宛如天神,他放开蒙着我眼睛的手,他的笑容那么温柔,轻轻问了我一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宝儿说到这里,仿佛陷入回忆,喃喃又道:“那时我便回答他,我不想跟你的姓,我想叫孙宝儿,我想让他一辈子养着我……”

翟让长长叹息一声,语带无奈道:“这不能怪他,甚至不能怪任何人,谁敢想象一个五岁女孩竟然那般早慧,仅仅五岁年纪竟然懂得喜欢人!”

说着再次轻抚宝儿的秀发,突然道:“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说不定你就改变主意了,到时皆大欢喜,谁也不再犯愁。”

宝儿突然停止啼哭,小脸赫然挂着坚毅之色,她双手提着两把菜刀,仿佛盟誓般道:“便是天塌地陷,我宝儿不改初衷。”

猛地把菜刀往背后一插,对着翟让问道:“义父,咱们何时启程?”

翟让似乎习惯了她的冷静,所以并未感觉意外,翟老头拍了拍自己背后的寒铁长矛,沉声道:“既然要走,即刻便走,渤海距离西域足有八千里路,沿途一路至少有着三四十个小国,义父带你全都走上一走,顺带着教你如何去把马匪压服。”

宝儿点了点头,忽然又道:“咱们有多少时间?”

这话问的无头无脑,然而翟让却沉吟起来,好半天过去之后,翟让才缓缓开口道:“此是八月之节,再有一个月便是小麦播种,麦子经过一冬,来年夏季才能收割,彼时已是六月,那时渤海国才有足够的粮食……”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带不确定道:“按照这个情况推算,渤海商队最迟也得十个月以后才能启程,一路西行数千里路,到达西域的时候很可能又是冬天了。”

第439章 【八女争西域】

八月时节的东北,夜风已经有些微凉,秋夜多有薄雾,雾气氤氲撩人,天上一轮明月高悬,洒下万点清冷光辉,山林之间虫鸣阵阵,仿佛在给两位邻居送行。

两道身影,两个小包裹,翟让背负着寒铁长矛,宝儿斜插着两把菜刀,除此之外别无长物,父女二人顺着山林渐去渐远。

至到辽河之时,宝儿忽然回头而望,此时距离渤海城已经很远,夜色下压根看不见城池的影子,然而宝儿却双目迷离,轻轻说了一句道:“云大哥,别送了,待到来年冬日,咱们西域相见……”

旁边翟让微微一怔,竟连叹息也不敢发出一声,翟老头生恐惹得宝儿难受,只得点点头道:“明年便可相见,时间并不久远,乖丫头,咱们走吧。”

然而宝儿还是双目迷离看着渤海方向,似乎李云真的在送别自己,翟老头终于有些无奈,叹息出声道:“丫头,莫要悲伤。”

哪知宝儿嫣然一笑,小脸现出满足之色,仿佛轻声呢喃,幽幽道:“我怎会悲伤?云大哥在送我呢……”

她一双明亮如月的眸子,似乎穿越夜空看到了渤海城!

……

此时渤海城中,一大家子还在屋里,进餐已经完毕,正在品茗休憩,唯有李云负手站在门口,目光竟然真的望着辽河,无边月色之间,突然轻柔开口,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屋中众人微微一怔,都听出这诗浓浓的不舍之意,阿瑶伤感一叹,低声对几个女子道:“宝儿从小被他养大,夫君其实舍不得宝儿。”

程处雪目光闪动一下,突然低声怂恿起来,道:“阿瑶姐,不如咱们也去西域,宝儿毕竟是个小丫头,孤零零一个人太可怜,翟让师伯虽然疼爱有加,但是翟老爷子毕竟粗枝大叶习惯了,他怕是照顾不好宝儿,不如咱们前去照顾。”

阿瑶微微一动,面色有些吃惊。

玲珑坐在一边嗤笑两声,对程处雪道:“我看是你动了心思,想去西域打片家业吧,你怕宝儿把西域占了,以后你的孩子没地方去占。”

程处雪一向和她不对付,闻言顿时怒目而视,冷笑道:“我没有总领草原的大祭司师尊,也没有上千万突厥子民做陪嫁,某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靠自己能力赚嫁妆?风凉话谁都会说,关键看她有没有能力。”

玲珑灿然一笑,淡淡道:“我长的比你美,容貌堪称盖压一个时代,我武功比你强,天下女子堪称第一,这若不是能力,还有什么算是能力?师尊只有我一个弟子,她把草原给我做嫁妆又怎了?你倒是想要,可你没摊上这么好的师尊啊。”

程处雪登时气的面皮发鼓。

她忿忿半天,忽然眼珠子一转,只见她猛然拉起一个少女的手腕,冲着玲珑呲牙示威道:“某些人真是不要面皮,动不动就说自己天下第一,你长的很漂亮么?有本事和咱家七妹比一比!你武功很厉害么?有本事也和咱家七妹比一比。”

玲珑顿时一呆,随即恼羞成怒,道:“就算我比不过小七,但我肯定能比过你。”

程处雪咯咯直笑,很是得意道:“就算你能比过我,可你永远只是第二。只要有小七妹妹在家一天,你这个草原可汗只能是万年老二!”

这次轮到玲珑气的面皮发鼓。

被程处雪拉着的少女正是草小七,小盲瞎一脸茫然仿佛听不懂两个姐姐的争吵。突然旁边凑过来一个小脑袋,赫然是靺鞨丫头小野猫,月牙儿似乎很是好奇,小声问道:“为什么程姐姐去西域是要打地盘?她明明说的是去照顾宝儿妹妹呀。”

这丫头性格娇憨,众女一时都被她逗笑,齐嫣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武小妞小声给她解释道:“渤海建国之后,拥有三大属地,一是高句丽,二是白山黑水,第三个地方乃是草原,属于玲珑姐姐的私人陪嫁,所以严格说起来,咱们夫君的家业只有两处,这两处地方乃是建国之基,搁在民间也可以理解为夫君争取的家财,自古长幼传承有序,家财一般只能传给嫡长子,咱家的嫡长子只会有一人,那得是阿瑶姐姐生下的孩子才有资格,除了阿瑶姐姐的孩子,咱们几人的孩子都没资格继承家业。”

这话其实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然而小野猫还是没能听懂,小丫头眨眨眼睛,越发好奇问道:“那又如何?”

武小妹无奈一笑,只得继续解释道:“家业只有阿瑶姐姐的孩子能继承,咱们的孩子想要财产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母亲的私人嫁妆,或者外祖父赠于的外戚产业……”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悄悄看了一眼程处雪,又道:“但是程姐姐家里情况有些特殊,她的父亲和弟弟都在渤海供职,程伯伯封了异姓王爵,坐镇的乃是高句丽两个番号,也就是说,程姐姐母族是替夫君打理产业的家族,不管产业打理的如何井井有条,那两个番号将来必须传给阿瑶姐姐的孩子,程家哪怕再怎么有钱,但却无法给程姐姐的孩子赠送土地。”

小野猫仍旧似懂非懂,不过隐隐已经听出点意思,略显不确定道:“所以程姐姐想要去西域,准备把西域搞下来成为她的私产?”

玲珑突然冷冷一笑,道:“盘算打的挺好,可惜她自己没那实力,所以她才怂恿阿瑶,想让阿瑶跟着一起去,阿瑶是咱们家中老大,她若是去西域咱们都得跟去西域,到时候程处雪便能借助大家力量,帮她达成自己的私心和私欲。”

程处雪大怒,道:“我并没打算自己独占,我是想和大家平分。”

小野猫眨了眨眼睛,忽然道:“我出身靺鞨,靺鞨的固有家园恰恰是白山黑水,但是刚才武家妹妹说过,白山黑水乃是渤海的两大属地,也就是说,我的孩子没有资格继承,靺鞨人整体向夫君效忠,白山黑水以后只能传给夫君的嫡长子……”

众女微微一怔,面色都有些讪讪,然而小野猫压根没有恼怒之意,反而眼睛亮亮发闪很是兴奋,突然道:“我支持程姐姐,我也要去西域,程姐姐想要打一片土地做私财,月牙儿也要打一片土地做私财,这样就不用跟阿瑶姐姐争了,以后我把自己的私财传给孩子们。”

说着突然又犯愁起来,小脸可怜兮兮道:“可是我会生很多孩子,不知道西域的土地够不够大。程姐姐,你能多分我一点地盘么?”

众女全都莞尔一笑,对她的娇憨很是无奈。

忽听一个女子轻声开口,略显拘谨道:“我也…我也想去。”

众女转头看去,发现说话之人乃是卢小隐,她的身份只是侍妾,并非其她人的平妻位格。所以她一向很少说话,这时却忍不住也开了口。

华夏女子就是这样,一生只为两件事活着,出嫁之后为了夫君活,生养之后为了孩子活,哪怕卢小隐只是个侍妾,但也渴盼将来能给孩子留点财产。

阿瑶性格温婉,行事一向以稳重为先,然而这时听到留给孩子私财,一时也动了努力去赚的心思,自古嫁了人的女子都一样,没有哪个母亲会嫌孩子的财产太多,但她心性稳重,虽然心里渴盼但却并不急于求成,只是略显迟疑道:“咱们都是女子,而且刚刚大婚,倘若抛下夫君前往西域,留下夫君一人太过孤零零了。”

程处雪连忙道:“咱们是去赚取家业,夫君哪有不同意之理?”

说着生怕阿瑶再次迟疑,急急又道:“我程家,出动私兵部曲八百,我父乃是异姓王爵,配有的私兵只有这么多,此前我已和母亲求过,家母答应可以借我私兵使用。”

既然是给孩子赚取私财,那就不能动用渤海的力量,必须得是私家兵力,这样打下来的土地才属于自家。

玲珑听她连母族私兵都借了,显然是早就谋划着攻打西域,玲珑虽然拥有整个草原作为陪嫁,但是听到新的财产仍然心动,连忙道:“我出骑兵五万,也去凑凑热闹。”

程处雪登时大急,怒视她道:“你的草原已经划归渤海,等同于突厥骑兵也属于渤海,你若派出五万骑兵,打下地盘算不得你的。”

这次玲珑倒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得顾忌外人的指摘,我若派出突厥大军,确实会给人留下闲话……”

她忽然抬头看向后方,轻轻喊了一句道:“师尊!”

那边圣女大祭司和长孙皇后盘膝而坐,两个女性长辈一直在偷听媳妇们的大事,圣女大祭司听到玲珑喊她,悠然一笑淡淡开口道:“为师坐镇大雪山,祭祀古庙超然物外,虽然居于草原之中,但却不算是突厥力量,我给你两百名祭祀,再派出八百个护寺精兵。这股兵力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你拿去使用了……”

玲珑登时大喜!

两百祭祀,个个都是高手,护寺精兵,至少得是射雕级别的存在。

第440章 【凑出一股恐怖的兵力】

眼见程处雪和玲珑各有兵力,其余几女顿时也生起了心思。

齐嫣然的身家最为雄厚,背后的隐门乃是千年传承大阀,但是这丫头并没有直接说出隐门,只是轻轻开口道:“我若调用祖父的力量,传出去会给夫君抹黑,但我出嫁之时曾被陪嫁一股暗中守护,他们已经宣誓脱离了固有的门庭,这是我的私人力量,可以拿出来参与此事。”

程处雪连忙问道:“有多少人马?”

齐嫣然迟疑一笑,目光隐隐转向屋中对面的角落。

那处角落坐着道童等人,忽听齐人王的声音传过来,嘎嘎怪笑道:“三千铁甲,全是疯子,个个都是老夫专门培养的精英,上了战场从不知道什么是怕死。”

齐嫣然随即转头回来,看着众女笑道:“大家听清楚了,我有三千人马……”

说着又补充一句,刻意解释又道:“这是我出嫁之时陪嫁的暗中守护。”

其实众人已经看明白了,齐嫣然出嫁之时压根没有陪嫁这股兵力,完全是因为众女谋划西域,齐嫣然临时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所谓的三千暗中守护,分明是齐老头刚刚给的。

但是刚刚给的又如何?

谁还会嫌弃兵力太多不成?

只要明面上说的过去,兵力自然是多多益善。

转眼之间,众女已经凑了三股力量,程处雪借了母族八百私兵,玲珑借了圣女大祭司的两百祭祀和八百护寺,齐嫣然有大佬爷爷支持,一出手就是三千个铁血疯子。

仅仅三个女人,已经凑了五千八百兵力,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步卒,而是精锐到了极点的高端站力……

比如程家的八百私兵,其实个个都是老程的部曲,比如祭祀古庙的祭祀和护寺,那是整个草原突厥选拔出来的高手,齐嫣然的三千人马同样了得,隐门最擅长训练疯狂杀戮的战卒。

五千八百兵力,足可以当成五万人使用。

这时只见小野猫一脸犯愁,很是伤感道:“我们靺鞨人已经加入渤海,所有的靺鞨人全都是渤海子民,我,我,我没有能力找到兵力……”

众女很是惋惜,但又爱莫能助,毕竟这是大家的私人行动,为的都是给自己孩子争私财,谁也不可能胸怀大度到支持别人,自己有力量自己使用不香么?

小野猫越发难过,可怜兮兮坐在那里,忽然听到屋中角落响起一声,淡淡道:“不用担心,其实你也有兵力。”

众女都是一呆,听出这是李云的声音,然而当众人寻声望去的时候,却发现李云似乎坐在道童身边并未开口。

小野猫惊喜的表情瞬间又变成失望。

哪知她才刚刚失望,李云的声音再次又响,仿佛在暗示什么,若有点醒道:“当初靺鞨加入渤海之时,每个部族各自抽选一些强装战士,他们组成一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干的乃是拿钱卖命之事,这支兵力来源于每个靺鞨部族,他们赚取的钱财将会成为靺鞨人的公用,此事乃是我和所有靺鞨头人的约定,即使渤海建国也不会予以取消,雇佣兵制度,渤海会世世代代传承下去,这是我曾经的承诺,渤海建国之后将会写入国策……”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目光再次看向李云,然而发现李云还是四平八稳坐在那里,似乎压根不曾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

几个媳妇之中小野猫性格最为娇憨,这丫头明显还是没有听懂刚才的暗示,齐嫣然和她关系最好,连忙指点她道:“你拿钱去雇佣兵马,同样也属于私人之事,懂了没?傻丫头!”

小野猫这才眼睛一亮,惊喜万分道:“我有钱,我有钱,夫君每次疼我之后,我都觉得自己有了宝宝,所以我每次都揪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让他给我一点钱财用来养宝宝,月牙儿因此攒了好多好多的钱,足够雇佣一千个靺鞨战士……”

众女脸色一齐羞红起来,齐嫣然一把捂住小野猫的嘴巴,吃吃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傻?什么话你也敢往外说。”

“怎么了?”小野猫显然没明白,被捂着嘴巴犹自屋里哇啦,很费费解道:“为…什么,捂…我嘴?”

齐嫣然噗嗤一声,显得失笑不已,但她喜欢小野猫的娇憨,不由压低声音解释道:“咱们大婚才八天,你却靠着夫君疼你攒了很多钱,这岂不是在大张旗鼓告诉别人,你在婚前已经和夫君在一起了?丢不丢人?害不害羞?”

小野猫眨眨眼睛,好奇道:“这有什么害羞的?那阵日子夫君确实是天天找我呀!不信你问皇后伯母,或者问圣女大祭司婆婆。”

“呸!”

众女一齐啐她,个个面色涨红。

……

过了好半天之后,气氛才变得不那么尴尬,这时武小妹轻轻开口,语带迟疑道:“我尚未和母族沟通,不晓得家里愿不愿意借我私兵,就算母族肯借,估计也不会太多,家父只是开国国公,按律只有三百部曲。”

言下之意不说自明,武家就算支持她也只能支持三百人马。

玲珑眼珠子转悠几下,忽然道:“我记得你父亲和段志玄一向不对付,两个国公只要见面就会剑拔弩张,看似私仇很大,其实交情很深,那位段国公对你很是疼爱呢,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的姑娘看。”

武小妹何等精明,闻言登时眼睛一亮,急急道:“只要是私兵,就不算公事,对不对?”

玲珑嘻嘻一笑,淡淡道:“那当然了,私兵属于私人力量,这话搁到哪里都占着理,只要你有本事能借来。”

武小妹嘻嘻而笑,道:“如此的话,我能有九百兵马。”

众女都是一呆,愕然道:“这是三个开国国公才有的部曲配额。”

武小妹一脸神秘,仿佛不想立马揭穿。

众女深深看她一眼,都在琢磨武家还有哪个至交好友。

至到此时,已经五个女子参合西域之事,程处雪,玲珑,齐嫣然,小野猫,武小妹,个个都有兵马,加起来竟有七千七百兵力。

忽然只听卢小隐弱弱开口,小声道:“我卢家,也能找到一千兵。”

众人顿时好奇。

卢家不是早已没落么?

然而好奇归好奇,谁也不方便去打听别家私事,

:。:

眼睛散瞳了,明天写草小七的秘密

定期复查,手术恢复很好,但是眼睛点了散瞳药水,看屏幕很刺痛,估计散过瞳的朋友能体会山水这会儿的痛苦。

请一天假,明天写草小七的秘密给大家看吧

第441章 【千秋草木,都是家人】

“这话怎么说的?自己家里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玲珑看似是在好奇,分明是在隐含试探,旁边武小妹眼睛眨眨两下,也跟着轻笑问道:“小七莫非有什么隐衷,所以不方便诉说家事?”

八个老婆之中,玲珑和武照最为精明,世间越是精明之人,性格越是带着好奇,这种好奇也许并非恶意,但她们总想把所有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其实,这是一种很心累的状态。

但是,精明之人经常乐此不疲。

猜人心思,查人隐秘,她们感觉其乐无穷,性格里就是这样。

只可惜玲珑和武照的试探用错了地方,草小七的心思纯净像是一张白纸。

小野猫属于性格娇憨那种丫头,心里有什么话都会一秃噜说出来,草小七则是性格单纯,仿佛不懂得如何去骗人。她的聪慧和灵秀其实胜过所有人,玲珑和武照的试探她一听便可洞穿,但她明明听出了别人的试探之意,脸上并无任何生气或者不悦的表情。

她的目光带着恬静,眸子里面带着纯洁,瞳孔清澈,宛如一汪水,她平静看向玲珑,似乎也看了一眼武照,很是平和回答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确实给不出你们答案,家中之事,难以言明,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们,可我害怕你们会承受不住。”

说着目光悠悠,仿佛看向外面无边夜色,轻轻又道:“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默默负重前行,咱们都是夫君的妻室,相互间属于最亲的姐妹,我从山中而来,踏足滚滚俗世,认识了最亲的姐妹,只想护着你们平安,这一世,守着你们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很好了。”

语气淡然恬静,不食人间烟火,不管是谁听了之后,都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味道。

玲珑和武照明显一呆,两个精明女孩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试探已经被人洞穿,武照微微迟疑,转头小心翼翼看看屋子角落,她很怕李云会生气的精明,于是赶紧压下了所有的好奇和心思。

玲珑却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笑嘻嘻看着小盲瞎道:“小七你说话口吻的真奇怪,怎么听起来和祖师爷一样?祖师爷是世外之人,莫非你也是世外之人?要是这么说的话,姐姐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出身道门?”

“出身道门?”

小盲瞎像是怔了一怔,忽然俏脸带着恬静笑意,轻声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玲珑登时眼睛一亮,感觉自己终于摸清家中老七的底细。

旁边程处雪满脸惊讶,随即现出惊喜之色,激动道:“竟然真的出身道门,道门势力很不一般啊。家父曾经说过,道门格局庞大,堪称遍布中原,虽然大多隐在山中,但是实力非同小可,小七你既然出身道门,那么西域之事你肯定有能力参加啦,你也去凑足一千人马,咱们一起去打地盘。”

说完想了一想,似乎觉得地盘这种东西吸引不住性格淡然的小盲瞎,连忙又道:“就算你自己不需要,你的孩子总得需要吧。咱们自己去打地盘,打下来就是各自的私产,到时可以传给孩子,也算是尽到了为母之心。”

“为母之心?”

“我的孩子?”

小盲瞎明显呆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轻笑起来,摇了摇头道:“这些我不需要。”

众人都是一怔,程处雪有些生气道:“你莫非连孩子也不想生?天下哪有这种做妻子的女人?你就算自己出身道门追求仙事,可你既然嫁人了总不能只顾自己吧?长安城里也有道门,那些道人照样娶妻生子。”

平心而论,程处雪这话并非指责,相反乃是出于好意,她劝草小七也是发自真心。

然而小盲瞎再次摇了摇头,忽然隐含深意对她解释道:“程姐姐可能误会了,我并非出身道门之人,严格来说,我出身于道。”

“出身于道?”

众人都有些迷茫。

程处雪皱眉琢磨半天,迟疑道:“这有什么区别?道门不就是道么?”

小盲瞎淡笑看她,轻轻回答道:“不一样的,有区别的。”

程处雪乃是将门虎女的性子,对于不耐烦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她见草小七一直含含糊糊,心里渐渐有些生气,突然开口道:“算了算了,大家不逼你。你想隐瞒什么,那是你的事情,只要你不去隐瞒夫君,我们这些姐妹没资格追问你的底细,不过西域之事我还得再说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参与进来?千万可别现在做出推辞,将来却埋怨我们不分给你好处,地盘得自己去打,才能传给孩子,就算咱们是一家人好姐妹,我们也不会把自己赚取的私产分给你。”

小盲瞎这次毫无迟疑,眨眨眼睛道:“我参加啊,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没有拒绝。”

程处雪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小盲瞎确实没有拒绝过,只不过因为讨论兵力之事,大家琢磨的方向变歪了。

她心里那点不爽顿时烟消云散,对着小盲瞎笑道:“既然参加,那咱们的力量又大了一些,小七你先说说,你能凑出多少人马?”

哪知草小七再次摇头,竟然又重复了最开始的一句话,道:“我很难说,不知道算不算兵力。”

这话说的似是而非,给人的感觉分明是含糊其辞,程处雪脾气刚烈,陡然怒哼一声,气咻咻道:“你把我们当姐妹没有?”

草小七怔了一怔,清澈的眸子看向程处雪,她天生拥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只一眼就看懂了程处雪生气的原因。

她一向平静的俏脸终于显出苦笑,无奈解释道:“我并非含糊其辞,也不是推脱不愿,我既然说要参加,肯定不会占大家便宜……”

“可你连兵力都不肯说?”

程处雪还是有些生气,道:“自古沙场之事,从无一蹴而就,敌我两方争斗厮杀,兵卒数量乃是重中之重,带兵之人若是连麾下多少兵马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做到运筹帷幄排兵布阵?”

说着停了一停,突然伸手一指自己,又道:“比如我,借了母族八百私兵。”

然后一指玲珑,道:“她,借来了两百祭祀和八百护寺之兵。”

随即指向齐嫣然和月牙儿,分别说道:“齐家妹子势力庞大,她祖父一出手就给了三千兵,月牙儿妹妹则是准备雇佣族人,也能凑出一千人马的力量。”

最后指了一指卢小隐,大声道:“就连卢家妹妹,也准备弄来一千个人,咱们所有人都在努力,有多大力量就使多大力量,相互并不瞒着,都把情况说个通透,唯有你,一直含含糊糊。”

忽然发现少算了一个人,连忙补充一句道:“还有武家妹妹,她凑兵力最难,国公之爵按律只有三百私兵,她凑足九百人须得去求三家襄助,即使如此,她仍旧努力筹谋。而你呢?你连自己的情况都不肯说。若是真有困难,大家不会怪你。可你一直含含糊糊,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把我们当姐妹?”

“我,我……”

草小七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她一张纯净洁白的俏脸带着无奈,但是自始至终没有去生程处雪的气。

原因很简单,她天生能看穿人心……程处雪虽然说话很冲,甚至夹枪带棒让人下不来台,然而草小七却能看穿一切,她知道程处雪乃是一番真心。

好半天之后,她终于苦笑一声,轻轻道:“我实话说了吧,我真的不能确定自己能帮大家贡献多少力量。”

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道:“我从小在山中长大,而那片山林处于中原,所以我只了解中原的山林,不清楚西域的情况……”

说着又是一停,略显迟疑再道:“我不知道西域有没有山林,也不知道西域有没有威猛兽类,又或毒蛇草虫,又或飞鸟游鱼,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没法确定,所以才无法说清自己能有多少兵。”

这番话,听得程处雪目瞪口呆,她一双眼睛怔怔盯着小盲瞎,良久之后才呆呆开口道:“你说的兵力就是这些?”

小盲瞎无奈点头。

程处雪烦闷的揪了揪头发,道:“山林草木?飞鸟游鱼?”

这些也能当成兵力么?

这明显是草小七的无奈借口。

她脸上忽然现出同情,看着小盲瞎轻叹道:“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你家世应该是比较普通,但你害怕丢脸,所以不想明说。算了算了,小七妹子你不用说了,咱们大家都是姐妹,其实谁也没有逼迫你的意思,既然你没有能力凑出兵马,那你跟着我们去打打下手吧,到时若是攻占的地盘足够多,我们每个人匀出一点分给你,就当是做姨娘的送给孩子礼物,一家人毕竟要亲如一家人,相互照顾,相互扶持……”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又道:“至于山林草木当兵力的话,以后万万不可再说了,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议论咱家夫君娶了个傻姑娘。”

这次轮到草小七发呆。

她能感受到程处雪的赤诚,她也能感受到程处雪的真心,这种赤诚和真心让她很是感动,忍不住就想开口解释清楚。

哪知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面传来若有若无的梆子声,应该是某个值夜的更夫途经附近,根据时辰的情况正在打更。

草小七突然就没了解释的意思。

她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又到子时啦,我得去守夜。”

众女登时一呆,下意识点了点头,程处雪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个爱好真有意思,每天晚上都要去守夜,夫君娶了你之后,也被你给带傻了,不去同房同寝,偏要陪你守夜。”

旁边小野猫嘻嘻两声,古灵精怪道:“这样可生不了孩子呢。小七妹妹你得跟我学一学。”

齐嫣然目光微微闪动,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玲珑和武照一脸若有所以,忽然试探问道:“这个守夜应该很有意思对吧?”

卢小隐性格善良,忍不住道:“要不我也去陪着吧,小七姐姐自己一个人太孤单。”

唯有阿瑶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郑重其事道:“这是她的事,咱们不掺和。夜已经很深了,大家不要打搅小七妹妹的爱好。”

这话说的有些含糊,似乎阿瑶掌握了某些隐情。

小盲瞎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轻声告辞道:“那我去了啊。”

众女眼睁睁看着她抬脚出门,越过院子朝着大门口走去,渤海国府很大,光是后宅就有十几个院子,这个院子只是其中之一,出了院子还有很大一片总院子,总院子才是整个后宅,建有一个隔开前宅的大门。

大家看着草小七的身影慢慢走远,曼妙身躯仿佛融合在月光之下,恍惚之间,似乎不似人间中人,程处雪突然轻轻开口,有些羡慕道:“小七妹妹虽然性子古怪,但是活的倒是悠闲无比,每天不问世事,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真要严格说起来,她比我们活的舒坦。咱们整天想这想那,反倒比不上她的悠然懒散。”

小野猫嘻嘻直笑,道:“我才不想这么样呢,我就喜欢每天有事情想,想夫君,想孩子,时时去找阿瑶姐姐聊天,琢磨着怎么把家里财产变多一些。”

玲珑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打趣道:“是不是还想阿瑶帮你多争一争,让你每个月陪着夫君的时间多几天?”

小野猫嘻嘻两声,很是娇憨的点点头,毫不害羞道:“对呀,这样才能早早有宝宝。”

众女都被她的可爱逗笑起来。

这时忽听一声咳嗽,赫然是李云从角落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也得守夜。”

众女习以为常,阿瑶下意识说了一句,轻声叮嘱道:“夜里凉,夫君莫忘了添件衣物。”

李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道童那边,道:“祖师爷,我今晚需要守夜!”

道童呵呵一笑。

李云又看向齐人王,笑着打趣道:“您老人家可发疯啊。”

齐人王眼睛一瞪,骂骂咧咧道:“赶紧滚。”

李云最后看向李世民,然后目光扫了一眼屋中所有小,笑道:“关于建国商讨之事,可否明天继续再谈。夜很深了,大家早点休息。”

李世民沉吟一下,道:“朕还得批语奏折,说不定又是一个通宵,你去做你的事,莫要让你媳妇久等。”

长孙皇后却笑道:“我们可没心思睡,个个都很精神呢,趁着今晚大家人齐,先给你议议丝绸之路可能会遇到的琐碎事。”

李云拱手一礼,算是答谢长辈。

然后,他也抬脚出门而起,修长的身躯渐行渐远,月光下拖着一道长长的影子。

也不知李世民忽然想到什么,突然轻轻开口道:“世间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默默负重前行。”

皇帝也抬脚出门,去往批阅奏折的一间书房。

至于其他人,还想着商讨渤海建国的事,还有一些人,一直挂念着道童所说的第三件好处。

……

……二合一章节发布。

:。:

第442章 【五十年后,帮你生孩子】

“我看到你的内心,为何你没有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成婚呀,成婚需要侍候你,她们几个都能侍候于你,唯有我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个问题很好解答,原因就是你说的无法做到,既然无法做到,我何必强人所难?”

“可是,我嫁给你了!”

“对哈,你嫁给我了,也正因为嫁给我了,所以我更不能怪你,既然已是夫妻,就要选择包容。”

夜色迷离,夜风轻荡,李云和小盲瞎一左一右,恰好守在自家后宅的大门口,唐代之时以左为贵,所以李云站在门口的左侧,小盲瞎和他相隔三步,所站的位置属于右侧。

此时已经深夜子时,天中明月皎洁发亮,夫妻两人各自守着一侧,偶尔会闲聊交谈几句。

虽然是闲聊,然而所聊的话题有些古怪,若是被外人猛然听到,怕不是立马就会楞在当场。

只见小盲瞎仰头望着月色,再次轻轻开口道:“虽然你不怪我,但我心里还是歉疚,其实我什么都明白的,做妻子不应该像我这样做……”

说着停了一停,叹息一声道:“咱们大婚当日,你选择到我房中,结果我却需要守夜,弄得你也跟着守夜。”

李云呵呵一笑,温声道:“这可怪不到你的头上,毕竟我自己也是个守夜人。”

“可是……”小盲瞎突然望向李云,轻声道:“可是女子成婚之后,夜晚是要陪伴夫君的。”

李云迟疑一下,再次温声道:“你现在不正是陪着我么?”

小盲瞎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完这话之后,俏脸终于有了一丝世间女子才会有的羞涩,小声又道:“我不能侍候你那种事,严格来说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方才在屋子之中她们讨论孩子,我坐在一旁听得很是羞愧。幸好有你和阿瑶帮我隐瞒,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们……”

李云默默看着她,好半天之后才轻轻道:“你从山中来,本非世间人,祖师爷曾经暗示过我,让我不要把你当成普通女子,老人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恰好听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关于同房共寝这种事,似乎你们这种存在不允许。”

小盲瞎连忙摇头,似乎是担心李云会冷淡他,急急道:“也不是不允许,其实还是可以的。”

说着又变羞涩,小声道:“只不过我现在还很小,伺候你会损伤我的根基,但是你若真心想要,我便拼着损伤也会侍候你。”

“不可!”

李云摇了摇头,面色肃重道:“根基一旦损伤,你很可能要重新回到山中,等到再次出来,我怕是已经白发苍苍。为了一时贪欢,相见需要百年,最主要的是害了你根基,这种事情我李云永远不会做。”

小盲瞎满脸震惊,一双眸子怔怔看着他,好半天后,才呆呆开口道:“你竟然知道这种隐秘?”

李云呵呵而笑,语带深意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传说。比如你的名字,原本叫做草儿,但是因为长孙伯母喊了你一声小七,你就得把自己名字改做草小七,这个情况叫做封正对不对?民间一般称之为讨口封……”

小盲瞎仍旧一脸怔怔,过了良久才轻轻开口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仍旧选择包容我。”

李云哈哈一笑,突然走过去拍了拍她的额头,道:“能娶到你这样的存在,对我来说已是三生福分,世间女子万千,谁人风华绝代?哪怕是玲珑那样的美女,在你面前也得逊色一筹,武照的相貌同样盖压当世,可你见她敢在你面前说一句自己很美么?她不敢,因为她比你也差的远。”

小盲瞎仰头看着李云,俏脸渐渐现出嫣然之笑,这一笑宛如暗夜绽放明珠,仿佛天地都被换了颜色。

她突然变得调皮起来,竟然用手挽住李云的脖子,口中悠悠吐出一口气息,似那兰草仙芝一般淡雅,李云只觉心中一荡,有种昏昏欲醉的舒爽。

只听小盲瞎嘻嘻道:“虽然我很小,但也有机会,你既然听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肯定也能猜到我为什么要做守夜人,这是一份职责,也是一种际遇,倘若我用心担负职责,我成长的岁月会大大缩减呢。”

李云怦然心动,忍不住道:“多久?”

