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村 - xp1024.com
《大唐第一村》


第十八章:大哥威武灭外敌

刚刚修完公厕,现在又急着建设泡菜坊,而且二爷那边的制陶坊也雇了不少村民帮忙。

每天接近三百个馒头的供应量,让席云飞感觉压力山大,一天的口粮就是一袋五十斤装的面粉,要知道,面粉一斤36元,死贵死贵的,一天就是180元的出账,稳稳的流水账。

家里的面粉早就已经消耗一空,下午趁着村里没他什么事儿,便拉着大哥席君买又佯装跑了一趟县城,回来的时候拉着一车面粉,一共500斤,十袋。

这一趟出去花了1800元,心疼得席云飞眼泪都快掉下来。

点开光幕看了一眼,心又冷了半截。

户主:席云飞

余额:6125元

自己的存款缩水严重,看来是要搞点东西出来赚一下外快,毕竟自己现在一直憋在山沟沟里发育,还没有真正的将步子迈出去。

比如:镜子?仿真宝石?银锭······好像都能换来不少好东西,不过,风险不可控啊。

兄弟俩一个拉车,一个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无聊的观察着山林的风景。

下沟村位置其实挺好的,刚好夹在泾阳县和长安城之间,不过往南去长安要跨越百十米宽的渭水(黄河第一大分支),如今突厥颉利可汗带兵驻守在泾阳北,村民们都乖乖在村子里躲着不敢出来营生,所以渭水摆渡的船家也没了生意。

而且听说现在朝廷跟突厥正在谈判,一个不好,说不定明天突厥人就会长驱直入,三十万大军直逼大唐国都长安城。

席云飞偷偷将一本小册子藏在怀里,这是他花了20元买的《大唐编年史》。

“今天是八月十八,李世民登基第九天,八月二十四突厥会开始攻伐,第一步是进攻高陵,不过却被尉迟恭拦住了,嗯????”

席云飞一念及此,急忙又将怀里另一本小册子拿出来,这是一本《中国地图》。

“泾阳······高陵······果然,两个县下面被大河拦住了去路,难怪二爷说只有小股突厥兵南下到各个村子掠夺抓壮丁,看来是他们大军下不来,打算造船?”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手机地图,长安东北面有一条渭河拦着,而到了泾阳县渭水却一分为三,三条分支横梗东西,所以突厥为了尽快南下,才选择攻下泾阳隔壁的高陵,因为高陵到长安只有一条渭水拦着。)

“现在看来,泾阳以南这一片其实是安全的,因为这三条河流犹如天堑,拦住了突厥大军······”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呃!”

席云飞急忙将手上的地图收起来,抬头一看,才发现兄弟二人正停在一个山坡下面,这是一个大陡坡,大哥席君买就是再牛逼也不可能一个人拉着装有五百斤粮食的板车往上跑。

“嘿嘿嘿,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看个小人书,我来推我来推。”

村子到泾阳县这段路是村民们走出来的山道,翻山越岭的,别说平路没几段,席云飞觉得这条路就特么跟过山车没什么区别,基本都是在上山和下山的路上。

兄弟二人好不容易将车子推上坡顶,本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没成想这坡上竟然已经有了人。

大哥席君买神情戒备的瞄了那几人一眼,脸色不甚好看。

而席云飞此时已经在光幕上筛选任何能够让他活下来的商品,最主要是枪械买不起,不然非买一把ak47把面前的几个大胡子突突了不可。

“@¥……@%#¥……@#¥%&”对面四人也发现了他们兄弟。

“我去你大爷,真特么不经说,刚刚还想着这片地界儿肯定很安全,没想到就碰上了正主。”

席云飞偷偷买了一把钛合金短刀400元整,握在裤兜里,手心狂冒汗。

两人刚刚走上山坡,不曾想坡顶的青石平台上,竟然坐着几个袒胸露乳的大胡子,看他们身边的马,还有马背上满满的包袱,席云飞心慌中又有几丝期待。

“一、二、三······哥,一共四个突厥蛮子,你有把握吗?”

席云飞凑近大哥身后,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

席君买伸手紧了紧腰间的开山刀,回头给了席云飞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在席云飞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抽出刀子迎头朝那四个突厥人走去。

“#%¥……¥*%……*@#¥”显然是骂人的话,反正咱也听不懂,就不翻译了。

那四个突厥人见席君买竟然拿着刀子对着他们走来,瞬间炸毛,从马背上抽出长刀对着兄弟二人怒目而视,差点没吓死躲在板车后面的席云飞,主要是对面四人身强体壮,自己如今这具身子只有十四岁,根本打不过他们任何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席云飞不知所措的档口。

大哥提着刀身子一晃,这个画面席云飞很熟悉,大哥第一次弹自己脑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

哧~

只听到一声利刃划过布匹的割裂声响起,席云飞再抬头时,对面为首的一个大胡子已经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一脸惊恐的看着大哥。

“@%……¥%@#¥%”

其他三个大胡子见同伴被杀,皆是面露惊疑之色,他们南下各个村落掠夺,从来没有碰到过敢还手的大唐人,更别提像席君买这样主动出手的了。

“@¥#%@¥%”

对面又是一阵叽里呱啦,席云飞刚要为大哥欢呼,却看到对面有两人竟然提着弓箭快速后退到林子里,另一个张牙舞爪,提着刀直接朝大哥扑上来。

席云飞虽然心慌害怕,但脑子却是清醒的,突厥人善弓马,这可不是开玩笑。

“哥,别让他们进林子,不然我们死定了。”席云飞急忙朝席君买大声喊道。

席君买侧身闪过对面挥来的迎头一刀,手中开山刀就好像平时在院子里胡乱挥舞一般,看不到刀影,只是在席云飞话音刚落的瞬间,空气中一股血腥喷涌,接着就看到一个毛球咕噜噜滚到席云飞面前。

“呕~~~呕~~~~”

席云飞虽然最近胆子肥了一些,但第一次看到刚刚落地的人头,却还是受不了这种骇人的刺激,双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狂吐。

大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事,才抬头朝林子那两人看去。

不过,却不等那两人弯弓搭箭,大哥身子微伏,再次展现那日登山寻找席云飞的轻功手段。

十几步的距离,顷刻抵达。

那两个大胡子急忙抬弓要射,却是已经晚了。

哧哧两声,瞬间秒杀。

第十九章:余额暴涨乐翻天

“呕······我,我不行了,胃快要翻过来了,哥,赶紧处理了,咱们回家吧,这里都是血腥味,我受不了。”

席云飞拿着一瓶矿泉水狂灌自己,企图用清水掩盖满嘴的酸气。

刚刚那颗人头的震撼依旧萦绕心头,只要一闭眼就好像跟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上一般,让席云飞冷汗直冒。

大哥席君买没好气的甩了一个白眼过来,费力的独自将四具尸体丢进灌木丛里,回头却对着那四匹驮满货物的战马发呆,眼里即有丝丝火热,也有深深的忌惮。

“哥?咋啦,咱们赶紧走啊,把马缰系在车头,有它们拉车,咱们也能轻松一点不是!”

席云飞走上前来,伸手抚摸着其中一匹高壮的枣红色大马,笑得直咧嘴。

大哥席君买闻言一怔,转头诧异的看了眼席云飞,道:“你的意思······咱们把这马拉回去?”

“呃?”席云飞愣了愣,疑惑的看了眼大哥,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啊,不拉回去不是浪费了嘛,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突厥战马啊,咱们村别说没有马,连头拉磨的骡子都没有,难道你要丢这里喂野兽?”

席君买眉心微蹙,伸手在一匹纯黑色的马儿头上摸了摸,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转头看向席云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喜欢,就是怕给村子招来祸端。”

“祸端?”席云飞先是一顿,接着了然的说道:“哥,你就听我的吧,把它们带回去,咱们守得住的,而且突厥人······呃,反正听我的,带回去准没错。”

席云飞想说突厥南下这事儿,再过一段时间自然会被解决,历史上争议颇多的渭水之盟后,大唐得以休养生息,盛世将临啊。

席君买还有犹豫,转头看了眼灌木丛,那里四具尸体还在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沙土,想来强烈的血腥味也快要引来饥饿的野兽,替他们毁尸灭迹。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行,听你的,咱们走。”

“嘿嘿。”

见大哥好像下定了什么大决心一般,席云飞不由得好笑。不过他心情是真的好,因为刚刚开始,光幕就一直在闪烁。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5725元

【发现含杂质黄金21两,可回收,金额210000元】

(备注:初唐一两具体是多少克,说法不一,作者干脆按一两50克,考究党不必深究了。)

“21两黄金就是1050克,后世足金999的黄金一克在三百七八十左右,不过古代工艺不行,黄金杂质太多,所以是按照一克200元回收的吗?”

席云飞掂了掂手里的一个绣花锦囊,里面是从四个突厥大胡子身上搜来的金子。与金子一起的还有七十两银子,奇怪的是没有铜钱,不过仔细一想,铜钱一贯就八九斤,也才与一两银子等价,估计这四个大胡子也懒得拿吧。

虽然银子莫名的不在回收的清单里,让席云飞心中有点小不爽,但想想也就释然了,要知道后世的银价可是非常便宜的,自己原本还想倒卖大量银锭赚差价来着。

趁着大哥席君买在系马缰,席云飞伸手在光幕上轻轻一点。

【回收】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15725元

“哇咔咔咔!!!!”

看着瞬间暴涨21万的余额,席云飞掩不住心中的激动,直接怪笑出声。

大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提着那个放黄金的袋子傻笑,当下也是莞尔。

除了席云飞厚着脸皮贪墨的那21两黄金以外,自己背上的包袱里,还有七十两银子。

出来一趟,碰上突厥人是个意外,但是两兄弟也因此赚翻了。

四匹马就不可用金钱来衡量,席云飞那里21两黄金也不说,自己背上的七十两银子就已经足够一家四口过上富足的生活还有余。

虽然心中有点忐忑,但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

席君买纵身一跃跳上那匹黑马,手上拉着其他三匹马的缰绳,脸上始终挂着笑。

回家的路途,兄弟俩心情大好,席云飞直接买了一瓶大哥最爱的二锅头,两兄弟一人一口轮换喝着,心里都美滋滋的。

······

眼看就要到家。

“二郎,你比我聪明,既然你让我把马带回来,那你可想好应付的托词了吗?”

大哥喝了一口酒,回头对坐在板车上的席云飞问道。

席云飞背靠在米面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点了点头,道:“一会儿回去就说咱们把捕鱼的网卖了一件,那渔网是钱滚钱的好营生,想来应该没人会怀疑它的价值。”

“呃,那渔网不是还挂在院子里?”大哥皱眉。

“你这话说的,咱也没说那渔网就一件啊!”

“······,好吧,希望村里人别有太多想法。”

席云飞不以为然,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指望着自己吃饭,再说天高皇帝远,谁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馒头不想吃了?鱼汤不想喝了?

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心里想想,倒是没说出来,生怕大哥觉得自己薄凉。

有了四匹马儿拉车,回家的路程省了一半时间,太阳还没落山,两人就抵达了村口。

大老远的,就看到村民们提着木棍、扁担、镰刀之类的农具站在东丘上,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席云飞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是来夹道欢迎自己的呢。倒是大哥席君买急忙跳下马来,朝东丘上的众人大喊道:“大爷、二爷,别扔石头,是我们。”

东丘上,三妹听到大哥的声音,急忙挣脱刘氏的怀抱,拖着小怪兽套装那条绿油油的小尾巴跑到人群跟前,笑着朝站在车顶的席云飞喊道:“大哥,二哥······”

小丫头身后,田大爷和乔二爷将手里的扁担放下,面面相觑。

“这两个家伙去哪里弄的大马?吓劳资一跳,我还以为是突厥蛮子又来了呢。”

“不知道,现下兵荒马乱的,没准是跑丢了的战马吧。”

这时,六叔走了上来,看了眼远处正朝他们招手的席云飞,笑着说道:“二郎如今的手段不是我们能揣度的,那渔网就不说,就是那蒸饼的秘方,只要拿到县里卖给大酒楼,换几匹马回来也不是没可能。”

田大爷和二爷相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想起席云飞这些日子的变化,二老心下稍安。二爷看着坡下的两兄弟,欣慰的扬起了嘴角,直接弯腰抱起正在挥手的小怪兽,笑着朝坡下走去。

第二十章:躁动的村民

“大郎、二郎,你们这?”

近看这四匹大马,二爷依旧震惊,才半天不见,这席家兄弟俩竟然牵回了四匹高头大马,要知道这么壮硕的马儿,他也只有上次突厥人进村的时候才见过。

看着迎面围过来的村民们,大哥席君买直接把席云飞推了出来,自己则从二爷怀里抱过大喊大叫着要骑马的三妹,将小丫头放到马背上,亲自为她当马夫。

席云飞无语,小丫头喊着要骑马,本来他是想要亲自带着三妹去撒泼的,没想到大哥这么不讲义气。

“呵呵,二爷,还有诸位,我兄弟俩刚刚回村,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要不咱们去我家里坐坐?”席云飞朝二爷眨了眨眼。

“哦······是是是,二郎跑一趟县城不容易,咱们都别拦着,大家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二爷不傻,席云飞的意思他懂,人多嘴杂的道理他也懂。

一旁村里几个老人都是眼神活络的家伙,特别是田大川和王老六,两人都得了席云飞的好处,自然是要出来帮忙说话的。

有他们带头,围观的村民也渐渐散去。

席云飞让大山和大宝牵着剩下的三匹马去喂食,又在一众长辈的帮助下,把面粉推回了家里。

院子里,席云飞刚刚坐下,几个老一辈的村民就齐刷刷的朝他看来。

一旁刘氏抬头没好气的白了这些人一眼,总感觉自己的儿子被这些老男人欺负了,不过碍于身份,无奈又低头继续烧水煮茶。

席云飞看了眼众人,见他们欲言又止,心道不行,不能给他们提问的机会,自己必须主动出击,占据主导地位,轻轻咳了一声,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六叔身上。

“六叔,咱们村现在有多少人在你手底下做事儿?”

六叔闻言一怔,怎么好端端提起自己,不过还是应道:“目前是十五人,因为有经验的人就我一个,我也不敢多线开工,只能先修围墙,再去挖工坊的地基。”

席云飞点了点头,现在六叔修的是泡菜坊,十五个帮工,加上六叔一人,也才十六个人,相比于村子里近两百号人口,十分之一都不到。

“二爷呢,制陶组现在加上您和大山有多少人?”

“我们这里人就多了些,总共是二十六人,昨晚因为急着赶工,我又招了六个。”

席云飞闻言笑着说道:“二爷可要多教几个好手出来,往后制陶组要做的事情可是非常多,我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

其他人听到席云飞这么说,都是羡慕的看向二爷,包括二爷自己也是一惊,急忙问道:“烧完泡菜罐,二郎还有生意给我做不成?”

席云飞笑而不语,他还有好多想法要实践,再说了,二爷把大山的老婆本都拿出来向自己报恩,自己可还没有回礼呢。

二爷见席云飞不说话,虽然心中急的发痒,但还是忍了下来,他相信席云飞不会无的放矢。

席云飞又将视线落在田大爷身上,还没开口,老头儿自己主动说道:“我这里简单,摘菜,洗菜,切菜,五个人绰绰有余。”

席云飞听完点了点头,心算了一番,道:“六叔那里十六人,二爷这里二十六人,大爷您这里是五人,总共也才四十七人,加上大宝和丑娘,勉强算五十吧。可是咱们村却还有很多人饿着肚子。”

众人闻言脸色一黯。

席云飞从一旁的蒸笼里拿出一个馒头来。

悠悠说道:“我打算出资建几个工坊,里面无论帮工还是长工,全部都优先聘请咱们村子里的人,这样大家也能有个吃饭的营生,我呢,也能托大家的福,赚点小钱。”

“开工坊?”六叔以前经常在县里走动,对这个词汇不陌生。

席云飞点头笑道:“不错,我要确保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工坊里工作,不为别的,最起码这样他们能够凭借劳动养活家里人。”

田大爷以前也经常去县里买菜,多少了解一些,闻言问道:“可如今村里不是老人就是幼童,可用的力气人也都是妇人居多,她们去工坊上工?合适吗?”