小盲瞎咬了咬嘴唇,小脸羞涩道:“大约五十年之后,我便可以帮你生孩子。”

李云目瞪口呆。

五十年?

额滴个神啊。

他嘴角抽搐半天,一脸苦笑道:“五十年之后,我已经是七十三虽的老人,咱们先不说我能不能活这么久,就算能活这么久又能如何?人生七十古来稀,你那时候就算想要伺候我,可我,有心无力了。”

小盲瞎更加调皮,拦着他脖子再次吹出一口气,兰芝之香,令人心动,她忽然小声低语,轻轻道:“你放心,能行的,哪怕你到了一百岁,我也能保证你活力十足。”

这话本是一种诉说真实能力的意思,然而给人听了总有一种妻子暧昧夫君的味道,李云只觉小腹一阵火热,吓得他连忙把小盲瞎推开。

他宛如逃窜一般跑回大门左侧,努力深吸几口气方才压制冲动,尴尬道:“差点丢人现眼,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小盲瞎咯咯而笑,调皮道:“我是山中之人呀,天生就有让人长寿的本领。”

李云无奈苦笑,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小盲瞎吃吃低笑,眉眼之中全是得意,这个纯净犹如白雪的小精灵,唯有在李云面前才不会恬静淡漠,原来她也会撒娇,原来她也会调皮。

李云不敢再招惹,生怕自己吃不住诱惑,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腰杆挺直起来,沉声道:“守夜吧,这是我们的职责。”

小盲瞎点了点头,脸上的调皮瞬间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肃然,一双清澈瞳孔满是坚毅。

夫妻两人几乎同时抬脚,离开后宅大门向外而去,一路向前,各自无话,很快出了渤海国府,顺着大街再次前行。

他俩看似悠闲踱步,然而脚力骇人听闻,仅仅一炷香时间不到,赫然已经到了渤海城墙,两人纵深一跃,跳出渤海之城,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悄无声息,不但巡街的武侯没有察觉,就连守门守城的士卒也没有发现。

城外月色无边,却有薄雾飘荡,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携手站在雾气之中。

忽然小盲瞎曼声开口,仿佛悠悠喃喃在念一段古词,声音飘荡,透人心扉:“暗夜浓浓兮,我一灯如昼,天崩地裂兮,人间自有柱,百姓安眠兮,我负重前行……”

小盲瞎在吟唱古词,李云却突然一声断喝,仿佛陡然之间,浑身迸发煞气,但见他怒目圆睁,抬脚不断向前,大喝道:“但有我李云在世一天,魑魅魍魉不得现身,万古之长夜,我为独行人,谁来?皆斩!”

喝声如雷,似要荡开天地间的薄雾,怒目圆睁,仿佛两道冰冷森然的利剑,然而夜色静谧无声,这一切似乎只是象征性的意义。

但若有人站在远处城墙看来,会发现城外像是立着两座守护神,无边夜色之中,给人的感觉仿佛两团火,小盲瞎宛如一灯如豆,李云直入烈火烹油,虽然这一切都是错觉,但又仿佛不是错觉。

邦邦!

邦邦!

寂静暗夜之中,隐隐有打更的声音,偌大一座渤海城,无数百姓尽酣然。世间从来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默默负重前行。

比如白日之间,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这是因为有人在为着民族利益不断去争,不断去斗,就如李世民和李云为了蝇头小利何意拍桌子瞪眼,其实都是为着治下子民活的更舒服。就如古往今来无数兵卒抛头颅洒热血,沙场地下埋着的累累白骨才是真正长城,守卫国家尊严,外人不得侵犯。

又比如这暗夜之间,李云和小盲瞎默默守夜,虽然看似只是象征性的职责,然而有谁敢断言百姓的安眠不是因为这个?

天不生我守夜人,人族万古如长夜,总有一些英雄活在暗夜之中,只是百姓们从未察觉而已,上古如此,唐代如此,一千多年后的后世,应该也是如此……

一夜,转眼过去。!

……

东方刚刚微露鱼白的时候,李云和小盲瞎已经消失不见,夫妻两人沿着来时之路回家,仍旧是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待到回家之后,才发现一家子人竟然没有去睡,几个媳妇熬的两眼通红,却在兴奋无比的讨论着西域之事,甚至长孙皇后也加入进来,周围还坐着一群同样兴奋的皇妃王妃。

稍一询问方才得知,原来昨夜她们的胃口又变大了,这次已经不是几个媳妇的小事,而是一大家子全要参加的大事。

小野猫最为兴奋,一见李云归来顿时跑过来,先是习惯性的一扑,整个人扑在李云怀里,这丫头从来不在意四周有没有人,直接把两条大腿盘在李云身上,然后双手箍住李云脖子,仰着小脑袋急不可耐道:“你猜猜,多少人?”

“什么?”

李云微微一愣,随即才明白意思,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费劲力气把小野猫推离自己,这才道:“是不是西域的事?你让我猜的是凑足了多少人?”

“对对对!”小野猫一脸兴奋,很是急切又道:“你猜猜,你猜猜,你肯定猜不到,说出了吓死你。”

“哈哈!我的胆量可没那么小。”

李云笑了一声,伸手拍拍小野猫的脑袋,他目光微微一扫众人,心中隐隐开始推测,略显沉吟道:“看你们这个架势,几乎所有人全都带着兴奋,如果让我猜测的话,恐怕每家最少得有五百人。”

他故意往少了说。

果然小野猫连连点头,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得意,骄傲道:“猜错了,猜错了,不是五百人,而是一千人。”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李云不断晃动,再次强调道:“一千人,每家一千人。”

李云连忙装出惊讶之色,‘震惊’道:“一千人,好厉害。”

小野猫越发骄傲,转身给他介绍道:“皇后娘娘,出动一千大内侍卫,杨妃娘娘,准备去借母族的部曲,河间郡王王妃,也出一千私兵……”

她一个一个给李云禀报,转眼间说出了七八个名字,李云在心中不断累加,渐渐变的真正惊愕起来。

好家伙!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女眷竟然在一夜之间凑成了三万大军。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三万大军,而是精锐到了极点的混合军团。各个兵种齐备,战力极其惊人。

比如程处雪借了家里的八百部曲,个个都是跟着程咬金久经战阵的悍卒;比如玲珑借到的两百祭祀和八百护寺精兵,随便哪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突厥高手;再比如齐人王出手支持孙女的三千人马,每一个都是疯子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长孙皇后出动的是大内侍卫。

杨妃娘娘借的是母族私兵。

其她各个皇妃和王妃,也有精锐私兵借来。一群女眷为了赚取私产,一夜之间凑出了三万大军。

有斥候,有先锋,有中军悍卒,也有左右护翼,这三万大军虽然是拼凑而来,然而只要稍加磨合必然战力无匹,哪怕是大唐最为精锐的玄甲铁骑,对比这支拼凑的混合军团也不够看。

最吓人还是人数,竟然足足三万人,大唐玄甲铁骑才有多少人,满打满算也不到这个数,那可是国库和兵部齐心供养的军队,然而竟被一群妇孺给比了下去。

李云忽然有些迟疑,语带不确定道:“重开丝绸之路是为了发财,你们却在这里拼凑出一支大军,倘若这支大军到了西域,我很难想象那些小国的结局,说不定一夜之间就得灭国,这和我们的初衷有些违背……”

“哈,我们早就想到你前头去啦。”

小野猫满脸得意,忍不住炫耀道:“我们商量好了,只打地盘不灭国,三万大军横扫西域,先把那些小国揍一个遍,然后选择一个听话的奴才,帮着我们治理各自的私产,三万大军驻守中央,谁敢不听话立马再打一遍,如此每年只收税收,不去灭掉他们的国度,治理还是他们自己人治理,只不过治理之人便为我们的奴才,如此再加上丝绸之路的商队不断往来,中原和西域的经济只会越来越好,而我们的财富也会越来越多,保证将来传给孩子们个个富裕无比。”

李云听的满脸愕然,怔怔发呆站在那里。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下意识道:“你们竟能做到如此深谋远虑?竟把我的主子奴才那一套搬过去使用……等等,不对头,经济这个词,是谁教你的?”

小野猫嘻嘻直笑,很是得意指向屋子角落里,道:“这是祖师爷的教诲,他还说要帮我们开一个银行!”

银行?

李云浑身一颤!

耳听小野猫仿佛邀功一般又道:“对呢,就是银行。昨晚你和小七妹妹出门守夜,我们却缠着祖师爷讨要好处,祖师爷被我们烦的不行,终于把第三个好处说出来了,原来叫做银行,据说乃是天底下第一暴利的产业,只可惜祖师爷嫌弃我们听不太懂,有些特别重要的环节非要等你回来再说……”

小野猫说到这里忽然一停,猛然拍拍自己脑门道:“哎呀,祖师爷还说要把皇帝喊来,忘了忘了,我竟然给忘了。”

说着猛然离开李云,急不可耐跑出大门,然后只听门外一阵大呼小叫,似乎在招呼几个侍女陪她一起去通知李世民。

李云忍不住吸了一口。

他抬脚走向屋子角落里。

银行!

这个产业可不是随便就能搞的。

他得找祖师爷问个清楚才行。

……

……今天还是二合一章节,5400字

总共欠大家六章

这一卷由于要写西域,同时还得兼顾辽东,双线剧情很难融合,我已经卡住三天了,写了八千多字感觉不好,我全删了。

现在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保证写出来大家都是一愣,哈哈,目前总共欠大家六章,明天开始补回来。

今晚恢复更新,顺便跟大家解释一下,确实不是故意的

“我看到你的内心,为何你没有怪我!”

“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成婚呀,成婚需要侍候你,她们几个都能侍候于你,唯有我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个问题很好解答,原因就是你说的无法做到,既然无法做到,我何必强人所难?”

“可是,我嫁给你了!”

“对哈,你嫁给我了,也正因为嫁给我了,所以我更不能怪你,既然已是夫妻,就要选择包容。”

夜色迷离,夜风轻荡,李云和小盲瞎一左一右,恰好守在自家后宅的大门口,唐代之时以左为贵,所以李云站在门口的左侧,小盲瞎和他相隔三步,所站的位置属于右侧。

此时已经深夜子时,天中明月皎洁发亮,夫妻两人各自守着一侧,偶尔会闲聊交谈几句。

虽然是闲聊,然而所聊的话题有些古怪,若是被外人猛然听到,怕不是立马就会楞在当场。

只见小盲瞎仰头望着月色,再次轻轻开口道:“虽然你不怪我,但我心里还是歉疚,其实我什么都明白的,做妻子不应该像我这样做……”

说着停了一停,叹息一声道:“咱们大婚当日,你选择到我房中,结果我却需要守夜,弄得你也跟着守夜。”

李云呵呵一笑,温声道:“这可怪不到你的头上,毕竟我自己也是个守夜人。”

“可是……”小盲瞎突然望向李云,轻声道:“可是女子成婚之后,夜晚是要陪伴夫君的。”

李云迟疑一下,再次温声道:“你现在不正是陪着我么?”

小盲瞎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你应该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说完这话之后,俏脸终于有了一丝世间女子才会有的羞涩,小声又道:“我不能侍候你那种事,严格来说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方才在屋子之中她们讨论孩子,我坐在一旁听得很是羞愧。幸好有你和阿瑶帮我隐瞒,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们……”

李云默默看着她,好半天之后才轻轻道:“你从山中来,本非世间人,祖师爷曾经暗示过我,让我不要把你当成普通女子,老人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恰好听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关于同房共寝这种事,似乎你们这种存在不允许。”

小盲瞎连忙摇头,似乎是担心李云会冷淡他,急急道:“也不是不允许,其实还是可以的。”

说着又变羞涩,小声道:“只不过我现在还很小,伺候你会损伤我的根基,但是你若真心想要,我便拼着损伤也会侍候你。”

“不可!”

李云摇了摇头,面色肃重道:“根基一旦损伤,你很可能要重新回到山中,等到再次出来,我怕是已经白发苍苍。为了一时贪欢,相见需要百年,最主要的是害了你根基,这种事情我李云永远不会做。”

小盲瞎满脸震惊,一双眸子怔怔看着他,好半天后,才呆呆开口道:“你竟然知道这种隐秘?”

李云呵呵而笑,语带深意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传说。比如你的名字,原本叫做草儿,但是因为长孙伯母喊了你一声小七,你就得把自己名字改做草小七,这个情况叫做封正对不对?民间一般称之为讨口封……”

小盲瞎仍旧一脸怔怔,过了良久才轻轻开口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仍旧选择包容我。”

李云哈哈一笑,突然走过去拍了拍她的额头,道:“能娶到你这样的存在,对我来说已是三生福分,世间女子万千,谁人风华绝代?哪怕是玲珑那样的美女,在你面前也得逊色一筹,武照的相貌同样盖压当世,可你见她敢在你面前说一句自己很美么?她不敢,因为她比你也差的远。”

小盲瞎仰头看着李云,俏脸渐渐现出嫣然之笑,这一笑宛如暗夜绽放明珠,仿佛天地都被换了颜色。

她突然变得调皮起来,竟然用手挽住李云的脖子,口中悠悠吐出一口气息,似那兰草仙芝一般淡雅,李云只觉心中一荡,有种昏昏欲醉的舒爽。

只听小盲瞎嘻嘻道:“虽然我很小,但也有机会,你既然听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肯定也能猜到我为什么要做守夜人,这是一份职责,也是一种际遇,倘若我用心担负职责,我成长的岁月会大大缩减呢。”

李云怦然心动,忍不住道:“多久?”

小盲瞎咬了咬嘴唇,小脸羞涩道:“大约五十年之后,我便可以帮你生孩子。”

李云目瞪口呆。

五十年?

额滴个神啊。

他嘴角抽搐半天,一脸苦笑道:“五十年之后,我已经是七十三虽的老人,咱们先不说我能不能活这么久,就算能活这么久又能如何?人生七十古来稀,你那时候就算想要伺候我,可我,有心无力了。”

小盲瞎更加调皮,拦着他脖子再次吹出一口气,兰芝之香,令人心动,她忽然小声低语,轻轻道:“你放心,能行的,哪怕你到了一百岁,我也能保证你活力十足。”

这话本是一种诉说真实能力的意思,然而给人听了总有一种妻子暧昧夫君的味道,李云只觉小腹一阵火热,吓得他连忙把小盲瞎推开。

他宛如逃窜一般跑回大门左侧,努力深吸几口气方才压制冲动,尴尬道:“差点丢人现眼,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小盲瞎咯咯而笑,调皮道:“我是山中之人呀,天生就有让人长寿的本领。”

李云无奈苦笑,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小盲瞎吃吃低笑,眉眼之中全是得意,这个纯净犹如白雪的小精灵,唯有在李云面前才不会恬静淡漠,原来她也会撒娇,原来她也会调皮。

李云不敢再招惹,生怕自己吃不住诱惑,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腰杆挺直起来,沉声道:“守夜吧,这是我们的职责。”

小盲瞎点了点头,脸上的调皮瞬间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肃然,一双清澈瞳孔满是坚毅。

夫妻两人几乎同时抬脚,离开后宅大门向外而去,一路向前,各自无话,很快出了渤海国府,顺着大街再次前行。

他俩看似悠闲踱步,然而脚力骇人听闻,仅仅一炷香时间不到,赫然已经到了渤海城墙,两人纵深一跃,跳出渤海之城,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悄无声息,不但巡街的武侯没有察觉,就连守门守城的士卒也没有发现。

城外月色无边,却有薄雾飘荡,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携手站在雾气之中。

忽然小盲瞎曼声开口,仿佛悠悠喃喃在念一段古词,声音飘荡,透人心扉:“暗夜浓浓兮,我一灯如昼,天崩地裂兮,人间自有柱,百姓安眠兮,我负重前行……”

小盲瞎在吟唱古词,李云却突然一声断喝,仿佛陡然之间,浑身迸发煞气,但见他怒目圆睁,抬脚不断向前,大喝道:“但有我李云在世一天,魑魅魍魉不得现身,万古之长夜,我为独行人,谁来?皆斩!”

喝声如雷,似要荡开天地间的薄雾,怒目圆睁,仿佛两道冰冷森然的利剑,然而夜色静谧无声,这一切似乎只是象征性的意义。

但若有人站在远处城墙看来,会发现城外像是立着两座守护神,无边夜色之中,给人的感觉仿佛两团火,小盲瞎宛如一灯如豆,李云直入烈火烹油,虽然这一切都是错觉,但又仿佛不是错觉。

邦邦!

邦邦!

寂静暗夜之中,隐隐有打更的声音,偌大一座渤海城,无数百姓尽酣然。世间从来没有岁月静好,只是有人默默负重前行。

比如白日之间,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这是因为有人在为着民族利益不断去争,不断去斗,就如李世民和李云为了蝇头小利何意拍桌子瞪眼,其实都是为着治下子民活的更舒服。就如古往今来无数兵卒抛头颅洒热血,沙场地下埋着的累累白骨才是真正长城,守卫国家尊严,外人不得侵犯。

又比如这暗夜之间,李云和小盲瞎默默守夜,虽然看似只是象征性的职责,然而有谁敢断言百姓的安眠不是因为这个?

天不生我守夜人,人族万古如长夜,总有一些英雄活在暗夜之中,只是百姓们从未察觉而已,上古如此,唐代如此,一千多年后的后世,应该也是如此……

一夜,转眼过去。!

……

东方刚刚微露鱼白的时候,李云和小盲瞎已经消失不见,夫妻两人沿着来时之路回家,仍旧是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待到回家之后,才发现一家子人竟然没有去睡,几个媳妇熬的两眼通红,却在兴奋无比的讨论着西域之事,甚至长孙皇后也加入进来,周围还坐着一群同样兴奋的皇妃王妃。

稍一询问方才得知,原来昨夜她们的胃口又变大了,这次已经不是几个媳妇的小事,而是一大家子全要参加的大事。

小野猫最为兴奋,一见李云归来顿时跑过来,先是习惯性的一扑,整个人扑在李云怀里,这丫头从来不在意四周有没有人,直接把两条大腿盘在李云身上,然后双手箍住李云脖子,仰着小脑袋急不可耐道:“你猜猜,多少人?”

“什么?”

李云微微一愣,随即才明白意思,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费劲力气把小野猫推离自己,这才道:“是不是西域的事?你让我猜的是凑足了多少人?”

“对对对!”小野猫一脸兴奋,很是急切又道:“你猜猜,你猜猜,你肯定猜不到,说出了吓死你。”

“哈哈!我的胆量可没那么小。”

李云笑了一声,伸手拍拍小野猫的脑袋,他目光微微一扫众人,心中隐隐开始推测,略显沉吟道:“看你们这个架势,几乎所有人全都带着兴奋,如果让我猜测的话,恐怕每家最少得有五百人。”

他故意往少了说。

果然小野猫连连点头,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得意,骄傲道:“猜错了,猜错了,不是五百人,而是一千人。”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李云不断晃动,再次强调道:“一千人,每家一千人。”

李云连忙装出惊讶之色,‘震惊’道:“一千人,好厉害。”

小野猫越发骄傲,转身给他介绍道:“皇后娘娘,出动一千大内侍卫,杨妃娘娘,准备去借母族的部曲,河间郡王王妃,也出一千私兵……”

她一个一个给李云禀报,转眼间说出了七八个名字,李云在心中不断累加,渐渐变的真正惊愕起来。

好家伙!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女眷竟然在一夜之间凑成了三万大军。

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三万大军,而是精锐到了极点的混合军团。各个兵种齐备,战力极其惊人。

比如程处雪借了家里的八百部曲,个个都是跟着程咬金久经战阵的悍卒;比如玲珑借到的两百祭祀和八百护寺精兵,随便哪一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突厥高手;再比如齐人王出手支持孙女的三千人马,每一个都是疯子训练出来的杀人机器。

长孙皇后出动的是大内侍卫。

杨妃娘娘借的是母族私兵。

其她各个皇妃和王妃,也有精锐私兵借来。一群女眷为了赚取私产,一夜之间凑出了三万大军。

有斥候,有先锋,有中军悍卒,也有左右护翼,这三万大军虽然是拼凑而来,然而只要稍加磨合必然战力无匹,哪怕是大唐最为精锐的玄甲铁骑,对比这支拼凑的混合军团也不够看。

最吓人还是人数,竟然足足三万人,大唐玄甲铁骑才有多少人,满打满算也不到这个数,那可是国库和兵部齐心供养的军队,然而竟被一群妇孺给比了下去。

李云忽然有些迟疑,语带不确定道:“重开丝绸之路是为了发财,你们却在这里拼凑出一支大军,倘若这支大军到了西域,我很难想象那些小国的结局,说不定一夜之间就得灭国,这和我们的初衷有些违背……”

“哈,我们早就想到你前头去啦。”

小野猫满脸得意,忍不住炫耀道:“我们商量好了,只打地盘不灭国,三万大军横扫西域,先把那些小国揍一个遍,然后选择一个听话的奴才,帮着我们治理各自的私产,三万大军驻守中央,谁敢不听话立马再打一遍,如此每年只收税收,不去灭掉他们的国度,治理还是他们自己人治理,只不过治理之人便为我们的奴才,如此再加上丝绸之路的商队不断往来,中原和西域的经济只会越来越好,而我们的财富也会越来越多,保证将来传给孩子们个个富裕无比。”

李云听的满脸愕然,怔怔发呆站在那里。

好半天过去之后,他才下意识道:“你们竟能做到如此深谋远虑?竟把我的主子奴才那一套搬过去使用……等等,不对头,经济这个词,是谁教你的?”

小野猫嘻嘻直笑,很是得意指向屋子角落里,道:“这是祖师爷的教诲,他还说要帮我们开一个银行!”

银行?

李云浑身一颤!

耳听小野猫仿佛邀功一般又道:“对呢,就是银行。昨晚你和小七妹妹出门守夜,我们却缠着祖师爷讨要好处,祖师爷被我们烦的不行,终于把第三个好处说出来了,原来叫做银行,据说乃是天底下第一暴利的产业,只可惜祖师爷嫌弃我们听不太懂,有些特别重要的环节非要等你回来再说……”

小野猫说到这里忽然一停,猛然拍拍自己脑门道:“哎呀,祖师爷还说要把皇帝喊来,忘了忘了,我竟然给忘了。”

说着猛然离开李云,急不可耐跑出大门,然后只听门外一阵大呼小叫,似乎在招呼几个侍女陪她一起去通知李世民。

李云忍不住吸了一口。

他抬脚走向屋子角落里。

银行!

这个产业可不是随便就能搞的。

他得找祖师爷问个清楚才行。

……

……今天还是二合一章节,5400字

第443章 【祖师爷亲自干活?】

有句俗话说的好……

开了药铺,强过劫路。

开了银行,比抢还强。

银行!

这一天没人知道李云和祖师爷商讨了什么!

不是两人故意避开众人,也不是刻意留有伏笔,事实上当李云走到屋子角落里询问祖师爷的时候,一大家子人探头探脑都在竖着耳朵仔细的听。

奈何,听不懂。

啥叫货币流速啊?

啥叫宏观微调啊?

爱摸一到底是啥?鸡的屁又是什么?为何老神仙一脸悠然,李云反而满脸震惊。

一大家子人听的满头雾水,媳妇妯娌相互愣愣发呆,女人们发呆也就罢了,男人们同样眼圈发直,就连刚被小野猫喊来的李世民也是双目呆滞,可怜大唐皇帝这次终于没能听懂行业‘黑话’。

虽然听不懂,但却会观察……

这绝对是一门超级产业,是一种神仙才能掌握的学问,否则李云怎会满脸震惊?要知道能让李云震惊的事情可不多。想必,这门学问李云以前听说过,但是老神仙并没有传授给他。

听说过,所以才知道这门学问的厉害。没传授,所以再次听闻才会变得震惊。

一大家子人瞬间脑补出了事情的原委。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猜测,无论他们怎么眼巴巴看着,道童和李云仿佛看而不见,自始至终不曾给大家进行科普。

故而,这一天没人知道李云和祖师爷商讨了什么。

但是从这一天开始,渤海城里的百姓却突然发现了两件怪事。

……

第一件怪事!

先是国主的渤海国府闹出大动静,轰隆一声巨响,院墙推倒一片,然后原地砌墙重建,竟然把好好一座国府分成了两半。

曾经的国府正门同样搬迁重建,建完之后照样还是挂着国府的牌匾,门前台阶依旧,两侧立着门当,只不过屋檐之上的户对重新进行了雕琢,有读书人惊骇认出那竟是帝王级别才可使用的装饰物。

至于另一半的国府,则又重新开了一座大门,这一半国府拥有两栋大宅,格局刚好是一左一右。

半个月后……

一块厚重无比的牌匾悬挂起来!

牌匾之上苍劲有力八个大字,渤海李氏中央银行。

渤海李氏?

中央银行?

百姓们茫然不懂,大唐的官员们却暗暗心惊,尤其那些世家门阀,更是深谙此道,有那家族执掌之人轻叹出声,声音里饱含着说不出道不明的羡慕。

渤海李氏!

这是正是分家了。

从这一天开始,世人再也不能称呼李云为大唐李氏,从这一天开始,世人应该称呼他为渤海李氏。

分家的事情官员们能看明白,但是对于中央银行仍旧满腹茫然。

这应该是一门产业!

可这产业到底干啥的哇?

陛下那边没个暗示,渤海国主没个章程,就连一众皇族嫡系,众臣前去试探问询的时候也是不断摇头。

越发弄的大家满头雾水。

直到又过了半个月之后,有人发现城西的居民坊市忽然多了一处门店。

这处门店开的冷清,开业之时几乎没人到贺,等到有人发现它开业之时,惊奇的看到这家门店牌匾十分眼熟。

渤海李氏银行,渤海城西支行。

同样是银行,仅仅是名称稍有变化。

华夏人有个习惯,见到古怪的事情总想看个稀奇,这家店铺自打被人发现,立马就口口相传传遍了全城。

连续三四天,门前围着密密麻麻的人,潮水一般拥挤,喜傻了卖吃食茶水的小贩。

可惜看热闹的人很多,竟然没人进门问个明白,几乎所有人全都伸长脖子,光是往里瞅着不动弹。

原因很简单,是个人就知道这家店铺有古怪。

牌匾上写着呢!

渤海李氏银行,这分明是李云的私人产业。

如果仅仅是私人产业也就罢了,大不了装作买东西进去瞅瞅,可是众人发现一个更加古怪的问题,这家店铺里面竟然没有一点货物。

没有货物,那就不是卖货的。

不像酒楼,肯定也不卖吃喝。

偌大一家铺子里,仅有一个长长的柜台,其余全是一排一排的小凳,看起来像是给人歇脚的地方,但是,谁会闲着没事到李云的产业里歇脚?

大唐的官员们不会,世家门阀们也不会,不会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敢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惹到李云。

至于渤海的百姓虽然不怕李云,但却在内心之中无比尊敬李云,他们倒不是不敢到李云的产业里歇脚,而是不愿意闲着没事到李云的产业里添麻烦。

于是就造成了门前拥挤密密麻麻,潮水围观无人进门的奇特局面。

但是毕竟还有二愣子。

或者说是有人故意装成二愣子……

第四天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像是百姓的汉子抬起脚,众目期待之下,迈进了店铺的门。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这‘二愣子’百姓才走了出来。

哗啦一下,人群涌了上去,不管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心存窥视的高官,所有人全都竖着耳朵倾听。

“如何?”有一人躲在人堆里沉声发问。

那‘二愣子’百姓原是装的,可惜这会儿真的眼带迷茫,呆呆答道:“问明白了,两个业务,借贷,存款。”

嗯哼?

众人眼神也跟着迷茫起来。

全都没听懂。

人群中躲着那人似是不爽,语带圭怒道:“你进去半个时辰就问了这些?”

那‘二愣子’打个哆嗦,分明是对发话之人的权威心有余悸,这人刚要开口求饶,突然似是想起一事,忍不住急急改口道:“小人…呃不对,是俺,俺在里面还发现个怪事,这家店铺坐镇的掌柜是个小孩。”

小孩?掌柜的是个小孩?

众人都是一呆,躲在人群的大人物似乎更加不爽,张口正欲呵斥,猛听‘二愣子’突然又道:“小孩当掌柜也就罢了,关键他穿的竟是道服。”

嘶!

人群中至少有一半人倒抽冷气。

只听‘二愣子’这次语带惋惜,喃喃自语又道:“那小孩长得好生令人喜爱,眉目清秀粉雕玉琢一般,可惜他一双眼睛没有光亮,一看就是个打从娘胎带来的盲子,唉,可怜呀。”

尼玛的,你有什么资格敢可怜他?

人群中那个大人物恨不到一巴掌抽死自家的蠢货。

可惜他不敢动手,他只能扭头就走。

除了他之外,人群中还有好些人悄悄退去,霎时间少了几十上百人,并且临走之前个个心有余悸。

乖乖不得了!

小孩,穿道服,粉雕玉琢一般,眼睛没有光亮。

这是渤海国主的祖师爷啊。

好家伙,这个银行到底是什么产业,出动世外神仙,亲自坐镇此间。

惹不起惹不起,哪怕心里再怎么好奇,这地方他们也惹不起,等着吧,等到真正水落石出的时候再定举措,暂时不能窥视打探,否则谁露头谁死。

文武百官走了,世家门阀溜了,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店门口只留着渤海城的百姓。

百姓们没有大人物的顾虑,百姓们也看不穿‘二愣子’的伪装,但是华夏百姓有个特长,那就是万事需要人带头,没人带头之前,再好奇也能憋着,一旦有人破开了头,百姓们可就要蜂拥而上试试看了。

现在已然有个‘二愣子’进去看了,那咱们也进去瞅瞅又如何?

呼啦啦一下,店铺至少冲进去十几号人,冲在最前头的是几个汉子,进门果然发现‘二愣子’所说的小孩。

这小孩确实也奇怪,竟然盘膝打坐在柜台上,别家店铺的掌柜都是恭敬待客,这小孩却只是一脸温和的笑呵呵,像是个慈祥长辈看着一群孩子瞎胡闹,倒把领头冲进来的几个汉子弄愣了。

“喂,那小孩!”

终于有汉子开口,彪呼呼的问了起来,但凡心性好奇之人,胆子似乎也特别大,这汉子大大咧咧问道:“你穿着道人的道服,莫非开的是道门产业?”

说着四下瞅瞅,自顾自开始揣测道:“难道是烧香拜神的地方?你这里也不像个道馆啊。”

猛然先抽了自己一巴掌,连连怪罪道:“该死,该死,咱家国主不是道士,他的产业怎么会是道馆。”

然后又看向小孩,满心怜惜道:“小掌柜,你眼睛怎么了?你这么小,就出来做事?唉,俺明白了,肯定是国主看你可怜,所以赏你一口饭吃。”

说着竟然转身要走,完全没有留下的意思。

显然这汉子是个忠厚百姓,原本进门是因为天性特别好奇所以才第一波冲进来,结果看到掌柜果然是个瞎眼小孩,一时心里难受导致连看热闹的心思也没有了。

“呵呵呵呵!倒是个有福的人。”

一声淡笑,带着慈和,落于满屋百姓之耳,搞得所有人全都面带古怪。

这口气太特么大了点。

像是老爷爷在夸奖小孩子一般。

你这娃才多大啊?

可惜不管众人如何面带古怪,小掌柜的脸上始终云淡风轻,只有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平平直视,似乎在看着刚才那个汉子抬脚出门。

直到汉子已经抬脚出门。

小掌柜才突然开口说话。

“这位百姓,你且回来……”

……

……复更了,我终于扛过了,今天状态只是稍微强点,暂时只能强撑着给大家码一章,主要是为了让大家别担心,我不会太监不写。

刚才我查了一下,如果按照每天固定更新两章的情况计算,我欠大家18章。从明天开始,准备一章一章的还,状态好的时候,也许能更新四五章,差的时候,可能只有三章,但是肯定会优先保住两章六千字。

大家记住这个数字,18章,明天如果更新3章,那就是欠大家17章,如果更新4章,那就欠大家16章,如此推算。(ps:这段话207个不收费,乃是上传之后二次添加,起点收费的规矩很简单,只计算第一次上传章节之时的计费)

第444章 【皇帝坠入彀中矣】

银行外面的某个巷子里躲着人。

像是悄然而至,又似早已藏身,之所以不曾被人察觉,是因为巷子口被人堵着,那是几个嬉皮笑脸的闲汉,懒洋洋靠在一起像是在看热闹,每当有人无意之间靠近这里,就被几个闲汉流里流气的挤到一边。

这几个闲汉分明是百骑司,护卫着巷子里的两尊大神向外窥视。

李世民。

李云。

……

“朕一直看不明白,你和紫阳仙师为何要故弄玄虚?”