田大爷话音刚落,一旁煮茶的刘氏不干了:“有什么不合适的,都在自己村里干活,平时下地耕田也没见你们男人说半句不合适。”

“呃······”众人尴尬的看了眼捂嘴偷笑的席云飞,最后二爷拍板:“二郎的想法可行,靠咱自己双手劳作所得来养家,这本就是天经地义,我支持。”

六叔几人也点头应下,肚子都填不饱,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席云飞呵呵一笑,环视了一圈,最后正色道:“如果大家都同意,那,我就要定个章程。”

众人见席云飞突然变得严肃,心中讶异这孩子果然长大了,不由得也正襟危坐了几分。就连一旁煮茶的刘氏都不自觉多看了席云飞几眼,心中还有点小骄傲。

“先说工程队,六叔这里,我一天给你六个馒头半条鱼,七天领一罐盐,一个月再有一斛大米的待遇,聘请您当工程队的队长,当然,材料费另算,不知道您愿意嘛?”

“嘶······”

众人闻言一惊,王老六更是激动的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碗,转头看了眼旁边那一车子的面粉,想起自己以前在县里一年到头也赚不到这么多粮食,最后感激的点头应道:“二郎看得起我,六叔也不会给你丢脸的。”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田大川:“田大爷,咱们之间的合作方式······这样吧,我从您这里买菜。择菜、洗菜的工作您就不要管了,只管摘菜卖给我,我照市价给您算钱。”

“不用洗?不用切?也不用晒?”田大川确认道。

“不错,这些工序以后都会在泡菜坊完成,因为工序有特定的要求,所以您以后只要负责把菜摘下来,再送到泡菜坊就行,价格就按市价,如何?”

席云飞想了很久,以后自己也要种菜,田大爷虽然是个好手,但是他毕竟也有自己的菜园子,一个当惯了老板的人来给自己打工······想想还是算了,这个时候确定上下级的关系肯定不妥,还是先以甲乙方的关系运营吧。

果然,田大爷闻言一喜,急忙点头应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我保证把地里最鲜嫩的菜摘来卖你,呵呵呵。”

见二人答应得爽快,席云飞心里也高兴,转头看向一旁满脸急切的二爷,哈哈道:“至于我和二爷嘛,不知道二爷的制陶坊接不接受我单方面的注资······”

······

······

户主:席云飞

余额:215725元

这一晚,整个下沟村彻夜难眠,席云飞开办工坊大量招工的消息,彻底掩盖了那四匹马儿的风头,成为下沟村第一头条。

而走出席云飞家的几个老头,也忘了他们上门的初衷。

第二十一章:全村总动员

隔日一早。

东丘顶上,艳阳高照。

席云飞站在正中的青石板上,看着四周围成一圈的村民们镇定自若。

“各位大都是云飞的长辈,废话我不多说,想必几位叔伯已经都通知到位了。”

顿了顿,见下面的村民个个面露喜色,席云飞继续道:“木兰溪那边需要十个人,四个负责捕鱼,最好是有把子力气的,六个负责制作鱼干,需要有点厨艺,外加一个组长负责监督。”

席云飞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举手,这是早先规定好的,有事举手,禁止喧哗。

席云飞满意的看向举手的众人,人很多,他伸手朝就近的一人点去:“花婶你说。”

那妇人高兴的越众而出,红着脸问道:“二郎莫怪,婶子就是问问,这工钱???”

席云飞点了点头,知道她们最关心的还是工钱,也就是福利待遇问题。

示意花婶归队,席云飞笑着喊道:“管事的话,一天六个馒头半条鱼,七天一罐盐,一个月再有一斛大米······”

“哗~~~”

席云飞还没说完话,下面的人就囔囔了起来,其中好多村民都急忙看向刘氏,想从刘氏那里确定席云飞这个承诺的真实性。当看到刘氏一脸淡定的模样后,众人又是一番惊叫讨论。

要知道这待遇很是可观啊,六个馒头相当于三文钱,半条鱼差不多也是三文钱,更不要说还有七天一罐盐,一个月一斛大米,这些加起来已经接近五百文钱了,相当于县里一个跑堂伙计儿的月薪还多些。

席云飞伸手制止了大家的喧哗,其实这点东西在他看来还算少的,毕竟这是管事级别的日常待遇,他还没说年终福利和奖金呢。

“各位安静,刚刚说的是管事的待遇,一般雇员肯定没有这么好,不过一天五个馒头,四个人分一条鱼,盐和大米则是减半,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干?”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席云飞话音刚落,便有一大堆人急忙举手欢呼,花婶更是顾不得其他,直接就要上来报名。

田大爷和乔二爷见状急忙站了出来,怒目瞪了花婶一眼,二爷说道:“诸位,二郎的心意,你们该是知道,咱们下沟村遭了大难,恰好二郎有了奇遇,肯拿出来接济咱们,所以大家不要急,先听二郎把话说完。”

两个老头的威严还是很足的,村民们闻言都安静了下来,只是抬头激动的看着青石板上的席云飞,等他的下文。

席云飞尴尬的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么一点点待遇就能打动这些人,无语的看了眼几乎眼睛喷火的花婶,笑道:“这样吧,我听我娘说过,花婶的厨艺不错,制作鱼干刚好需要这样的手艺,所以,木兰溪鱼干坊这里,管事就由花婶担任。”

“什么?”村民惊讶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呵呵一笑,接着道:“先任命一个月,期间大家共同考察,如果花婶做得好,就继续任职管事,做不好,那不好意思,只能换人了,怎么样花婶,您愿意吗?”

“······”

台下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席云飞选人这么随意,就因为母亲刘氏一句话,组长的人选就给了花婶。

倒是花婶感激的朝刘氏看了一眼,见刘氏朝自己颔首微笑,才抬头保证道:“二郎放心,婶子其他的不会,捕鱼,晒鱼干这两样,婶子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那好,除了您这个管事以外,您还要组织十个帮工,待遇就按照我刚刚说好的,人找齐了,您就到大宝那里报备一声,我们还要做个登记好按时给大家发工钱。”

花婶闻言急忙点头:“好好好,那我这就去找人,嘻嘻嘻。”

“呵呵,不急,您这只是其一,我这还有三处工事要人呢。”

拦下花婶,席云飞抬头继续说道:“工程队的队长就定老六叔了,他那边的帮工待遇跟鱼干坊一般,六叔您多担待,稍后我要登记大家的信息,您这边人不少,要记录清楚。”

台下六叔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今后他的业务很繁忙,除了泡菜坊,还有鱼干坊、食堂,完了还要准备给席云飞盖楼,几乎这一两个月是停不下来的。

搞定六叔,席云飞又朝田大川看去:“田大爷,泡菜坊您负责的是菜源,按我们现在的招工情况,您一天最少要保证五十罐泡菜的用量,因为咱们是买卖关系,所以您只能自己招人了。”

田大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二郎给了我老头子这天大的馅饼,我老头子感恩还来不及,其他的不说,馒头和鱼要卖一些给我老头子,嗯······最好是直接折菜价。”

“呵呵,这个简单,如何交易,我们稍后再聊,肯定是不会让您吃亏的。”

席云飞说完,最后转向涨红了脸的二爷这里,先是看了眼大山,最后才说道:“制陶坊以后我也是半个掌柜,二爷这里的待遇与其他工坊一样,另外制陶坊不再招临时的帮工,而是直接招收长工,不管有活没活,工人每个月的待遇都会照给,所以不要闲人,只要有手艺的。”

“啥?长工?每个月都有饭吃?”

村民们又是一番沸腾,席云飞伸手压了压,见没什么用,便继续说道:“有意向到制陶坊干活的,可以稍后去找二爷那里报名,一切福利和待遇二爷都会告知大家的。”

说完,席云飞直接跳下青石板,抱起满头大汗的三妹直接走出人群。

母亲刘氏和大哥席君买见状直接跟了上去,随行的,还有大山、大宝、丑娘三人。

几人走下东丘,大宝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二郎,我不会算学啊,我就会写几个字,比你哥也多不了多少。”

席云飞眉心微蹙,没好气的说道:“那我能怎么办,我和我哥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三个,难道你想撂挑子?”

“呃。”大宝尴尬的看了眼席君买,委屈的说道:“我这不是怕坏了你的营生嘛,人家县里管账的可都是老学究,我就是······”

席云飞直接一瞪眼,看了眼同样心头踹踹的大山和丑娘,道:“你们就放心吧,有我教你们,难道你们还怕学不到算账的本事吗?”

三人相视一眼,大山木讷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但是态度已经很坚决。

丑娘伸手在大宝的腰间一捏,白了他一眼,才对席云飞重重点了个头。

席云飞满意的笑了笑,回头又对母亲刘氏说道:“娘,泡菜坊毕竟涉及到关键的泡菜秘方,虽然我不怕被人学了去,但是为防万一,您还是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为好。”

刘氏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可是泡菜坊的管事,抬头看了眼这个对她委以重任的宝贝儿子,急忙转身往山顶人群跑去,她可还没招到半个人咧,怎么能让儿子失望呢。

第二十二章:大唐人爱吃蒜

几个工坊同时开工建设,原本死气沉沉的村子瞬间活了过来,大清早的,村子里就有人提着锄头和扁担三三两两相约去上工。

人最重要的还是有口饭吃,有份活干,只有那些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人才会天天杞人忧天。

多线开工的下沟村到处人声鼎沸,因为席云飞的号召,如今基本家家都有人出来打工,每天都能领到几个馒头带回家,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虽然很多人家刚刚死了男人,但生活还要继续,家里还有老小要养育,生活从来不会让你原地踏步,顾影自怜。

昨晚统计了一番。

花婶带领的鱼干坊招募了十个村妇,有老有少,但干活都很用心;

六叔负责的工程队扩招到三十人,健妇居多,好在都是能吃苦的农家女;

田大爷为了确保供应量,也自费聘请了五个人来帮忙择菜送菜,还要继续种菜;

二爷那边的制陶坊因为需要手艺,目前只有八个长工,但短工也找了十人帮衬,其中有五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打算让他们跟着学手艺,算是第一批学徒工;

母亲刘氏负责的泡菜坊更是一下子招募了十五人,当然,都是人尽其用,洗菜、晾晒、腌渍,这是按照流水线作业招募的人数。

丑娘负责所有帮工的伙食,也雇佣了五个老妪来帮忙和面、烧火、煮鱼汤,因为吃饭的人数太多,六叔那边不得不分出十个人来,先在东丘上盖了一个大食堂。

而主管后勤的大山和大宝则负责统计每天的粮食消耗和对账。

忙碌的下沟村,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作着。

至于席云飞······此时正躺在自家院子里思考着泡菜坊第一批商品该主打什么菜品。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七八天,感觉蔬菜种类还是蛮多的,特别是口味较重的蔬菜,如芹菜、韭菜、葱、姜、蒜、花椒等等,好像大唐人顿顿都离不开这几样。

而且自己随便在村子里绕一圈,基本家家户户的后院都种满了这几种菜。

当然,还有菘菜和萝卜,这两种菜基本可以当主食来吃,倒是原本应该很常见的豆芽,却是一根也没见到,想来豆子都被突厥人抢了去,才没了发豆芽的原材料。

席云飞记得曾经在网络上看过一篇趣闻。

唐人吃菜离不开蒜,吃鱼要拌蒜,吃肉也要有蒜。

人们把蒜加工成蒜齑或蒜酱,吃肉的时候蘸着吃,全唐诗里就有:“蒸豚搵蒜酱,炙鸭点椒盐”的说法,当然这里的椒盐指的分别是胡椒和食盐。

而大唐人还喜欢用橙子和橙丝调味,吃鱼的时候就放很多橙子酱,嗯······想来应该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有点类似于糖醋鲤鱼。

呃,差点忘了,大唐朝禁止吃鲤鱼,咳咳咳。

胡思乱想了半天,席云飞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安排泡菜坊的工作,最后无奈买了一本《舔狗必学的1008道菜》50元整。

按照目录翻到泡菜那一页,看了十几分钟,站起身来,重重吐了口气。

“你大爷,原来光是泡个菜就有这么多讲究啊?”

席云飞惊出一身冷汗,本来以为所有泡菜都可以泡着等入冬再拿出来卖,现在一看才知道,泡菜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除非添加防腐剂。

“还好,还好没有随随便便就开工,不然不等突厥人退走,我这批泡菜不得折在自己手上亏死?!!”

席云飞将手里的食谱合上,先是对着老天恭敬一礼,才继续翻开读了起来。

泡菜,只是一个大类,如果按照腌渍的时限作为参考标准,其实还可以将泡菜分为很多种。

其一:洗澡泡菜(腌渍时间24小时以内)。

洗澡泡菜也就是我们常见的“肆川泡菜”,洗澡泡菜四个字非常形象的形容了这种泡菜腌渍的时间非常短,随泡随吃,如果腌渍的时间长了会变酸,泡菜种类繁多,就不一一赘述了。

其二:下饭菜(腌渍时间在3—10天左右,冷鲜条件下可以更长一些)。

最好的例子就是棒子国最喜欢的辣白菜,腌渍简单,基本过个两三天就可以吃,所以才会成为棒子国的最爱,因为很入味,还可以拿来当做菜时的辅料使用。

其三:深水菜(腌渍时间在10—30天)。

深水菜很容易理解,就是适合在泡菜水里面长时间浸泡的。例如:酸黄瓜、榨菜、海带丝。基本你能在超市买到的包装类泡菜都是这种类型,还记得chi进去和la出来都一样的金针菇吗?嘿嘿嘿······

其四:糖蒜(40天,或者以上)。

大蒜属于辛热食物,用白醋加白糖的方式浸泡,蒜的辣味会减轻,辛热味儿也会变得柔和。而且这道菜具有预防流感、防止伤口感染、治疗感染性疾病和驱虫的功效。

不得不说,看到这里,席云飞心动了,因为糖蒜他自己就非常喜欢吃。

想法刚刚冒出来。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15675元

【农家手工腌渍糖蒜2斤:25元】

“买。”席云飞想都不想就点了购买。

余额减去零头,刚好215650元,看着也舒服。

手中一罐糖蒜瞬间出现,席云飞不由自主的嘴里泛酸,口水狂涌。

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糖蒜独有的蒜香味,席云飞拿起一颗就咬下:“啧啧啧,美滴很。”

“啊咧咧???二哥你在偷吃什么咧?”

刚吃一口糖蒜,身后三妹狡猾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小丫头今天一身凹凸曼的打扮也非常可爱,随行的还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小丫头,不过相比三妹,这个丫头明显营养不良了许多。

席云飞将手里咬了一口的糖蒜递给三妹,另外拿了一颗完整的递给那个小丫头:“你就是如慧经常提起的丫丫吧?”

三妹接过糖蒜咬了一口,眼睛一眯,还以为她不喜欢,没想到咀嚼了几下,一颗糖蒜就被她吞了下去。

“二哥,这就是丫丫,我的好朋友哦。”三妹这丫头一面介绍,一面还不忘盯着席云飞手里的那罐糖蒜流口水。

席云飞没好气的重新拿出一颗,掰了几粒蒜瓣给她,嘱咐道:“这东西虽好,但不能吃太多,特别是小孩子。”

小丫头兴奋的接过糖蒜,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转头拉着那个叫丫丫的小姑娘,便又咯咯咯的跑出去玩了。

看着两个小丫头离去的背影,席云飞没好气的笑了笑,伸手又拿起一颗蒜吃了起来。

“这糖蒜腌渍得不错,要是我们也能腌渍出这种水平的糖蒜,想来应该不缺买家。”

说干就干,席云飞将塑料罐里的糖蒜倒进一个陶碗里,随手将塑料罐丢进火炉销毁,便拖着人字拖朝东丘跑去。

第二十三章:蛮子进村

东丘之上,在建的大食堂选址在公厕对面,坡顶对角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席云飞的影响,如今的下沟村村民愈发的重视起个人卫生,一些后世常见的生活习惯也开始讲究起来。

平时没上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衣服虽然都是补丁,但是却绝不允许沾上一点污渍。

坡顶的空地上,母亲刘氏和几个泡菜坊的雇员正在坡顶晾晒洗切好的青菜,其中大多是萝卜和菘菜,因为这两种菜好养活,田大爷那边的存量也最多。

席云飞拿着糖蒜说明来意后,不止是刘氏喜欢上了糖蒜的美味,其他村民也纷纷表示家里的蒜多得吃不完,要是泡菜坊需要,尽管可以去挖来,一分钱也不要席云飞的。

不过为了顾全自己的承诺,席云飞还是打算让田大爷去收货,反正他就是自己的货源,当然,是在自己还没有开荒种菜之前。

免费都不要,席云飞这个决定,收获了村民的好感,古人重信守诺,这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决定泡菜坊的第一样商品为糖蒜后,席云飞便要开始准备腌渍糖蒜的配料,其中白醋和糖是最关键的两种调味料,其他基本都可以在村子里找到倒是不急。

“看来要跟大哥再跑一趟山沟沟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好运碰上几个突厥蛮子。”

席云飞晃悠悠的朝家里走去,院子里大哥席君买还在练武,日以继夜,不曾中断。

等大哥收功,席云飞才走上去说明来意,要大哥再配合自己跑一趟,这戏该演还是要演的。

不料还没开口,院子外一阵急切的跑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来人是大山和大宝。

两人一看到席云飞兄弟俩,便开口喊道:“大郎、二郎,不好了,突厥人又来了,这次人更多,有十几个,都骑着大马。”

······

盏茶之前,就在席云飞看着大哥席君买练武的档口。

下沟村北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越过大宝家后面的小山坡,入目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森林。

突厥颉利可汗此次南下野心勃勃,但不得不说,他要不是怕极了新皇帝李世民,估计也不会带着二十万人长驱直入,要知道他这是异地作战,乃是兵行险着。

隋末唐初,突厥势力趁机得到壮大,东突厥极端强盛,“控弦且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契丹、室韦、吐谷浑、高昌皆役属于突厥;窦建德、薛举、刘武周、梁师都、李轨、王世充等割据势力也臣属于突厥。

东突厥劼利可汗想当拓跋道武帝第二、入主中原,可是却多次不能如愿。

伟大的大唐人,一面抵御突厥来犯,一面消灭众多割据势力,斩断了臣属于突厥的割据势力使突厥的力量被削弱,粉碎了突厥想入主中原的企图,保卫了华夏文明。

而这其中,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居功至伟,带着一众猛将南征北战,最终打怕了突厥人,也统一了前朝的土地。

但谁都知道,李世民的脚步不会停下,当个皇子尚且已经恐怖如斯,那当了皇帝呢?颉利可汗不敢想,所以他决定破釜沉舟,来要一个承诺,或者说,是来逼出一个承诺。

玄武门之变,大唐所有勇将齐聚神都长安,边境守将无力,才使得颉利可汗大军得以趁边防空虚长驱直入。

但大军到了泾阳却无法前进寸步,几次派出前军探路,皆被大唐人活捉或者剿灭,再加上中原地形不同于草原平坦,二十万大军竟是直接失去了优势。

如今为了收集足够大军食用的粮草,颉利可汗不得不怂恿兵士自行掠夺,虽然仍旧有可能被唐军发现,但小规模的游击骑兵,在偌大的泾阳县却依旧如蝗虫过境,让泾阳周边的村落如堕阿鼻地狱。

此时下沟村北侧二里地不到,一队刚刚准备南下掠夺的突厥骑兵停在一处空地休整。

这一队骑兵有十六人,因为天气炎热,几乎所有人都将衣物脱去,只留着一条裤子穿在身上,每个人脸上都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

空地一旁的青石之上,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他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胡子虽多,但显然都用心刮过,衣服也敞开着,但却不失风度,反而有几分后世明星硬汉的潇洒气质。

“阿里奇,你的马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躁动不安,难不成被什么虫子咬了?”青年刚刚一直盯着空地旁绑在树上的一匹马观察,见马儿有异常,忍不住抬头朝一旁的高壮大汉问道。

那大汉满脸络腮胡,闻言朝自己的坐骑看去,先是一怔,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一路都是追风带着我们南下,要说异常······会不会它发现了黑风的踪迹?”

“你是说阿鲁的坐骑黑风?可能吗,阿鲁说不定已经死了,他的爱马说不定已经落入唐狗的手中。”青年眉心微蹙。

络腮胡阿里奇不确定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追风和黑风是一母同胎的两兄弟,如果不是因为黑风,追风不可能如此躁动。”

就在这时。

咴咴咴~

那匹绑在树干上的马突然人立而起,脖子用力一挣,竟是直接拉断了树干,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快速朝南跑去。

马主人阿里奇见状顾不得回应青年的疑问,从一旁抢过一匹同伴的马,便挥鞭追了上去。

青年站起身来疑惑的看了眼南方,晴朗的天空中,竟然隐约看到了几缕炊烟。

“不好。”青年脸色一紧,拉过自己的坐骑一跃而上,大喊道:“勇士们快快赶上,前方说不定有唐狗埋伏阿里奇。”

几里地不远,快马加鞭,也只是盏茶功夫。

当十几骑突厥骑兵跨入下沟村地界的时候,那匹名为追风的烈马正与一匹浑身黑色的高头大马亲昵的摩擦着脖颈。

“一个村子?”青年赶着马儿追上停在村口的阿里奇。

络腮胡阿里奇此时也是眉心微蹙,不敢前进分毫,因为这个村子给他的感觉太诡异。

这里的村民并没有如往常见到的那些村民一样惊惧恐慌,反而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而就在自己抵达村口的时候,他们不但没有害怕,还提着棍棒和农具,自发的围了上来。

第二十五章:下沟村马场

突突一时爽,一直突突一直爽。

uzi标配弹夹能装25颗子弹,席云飞买了两个弹夹,直接当场给突突没了,等他回过神来时,对面十六个突厥人,包括那个趾高气昂的二货王子,已经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光了?”

席云飞看了眼四散飞逃的骏马们,马上一个人都没有,人应该是都摔下马死翘翘了无疑。

回头看向大哥席君买,还有一众村民。

“呃。你们这是干嘛?别这么看着我好不好。”

村民们目光都定格在席云飞手里的uzi上,席云飞愣了愣,随即哈哈的将枪对准村民,扣了几下扳机,吓得村民们四散飞逃,场中只有大哥席君买和母亲刘氏还在原地。

“一群煞笔,没子弹了你们怕什么?”席云飞无语的将枪丢给大哥,看了眼对面尸横遍野的突厥人,有心想去摸尸,可是又怕自己会做噩梦。

“哥,你去摸摸,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要是有金子啊,玉石之类的好东西,都给我留着,我有用。”席云飞拍了拍大哥的手臂,嘿嘿说道。

席君买没有理会他,而是把玩着手里的uzi:“这是什么暗器,怎么这么厉害?”

旁边,村民们去而复返,六叔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席君买手里的枪,好奇的感叹道:“这暗器比弩威力大,还可以连射,倒是······倒是厉害得紧。”

席云飞心中无语,暗道自己又要编故事了。抬头看了眼大山和大宝,先说道:“山哥,大宝,你们先去摸摸,摸出来的东西都统一装在袋子里交给我,我有用。”

大山和大宝相视一眼,两人同时看了眼席君买手里的uzi,最后点了点头,跑着便去摸尸了,经此一役,他们对席云飞是越发的信服。

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大哥手里的uzi拿了过来,解释道:“这枪······呃,就是暗器是我在外面偶然得到的,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子弹就这么点,刚刚都用了,如今这东西没了子弹就跟石头一样,没卵用。”

说完直接将枪管凉了一些的uzi别在腰上,嘴上说没用,行动却完全相反。

村民们面面相觑,二爷和六叔相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不过心中都惊叹不已。席云飞有了这个杀人手段,以后在这下沟村怕是要横着走。

果然,村民们看向席云飞的眼神竟然莫名的带着些许敬畏,这是弱者对强者的屈从,发自人的本性,偏偏以物质为转移。

母亲刘氏将场中的变化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有了计较。

席云飞懒得多说,推了一把大哥,道:“哥,先带人将那些马牵回来,那可都是钱,我刚刚射击的时候特意留了心,马应该都没受伤。”

“马?”席君买闻言一怔,接着眼里一丝精光闪过,抬头看去。刚刚因为枪声惊吓,那些马都跑出了几百步远,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村子外围的大树下望着死了一地的原主人发呆。

二爷和六叔等几个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彼此点了点头,二爷越众而出,朝席云飞说道:“二······二郎,要不,你先带孩子们回村休息,我们去牵马,保证一匹不少,都给你拉回家里去,呵呵。”

席云飞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看向躲在村民中间瑟瑟发抖的三妹等十几个孩子,刚刚的画面别说是孩子们受不了,自己到现在都不敢去看那些布满弹孔的尸体。

五十发子弹,十六个人,除却一两颗射歪的,其他四十几颗都命中了目标,主要是对面十六个人太集中了,他们都围在那个青年身旁保护他,自己特么想射歪都难啊。

走到三妹面前,将脸色苍白的小丫头抱了起来,摸了摸她头顶的凹凸曼头套,道:“如慧这是怎么了?不要二哥抱抱了吗?”

三妹毕竟还小,经不起席云飞言语激将,摇了摇头,道:“二哥刚刚好可怕,不过如慧已经不怕了,他们都是坏人,就是他们把二哥带走的,如慧不喜欢他们。”

童言无忌,孩子的话都是发自本心,听到席如慧的话后,一众村民幡然大悟:“是啊,他们都是可恶的突厥人,是他们掠走了我们的儿子和丈夫,还抢走了我们的粮食,他们都该死。”

“咳咳。”田大爷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看向已经跑着去牵马的二爷和六叔等人,也挥手开始招呼人帮忙:“大家都别傻站着了,突厥人死了是好事儿,二郎这是为民除害,要不是二郎,说不定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了,走,咱们也去帮忙,你们几个去后山挖几个坑,一会儿把他们给埋了了事。”

有人招呼,大家心里也就不那么惊惧,特别是看到席云飞抱着妹妹时那宠溺的笑脸,才发现这个杀神其实并不可怕,依旧是那个和和气气的少年家。

原本压抑的氛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村民们的喧闹声。

如果说之前席云飞兄弟俩带回来的四匹马还不够震撼。那加上今天的十六匹,席云飞家里一下子拥有了二十匹战马,这已经赶上了县里所有大户人家的总和。

这在后世,就相当于人均0001辆汽车都不到的小县城,突然有个人拥有了二十辆汽车,而且还是超跑级别的豪车。

席云飞见小丫头恢复了往日的可爱模样,心中喜不自禁,转头朝远处刚拉回来一匹马的六叔喊道:“六叔,你在村口就近修个马厩吧,以后这些马谁要用都可以,只要跟······”

席云飞环视一周,想找个养马的人出来,最后视线定格在大哥席君买身上,整个村最爱马的非大哥莫属:“只要跟我哥说一声就好。”

六叔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确认道:“谁都可以用?”

席云飞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没事练练骑马也挺好的,反正咱们村里平时也没什么娱乐项目,过几天我们再抽空修个跑马场,以后没事天天骑马玩。”

“二叔说的是真的?我们也可以骑马儿玩吗?”孩子里几个大一些的直接欢呼了起来,以前去县城赶集的时候,他们都见过骡子、驴、马,但是一次也没骑过。

“当然。”席云飞伸手在几个孩子头顶摸了摸,笑着点了点头:“以后你们都是咱们下沟村的护卫队,不止是骑马,你们还要学习射箭,学习刀法和功夫,把那些敢入侵咱们村的大坏蛋统统打败,你们敢不敢?”

十几个孩子闻言都是上蹿下跳,虽然还理解不了什么是护卫队,但他们也经历过两个月前的惨剧,知道其中的好歹。

“敢,我才不怕他们呢,他们把我爹爹抓走了,我长大了要去救我爹爹回家。”

“对,我也要去救我哥,我以后也要像二叔一样打坏蛋,让他们不敢抢我家的蒸饼吃。”

席云飞笑呵呵的点了点,这些孩子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父亲和兄长已经去世,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早晚他们会成为下沟村的新生力量,说不定还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

“好家伙,有志气,走走走,跟二叔走,二叔请你们喝肥宅快乐水。”

第二十六章:村民们的转变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和强健的臂弯!

咔咔咔,爽······”

刚从公厕蹲完坑出来,席云飞神清气爽的哼着小调,腋下夹着一卷厕纸,正在水池边洗手。

“呦呦呦,咱们二郎这是思春了呀,想要什么样的婆娘赶紧跟婶婶说道说道,婶婶回头就十里八乡的给你找去。”

席云飞回头一看,身后几个正在洗菜的村妇正对着自己说笑,其中就有自己的母亲刘氏。

“额,呵呵,婶子说笑了,我就是随便哼哼,歪诗而已,大家可别当真啊。”

“是吗?二郎今年都十四了,我说刘妹妹,你也该给大郎先找个婆娘才是啊,可别耽误了咱二郎,你看给二郎急的。”

这群婆娘哪里会管席云飞是真想婆娘还是假的,她们就是想找个话题虾扯蛋,只怪下沟村太小,平日里也没什么话题好拿来八卦,如今有了席云飞这么一个公众人物,谁都想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席云飞见母亲刘氏秀眉一扬,心中不由得要替大哥席君买默哀三分钟。

赶紧抬脚扯呼。

刚刚走下坡顶,迎头又遇到担着青菜上坡的几个村民。

为首的田大川见到席云飞,脑里不自觉想起那个火舌吞吐的恐怖画面,原本因为劳作燥热的身子瞬间冷却了几分。

“呵呵,二郎这是要回去了?”

席云飞点了点头,看了眼竹筐里的青菜,无心说道:“大爷,以后这菘菜和萝卜还是送食堂吧,泡菜坊第一批商品主打糖蒜,我娘没跟你说过嘛?”