“看您这话说的,我们哪里故弄玄虚了?”

“哼,先把渤海国府拆分两半,大张旗鼓弄出个中心银行,结果开业却不在国府那边,反而跑到城西民坊这里,专门弄了一家小店,刻意搞得冷冷清清,一连好几天,没被人注意,错非朕让百骑司故意散播消息,这个小店怕是再有十天也没人在意……太偏了,而且刚开始的时候连牌匾也没挂!”

李云嘿嘿坏笑起来,眉飞色舞道:“原来竟是二大爷的手笔,难怪事情比我们预料的要快,不愧是皇帝陛下,手段端的利索无比。”说着一竖大拇指,做出震惊赞叹模样。

李世民老脸一拉,黑着脸道:“朕现在终于明白,你和紫阳仙师把朕也算计进来了。”

李云又是嘿嘿两声,仿佛被皇帝戳中心思,明明像是想要表现尴尬,偏偏眉眼之间全是得意,那种欠揍架势,谁看了都想暴走。

李世民脸色更黑,怒道:“还说不是故弄玄虚!”

“二大爷,确实不是!”李云陡然神色严肃,郑重解释道:“这不叫故弄玄虚,而是勾起人的好奇。”

“好奇?”李世民微微一怔。

“对啊!”李云点了点头,语带诚恳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上至天子帝王,下至黎民百姓,好奇心有好有坏,善用则能成大事……”

说着看了一眼李世民,小声又补充一句道:“二大爷您刚才也说了,连您这个皇帝都忍不住出手……您为什么要派出百骑司帮我们散播消息呢?究其原因无非是您自己也在好奇这个事!正因为您急于知晓答案,所以才会按捺不住入彀,这便是一个帝王的好奇心在作祟,而我和祖师爷想要勾起的乃是所有人的好奇心。”

李世民明显愣住,眼中闪烁若有所思之色,若有所思之中,隐隐又有警醒,他是堂堂一代帝王,却被人悄无声息引入彀中,虽然李云和道童并无恶意,但是此事仍旧值得警醒,否则将来有人效仿此招,说不定仍能借用皇帝的好奇。

李云站在一旁静静等待,似乎正是在等待李世民的自我警醒,直到他看见李世民眼中神色内敛,便知这位二大爷已经警醒了自身。

警醒一个帝王,似乎仅仅是捎带的小事。

而李世民眼神内敛之后,分明也已想明白确实如此,警醒于他,只是捎带,李云和道童真正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针对所有人。

“为何如此?”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缓缓吐出这四个字,问的极其肃重,显然还有不解。

皇帝有所不解,李云就得解答,无论是于公于私,他这个做侄子的都不能瞒着皇帝。

“陛下!”李云陡然拱手一礼,连称呼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一脸郑重道:“所谓勾人好奇,也可说是故弄玄虚,之所以臣和祖师爷要如此做,实在是因为银行这个产业太过特殊,民间老百姓有句古话,叫做万事开头最艰难,银汉这个产业若是稍有不慎,很可能好几年都开展不起来,原因很简单,它不太被人接受,所以在开展之初,我们就得先用一些手段……”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人心这东西,真的很奇特,越是上赶着送好处,越容易引起人的警惕和怀疑,但是如果故意遮遮掩掩,反而会勾起人的无比好奇,好奇心一旦升起,人就会不由自主关注某个事,关注之后,就想弄明白,这时就不再需要上赶着给大家解释了,好奇之人自己会眼巴巴盼着听结果。”

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李世民汗流浃背,皇帝双目直直看着李云,陡然脱口而出道:“这学问从哪里来的?为何朕觉得它很像帝王之术。但是,朕偏偏没读过这一篇。”

古代帝王之术,其实也有控心之策,但是仅仅点到为止,绝对没有后世总结的那么精细,所以李世民才会震惊,因为他身为皇帝最明白人心的力量。

李云刚才所说的手法,分明就是掌控人心之道。

……

“陛下!”

李云再次拱了拱手,轻声道:“这叫做心理学,算是一门专业研究心理的学问,陛下可以认为它是帝王之术,但它其实并非刻意涉及帝王之术,陛下若是不放心,臣会把这门学术写个册子出来,从此由您封存,只传给该传的子嗣。”

“甚好,朕正是此意!”李世民想也不想直接开口,猛然又盯着李云道:“你也一样,此术可做不可传,你自己随便怎么做朕都不管,但你不能把这门学问散播开来,等你有了嫡子之后,只能嫡子一个人学。”

李云无奈点头,古人就是这一点不太好,明明后世烂大街的东西,搁到古代就成了洪水猛兽一般的东西,心理学而已,又不是白莲教教义……

但他不想跟皇帝掰扯,只得点点头表示同意。

李世民甚是欣慰,释然吐气道:“很好,你始终是个好孩子。”

皇帝夸他一句,分明是在铺垫,果然直接皇帝口风一转,目光再次眼巴巴看了过来,略带急切道:“连帝王之术都用上了,可见你和紫阳仙师的重视程度,快点跟朕说说,到底因何如此?”

说着忍不住看向巷子外面,目光直勾勾盯着那处店铺,银行这门产业,快把皇帝憋疯了。

先是大张旗鼓,后又悄无声息,勾起满城好奇,必然所图非浅。

……

李云也不愿再瞒他,终于缓缓开口道:“陛下可听过印子钱?”

仅仅一句话,皇帝脸色骤然巨变。

第445章 【忽悠瘸了】

“印子钱?”

李世民脱口而出。

身为一代帝王,怎会不知道印子钱?

印子钱是什么东西,印子钱就是驴打滚,其实原名应该叫做引子钱,取意是说用一点引子就能引来金山银山,但是因为引子这个词儿太过直白,让人一听就能琢磨到其中利害,所以才会改为印子钱,属于放贷之人想要立牌坊的鬼把戏。

后世大多以为到了清代才有印子钱,其实华夏古代早已有了这门产业,打从商周开始,就有贵族放贷,比如春秋之时的孟尝君,门客就有人借过薛城的高利贷,因为无法偿还高额利息,最后玩了个行政免除的手段。

到了唐代之时,放贷已然多见,不但多见,而且五花八门,但凡有点钱财的组织,都在经营放贷捞油水。

名目很多!

比如和尚们搞得高利贷,名字叫做寺庙香积厨,意思是说寺庙里的香火和厨房积攒了一点闲钱,所以拿出来借给急需要使用的人救急,这一手听起来像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说穿了仍旧是当了表子立牌坊的手法。

又比如世家和门阀搞得高利贷,名字就叫做驴打滚,驴毛本来光洁,在地上打个滚就能沾来一身泥,用在放贷之说简直形象无比,民间老百姓最恨的就是驴打滚,为什么呢,因为驴打滚的利息太严苛。

无论是香积厨还是驴打滚,其实都是印子钱的一种,香积厨因为是寺庙搞的产业,所以利息定的稍微低一点,驴打滚乃是世家门阀的产业,自然是有多黑心就多黑心。

即便是香积厨,利息也黑的吓人,春天借,秋天还,利息是多少呢,利息是50%

而驴打滚直接翻了一番。

春借秋还,利息是100%

这指的是长借,如果短借更狠,比如有人只借一个月,那么利息就是九出十三归,什么是九出十三归,说的是借一万贯钱只能到手九千,但是满月归还的时候需要还一万三,月息高达四千,基本上借一家破产一家。

正因为印子钱如此凶残,所以李世民才会脸色巨变,皇帝深知高利贷的危害,因为他在刚刚登基那年也借过,当时借了世家五十万贯,结果到手只有四十五万,用了不到一个月,还钱还了六十五万。

一个月整整二十万利息。

就连皇帝也觉得头皮发麻。

……

李世民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语气竟然有些恐慌,喃喃道:“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猛地目光直视李云,首次以一种无比僵冷的口吻问道:“你这个银行要搞的就是印子钱?”

不等李云开口,陡然怒哼一声,森然道:“朕,不会同意。”

“二大爷!”李云忽然又换回称呼,放缓语气道:“这个事,您拦不住。”

李世民眼光一森,隐约竟有杀气。

然而李云仿佛未见,只是继续开口道:“银行,确实可算是印子钱,但是,它并非全是印子钱。”

嗯哼?

李世民刚要暴怒的神情连忙一收。

“说清楚!”虽然暴怒的神情收了,但是语气仍旧森然冷厉,有所谓恨铁不成钢,皇帝最怕的就是自己这个侄子走上邪路。

李云突然呵呵一笑,竟然伸手卧向李世民的手掌,这还是首次如此大胆,弄的李世民微微一呆,却听李云轻声开口道:“二大爷,人这一辈子总会缺钱的。哪怕是侄儿我这种赚钱山崩海啸的人物,这阵子不也陷入囊肿羞涩的情况么?我身为一代诸侯尚且如此,您想想民间的百姓何其情况?”

“是啊,百姓……”李世民下意识开口,仿佛喃喃道:“其实不止你,朕也缺过钱,你还记得武德九年么,那时候你刚刚到了长安,你是流民,还有好多流民,自古历朝历代对于流民严防死守,稍有不妥立马举刀杀之,唯有朕严令下旨开门,让流民可以进入长安城中,越是高门大阀的门口,越得允许流民去睡,因为高门大阀的屋檐可以遮风挡雨,至少不会让流民生病冻死太多,朕还记得那时你睡在程知节家的墙角,阿瑶那个丫头也缩在墙角陪着你……”

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语带伤感又道:“别怪朕,你们不要怪朕,你们不知道,那时候朕有多么缺钱,朕想救济所有人,可是国库里拿不出一点余钱,朕无奈只能去借世家的钱,仅仅一个月就收了二十万贯利息,可是借到的本钱才多少呢?到手仅仅只有四十五万,四十五万够干什么的啊?买粮食才能买多点?几万流民吃喝,三五天功夫就没了。”

这还是李世民首次吐露心声,谁能想到一个帝王当初有多难。

李云知道。

他握着李世民的手,郑重开口道:“二大爷,这就是缺钱的痛苦,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文钱可以让皇帝睡不着,咱们爷儿俩尚且如此,民间百姓岂不更加艰难?人这一辈子,谁都有个三灾五难,说不定哪一年青黄不接,就有民间家庭垮掉了。”

“是啊!”李世民下意识又点点头,忍不住道:“也正因如此,印子钱才能存在,朕虽然明知道印子钱的危害,但是却无法严令灭掉这门产业,毕竟,需要救急的人太多。”

说着苦笑一声,仿佛自嘲般道:“就连朕这个皇帝,当初不也是借钱度日么……”

李云轻轻吐出一口气,陡然道:“顾因如此,更该解决,既然印子钱灭不掉,既然世间永远都会有缺钱的人,那么,这件事情何妨由我们帝王诸侯亲自做。”

李世民微微一怔,目光忍不住看着李云。

李云抬手一指外面,沉声道:“银行,就是我要放贷的地方,只不过我放贷的利息很低,低到属于赐福百姓的程度,虽然它还是印子钱,但它将会灭掉无数的印子钱。”

李世民明显有些迟疑,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据朕所指,印子钱的缺口极其巨大,哪怕利息高的吓人,民间百姓仍有大多人数借不到,不是放贷之人不想借,而是他们没有那么多钱,天下百姓何其之多,光是朕的大唐就有六七千万,如果再加上你的渤海和草原,人口数量已经超越一万万……”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目光直直看着李云道:“你现在要想灭掉所有印子钱,岂不是说你得拥有天下所有印子钱的总数?不对,光是拥有天下印子钱的总数还不行,你至少得拥有三倍五倍甚至十倍才有可能,因为朕刚才说过,天下所有印子钱加起来也满足不了缺钱之人……”

说着又是一停,沉吟思索道:“并且借钱出去不是立马回收,这里面还存在一个借债期限,这个期限之内你的钱在外面,再有人来借的时候你还得掏钱,所以你需要拥有极其庞大的财富,而这个财富的数量绝对不是任何人能达到的。”

再次一停,终于道:“偏偏你唯有满足所有缺钱之人的数额,你才能把印子钱这门产业变成你自己独占,否则只要有一个人从你这里借不到钱,那么他困于无奈之下还是会去找别人借,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印子钱你还是灭不掉……”

不愧是皇帝。

虽然不懂金融,但却看的通透。

但是李云却呵呵一笑,望着皇帝道:“谁说开银行一定要用自己的钱呢?”

他拉着李世民往外走,目地正是巷子口对面的城西分行。

百说不如一看,是时候让皇帝亲眼看看银行的业务了。祖师爷既然喊住了一个进门的百姓,想必此时已经把那个百姓忽悠瘸了。

开银行这种事,谁开谁爽啊。

天下钱财,进进出出,一进一出,打滑凯油,爽的头皮发麻,只会越来越爽。

……

……还欠18章,今天只写出来6000字,状态继续恢复中。

第446章 【有一种病,是绝症】

李云猜的果然没错,那个百姓已经被忽悠瘸了……

但凡祖师爷出手,从来都是不同凡响,当初齐人王带着隐门祸乱中原,连续三四次被祖师爷骗的团团转,可怜一群杀人盈野的魔头凶残无比,却被祖师爷骗的连裤子都差点当掉。

用齐人王的话说:“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

隐门魔头尚且扛不住,普通百姓哪里是对手?当李云和李世民挤进店铺的时候,入眼就看到那个百姓眼珠子发直立在当场。

耳听祖师爷正在呵呵轻笑,悠悠道:“怎么样?你想不想要这笔钱?”

李世民躲在人群里纵眼观瞧,只见柜台中间堆着小山一般的铜钱,皇帝仅仅稍一打量,便在心中推算出那堆铜钱的大约数量,至少几千贯,也许得上万。

柜台中间不止堆着铜钱,两侧赫然还摆放着十来口箱子,左边箱子耀眼发白,分明是一碇一碇的雪花白银,右面箱子金光灿烂,竟然全是耀花人眼的赤足黄金。

而祖师爷就那么居中盘膝而坐,嫩白的小手抓着一把铜钱来回把玩,叮铃铃一阵悦耳脆响,铜钱从左手流到右手,屋中几十个百姓愣愣看着那些钱,到处都是喘息粗重的呼吸声。

“这叫做展示肌肉……”

李云悄悄附耳过来,低声对皇帝道:“但凡开办金融相关的产业,首先要让别人感觉有实力,哪怕银库里面能够饿死耗子,表面也要装出金山银山的架势,说穿了还是针对人心,有时候必须得给客户吃个定心丸。”

李世民看他一眼,忽然冷冷一笑,同样低声道:“朕能够看懂,不用你叨叨,此乃兵法之草木皆兵的手法,哪怕弹尽粮绝也要强行虚张声势。”

“对!”

李云一竖大拇指,嘿嘿奉承道:“二大爷不愧是马上皇帝,法眼无差任何事情一看便知。”

李世民瞪他一眼,低声斥责道:“马上就要立国当诸侯了,以后切记不要油嘴滑舌,稳重二字虽然很难,但是为人帝君者不得不做,否则你这个国主沐猴而冠,整个渤海百姓都要被人嘲笑。”

李云连忙脸色一肃,小声道:“侄儿也只在您面前如此,我哪怕成了大帝在您眼前也是孩子。”

这话让李世民很是受用,不过仍旧叮嘱一句道:“还要加上你二大娘,观音婢她比朕更加疼你。”

李云神色更肃,低声道:“是!”

李世民这才点点头,转而又去窥视里边的动静,伯侄两人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看着道童祖师爷在那边大展手法。

叮铃铃,叮铃铃!

一大把铜钱攥在祖师爷手中来回滚动,左手抬高之时,铜钱流淌到右手,然后右手缓缓抬高,铜钱又如流水一般落回左手。

忽然祖师爷动作一停,漆黑无光的眼眸似是一撇,望着身前那个汉子道:“怎么样?你想不想要这笔钱?”

这是第二次问话。

那汉子明显迟疑,喉结分明在滚动,好半天过去之后,才艰难开口道:“我,我,我不想借印子钱……”

世人都知,印子钱破家灭宅,一旦沾上这个玩意,基本上这辈子就算完了。

……

“呵呵呵呵,倒是个懂得警醒的孩子。”

祖师爷笑悠悠一赞,突然又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渤海国主的产业?”

嗯哼?

这话问的有点无头无脑。

然而角落里的李世民却一听便明,忍不住对李云道:“这是要借用你的威望,让老百姓感觉安心!”

果然只见那汉子迟疑稍减,下意识道:“是啊,这是我们国主的产业。国主他一向厚爱百姓,应该不会坑害我们……”

说到一半忽然打个哆嗦,仿佛浑身冰冷道:“不,不,这是印子钱,我不能借这种印子钱。”

“不借这个钱,你如何能够发财?”这一刻的道童祖师爷仿佛诱惑人心的魔鬼,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直直盯着汉子,道:“你家赤贫,穷至极点,家中有个病妻,膝下四个孩子,可怜那四个娃娃投生你家,你这个做父亲的却养活不了,贞观二年的时候,饿死一个,贞观五年的时候,病死一个,到了今年你终于抗不下去,狠下心来带着妻儿成为流民,你一路餐风露宿,勉强到了渤海,可是你的孩子却在路上又死了一个,当时你的妻子哭的何等可怜……”

这一番话宛如抽筋扒皮,将汉子的所有一切暴露出来,汉子满脸都是震惊,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祖师爷呵呵一笑,温声安抚道:“不要怕,这不是什么吓人的事,贫道既然是渤海国主的产业掌柜,自然属于渤海国主的亲信之人,你是流民而来的百姓,当初进城之时报备过身世,故因如此,贫道方知。”

那汉子顿时长出一口气,其他百姓也轻松起来,众人心说原来这瞎眼小道童并非拥有看穿一切隐秘的本领,原来是因为他阅读了渤海城里的流民典册。

只听祖师爷又道:“你穷成这样,四个孩子死了三个,你有没有想过,那三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会死?

汉子眼中猛然现出泪光。

为什么会死,这个答案何其简单。他的第一个孩子,是饿死的,犹记得那年青黄不接,家里的粮筐能够饿死老鼠,妻子饥肠辘辘,孩子虚弱啼哭,他发了疯一般到处去找粮食,可是方圆三十里的树皮早被穷人吃光了。

等他终于从秦岭中挖到一些块茎,发疯一般连夜赶回家中,入眼所见一幕,孩子已经躺在母亲怀里,孩子的脸上全是惊恐,那是一种饥饿到了极点的折磨。

那一年,他曾想去借印子钱渡过难关,可是穷到他这种情况的人,连借印子钱的资格都没有。

“呜……”

堂堂七尺汉子,突然便悲咽出声。

泪光点点之中,他似是又看到第二个孩子,那是个乖巧女娃,生下来就讨人喜欢,可是突然染了风寒,足足被病痛折磨了一个冬天,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风寒那是个小病啊,稍微吃上几贴汤药就能治好,可他即便卖光全家所有,也只能给孩子抓到两剂药,治到一半的时候没了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娃苍白无血的闭上眼。

那一年,他百般无助也想去借印子钱,可是,他还是没有资格。

放钱的也要考虑借钱之人能不能还得起。

如果连还钱的能力都没有,那些人只会心硬无比的让他滚,他连续去了三四个发放香积厨印子钱的寺院,又跪了七八家豪门大阀的冰冷台阶,结果只有一个,都是让他滚蛋。

他滚回家中,抱着孩子举目无助。

汉子已经放声大哭,仿佛又看到了自己乖巧的女娃……

道童的声音轻轻响起,悲怜天人叹息道:“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病没得治。”

“穷病!”

不远处的角落里,李世民艰难开口,皇帝面色苍白,眼中尽是悲伤。

李云悄悄叹息一声,有些落寞道:“虽然我理解祖师爷的手法,但我怎么就不想看到这一幕呢?揭人创伤,何其痛楚,若是推广银行必须如此,那还不如永远不推……”

他忽然抬脚欲行,准备站出来打岔。

哪知肩膀忽然一沉,却是李世民用手死死摁住他,但见皇帝目光坚毅如刀,称身道:“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

帝王之心都狠都硬,帝王之心也软也柔,倘若银行真能解决天下穷人之苦,李世民绝对不会在意眼前一个百姓的悲伤。

他拦下李云不准上前,就是要等着看看祖师爷的后手,既然如此揭人创伤,想必会有弥补的良策,否则的话,世外高人的心也太冷了。

李云被皇帝摁住,只能默默打消念头。

唯有他才知道,祖师爷还有更为剜心的招。

第446章 【有时候想做好事也艰难】

果然只听祖师爷缓缓又道:“你第三个孩子,死的最可惜,当时你们已经距离渤海不远了啊,只要再坚持几天就能到达,到了渤海之后,就能吃上一碗热粥,哪怕又稀又薄,至少可以果腹,可惜,你的孩子没有撑到,就在距离渤海仅有五十里的地方,你的孩子满眼恐惧死在你的怀里,直到临死那一刻,孩子还在喊着父亲,他虚弱的问你,能吃饱的大城还有多远……”

“啊啊啊!”

汉子痛苦大叫,猛然悲愤怒吼道:“不要说,不要说了。”

但是祖师爷的声音仍旧继续,冷冷道:“为什么你的孩子会饿死在路上,为什么你没能让他坚持到渤海?原因很简单,盘缠没带够,倘若你不是个穷人,你便可买足充备的粮食,哪怕渤海之路千里迢迢,你孩子也能吃的饱饱一路走来。”

咚!

汉子猛然跪在地上,呜呜哽咽宛如鬼哭,道:“娃儿,爹爹对不起你啊。下辈子你要投胎,千万不要投在穷人家里,穷就该死啊,穷就养不活你……”

他哭着仿佛呓语,似乎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三个孩子的相貌,他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摸,眼中全是疼爱到了极点的温柔,然而突然又恐惧无比的收回手,分明是不敢去碰触三个孩子的影像,只是宛如疯子一般大吼大叫,不断嘶吼道:“走,走啊,爹爹不要你们,爹爹不要你们,去投个好胎,去投个好人家,千万别到穷人家,穷就是该死的病啊……”

如疯如狂,大吼大叫,吓得满屋子百姓小心退后,虽然退后但是脸上全是同情。或者说,是心有同感。

古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今有汉子嘶吼勾人心酸!这一手,却把满屋子原本想要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囊括进来了。

诛心之术。

如刀宰割。

但凡穷家百姓,谁没有过无助之时,这个汉子的家中情况,只是天下穷人的一个缩影。

不远处的角落里,李世民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旁边李云轻轻开口,低声解释道:“这是祖师爷的惑心之术,他让那汉子陷入幻象之中,若是我猜的不错,这汉子此时正看着三个死去的孩子。”

李世民悚然而惊,脸色发寒道:“你祖师招来了鬼魂?”

李云无奈翻个白眼,道:“侄儿已经说了,这是惑心之术,说穿了就是一种催眠手段,让那个汉子陷入自己的内心之中,他内心渴望三个孩子,所以才会幻化三个孩子。”

李世民脸色仍是发寒,忍不住道:“即便如此,也是仙家手段。所谓的幻象,谁又能确定不是真的?也许你祖师真的招来孩子鬼魂,只不过你自己错误的以为是催眠。”

这话让李云微微一怔,忍不住抬头去看祖师爷,皇帝给他提了个醒,让他首次惊醒一件事,自从祖师爷现身以来,他一直把祖师爷当成长辈来看,所以就忽略了祖师爷的神通,甚至连返老还童都没有在意。

……

那边祖师爷已经换了手法。

诛心到了极致,是为了勾起汉子和百姓们的悲凉和无助,但是勾起悲凉和无助不是目的,真正的用意是要救济疾苦。

叮铃铃!

祖师爷突然又抛洒铜钱,悠悠道:“人若穷的太狠,连苍天都不会救,但是贫道这里不同,贫道要帮渤海国主救……”

嗯?

跪在地上的汉子抬头。

他目光看向眼前的铜钱小山,又看看两侧的金银箱子,他最后看向祖师爷双手之间不断流淌的铜钱,终于喃喃道:“印子钱!”

“是印子钱!”祖师爷并不避讳,直言道:“但凡借钱给人,总要收点利息的。”

汉子眼眸一黯。

他曾经想借,但却没资格。

就算有了资格,他恐怕也还不起。

耳听祖师爷忽然又道:“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一辈子,还不完。”

这话说出之后,满屋百姓下意识后退一步,人人脸色苍白,可见印子钱在民间的声名之狠,哪怕大家并没有借钱,仅仅是听了这个顺口溜就觉得恐惧。

突然祖师爷长声而笑,猛然用漆黑无光的眼眸看着汉子,悠悠然道:“但是啊,你竟一直没有问过,贫道负责坐镇的这个银行,印子钱的利息到底是多少……”

不等汉子有所反应,猛然啪的一声脆响,只见祖师爷手拿一串铜钱,重重拍在柜台之上,笑呵呵道:“借一万,息五贯,不到期,只还息。既还息,何滚利?不占房,不押地。”

仅仅二十四个字,满屋子百姓全都目瞪口呆。

什么?

我们没听错吧?

屋中角落里,李世民突然瞪了李云一眼,皇帝不知为何似乎有些不悦,冷哼训斥道:“这种先抑后扬的手法,一向是你臭小子的拿手好戏,先是折磨人心,然后再给震撼,打一棍子给一甜枣,弄的老百姓呜呜咽咽,朕想打死你,你把老神仙教坏了。”

李云瞠目结舌,愣愣看着皇帝。

他委屈的要死。

祖师爷的手段可不是他教的,连齐人王都说祖师爷是个经年老骗子。能够擅长银行业务,必然是曾经的精英,祖师爷出身骗子行当,怎么就把罪名扣在他这个徒孙头上了呢?

当世神仙了不起啊?

“哼,就是了不起!”李世民冷哼一声,分明看穿李云的心中腹诽。

李云满脸憋屈。

……

借一万贯铜钱,月息只有五贯,没有九出十三归,也没有利滚利的驴打滚,这哪是印子钱啊,这简直是拿着钱财往外施舍。

但是明明这个政策优惠到了极点,店铺中的百姓偏偏没有一人出声,即便是那个汉子,脸上也带着迟疑。

有时候想做好事也艰难!

给人的惠及太大,反而让人怀疑,越是穷怕了的百姓,越是活的谨小慎微,所谓的胆量和骨气,早已被生活的磨难压垮了。

足足好半天之后,那汉子才艰难开口道:“我,我,我没资格借一万贯……”

“不错,你确实没有资格!”

祖师爷点了而语,倒把李世民给弄懵了,忙活这半天,不就是要借出第一笔钱给人么?

第448章 【竖立典型也很难】

“贫道所言,你莫失望,诚如你自己方才所言,你确实没有资格借到一万贯……”

祖师爷的声音悠悠而起,不疾不徐在屋子之中萦绕,明明听起来像是童音一般稚嫩,然而却给人一种安抚舒缓的慈和味道。

那汉子下意识点点头,喃喃道:“是啊,我没资格,倘若我有资格,当初早就借了。”

他当初若是有资格借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三个孩子死去,孩子死去这四个字写在书中很简单,但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不啻于天塌了。

人穷到这个份上,活着已经是种挣扎和折磨。

汉子满脸都是痛楚,谁都能感受他的悲从中来。

唯有祖师爷面色不变,忽然悠悠又道:“但是,你也不是全无资格。”

嗯哼?

这话让屋中众人都是一愣。

但见祖师爷盘膝坐在柜台上,一双漆黑无光的眸子仿佛亘古般深邃,道:“人有多大能力,就当背负多大责任,世间道理想通,借钱也是如此,你身为一个赤贫的穷户,不可能扛得起一万贯的债务,故因如此,贫道才说你没有资格,但是……”

忽然对着汉子和煦而笑,语带定论道:“你有借十贯的资格!”

“借十贯的资格?”

那汉子微微一怔,屋中的百姓也有些不解,角落里的李世民一脸若有所思,但又一时抓不准祖师爷的用意。

李云在旁边轻声解释道:“这是立规矩,也是定守则,银行此业,经营钱财,倘若没有严苛到了极致的规矩作为条款,那么一旦推广开来不需几年就得崩盘,当年商鞅变法城门立柱,厚赏第一个扛柱子的人作为典型,咱们开银行虽然也要立个典型,但是这个典型在竖立之初就得遵照规矩。”

李世民更加若有所思,沉吟道:“朕大约懂了,此乃保护性限制,哪怕银行急需要竖立典型,也不能破了借钱给人的规矩,譬如紫阳仙师方才所言,人有多大能力才可承担多大责任,这个汉子穷困潦倒,他绝对没有资格借到一万贯,倘若为了树立典型借给他一万,等同于银行还没开始就已经埋下祸端。”

“对啊!”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笑道:“今日若是有个穷困百姓借了一万贯,将来肯定有其他穷困百姓也想借到这么多,然而一万贯对于穷人来说,借给他们的意义并不大,不是怕他们不还钱,而是他们不能把一万贯的效力发挥最大。”

李世民点头表示认可。

这时只听祖师爷又开口,对那汉子道:“你有借到十贯的资格,想不想要借到这笔钱?”

询问之声很是和蔼,给人一种长辈鼓励晚辈的慈祥,明明祖师爷的相貌稚嫩如童,然而众人却都有种这是我家爷爷的错觉。

那汉子同样有这种错觉,但他脸上仍旧带着迟疑,好半天过后,他才道:“我想不通,我为什么有这个资格,十贯钱不是小数,怎能白白就借给了我?”

当初他三个孩子遭难,他想借几百文钱都借不到,现在却有人说能借十贯给他,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不得不迟疑。

毕竟十贯钱真的不是小数,换算成铜钱几乎等于一万文,曾经一个借几百文都没资格的人,怎么突然就能借到翻十倍的钱呢?

“呵呵呵呵!”

祖师爷忽然笑了起来,悠悠然道:“你有迟疑,乃是好事,但是贫道身为渤海李氏银行的执掌,我说出的话语不会有丝毫偏差,说你有十贯钱资格,你便有十贯钱资格。”

这话勾起所有人好奇,就连李世民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唯有李云早知一切,所以只是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那汉子明显是个忠厚之人,突然郑重拱手对着祖师爷行礼,道:“敢问小掌柜,可否说清楚。”

“可!”

祖师爷毫不迟疑,直接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语气平缓,说是要给人解释,然而开口竟然是发问,问那汉子道:“贫道先问你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便是你资格的由来,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汉子微微一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问题太宽泛了,确实也难以回答,问人是什么身份,其实有很多答案,比如可以回答他是个农户,比如回答他是个丈夫,可以回答他是个父亲,也可以回答他是个黎民。

李云突然开口,躲在角落里道:“这汉子的身份很简单啊,他现在是渤海城里的百姓,不但建立了身份户籍,而且还立有家室。”

“好!”

祖师爷点头一赞,似乎对李云这个‘看热闹闲汉’的插嘴很满意,而那汉子受到李云引导,连忙也点头回答道:“刚才那位小哥说的不错,俺现在乃是渤海城里的百姓,有户籍,有家室。”

“好!”

祖师爷再赞一声,似是几位满意,突然又道:“第二个问题,你这人讲信义否?”

这次不用李云引导,汉子直接一挺胸膛,大声道:“俺田七虽然穷苦,但俺做人从无坑骗,一口唾沫,一个钉,做人若是连信义不都不讲,那和畜生有何区别。”

“好!”

祖师爷仍赞一声,接着发问第三个问题,道:“最后一问,你缺钱否?为何缺钱,借钱何用?”

“这……”汉子迟疑。

这最后一问其实又是三问。

幸好祖师爷似乎并不是要他答案,祖师爷自己忽然笑呵呵道:“你缺钱,很缺钱。为何缺钱,因为穷困。至于借钱之后作何用途,贫道这里早已知道你的渴望。”

汉子怔怔,目光看着祖师爷。

祖师爷再次呵呵一笑,悠悠道:“首先,你家中有病妻,病者,家梁垮塌之根源也,若你心狠无情,可把病妻赶走,但你心性忠厚,必想医好妻子,故而,你借钱第一个用途是抓药。”

汉子忍不住点头,屋中众人也不由自主点头,都是忠厚老实的百姓,都觉得祖师爷言之有理。

唯有李世民面含期待,分明在等着听听下一个用途,皇帝刚才听得很清楚,祖师爷说话用了一个词汇叫‘首先’。

果然只听祖师爷又道:“还有一个用途,你借钱是想赚钱。”

借钱!