田大川冷汗直冒,急忙点头:“有的有的,这菜就是给食堂担去的,大蒜这块我也跟村里人都说好了,直接以你的名义去收,分文不取。”

“不要钱?”席云飞愣了愣,随即摆手道:“那不行,该多少钱就多少钱,这样吧,您回头辛苦统计一番,要是不会写字,就找大宝去帮衬一二,反正我们不能亏了村民的钱。”

“这······好吧,回头我再跟大伙儿说道说道,二郎你放心便是,这些腌臜琐事大爷会处理好的。”

说完,田大川直接让出过道,身后一众村民也急忙让道,好让席云飞先过。

“那行,有劳田大爷了,回头统计好了给大山送去就行。”席云飞虽然不是社会人,但也察觉到了村民们的变化,心中无奈,但还是笑着先行走下了山坡。

回到家里,远远就看到院子里正在搬运面粉袋的丑娘三人。

“大山、大宝,你们回头去找田大爷统计一下各家的大蒜多寡,按照市价给他们结算,对了,先问问村民们要什么,想要米面也行,嗯!你们再说一声,如果要布匹的话也无不可,提前统计一下花色尺寸,我来想办法。”

“绢布?”丑娘毕竟是个女孩子,一说起布匹,她就来了精神。

席云飞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正在练武的大哥,笑道:“你们尽管去问,回头我和我哥会去县里买来的。”

正在挥刀腾跃的席君买眼角一抽,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席云飞,动作却没停下来。

旁边大山和大宝愣了愣,说起绢布,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娶妻的聘礼,村里娶婆娘就要用到绢布,其他的都好凑齐,可是那大红色的绢布实在太难买,所以很多穷苦人家都用红绳代替。

大宝抬眼看了下正跟席云飞商量事情的丑娘,眼里闪过一丝火热,暗自做了个决定,便继续扛着面粉袋装车。

大山虽然闷,但是心儿通明,刚刚大宝的举动可瞒不过他,木讷的黑脸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嘴角轻轻一扬,心中送出祝福。

席云飞将该交代的事情跟丑娘说完后,便自顾自走到‘厨房’忙碌起来。

今天答应小丫头给她做好吃的,身为哥哥是绝不能食言的。

大山三人推着一车面粉离去后,院子里就剩下席云飞哥俩的身影。

三妹这些天俨然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不对,因为席云飞的关系,如今说是下沟村的小公举也不为过。小丫头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村里十岁以下的大小孩子都以她为尊,可把这丫头高兴坏了。

席云飞正在熬煮果酱,他把村子周围能找到的果子都摘了一些,其中猕猴桃和山杏居多,还混着一些蛇莓和拐枣。

“哥,你去看看大缸里的矿泉水结冰了没有。”席云飞看大哥坐下来休息,急忙差使起来,这才是亲哥的正确使用方式。

席君买点了点头,他也很好奇大缸里的情况。席云飞中午拿着一堆白色的石头回家,说是要制冰,给三妹做冰沙吃,这大热天的,忽悠谁呢?

冰是什么,席君买当然知道,这村东头的木兰溪每年冬天都结冰,记得田大爷还会挖很多回家放地窖里,用来长时间贮存青菜,不过就算是冰窖,也抵不到炎炎夏日的热浪,那些冰化的很快,只留下泥泞的地窖等人清理。

掀开盖在大缸上的盖子,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原本留了一身汗的席君买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是······真的结冰了,二郎你快来看,你放在缸里的几个‘水壶’都变成冰块了。”

席云飞手里拿着锅铲,正耐心的熬煮果酱不敢分心,回头喊道:“那你先拿几瓶出来,我给你们做冰沙吃。”

没有冰箱就是麻烦,席云飞不得不买了一袋子硝石,又买了一箱矿泉水丢进混合硝石和水的反应池里,让它们慢慢结冰。

硝石和水接触会吸收大量热量,这个粗浅的化学常识他还是懂的,所以大唐第一台‘冰箱’就这么诞生了,只因为席云飞想给三妹做个冰沙解暑而已。

两兄弟正在忙碌的时候,院子外面几个村妇走了过来。

“大郎、二郎,你们都在哩!”

“嗯?”席云飞抬头望去,见来人正是鱼干坊的管事,笑道:“花婶,你们下班啦?”

花婶点了点头,应道:“半个时辰前就下班了,今天的三百斤也凑齐了,要不是你不让多捕,就是每日三千斤婶子也能给你凑齐,呵呵。”

席云飞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不能把自己吃穷咯。”

花婶几人面面相觑:“咱们不懂你们的大道理,对了。”花婶从同伴手里接过一个大竹筐,笑着说道:“上午见你满山去摘果子,心想你爱吃,所以我们下了工没事,就去给你摘了一些,都是顶甜的野果。”

说完,花婶直接招呼大家将野果都放在院门口,席云飞抬头看去,乖乖,竟然满满装了三个半人高的竹筐,这特么是摘了多少啊?

“花婶,你们这是?”大哥席君买走近一看,发现筐里装满了野果,各种各样,而且果子品相都很好,一看就是精心筛选过的。

花婶几人呵呵一笑,粗糙的双手不知道该怎么放,只是哈哈道:“见二郎喜欢,我们就摘了一些,要是不够的话,回头婶子在进山里摘一些,咱们村附近的果子都让那些孩子糟蹋没了。”

第二十七章:好喝的冰镇果酒

花婶几人的好意,席云飞不能不收,如果非要选择一种相处之道,那席云飞觉得如今这样就不错,起码对自己的计划有帮助,而且自己也会善待他们。

席云飞不是一个贪图小便宜的人,既然果子这么多,那就大家一起享用吧。

看了眼平底锅里的果酱,这么点果酱就熬了半天,全村一百多号人,自己不是要熬到明天去?

“请大家吃冰沙的想法还是算了,而且这东西估计也就孩子们喜欢,大人的话······”

席云飞看了眼院门口正跟大哥说话的几个村妇,忽然想起后世一种男女咸宜的夏日饮品。

“那个······花婶,要不你们也来帮个忙?这天气这么热,我打算做个好东西来犒劳犒劳大家,给大伙儿降降温。”

席云飞的话让院门口的几人都愣住了,花婶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席云飞要做什么,但是她如今是断然不会拒绝的,毕竟自己还在人家手底下的鱼干坊做事呢。

见她们答应下来,席云飞立马开始安排分工,毕竟是百来号人的量,自己一个人肯定玩不转。

“这样,花婶你们先回家把家里的大缸搬来,然后一人负责一种果子,把果子去核捣烂。”

花婶几人面面相觑,也没问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果子捣烂,朝席云飞点了点头便各自散去。

席云飞见她们离开,又朝大哥说道:“哥,你再按照我教你的法子,把剩下的矿泉水都制成冰块,我要用。”

说着,席云飞低头将平底锅里的果酱倒进一个陶罐里放凉,然后转身走进茅屋,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两个大桶,60度散装衡水老白干,一桶十斤,买了两桶共280元。

将酒桶盖子拧开闻了闻:“乖乖,这才60度?要不是在光幕上买的,老子还以为是工业酒精呢。”

另一边,大哥席君买拿着硝石的双手突然顿住,鼻子一抽,难以置信的看了眼席云飞手里的那个大酒桶,悲愤道:“臭小子,你这是糟蹋了多少瓶好酒?”

席云飞闻言一怔,没好气的解释道:“这又不是什么好酒,比你喝的红星二锅头还差,你急个什么劲儿?”

席君买心疼得直抽抽,没奈何的撇了眼茅屋方向,想起自己床底下还有十几瓶二锅头,表情才淡漠了一些,看了眼将酒倒进大缸里的席云飞,抽了抽鼻子,试探道:“这酒真不比我那几瓶好?”

“当然,你那是精装酒,我这个是桶装散酒,比不得。”席云飞无语,这个大哥实在太抠了。

这时,门口几个村妇去而复返。

花婶几人各自提着一个水缸,标准的半人高,也不知道她们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几人见兄弟俩都在忙碌,便也不说话,只是朝席云飞笑了笑,就拿着一根木舂开始捣野果。

也不用席云飞安排,每人就负责一种果子,因为野果的数量不一,选择的都是量比较多的野果。

······

一个时辰后,临近小食的时辰(下午四点多)

一行人将准备好的材料搬到东丘上,食堂门口,丑娘正在安排人将食物摆在木桌上准备分发。

食堂有餐桌,是六叔按照席云飞提供的图纸打造的,实木桌椅,坚固耐用。

但是如今正值酷暑,食堂只有一层,所以里面热得像个蒸笼,大家伙都愿意到门口吃饭,所幸丑娘便让人将桌椅都搬了出来。

准备吃饭的众人见席云飞领着一行人走来,都是好奇看去,又发现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大水缸,二爷等人急忙上前去帮忙。

接过席云飞手里的大水缸时,二爷差点因为突如其来的寒气摔了水缸。

“这是?”二爷朝水缸里看去,一股浓郁的酒香迎面扑来,水缸里只能看到一些捣烂的山杏,还有一块透明的······“这是冰块?”

“呵呵。”席云飞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是半成品,还要再加一桶山泉水才行,二爷稍等一会儿,这东西一定让您喝了还想喝。”

席云飞将冰块、酒、砂糖,按照比例和捣烂的野果混合,最后只要倒入山泉水,用力搅拌几下,香甜可口的果子酒就算是成功了,而且还是冰镇的果酒,绝对的解暑佳品。

丑娘接过席君买手里的两个水缸,两个人都是大力气的主儿,将水缸稳稳放在一旁的空地上,听到席云飞的话后,直接跟旁边几个男人说道:“食堂后面的水箱里就是用来煮汤的山泉水,大家伙一起去帮忙。”

二爷几人闻着飘荡在空气中的酒香,早已经垂涎得不行,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组,拿着水缸就去装水,毕竟装满水的水缸一个人可拿不动。

不到一盏茶时间,大家去而复返。

席云飞从食堂里拿来一根巨大的勺子,这是平时丑娘分发鱼汤用的大勺子,一勺子刚好一碗,六叔出品,必属精品。

用勺子在每一个水缸里都搅拌了十几下,原来的酒香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的果子芳香。

山杏的酸甜味儿在酒精的刺激下,渐渐弥漫在空气中,让每个闻到味儿的人都不自觉的分泌出大量的唾液。

搅拌好果酒,席云飞拿来一个陶碗,先给自己盛了半碗,美美的喝了一口。

“······”

二爷等人见席云飞闭着眼睛不说话,心里都是犯嘀咕,六叔好奇的问道:“二郎,你别不说话啊,六叔这口水都快停不下来了,好不好喝给个准啊!!”

席云飞美美的砸了咂嘴,睁开眼睛看了大家一眼,直接将碗里剩下的果酒一饮而尽,转头朝丑娘说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管事可分两碗果酒,其他人一律一碗,如果有剩下,就给村里的村民送去。”

丑娘急忙点了点头,她可是食堂的管事,刚刚看席云飞一脸陶醉,这果酒肯定好喝,她早就已经等不及要先来一碗了。

二爷几人更是直接拿着饭碗跑到桌前排队,席云飞已经说得很清楚,这酒由食堂分发,那就肯定是跟平时吃饭一个模样,排队肯定没错。

场上唯一没动的就是席家母子三人,刘氏走到席云飞身边,看了眼已经变成微黄色的山杏酒,嘴里不自觉冒口水:“二郎,这果酒糟蹋了不少钱吧?”

席云飞摇了摇头,几百块的东西算什么,自己接近二十万的余额先不说,家里还有一袋子战利品没有清点呢。

再说了,村民们的变化让他很不安,所以一些必要的手段还是要有的,起码要保持自己良好的人物形象,当年刘备小哥儿怎么做,咱们都得学习学习,争取混一个好名声。

第二十八章:进山打猎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

闻歌始觉有人来。

······

······

正在菜藕的席君买和大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由远及近,双双探出水面,大老远就看到席云飞端着一个食盒走过来,嘴上哼着这个时代没有的曲调,歌词非情即爱,让两个青年羞红了脸。

“怎么样,采了多少莲藕?”席云飞将食盒放在岸边,踢了踢放在一旁的竹筐,探头一看,眼里一丝喜色闪过:“乖乖,你们俩是打算把这一池子莲藕都采光吗?”

席君买二人爬上岸来,从各自的怀里又掏出三四根莲藕,大山听到席云飞的调侃轻声一笑。

大哥席君买没好气的说道:“这藕是你让我们采的,如今又说什么风凉话呢。”

将莲藕丢进竹筐,两人直接席地而坐,也不管身上的泥泞,打开食盒便吃了起来。

席云飞嘿嘿一笑,这个池子是他采野果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也不远,就在村子西侧的山坳里,因为长满荷叶,所以从山坡上看下来,这里就像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

不过席云飞毕竟见过荷花池,这满池子的荷花正值盛开的季节,先不说上面的莲蓬里有莲子,就是那好吃的莲藕,席云飞每每想起都要垂涎三尺,当然,是腌渍过的酸莲藕片。

“嘿嘿,大哥别这么说嘛,如今村子里人人都有事做,就咱们三个闲一些,我呢,还要想着填饱所有人的肚子,这挖藕自然只能劳累两位哥哥了。”

大山闻言急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倒是席君买没好气的白了弟弟一眼,只有大山这个老好人才会相信席云飞的话。

三个人坐在池子边闲聊着,席云飞亲眼见证他们把一盆香煎鱼块吃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好像还没吃过什么猪肉、羊肉,或者牛肉呢。

“哥,要不明天你教我射箭,咱们进山去打猎吧?”

席君买愣了愣,疑惑道:“怎么,鱼干坊那边捕不到鱼了?”

“不是,那边每天都是三百斤很稳定,而且都是挑大鱼捉,我的意思是,好久没吃······红肉了,就是吃多了水里游的,想吃点地上跑的,或者天上飞的。”

席君买咽下嘴里的食物,顿了半响,才说道:“也好,我也好久没进山了,正好去试试那把新弓的威力。”

席云飞闻言一喜,大哥说的新弓就是那个突厥小王子的配弓,那日还射过大哥一箭,也就是那一箭才让席云飞怒火中烧,直接把他们突突了。

村里如今有十六副弓箭,其中五副被席云飞的乱射打坏了边角,六叔试着修复,但这些天一直没空,所幸便放着,等以后再说。

剩下的十一副都在席云飞手里,除去最好的那副送给了大哥,他手里还有十副,是打算留着以后分发给下沟村护卫队的。

大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听说席云飞要进山,便也说要跟着,席云飞自然答应下来。

匆匆吃过饭后,三人抬着一筐莲藕回村,直接交给母亲刘氏负责的泡菜坊,至于怎么泡?就跟酸萝卜一样,这几天刘氏已经非常熟络。

夜里。

席云飞将大山和大宝摸尸所得的布袋子拿出来,眼前虚空中,光幕闪烁不定。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194420元

【发现含杂质黄金7两,可回收,金额:70000元】

【发现微加工和田玉3块,可回收,金额34800元】

“一袋子东西就只有黄金和玉石有回收价值?”

席云飞掂了掂袋子,挺重的,也不知道大山和大宝把多少东西装进去了。

点击回收。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99220元

“不错,接近三十万,就是养着村里的百来号人,我也可以养近一年,足够支持到渭水之盟后的太平盛世。”

席云飞满意的将袋子放回角落,打算等什么时候有空了让大山他们把东西分给村里人,至于自己,是不会去用死人留下的物品的,碰都不想碰。

······

······

隔日一早,晴空万里无云,不过这样的天气最热人,因为太阳没了遮挡,热力四射。

一大早,匆匆吃过几个馒头,一行人便开始收拾行囊,做进山前的最后准备。

三妹被母亲刘氏抱在怀里,小怪兽哭红了眼,喊着也要一起进山打老虎,不然就要哭死在二哥面前。

不过就算席云飞再怎么疼爱她,这么危险的事情也不可能松口,最后实在没办法,肥宅快乐水参上,才安抚了小丫头躁动的心,然后看着她没心没肺的自己制冰,自己冰镇,连自己这个二哥都不理睬了······

席云飞无语,小丫头如此能演,看来以后自己得提防着她一些。

这次进山,除了兄弟二人,也就带上了大山、大宝、丑娘三人而已,村里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就他们五个,其他的都是三十往上的年纪,要不就是妇孺和小孩。

至于丑娘······怎么说?村里除了大哥基本没人打得过她,她要随行,自然没人有意见。

整装待发,大哥背起席云飞专属的双肩包,带着四个荒野萌新,直接一头扎进后山的密林里。

一路上,席云飞都在试图将手中的弓拉开,不过无论他如何用力,这一把普通的木弓就是拉不开,最多就是拉弯了些许弓弦,箭矢射出去,五米不到,毫无杀伤力。

倒是平时让席云飞以为跟自己一样文弱的大宝,竟然当着他的面将弓给拉满了,还显摆的射了几箭,准头不错,基本都射中了树干。

丑娘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安慰席云飞道:“你别跟他见识,大郎以前练箭都会带上他,每次他都会跟着练,有这点水准也属应当。”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弓箭递给大山,道:“虽然我用不了弓箭,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捕猎手段,不比用弓差。”

众人闻言呵呵一笑,大哥更是一个卫生球丢过来,来自古人的蔑视让席云飞气急。

“你们不信?”

“······”

沉默代表什么?

席云飞怒了!

“这样,你们三个一组,我和大山一组,咱们以烟为信。谁先猎到超过两百斤的猎物,谁就先点烟,另外一组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赶来认输,如何?”

“彩头。”大哥将背后的弓拿下,拉了一个满月,眼里都是挑衅。

席云飞心中冷笑连连,指着村子方向,道:“输的一方脱光衣服跑回村里·····嗯,丑娘给我们当裁判吧。”

想起自己必赢的局面,席云飞急忙将丑娘的位置换了换,自己可不敢看她的果体。

“脱光了跑······呵呵,貌似很有趣,行,裁判我来。”丑娘欣然应允,嘴角挂着哈喇子。

第二十九章:小陷阱大收获(一更)

席云飞没注意到丑娘的哈喇子,他此时正在思考怎么赢,才能让大哥心服口服。

要是用枪,那肯定不行,不说大哥会不服,自己好不容易让大家忘记枪的存在,可不能前功尽弃。

用捕兽夹?席云飞摇了摇头,那东西目标太明显,要是只有大哥在还好,如今旁边还有大山三人,自己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嗯······有了。”席云飞突然双眉一扬,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抬头朝大哥看去,笑着说道:“哥,我放在包里的绳子给我。”

“绳子?你有······”席君买刚想说包里只有一些吃食,就觉得背包突然一沉,眼角一抽,无语的拿下双肩包,从里面掏出一捆登山绳。

颜色是这个时代常见的麻黄色,有点像是麻绳,不过更加精致一些。

大山眼角一抽,难道席云飞打算用绳子捕猎?那自己这一身肉不是注定要被人看光了去?

大宝则是激动得急忙捂嘴,刚刚还以为席云飞打算用杀死突厥人的暗器捕猎,现在一看竟然是麻绳,心中的石头瞬间放下,这次他们赢定了。

丑娘显然也不看好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已经开始为席云飞默哀。

席云飞呵呵一笑,接过绳子,便带着大山朝林子的右侧走去。

大哥席君买隐隐有点不安,不过如今比局已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两组人就此分道扬镳,一切就看着山林何时燃起第一缕硝烟。

······

半个时辰后,一片小竹林旁边,大山用自己的体重压着一根竹子。

席云飞则用绳子开始布置起陷阱来。

没错,他打算借助竹子的弹力,制作一个最简单的小陷阱,只要有绳子,基本是个人都做得出来。

第一步,在树干离地二十公分左右,用小刀挖一个凹槽,这是用来支撑触发陷阱的小木棍的。

小棍子绑在绳子中段,然后另一头绕过头顶的树干后,绑在大山压着的竹子顶端,这个距离要计算好,当猎物触发小木棍后,要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将套住的猎物吊起来。

第二步就是设置绳套。

绳套怎么绑?也很简单,在绳头往上三十公分处起一个环,然后将绳头穿过绳环,再将绳头穿过主绳绕一圈,再穿过绳环,最后拉紧绳环,一个简单的绳套就完成了。

这种绳套有个好处,一旦扎紧,基本不会自己松开,所以很实用,算是最常见的绳结方式。

席云飞将绳套拉大到半径五十公分,因为自己的目标是大型动物野猪,所以绳套太小是不行的。

放置好绳套后,席云飞将木棍嵌进树干中用来支撑竹子不往上弹,这是陷阱的触发装置,猎物被绳套套住后,它就会试图挣扎。只要一挣扎,原本用来固定竹子的木棍就会脱离树干,竹子没了支撑便会迅速弹起,将猎物吊起来。

布置妥当,大山幽幽走来,对这个陷阱显然不看好。

席云飞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的另一颗树,道:“你到那边再找一根竹子压着,还有一根绳子,我们再做一个陷阱。”

大山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认命般的朝那边走去。

席云飞呵呵一笑,趁着大山没注意,买了几个番薯出来,拿着小刀一顿乱切。

番薯独有的淀粉味四散开来,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抱起一堆枯叶赶紧将番薯盖住,这个陷阱能成,但是想尽快见效就要设置点诱饵才行。

走到另一边,席云飞故技重施,在另一边也安置了切开的番薯当诱饵,才满意的带着大山找到离陷阱不远的一个小山坡躺下休息。

大山无语望青天,看了眼优哉游哉的席云飞,疑惑道:“二郎,咱们不去捕猎吗?虽然我弓射不准,但也比咱们干坐着强不是?”

席云飞摇了摇头:“现在大白天的,那些野物不知道都在哪里觅食,与其漫山遍野乱找,还不如相信它们的鼻子比我们的更灵敏。”

“野兽的鼻子自然比我们好使,可是它们也不会傻傻的被你那两根绳子套住啊。”大山看了看陷阱的方向,从这个山坡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其中一个陷阱的情况。

席云飞呵呵一笑:“我记得我哥曾经说过,山里的动物很精明,除了老虎和花豹,其他的动物基本见人就跑。”

大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你是没见过饿极了的野彘(以后都叫野猪),它们好几次都冲进村子里糟蹋农田,田大爷家的萝卜好多次都是被它们祸害的。”

“哦?你是说这附近野猪很多,还曾经跑进咱们村子过?”席云飞脸色一喜,记得自己小时候就听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说过野猪祸害庄稼的事情,看来自己的推测没错。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主要大山很闷,也不知道前身为什么能跟他称兄道弟。

大山不时的抬头环视一周,生怕席君买他们先燃起火堆,那就代表自己二人输了,那就要脱光了衣服跑回村子,羞也要羞死个人。

席云飞则默默堆了一个干柴堆,又折了一些富含水份的杂草,时刻准备着引燃硝烟,传达自己胜利的捷报。

午后时分,太阳很大,不过还好,林子里有阵阵清风拂面,要不是顾着查看陷阱情况,席云飞和大山都想直接席地而睡。

突然。

哼呜哼呜~~~

林子里一阵急促,而又凄厉的猪叫声传来,这声音犹如洪钟大吕,让两个原本死气沉沉的人都来了精神。

大山是警戒,席云飞则是大喜。

“真的套住了!”大山朝林子看去,第一眼就看到一道在空中晃荡的身影。

席云飞握拳头来了一句‘奈斯’。拿起裤兜里的打火机就将枯叶点燃,心里美得很,主要是直到刚刚为止,自己心里也很没谱啊。

大山见席云飞将火升起,先是脸色一喜,随即突然说道:“等等,二郎,万一那野猪没有两百斤怎么办?”

席云飞哈哈大笑,指着陷阱的方向,道:“你仔细听听,这可不只有一只小野猪哦。”

“听?”大山愣了愣,随即伸手环住耳朵······“两道声音,是两只野猪的叫声。”

席云飞嘿嘿一笑:“不错,另一个陷阱也套了一只,而且你没发现野猪叫声很浑厚嘛,小野猪声音更加尖锐才对,所以这两只野猪一定不小,肯定超过了两百斤。”

第三十章:野猪有孕(二更)

“我去,这两只野猪也太大了吧?”

席云飞呆呆的看着两只在空中起舞的大野猪,不自觉的感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活着的大野猪,动物园那些根本比不了。

大山也很吃惊,虽然以前见过到村里祸害庄稼的野猪,但是为什么感觉今天抓到的这只特别大呢?

“刚好一只公的,一只母的,估计是小两口出来约会,被咱们逮了个正着。”席云飞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一只公的,一只母的?”大山若有所思,在两只野猪身上对比了一番,最后指着那只母猪道:“二郎,你有没有觉得这只猪的肚子特别大?”

“嗯?”席云飞闻言一怔,急忙跑到母猪跟前,果然如大山所说。

“我去,这猪说不定有了身孕,这是一抓抓一窝啊我们······”

“啊···哈啊···哈啊······”

两人正对着倒吊在树上的母野猪傻笑,远处一声吆喝传来,席云飞朝大山点了点头,大山眉心轻扬,张嘴也喊道:“啊···哈啊···哈啊······”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逗比暗号,抄袭自人猿泰山。

毕竟点燃烟火的不一定就是他们五人,没准是突厥人呢,所以该有的小提防还是要有的。

得到回应后,大概十几个呼吸,便看到东北方向三道人影迅速跑来。

为首的一人赫然就是大哥席君买,此时腰上绑着几只野鸡和野兔。

旁边的两人身上也带着猎物,大宝背上背着一只小花豹,而丑娘手里正特么捏着两只活着的蛇,蛇身很长,紧紧的缠着她的双臂。

不过相比起席云飞这边的收获,他们那些加起来确实两百斤都不到。

“娘咧,二郎,你这是怎么抓到的?”大宝快速跑到当前,拿起木弓在嗷嗷乱叫的野猪身上戳了戳。

席云飞见状急忙伸手拦住,指着另一只野猪道:“这只不能乱来,你要戳去戳那只公的。”

“这只是母的?”大宝抬头看了下某处,了然的点了点头,疑惑道:“反正早晚宰了,母猪肉更好吃,公猪肉太臭。”

席云飞和大山相视一笑:“那可不行,这只母野猪要留着,而且我还要好好养着它,嘿嘿。”

“为什么?”大宝不解。

倒是大哥席君买看了半天,好歹是个猎人,看一眼就发现了异常,眉眼喜色连连,笑道:“这母猪有了身孕,估计再过些时日就要生崽子。”

丑娘也点头应是:“看它的肚皮鼓鼓,跟以前我家里养着的母猪一样,肯定是有了崽子,杀了吃肉确实可惜。”

大宝闻言一怔,在母猪肚子上看了一会儿,才悻悻的点了点头。

席云飞转头对大哥他们说道:“我是这样想的,这两只猪都留着好好饲养,说不定以后咱们下沟村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野猪肉吃,你们觉得怎么样?”

丑娘眉眼一弯,第一个点头:“可以,我觉得这个想法好,咱们村的牲畜都被突厥人抢走了,是该再养些新的,过年了也有个腥臊味儿。”

大哥也点头表示同意,席云飞呵呵一笑,便开始考虑怎么把这两只活蹦乱跳的野猪运回去。

谁知道一旁丑娘直接走到竹子那头,拿出柴刀一把砍断绳子。

那只母猪从天而降,落了地,四肢有了着力点,兴奋得不行,红着眼就朝席云飞撞来。

席云飞吓得就要躲开,没想到一旁大哥身子一闪。

“好胆。”

身子俯下,大手一捞,正中母猪前脚,用力一提,另一只手如闪电探出,直接抓住后脚。

母猪再次凌空,这时,丑娘拿着绳子走来,抓住另外两只前后脚,让大哥一同抓好后,便麻溜的绑了起来,前脚绑一起,后脚系一块,中间一根竹子穿过去,两个人刚好可以轻松抬起来。

席云飞看得目瞪口呆,这野猪最少五百斤,大哥这力气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另一只公猪也是故技重施,等大哥和大山抬着母猪,大宝和丑娘抬起公猪时。

席云飞还在惊诧中难以自拔。

“走了,还发什么呆呢?”大哥推了席云飞一把,便带着众人朝村子方向走去。

席云飞愣了愣,难掩自己的尴尬,张嘴喊道:“愿赌服输,你们两个赶紧给我脱了衣服!!!”

······

······

席云飞几人抓住两只大野猪的消息,就像一阵旋风划过下沟村,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东丘顶上便聚满了人。村里几乎能动的人都来凑热闹,毕竟活捉野猪这样的大新闻,在这乡下地方可不多见。

二爷等几个老辈份的正在商量将猪圈安置在哪里。村子外面地方很多,但是不安全,村子里都是有名有主的田地,所以占了谁家的都不好。

席云飞呵呵一笑,指着坡下的化粪池,道:“就在东丘半山腰吧,这样清理猪粪就能像公厕一样,水一冲就了事,猪粪也是能沤肥的。”

“半山腰?”六叔愣了愣,毕竟他是工头,无论盖什么,都习惯在平地上,猪圈亦然。

席云飞点头,道:“只要在半山腰挖个平台,这样一半临山,一半用木桩围起来,还能节约木料,而且野猪也喜欢拱土,一举两得。”

几个老头相视一眼,最后六叔点了点头,便带着人开始张罗盖猪圈的事情。

旁边几个健妇急忙回家拿工具帮忙,挖个土而已,是个人都能干,能帮便帮,不需要人吩咐。

猪圈的事情安排好,席云飞让丑娘把大哥他们猎到的猎物统统杀了,打算亲自做几个菜给大家伙儿加加腥。

数了数,野鸡三只,野兔四只,花豹一只,蛇两只。

旁边几个小孩子早已经看着这些猎物流口水,虽然天天有鱼肉吃,但是他们从小就觉得山里的肉才是真的肉,鱼肉最多就是个菜。

三妹抱着席云飞的大腿,这丫头馋得不行,囔囔着要喝肉汤吃鸡腿。

席云飞无奈点了点头,看着仅有的猎物,打算煮个【双龙戏凤】就是两只蛇加一只鸡炖汤。

再来个【白斩鸡】,这道菜简单,水煮后,拌个酱汁淋上就好。

四只野兔直接做【小炒香辣兔肉】,切成小块,再加上一些萝卜青菜凑数。

至于那只花豹······席云飞看了眼旁边跃跃欲试的花婶:“这玩意儿我没煮过,要不您来处理?”

花婶闻言一怔,随即笑开了花,表现的机会来了,点头应道:“好咧,二郎就交给婶子吧,婶子的手艺可不是吹的。”

第三十一章:大军过境(三更,晚上还有一更,求票票!!)

武德九年,八月二十四日,突厥军队攻击高陵,新皇李世民派出勇将尉迟敬德,领精兵八百疾行北上,任泾州道行军总管,防御突厥。

尉迟敬德抵达前线后,立即组织反攻,与突厥军队在泾阳打了一场恶战,尉迟敬德勇不可挡,生擒敌军将领阿史德乌没啜,并且击毙突厥骑兵一千余人。

······

席云飞将那本《大唐编年史》藏在床下,穿上拖鞋,悠悠朝门外走去。

“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五日了,也不知道尉迟恭拿下这场小胜利了没?!”

院子里,大哥席君买依旧将开山刀武得虎虎生风,席云飞早已经看腻了,反正这么厉害的人儿是自己大哥,这十里八乡的,估计也没人敢欺负自己。

母亲正在刨冰沙,旁边是穿着凹凸曼套装的三妹正在乌拉拉唱着自己听不懂的山歌。

见席云飞起床了,三妹抛下母亲,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凹凸曼套装说道:“二哥,我不喜欢凹凸曼,凹凸曼没有尾巴,我要小怪兽的衣裳,二哥再给我买好不?”