赚钱!

这似乎确实是一脉相承的事。

有了本金之后,才可去做钱生钱的事情,李世民对于这个用途有些失望,皇帝原以为祖师爷能说出什么高深的用途。

哪知那汉子却一脸憧憬,忍不住问祖师爷道:“那您可知道俺想干啥?”

“呵呵呵呵!”

祖师爷神秘一笑,淡淡道:“自然知道,你脸上写着呢。”

汉子再次一怔。

然而祖师爷却不说明这茬,反而突然把话题回到刚才,温声道:“方才问你三个问题,其实就是你借钱的资格,贫道看你仍是不懂,在场诸人同样不懂,既然如此,便细一说。”

汉子连忙正襟而立,那些好奇的百姓也摒气凝息,就连李世民也是下意识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眼巴巴等候,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样子到底多可爱。

李云憋的想笑,但他生怕被李世民暴揍。

却见祖师爷悠悠吐出一道气,对那汉子道:“方才贫道问你身份,你答乃是渤海居民,仅此一项,便合银行借贷之规,但凡渤海国的子民,都有资格向银行借贷款,但是,借贷有很多种方式,所以贫道又问第二问,你这人可讲信义否,得你郑重而答,目光清澈纯净,所以贫道由此确定一件事,你向银行借钱的方式乃是信用贷。”

这番话其实已经有些后世词汇,但是祖师爷娓娓道来让人一听便懂,李云在角落里大为惊叹,他缺少的就是这种普及知识的能力。

那汉子分明也听懂了,忍不住开口道:“信用贷?”

“不错,信用贷!”祖师爷点点头,和风细雨道:“这是一个贷款的名目,你可以把它记在心中,渤海李氏银行,可放天下之贷,贷款方式多种多样,这种信用贷款乃是最适合你的方式,至于其它抵押贷款,担保借贷,一则需要物权相押,二则借贷钱款较大,贫道知你现在还住着按揭的四合院,所以并不适合抵押贷款和担保借贷。”

这些话更加贴近后世,然而由于先期的铺垫谁都能够听懂,那汉子甚至明悟更进一层,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俺想到了,俺的四合院按揭也是借贷,那是国主的仁义政令,其实也是一种借贷给人。只不过他借出的是房子,允许俺们一辈子慢慢的还。”

“然也,孺子可教也!”

祖师爷缓缓点头,对着汉子大加赞赏。

随即拿起十串,抬手托在掌心,眸子仍旧漆黑无光,却让汉子看到了渴望。

“这百姓,现在你敢借了么?”

祖师爷的声音,宛如推动船帆鼓起的一道清风。

那汉子毫不迟疑,终于郑重点了点头。

银行的第一笔业务自此成功,既竖立了典型又科普了知识,最主要的是,规范了借钱的章程。

该有什么资格,就借什么款项。

李世民看的大为拜服,此事完全可以借鉴为治国之道。

而李云开办银行的目的,至此也算是小小圆满了一步,有了银行的助推,他和祖师爷的筹谋才能继续……

第449章 【是对是错,很难断言】

画个押,打手印,一张写满借钱条款的文书,慢悠悠被祖师爷放在嘴边吹干墨迹。

这时百姓们发现,柜台后方的小门走出十几个年轻人,个个眉清目秀,脸上带着稚气未脱,似是略显忐忑拘谨,又带三分踌躇满志。

看起来都是小书生。

这十几个小书生走出之后,很快沿着柜台一排溜站好,百姓在柜台之外,他们在柜台之内,忽然各自探手入怀,掏出纸笔册子搁在台上,然后,一脸恬静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祖师爷把第一份文书吹干墨迹,随手把它递给一个小书生,这才转头对那汉子道:“虽然是个信用借贷,但是也得立下文书,便如房契地契一般,这东西算是银行和你之间的双方约束。”

那汉子擦了擦手上的墨汁,诚恳点头道:“俺知道,俺懂得。银行是咱家国主的产业,国主的产业一向和别家不一样。”

自古以来的印子钱,从无订立文契之说,都是口口约定,借钱直接拿走。这在后世看来似乎有些不大可能,然而古人做事就是这么有趣,哪怕是破家灭宅的高利贷行业,借钱给人竟然也不需要订立文书,似乎信义二字重达千金,给人订立文契乃是极大侮辱之事。

祖师爷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道:“其实订立文书这个事,原本你们国主是不同意的,他心性良善,他渴望赤诚,他希望看到天下尽是信义之人,然而贫道却狠心给他泼了冷水。有些规矩,该守得守,借钱立契这个先河,就从渤海银行开始了吧……”

屋中众人目瞪口呆,人人看着这个小掌柜满脸惊色。

他们的国主李云,竟然要遵这个小掌柜的规矩?

只见祖师爷再次缓缓吐出一口,脸上的云淡风轻还是首次消失不见,似是眉宇之间有些痛苦,又似隐含着遗憾和自责,喃喃道:“订立文书是好事,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然而贫道明知如此,心中却百感惆怅苦叹,那孩子渴盼的天下尽是信义之人,始终只是他梦想中才有的世界。”

这番自言自语,说的声音极低,不远处角落里的李世民努力竖着耳朵倾听,可惜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能听的清楚,皇帝有些焦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李云,凶巴巴道:“紫阳仙师在叹什么?朕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前辈面色惆怅。”

李云远远看了柜台一眼,避而不答道:“祖师爷在叹,世上信义值千金。”

“这却不错!”

李世民忍不住点头,神情很是骄傲,道:“自古中原汉家,传承源远流长,以孝治国,以信义通天下,信之一字,便是民间蒙童也知,便如老百姓那句俗语,一口唾沫一个钉,但有对人承诺,再难也要做到。”

皇帝说的满眼喜色,李云却在一旁暗暗叹息。他岂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忠厚?他岂不想看到满天下的信义之人?

古人的信义和赤诚堪称一种执拗,有时候甚至有些迂腐和可笑,比如诗仙李白曾经在诗中写过一句‘长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讲的就是一个信义无比的真实例子。

说是有一个男子和女子相约桥下,女子不至,男子就在那里痴痴的等,因为他们约定了见面的地方,既然约定了那么就一定要等,然而河水上涨,很快浪头湍急,那男子坚守信义仍然不走,竟然抱着柱子继续等候,最终,淹死在了河中。

这就是长存抱柱信的来历。

很多读诗的人一时不明就里,很可能会愤恨那个女子的失约,然而李白诗中接着写了下一句,叫做岂上望夫台。

原来那个女子是被家中阻拦,所以才无法在约定时间到达桥边,等到男子死讯传来之时,女子刚烈的拒绝了家中安排,从此日日登上河边一个石台,望着男子淹死的地方默默守护,最终,绝食而死。

这便是古人的信义,是诗文明确写着的东西,不是传说,乃是实情。

这样的实情,在古代华夏遍地皆是,比如有个人出门闯荡,因为盘缠和本钱不足只能向好朋友借钱,古代远行,很可能一走就是几十年,也许再见面时,朋友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为了约定信义,那个借钱的砸断了一块瓦片,其中一半自己拿着,另一半给朋友拿着,言称将来如果发达,只要见到瓦片必然回馈,结果真的几十年一去不复返,原因是在异地发达了,而借钱给他的朋友老病而死,家道也慢慢中落下来,最后一个孤儿活不下去,拿着瓦片千里迢迢去找那个人,见面之后,没有什么翻脸不认人的剧情,仅仅是拿出瓦片一对,立马就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养育。

他离开几十年,其实根本不认识朋友后来生出的孩子,只因为一个瓦片,就遵守当初的约定。

这些故事都不是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史书上有的事情,由于这种事情实在太多,华夏民间因之多了无数玄奇一类的典故。

比如古代有个张元伯和范式一见投缘成为好朋友,于是相约在一年之后的重阳节再次见面,到了重阳节这一天,张元伯早早在家中置办酒席等候,而范式因为家事繁忙,直到重阳节这一天仍旧没法启程,两家相隔千里,不可能一日而达,为了不失去信义,他竟挥刀自尽,魂魄驾着阴风,终于赴了约定。

这些关于信义的神奇传说,其实是有真实故事作为加工的,由此可以得知,华夏古人何等重视信义。

“唉!”

李云落寞一叹,悄悄苦笑两声。

这个时代重视信义,但是他和祖师爷却要开启订立文书的先河,开启不是目的,而是改变古人的执拗。

这件事是对是错,李云可以很明确的知道是对,因为这时代虽然大多看重信义,但是仍旧有着翻脸不认的人,一旦出现,就会害到守义之人,所以,得改变这时代人的习惯。忠厚是值得称赞的,但是因为忠厚而给人留出坑害的漏洞是不对的,时间车轮滚滚向前,历史总是不断进步,随着民智越来越开,信义终究是会越来越少。

所以,李云和祖师爷才会提前开启订立契约这种先河。

但是,这件事是好是坏?

李云自己也没法回答。

……

这时已经有第二个百姓开始借钱,银行的业务终究会像滚滚潮水一般无法阻挡,李云伸手一拉李世民,拽着二大爷悄然而去。

他心里很难过,想找皇帝喝杯酒。

……

……这章写的稍微沉重了,但却是代表着主角的成长和无奈,当一个时代只有一两个智者的时候,是很痛苦的事情。

第450章 【你竟然给百姓下套?】

半个月后……

“臭小子,你竟然给老百姓下套?”

“这不叫下套,这是正规操作,左手放钱,右手收钱,就像那汉末三国的周瑜和黄盖,这叫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放屁,简直胡搅蛮缠,钱刚刚到了百姓手里,转眼就被你给收了回来,你跟朕说说,这算哪门子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二大爷,您骂人也没用,银行这个业务,做的就是如此,还记得我曾经跟您说过么,钱财唯有流通起来才能繁荣经济,偏偏咱们汉人有个坏习惯,无论贫穷还是富裕都喜欢攒钱,譬如那些世家大族,钱库里的银子已经发黑了,还有那民间土佬财,动辄喜欢把钱找个地方埋起来,也许三五十年不见天日,很多铜钱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腐烂掉,这完全起不到钱财的意义,停止流通的钱财不叫钱财。”

“就算是需要流通,也不应该是你这个流通法,前脚刚刚把钱贷给百姓,后脚就想办法全都骗回来,百姓毫无所得,反要付出利息,一进一出之间,等于被你刮掉了一层皮,穷人本已穷困无助,自古至今何其可怜,再被你这个举世无双的聪明人一骗,他们下半生的日子还有活路吗?若是你的银行必须如此,朕宁愿这个天下没有银行。”

“唉,二大爷你忘了么,侄儿我现在缺钱啊,倘若不把钱财收回来,银行撑不住半个月就得崩盘。”

“缺钱也不能坑害百姓!这是身为帝王和诸侯的最底线。”

李世民猛然暴吼一声,颇有几分怒眼圆睁的恨铁不成钢,屋中一群女眷面带瑟瑟,人人带着担忧看向李云。

半个月时间过去,银行的业务已经开展起来,势头良好,影响渐大,然而李云和皇帝之间却出现了隔阂,爷儿俩终于在今天吵了起来。

说是吵,其实是争论,李世民看似暴怒,实则还是担心李云,皇帝发了半天火,忽然变得语重心长,他轻轻叹息一声,对李云语重心长又道:“你乃渤海国主,可属一国之君。诸侯者,代帝之权柄也,这权柄看似来源于朕,实则乃是上苍加诸于你……上苍为什么要给你权柄?是因为需要你庇佑百姓过上好日子,否则我们为帝为君者凭什么享受权利?享受这份权利是要承担巨大责任的。”

先讲权利来源,再讲权利的用途,更加语重心长道:“臭小子,你记住,帝者,天之子,民者,天地基,民为贵,君为轻,帝若是舟,民便是水,须知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也,倘若你连麾下百姓都坑,你的渤海不出一年就得崩盘,老百姓千辛万苦迁徙而来,活不下去他们马上就会走的……”

不会是雄才大略一代帝王,难怪能位列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李世民这一番话,说的可算是掏心窝子。

皇帝对李云掏心窝子,李云自然也不能含糊其辞,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然郑重拱手道:“陛下,且消气,臣子有一言,说于您听之,自古民间有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您这几日脾气越来越暴躁,无非是因为百骑司给您汇报的事情,但是臣要告诉您,他们汇报的只能是表面,万事要想追根溯源,须得透过现象看本质,恰好今日天气不错,臣愿陪着陛下去街上走一走……”

这一番话,李云用的乃是诸侯和帝王奏对口吻。

李世民明显一怔,眼中分明显出若有所思,皇帝迟疑一下,突然道:“莫非此事还有隐衷?”

李云侧身一让,抬手做出引路状,微笑道:“侄儿带您亲自去看看。”

这又恢复了一家人说话的口吻。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云一眼,然后毫不迟疑举步便走,口中道:“好,朕便随你去看看,倘若事情有着深意,朕会给你亲自道歉。”

李云嘻嘻两声,追着皇帝道:“帝王哪有给诸侯道歉的说法。”

“那就让朕这个二大爷给你这个侄子道歉,可以吗?”

“世上也鲜少见到长辈给晚辈道歉的例子。”

“那就治罪那些百骑司,让他们以后调查事情涨涨记性,这总行了吧,你这臭小子叽叽歪歪像个妇人。”

“二大爷,您也够叽叽歪歪的。”

爷儿俩仍旧吵吵闹闹,不多会功夫已经走远,忽然屋中一群女眷目瞪口呆,她们分明看见走远的爷儿俩竟然勾肩搭背起来。

勾肩搭背?

皇帝和侄子勾肩搭背!

仿佛很好的朋友谈起了什么开心之事,遥遥处隐隐传来两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陛下他,云哥儿他,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屋中一个妃子愣愣发呆,俏脸带着一片不可置信。

忽听长孙皇后淡淡一笑,神情悠然道:“男人之间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陛下太累了,云哥儿也太累了,他们需要这种舒缓,本宫多么希望他们每天都能如此,像个大孩子一般,放下肩膀上扛着的一切。”

“可是,可是……”那妃子喃喃出声,仍旧带着不可置信道:“刚才还吵的不可开交,陛下甚至雷霆暴怒。”

“帝王嘛,脾气都有点大。如果是针对臣子,那么雷霆暴怒之后至少大半天都得冷着脸,即是为了威严,也是为了权柄,可是那样活的太累了,活的也太难了,幸好还有家里还有李云这个臭小子在,可以让陛下这个帝王随时转变心情,哪怕上一刻雷霆暴怒,下一刻爷儿俩也能嘻嘻哈哈。”

长孙皇后仍旧面色悠然,手里拿着一个针线筐挑挑拣拣,忽然转头看向圣女大祭司,笑着问道:“弟妹你来给我出个主意,看看哪个花色用起来最好。”

圣女大祭司脸色一红,有些尴尬道:“这可难倒我了,我从来没做过针线女红。嫂嫂若是想问建议,不如去问阿瑶她们。玲珑也可以,她曾经练过针织女工。”

长孙皇后噗嗤一笑,面色古怪道:“玲珑的针织女红就不要提了,她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补。也就得亏你让她做了草原突厥的金刀可汗,否则搁在民间怕是连个夫家都找不到。”

圣女大祭司也是一笑,帮自己徒弟争辩道:“这丫头治国还是可以的。”

长孙皇后不接这话,转头看向屋中角落一群女孩,忽然对着阿瑶招了招手,温声道:“丫头你过来,帮伯母选一选。”

虽然喊的是阿瑶,然而呼啦啦围过来一群女子,有阿瑶,有程处雪,有玲珑,也有齐嫣然,总之李云的几个妻子全都在屋,另有一群皇家小公主也挤上前来。

转眼之间,满屋子叽叽喳喳,其中小兕子已经四岁模样,趴在长孙皇后的腿上努力昂起头,另一个女娃乃是丫丫,同样也趴在皇后腿上昂着头,两个小家伙满眼好奇,望着皇后手里的针线箩筐问道:“母后,这是要给我们缝衣服吗?”

长孙皇后温柔一笑,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柔声道:“这次可不是给你们缝制衣服,而是给你们大哥哥缝制龙服,他马上就要开启建国大典,可不能再穿着那身老破烂……”

说着忽然转头看向阿瑶等人,略带教训道:“伯母顺便要责怪你们几个一句,嫁人之后怎么不懂得疼爱夫君?看看你们家的男人,整天就只穿着那一身行头,堂堂一个诸侯国主,衣衫上面竟然打着补丁,这要是被各国观礼之人看见,受人嗤笑的先是你们这群媳妇。”

阿瑶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是最终选择闭口不言,倒是小野猫不通人情世故,忍不住辩解道:“我们缝了啊,每个人都给夫君缝了衣服,可他总是不舍得穿,还说要等过年的时候再穿。”

长孙皇后无奈一叹,放下手中箩筐道:“他受苦惯了,所以喜欢节俭,但是你们也不能事事顺着他,那些新衣服该给他穿就给他穿,倘若他再推辞,难道你们不会撒娇?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总不需要伯母教导你们吧?”

几个媳妇面面相觑,眼睛里都闪着茫然。

旁边忽听杨妃噗嗤一笑,手捂小嘴道:“长孙姐姐这却错怪她们啦,咱家这几个侄媳天生就不会使性子。”

说着先指一下阿瑶,道:“比如这丫头,性格只有温婉,万事顺着云哥儿来,您让她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为难她。”

然后又指着程处雪,道:“程家这个闺女,从小在瓦岗寨长大,学的是此山是我开,会的是留下买路财,若是让她去学一哭二闹三上吊,怕是咱家的云哥儿见了先要打哆嗦。”

随后又指向玲珑,语气变为敬重,道:“这位更加了不得,大草原的金刀可汗,说句不太恭敬的话,她的身份地位是和陛下齐平的,哪怕是云哥儿身为诸侯,其实也比妻子矮了一点,这要是玲珑一哭二闹三上吊,云哥儿怕是先得担心草原是不是要造反。”

剩余齐嫣然等人,杨妃挨个解说一通,众人听得满脸无奈,都想起李云这群媳妇个个不简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绝活,这几个媳妇若是做起来确实有些惊世骇俗。

长孙皇后也有些无奈,越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皇后又拿起针线筐,低着头仔细在里面挑选。

这时忽听屋中有个女人小声开口,弱弱道:“就算他是诸侯,也不该穿上龙服。唯有当世帝王,才有这个资格。”

众人的登时全都看过去。

长孙皇后的眼神有些冷,语气也带着森寒,突然道:“贤德隐妃,你还是不满?”

第451章 【一口吐在皇帝脸上】

原来这女人正是曾经的阴妃,也是李云第八个徒弟李白丁的母亲,她因为偷听朝议教导儿子,被李云直接用春秋笔法宣布死亡,一辈子只允许隐居渤海,不准世人知道她还活着。

隐妃被众人目光吓了一跳,脸色不由自主就白了,尤其是皇后的目光,更让她感到畏惧,她连忙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只是插一句嘴,诸侯确实不该穿龙服……”

她生恐自己解释不够清楚,急急对皇后又道“长孙姐姐,我真的没有恶意,自从渤海国主收了我家孩子为徒,小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我这辈子只能避世隐居,再也没有机会祸乱作恶,我真的是发自赤诚,所以才会提出刚才的建议。”

长孙皇后的目光稍微柔和下来,不过语气仍旧又冷冷厉道“建议是好事,但不能乱建议,你为什么被削了正妃之衔,就是因为你做事越过了底线。咱们妇道人家,不可对政事过多参与,后宫不得干政,干政就得受罚,关于云哥儿配享龙服一事,乃是陛下和朝堂诸公的定议,咱们只负责缝制衣服,没资格议论他能不能穿。”

隐妃乖乖低头,弱弱告了个罪。

皇后见她性子转变,心中倒也有些欣喜,因此便不免高看一眼,额外解释一句道“诸侯也是君,君者当服龙,但他穿的并非金龙之服,而是莽龙之服,此乃诸侯应有格局,并不算逾越规格,相反如果他不穿莽龙,反而才会被各国嘲笑咱们不懂礼仪,隐妃,你以后要多多读书,你孩子成了渤海九徒之一,你可不要给孩子丢了脸。”

隐妃听到儿子二字,神情登时无比肃重,虽然不敢再开口说话,但却对着皇后重重点头。

皇后更加满意,也冲着她点了点头。

一家子人,总归还是要给个改过机会的,皇后虽然治理后宅的手腕强硬,但也并不是只打不赏,她见隐妃知错能改,于是冲她也招了招手,温声鼓励道“你也不用躲在角落里,过来一起帮着选选材料,云哥儿是咱们李氏第一个诸侯,他的龙服可得缝制漂亮一些,本宫知道你对美丽之物颇有见解,恰可在这件事上出出力气。”

这话才一说出,只见隐妃震惊抬头,这女人满眼都是惊喜和渴望,连说话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也可以吗?”

长孙皇后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若有所指道“陛下这几日脾气很坏,胸中老是窝着一团火,男人嘛,总是想吃口新鲜的,你已经五六个月不曾侍寝,若是这几日身子方便可以试试,本宫专门拨出三日时间,算是赏赐你的知错能改。”

隐妃更加精细,一直苍白的俏脸也有了血色,屋中几个妃子皆都笑了起来,吃吃打趣道“旱了五六个月,这回终于要解解渴了,隐妃妹子,你可得悠着点,陛下最近火气很大,说不得会要折腾你。”

娘们一旦开启黄腔,那真是老爷们也得脸红,阿瑶等人都是年轻小媳妇,个个听得满脸发烧,还有一群小公主,也是羞的无地自容。

羞涩之间,耳朵偏又直楞竖着,生怕错过一点,听得特别用心。

长孙狠狠剜了几个妃子一眼,拿出权威呵斥道“都闭嘴,一个两个都是闲的,既然如此,本宫给你们任务,没人负责缝制一件莽龙袍,回头都送到我这里进行挑选。”

光打不罚不算手段,皇后紧跟着道“谁若做的最好,就选她为第一,到时渤海开国大典,云哥儿就穿她缝的龙服,此乃大涨颜面之事,本宫必然不吝厚赐,事后我会专门去渤海书院一趟,给她的孩子讨来一个不考可进的名额。”

说着看了四下一眼,语带深意又道“是那种真传名额,至少可以在七坐镇山山主身边伺候的亲传弟子。”

渤海书院?

不考可进的名额?

而且能够伺候在七山山主身边,成为某一个山主的真传弟子?

呼啦一下,刚才还在嬉笑的妃子们全都围上来。

渤海书院如今尚未对世人开启,也就是说一直属于封存准备的状态,但是皇家之人知晓内幕,都明白这座书院以后的规格有多高。

一座书院,分化七山,每山皆有坐镇的山主,随便哪个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

虬髯客,牛进达,卫国公李靖,应国公李蹟,大儒王通,大儒文中子,大儒颜师古……

这一个一个名字,代表着冠盖天下的学识。

最主要的是,第七山!

那是李云亲自坐镇的地方。

“长孙姐姐,长孙姐姐!”一个妃子满脸赔笑,围在皇后身边小心翼翼问道“您刚才许下的奖赏,可是连书院第七山也算了进去?”

长孙皇后看她一眼,大有深意道“本宫虽然是个妇人,但我毕竟是大唐国后,自古君无戏言,国后也无戏言,本宫刚才说的话,一个唾沫一个钉。”

那妃子满脸惊喜,忍不住道“也就是说,我们孩子有可能成为渤海第十徒?”

长孙皇后这次有些迟疑,不过仍旧郑重点头道“可!”

哗!

众妃哗然。

这可是了不得奖励许诺。

于是转眼之间,满屋子气氛变得诡异,个个妃子之间剑拔弩张,都想凭借能力得到这个奖赏。

长孙皇后冷眼旁观,忽然语带深意又道“莽龙之服的缝制,原本乃是礼部负责的事情,但是本宫深知天下女红出后宫,世上再也没有哪里的针织能够胜过皇宫,故因如此,特接此任,本宫知道你们每人身后都站着母族,所以不会缺少钱财和物料的支持,只要你们提出所需物料名称,你们母族必然能够搜寻而得,再加上你们每人身边都养着宫女侍女,多人参与必然能够缝制出彩,故因如此,才把任务下发,但是大家记住,最后只选一套,所以你们的竞争很大,谁能胜出那可就得凭借本事了……”

其实不用皇后点名,妃子们早已满心斗志,转眼之间连连有人告别,只一晃的功夫屋中空了大半,但凡有心想争奖赏的妃子,全都急急匆匆飞奔而去。

长孙皇后一脸深邃,笑呵呵的把箩筐又拿在手里。

旁边圣女大祭司看的好奇,忍不住开口道“嫂嫂您也要争奖赏不成?”

皇后噗嗤一笑,道“本宫三个儿子,个个都有未来,就算本宫闭口不提,你家儿子也得教导他们,所以,我哪里需要争?”

圣女大祭司更加好奇。

皇后看她一眼,随手把箩筐放在腿上,轻声道“我不是缝制龙服,而是缝制贴身衣物,眼见就要寒冬了,臭小子总得有件暖和贴身的衣裳吧。你这个做娘的不会针线,我这个做伯母的就得担负起来。女性长辈是做啥的,不就是疼爱孩子让他们感觉温暖么……”

圣女大祭司肃然起敬,猛地站起身来郑重行礼,道“嫂嫂,弟媳谢谢您。”

长孙皇后摆手让她坐下,目光却慢慢看向门外,忽然道“也不知那爷儿俩去了哪里,千万可别再次吵闹起来。陛下这几日火气很大,希望臭小子能够体谅。”

圣女大祭司默然不语。

反倒是玲珑和武媚娘对视一眼,程处雪和齐嫣然对视一眼,四个女子都是精灵通透之辈,几乎齐声开口道“大唐剑南道那边,怕是要打上一仗。”

“唉!”

长孙皇后放下箩筐,目光遥遥望着外面,喃喃道“陛下在渤海待不了几天啦,开春以后肯定要起驾回归,身为帝王,国之大事,男人的肩负和承担,咱们女人只能默默看着。”

屋中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

李世民和李云离开院门之后,爷儿俩立刻收了勾肩搭背的动作,一个是大唐帝王,一个是诸侯国主,哪怕想要轻松自在,也得顾及自身威严,幸好两人乃是微服而出,所以并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一左一右,就在渤海城的大街上走着,李云原本有心退后半步,却被李世民狠狠瞪了一眼,无奈只能并肩而行,渐渐到了城中一片地方。

这里恰是尚未开启的书院北麓,沿街一排一排全是小房子,这些小房子乃是未来的商铺,暂时却关门闭户不见开业。

而在大街对面,乃是一片居民坊,坊市外侧同样也是沿街店面,这时已经有了繁华迹象。

其中有一处最大店铺,显得最为拥挤嘈杂。

李云要带李世民看的就是这个地方。

这件店铺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一个古怪的名号,李世民远远只看了一眼,鼻子里立马发出一声冷哼。

天下第一!

这就是那店铺的名称。

……

此时店铺门前人声鼎沸,放眼一望至少有着上千百姓,而今已是初冬,风寒宛如利刃,然而百姓脸上却是一片炽热,人人目带急迫的看着店铺大门。

李云呵呵一笑,当先朝着人群那边走出,忽然转头对李世民挤了挤眼,笑眯眯道“二大爷,今天就让您看个清楚,不是我故意骗,而是他们上赶着给,若是不收他们的钱,这些百姓反而会无比失望。”

李世民远远看着,突然也抬脚挤向人群,猛地拉住一个百姓,沉声问道“这位老哥,你为何大寒天里排队给人送钱?里面东西那么贵,何苦把刚刚借到的贷款给人骗去?”

“我呸!”

迎接皇帝的,是百姓老汉的一口口水。

李世民目瞪口呆,一时连擦脸都忘了去擦,登基为帝七年多,他还是首次被人吐口水。



感谢读者何哥帮我找医院

今天下午从北京到家,万事不干先码了两章更新,然后,才说说自己的情况,也感谢读者何大哥的帮助。

原来山水剧烈咳嗽二十多天,是中了毒。

此前就跟大家说了,我最近情况很奇怪,不发烧,没病症,就是剧烈咳嗽,咳到震的头都蒙蒙的,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还是精力不济。

前阵子我编辑虎牙建议我去北京找个大医院查查,我自己其实也很想去,但是知道北京医疗资源紧张,很可能去了也排不上队,幸好,我有你们这些热心的读者,更想不到,读者里面有何哥这样的大佬。

前天上午,我坐了动车出发,中午到,直接就安排了专家,大医院果然厉害,压根不像我们城市这里进医院需要检查这个那个,很简单的取了一口痰化验,两个小时知道了原因。

我中毒了。

山水养了一个很小的鱼缸,里面有一种叫做纽扣珊瑚的东西,这玩意,妈的有超级病毒啊,我也是手贱,竟然拿小刀切珊瑚想要试试人工繁殖,也许就是切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这种病毒。

海里的东西就是猛啊,搞得我二十多天剧烈咳嗽,小城市的医院查都查不出来。

此次一共注射了三种进口的超级抗生素,费用全是老何大哥给支付的,山水也想掏钱,被老何大哥甩了脸子,北京人果然是皇城根的脾气,招待外来朋友绝对掏心窝子。

三支抗生素注射之后,仅仅一天功夫,简直药到病除。

昨晚何哥带着我在京城里吃了一顿,今天给买了车票送我上车,在路上,山水仍旧感动。

这幸亏是有读者给安排大医院,否则我一直还以为是感冒引起的。根据那个专家的说法,这海水里的超级病毒猛的很,如果不治疗……

最后再次感谢何哥,让山水体会了读者作者之间的友情,由此想到更多的读者朋友,许多让我感动的事情,有你们,真好。



第452章 【越是忠厚越得骗】

一个民间老头!

吐了皇帝口水!

这事让李世民目瞪口呆,旁边李云则是偷偷坏笑,心中嘿嘿两声,暗暗道“二大爷,您也有今天。”

古代人,讲究尊老。

一旦长者上了年纪,那真是有点百无禁忌的意思,骂你两声你得听着,斥你两句你得忍着,挨完责骂之后还得拱手行礼,口中诚恳说上一句感谢长者教诲。

譬如秦末之时,山东沂水隐居着一个老头,有一天有个小青年饭后散步,走到桥边看到老头正在桥上遛弯,原本老头只是遛弯闲逛,看到小青年之后突然不走,猛地一屁股坐在桥上,脱掉鞋子狠狠往水里一扔,然后大喇喇看着小青年,怒气冲冲斥责道“你有没有眼力劲?没看到老朽鞋子掉到桥下吗?去捡,麻溜滴……”(瞎否?视履入水不见?速下桥,捡之!语出琅琊孙氏所箸《汉贤拾趣》,一本很偏门的野史)

这故事能被野史记载,很有可能就是真实存在,故事内容很有意思,搁在后世叫做碰瓷,倘若是新时代的小青年摊上这种事,说不定就要脖子一伸一瞪眼,骂骂咧咧喊一句道“你个老不死的,眼睛放亮了再找茬。”

而现代老头会怎么应对呢?

很可能呵呵一笑,直接伸腿一蹬,老胳膊老腿往地上一趟,哼哼唧唧道“小伙子,有种啊,今天这事要是没个万儿八千的,你大爷我可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

看吧……

无论是碰瓷的还是被碰的,处理事情全都带着不道德。

华夏传统,已然沦丧。

而古人怎么做的呢?

看看人家那个小青年,直接跳下河水捞起鞋子,也不嫌弃水凉,也不责怪老头找事,捡了鞋子恭恭敬敬送回来,送之前还把鞋子使劲甩甩水。

就算如此尊老,老头仍旧不满意,竟然眼珠子再次一瞪,大喇喇呵斥道“送回来就行了吗?也不看看我老人家多大了?我坐在地上有力气穿鞋吗?你这小东西一点没有眼力劲。”

我懆,欠你的啊?

这要是搁在后世,脾气楞点的小青年怕是直接一巴掌抽上了,跟谁俩呢?惯你这个臭毛病!

但是人家古代那个小青年依旧恭谨,竟然真的乖乖听话去给老头穿鞋,由于老头坐在地上,小青年想给他穿鞋就得蹲着,结果老头刻意不配合,小青年直接跪在地上给穿鞋。

这小青年是谁?就是汉朝留候张良!