“尾巴?”席云飞抬头看了眼一脸无奈的母亲,呵呵道:“好啊,三妹喜欢,那二哥回头就给你买几套小怪兽的新衣服,保证每一套都有大尾巴。”

三妹闻言一喜,三两下爬到席云飞怀里,抱着席云飞的脖子一顿亲,口水直接糊了席云飞一脸。

小丫头嘴唇冰冰的,而且口水还有果酱的味道,席云飞眉心紧缩,一把将小丫头揪起来,呵斥道:“臭丫头,今天又吃了几碗冰沙?二哥不是跟你说过一天只能吃一碗嘛?”

抬头看向母亲刘氏,席云飞没好气的说道:“娘,这冰沙吃多了伤胃,您可不能再宠着她。”

刘氏愣了愣,点头说道:“她刚刚吃了一碗,我看着馋,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确定就吃了一碗?”席云飞感觉不对劲,小丫头嘴唇太冰了,肯定吃了很多冰才会这样。

刘氏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一个装汤的大陶碗,道:“这丫头说你只允许她吃一碗,还规定要用这个碗,难道不是?”

席云飞看着那个脸盆大小的陶碗,怒火中烧,没好气的朝小丫头看去:“好啊,我规定你用那个碗吃冰沙了?”

小丫头嘿嘿一笑,随即小嘴一撅,佯装很委屈的说道:“二哥说了一碗,如今却是要反悔了吗?”

“我······”

席云飞竟然无言以对,最后不得已,从一旁的木柜上拿出一个平时小丫头吃饭的小碗,恼怒喝道:“以后就只能用这个碗吃冰沙,要是敢逾越,别说冰沙,衣服、糖果、可乐,我一样也不给你买。”

小丫头闻言大眼睛突的一红,眼看就要泪崩,席云飞这回铁了心,将小丫头递给母亲,直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刚刚走出院门,身后小丫头哭天喊地的声音就传来。

那个凄厉呦!!!

唉,心疼,但是为了她好,就让我来做这个坏哥哥吧。

······

······

揪心,都走到了东丘,三妹的哭声却还能听得清楚,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嗓门。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六叔指着家里方向,朝席云飞看来,脸上带着疑惑。

席云飞摇了摇头:“三妹胡闹,吃东西没有节制,被我骂了一顿,正发脾气呢。”

六叔闻言莞尔一笑,指着不远处正在插木桩子的大宝,道:“我家这小子小时候也一样,他娘死的早,我又对他宠得不行,没少给他买饴糖(麦芽糖)吃,那时候才五六岁,除了饴糖什么都不吃,不过为了他好,这小子没少被我抽,哈哈哈。”

席云飞笑着呵呵了一声,心中对三妹疼爱得不行,怎么舍得打,虽然小丫头喜欢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但身体还是要照顾好的,否则以后苦的还是丫头自己。

抬头看了眼快要完工的猪圈,转移话题道:“六叔这回儿是下了血本啊,这木桩都是整木?”

六叔闻言点了点头,将席云飞引到近前,指着一个深坑,道:“每一根整木都深埋在土里,地上只留了半人多高,野猪力气再大,它们也撞不开,咋样,六叔厚道吧。”

席云飞看了眼深坑,估计有两米,整根木头一大半埋在土里,这特么够狠,打桩都没这么打的:“厉害,六叔这工程质量没得说,哈哈。”

六叔呵呵一笑,指着最后两个坑,道:“最后这两个坑埋好,再横着围上一排木板,这猪圈就算完工了,回头我还得赶着去泡菜坊赶工,呵呵。”

两人正在闲聊。

突然,一阵滚滚天雷声,由远及近传来。

轰隆隆,轰隆隆,连大地都在随之晃动。

“地龙翻身(地震)?”六叔疑惑的摇了摇头,这不像是地震,席云飞右耳轻颤,抬脚就朝东丘顶上跑去。

刚到坡顶,就看到一群人正对着南方发呆。

席云飞越过人群,赫然看到一支劲旅身穿黑色全身战甲,骑着的大马也有披甲环绕,迎面朝村子疾驰而来。

席云飞目瞪口呆,心中惊厥,倒是旁边的二爷惊疑道:“这是咱们唐兵的装束?”

“唐兵?”席云飞愣了愣。

眼前近千铁骑在临近村子的树林边顿了顿,接着为首的一人呼啸了一声,便见他们绕过村子,直接朝北疾驰而去。

“呼~”

眼看大军过境,席云飞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气,这支千人不到的劲旅,给他的感觉比一支万人雄兵还要可怕。

一旁六叔也跑了过来,看着远去的骑兵队,喜道:“那是咱们大唐的玄甲军,是顶厉害的军队,据说当年秦王殿下曾经领着三千五百玄甲军大破反贼十几万大军呢。”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玄甲军?”

玄甲军三个字席云飞可不陌生,泱泱华夏五千年,排名第四的铁骑精兵,估计是个历史爱好者都认识。

东丘之上人声鼎沸,大家都在议论着这支军队将如何把二十万突厥人打得落花流水。

席云飞呵呵一笑,不参与大家的yy。

此时下沟村以北五百步远的一颗大树上,大哥席君买看着滚滚而去的玄甲军,眼里闪过一丝灼热,半响之后,握紧开山刀的大手慢慢放松,看了眼下沟村的方向,嘴角无奈一笑,一跃而下,匆匆往家里赶去。

···

热血男儿意志坚,

欲将戎马锁边关。

立下报国宏图志,

·

·

·

又恐归来泪湿衫!

第三十二章:毕咧(关中好汉翻译一下)

就在席君买落寞而归的时候,那铁骑为首的两人忽然停下马来。

为首一人看着刚刚席君买站过的大树,眉心一拧,转头朝身边的副官说道:“你带三人去那个村子探查一番,要是有突厥探子藏在其中,杀之。”

副官点了点头,说道:“小人也正有此意,那村子不大,可是村口竟然养了十几匹健马,那毛发和身形,可不比咱们玄甲军的大宛马差。”

为首之人挥了挥手:“去吧,如今突厥举兵攻打高陵,我必须尽快赶往泾州稳定军心,再伺机从背后骚扰突厥大军。”

副官点头应下,朝身后比了一个简短的手势,队伍中便有三人出列,一行四人没有言语,挥动马鞭又朝下沟村疾驰而去。

那为首之人眉心一直紧缩,最后眼神坚决,带着队伍继续北上。

······

······

却说下沟村这边,看着大部队匆匆远去,席云飞猜测这支队伍十有八九就是尉迟恭为首的援军,此时正得到突厥攻打高陵的消息,要赶往泾州支援。

拜别村民后,席云飞看了看天空,自嘲道:“不管了,反正天塌了也有个高的人顶着。”

慢悠悠走回家里,院子里母亲刘氏正在悠闲的吃着冰沙,旁边青石板上,小丫头哭累了,已经沉沉睡去,脸上泪痕犹在,大大的眼睛都哭肿了几分。

席云飞怜惜的将丫头脸上的乱发拨到脑后,心想着一会儿小丫头醒了该怎么哄她开心。

这么可爱的妹妹,要是从此恨上自己,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母亲掩嘴一笑,轻声道:“这丫头记吃不记打,晚上给她做个鱼片汤,保准又缠着你不放。”

席云飞呵呵点了点头,好吃的他也喜欢,想了想,道:“我去木兰溪旁的水田摸一些田螺,晚会儿给她炒个【五香田螺】吃。”

说完也不等母亲回应,拖着人字拖便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仿佛已经看到了小丫头馋的口水流满地的可爱景象,席云飞表示为了妹妹,自己一点都不累。

席云飞刚离开,大哥席君买便从后院走了回来,好奇的看了眼离去的傻弟弟,也没说什么,只是照例的练武也没了兴致,回屋拿了一瓶二锅头,坐在青石板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母亲刘氏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刚刚是大唐赫赫有名的玄甲军经过,也知道席君买出去干什么,不过古来征战几人回,刘氏心中不舍,便也不打算开口。

下沟村北侧,四道黑色的身影借着密林幽暗,悄悄接近村子边缘。

站在树干上,将不远处的下沟村的忙碌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最近的一户人家应该是木匠,只见院子里里外外堆满了木材,还有不少人用板车从这里运送木料。

顺着运送木料的人群看去,往东不远处,有一个大山坡,坡顶平整,有五亩方圆,上面有一些建筑,还有很多人在忙碌农事。

最让四人不解的是,山坡不远的村口方向,竟然有一个大马厩,马厩外面用木头围了一个大院子,供马儿在里面游玩跑动,旁边一群孩子捧着绿油油的马草正在喂食,处处欢声笑语。

“薛都尉,我数过了,一共是二十匹马,都是顶好的战马无疑。”

四人都穿着一样的全身战甲,不知道是谁说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不过站在左侧的一人轻微的点了点头,这人便是刚刚的副官。

只见他挥了挥手,道:“你们三人各自悄悄抓一人审问,一炷香后,回到这里集合。”

“是。”

三人离去后,副官看着村子怔怔出神,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在村子东头离山坡不远的一户人家停了下来。

“好杂乱的刀法······”

副官定睛一看,那舞刀之人不时拿着一个瓶子往嘴里灌着什么:“喝醉了?”

副官惊疑不定,越看,心中越是骇然,因为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自己这么远看过去,竟然险些把对方看成一团虚影。

“好小子,这个村子果然不简单,就让我亲自来会会你吧。”

副官被激起了好胜心,轻轻跃下树来,抬脚便朝那户人家跑去。

有心惊扰,加上村子不大,不过十几个呼吸,副官便飞奔到了近前。

不过当他看到院子里还有一位妇孺正抱着一个孩童嬉戏后,断然停下了脚步,虽然停了下来,但他的动静不小,已经惊动了舞刀的席君买。

两人隔着篱笆相互对视着,席君买自然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正在惊疑时,便看到对方挥了挥手里的兵刃,那是一把玄甲军标配的陌刀,专门用来对付突厥骑兵的长柄刀,刀重十五斤,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

“???”

席君买看着对方挑衅的动作,脸色古怪,不过他心有抱负,也想看看自己与大唐第一的玄甲军还有多少差距。

提着开山刀,席君买嘴角一扬,拿着酒瓶便一跃出了院子,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席君买直接带着副官朝后山跑去。

院子里,母亲刘氏抱着刚刚醒来的三妹,看着两道远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后山不远,转瞬即逝。

席君买将酒瓶放在一颗树下,回头看了眼站定的副官,无需言语,两人本就是来比试的。

出于礼貌,席君买朝对方行了一个唐军中标准的军礼,在副官讶然的注视下挥刀抢攻。

副官身手不弱,而且相比席君买的乱披风刀法,他的动作退据之间更多了许多章法。

一时之间,两人打得有来有往,虽然不曾言语,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色。

副官惊疑席君买的速度和力量,而席君买却因为自己久攻不下心中懊恼。

两人又过了十几招,突然副官后跳两丈,伸手打断还要进攻的席君买,心疼道:“毕咧,你那是麻子好兵刃,怎么把我的刀砍趔趄了?”

席君买此时酒醒了大半,才想起来关心手中的兵刃,举刀一看,好嘛,果然是好刀,除了有点划痕,刀刃完好如初。

倒是对面那人的陌刀上竟然有许多断口,虽然没有之前那个突厥汉子的斧头深,但也足可见自己这把开山刀的材质不一般。

副官也看到席君买的刀竟然完好无损,走近之后,将手里的陌刀丢给席君买,趁着席君买愣神的档口,迅速抢过席君买的开山刀,啧啧称奇道:“好刀,啧啧,好刀啊。”

席君买看对方摸着自己的爱刀,虽然有心要回来,不过当他看到手里的陌刀俨然变成了一把锯子后,顿时心虚了三分。

第三十三章:钛合金版霜之哀伤

“嗯?”席云飞一进家门,就看到母亲抱着三妹坐在石板上对着后山发呆:“娘,出什么事儿了吗?”

刘氏转头看了眼席云飞,眼里有点水雾,只是摇了摇头,将三妹放下后,转身走进了屋子。

三妹见到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纠结,随后‘哼’了一声,趴在石板上画圈圈玩。

席云飞将一罐子田螺倒进一旁的大盆子里,打算用盐清洗,抬头看了眼刘氏的屋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小的还在闹变扭这老的也莫名的有了情绪。

三妹偷偷看了眼盆子里的田螺,心中一喜,本打算跑过去说句好话,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肯定也吃得到,才不想理这个煞笔二哥呢。

席云飞也不傻,见小丫头一直偷看盆里的田螺,假装自言自语的说道:“唉,也不知道大山什么时候回家,这么多田螺我可吃不完,娘和大哥都不喜欢吃,我干脆去二爷家吃饭算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端起木盆就要往院门外走去。

趴在青石板上的三妹一听急着,眼看席云飞就要走出院门,急忙撒丫子跑过去,一把抱住席云飞的大腿:“呜呜呜,二哥不疼如慧了嘛,娘和大哥不吃,如慧可喜欢吃了,为什么二哥不给如慧吃,呜呜呜。”

小丫头这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说崩就崩,席云飞本来只是闹她玩笑,没想到又把她惹哭了。

心疼的放下木盆,一把将丫头抱起来,哄道:“三妹不哭,不哭了哦,二哥逗你玩呢,这些田螺都是给三妹准备的,二哥晚上给你做【五香田螺】外加【香辣田螺】吃好不好,保证三妹吃得肚子鼓鼓的,咱不哭了,不哭了···”

席云飞话音刚落,小丫头挣着大大的眼睛痴痴的看着木盆里的田螺,转头看向席云飞,狐疑问道:“这么多田螺,都是给我吃的?”

席云飞急忙点了点头,小丫头不哭就好。

三妹故作淡然的点了点头,最后伸出小手拍了拍席云飞的脑门:“二哥乖哦,赶紧去做田螺给偶吃,如慧肚子饿了呢。”

席云飞乖巧的点了点头,没想到小丫头又来了一句:“外加一瓶冰镇肥宅快乐水,不然如慧还哭给你看。”

席云飞一个趔趄,无语的白了妹妹一眼,见小丫头挥着小拳拳耀武扬威,只好咬牙答应下来。

两兄妹说说笑笑,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席云飞有心培养大家一日三餐的习惯,所以现在早上都会让丑娘蒸馒头煮白粥,争取辰时(八点左右)吃早餐,然后午时准时供应午餐,至于晚餐,基本都要等太阳落山了再吃。

村民们不明所以,既然食堂一天提供三顿饭,那他们就准时这么吃,反正这就是工钱,没有不去领工钱的道理不是。

席云飞将田螺洗好后,大哥席君买便提着一把陌刀一脸酱色的走了进来。

屋子里的母亲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看到大哥完好无损后,才笑呵呵的去帮席云飞洗菜切菜。

席云飞抬头看了眼大哥,疑惑道:“你去哪里了?怎么提着一把这么长的锯子回来?”

“锯······”大哥席君买脸红脖子粗,没好气的将陌刀丢在院子角落,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捡起陌刀,又放到屋子的角落立着。

这时席云飞才发现不同,往常刀不离身的大哥,竟然:“哥,你那把开山刀呢?”

大哥闻言脸色又是一暗,无语的说道:“被人抢了。”

母亲身子一颤,抬头看了眼大哥,没说话,只是眼里透露着关心之色。

席云飞眉心微蹙,这十里八乡的,还有人打得过大哥?