碰瓷老头是谁?就是神仙黄石公……

虽然这只是一个野史传闻,但却折射出古人尊老的传统。

其实在古代这种故事并不是故事,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很多例子,无论民间还是朝堂,尊老乃是一大规矩,遇到长者骂骂咧咧,年轻之辈唾面自干。

这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美德,中华民族传承几千年,有些规矩看似陋习实则有益,此乃教化人心之道,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

……

那老汉约有六十岁,这种年纪在大唐属于百无禁忌的存在,虽然吐了李世民一口口水,然而老头全然没有惹事的自觉,反而眼珠子朝着皇帝一瞪,骂骂咧咧训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头发火吗?后面排队去,再敢乱挤信不信大耳刮子抽你?看你年纪也不大,家中应该还有老汉在,他教没教过你规矩,没教的话让他重新教。”

“你……”

李世民何曾受过这种气,皇帝气的腮帮子都鼓了,结果那老头再次一瞪眼,看那架势竟然要打人。

皇帝咬了咬牙,努力深吸几口气,虽然气的腮帮鼓起,然而还要挂出一点笑容,和声道“老人家,朕……”

那老头直眼看他。

李世民及时收口,深吸口气再道“老人家,真脾气大。”

皇帝这么一说,老头这才有些满意,脸上火气瞬间消失,冲着皇帝点点头表示嘉许,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是个懂礼的人。”

李世民趁机凑到老头身边,语气温和问道“晚辈可否问问,您老人家为何突然发火?我看您也是个赐厚长者,当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吐人口水。”

老头迟疑一笑,突然上上下下打量皇帝,有些狐疑道“你是什么人?说话文绉绉的?”

问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喃喃自语道“看你这身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大人物啊。”

李世民面色不变,笑呵呵回答道“晚辈曾经读过几年书,可惜家贫没能坚持下去,虽然没能坚持,但却毕生所愿,故而说话有些半文不文,倒叫您老人家看笑话了。”

“原来是这样……”老头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难怪懂点道理,被老汉吐了口水也能忍着。”

他见李世民脾气很好,不免对这中年后生很是满意,当下呵呵一笑,这才解释道“方才吐你口水,是我老汉不对,但你刚才问的问题也不对,你怎能说这家店铺骗钱呢?天下若是能多几个这样骗钱的店铺,俺老汉简直要欢喜的睡不着觉,不用排队了,想买就能买。”

李世民抬眼一撇,望着前面店铺越发拥挤,皇帝脸上故意装作好奇,循循善诱问道“晚辈听闻这个店铺很是古怪,买它家的东西竟然要遵守筛选章程,筛选也就罢了,关键价格还高,不只是高,简直天价,世上有那拦路抢劫的山匪,抢起钱来也没这家店铺狠,我看老人家您不是个有钱的人,想必也是借了银行的贷款才有入项,既然借了贷款,应该去做有益的事情,为何却把钱财送到这里,为了买点东西大冷天在这里排队。”

“唉!”

老头忽然叹了一声,看着皇帝道“你听这后生一说,老汉便知道你不是个农户,你没种过地吧,是不是一直在读书。”

李世民今年四十不到,搁在唐代算是中年,但是唐代多有中年还在闭门读书之人,四十好几的年龄仍旧双手不沾阳春水,这老头活了六十多岁,对于这种事情颇有听闻,所以并未怀疑李世民的身份,只把皇帝当成一个闭门读书的书呆子。

这误会虽然很大,但是李世民并不揭穿。

皇帝反而趁机借势,点点头故作羞愧道“晚辈想着能够出头,所以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垦读,虽然家中略贫,但却坚持不懈,故而很少下地干活,确实不曾种过田地,但是……”

皇帝口吻猛然一转,紧跟着道“但是您老人家刚才之话是何用意?为什么一开口就说晚辈是个不曾种地的人?”

“呵呵呵呵!”

老头忽然笑了起来,竟然抬起手来拍了拍皇帝肩膀,不远处一群乔装打扮的百骑司看的惊心,下意识就想冲过来有所动作,唯有领头者反应迅捷,急急低声呵斥一句道“都老实一点,陛下用不着咱们保护。”

百骑司们先是一怔,随即才都醒悟过来,皇帝身边跟着渤海国主,天下有谁能在那个猛人面前伤害皇帝?

那老头自然察觉不到百骑司的存在,拍完李世民肩膀又是呵呵一笑,这才很是和睦道“我说你没种过地,是因为你刚才的问题有问题,倘若你是个农户,那就知道农人最想的是什么,偏偏你不知道农人最想的是什么,所以老汉才会一开口就说你没有种过地。”

这话听起来有些拗口,老百姓说话确实不像读书人那么简洁,但是不妨碍别人听懂,说话的意思还是能表达清楚的。

李世民眼眸瞥了一下,似乎想骂李云一直在偷笑,皇帝狠狠瞪了李云一眼,转过头来又问老头道“老人家,晚辈没听懂您刚才的意思。”

其实皇帝岂能听不懂?

皇帝只是借机继续套话而已。

那老头果然不曾察觉,反而又伸手拍了拍李世民肩膀,分明是真心摆出长者身份,对皇帝语重心长道“咱们农人渴盼的事情,自古到今只有一个,是什么呢?是产出啊!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天下在没有比这更大的事。”

李世民趁机装出若有所思样子,故意抬头看了看前面店铺,道“晚辈听人说了,这店铺卖的乃是粮食。”

“那不是粮食……”老汉陡然声音变高,似乎很是不满皇帝的说辞,瞪眼道“那是神粮种子,是神仙赐给人间的种子。”

李世民看了一眼李云,转头又对老汉故意道“这可不一定吧,毕竟谁也没见过种子到底高产不高产,说是神粮种子,也许是店家的噱头呢?”

“你你你……”

老头气的胡子乱翘,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焦急,连连跺脚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是神粮谁敢卖高价?做生意的人最讲规矩,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算了算了,老汉不和你掰扯,老汉看你问来问去,分明不是个想要买种子的人,你从哪来回哪去,不种地的人怎么知道粮种的宝贵……”

说着似乎又犯了脾气,猛地冲着李世民连连挥手,仿佛驱赶一般道“走走走,走远点,别在老汉跟前碍眼,惹的我老头子十分生气。”

可怜李世民堂堂皇帝,再次被人弄的下不来台。

李云躲在后边嘿嘿坏笑,发现皇帝转头瞬间面色变肃,咳嗽一声道“二大爷,咱俩挪挪脚吧,否则这位老人家发起火来,咱们爷儿俩都得挨巴掌。”

李世民狠狠瞪了他一眼。

皇帝对百姓和蔼,对自家侄子可不和蔼,李云怕他发飙,顺势躲进人堆。

这时忽听那老头哈哈一笑,很是开怀道“终于又轮到老汉我啦……”

大笑之间,举着一个木牌牌努力上前,店门口一个小厮看了一眼木牌上的字号,侧开身子让老头走了进去。

李世民和李云远远看着老头欢天喜地的背影,爷儿俩悄悄退回到人群之外站着。

良久之后,皇帝才低声道“朕似乎看明白了一半。”

李云趁势而问,故作好奇道“您看明白了什么?”

李世民看他一眼,冷哼道“看明白了你的用意,醒悟了为何要开这家店铺。呵呵,神仙粮种,天价粮种,果然好手笔……”

李云轻轻吸了一口气,猛然脸色肃重道“二大爷,此事不能怪我,自古百姓忠厚老实,朝堂政令从不敢违逆,唯独对于田地粮食,百姓们一向谨小慎微。”

“是啊,谨小慎微!”皇帝点了点头,语带感慨道“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只会坚持种田要按照老办法,老祖宗传下来的五谷,已经写进了百姓的骨子中,就算强令他们不许种,他们也会偷偷的在地里种,五谷之粮,在百姓之心中就是命,刀架在脖子上只死一人,地里不种五谷却要饿死全家人……”

“所以若想推广新粮,就不能使用朝堂政令的办法。”李云紧跟着接口,沉声道“几千年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一纸政令能够改变的,对于田地产出这种事,老百姓只会相信眼见为实,偏偏咱们明年就需要广种新粮,不可能耗费一年时间去搞份展示田!”

李世民抬头看着拥挤的店铺,道“所以你便让人散布消息,故意说的神神叨叨,等到满城之人全都听闻海外神粮的故事,你便趁机开设了这么一间售卖神粮的铺子。”

李云也看向拥挤的店铺,望着那些满脸火热的百姓道“我用了欺骗的手段,刻意抓住人心的弱点,不但把种子价格定位天价,而且售卖之时设置各种规则,无比严苛,无比繁琐,越是如此严苛繁琐,越能让百姓感到信心……”

说着停了一停,喃喃又道“他们从银行借贷钱款,立马满心火热跑到这边,钱财从我的左个口袋出去,转眼又回到我的右个口袋,如此一进一出之间,我不曾损失半个铜板。而这些渴盼吃饱饭的百姓呢?我给了他们一份真能吃饱饭的未来。”

李世民突然抬脚挤向人群,沉声道“朕要亲自去看看……”

李云欣然一笑,跟随上去道“侄儿也要亲自看看。”

爷儿俩一起挤进人群,很快到了店铺门口。

门口的店铺伙计先是怔了一怔,其中一人忽然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走,李世民看了李云一眼,李云连忙冲着那个伙计背影悄悄一指,皇帝瞬间看懂暗示,举步朝着那伙计所去的方向而行。

李云再次跟上,也随伙计而行。

原来那伙计是要带他们走后门进入店铺,前门是万万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皇帝和李云进去的,否则百姓肯定哗然,也许会生出各种事端。

不多会功夫,爷儿俩已经进了店铺,一个大唐皇帝,一个渤海诸侯,两人悄无声息隐在角落里,默默观看百姓们购买粮种的过程。

……

……两章二合一发布。



第453章 【演戏,伪装】2合1章节

世上之事,无巧不成书,说来也是巧合,刚好轮到那个老头。

但听店铺小厮高声一唤,语气很是傲然道“下一位,到谁了?”

“是我是我……”

屋子里面同样人群拥挤,密密麻麻几乎连个插脚的空荡都没有,那老头口中不断喊着,使劲了力气往前挤,屋中百姓见他上了年纪,各自努力让开一些空隙,这才让老头有机会挤到前边,急急慌慌把一块木牌牌递上去。

“嗯,是一百四十三号啊……”店铺小厮大喇喇的架势,拿着木牌牌像是不断沉吟,足足得有七八个喘息时间不说话,搞得那老汉满脸都是紧张之色。

终于,店铺小厮开口了,哼哼唧唧道“号码很靠后啊,怕是买不了几颗种子,我看你这老头年纪不小,你就别在心里盼着了,回家去吧,明天早点来,最好三更就起,抱着铺盖睡在门口,那样也许能有机会,领到一块号码靠前的牌牌。”

角落里李世民面色一怒,皇帝眼中分明闪过一缕杀机。这是什么?这是刁难!李世民登基为帝八年,什么样的官场套路没见过,皇帝只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厮明显是在刁难老汉。

李云生怕皇帝发飙,连忙用手轻轻一扯,压低声音道“二大爷,别急着发火,这也是侄儿的安排,您继续看下去就好。”

李世民微微一怔,有些愕然道“你让人故意刁难百姓?”

李云伸手悄悄一指,示意皇帝继续去看。

李世民若有所思,压下火气转过头去。

却见那店铺小厮拿着木牌牌不断来回检查,脸上哼哼唧唧的样子越发让人讨厌,李云却嘿嘿低笑两声,对皇帝解释道“二大爷认识这个崽子不?”

李世民眸子瞥他一眼,用眼角余光不屑看看李云,哼道“虽然不认识,但却能猜到,崽子这个词,唯有亲人可以称呼,而且得是长辈,否则便算折辱,外人同样不能称呼,那等同于是张口骂娘,综此两点,朕已心知,能让你口称崽子之人,辈分必然比你低了一层,这店铺小厮要么是李氏皇族出身,要么就是你几个媳妇的娘家子侄。”

唯有这种情况的出身,才能被李云称呼为小崽子。

李云一竖大拇指,连连恭维道“二大爷不愧目光如炬,法眼无差一看便知,洞悉世间万物,透过现象看本质……”

李世民面皮抽搐几下,狠狠剜了李云两眼,低声呵斥道“再敢溜须拍马,小心项上人头。”

李云哈了一声,并不在乎皇帝的训斥,他语气十分自然转变一下,忽然抬手悄悄指着那小厮,道“这崽子是胶东王的嫡孙,按辈分也算您的孙子辈,侄儿我稍微矮了一层,但也算是他的堂堂堂叔……”

李世民登时了然,点点头道“原来是李道彦府上的娃,难怪你能称呼他为崽子,确实都是一家人,相互还没出五福!”

说着停了一停,忽然又道“虽然没出五福,但也不太近了,毕竟是第五代了啊,朕无法认熟几百个孩子。”

李云点了点头。

李世民似是沉吟一下,又问李云道“这崽子怎么会在你的店铺上工?”

李云看了那边一眼,低声道“这是前阵子的事情了,他们出动了一家人,当时由着胶东王李道彦伯父亲自领头,身后跟着他家长房的嫡子和嫡媳,来到我的府上之后,进门就让孩子给我磕头,孩子母亲故意啼啼哭哭,求我赐给孩子一个活路。”

“哼!”

李世民鼻中发出一声轻响,有些不悦道“李道彦堂堂王爵,竟然也做出这种丢分的事。他乃嫡支之王,爵位可传三代,就算他孙儿再怎么没本事,也不可能落魄到没有活路的地步。”

李云叹息一声,道“二大爷您却忘了,他孙儿快要出五福了啊,王爵固然能传三代,但是要从李神通叔爷那里开始论,李神通叔爷爷是第一代,李道彦大伯是第二代,他的长房长子,是第三代……”

李世民若有所思,下意识道“而这个小崽子乃是李道彦长房长子的孩子,真正论起来已经是李氏皇族的第四代。”

李云‘嗯’了一声,道“他已经没了继承王爵的资格。”

皇帝点了点头,但却无可奈何,爵位必须要递减的,否则传不了几代天下全是王。就像他刚刚所说,他无法认清第四代几百个孩子,仅仅传了四代,已经几百个男嗣,倘若再传三代五代,人数会是几千几万。

李云深知皇帝的用心,不过仍旧开口解释道“这崽子毕竟没有出五福,并且也是第一个求到我面前的晚辈,一见面就给我磕头,甚至他母亲也跪着不起,哭哭啼啼之间,让人好不心酸,我家阿瑶心肠最善,被那娘们弄的也跟着啼哭,侄儿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下来。”

李世民迟疑一下,沉吟道“这种事以后不可再开口子,否则怕是要出大事情,李道彦也算聪明,知道求到你的门下,但凡只要有你提拔,他孙儿的前程必然宽广,很可能会建立一番功绩,以之获封新的王爵之位,那样又可再传三代,家宅福运绵延。但是……”

皇帝突然一停,语气肃重又道“这种事只此一例,以后不可再心软应承,否则封赐的口子一开,几百个第四代的崽子都要找你求助!你乃诸侯之身,有着封赐王爵的权利,一旦你心软,整个李氏皇族都会盯着你,那些第四代的崽子都是你晚辈,到时候你撇下哪一个都会被人说闲话。”

李云叹了口气,无奈道“侄儿岂会不知后果严重,但是……”

他说到一半忽然住口不说,指着那个店铺小厮了改换话题,道“二大爷您看看,这崽子做事还是不错的,有着几分让人喜欢的机灵劲,说起来也算能够重用之人。”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胆敢第一个求到你这里,必然是有几分底气的,李道彦聪明的很,教育子嗣也舍得下狠手。”

皇帝口气虽然不善,不过总归是默许了此时,他说完不再开口,转头默默看着那个店铺小厮。

这时那小厮已经把老汉刁难到了极点,眼看着就要开口进行撵人,终于那老汉醒悟过来,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小串铜钱,恋恋不舍之间,送到小厮手里,然后才敢满脸渴望看着小厮,苦苦哀求道“小哥儿,给个机会吧,老汉年纪大了,连续排队半个月没能排上,您说的带着铺盖过来,俺老汉早就这么做了,可是带着铺盖仍旧排不到前头,今天算是走了大运才能排到一百四十三号……”

“嗯!”

店铺小厮又是大喇喇一声,不过收钱的速度却是快捷异常,铜钱入手之后,脸上这才勉强有点缓和,不过仍旧哼哼唧唧,很是不爽道“我这里算是过关了,但你能不能买到神粮还要看运气,如果掌柜的不答应,那我可不会退你的钱,这是你的一番心意,没有退回去的说法。”

“是是是!”

老汉连连点头,全然没有不久之前怒吐皇帝口水的底气。这番行贿受贿完全处在光天化日,店铺里几十个百姓却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人满眼羡慕,口中发出啧啧之声。

李世民看的面皮发鼓,忍不住又觉得火气上涌。

李云连忙开口,低声解释道“二大爷,这也是策略,唯有如此设置难题,百姓才会越发自信,越是难以买到的神粮,在他们心里越是相信不会有假。”

李世民恍然大悟。

这时那老汉被小厮放关,只不过几步就走到柜台面前,然而柜台之后压根不见人影,急的老汉不由使劲擦着额头的汗。

他不敢开口喊人,只敢站在柜台之下候着,偏偏好半天仍是不见人影,老汉脸上更加显得焦急。

李世民看的不耐,突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带着怒气道“有人要买东西,掌柜的哪里去了。”

说来也巧,或是故意,总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皇帝喊话的时候恰恰看到后面走出一人,也是一个青年,却做掌柜打扮,进门之后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满意有人催他。

不管这是佯装还是假意,也许只是想让百姓更加信服,但是李世民仍然觉得火气往上涌,皇帝忍不住挤前几步就要开口呵斥。

然而才有了几步,突然又退了回来,退回之后狠狠瞪了李云一眼,怒气生生呵斥道“这店铺怎么全是走后门的人。”

李云抓了抓脑门,满脸苦笑道“您也看到了吧,这个同样不得不照顾,身份在那摆着呢,不照顾属实有点说不过去。”

李世民一脸无奈,突然叹息一声。

皇帝为什么如此?

只因那掌柜是个熟人。

谁啊?

李福!

前一阵子李云大婚,正是李福担任门前礼官,负责搞怪耍闹,活跃迎亲气氛,当时曾经狂放一言,号称整个李家之人欠着他的债,后面玲珑下车之时,却被他背着直接送到门口,他用自己的肩背,给玲珑当了下马石。

李福是李建成的儿子。

乃是玲珑的亲生弟弟。

名义上乃是李世民的过继皇子,然而八年之间一直被关在藩篱。挂着一个皇子名头,却没享过一天待遇,反而人人都可苛责,日子过得其实无比心酸。

……

“唉!”

李世民忽然叹息一声,仿佛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往事已远,长辈之间的仇怨,怎能让孩子们肩负一生,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李云听他语气索然,忍不住在一旁开解道“其实侄儿知道,二大爷您心肠很软,也许对外人很硬,但是对自家子侄一向慈祥,民间百姓有所谓护犊子一说,您这位长辈算是个非常护犊子的人。”

李世民默然不语。

李云又道“其实您只是拉不下脸,但您已经把事情做了,当日看似是借着我大婚放出李福,实则乃是早就渴盼机会,您的心,善着呢。”

李世民面色终于有所舒展,不过仍旧冲着李云哼了一声,故作斥责道“朕应该把这话当做恭维还是当做吹捧?”

李云一脸肃重,沉声道“乃您长辈之心。”

李世民点了点头,面色更加舒缓。

爷儿俩不再说话,皆都转头看向柜台那边。

……

果然还是刁难,只不过李福的手法更加直接,这小子出来之后先是打个哈欠,似乎刚刚经历了一番忙碌操劳,他脸上可以装出不满之色,眼睛狠狠剜了柜台下面的老汉一夏,突然伸手一掌,哼哼道“好处呢?拿过来!”

那老汉怔了一怔,明显有些心疼钱财,唯唯诺诺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您是店铺的掌柜,怎么也要给您好处。”

老百姓也有小聪慧,这话言下之意很是明白,无非是说您已经是店铺的当家人,我来买您东西同样算是给您钱。

哪知李福怒哼一声,直接翻脸道“看清楚了,我只是掌柜,但我不是主家,店铺赚钱关我屁事,你这老东西到底想不想买,不想买的话赶紧让给下一个。”

语气很冲,是故意装出的很冲,偏偏越是如此臭着脸子,满屋百姓越是心中信服,有个汉子不由自主开口,好心好意劝解那个老汉道“老大爷,赶紧啊,您可是好不容易排到的号,千万可别最后一步没能成,二十四拜都拜了,不能差这一哆嗦。”

“是是是!”

老汉仿佛反应过来,冲着汉子连连点头,然后只见他万分心疼的咬了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小串铜钱。

哪知李福冷眼一看,直接哼了出声,懒洋洋道“不够!”

“不够?”老汉脸上呆了。

旁边有百姓连忙再次指点,小声小气道“这位掌柜的有规矩,给他好处最少得给一贯钱。”

一贯钱?

老汉大叫一声,差点跳了起来。

他双手抓着自己钱袋,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大叫又道道“俺老汉在银行排了很久,签了借契才能贷款十贯钱,这还没开始买神粮,先就要给人一贯钱?”

说着猛然醒悟自己语气不对,连忙变回唯唯诺诺满脸哀求,望着李福道“掌柜的,能不能抬抬手,俺也给您一小串钱,求您可怜可怜老汉的年纪吧。”

哪知李福面色不变,甚至还现出一丝不耐,冷冷道“不能!年纪是年纪,规矩是规矩,尊老是美德,但是规矩不能破,别说您是个普通的百姓,就是我亲爷爷来了也得按着规矩办,没钱给我好处,任谁也是白搭。”

说完伸手一指,指着门口道“如果不愿意,可以出门走,咱家的神粮种子不愁卖,满城百姓全都盼着能买呢。”

演戏入骨三分。

李世民躲在角落里默默观看,突然转头压低声音询问李云,略带好奇道“你说,若是他亲爷爷真的来了,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说到做到,也会向他亲爷爷收取好处费。”

李云嘿嘿两声,面色古怪道“二大爷,此事不用猜,这小子自我封号天高三尺,发誓要做一个贪婪刮皮的人,头前一阵子,爷爷来过呢……”

李世民登时更加好奇,忍不住急急问道“太上皇…呃不,你们爷爷到底掏没掏钱?”

李福和李云都是皇族第三代,他们的爷爷乃是一个人,大唐太上皇,李渊。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无奈道“天高三尺之人,规矩不能破的,那日爷爷没有带钱,当场就被撵了出去。”

李世民目瞪口呆。

皇帝想不到李福演戏竟然演的这般入骨三分。

然而李云却在心中明白,李福其实是在抒发心中的压抑。

……

砰!

一声轻响!

皇帝和李云同时转头,看向声音响动的柜台方向,这才发现李福手里多了一贯钱,随意一拍砸在了柜台上。

那贯钱不用说也知道乃是老汉给的。

果然只见老汉满脸心疼,可怜巴巴道“掌柜的,这回可以买了吗?”

……

……剧情连贯不好拆分,今天还是2合1超级章节



第454章 【皇帝当苦力,诸侯跟随着】

其实所有的套路,都是为了推广粮种,只因百姓对于田地和产出太过小心,无奈才会使用这种以退为进的办法。

故意讨要好处,是让百姓觉得这东西很难买到。

故意冷脸对人,无非是为了表现好东西不愁卖……

然而做戏毕竟只是做戏,真正目的扔是为了推广粮种,此时老汉已经送上一贯钱财,显然已经无比深信粮种的高产。

老汉眼巴巴看着李福。

李云和李世民也悄悄看着李福。

只见李福提起一只笔来,左右打开柜台上一个册子,脸上仍是故作冷淡,慢条斯理道“既然收了你的钱财,本掌柜自然不会拿钱不办,不过,规矩还是要守的……”

还有规矩?

老汉嘴角哆嗦一下,生怕又要让他掏钱。

幸好李福没有开口要钱,反而很是严肃道“按照规矩,售卖神粮先要做个调查,老人家,我问您,您家里几口人啊?”

老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直到旁边有百姓推他一把才醒悟,连忙回答道“四口,俺家共有四口。”

说完脸色忐忑,站在柜台上仰脸看着李福,但凡前来排队之人,都知道这家店铺有着规矩,现在询问家中人口数量,就是售卖神粮之前的规矩。

但见李福点了点头,提笔在册子上写了些一个‘四’字,写完之后吹了一吹,随即又问道“家有四口,成年几何?是男是女,还请说说。”

老汉连忙道“成年就俺老汉一人,余下三个都是娃娃,男娃两人,女娃一人,最大的刚满九岁,小的只有四岁。”

李福怔了一怔,下意识道“是您孙子?”

老汉搓了搓手,有些腼腆道“重孙。”

古人结婚较早,四十岁左右就能当爷爷,这老汉今年最少六十挂零,按照孩子的年纪推算果然该是他的重孙辈。

然而李福却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您儿子呢?您孙子呢?为什么不报出来?反而只报了三个重孙辈?”

一连四问,连贯而发,这四个疑问也是屋中百姓的疑问,就连不远处的李云和李世民也是心有迷惑。

却见老汉伤感一叹,只不过叹了一声随即收口,老人家脸上堆起笑容,连连道“俺年纪还不大呢,俺能养活重孙儿辈。”

仅仅一句回答,屋中落针可闻。

显然这老人的儿子和孙子都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三个尚未成年的弱小娃娃,至于儿子和孙子为何离世,这时代百姓都能猜知其中缘由。

要么是穷困饿死……

要么是穷困病死……

世上常有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说,实乃这个时代最令人痛苦的事。

然而老汉却仅仅只是一叹,显然他已经习惯了丧子丧孙的悲伤,老人家满脸堆砌笑容,分明是在给自己鼓劲,他虽然年纪很大了,但他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他不能让自己陷入悲痛之中不能自拔,他必须得打起精神才能坚持活下去。

人活到六十多岁,其实已经不怎么在乎死了,他之所以努力想要坚持活下去,无非是肩膀上还扛着养活后代的责任。

李福手里举着的笔迟迟不能放下。

角落里李云和李世民默默看着他将如何选择。

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才见李福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按照规矩,神粮只售成年人,一口成年男子,可购粮种八百粒,此粮名叫玉米,五百粒约为半斤,若能精细伺候,可种四分旱田,若有水渠灌溉之水田,则八百里玉米只需三分地。”

“才种三分地?”老汉张了张嘴,神情明显有些失落,喃喃道“三分地能有多少产出啊?如何能够养活三个娃子……”

说着忍不住抬头,可怜巴巴看着李福道“掌柜的,行行好,能不能卖给俺老汉四份种子,俺家明明是有四个人口啊。”

李福看他一眼,面色努力保持不变,硬着心肠道“不能,规矩就是规矩,玉米此物,只可卖给成年之人,此物乃从海外得来,总量实在太过稀少,为了保证每一粒种子都不浪费,只能卖给成年的壮汉劳力,而您家三个重孙辈尚未成年,所以他们无有资格购买玉米种子。”

老汉忍不住道“俺浑身都是力气,一人能干四人的活,四个人的种子也才一亩多地,老汉俺不用借牛自己就能耕田。”

李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下意识道“您这么大年纪还拉梨?”

老汉却避而不答,只是满脸渴盼道“掌柜的,行不行?卖给俺四份种子,俺老汉保证不浪费一粒。”

李福明显迟疑,最终却狠心摇头,艰难开口吐出两个字,轻轻道“不能!”

老汉顿时苦涩低叹。

“等等……”

这时李云终于忍不住,忽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一路走到柜台面前,笑呵呵看着李福道“掌柜的,我记着你家店铺还有一些规矩吧?虽然玉米只能卖给壮汉劳力,但是另外一种神粮却没有这个限制,这老人家既然排上了号,掌柜的何不卖他另外一种神粮。”

李福怔了一怔,随即看懂了李云眼中的暗示,连忙道“对啊,还有另外一种!”

他转头看向老汉,语气稍显急促道“老人家,玉米是没法通融的,您家只有一个成年,只能购买半斤粮种,但是您家还有三个娃娃,却可售给高产地瓜三十个,此物栽种起来不挑田地,即使小孩子也能侍候成活,故而并未设置门槛,不知老人家可愿意购买否?”

“高产地瓜?”

老汉眼睛猛然一亮。

店铺已经开业半个多余,百姓对于店铺所卖的神粮种类早已熟知,此时听到能够卖给他地瓜,老人家顿时满脸都是惊喜。

地瓜这东西,先前很少往外卖,究其原因只有一个,文中子归来之时带回的更少,所以李云严控地瓜的发卖,基本上只卖给那些高门大阀,这并不是可待百姓,而是高门大阀更有能力让粮种发挥最大作用。

如果卖给穷苦之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意外,比如哪天突然断了粮,饿极了可能就把地瓜给吃了。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储存问题,穷苦之家很难有余力保住粮种过冬。

李福猛然提起笔来,先是在书册上写了一个八百的字样,这是代表售出玉米粮种一份,购买者乃是老汉这个成年人。

随即笔锋一转,紧跟着又写了个三十的字样,这却是卖给老汉家中的三个娃娃,没个娃娃都有十个地瓜的名额。

写完这一切之后,方才抬头看向老汉,道“两份种子,售价八贯,另外还要缴纳一贯钱的技术指点费,来年开春会有专门的小先生上门指点。”

价格够高的!

种子八贯钱,技术指导费一贯钱,若是再加上先前李福讨要的一贯,恰恰是每个百姓从银行里拿到信用贷款的总额。

然而价格虽高,却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个老汉开后门,否则就破了推广神粮的手段,对于整个推广大局很是不利。

这个钱,必须硬着心肠先收起来。

幸好老汉的心思全都在种子上,自始至终都没表现出心疼的样子。听说需要交纳九贯钱财,竟然想也不想就把钱袋子搁在了柜台上。

而也就在这时,柜台后面跑出一个伙计,手里小心翼翼,拎着两个口袋。

其中一个口袋很小,里面只装了八百粒玉米种子,另外一个口袋稍微大些,可也只不过才装了三十个地瓜。

“好,好,好……”

“好哇……”

老汉连连开声,欢喜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那伙计先是把玉米递给老汉,却把大的口袋仍旧拎着,笑道“老人家,这东西沉,我看您年纪不小,帮您送回家里怎么样?”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老汉连连摆手,满脸欢喜道“别看老汉年纪大了,俺身上还有着一把子力气,这点重量完全没问题,小哥儿你交给老汉就行了。”

那伙计有些无奈,拎着口袋不知如何是好。

“我来吧……”

突然角落传来一个温和声音,有人挤过来伸手抓向袋子,伙计先是一怔,随即嘴皮子打个哆嗦,手臂不由一送,口袋递了过去。

李世民一把抓起口袋,随手往自己背后一搭,三十个地瓜其实挺沉,李世民身子明显晃了一晃。

皇帝笑呵呵看向老汉,温声再次开口道“老人家,我帮您把种子送到家里去吧,在下读书这么多年,今日却在店铺门前得您一场教诲,应该给您出上一把子力,算是答谢您的教诲之恩。”

老汉微微怔了一怔,面上明显有些迟疑。

旁边李云突然哈哈一笑,开口道“我也跟着走一趟吧,顺道教您怎么种地瓜。”

这话可比皇帝的话还管用,那老汉几乎瞬间转过了头,惊喜道“你懂得神粮怎么种?”

李福趁机在柜台后面开口,语带深意道“您老可算猜对了,这是一位大先生,我家店铺售卖神粮种子,同时还要收取技术指导费,来年开春之时,会有小先生上门指导,然而那些小先生都是弟子,这位大先生却是老师……”

老汉欢喜的不断搓手。



第455章 【这是咱家国主啊!】

李世民冲着老汉点了点头,当先背着三十个地瓜出门,后面李云笑呵呵帮着挤开路,陪着老人家紧跟着也出了门。

不多会功夫,人影已经远去,店铺之中一种伙计远远看着,心中全都生出震撼震惊之色,李福同样远远看着,忽然在心中默默轻叹,喃喃道“一个皇帝,一个诸侯……”

皇帝背着一个口袋。

诸侯陪着一个老农。

……

半个时辰之后,城西一座四合院中。

此时天寒风冷,然而满院子站的全是人,但见一个两个百姓努力翘脚,伸长了脖子努力往里看,似乎生怕漏过一点,人人都是摒气凝息。

砰!

一口大缸被李云搬进院中。

缸里已经填满了黑黑的泥土。

“老人家,您看好了……”

李云笑着拍了拍缸,指着里面的泥土道“每隔十天功夫,就往里面洒些水,不要太多,湿润便可,等会我把大缸搬进屋里,专门搁在您老的火炕边,这样一冬天都不会冻坏,保证来年可以育种发芽。”

原来大缸泥土里埋的是那三十个地瓜!

老汉连连点头,满院子百姓也连连点头,忽然有人弱弱发问,满是渴盼道“这神粮真能如您所说,三十个就能育种五六亩地吗?”

“哈哈,问的好!”

李云又是一笑,指着大缸道“待到来年开春之后,缸里的地瓜也许会变的皱皱巴巴,但是完全不需害怕,越是皱巴越能看出哪里有孔眼,那些孔眼就是发芽的地方,一个地瓜能够切成十几份呢。那时只需要把块茎埋进田里,一个月的功夫就能长满长长的藤秧,再把藤秧一节一节掐断,就可以变成栽种五六亩地的秧苗……”

这是详细无比的种植教程,满院子百姓生恐听漏了一点,就连李世民也是用心倾听,皇帝双手上面还沾满了泥土。

李云忽然又道“其实冬季储存地瓜最好的方式是地窖,可惜为了三十个地瓜去挖地窖实在犯不上,所以我才用了这口大缸,灌满泥土同样也能保持活性。但是明年冬天你们必须挖地窖了,否则地瓜的产量会让你们买大缸直接买破产。五六亩地的产量,整个院子也堆不下。”

这话让百姓们全体一震,那老汉声音明显有些发颤,道“整个院子?堆不下?大先生,真的吗?”

李云哈哈一笑,面上故作深邃,突然双手伸向大缸,蹭一下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走进老汉的房门,很快听到里面哄的一声闷响,地面微微发颤,显然是大缸放了下去。

转眼之间,李云走了出来,他目光看向老汉,再次叮嘱道“老人家记住了,屋里一定要记住保暖,火炕不能停,才能保种子。”

其实压根不需如此,他分明还有用心,他是想老汉能过温暖一动,才用种子的借口让老人不敢断了火炕。

眼见老汉面带难色,明显是在心疼烧柴的钱,李云又是哈哈一笑,突然看向李世民那边。

李世民何等人物,岂会看不懂李云的意思,可惜他这皇帝此时身无长物,手在怀里摸了半天什么业没摸到。

李云第三次哈哈大笑,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冲着李世民得意眨眨眼,嘻嘻道“二大爷,记住了,这钱算是借的,咱们爷俩九出十三归……”

李世民一把将钱袋子夺过来,沉声道“好!”

转而看向老汉,想了一想却没把钱袋子递过去,反而抬脚走向屋门旁边,伸手摸向一个小囡囡的额头,那小囡囡有些畏惧,身侧两个小毛头有些紧张,三个小家伙抱着门框,似怕这位大叔会拐走他们。

李世民无奈一笑,手掌顺势从小囡囡的额头上拿下来,突然把钱袋子往小囡囡怀里一塞,无比温和道“乖孩子,把这个拿好,里面有一些钱,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记的提醒你们曾祖父,每天不可断了你们屋里的火炕。”

小囡囡弱弱仰头,看着皇帝的眼睛,忽然甜甜一笑,脆脆道“您是个好人呢。”

“哈哈哈!”

李世民放声大笑,猛地转身大踏步离开,皇帝穿过满院子百姓,身影转眼之间远去模糊,只有一声畅然欣喜,无比开怀道“朕被人恭维这么多年,唯有这个夸赞最舒坦,小囡囡,谢谢你的赞……”

满院百姓怔怔发呆。

等到众人惊醒之时,发现那个教导育种的青年大先生也不见了,忽然有个汉子喃喃开口,一脸恍然道“那口大缸,最少五十斤,灌满泥土,不低于三百……”

旁边另一个汉子紧跟着开口,道“重达三百斤的大缸,刚才那位大先生却轻松抱来抱去!”

所有百姓目光相对,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天生神力这个词,瞬间出现在所有人心中。

这是咱家国主啊!

……

李云很快追上了李世民,却见皇帝的面色有些怅然,李云心中一动,试探开口道“二大爷,您现在明白了吧。种子售卖高价之事,并非我要搜刮民财,故意设置各种疑难,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以退为进,实在是需要粮种的百姓太多,不得不使用这种按人口发卖的办法。”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至于收取百姓高额钱款的事情,侄儿对于这笔钱款绝对用之于民,明年我要派出无数技术人员走上田间地头,他们可不止是带去新粮作物的种植技术,还要带着牛,带着梨,带着接济青黄不接的吃食,带着普及小孩子开蒙的书本,我每个百姓收取十贯钱,算起来还要往里面倒贴一大半。”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至于收取百姓高额钱款的事情,侄儿对于这笔钱款绝对用之于民,明年我要派出无数技术人员走上田间地头,他们可不止是带去新粮作物的种植技术,还要带着牛,带着梨,带着接济青黄不接的吃食,带着普及小孩子开蒙的书本,我每个百姓收取十贯钱,算起来还要往里面倒贴一大半。”



第456章 【渊盖苏文】

国者,民之汇聚也,诸侯者,君也。

虽是诸侯之地,毕竟成其为国,裂土而封君,立国以行权,这在任何时代都是大事,立国大典是要请人来观礼的。

大唐文武百官为什么齐聚渤海?

李世民为什么要把整个朝堂都带来?

帝王车驾巡游,只是一个借口,百官随游伴驾,同样也是借口,皇帝把老婆孩子都带了来,文武百官也带着各自家眷,千里迢迢出离中原,只为渤海建国观礼。

这是大唐第一个诸侯国。

需要邀请的观礼者不仅仅只有自己人。

“天下各国各地,消息都已送出去了吧?”

李世民忽然开口,语气显得很是肃重,皇帝目光直直盯着李云,眸子里有种说不出意味。

李云连忙正襟而答,道“自今年六月始,知您将欲至渤海,那时侄儿便开始筹备建国之事,一边建设城池,一边处理琐碎,诸如送信发函、邀人来观,各项事务皆无遗漏。”

“是么?”

李世民似是沉吟一下,语气略带琢磨道“六月开始送信,如今已是十月,整整四个月时间,足够客人赶路而来……”

猛然发问又道“既然已经送信,可有具体回文?如此方能推算来贺之人多寡,也能提前知晓客人乃是从何而来。”

李云毫不迟疑开口,道“建国之事,便如成家,所以侄儿以礼发出请函,凡是周边各国几乎没有遗漏,既然是邀请别人前来观礼,那么就得做到一视同仁,除了那些能够称其为国的国度,侄儿还请了一些并未称国的势力,比如西域诸城,比如南诏六地,又或草原超级大部,又或辽东的百济和新罗……”

说到这里迟疑一下,紧跟着又道“甚至就连已经灭掉的高句丽,侄儿也给他们发出了观礼邀请书,高句丽共有大城一百二十九座,侄儿便给他们发出了一百二十九份书函。前些日子得到长孙冲和程伯伯等人回复,已经确定这些高句丽城主会来参加,除此之外,另行补发了六份书函,乃是高句丽刚刚建立的六个番号,有六个高句丽人成为了辽人督主,那六个奴才一心想要拜见主家,据说到时候会有重礼各自送上。”

李世民点了点头,示意李云做的很好,忽然皇帝再次开口,有些感慨道“当初朕登基为帝,周边诸国到贺极少,此乃生平一大憾事,好在有你帮朕圆一圆。”

李云顿又迟疑一下,道“二大爷,侄儿并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来。”

“无需担心,他们肯定会来的!”皇帝满脸自信,眼中带着悠然,突然意味深长一笑,淡淡开口道“就算你不给他们发函,他们也会不请自来,自古国与国之间,兵戈和利益一体,或是征战,或是勾连,兵戈和利益共存,可算是一体两面。”

说着看了一眼李云,再次意味深长道“如今世上即将多出你的渤海诸侯国,便等于他们的兵戈和利益皆有可能多出一份,故而你无需担心,那些人不请也会自来。”

李云若有所思点点头,忽然若有所指道“比如岭南的那头猛虎,早早就派了一个儿子过来……”

哪知李世民哈哈大笑,摇摇头道“冯蛊老谋深算,唯独此事打错了算盘,他派出儿子前来渤海,本意无非是想借着观礼之机暗行其事,或是与门阀相交,或是与重臣融洽,可惜他那儿子性格懒散,压根没有把冯蛊的任务当回事。”

李云却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却觉得他那个叫冯自在的儿子并不备懒。”

说着似是觉得表达不够清晰,想了一想再次补充一句,又道“世人只重表象,目见大笑疯癫,所谓的备懒也许只是一种策略,否则冯蛊怎会放心把一个儿子派出来……”

李世民呵呵点头,忽然神色一肃,沉声道“朕岂不知?朕方才只是调侃而已。臭小子你要记住,对于冯蛊千万不要等闲视之,此人一统岭南和交趾,手里死死的捏着实权,然而却能降服心中渴望,自始至终没有踏出建国称帝的那一步,反而上书给朕求封,让朕赐给他一个岭南公的封号……啧啧,岭南公,岭南公,名义上是个国公,实际上是个土皇帝。这步棋可说是下的极妙,既得了名誉又得了好处,同时还能进退自如,深得兵法之道,倘若哪一天我中原弱了,他这个岭南国公立马翻脸,倘若大唐一直强盛下去,他这个岭南公继续当他的土皇帝。”

李云目光看向南方,喃喃开口道“岭南……”

皇帝目光却看向西南方,轻轻也道“吐蕃……”

爷儿俩猛然目光聚在一起,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雄心和壮志。但却都为宣之于口,仅仅是相互默契一望。

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如今刚把高句丽扫平,尚未达到完全收拢的程度,高句丽人心不曾归附,此外还有新罗和百济虎视眈眈……

做事需要稳着来啊!

……

……

辽东,丸都山城。

这里曾经是高句丽的国都,即使国灭了仍旧可见此城雄伟,城池依山傍势而建,城中道路纵横捭阖,若是站在山头放眼一望,满城尽是高门大宅,又有无数小门小户聚拢成坊,生活着四五十万口高句丽百姓。

此是傍晚,夜色刚黑,寒风呼啸之间,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大街上。这人一路传街走巷,所过之处全是僻静无人之人,连续奔走约莫一炷香时间,不知为何猛地转向城中的主行干道。

一座高门大宅,矗立主道一侧,这人朝着门口远远看了一眼,转头再次又回到小巷之中,他继续穿街走巷,仿佛在绕来绕去,如此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此人竟然出现在了高门大宅的正后方。

咚咚咚!

他上前猛力敲门,声音在夜色里显的很响,然而不等有人开口,这人突然纵身一跃上了墙头,随即翻身跃下,一路顺着院中道路而行。

“什么人?”

终于有人厉喝出声,显然是察觉了这人悄然而至,耳听暗夜里铿锵一阵脆响,月色下的墙角处隐隐约约闪烁刀光。

然而翻墙之人毫无波动,只是沉声开口道“和风惠子,让你的人撤下。”

吱呀一声,有一处房门打开。

但见一个东瀛少女满脸怒色,目含杀机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出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高句丽曾经的国都。渤海国的大军驻守于此,随时都可能发现你的踪迹……”

“哈哈哈!”

那人一声大笑,脸色却很淡然,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没有危险。”他突然抬脚而来,一路直接走到房门口,目光直直逼视东瀛少女,悠然问道“和风惠子,你们东瀛人的礼节呢?故人相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东瀛少女眼神冰冷,道“有话就说,过时不候。”

“好!”

这人竟似毫不生气,突的再次开口,道“事情如何了?”

东瀛少女微微迟疑,随即故作不懂,冷声道“你指的哪件事?”

“还能哪件事?自然是你们使节团的事!”这人语气仍旧淡然,仿佛古井无波般道“贞观六年四月,你们东瀛使节团登陆新罗,然后穿过百济国境,到达我高句丽的丸都山城,你们是要去大唐出使,但却遇到了高句丽和大唐的决战,所以使节团停滞下来,粗粗一算已是一年有余……”

这人说着停了一停,目光直直盯着东瀛少女,淡笑又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多次向大唐驻军递交国书,希望他们可以放开你们使节团的关卡,可惜连续多次努力始终不曾得到答复,你们东瀛使节团两万多人,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被人阻在这里。”

东瀛少女眼神更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何必多此一问?”

“必须问!”

“为什么?”

“因为今次不同往日,今次你们绝对会被放行?”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东瀛少女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属。

说话那人又是淡淡一笑,悠悠然再次开口道“渤海建国,遍邀观礼,你们东瀛使节团原本就是要出使大唐,多次递交国书怎能一直拦着你们,此次李云的开国大典,必然会放你们过关,而我此来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问一问你们启程的时间……”



第457章 【逃跑之王小盖盖】

有些错一旦犯了,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东瀛少女目光死死看着渊盖苏文,眼中的冰冷隐藏着浓浓杀机,然而渊盖苏文仍旧一脸淡然站在那里,甚至脸上还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突然……

东瀛少女眼中杀机尽去,脸上的寒霜仿佛如雪消融,她冲着渊盖苏文展颜一笑,弯腰躬身行了一个仕女礼,道“既是故人来访,可请入内一叙?”

渊盖苏文长声而笑,大踏步走进她的房中。

东瀛少女左右看了两眼,很快院子里有人急急而来,皆是身穿东瀛服饰,看品级乃是使节团的重要人物。

燃灯,聚议,密谋相商,窃窃私语,足足两个时辰之后,这些人突然一起走出屋,渊盖苏文当先领路,东瀛少女紧跟而随,后面那些人则是悄然隐退,似乎并没有继续跟随的意思。

转眼之间,只有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

此时已是深夜戌时,搁在后世大约晚上九点的样子,虽然丸都山城曾是高句丽的国都,但是如今已经是渤海国的地盘,既然已经属于渤海,规矩自然也得依照渤海。

戌时,乃是宵禁的时刻。

所谓宵禁,就是夜晚禁止人员在户外出没,只准待在家中,不可四处闲逛,这个政策执行的很严,犯者以心怀不轨之罪定论,毕竟丸都山城乃是曾经的高句丽国都,所以宵禁的政令必须无比严苛才行。

夜间风寒,满街寂静,但是街上却有一队一队甲士偶尔经过,铠甲的叮当之声在深夜之中传出去老远。

这是巡街的武侯,承担着宵禁的责任。

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一路翻墙跃屋,自始至终不去行走城中的干道和小路,两人躲在一处屋顶朝下观看,望着一队巡街的武侯铿锵而行,直到甲士走出去很远,两人方才发出一些动静,先是东瀛少女目光迟疑,试探道“渊盖苏文,你看到了没?这就是渤海的战力,连巡街之人也佩重甲,你想从他们手中复国,恐怕这一生都没了希望。”

可惜渊盖苏文目光坚毅,突然抬手伸出了三根手指,沉声道“首先,这不是渤海的战力。此城巡街武侯,实乃玄甲铁骑,汉贼攻我国都之后,生恐高句丽百姓难以压服,所以严令下达宵禁,巡街武侯皆为玄甲铁骑,这些玄甲铁骑并非渤海的军队,而是大唐借给渤海的助军,既然是借,时间必然不会太久,等到大唐召回玄甲铁骑之后,此城的巡街武侯只会是普通小卒。”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其次,我复国之心坚毅无比,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渊盖苏文仍旧一往无前,我奉劝你不要再打阻拦的注意,你们东瀛人既然上了战船就没有下船的可能,要么帮高句丽成功复国,要么陪着高句丽一起下地狱。仅此而已,无可选择……”

说着又是一停,再次道“最后,给你吃一颗定心丸。汉贼虽然攻破了我们的高句丽国,然而他们永远无法收服高句丽人的心。我们高句丽人的骨子里有着血性,一百年一千年乃至一万年都不会服从外人治理,眼下只是因为敌人太强,所以同胞们才装作服从,但是一旦给我们找到机会,你会发现整个高句丽到处都是烽火狼烟!”

“是么?”东瀛少女面色带着迟疑,似乎并不太相信对方的话。

但是渊盖苏文却更显自信,突然又道“我渊盖家族乃是辽东第一大族,自从三十年前已经是高句丽暗中执掌,族中拥有十万私兵,皆是英勇善战之辈,又有一只铁血刀客大军,人数足足三万有余……”

东瀛少女登时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你们竟然还留有军队?”

渊盖苏文仰头看天,傲然道“这便是力量,这便是实力,有此大军在手,再加上高句丽百姓闻风景从,我们随时都可登高一呼,转眼建立起百万大军,到时驱逐汉贼,甚至横扫渤海,刀兵火血之下,必报灭国之仇。”

然而东瀛少女却不顾这些,只是继续追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有军队?你们到底是如何保住的军队?”

当初渤海和高句丽一战,彼我都知道乃是灭绝之战,要么是高句丽活,要么是渤海国活,李云运筹帷幄,设下各种埋伏,又有李靖李绩尉迟敬德等人,率领玄甲铁骑千里奔赴出关,多方助力之下,一举灭了高句丽。

当时的战场有三个。

辽河之畔,李云主战。

渤海城外,唐军和靺鞨人主战。

高句丽国都,翟让翟老头单枪匹马。

三个战场在同一时间开战,一举扫灭了高句丽的军队和力量,事后渤海军队长驱直入,仅用两个月时间就占领了高句丽全境,几乎没有遭遇一点狙击,可见高句丽的军事力量已经瓦解殆尽。

然而现在渊盖苏文却说,他们家族竟然拥有者十万私兵……

十万私兵也就罢了,关键还有三万刀客大军,高句丽刀客大军也是天下闻名的战力,乃是人人佩马带甲擅长硬刚的沙场悍卒。战力只比大唐的玄甲铁骑稍逊一筹,遇到普通骑兵则可轻易屠杀。

十万私兵,三万刀客,这样一支大军,即使在高句丽巅峰时期也能占到全国四分之一的力量。

东瀛少女简直匪夷所思,一双妙目直直盯着渊盖苏文,道“你莫非只是骗我?你们高句丽怎么可能还有大军?我虽然没有见过渤海国主李云,但我却仔细研究了此人的行事风格,他做事缜密异常,一旦动手狠辣无比,他既然灭掉高句丽国,那就不可能放任高句丽还有大军,别说是李云那等人物,随便换了谁都会如此,汉人有句话叫做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任谁都不会让敌人还保存一支大军……”

这翻推测颇为合理。

然而渊盖苏文却面皮微微一抽。

这人今夜还是首次叹息出声,忽然喃喃道“那日我带领高句丽大军杀往辽河,结果却在冰面上中了渤海的埋伏,冰天雪地之下,一个巨龟跃河而出,又见李云双手持锤,宛如要将天地砸塌一般,仅只一眼,我就知道,高句丽完了,我带的大军一个也跑不了……”

说着目光变冷,又道“所以,我跑了!”

东瀛少女目瞪口呆。



第458章 【到底有没有收服?】

足足四五个喘息过后,东瀛少女才怔怔开口,满脸惊愕道“你身为一军主帅,竟然抛下将士自己逃跑?”

哪知仅仅这一问,渊盖苏文陡然低声嘶吼,宛如野兽压抑咆哮道“那不是逃跑,那是保存复国的希望。那一日高句丽注定要败,我必须保留自身以谋未来!”

东瀛少女直直看着他,隐约似乎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然而这眼神一晃而过,渊盖苏文压根不曾注意。

东瀛少女再次开口,仿佛推测般道“你当日独自逃离战场,必然发疯般朝着国内疾驰,高句丽已经完了,但是你的家族不能完,你逃离战场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将来复国,而是要把高句丽覆灭的消息告诉渊盖家族,对不对?”

渊盖苏文冷哼一声,但却并未作出辩解。

东瀛少女眸子晃动几下,继续推测又道“你们渊盖家族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作出的选择竟然和你一样,明明你们有着十多万私兵,但却选择了逃跑和躲藏,你们的三万刀客乃是耗费高句丽的兵饷所养,然而在高句丽遇到危难之时却被你们压着不准动……”

砰!

渊盖苏文手掌用力,一块瓦片被他捏碎炸裂,此人语气突然转冷,森然道“和风惠子,闭上嘴吧,我刚才说的很明白,我们是为了保存实力,当日高句丽注定要灭,便是再把十几万大军填上去也没有改变的可能,既然没有可能,何必自断前路。”

这话说的很冷很冷,隐约似乎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东瀛少女突然灿丽一笑,点点头笑道“经你如此一说,确实很是合理呢。”

她虽然顺势改了口,然而渊盖苏文反而神情警惕,他深深看了一眼她,似要看穿这个东瀛女子的内心。

可惜东瀛少女一脸灿丽,笑的又是温柔又是娇嫩,宛如邻家小妹一般清纯,让人看不透是真是假。

呼!

好半天过去之后,渊盖苏文忽然仰天吐出一口气,道“时间差不多了,你我可以动身了。”

说着当先脚下一弹,整个人顺着城中房屋的各个屋顶不断前跃,后面东瀛少女眸子晃动几下,随即也纵身跟上了渊盖苏文的方向。

两人这次又是一阵疾驰,几乎跨过了半个丸都山城,期间遭遇数次大唐玄甲铁骑充任的巡街武侯,两人皆是小心谨慎的躲闪过去。

如此足有半个时辰过去,终于前面现出了一座大宅,顺着大宅往后一看,恰是高句丽曾经的皇宫,宫墙高耸,建筑雄伟,眼前这座大宅就像是皇宫的前麓,似是仆人一般拱卫在皇宫的身边。

渊盖苏文忽然咬了咬牙,语气异样道“这里曾经是我渊盖家族的家宅,如今却被汉贼赐给了一个胆小如鼠的混账。”

东瀛少女抬眼看向大宅,一双妙目落在宅门的匾额之上,幽幽道“丸山督主府!”

“混账的督主府!”

渊盖苏文冷哼一声,突然闪身一跃上了墙头,又道“这是李云搞出的诡计,自以为可以收服人心,他把整个高句丽分成六个番号,每个番号各自建立一个督主府,然后选择一个高句丽人担任督主,美其名曰辽人自己治理辽人……”

东瀛少女也跃上墙头,闻言忍不住道“不得不说,此政甚秒,倘若推行十年八年以后,你们高句丽人怕是真会服从他的治理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渊盖苏文突然笑了,笑声虽小但却带着得意,他看了一眼东瀛少女,陡然跃下墙头,然后站在墙下招了招手,这才慢条斯理又道“今夜就让你看一看,我们高句丽人永远不会服从外人,哪怕是一个胆小如鼠的百姓,他的内心里也渴望着光复祖国。”

东瀛少女跳跃而下,眸子不由闪动几下,试探问道“你是说此处丸山督主?”

渊盖苏文负手而立,神情轻松仿佛在自家花园散步,悠悠然道“当初他只是我家一个马夫,出了名的胆小如鼠,然而李云恰恰需要胆小如鼠的高句丽人,所以他便成了高句丽六大番号的督主之一。”

两人边走边行,像是夜下闲逛,然而东瀛少女却隐约察觉一点,渊盖苏文在这座院子里走的并不悠闲,他的眼中分明含着警惕,所选的路径也全是那种僻静无人之所。

渊盖苏文似是看穿她的猜测,开口道“他虽然成了督主,居所却有汉兵,否则他一个胆小如鼠的马夫,如何能够替汉人治事办事?”

这算是解释了他为什么到了此处仍旧小心谨慎的原因。

主要是因为督主府里有着渤海的驻军。

两人悄无声息在院中行走,渐渐接近了一座房屋,此时屋中早已熄灯,隐约似有呼噜声响起,渊盖苏文淡淡一笑,走到窗户下面轻轻敲击。

咚!

咚咚!

敲击声音很有节奏。

约莫几个喘息之后,陡然听到屋里有人出声,说话之人带着颤抖,听着像是努力压抑激动,小声道“可是渊盖苏文大将军来了?”

声音说不出的尊敬。

渊盖苏文转头看向东瀛少女,他脸上现出一缕傲然神情,那仿佛是在用实际例子告诉对方,看吧,这就是我渊盖苏文埋下的伏笔。

东瀛少女果然眸子一闪,对着他展现一个灿丽微笑。

这时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露出脑袋,他缩在门口不断左右张望,小心翼翼的把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迎进屋里。

进屋之后,不等渊盖苏文开口,獐头鼠目汉子急急表态,满脸讨好道“大将军,您放心,小人生为高句丽人,死也是高句丽人,这辈子,我的心只在高句丽。”

说完不等渊盖苏文开口,再次急急又道“您吩咐的事情全已办好,并且我保证不会让汉人察觉出来。”

直到说完这一些,似乎才发现东瀛少女的存在,连忙又迟疑开声,忐忑试探道“这是……?”

渊盖苏文微微一笑,道“东瀛友国,襄助之力。”

哗!

獐头鼠目汉子似乎极其激动,脸色有种涨红充血的架势,声音颤抖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复国的力量又变大了?”

渊盖苏文略显得意。

猛然那獐头鼠目汉子眼珠一转,满脸讨好又道“大将军,这次您去不去?倘若您要去,小人有办法……”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然而渊盖苏文似乎一听便知,只见他一脸肃重,沉声道“李云的渤海开国,我渊盖苏文说什么也得凑凑热闹!”

獐头鼠目的丸都督主连忙点头。

东瀛少女一直冷眼旁观,似乎想看穿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心底。



第459章 【古代版无间道?】

渊盖苏文突然再次开口,沉声道“待到明日天亮,我会装成你的侍卫,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信心帮我骗过那些汉人?”

问出这话之后,渊盖苏文的目光直视丸山督主,仿佛两道利剑,又似静待抉择。对面丸山督主明显怔了一怔,脸上不知不觉现出为难之色。

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唯唯诺诺开口,期期艾艾道“大将军这个要求,小人怕是,怕是……”

显然他很想说一句自己没有能力,但是又害怕渊盖苏文会对他翻脸,却不知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悄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闪烁的肯定之色。

越是聪明人,越是有自信。

方才渊盖苏文刻意提出难题,分明是想试探丸山督主,而丸山督主唯唯诺诺的神情,恰恰符合了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的预期。

他俩要试探的并非丸山督主能力,而是试探丸山督主的忠心,倘若渊盖苏文才一提出要求,丸山督主立马答应可以办到,那样才需要谨慎对待,代表着丸山督主已经有了私心。

现在丸山督主的反应,切合了一个胆小如鼠的形象,虽然他成了高句丽六大番号之一的督主,然而骨子里还是那么的唯唯诺诺,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再次对视一眼,相互间悄无声息点了点头。

虽然试探的结果很成功,不过渊盖苏文仍旧不肯放弃,反而脸色猛然一冷,森森然道“你若是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到,我高句丽复国组织如何能相信你的忠诚?”

这还是一种试探策略,这次才是真正的试探能力,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是勉强可以一用,只需要观察丸山督主接下来的表情,渊盖苏文就有自信能够得出答案。

可惜他怎么也没想到,獐头鼠目的丸山督主猛然咬了咬牙,似乎鼓起勇气下定了某个决心,突然开口道“也不是办不到,主要是胆子小,其实汉人压根不怎么在意小人,甚至还曾鼓励我多多招拢人才,那位坐镇此处的大人物曾经说过,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帮我治理属地,所以我要想坐稳六大番号之一的位置,手里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小心翼翼看着渊盖苏文又道“刚才大将军说要伪装成我的侍卫,其实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很容易,汉人鼓励我招拢人才,从不过问我的私事,别说是多了一个侍卫,就是多出十个百个他们也不在意,主要是小人自己的胆子小,生怕事情败露了会被人打死。”

这确实符合一个胆小如鼠之人的情况。

然而渊盖苏文已经没心思去鄙视对方的胆小。

此时他双目明显发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丸山督主,脸上仿佛有狂喜神情,连声音都有些失了稳重,突然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汉人鼓励你拥有自己的力量?”

丸山督主似乎没听明白,直愣愣点头道“是啊,比如招拢一些侍卫,小人可以保证汉人绝不在意。”

“不是招收侍卫的问题!”渊盖苏文猛一挥手,语气隐约带着一丝急躁,他目光再次直直盯着丸山督主,很是迫切又道“我问的是,汉人允许你建立自己的力量,力量懂吗?那是军队!”

这次丸山督主似乎才恍然大悟,连忙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汉人说过,他们曾说我是渤海国主的奴才,想要当好奴才必须得把属地治理好,怎么才能治理好呢?说白了就是让高句丽人别闹事,怎么让高句丽人别闹事呢,其实就是鼓励我建立军队去欺压闹事的高句丽人……”

说着迟疑一下,紧跟着面色古怪起来,讪讪道“那位大人物很早之前就给了我这个鼓励,甚至允许我在收税之时中饱私囊,渤海那边也会专门拨下一笔巨资,用来让我圈养治理属地的打手和军队。可是小人胸无大志,一直没胆子答应。”

“好啊,哈哈哈哈!”

渊盖苏文猛然大笑,满脸都是亢奋之色,旁边东瀛少女眼珠儿转动几下,突然也笑吟吟表示自己很开心。

唯有丸山督主似乎啥都不懂,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又变得唯唯诺诺。

只见渊盖苏文大笑数声,陡然长长吐出一口气息,仿佛压抑许久,终于看到曙光,语带兴奋道“汉贼允许你建立军队治理属地,无非是想让高句丽人自相残杀,然而这却是一个天大漏洞,我们可以借这个名义隐藏军队。”

丸山督主还是唯唯诺诺,似乎他的脑子不足以思考这些大事。

渊盖苏文越说越自信,脸上渐渐现出神采飞扬,气势高涨道“你有允许招兵的权限,这个权限恰可为我所用,明面上,你对汉人宣称招收的乃是普通兵卒,暗地里,这些兵卒其实都是高句丽的复国者,你乃汉人划分的六大番号督主,至少统管高句丽六分之一的土地,所以哪怕你征召十数万兵卒,用来管辖这么大的地方也不为过……”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东瀛少女突然嘻嘻一笑,语带深意道“然而如此一来,渊盖家族的十万私兵再也不需要东躲西藏,完全可以冠冕堂皇出现在这里,甚至还要领取汉人发给的兵粮兵饷,敌人给钱给粮,养肥却是自身,果然是天赐良机,高句丽复国有望……”

渊盖苏文又是一声长笑,眉宇舒展道“岂止渊盖家族的私兵?高句丽各地复国者都有私兵。这些复国者或者拥有三五百人的兵卒,或者暗地里圈养着几千人的兵马。实力虽有大小,志向皆为一个,可惜大家为了躲避汉人的注意,相互只能隐藏在暗中默默沟通,导致军力无法成型,复国之日遥遥无期!”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又道“然而现在不同了,咱们发现了大漏洞,既然丸山这边允许建立军队,想必其它五个番号的督主也能建立军队,如此一来,所有复国者的兵力都有了明面上的遮掩,既能躲过渤海探查,又能慢慢积攒力量,倘若所有的复国力量加在一起,最少也能凑出一支三十万人的大军。到时候登高一呼,千百万高句丽人云集响应……”

把所有高句丽的复国兵力聚起来!



第460章 【都是狐狸玩聊斋】

东瀛少女眼眸流转,俏脸现出憧憬之色,似乎被高句丽复国的辉煌所吸引,所以忍不住开口赞了一声好。

但她很快转口,故作迟疑道“此事若想做到,至少有个前提,那就是其他五个番号的督主也会配合,能像眼前这位丸山督主一般帮你们隐藏兵力。”

渊盖苏文冷哼一声,语带自信道“他们都是高句丽人,骨子里岂能向着外贼?”说到一半忽然话锋一转,改口说了一个从未提及的话题,问丸山督主道“让你做的那件事,真的已经做好了吗?”

这转折有些突兀,对面獐头鼠目的丸山呆了一呆才明白,连忙点点头道“大将军放心,小人做的很隐秘。”

两人的对话让东瀛少女有些好奇,忍不住眨着眼眸做出询问装,渊盖苏文淡淡一笑,似乎压抑久了太想表现自我,施施然道“曾闻当初突厥南下中原,李云欲以咸鱼加毒坑害草原,后来因为两国缔结盟约,他的那份毒计算是半途而废……”

东瀛少女何等精明,闻言顿时脱口而出道“你要效仿李云?”