席君买不想让家人担心,急忙解释道:“跟人比武,我把他的兵刃打坏了,他说过几天要上战场不能没有兵刃,就,就······”

“就把你的开山刀抢了?”席云飞补充了一句。

大哥脸色一红,摇了摇头:“他不是抢,就说借几天,回头就来换回自己的刀。”

席云飞嘴角一抽,指着屋子里那把锯子,额,陌刀,道:“你是说他拿一把破锯子跟你换开山刀?”

席君买不想承认,不过还是无语的点了点头:“应该是吧,不过,大丈夫一诺千金,我相信他会回来还给我的。”

“你自己信吗?”席云飞指着那把大锯子,眼神玩味儿的揶揄了一句。

席君买顿时泄了气,可怜兮兮的摇了摇头,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回来换一把破锯子。

席云飞若有所思,疑惑道:“找你比武的,是玄甲军的人?”

席君买无力的点了点头,心情很不美丽。

席云飞也没再问,见大哥没了佩刀,无语道:“回头再给你搞一把新的,一把开山刀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别搞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席君买闻言愣了愣,抬头惊喜问道:“你这还有更好的兵刃?”

席云飞呵呵一笑,故作高深的反问道:“听说过无尽之刃吗?听说过黑刀【夜】吗?听说过菜刀斩月吗?听没听说过最强之刃——霜之哀伤?”

席君买眼里精光连连:“无尽之刃!黑刀夜!菜刀······不是,最强之刃,这个世上真的有最强的兵刃吗?”

“嘿嘿嘿。”席云飞将装满田螺的木盆往前一推,又掏出一把钳子来,悠悠说道:“你把这些田螺都去了尾,我再告诉你。”

席君买闻言一怔,看着满满一盆子田螺,满脑子都是关于最强之刃的幻想,呆傻的点了点头,照着席云飞教的法子,便快速的干起活来。

“咔咔咔!”席云飞怪笑两声,优哉游哉的坐在一旁,心念一动,随后虚空中光幕闪现。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99020元

【塑料1:1霜之哀伤:98元】

【铝制1:1霜之哀伤:588元】

【不锈钢1:1霜之哀伤:3288元】

【钛合金1:1霜之哀伤:46500元】

·······

余下还有几种奇怪的金属打造的霜之哀伤看懵了席云飞,无语的摇了摇头,反正自己买不起,看了眼排行第三的不锈钢版霜之哀伤,刚要点击购买。

又想起大哥那一身怪力,最后还是忍痛花了46500元,买了把钛合金版霜之哀伤。

席云飞朝屋子方向走了几步,商品只会出现在他半径三米以内的范围,将霜之哀伤安置在大哥床底下,心疼的看了眼光幕上的余额。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2520元

“这特么够买一把98k了,真鸡儿贵。”

o__o“…

第三十四章:柳三

“不好了,不好了······”

刚刚结束并不怎么愉快的购物,院门外一通跑步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二爷带着一行人出现在自家院门口。

母亲急忙跑过去开门,将众人迎进来后,二爷从人群中拉出三个村民,一男两女。

“你们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爷脸色涨红,显然是急的。

席云飞愣了愣,朝那三人看去,等他们说话。

为首的男人席云飞见过,正是花婶家的男人,姓柳单名一个三,下沟村学识最高的人,天天躲在家里研究学问,不事生产。

柳三看了眼院子里的席云飞,有点心虚,他如今能够安心在家读书,可都亏了席云飞给花婶的超高待遇。

“是这样的,我们三人刚刚都被人掠了去,问了好些问题,然后······”

“然后?”席云飞脸色有点不好看,自己还是被人盯上了吗?

柳三额头冷汗直冒,想起席云飞杀灭突厥人的手段,哆哆嗦嗦道:“然后,就把,把那天的事情招了,不过二郎放心,我只说是大郎带着我们抵御了突厥人,还侥幸反杀了对方,真的没有把你交代出来。”

其他两个妇人也是急忙点头应道:“我们也是,我们也是的,只说是大郎勇武,毕竟这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大郎的名号,我们都说是大郎杀了突厥人,没提二郎半句。”

“到底怎么回事儿?”席云飞听懵了。

倒是一旁给田螺去尾的大哥站了出来,对着柳三等人问到:“抓你们的人,是不是玄甲军的兵士?”

柳三急忙点头:“没错,就是因为对方是咱们大唐的强军,我,我才答了对方提问,要是换成异族,我柳三是万万不会开口的,我辈文士,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席云飞嘴角一撇,信你个鬼,转头看向大哥,毕竟他刚刚就是跟玄甲军的人比武,多少应该知道点什么。

席君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说的,以我的能力,如果不是要护着大家,全灭那些突厥人也无不可,如今侥幸口信一致,他们应该不会怀疑。”

“那人有没有说,为什么特地回头来探查咱们?”席云飞还是有点担心。

席君买点头,无语道:“村口的那些马太明显了,而且都是突厥骑兵专属的战马,他们以为我们村子混进了突厥的探子,倒是出于好心来解救咱们的。”

席云飞若有所思,村子就这么大,除非把马杀了,否则就是每一户养一匹,有心人依旧能看出端倪来,算了,越是遮挡越代表有问题,如今这般正大光明的饲养反而给人清者自清的感觉。

抬头看了眼忐忑不安的村民们,席云飞呵呵笑道:“没事没事,那些人也来找过我哥,解释的话术与你们一般无二,很好,以后大家都要记住,带我们杀死突厥人的,是我哥席君买,知道吗?”

二爷等人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已经点头如捣蒜。

席云飞笑眯眯的看着众人,最后指着柳三和另外两个村妇,道:“至于三叔和两位婶婶,你们临危不惧,出了事还知道第一时间来报,这是有功于下沟村,该赏,回头把你们的身量尺寸报到大宝那里,三叔得文士青衫两套,两位婶婶各自也有两套冰丝常服替换。”

三人闻言一喜,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了,身上的补丁都盖着补丁,穷苦人家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闲钱买新布裁衣啊。

二爷几人相视一眼,都是满脸的羡慕,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因祸得福吧,唉,这是天大的馅饼啊,被抓的人咋就不是我呢。

······

······

此时,东丘,正在食堂帮忙的花婶还不知道自家的男人因祸得福,得了莫名的赏赐。

虽然有心跟着去替自己男人求情,但是如今自己一家子人的吃喝用度都指望着席云飞,所以不敢去,也不能去。

丑娘将一个大蒸笼放在餐桌上,指着里面刚蒸好的馒头,道:“花婶,别想了,赶紧帮我把这些馒头拿出来,要继续蒸下一灶了。”

“哦,好好好,我这就来。”花婶干活是个好手,而且只要鱼干坊的事情做完,都会主动到各个坊区帮忙,也因为这样,大家对她都很亲近。

丑娘看了眼席云飞家的方向,道:“您就别担心了,二郎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再说了,还有大郎在呢,三叔虽然迂腐,但也不是偷生之人,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花婶眼里闪过一丝骄傲,点头应道:“这是自然,他虽然一穷二白,但人品正直,否则老娘也不会嫁给他······”说到这里,花婶脸色红了许多,原先的忧愁也渐渐散去。

丑娘呵呵一笑,指着一旁的案板,道:“好了好了,您只要对三叔有这份信任就已足够,赶紧帮我蒸馒头,今天孩子们送了好些虾蟹过来,一会儿给您加菜。”

花婶闻言点了点头,往常听到加菜肯定高兴,不过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就等席云飞那边有个结果,否则心里不踏实。

食堂里每个人都很忙碌,因为现在晚餐都在太阳落山后吃,所以整个东丘早已经灯火通明。

正中间点了篝火,十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嬉戏打闹,旁边的餐桌上,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扯淡。

食堂里里外外挂满了灯笼,这些灯笼是六叔的手艺,灯笼里面则是席云飞提供的蜡烛。

饭菜准备好的时候,正在帮村民们拿馒头的花婶刚好看到从坡底下一路跑上来的柳三。

“花娘,花娘。”柳三手里拿着两件衣服疯狂挥舞,一路喊着花婶的小名。

花婶见自家男人没事,这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下来,又见他疯疯癫癫的像个孩子,心中气急,将工作交代给在旁的一个村妇,没好气的迎了上去。

柳三跑到花婶面前,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她,呵呵道:“这是二郎赏的新衣,原本是给刘姐的,知道你跟刘姐身形相仿,便先给了你,快,回家试试合不合身。”

花婶接过衣服,细腻的面料,冰凉的触感:“这,这是刘姐穿着的那种冰蚕衣裳?”

柳三呵呵傻笑,一个劲儿的点头:“对对对,叫什么冰丝材质,应该就是冰蚕吐的蚕丝,怎么样,摸着很舒服吧,嘿嘿。”

“给我的?”花婶喜爱的不行,不过一想不对,柳三不是去请罪的吗:“不是,怎么好好的二郎会赏你这样好的新衣裳?”

这时,柳三身后一行人紧接着走了上来,除了两个同样得到赏赐的妇人外,其他人都是羡慕嫉妒得要死。

二爷没好气的踢了柳三屁股一脚,道:“二郎说这小子临危不惧当属有功,便做主赏了两套文士青衫给他,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良心,拿其中一套给你换来一套冰丝常服,二郎还夸了他好久,切······”

花婶听闻柳三竟然拿青衫替换自己的衣裳,这眼角不由得一红,急忙低头躲开众人的注视,摸着冰滑的新衣,整颗心像是泡进了蜜罐。

柳三呵呵傻笑,拍着胸脯说道:“二郎还让我在村里教书,工钱开得比你这个管事还高,这一个月下来少说有七八百文钱呢······”

第三十五章:人不如猪

下沟村的日常渐渐变得井然有序,因为席云飞分工明确的关系,如今基本家家户户都没有闲得下来的人,哪怕是十岁以下的孩童,都分配了摘果子和抓田螺泥鳅的任务,当然,他们的酬劳是糖果和冰沙,美其名曰,劳动所得。

刚刚伺候好十几个孩子的下午茶,席云飞拖着人字拖抱着三妹便朝东丘走去。

如今的东丘可以说是下沟村的产业园,到处都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随意跟村民们打了个招呼,便站在一旁看着泡菜坊的施工进度。

六叔见了急忙也走了过来,指着正在搭建屋顶的村民说道:“今天就能完工了,接下来先盖什么?你家的阁楼要不要先动工?”

席云飞摇了摇头,指着规划好的学堂用地,道:“先把小学盖好,咱们村大小孩子十几个,除了三叔家的孩子,就没一个认字的,这怎么能行。”

六叔点了点头:“你们这一轮的十几个孩子,可都是你爹教出来的,可惜如今就剩下你们五个了,唉。”

席云飞对自己的过去不感兴趣,对那个突然失踪的便宜老爹更没兴趣,呵呵的应了一声,道:“回头我有个东西要您专门费心制作,晚会儿吃过饭后,六叔记得去我家里一趟。”

“哦?又有什么新鲜的手段?”六叔激动问道。

席云飞摆了摆手:“就是写字用的黑板,我有一种涂料,还有一种叫粉笔的东西,特别适合用来写字练字,嗯······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反正学堂有需要,六叔多费心便是。”

六叔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这个时代穷苦的私塾教书都用沙盘练字,虽然不知道黑板是什么,但是席云飞既然专门提了,那就肯定有可取之处。

两人又聊了几句,席云飞看到几个村妇将泡菜坊不要的菜叶子整理到一起,拖着朝猪圈送去,便急忙跟了上去。

“二哥是要去看那两头大猪嘛?”三妹心有余悸的问道。

席云飞看到小丫头的反应之后,愣了下,点头道:“是啊,三妹怕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搬运菜叶子的几个婶子笑呵呵的说道:“二郎不知道吧,昨天几个孩子围着猪圈戏弄那头公猪,又是丢石头,又是泼水的,结果那头公猪受不了戏弄,直接朝围栏顶了上去,把其中一根都差点撞断了。”

席云飞闻言吓了一跳,野猪撞断树,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低头看了眼不敢跟自己直视的三妹,没好气的说道:“下次再调皮试试,要不是六叔用整木拦着,你们可就危险了。”

三妹支支吾吾,这回儿倒是乖巧了,旁边几个婶子也是心中解气,平时对这个小丫头打骂不得,调皮起来又拦不住,正如席云飞所说,要不是六叔有先见之明,估计昨天那头野猪早已经冲出猪圈伤人,那后果不堪设想。

小丫头抬头委屈的看了眼几个婶子,大眼睛一红,哽咽道:“都怪大黑,它把大花的饭都抢了吃,我们······我们才打骂它的,呜呜呜。”

“呃。”

席云飞和众婶子闻言一怔,没想到还有这种波折,几个大人脸皮一红,倒是悻悻起来。

走到山坡中断,猪圈就在这里,与认知中的臭气熏天不同,这里虽然也有异味儿,但是却不是很重,因为排泄物每天都有人定期冲洗,顺着管道流到坡底的化粪池里沤肥。

席云飞的到来让两头野猪同时躁动了起来,毕竟是智慧生物,它们当然还记得席云飞就是抓住它们的罪魁祸首。

不过母猪只是朝席云飞哼唧了几声,便趴在干草上不动弹了,倒是公猪气呼呼的扑了上来,把席云飞怀里的小丫头吓得尖叫连连。

活该啊,新仇旧恨一起报,公猪对这兄妹二人是恨透了。

不过经过六叔二次加固的栏杆,岂是它能轻易挑战的,撞了几下见没有效果,公猪呼哧呼哧的打了几个响鼻,便低头啃起菜叶子撒气,大大的猪屁股还特意对准了两个当事人。

席云飞呵呵一笑,哪里会跟一头猪置气。

倒是那头母猪的异常吸引了他的注意:“该不是要生了吧?”

旁边几个婶子点了点头:“看情况就这两天了,没准今晚睡一觉,明天起来就能看到崽子。”

席云飞没经验,但知道一些常识,看向猪圈里的泔水池,转头朝她们说道:“回头去跟花婶说一声,以后母猪每天要吃十条活鱼,让她早晚各送一次,一直持续到小猪断奶为止。”

“活鱼?还要十条?”几个婶子面面相觑。

席云飞点了点头,野猪是杂食动物,活鱼自然是吃得的,而且动物蛋白还能滋生奶水。

几个婶子表情古怪,不过鱼干坊是人家席云飞的产业,他都不在乎,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心里多少是有点意见的,她们都是帮工,每顿饭是四个人合吃一条鱼,一天三顿也只有中午和晚上才有鱼吃,加起来半条刚好。

可是人家野猪呢?一天十条,这么一对比,还真有点人不如猪的感觉,席云飞这波操作她们如论如何是理解不了的。

很快,整个下沟村的人都知道了母猪伙食比人好的事儿,毕竟这也是一个大新闻。

村民中,只有少数几人表示理解,别的不说,席云飞自己的产业,人家爱怎么整就怎么整,与旁人无关。

可是大部分人表示不理解,毕竟这种善待牲畜的事情,穷苦人家没人这么干。

最后,还是六叔出来说话,指着村口的马儿说道:“你们懂个屁,你们知道城里的大户人家是怎么喂马的吗?除了新鲜的马草,还要喂各种谷物豆子,而且都是有配伍要求的,有些大将军还给马吃人参呢。”

柳三闻言点了点头,如今他也在席云飞手下做事,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而且二郎善待那头野猪也是为了大家以后天天有肉吃,你们怎么反而怪起他来了?先不说二郎是自讨腰包喂猪,就是他要求咱们节衣缩食喂猪,我柳三都赞同。”

二爷看了眼柳三,眼珠子一转,知道他有下文,急忙配合道:“老三你在县里待的时间最长,你来说说,这里面有什么学问。”

众村民一听,都是好奇的朝柳三看去,就连他家婆娘也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柳三清了清喉咙,侃侃而谈道:“大家都经历过人伦,也知道产子不易,远的不说,就说老六他家婆娘,当年要不是兵荒马乱,怀大宝的时候顾不得调养,她能丢下老六和孩子西去嘛?”