渊盖苏文傲然一哼,语气淡淡道“下毒而已,算不得高深之策,故而也谈不上效仿,无非是以牙还牙而已。”

突然看向丸山督主,沉声又道“我之所以要伪装成你的侍卫,就是要让你带我亲自去看一看,此事关系太大,不能只听你保证之词,倘若不能亲眼一见,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你已经做好了。”

丸山督主连连躬身塌腰,不断道“这不是小人的能力,而是大家一起的努力,否则怎能在汉人眼皮底下下毒,小人身为一个马夫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渊盖苏文淡淡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这时东瀛少女隐隐听出隐秘,轻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下毒又是如何下毒?”

渊盖苏文看她一眼,似在沉吟要不要如实告知,东瀛少女脸色一冷,郑重道“别忘了咱们乃是盟友,若是机密不通莫怪东瀛撤出。”

渊盖苏文迟疑一下,终于开口道“李云打下高句丽之后,做出了一份产业规划,有的地方负责种田,有的地方负责采药,有的地方发展渔猎,有的地方种植桑麻,此人口上宣称要让高句丽百姓过上好日子,其实乃是要把高句丽变成他的物产根基,但是不得不承认,此人真乃胸有丘壑的大志之才,他虽不是高句丽人,却把高句丽规划的井井有条,比如丸山这一带依山傍海,他便在此地设立了巨大的海水盐场,以前高句丽人产盐乃是用大锅猛煮,他的办法却是开辟一片海滩让太阳去晒,结果谁也没能料到,产盐之量竟然堆积如山,这些海盐乃是他的财路,恰好也是我们盯上的一个漏洞。”

东瀛少女一脸若有所思,很快有所恍悟道“当今之世,盐乃重资,哪怕是我们东瀛海国,整天住在海边却也缺盐,海国尚且缺盐,遑论偏远腹地,所以李云的盐场极其重要,坏了他的盐场很可能坏他根基。”

“不错!”

渊盖苏文傲然一笑,道“天下各国都缺盐,他的海盐必然会被争相购买,然而这些盐买回去之后呢,各国会发现他们成批成批的大量死人。”

东瀛少女眸子闪动,突然插口道“甚至就连中原大唐,以及李云的渤海和草原,这些地方也会吃他自己盐场的盐,同样也会出现成批成批的大量死人。”

渊盖苏文放声而笑。

笑声中说不出的吐气扬眉。

天下各国都中盐毒,这就是给了李云无数的死敌。中原大唐和渤海草原也中盐毒,这就是弄乱了李云的内部。

如此一内一外,世上谁能支撑的住?

而那时,高句丽就可趁乱复国也!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必须是盐场里的海盐成功下毒,所以渊盖苏文才会说关系重大,即使再怎么危险他也要亲自去看看。

东瀛少女不知为何,突然也要求自己跟去看看,那个胆小如鼠的丸山督主似乎害怕的连连发抖,然而最终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明天天亮之后,他会对外宣称招拢了一批人才,他成为高句丽六大督主已有数月之久,弄到两个侍卫跟在身边也算说的过去……

两个侍卫而已,驻守丸都山城的汉军绝对不会在意的。

……

渤海,国主府!

李云缓缓举手,将一卷纸张放在灯上点燃,火光飘摇之下,照亮他满是平静的脸。待到纸张燃尽,桌上落些灰尘,李云这才轻声开口,笑呵呵道“陛下,这便是高句丽的情况……”

旁边李世民负手而立,似在欣赏窗外的风雪,忽然皇帝悠悠开口,道“内里若是不太平,难有余力攻外事,如今高句丽乃是你的国土,也便是你的内里存着不太平。自古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切莫自以为有了准备就轻松大意!”

李云静静听完,郑重点了点头,道“陛下放心,臣筹谋已久。”

说着停了一停,目光也学李世民一般望向窗外,轻声又道“明年就要开启丝绸之路了,此乃整个汉家崛起腾飞的开端,高句丽作为丝绸之路的第一个物资供给区域,臣必须保证它能够担负起事先规划的供给能力,而想要保证这份能力,首先就得保证太平……”

太平是什么?

太平就是把所有不安定因素全都灭掉。

今日李云和皇帝之所以说话口吻十分官方,乃是因为此时屋子里还坐着一大群重臣,突然只见刘弘基抓了抓脑门,十分不愿道“俺老刘只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让俺和程知节的地盘进行交换?原本俺的封地乃是丸都山城,那可是高句丽曾经的国都所在,地方宝贝的很,结果便宜程家了。”

这番话看似抱怨看似不满,叽叽歪歪实则乃是抱屈。

然而满屋子重臣全只是呵呵冷笑,无人帮他开口说上一句公道话,唯独李世民冷冷扫他一眼,训斥道“接下来丸都山城将有几场大戏,以你的脑子你觉得自己能够玩得转吗?就算是调换程知节过去,他也只是明面上唱戏的人,真正运筹千里的乃是朕和李云,你觉得你能从飞禽传书读懂这边的指示吗?”

这几乎是直言刘弘基属于没脑子的货色。

刘弘基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陛下这事做的不地道,程知节未必便比俺老刘聪明多少。您可不要忘了,大唐有三个滚刀肉,俺老刘能和程知节并驾齐驱,说不得也是个有脑子的人。”

噗嗤!

满屋子喷笑之声。

刘弘基却习以为常,只是自顾自又道“照我看您就是偏袒,故意把最好的封地给了程家,凭什么啊,俺老刘也曾是大唐的臣。”

李世民气的面皮发鼓,猛然呵斥一声道“若是你心中真格不服,你可以不当这个王爵,朕虽然已经把渤海分给侄子,但是大唐毕竟还是渤海的主国,朕这个皇帝一旨令下,先把你的异姓王爵给撸了。”

皇帝突然发火,眼见雷霆暴怒,刘弘基哪里还敢叽歪,这货满脸讪讪垂下头去。

但他很快又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看着李云道“国主,俺心疼钱啊,您是不知道,俺老刘这几个月有多么卖力气,自从俺坐镇丸山之后,几乎没白天没黑夜的建设海水盐场,按照您给的那种神奇方子,真格晒出了雪花一般的精盐,拼死拼活干了四个月,终于堆成了几座海盐山,结果您却要放弃,故意让人去下毒,俺心疼啊,俺真的心疼,那得是多少钱啊?咱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杀了那些高句丽的货。”

李云目光看着他,静静听完他的所有抱怨,直到刘弘基再也无话可诉,李云才轻轻开口问他道“你是想提着刀子满高句丽跑,一刻不得悠闲去追杀去砍人,还是想大手一挥三军横扫,一劳永逸干掉所有的高句丽复国者?”

刘弘基砸吧砸吧嘴,忽然呲牙笑的没型没色,这货也够无耻,直接狮子大开口道“那可得先说好了,打硬仗的时候俺老刘做先锋。”

这货要争功!

但他很快又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看着李云道“国主,俺心疼钱啊,您是不知道,俺老刘这几个月有多么卖力气,自从俺坐镇丸山之后,几乎没白天没黑夜的建设海水盐场,按照您给的那种神奇方子,真格晒出了雪花一般的精盐,拼死拼活干了四个月,终于堆成了几座海盐山,结果您却要放弃,故意让人去下毒,俺心疼啊,俺真的心疼,那得是多少钱啊?咱们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杀了那些高句丽的货。”李云目光看着他,静静听完他的所有抱怨,直到刘弘基再也无话可诉,李云才轻轻开口问他道“你是想提着刀子满高句丽跑,一刻不得悠闲去追杀去砍人,还是想大手一挥三军横扫,一劳永逸干掉所有的高句丽复国者?”

刘弘基砸吧砸吧嘴,忽然呲牙笑的没型没色,这货也够无耻,直接狮子大开口道“那可得先说好了,打硬仗的时候俺老刘做先锋。”



第461章 【大唐时代,钓鱼执法】

中国有句古话,讲的很有味道……

小人乍富,挺胸凸肚。

这话什么意思呢?

鲁迅先生曾经在《二心集》里面做过最贴切的注解

“奴才一旦做了主人,是决不肯废弃‘老爷’这个称呼的,他摆的架子,恐怕比他主人还足……”

后来有好事者又给鲁迅先生的注解添加了一句,越发贴合某个时代某些老爷的可憎嘴脸,叫做‘奴才一旦干起坏事,简直比原本的老爷还要狠’。

两种解释不分伯仲,随便百度都可查到。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丸山督主却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小人得志便猖狂,别看这小子獐头鼠目唯唯诺诺,那是面对他惹不起之人的习惯性动作,比如他深夜之中独自面对渊盖苏文,始终采用躬身塌腰满脸谄笑的姿态,一则是因为渊盖苏文武力强横,二则是因为他曾为渊盖家族的马夫,武力加上原本身份的两种压制之下,等闲之辈是没胆子掀起鼓起勇气的。

但是到了外面之后,针对普通百姓之时……

丸山督主终于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嚣张跋扈!

这是次日清晨,天色方亮不久,按照昨夜密谋约定,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伪装成为他的侍卫,三人一路小心翼翼出门,却发现巡视的兵丁果然不予在意,这个发现似乎让丸山督主胆气大涨,一时之间暴露了小人得志的底细。

仿佛越是受过压迫之人越想表现自我,这小子自从出门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先是走出大门之后不久,遇到几个沿街卖菜的百姓,明明人家并未挡路,然而丸山督主却猛然发飙,二话不说,上前就打,打完之后似乎犹自不爽,赫然竟把几个百姓的菜篮子全掀翻,然后恶狠狠呲牙瞪眼放出一句话,让那些百姓以后必须给他缴纳卖菜税,否则的话见一次打一次,如果超过三次就带着兵丁去抄对方的家。

这可是高句丽的百姓……

乃是丸山督主曾经的同胞!

然而这小子欺压良善之后无比得意,带着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上多远,忽然又发现一群乞丐,此时那些乞丐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十几个人共同挤在一起借用一块破布遮风,丸山督主猛然又是大怒,冲过去挥舞马鞭一阵猛抽,那些乞丐昨夜冻的浑身僵冷,如何能够躲避突然而来的鞭子,丸山督主一阵狠毒抽打之后,竟把乞丐们借以遮风的破布撕毁,然后挨个乞丐搜身,抢走了而是来枚铜板,顿时得意洋洋十分得意,冲着乞丐们骂了几句穷鬼之后施施然离开。

这些乞丐分明也是高句丽人!

连续两次欺压百姓之后,丸山督主似乎找回了雄风,这货姿态更加嚣张,就差在脸上写一个‘坏’字,忽然眼睛猛地发亮,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前头,却原来是前边不愿的街边跪着一个高句丽少女,少女的身前空地上摆放着一具死尸。

卖身葬父这种事,并非汉人独自有,各国都有孝顺之儿女,再穷再苦都不会把父母暴尸荒野,哪怕是卖掉自身,也要将父母收殓了。

然而丸山督主却兴奋起来,口中猛然发出一阵公鸭子般的大笑,但见这货一路狂奔过去,伸手就摸向高丽少女的脸蛋,看清长相之后,越发狂笑起来,竟也不顾光天化日之下,揪着少女头发一阵猥琐,使坏之后并不温柔,反而一脸凶狠恐吓少女,他从怀里掏出十来个铜板,嘻嘻哈哈扔在了少女怀里,满脸贪婪道“拿了本督主的钱,立马去我的府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娘们,倘若敢说一个不字,先把你全家杀光,如果家里没人,那就杀你邻居,如果杀了邻居还是不听从,那就把你们村子全屠光……”

可怜那个高句丽少女哭喊求饶,换来的却是丸山督主猖狂大笑,街上一些观望的百姓长吁短叹,但却没人胆敢上前说出一句公道话。

此城百姓谁不认识丸山督主?

后面渊盖苏文和东瀛少女对视一眼,渊盖苏文猛然踏前一步就要呵斥,哪知东瀛少女急急伸手一拦,语带深意嘻嘻而笑道“别忘了咱们的身份,咱们现在是他的侍卫,主人强抢民女而已,侍卫哪有阻拦的权利?”

渊盖苏文胸口不断起伏,面上明显带着铁青之色,道“他欺负的是高句丽人!”

“吃吃!”东瀛少女又是一笑,恍若首次认识渊盖苏文一般,语带讥讽道“你可别告诉我,你生起了英雄救美之心……”

说着话锋微微一转,悠悠又道“若你不想去看盐场,现在就去把丸山杀了,你是五刀同使的大刀客,杀人之后没人能够阻你离开!”

偏偏只这一句话,渊盖苏文脸上的铁青和愤怒突然全没了,他忽然呵呵一笑,语气带着悠然,淡淡道“只是一群百姓而已,如何能跟整个民族比?欺负也就欺负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丸山能够如此欺压百姓,其实对于我们大事更有助益……”

说着也是话锋微微一转,语带自信道“汉贼建立督主番号制度就是为了治理高句丽人,而丸山如此欺压百姓正可以让汉贼越发信任他。一旦博得更多的信任,必会被赐下更多的权利,到时恰可为我所用,帮着遮掩高句丽复国大军!”

东瀛少女眸子直视渊盖苏文,好半天后突然微笑问道“但他现在正在欺负你们高句丽同胞呀……”

渊盖苏文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又重复一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东瀛少女灿然而笑,脸上却挂着讽之色。

渊盖苏文浑不在意,又是淡淡一句道“若是等你东瀛被人灭了之后,你便能够体会我现在的心思了。”

这时丸山督主施施然而来,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太嚣张,这货满脸堆起讪笑,左右窥视了两眼,然后才压低小声尴尬解释道“大将军勿怪,小人乃是习惯使然,自从当上督主以后,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去欺负百姓,若不如此,汉人不肯信任。”

渊盖苏文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不但不怪罪反而鼓励一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是他第三次这么说。

丸山督主似乎满脸惊喜,仿佛被人赐下了莫大权限一般,这货激动莫名,仿佛终于想起了正事,连忙道“大将军请随我来,咱们出城之后很快就能看见盐场。”

渊盖苏文仍旧微不可查点了点头,表面姿态伪装的像极了一个侍卫。

丸山督主越发底气高昂,满脸飞扬跋扈的大踏步而走。三人顺着大街一路出城,渐渐身影消失在城门方向。

渊盖苏文永远也不会想到,等他们离开之后城中出现的一幕,但见那些受了欺压的高句丽百姓个个咬牙切齿,有些人甚至忿忿不平的朝着地上吐口唾沫,骂骂咧咧之间,忽然叹息连连,耳听一个乞丐呜呜咽咽,摸着自己脸上被抽打的鞭痕哭道“凭什么他可以耀武扬威啊?他以前也只是个穷鬼马夫!汉人若是想找奴才,我也能当这个奴才,我保证比他更会欺压百姓,保证更能帮汉人收取税收……”

痛苦之间,语气分明带着羡慕。

羡慕而不可得,于是就产生了嫉妒和畏惧。

这似乎不是乞丐自己的心声,而是十几个百姓共同的渴望,甚至就连那满街的高句丽百姓,看向丸山督主消失的方向也是唏嘘连连,乍听之下,似是愤怒,细细一品,却是羡慕。

也就在此时,忽听街上一阵甲胄叮当,但见一队精锐的玄甲铁骑巡街而来,似乎‘忽然’发现了这里有人受到欺负……

先是一个骑士打马而来,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啼哭少女,似是心中不忍,开口劝说道“姑娘,可是有着冤屈?”

不问还好,一问那高句丽少女登时哭的更凶,凄凄惨惨,抽抽噎噎,惹得所有巡街战士全都过来,似乎都被少女的凄惨勾起同情。

终于一个战士怒哼一声,大吼道“此事不能一放而过,必须禀告程老王爷,高句丽人也是人,高句丽百姓已经是渤海的百姓,咱们国主多次严令,程老王爷数次强调,让我们善待百姓,让我们保护安民,结果咱们做到了,他们高句丽人自己没做到,兄弟们,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早就看那个丸山督主不爽了,我今天就要去程老王爷那边去告状……”

这战士似乎一腔热血,乃是个浩然正气的人,然而他的同袍却出手拉住他,纷纷苦笑劝解道“算了吧,你告不倒他的,丸山督主虽然可恨,但他却是咱们国主的奴才,整个高句丽这么大一片土地,总共也只划分了六个番号督护府,人家丸山能成为督主之一,官位等同于渤海朝堂的六部尚书,咱们只是当兵的卒子,如何能去告倒大官?”

那战士似乎一脸痛苦,悲愤再次大喊道“那我就去国主那边告状,国主他心地善良最为善待百姓,倘若他知道了丸山督主恶行,必然会剥掉这个狗贼的奴才身份。”

其他战士仿佛迟疑起来,好半天过后才语带不确定道“若是能找咱们国主告状,肯定能把丸山的恶行治罪,但是兄弟你这样做可不好,丸山若是被撸了了谁帮咱们治理此间啊,国主早就说过,高句丽需要自己治理自己,你把丸山告倒之后,谁能去当咱们国主的奴才……”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猛然满街炸营。

“我,我,我……”但听处处轰然,带着强烈兴奋,猛然那个脸上带着鞭痕的乞丐连滚带爬过来,满脸渴望的仰头看着玄甲铁骑,喘息粗重道“大人们,小人绝对是个好奴才,只要国主需要,我随时可以效忠。”

然而玄甲铁骑们却一脸慎重,好半天才叹息连连道“我等只是战士,并无推荐之权……”

唯有最初那个战士一脸坚决,猛然抽出马鞭宣誓一般道“吾立志前往渤海都城,去向咱们的国主告状,哪位百姓可敢随行,作为告状之事的证人。”

证人?

一街百姓先是微怔,陡然都反应过来此乃良机,可惜仍是那个乞丐最先开口,发疯般大叫道“我,我,我,大人,我啊,小人无缘无故被丸山用鞭子毒打,我绝对是最适合去做这个证人的人。”

“好!”

那玄甲战士似乎无比干脆,猛然弯腰一抄拎起乞丐脖子,然后马鞭狠狠一抽,坐骑嘶鸣冲刺,转眼间远处传来一句大喝,仿佛略带愧疚道“诸位同袍,对不住了,兄弟我眼里揉不进沙子,我受不了百姓被人欺压的事,此次擅离职守,整队必然受罚,但请诸位同袍担待一些,助我回归渤海去向国主告状……”

“好!”

一众玄甲铁骑似也鼓起血性,对着他背影大喊道“同袍但请前去,此处吾等撑着。”

又有一个玄甲战士跳下马来,探手入怀掏出一个消遣袋子,对那高句丽少女道“姑娘,这里有些钱,虽然不太多,但是收殓办丧足够了,这些钱你拿好了,先把你亲人的丧事给办妥。”

那高句丽少女激动大哭,猛然跪地深深拜服下去,呜呜咽咽道“将军大恩,无以为报,若是不在意小女子乃是高句丽人,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为奴为妾。”

那战士登时惊慌失措,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卒。”

然而那高句丽少女却一脸坚决,大声道“若是将军不答应,小女子宁愿不要您的钱,就让丸山那个狗贼欺辱于我吧,也好过收了您的钱财却无法报恩。”

那战士仿佛陷入纠葛之中,面色变幻似乎难以下定决断,突然他的同袍一起开口,同时给他鼓劲道“李三,男子汉做事岂能畏畏缩缩,这姑娘既然有心相托,你怎能让她失望而退,娶了吧,当媳妇,别忘了咱们国主曾经说过,高句丽人以后也是自家人。”

高句丽人也是自家人!

这仿佛是让战士下定了决断。

他猛然弯腰下去,一把抱起高句丽少女,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了,我随你一起回家,帮你举办亲人的丧事。”

那群玄甲铁骑再次同声开口,齐声道“我们也去帮忙,给你涨涨颜面。”

高句丽少女又是欢喜又是大哭。

此时貌似有个高句丽读书人恰好经过,突然满脸激动使劲挥手,大声高呼道“先是一个战士为了我们去告状,又有一个战士为了救济而娶亲,吾金不遗立志著书,必要把这两件事情写于正史,我要让所有高句丽人都知道,汉人从来没有欺压过我们,反而我们高句丽自己人,做出了滔天罪恶的无数孽行。”

满街百姓轰然叫好……

玄甲铁骑们护送着那个少女缓缓离去。

忽然一个缩在墙角的乞丐叹息出声,望着城门远处满脸羡慕道“朴大龟跟着汉人战士去告状了,如果见了国主那可就厉害了,说不定能够成为奴才,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四周突然落针可闻,人人脸上怅然若失。

……

一处屋顶,俯视而下。

程咬金一脸得意,口中发出嘿嘿的笑声,突然听到旁边冷哼一声,有人毫不客气训斥道“若是这个办法没有用,休怪老夫不给你提醒,你让老夫下令隐门配合,喊来三教九流帮你们演戏,如果事后不见奏效,老夫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说话之人是个老头,胡子花白一脸凶狠,老头此时正蹲在屋顶边缘,目光森森宛如两柄利剑。

老程笑声戛然而止,连忙擦把汗道“齐老前辈放心,本王保证有效,此番大戏连贯出场,必让高句丽人坠入彀中……”

说着停了一停,小心翼翼又道“唯有一事需要老前辈盯着,那个渊盖苏文据说已经练成了五刀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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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李云的结义兄弟!】

世间极大,诸事繁杂,当日出之处有人吃一碗早饭的时候,也许日落之地正有人在吃着晚饭,人只要活在世间,每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做着不同的事,这种情况若是搁在军事家形容,有一个专门的词汇叫做多头并进。

若是让粗懂词赋的文人形容,则叫做花开两支各表一朵……

实际上都是一个意思,说的是同一时间不同地方各自发生着某些事,恰恰世间之事有个规律,古人总结叫做无巧不成书!

当李云和李世民坐镇渤海运筹帷幄,通过一封一封的飞禽传书遥遥指挥高句丽的大戏;当渊盖苏文满腹雄心壮志,暗暗自以为有了光复高句丽的良机;当丸山督主唯唯诺诺与趾高气昂并存,一路飞扬跋扈欺负着老实人;当东瀛少女心怀异样目的,跟随着渊盖苏文一起去偷窥盐场……

在大唐西垂边境之地,同样发生着和渤海有些勾连的事情。

……

落日已下,刺骨冰寒,狂风猎猎呼啸,吹得天地一片阴沉。

苏毗琼波拼命狂奔,奋尽所有力气背着已经昏迷的范大牛,后方隐隐铁蹄声声,追兵似乎越来越近了。

一路逃亡以来,他曾几次想要丢下范大牛,一旦丢下背着的累赘,也许他能够逃出生天,然而每当这个念头响起之时,他心底便有一个青年的影子突然出现,那青年在他心中不言不笑,却让苏毗琼波生出一股子勇气,于是他死死压住抛下范大牛的想法,自始至终没有扔掉背着的同伴。

但是,他极累了,浑身力气在渐渐消失,脚下感觉越来越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刻就会累死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破风之声传来,惊的苏毗琼波背部一僵,他想也不想原地一摔……

狂奔途中原地摔倒,必然被惯性冲的连续打滚,而那破风之声则是锐利飞过,赫然是一支森森泛寒的狼牙骨箭。

“屯拉,屯拉,卖(藏语‘前面,前面,冲’的意思),他倒下了,他倒下了,抓住他,抓住他,哈哈哈哈!”

后方蹄声如雨,一群吐蕃战士的狂吼声不断传来,苏毗琼波浑身僵直,只觉得一颗心沉入谷底!

“天亡我也!”

他无限颓丧的闭上了眼睛。

刚才他为了躲避那一支狼牙利箭,狂奔途中原地摔倒打滚,虽然躲过了利箭袭击,但也摔的浑身是伤,他原本就力气衰竭,摔伤之后再也没了起来的能力,耳听追兵越来越近,他终于放弃了逃亡的努力。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猛听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响起,对他道“苏毗兄弟,不能放弃,逃,继续逃,你快点把我扔下,自己独自逃跑,只要你能逃出升天,西府赵王必然给你撑腰,就算我被吐蕃人杀死,我做鬼也要看着有人帮我报仇……”

是范大牛,是昏迷的范大牛,原来刚才苏毗琼波摔倒,重摔之下竟把昏迷的范大牛摔醒了。

他醒来之后听到追兵狂呼,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成了累赘,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忽然迸发了强烈的勇气和热血,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把将苏毗琼波从地上推起,而他自己则是重重摔回地上躺着,奋尽余力大声吼叫道“苏毗琼波兄弟,替我向王爷问好,就说我范大牛来往吐蕃和剑南五年,从来不曾给他丢过一次人,我范大牛,生,是王爷的犬马,我范大牛,死,不坠王爷的威风,啊哈哈哈,吐蕃人,来杀啊。”

狂吼之间,精神已经陷入异样的幻觉,只见他躺在地上胡乱伸手,终于摸到了地上一块石头,他死死握着那块石头,脸上现出宁死不屈的神情。

蹄声越发清晰,地面轰隆颤颤,范大牛正要挥起石头砸向自己额头,猛然感觉眼前一黑出现一个人影,却是苏毗琼波吃力弯腰,竟然死死的摁住了他的手,然后嘶哑一声咆哮,仿佛奋尽了全身力气,范大牛只觉身体腾空,他竟然再次被苏毗琼波背在了身上。

范大牛登时极怒,忍不住大吼道“苏毗兄弟,你干什么?”

苏毗琼波浑身摇晃,然而目光却充满坚毅之情,他背起范大牛之后,似乎连嘶吼的力气也没了,但他仍旧在嗓子眼里嘶哑一声,语气无比坚决道“要死,一起死,我是西府赵王的结拜兄弟,我苏毗琼波不能给结义兄弟丢人……”

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寒风中努力站直了身躯。

远处蹄声轰隆逼近,距离他们只不过三十步远,夜色清冷之下,两人甚至能看清那些吐蕃追兵脸上的狂喜和兴奋。

苏毗琼波忽然一笑,语气不知为何变得释然,淡淡道“我值十万黄金,外加二十个牧场。”

说着回头,拍了拍背上的范大牛肩膀,轻笑又道“你也不错,值五万黄金。”

范大牛一声黯叹,猛然苦涩道“是我害了你,否则不该如此,倘若不是我满腹自信,倘若我听了你的建议,那么咱们压根不会陷入埋伏,也许现在早已逃回了中原。”

苏毗琼波陡然哈哈大笑,道“这怎能怪你啊?这应该怪那些叛徒!汉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好有坏,既有我结义兄弟那种盖世英雄,也有剑南道出卖我们的那种无耻背叛,自古谋国者,成王而败寇,死便死吧,我苏毗琼波不在乎……”

语气豪放,笑声英豪,虽然他只是个吐蕃汉子,但竟也有一股万千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此时追兵已至眼前,然而他满脸都是无所畏惧,大笑之间昂然而立。

忽然眼中又现出落寞神情,伤感道“只是可惜,再也见不到我的结义好兄弟了,否则我会和他促膝长谈,告诉他无数的吐蕃趣事,我会跟他说我努力发展牧场的事,也会告诉他我带领百姓挖煤取暖的事,吐蕃高原苦寒无比,每年冬天都要冻死无数穷苦人,然而自从我带回了他发明的蜂窝煤,吐蕃百姓很少有人冻死,我的结义兄弟最为善待百姓,他听了以后必然会无比的开心……”

范大牛听他倾吐心声,一时勾起了自己的思绪,忍不住也喃喃道“我也想见见王爷,告诉王爷我的努力,这五年十年,我在范阳和剑南来回,货通两地,造福万民,我甚至奔走吐蕃高原,把汉人的生意做到了吐蕃腹地,没到一个地方,我就竖起一杆云字旗,每当有人问我来历出身,我会骄傲的告诉他们,我,范大牛,西府赵王门下,行走天下犬马!”

寒风呼啸,刺骨阴寒,然而两个落难的汉子却满腹热流,傲然站在几百个吐蕃追兵的中央。

他们浑身力气衰竭,哪怕仅仅是挺直胸膛已经无比吃力,然而他们脸上却带着无比的自豪,他们全无在意自己是不是马上就死。

那群吐蕃骑兵哈哈狂笑,口中不断发着兴奋的声音,他们终于追到了通缉者,他们可以获得天大的赏赐了。

铿锵铿锵!

一阵刀兵抽出之声。

但听吐蕃骑兵的首领仰天大笑,手中弯刀遥遥指着两人,道“苏毗琼波,你完蛋了,勿怪我们心狠,实在是你的赏金太高,禄东赞大相有令,抓到你之后直接开杀,我们并不需要带回你的尸体,只需要砍下你的头颅带回,啊哈哈哈,价值十万黄金,外带二十个牧场,苏毗琼波,你受死吧。”

说着手中弯刀一挥,恶狠狠威逼又道“临死之前,把秘方交出来,吐蕃高原离不开蜂窝煤,你必须交出汉人赵王的炉具和烟筒制作秘方。”

“哈哈哈哈!”

苏毗琼波陡然大笑,满脸嘲讽道“你们想要秘方?去找我兄弟要吧!我苏毗琼波身为王族,身上流淌着最为高贵的血,苏毗家族只有战死的英雄,从无摇尾乞怜的软蛋!来啊,叛徒们,你们看好了,这就是松赞干布和禄东赞想要的秘方……”

大笑大吼声中,猛然探手入怀,但见他双手掏出一份纸张,狂笑着急速撕成碎片,似乎是怕撕碎以后还会被人拼凑完整,竟把所有碎片全都扔进嘴里使劲咀嚼,一边咀嚼一边大笑,又道“你们便是开膛破肚,也得不到我兄弟的秘方……”

那群吐蕃战士狂怒咆哮,几柄弯刀呼啸着砍了过来。

刀光森森之间,苏毗琼波满脸平淡,他转头看了一眼范大牛,轻轻笑道“范兄弟,咱们上路喽!”

竟是一句字正腔圆的汉语。

范大牛摇摇欲坠之间,满脸都是追悔和自责,满眼流泪道“若是我听了你的话,选择从西域这边离开,那么咱们压根不会被人告密,也许现在已经见到了我家王爷。”

“哈哈哈哈!”

苏毗琼波再次大笑,语气十分释然道“我那结义兄弟曾经告诉我,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没有后悔药,自古谋国之事,无非成王败寇,生则生矣,死则死矣,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范大牛兄弟,莫要做女儿愁苦状,你是我结义兄弟的犬马,纵使死了也不能坠他威风,挺起胸膛来,咱们上路喽……”

好一个吐蕃汉子,竟也英气逼人。

那些吐蕃骑兵愤怒咆哮,几百把弯刀恶狠狠举在了空中,其中追兵首领的弯刀呼啸破风,森森然劈砍向了苏毗琼波和范大牛的身上……

……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空中猛然又响起一个破风之声。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利箭袭来,噗嗤一声脆响,赫然射中首领,同时破空而来的还有一个石块,恰好将吐蕃骑兵首领手中的弯刀一下砸断。

噗通!

中箭的吐蕃骑兵首领栽倒地下。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却是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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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纵横西域,六恶马匪】

四周山巅突然响起无数哨子声!

口哨呼啸之下,无数战马奔驰,夜色之间尘土狼烟,最少有几千个骑兵轰隆奔袭,这群骑兵并无甲胄,然而杀起人来好生疯狂,仿佛转眼之间,宛如砍瓜切菜,那几百个吐蕃骑兵甚至没能策马进行冲锋,仅仅几个喘息的功夫就被砍倒一地。

“啊哈哈哈,杀的好痛快啊!”一个粗犷汉子的声音响起,夜色中似乎很是嗜血的舔了舔嘴角。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满脸呆滞,两人相互对视一样都看出对方脸上的震惊之色。

此处乃是吐蕃高原的北部边缘,地缘上属于靠近西域一带的范畴,虽然靠近西域,但却仍属吐蕃,而吐蕃乃是当世一大强国,周边诸家除了大唐无有敢撄其锋,到底这一群突然出现的骑兵属于何方,竟敢在吐蕃的地盘上袭击吐蕃人的骑兵?

不,这不是袭击。

这分明乃是歼灭!

砍瓜切菜一般,毫无道理可讲,仿佛一群嗜血杀人的疯子,压根就没在意他们杀的是什么人。

忽然苏毗琼波脑中灵光一闪,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六恶马匪,这是六恶马匪。”

范大牛同样惊醒过来,脸上不由自主现出苍白之色。

两个汉子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苦涩意味。原本以为得救了,原来只是个无奈的惊喜。

他俩一向在吐蕃和剑南往来,偶尔也会经商达至西域,对于这一片广漠土地上的事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及时得知。

自从半年之前,西域突然出现了一股马匪,往来如风,穷凶极恶,据说人数足有两万之多,个个都是刀头舔血的嗜血疯子,首领似乎乃是六个青年公子,虽然相貌堂堂但是偏偏无恶不作,抢劫商队,冲杀部族,甚至偶尔会攻打西域小国小城,绑票那些贵族和大商贾索要赎金。

要完赎金之后,人却不会放回,反而随便一刀杀了,就那么暴尸荒野呼啸而去。

由于如此无恶不作,西域诸国闻之胆寒,又因为首领总共是六个年轻人,所以给这帮马匪称呼为六恶马匪……

遇到这群杀人疯子,从来没有活口的说法!

苏毗琼波苦涩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范大牛,苦笑道“范兄弟,看来咱们还是要上路喽!”

范大牛叹息一声,脸上倒是没有多少失望,只是道“至少没有死在那群吐蕃狗贼手里,也算是老天爷给了咱们一点照顾,虽然还是要死,但是至少不会死不瞑目。”

苏毗琼波点了点头,突然笑了起来道“说的也是,至少没有死在仇人手里,若是死在那群杀我妻杀我儿的叛徒手里,那我苏毗琼波才是真的一败涂地。”

说着陡然转头,昂首看向无数的马匪,大声道“诸位,多谢了,吾乃吐蕃苏毗琼波,谢过诸位的报仇襄助,惜之逃亡之人无有财帛,不能给诸位好汉送上谢礼,便用项上人头,送君砍之一笑。”

范大牛也踏前一步,吃力拱手行礼道“大唐西府赵王门下,行走天下犬马,吾范大牛,谢过诸位好汉,逃亡之人无有财帛,同样愿意项上人头为报,送君砍之,可做一乐。”

两个汉子视死如归,毫无一丝摇尾乞怜,都知道六恶马匪不留活口,反不如洒然面对被杀的结局。

可惜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四周的六恶马匪们竟然没有动手,不但没有动手,反而还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似乎极其亢奋,甚至有人大声欢呼起来。

耳听一个粗犷声音对着山头大喊道“几位公子,咱们摊上好事啦,这里有两个愣货,说是西府赵王的熟人,啊哈哈哈,咱们竟然不经意间救了西府赵王的熟人。”

这话分明有些深意,苏毗琼波和范大牛下意识对视一眼。

很快,不远处山头响起一阵马蹄声。夜色之下,但见六个青年公子风驰电掣而来。领头一人俊朗异常,只可惜脸上总是挂着阴沉之色,眉宇之间也有郁结,似是心中埋藏着很久的压抑。

六个青年公子转眼近前,领头那人上上下下打量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忽然口中淡淡一笑,语带深意道“既然是西府赵王的熟人,怎会不知道他的近况?这世间,西府赵王已经不在了。换而代之的,是一位诸侯国主。”

苏毗琼波一呆。

范大牛一愣。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开口,满脸惊喜道“诸侯?”

却见对面公子不再说话,反而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他们,其他五个公子同样如此,似乎目光之中有种闪闪发亮的味道。

猛听一个马匪哈哈狂喜,道“第一次,第一次啊,这肯定能算一次功劳,咱们终于建立了一次功劳……”

这话说的无头无脑,偏偏所有马匪全都狂笑起来,似乎极其开心,满脸都是兴奋。

就连那六个年轻公子,眼中分明也有努力克制的惊喜之色。

苏毗琼波身为吐蕃王族,心思玲珑高于普通之辈,他隐隐觉得今夜似乎有了转机,他感觉这群纵横西域的六恶马匪似乎有些异样。

忽然只听那个领头的公子再次开口,语气很是悠闲道“既然是那位威震天下人物的朋友,我们六恶马匪倒是有点不敢招惹了,本公子看两位朋友似在逃亡,不知你们逃亡的目的将是何方?”

苏毗琼波脑中灵光一闪,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我要去中原,去见我的结义兄弟。”

这话一出,只见所有马匪脸色一呆,然后轰然大叫,人人带着狂喜。

就连那个领头的公子也兴奋起来,语气明显有些颤抖道“你竟是渤海国主的结义兄弟……”

这个功劳太大了!

他们被渤海国主驱逐西域,毕生不准踏足中原一步,然而汉人无论多么作恶多端,骨子里都有一种故土难离的情感,所以他们临走之时,曾经跪求李云给个机会,于是渤海国主发下一言,让他们立下三千功勋方可赎罪。

赎罪完结之日,就是允许他们归回故土之年。

现在,他们救了渤海国主的一个结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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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吞云吐雾?那叫旱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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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毗琼波是谁?

范大牛又是谁?

这俩家伙全是李云的铁杆拥趸。

当初李云在范阳城建立交易中心,第一天的拍卖会可谓风起云涌,那日李云总共拍卖了五个专场,其中第一场乃是蜂窝煤和炉子烟筒制造秘方,当时有个吐蕃商贾发疯似的喊价,喊价之后却发现他竟然没有现钱。

他只有一块天然的狗头金!

那块狗头金重达十一斤四两,乃是纯天然成型的特殊黄金。

当是时,李云心存深意,于是和李世民专门演了一场戏,众目睽睽之下和吐蕃商贾结拜成了兄弟。

那商贾就是苏毗琼波!

至于范大牛,则是第一个花高价购买货物的人,虽然他当时拍得的物品只是一些剑南道山货,然而他却是第一个从范阳交易中心竞拍成功的人,并且还是封顶竞拍,有种一眼看准绝不迟疑的果决。

李云欣赏这份果决,所以也给了范大牛一个机会。他和西域的一个阿卜杜拉,同时获得李云送出的交易中心荣誉会员,并且收为门下犬马,羡慕死了无数商人。

这时代商人不管多么有钱,身份地位永远低人一等,成为犬马并非后世所谓的贬义词,而是无数商人渴望而不可得的托庇之道。

……

夜色深沉,寒风呼啸,一帮穷凶极恶的马匪亲自护送两人,清冷月光之下纵横驰骋在山林之间。

西域天气苦寒,然而地域比中原更为广阔,有大山,有高原,有沙漠,也有绿洲,有人说这里很穷,有人说这里很富,穷是因为物资不够,富则是因为物产太多。

所以穷与富之间,谁也没法下个定论,只知道自古以来的商人无不以货通西域为荣,一辈子只要跑上一趟就可以再也不用跑了。

赚饱了还跑个屁的商!

所以通过这事看来,西域应该划归于富的吧。

六恶马匪们一路呼啸,护送着两人不断狂奔,忽然月色之下出现一团黑影,影影绰绰隐藏在大山之间,那其实不是黑影,那其实是一片绿洲,因为四周都是高山,能够遮挡暴烈的风沙,又因高山之上融化雪水,流淌下来便可浇灌草木,于是形成一片天然绿洲,天气温度竟然比外面暖了好多好多。

“哈哈哈,到家了!”

马匪们狂笑声中,带着两人蜂拥而入,忽然所有人不在狂笑,甚至连喘气都变得努力压抑,似乎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人,故而才会摒气凝息特别小心。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和好奇之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这群穷凶极恶的马匪如此?

却见马匪们突然一勒缰绳,似乎连脖子都下意识的缩了一缩,陡然两人耳边响起一个声若蚊蝇的声音,竟是一个满脸凶悍的马匪在小心翼翼叮嘱他们,道“等会说话的时候有点眼力劲,一定要记住多多夸赞我们,若是能帮我们讨个功劳,兄弟们谢谢你俩八辈祖宗……”

不愧是绿林上的货色,说话都带着一股子彪呼,明明是想说句好听的,然而听到耳中却觉得扎耳朵,果然是天生杀人盈野刀头舔血,让他们说好听的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但是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却不敢面带嘲讽,反而郑重其事各自点了点头,沉声答应道“诸位好汉们放心,救命之恩毕生不忘。”

“哈哈,那就成了!”马匪们很是惊喜,似乎竟连胆气也比刚进绿洲的时候大了一些。

于是众人再次打马而行,奔着绿洲的中心方向继续前进,只不过这次不敢纵马狂奔,而是像月下漫步一样慢慢悠悠。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因为身上有伤,对于这种缓慢骑马的方式特别渴望,两人至此才终于腾出精力,准备好好观察这个隐藏在山谷之中的小绿洲。

哪知目光才一打量,好巧不巧恰恰看到一道人影,那人影足得八尺有余,绝对是个魁伟高大的汉子,可惜随着慢慢走近,才看清那已经不是汉子,乃是一个满脸刀疤的老人,年龄也许已经六七十岁了。

两人下意识又对视一眼,同时在心中暗暗道“这老人年轻之时必然是个壮汉,也许是个更为穷凶极恶的马匪,看他满脸刀疤狰狞,也不知打过多少次劫,可惜世上时光催人老,再怎么凶悍的马匪也有老弱一天,虽然他身高八尺有余,但是现在已经垂垂老矣了,唉,只是一个老人。”

心里这样想着,口中忍不住就叹息出声,甚至处于同情,说了一句可惜。

结果几个马匪一脸呆滞,好半天之后才愣愣开口道“你们在可惜什么?你们在同情那位老人?”

苏毗琼波点了点头,有感而发道“是啊,正是同情这位老先生,看他身材魁伟高大,年轻之时必是一位好汉,可惜岁月时光催人老,再怎么英雄也有落寞一天,您们看看这位老人,他倚在树干上仰望月色,您们再看看他的眼神,那岂不是在感伤自己逝去的岁月……”

一众马匪面面相觑,人人脸上带着古怪,尤其领头的六个青年公子,脸上更是挂着一众努力憋屈的啼笑皆非。

足足好半天之后,才有一个马匪小声咳嗽一下,低低暗示道“这是我们的大老大,曾经一巴掌拍死了一头西域雄狮,雄狮你们见过吧,就是咱们中原传说中的倪俊,那玩意体格如牛,力量比之山中猛虎更烈,然而我们的大老大仅仅一个巴掌,就把一头西域雄狮打的脑浆迸裂……”

苏毗琼波身子一僵,旁边的范大牛也怔了一怔,两人下意识再对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脱口而出,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倘若是很久以前的事,那等于是老人年轻之时的刚猛,虽然令人震撼,但却不算特别震撼。

可惜的是,马匪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头,回答道“一个月之前……”

两人同时呆住,脸上现出震骇之色。

一个月前,老人仅仅一掌拍死了一头西域雄狮?

他们刚才却感慨出声,叹息世上时光催人老!

这脸打的啪啪响。

两人愣愣转头,再次看向那个老人,忽然看到老人举起一根长长的杆子,凑在嘴边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口中长长吐出一道白烟。

两人登时震惊,同时道“吞云吐雾?”

结果马匪满脸古怪,仿佛在看两个二傻子般道“屁的吞云吐雾,那个叫做旱烟,据说乃是渤海国主制作的宝贝,专门送给他的大师伯消遣时光的……”

这话解释了旱烟的来历,却让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听出另一层意思,两个人也不知是第几次对视一眼,几乎再次同时脱口而出道“大师伯?”

马匪嘿嘿两声,分明有些悻悻道“如果不是渤海国主的大师伯,世上有谁能压得住我们这些悍匪?”

吧嗒,吧嗒!

只见那老人又抽了几口,月色下慢悠悠吞吐的白气,苏毗琼波忽然脸色一肃,郑重开口道“我要下马过去,拜见这位长辈,他既然是渤海国主的大师伯,那么也就是我苏毗琼波的大师伯……”

马匪们都是一怔,谁也没想到这个吐蕃人竟然这么懂礼节,不过领头一个青年公子却摆了摆手,轻轻道“算了,不要去打搅,老爷子不喜过问俗世,你朝着他的方向拱一拱手就行了。眼看天色已经很晚,咱们先去拜见老大才是正理。”

苏毗琼波迟疑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从善如流,但他并没有按照年轻公子所说的那般拱一拱手,而是跳下马背站到地上,然后仔细整理一番衣衫,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依足了中原汉家的晚辈拜见长辈礼仪。

自始至终,那老人丝毫未动,直到苏毗琼波磕完九个响头,老人才慢悠悠吐出一口烟气,淡淡赞了一声道“不错!”

仅仅两个字!

马匪们却满脸狂喜!

领头的六个青年公子鼓起勇气,远远恭敬喊了一声道“翟大爷爷,这是渤海国主的结拜兄弟,因被吐蕃骑兵追杀,恰被我们巧巧救下……”

说着停了一停,迟疑片刻再鼓勇气道“为了救下他们两个,我们和吐蕃骑兵好一场厮杀,损失了十几个好手,受伤的也有一百多人。翟大爷爷,您看此事当如何……?”

语气带着讨好,忐忑间似乎带着试探。

可惜老人没做任何答复,只是淡淡又道“老夫没心思管理这些琐事。”

领头的青年公子有些不太甘心,小心翼翼又问道“那您能不能给个允许,让我们去向老大回禀这件事?”

老人摆了摆手,靠在一颗树干继续吞云吐雾,似乎没有表态,然而青年公子却一脸狂喜。

那些马匪同样满脸狂喜,喘息之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走,翟大爷爷允可了。”青年公子一声令下,压低声音道“趁着时间还未太晚,咱们赶紧去拜见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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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马匪头子,宝儿姐】

一个马匪突然策马上前,一把将苏毗琼波从地上拎起来,然而所有马匪再次打马前行,绕过老人的地方继续往里走。

马速仍是极慢,好半天才走了一两百步远,前方隐隐出现一片树林,月色下似乎有着几栋小房子。

几栋房子边缘,似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像是少女,看年龄约莫也就十五岁左右,另外一个则是男子,看年龄应有三十岁的样子。

苏毗琼波极其尊重汉家礼仪,早早的便开始询问一众马匪道“那位好汉便是你们老大了么?想不到竟然是个穿着儒服的书生!难怪诸位好汉能够纵横西域,原来是因为首领乃是个运筹帷幄的能人!”

结果马匪们脸色再次古怪起来。

苏毗琼波呆了一呆,隐约便醒悟自己方才猜测有错,他愣愣看向山林那边,目光落在那个少女身上,语气也变得古怪起来,怔怔道“难道这位才是?”

语气迟疑,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哪知一众马匪们却同时点头,就连六个青年公子也郑重点头。

苏毗琼波目瞪口呆,旁边的范大牛也瞠目结舌,两人愣愣看着那个少女,随即又看向那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好奇道“这位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五岁吧?怎么竟能成为诸位的领头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所有人脸色全变,只听一个马匪声音带着惊恐,颤颤发声道“你可不要害我们,你怎能说她只有十五岁?”

另一个马匪速度更快,直接伸手死死捂住苏毗琼波的嘴,这才满脸冒汗道“记住了,不准说她只有十五岁,要说她十六岁,懂了么?否则她发起火来,我们所有人又要倒霉,你是渤海国主的结拜兄弟,她即便发火也不会找你发,但是我们可就惨了,也许七八天躺着下不来床,苏毗兄弟,求求你嘴上留情啊……”

可怜两个满脸凶悍的马匪,这一刻眼中全是惊恐害怕。

苏毗琼波连忙点头,心中却生气无比怪异之感。但他自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想要转移话题缓和气氛,于是目光看向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故意语带恭敬道“敢问那位文质彬彬的书生是谁?看年龄应该是你们大姐头的长辈吧?”

结果这话一出,马匪们又是一脸古怪。

足足好半天之后,才听一人很是小声开口道“那是我们大姐头的师侄,你等会万万不可以说错话,我们大姐头什么都好,就是对于辈分这种事特别在意,一旦有人惹毛了她,那两把菜刀可不是好说话的。”

两把菜刀?

苏毗琼波犯了迷糊。

这时众人慢慢行走,已经极为接近那片山林,也就是这个时候,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又发现一件震惊的事,但见那片山林边缘,额外还堆着一座小山,月色之下,闪耀辉煌,竟是刺眼夺目的黄金白银,还有琳琅满目的宝石玛瑙,数之不尽的各种宝贝,就那么随意堆在了地上。

由于实在太多,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估计全都是六恶马匪的战果,也不知他们掠夺了多少西域人……”

苏毗琼波乃是吐蕃贵族,望着那座宝贝堆成的小山默然无语,旁边范大牛乃是商贾精英,已经开始习惯性推算那座宝贝小山的价值。

众人更加接近那片山林。

终于,很近了。

一众马匪们突然整齐划一,全体用手一勒坐骑缰绳,然后只见六个青年翻身下马,站在远远的位置小心翼翼道“大姐头,我们有事禀告。”

砰!

一声脆响!

嗖!

一道白光。

那白光一闪而过,速度宛如暗夜里流星飞逝的白虹,陡然木屑漫天飞扬,炸碎仿佛满天花雨。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相顾骇然,两人都看清了是那少女一刀劈炸了木桩,劈炸木桩其实并不出奇,真正吓人的乃是那木桩的质地。

那分明乃是西域沙漠特产的胡杨,三千年生产才能碗口粗细,质地硬比精铁,斧劈刀砍纹丝不动。

然而那少女仅仅一刀,碗口粗细的坚硬胡杨就被劈炸了。

不是劈断,而是劈炸,整根木桩炸成无数木屑,飞飞扬扬仿佛雨点一般。

这得是何等的刚猛刀法,才能劈出如此威猛的劲道?

马匪们明显脸色泛寒,六个青年似乎也胆寒万分,领头那个公子急急开口解释,略带惊恐道“大姐头,莫先发火,我们不是故意前来打搅,而是的的确确有着重事,翟大爷爷已经允可,否则岂敢深夜打搅您?”

说着停了一停,紧跟着急急又补充道“我们救了两个人,都和您的师兄有关系,一个叫苏毗琼波,一个叫做范大牛,一个是您师兄的结拜兄弟,一个是您师兄的门下犬马,他俩被吐蕃骑兵追杀,将要杀死的时候被我们救了……”

这番解释语速极快,虽然极快但却诉说清晰,可见这个青年公子非比常人,绝对是个极富能力的精英人物。

“过来吧!”

终于,那少女淡淡开了口,仅仅三个字,语气古井无波。

虽然她同意了,但是一众马匪却没有上前,只有六个青年公子翻身下马,带着苏毗琼波和范大牛走了过去。

这时候才发现,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脸上似乎挂着苦笑,而那个少女则是一脸冷厉,仿佛刚刚冲着男子发了一通火。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同时抱拳行礼,郑重开口道“吾等受难之人,谢过大姐头的恩典。”

虽然救人的是六恶马匪,然而少女却是马匪头头,所以要谢过对方恩典,此事并非胡乱攀迎。

哪知少女脚下微微一晃,整个身躯瞬间让过了苏毗琼波的礼仪,她只接受了范大牛的行礼,却躲过了苏毗琼波的行礼,微笑道“你是我师兄的结拜兄弟,咱们之间可以同辈相称,所以你不需要如此恭谨,就当朋友一般说话便可……”

然后又看向范大牛,脸色却已变为严肃,道“你是我师兄门下犬马,所以在我面前也算仆人,你的礼仪我受了,等会将有赏赐给你。”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少女果然是个无比重视辈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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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古往今来第一艰难差事】

也就在这时,只听少女微笑又道“我叫宝儿,是我师兄唯一的师妹,至于这个愁眉苦脸的家伙,他的名字叫做崔谈笑……”

说到这里小脸又变得严肃起来,再次道“他身份乃是渤海第九真传,算是我的门下小师侄,我师兄给他赐号谈笑,原本是让他像个书生一般谈笑风生,可惜你们看看这个家伙,每天只知道在我面前愁眉苦脸,别说是谈笑风生,连句叽叽歪歪都不敢,等你们去往渤海的时候正好把他带回去,免得杵在我这里碍人眼…”

苏毗琼波和范大牛不知如何接话。

只是看到那个中年书生果然满脸苦笑,语气讪讪讨饶道“宝儿师姑,您可抬抬手吧,师侄若是被您赶回去,怕是会被我师父一巴掌给拍死,他心疼您远赴西域,专门派我过来侍候您,这是师侄的任务,您可千万不要让我失职。”

然后只见少女颜色迸发璀璨亮光,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欢喜起来,道“你刚才说我什么?你说你师父心疼我?”

“我的老天爷啊……”

中年书生仰脸望天,很是无奈道“小师姑,这话您问过很无数次了吧,每次您都故意赶我走,然后逼迫师侄如此求饶。”

苏毗琼波心中一闪,脑中陡然出现一个念头,暗暗道“看来这个宝儿大姐头,她喜欢我的那位结拜兄弟……”

范大牛同样脑中闪现念头,暗暗道“原来她喜欢我家家主,那我可得重新行礼了,刚才那个礼仪不够尊重,须得重新行上一个拜见女主的礼。”

他却不知道,他若是行了拜见女主人的礼仪之后,从此将会抱上一根大粗腿,永远都会得到眼前少女的庇护。

宝儿最想看到别人把她当做李云的红颜知己。

而非师妹!

更不是师徒。

……

宝儿明显开心起来,一张小脸终于不再严肃,她朝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席地而坐。

这应该是要聊天的意思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乖乖听话,不管是六个青年公子,还是身为师侄的崔谈笑,大家一起围坐成圈,个个脸上带着一抹谨慎。

不远处另有几个马匪遥遥观望,很快小心翼翼抱着一堆木柴过来,这些木柴全是劈好的柴火,不多会功夫已经燃起一堆熊熊篝火。

火浪袭人,温暖如春,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只觉热意铺面而来,两人不由自主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连续多日的逃亡,至此终于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此时已是深夜子时,搁在后世约为点的样子,虽然西域寒风刚猛,然而这处山谷却是绿洲,尽管温度仍然很低,但却不至于让人冻的受不了,如今再点燃这么一堆熊熊篝火,更加让人感觉到温暖如春。

那几个马匪搬来木柴点燃之后,很快又去搬弄另外一些东西,转眼间疾步而来,赫然抬着一头猎物,上面血水不断滴答,显然刚刚剥好不久,苏毗琼波和范大牛常年待在吐蕃,一眼就认出这是吐蕃和西域特有的野物黄羊,此物最为适合整体烤炙,烤熟之后的味道堪称诱人无比,两人多日不曾好好进食,喉咙里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但见几个马匪满脸讨好,小心翼翼对着崔谈笑问道“崔先生,要不要烤一只?这野味刚猎不久,正适合您拿出来招待客人。”

崔谈笑没做声,只是看了一眼宝儿。

却见宝儿一张小脸不知为何突然挂着伤感,喃喃出声道“这种黄羊很是美味,可惜师兄他从未吃过……”

不知不觉,语气变得肃杀起来,似乎因为她的情绪不佳,四周的气温陡然也低了很多,隐约竟有寒风刮起,吹得篝火动摇西歪。

苏毗琼波心中大骇,满脸震惊看着眼前少女,此女莫非是神仙不成,竟能让周围环境随她心意变幻。

他还只是心中震骇,马匪们则是一脸惊恐,就连崔谈笑都是满脸恐慌,急急开口道“小师姑,别烦恼,此事其实很容易办,求您千万不要烦恼……”

说着猛然一指苏毗琼波,想了一想似乎感觉指一下不够有力,于是一把将苏毗琼波拉到身边,大声道“苏毗琼波先生此次落难,他肯定要去渤海见我师尊,小师姑可以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带上几只黄羊给我师尊捎过去,如此一来,完美解决,哪怕师尊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尝到西域这边的美味黄羊……”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紧跟着急急又补充一句道“最主要的是,这是小师姑特意给他带过去的心意。”

宝儿的小脸突然便暖阳了起来。

四周的肃杀寒风似乎也变得小了。

众人全都长出一口气,各自小心翼翼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宝儿忽然目光看向苏毗琼波,一脸微笑问道“苏毗先生可否辛苦一些,帮我师兄捎去几只特产黄羊?”

“让我捎带黄羊?”

苏毗琼波心中不由苦笑。

此地乃是西域边陲,距离渤海少说也得五千里,即便是骑马赶路,沿途也得风尘仆仆,如果再让他驱赶几只黄羊,怕是其中的艰辛难以预料。

若是死物也就罢了,偏偏听众人的意思乃是带着活物过去,究其原因竟然只有一个,无非是眼前这位少女想让他的结拜兄弟吃口新鲜野味而已。

这种艰难差事,怕是古往今来找不出几个。

但他不敢开口拒绝,他看到众人都在朝他不断打眼色,甚至旁边范大牛身为李云的门下犬马,此时脸上更是现出一抹无可推辞的坚毅之色,既然众意如归,苏毗琼波岂能傻到得罪一票人,他只得郑重点头,神情无比肃重道“宝儿姑娘放心,苏毗琼波保证不辱使命,不管你让我捎带几只黄羊,我必然把它们完好无损带到渤海去!”

呼!

马匪们明显长出一口气。

就连崔谈笑似也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马匪们抬起那只剥好的黄羊架在篝火上,烈火熊熊燃烧,不断翻转野味,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四周渐渐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肉香。

而宝儿却一直静静坐着,也不知小小心思又在琢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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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各种宝物随意送】

待到油脂兹拉冒响,黄羊已经变得外焦里嫩,场中香气越发浓郁,馋的众人都在喉咙里吞咽一口唾沫。

嗖!

忽然只觉一股罡风,夜间似有白虹炸起,等到睁眼仔细打量之时,却见黄羊已经被人削成了十五六块,每块足有十多斤重,热气腾腾喷着浓香。

两把菜刀,静静插在肉块上!

苏毗琼波清晰的看见,那是两把普普通通的菜刀,月光和篝火照耀之下,却似乎有种说不出森光……

他隐约想起不久前一众马匪说的话,说是他们的大姐头手中菜刀不好说话,现在终于明白,果然很是了得,方才仅仅是一道白虹炸起,瞬间就把一只两百多斤的黄羊切割完成,这得是何等迅捷的武功,怕是他那位天生神力的结拜兄弟也比之不上。

原来并不是菜刀不好说话,而是使用菜刀的功夫太过骇人。

难怪这群穷凶极恶的六恶马匪会被一个少女给压服。

这恐怕乃是打出来的威风和地位……

宝儿姐!

苏毗琼波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却见少女一脸温和,突然又冲着他微微一笑,道“苏毗先生一路奔波,怕是多日不曾好好进食了吧,这只黄羊烤的还算不错,若是不够吃的话再让他们继续烤。”

“够了够了!”

苏毗琼波连连开声,急急感谢道“落难之人能得活命,已经算是上苍额外开眼,饥劳之下又有美食送上眼前,苏毗琼波心中简直百感莫名……”

宝儿看他一眼,赞扬道“想不到你身为吐蕃贵族,竟能把汉家语言说的这般利落。”

苏毗琼波猛然站起,以手抚胸大声说道“我的结拜兄弟乃是汉人英雄,我作为他的兄弟岂能一点汉礼都不懂?那会丢了他的颜面,世人必将唾弃于我。”

宝儿果然很是满意,点点头道“你很不错,配得上和我师兄结拜。”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忽然又道“可惜我师兄只允许我在西域历练,并未允许我前往更为苦寒的吐蕃高原,否则我倒是可以走上一遭,去把你的那些吐蕃仇家全都杀了。”

这话让苏毗琼波满心激动,几乎按捺不住就想开口请求。

哪知崔谈笑突然咳嗽几声,对他拱拱手道“苏毗师叔,莫要打乱我家师尊的安排……”

言语点到为止,但却隐含深意。

至于为什么称呼他为师叔,乃是因为他和李云结拜兄弟。只听崔谈笑淡淡又道“虽然宝儿小师姑武功超绝,但是我师尊并未让她前往吐蕃,苏毗师叔您可要记住了,我师尊非常疼爱这位小师姑……”

这次暗示,更为明显了。

宝儿如果去了吐蕃,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那么李云绝对会爆发,那是谁也无法承担的后果。

苏毗琼波心里一凛,连忙将报仇的念头打消。

崔谈笑点了点头,拱手向他表示谢意。苏毗琼波苦笑一声,同样拱手向对方表示惭愧,哪知崔谈笑闪身让开,满脸带笑道“苏毗师叔莫要害我,宝儿师姑最为注重辈分,您再她的面前向我拱手,岂不是想让小师姑揍我一顿?”

这话半是调侃半是逗趣,众人全都随声附和轻笑起来。

宝儿似乎情绪也很不错,竟然亲自指了指黄羊烤肉示意众人去吃,而她自己却小脸仰望星空,隐约像是又在琢磨什么事情。

她这个样子,弄得众人心里又是七上八下,幸好宝儿很快低头,忽然小脸带笑道“既然要给师兄捎去礼物,顺带着也给别的人捎带一些吧。”

这话让苏毗琼波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这位性格古怪的少女又有什么任务交给他。

却见宝儿站起身来,抬脚走向山林边缘的那座宝贝小山,众人不敢在原地坐着,连忙也都起身随了过去。

月光和篝火之下,眼前的宝山闪耀光华,但见无数琳琅满目的宝物随意扔着,任谁看了都有一种喘息粗重的渴望感觉。

宝儿慢慢弯腰下去,似在宝物里面挑挑拣拣,她挑拣的十分仔细,小脸分明带着一抹肃然,足足半炷香过去之后,才见她从无数宝物之中抓起一样东西,却是一块磨盘大小的天然美玉,浑然一体说不出的宝气流光。

宝儿笑了一笑,道“这东西还不错,应该配得上阿瑶姐姐。”

崔谈笑见多识广,连忙小声介绍道“此物产自和田,乃是羊脂级别的暖玉,小师姑果然法眼厉害,一下就选中了这块绝世宝物。”

宝儿又是一笑,很是满意道“阿瑶姐姐应该快要生养了,这块暖玉正好给她暖身体。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就可把此玉雕琢一张小床,暖玉温润,养护小孩。另外再砸碎一些小块,雕琢一些小配饰作为玩具,想必阿瑶姐姐的孩子会很喜欢,如此便算是我的一番心意送到了。”

苏毗琼波咕嘟一声咽口唾沫。

老天爷,这少女手笔太大了一点吧。

一块浑然天成的绝世宝玉,竟要雕琢成为一张小床,用途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小孩子睡个觉,还要砸碎一下小块雕琢,仅仅是为了雕成玩具给小孩子玩……

咚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绝世美玉被宝儿放在地上。

然后只见少女再次弯腰下去,又在宝物之山里面继续挑拣,这次似乎挑拣的时间稍为短上一些,很快从宝物之中拿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刀鞘,只听宝儿道“这把刀鞘也不错,应该合适程处雪使用。”

崔谈笑连忙开口,继续解释道“此物来自大月氏,名字叫做七宝刀鞘,乃是彼国皇族之物,算得上是一样绝佳宝贝。程二师娘巾帼不让须眉,见了这把刀鞘必然特别喜欢。”

宝儿顺手把七宝刀鞘放在地上,恰好摆在那块磨盘大小的和田宝玉旁边。

然后,她继续挑拣。

这次似乎又用了好久,终于才从琳琅满目的物件之中选出一物,却原来乃是一卷华美无比的织毯,上面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各色花纹。

只听宝儿笑嘻嘻道“玲珑姐姐估计也要生了,就用这个毯子给她当礼物吧。她是草原突厥的金刀可汗,应该会喜欢这种异域风情的物件。”

说着看向崔谈笑,似乎要让师侄解释这件东西的来历。

崔谈笑果然不愧是饱学儒生,仅仅打眼一看就能分辨来历,连忙道“此物出自楼兰,号称西尼雅毯,乃是采用羚羊细绒作为主料,中间掺杂无数金丝银线织造而成,一尺西尼雅毯,需要两个女子织造半年”

这次似乎又用了好久,终于才从琳琅满目的物件之中选出一物,却原来乃是一卷华美无比的织毯,上面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各色花纹。只听宝儿笑嘻嘻道“玲珑姐姐估计也要生了,就用这个毯子给她当礼物吧。她是草原突厥的金刀可汗,应该会喜欢这种异域风情的物件。”

说着看向崔谈笑,似乎要让师侄解释这件东西的来历。

崔谈笑果然不愧是饱学儒生,仅仅打眼一看就能分辨来历,连忙道“此物出自楼兰,号称西尼雅毯,乃是采用羚羊细绒作为主料,中间掺杂无数金丝银线织造而成,一尺西尼雅毯,需要两个女子织造半年”

这次似乎又用了好久,终于才从琳琅满目的物件之中选出一物,却原来乃是一卷华美无比的织毯,上面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各色花纹。只听宝儿笑嘻嘻道“玲珑姐姐估计也要生了,就用这个毯子给她当礼物吧。她是草原突厥的金刀可汗,应该会喜欢这种异域风情的物件。”

说着看向崔谈笑,似乎要让师侄解释这件东西的来历。

崔谈笑果然不愧是饱学儒生,仅仅打眼一看就能分辨来历,连忙道“此物出自楼兰,号称西尼雅毯,乃是采用羚羊细绒作为主料,中间掺杂无数金丝银线织造而成,一尺西尼雅毯,需要两个女子织造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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