六叔眼神一暗,没有怪罪柳三拿自己说事,因为这是事实,生大宝时,夫人已经过了二十,之所以难产,主要还是自己没有办法为她提供足够的营养护体。

村民中,大多数是妇人,此时听到柳三拿妇人产子举例,确实都有了触动,毕竟大多数妇人都是经历过人事,而且大部分都经历过产子的折磨,甚至至今还忍受着产子后的后遗症。

要知道,产子前后如果没有营养补充,体内胎儿吸收的可都是母亲的精气,在场许多妇人就是在生完孩子后,才发现自己突然身子薄弱了许多,如今更是常有顽疾伴身。

不远处,刘氏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村民们,嘴角轻轻一扬,提着菜篮子笑呵呵的朝家走去,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也发现了几个可用之人。

第三十六章:拿蛋换馒头

哐哐哐~~~

大清早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闹声,把正在睡梦中与美人相约的席云飞惊醒。

支着身子朝门外看去,母亲刘氏正拿着一根扁担满院子追着大哥打。

大哥席君买手里,提着那把刚刚入手的霜之哀伤,还有一块豹子皮。

“娘,你们这是咋地啦,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席云飞无奈,这是第一次见刘氏发这么大火。

见二儿子醒了,刘氏仿佛找到了队伍,指着席君买手里的豹子皮,道:“你大哥这个败家子,那张豹子皮最少值五贯钱,你看看他,竟然剪开了拿来包那把破刀,你说他该不该打?”

“豹子皮啊!”席云飞无语的摆了摆手,那张豹子皮在自己没来之前,一直都是家里的宝贝,不过自己看不上,才五贯,一两金子都换不了。

刘氏见儿子兴致缺缺,心中气急,这家里一下子是多了两个败家子啊,以前大郎可不是这样的,那豹子皮天天梳洗,恨不得供起来,可是今天怎么就把它给剪了啊。

席君买见刘氏没有继续追打的意思,自顾自坐在青石板上,继续比划着那把刀,还有豹子皮。

席云飞愣了愣,穿着人字拖慢悠悠走了出来,问道:“你这是干嘛?做刀鞘?”

席君买嘿嘿一笑,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刘氏没好气的看了两个傻儿子一眼,孩子大了劝不动,抱起正在吃冰的小丫头,气呼呼的就朝东丘走去。

席云飞无奈的看了眼刘氏,低头朝大哥说道:“要刀鞘你跟我说啊,没事把这张皮子撕了干嘛?”

大哥傻笑一声,将豹子皮环绕裹住大刀,指着刀柄的巫妖头颅,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看吗?”

席云飞眉心微蹙,伸手在大哥额头上摸了一下,心道这哥们可别变秃,呃,不是,可别变邪恶才好啊,不然老母亲刘氏不得哭死。

席君买哪里知道这个梗,没好气的拍开席云飞的手,将裹着豹皮的霜之哀伤背在背上,站起来摆了一个很中二的姿势,朝席云飞抖了抖眉毛,好像在问酷不酷。

好吧,花衬衫,沙滩裤,人字拖,背着一把裹着豹皮的霜之哀伤······这二逼模样像极了第一次穿草屐的席云飞,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席云飞眼角一抽,无语的白了他一眼,抬脚也朝东丘走去,这么二逼的大哥估计没人受得了。

······

东丘顶上,众人拾柴火焰高,只是一天时间,一个简易的学堂就已经搭好,只有顶棚没有围墙,刚好也通风采光。

席云飞昨晚就将黑板专用的黑板漆,还有一箱子粉笔交给了新近任职的柳三叔,此时就是过来问问学堂什么时候开始教课的。

走到学堂门口,六叔正带着几个村民在帮孩子们的桌椅去掉毛刺,主要是为了孩子考虑,不然大人皮糙肉厚的,这毛刺还不一定扎得进皮肤。

讲台上,三叔正拿着一把毛刷给黑板上漆,毛刷是野猪毛做的,自然是六叔的手艺。

众人见席云飞来了,都是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三叔直接放下刷子走了过来,在席云飞身前站定。

就在席云飞愣神的档口,三叔突然朝席云飞行了一个文士礼,这是大礼。

席云飞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过:“三叔这是干什么?”

柳三眼睛有点红,笑呵呵的摇了摇头:“二郎这黑板还有粉笔是好东西,二郎可能不知道,三叔我一直都用树枝在地上练字,那写出来的字实在······如今有了这黑板,三叔练字也方便了许多,难道谢谢你都不行吗?”

“呃。”席云飞闻言心中无语,摆了摆手道:“三叔要练字直说便是,我可以从给你的薪酬中置换一些笔墨纸砚,这样吧,下次买米的时候,顺便给你捎一套来。”

“真······真的?!”柳三惊喜。

“当然。”席云飞点头应道,一套笔墨纸砚,便宜的估计就几十块钱,自己还是送得起的。

但对柳三来说就不同了,这个时代的笔墨纸砚可是非常金贵的,因为士族垄断的关系,贫民基本都买不起,更别说满足日常读书写字的需求。

又聊了几句,见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席云飞思量着是不是去溪里泡个澡,这天气也是够热的,都快入秋了还晒得人汗流浃背。

走出学堂就是食堂,丑娘本来应该已经在准备午饭,可是没想到食堂门口聚了一群人,看样子还都不认识。

席云飞皱了皱眉头,急忙走了上去,生怕有人来闹事。

“丫头,姑姑从小待你不薄,这才多久没见,如今怎么就生份了呢。”

“是啊丫头,就给我们换一些蒸饼吧,你是不知道,孩子们现在都瘦的皮包着骨,婶子们也是不得已啊。”

“对啊丫头,狗子那孩子以前最亲你,现在孩子病的不轻,都是饿的,你可要救救他呀。”

“······”

人群中,丑娘紧锁眉心,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姑姑姐姐,如今虽然都嫁出了下沟村,但是感情还在,她们的请求自然是有求必应,可关键这馒头是席云飞的,她也只是一个拿工资的人,哪里敢做主。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眼角刚好瞄到站在人群后面的席云飞,心中一喜,急忙扒拉开人群,朝席云飞走去。

席云飞把这些人的话整理了一遍,才知道她们是来换蒸饼的,也就是馒头。

见丑娘朝自己走来,席云飞点了点头:“换给她们吧,不过不要太多,要优先确保咱们村自己的需求。”

丑娘点了点头,指着为首的几个村妇,道:“这几位也都是咱们同村的,不过早年嫁了出去,不少人以前还都抱过你呢,估计你都不记得了。”

席云飞愣了愣,抬头看了眼那几个想套近乎,又畏畏缩缩的村妇,朝她们和善的点了点头,道:“这样吧,确定是下沟村出身的,就按照市价换给她们,面粉不够就去我家里再搬。”

“那不是下沟村出身的呢?”丑娘面露难色。

席云飞不是圣母,摇了摇头,道:“那就只能抱歉了,毕竟米面的数量有限,而且我现在都是在赔本,你应该知道。”

丑娘愣了愣,才想起十二石鱼干换四石米面的赔本买卖来,坚定的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亏。”

“哦?”

丑娘呵呵一笑,从其中一个村妇手里接过一个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稻草,里面赫然是一个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蛋,有大有小,显然不只有一种动物。

“这些都是她们去山里掏的,有野鸡、野鸭、鹌鹑、蛇、鹳······”

席云飞闻言一怔:“蛋不也可以吃,为什么要拿来换馒头?”

丑娘摇了摇头:“不一样的,不食五谷如吸风饮露,人会没力气,还容易生病。”

席云飞点了点头,刚刚只是本能觉得蛋也是食物,而且还是高蛋白的食物,倒是没想到自己也说了一句类似‘何不食肉糜’的混账话。

“这样吧,以后她们再来换,就都按市价给她们换,嗯······直接换米面给她们吧,不然会加大你们食堂的工作量,让她们自己回家蒸饼便是了。”

第三十七章:一刀一个真轻松

送走欢天喜地的一众村妇,母亲刘氏才从泡菜坊里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早知道你这么大方,娘就不躲着她们了。”刘氏没好气的白了席云飞一眼。

席云飞愣了愣,感情你刚刚是故意躲起来了啊,呃,仔细一想,大哥抠唆的性格,说不定就是遗传自母亲刘氏,嗯,一定是。

“都是苦命人,能帮还是帮一把的好,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用得到人家的时候。”席云飞随意应了一句,又指着泡菜坊,道:“第一批泡菜的情况怎么样?”

刘氏闻言点了点头:“很不错,特别是辣味白菜和萝卜,估计再泡两天就能吃了,到时候味道也会更好一些。”

“那就好,现在突厥人还没退走,我们也不敢随意拿去城里交易,这样吧,第一批泡菜咱们自己吃,您让丑娘一起帮忙分一分,每户都分一些,让大家都尝尝鲜。”

“又拿来送人?”刘氏眉头一皱,脸色不怎么好看。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算是提前投资了,以后咱们泡菜坊要盈利,还指望着大家帮忙运送到县里卖呢,咱总不能老是这么抠啊。”

“那咱又不是没有给工钱······”刘氏小声嘀咕了一句。

席云飞无奈,这还能怎么说?

母子俩这边还在为送不送争论不休的时候,远在五十里外的泾阳县东侧河谷里。

时任泾州行军总管尉迟恭,正领兵五千,与突厥阿史德乌没啜率领的两万大军刀兵相向。

一处视线较好的山坡之上,尉迟恭看着拦住他们去路的两万突厥骑兵眉心紧缩。

旁边一人黑脸扎髯,手持一把······开山刀。

“将军,就让俺去会会这群蛮子吧,薛某的大刀早已经饥渴难耐了啊。”

尉迟恭眼角一抽,想起自己那把御赐的佩刀被这小子砍崩了一角,这心里就老大不痛快。

“还不是时候,这两万突厥兵就是故意留下来牵制我们的,所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直取敌将首级,让他们不战而败,如此我们才能赶上突厥大部,完成扰敌牵制的任务。”

尉迟恭随手一挥,身后两个将士急忙迎了上来,只见他头也没回的问道:“河谷里的山石滚木要多久才能清空。”

其中一名将士颔首道:“回将军,刚刚已经探过,最少要三个时辰,突厥人有备而来,前往高陵就这一条坦途,都被他们隔断了。”

“三个时辰?”尉迟恭点了点头,看向一侧的副官,特别是在他手里的开山刀上留意了半响,才悠悠说道:“万钧,给你一炷香时间(十五分钟),能取那阿史德乌没啜的首级吗?”

“一炷香?”薛万钧,也就是抢了席君买开山刀的副官愣了愣,有心杀敌但是却没那个本事,摇了摇头:“将军恕罪,上阵杀敌自是万死不辞,但一炷香还是······”

“呵呵呵,既然你没办法···”话正说一半,尉迟恭左手一探,再收回来时,开山刀已经握在手里:“既然你没办法,那就睁大眼睛看看本将的手段吧。”

还不等薛万钧反应,尉迟恭直接拉过一匹黑马,一跃而上,挥着开山刀直接朝坡下突厥骑兵群中快速掠去。

“哎哎哎,我的刀。”薛万钧反应过来时,尉迟恭已经跑下了山坡,仿佛是听到他的呼喊,只见尉迟恭右手一挥,一把造型古朴的大刀从天而降。

这刀的刀刃缺了一个口子,赫然便是被薛万钧砍崩了的那把佩刀。

“这······”薛万钧看着这把刀,心中悔恨万分,后悔昨晚太嘚瑟,更不该在那人面前显摆兵刃之利。

转头看向下沟村方向,薛万钧苦笑道:“小兄弟,哥哥对不住你啊,这刀落入黑面神手里,你是别想再要回来了······呜呜呜。”

相比于悲痛万分的薛万钧,战场之上,如入无人之境的尉迟恭却是满脸的震惊。

“这刀虽短,但是却异常锋利。”开山刀刃长一尺半,为陌刀一半。

咔嚓,这是尉迟恭预想的杀敌之音,但是手里这把刀砍断敌方兵刃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

主要是这刀本身就锋利,材质是高钢打造,再加上尉迟恭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比薛万钧和席君买高几个档次,基本上是砍什么断什么。

“十八、十九······”

尉迟恭闪过迎面射来的利箭,抬手朝开山刀的刀刃看了看,除了沾染了些许鲜血和碎肉,刀刃依旧齐整,更加没有卷刃的情况发生。

“神兵,此乃神兵。”

尉迟恭心中大喜,以往手持陌刀,只需杀敌六七人,那刀刃必定卷曲,好好的陌刀也瞬间成了棍棒,杀伤力大减。

但如今已经杀了:“二三、二四,好小子,来的正好,二十五,哈哈哈哈。”

战场上,尉迟恭如杀神降世,突厥人只须接近他丈许方圆,必定成为他刀下亡魂。

而且每每一刀过去,都是瞄准脸面,仿佛故意将兵刃弄坏,毕竟人脸肉少,砍下去就是坚硬的头骨,一般没人敢这么杀敌,任何兵刃都受不了这么摧残。

但是如今已然不同,尉迟恭每一刀过去,都是一条人命,仔细再看那些被杀的突厥蛮子,几乎每一个都是从口鼻处被削去了脑袋。

尉迟恭手段凌厉异常,落刀稳准狠,死去之人嘴巴大张连着身体,但是人中以上却是空空如也,场面血腥暴力,振奋了唐军,也吓坏了突厥人。

突厥将领阿史德乌没啜便是其一,他本来杀得正爽,但没想到尉迟恭提着一把短刀转瞬就杀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与自己的大斧头相比,那短刀甚至有点不堪入目,但是阿史德乌没啜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那死去的三十几个族人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归宿。

“降,或者,死。”

尉迟恭扬了扬手里的开山刀,直指阿史德乌没啜鼻尖。

两军将领势成龙虎,自然吸引了将士们的驻足。

阿史德乌没啜环视了一圈,迎着族人们期盼的目光,背心却是冷汗连连。

紧了紧手里的巨斧,再看向那把短刀,历喝一声直接提斧就劈。

吭~

没人能看清尉迟恭的动作。

空中一面巨大的斧面旋转七十二周半,最后直接咻的一声插在草丛里。

尉迟恭将开山刀上的血肉挥掉,抬头嗤笑的看着手里只有一把棍子的阿史德乌没啜。

“降,或者,死。”

······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九十一·唐纪七

辛巳,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战于泾阳,大破之,获其俟斤阿史德乌没啜,斩首千馀级。

第三十八章:产崽宴

虽然已经临近九月,但关中的天气依旧炎热得不行,席云飞很懒,或者说如今整个村子的人都在为他做事。

所以闲来无事,总喜欢在屋子里放置一缸加水的硝石,当做空调来用。

这边刚刚躺下,门口就有人大声招呼着:

“生了,生了,二郎生了十二只小猪崽子······”

“你大爷的,你小子才生了十二只呢,你以为劳资是猪啊。”

席云飞无语的穿上拖鞋,这大中午睡个午觉都不安生。

大宝呵呵傻笑,指着东丘方向,道:“二郎,生了,母猪生了,一窝十二只,花婶看过了,三只公的,九只母的,还说半年后又是一窝。”

野猪一年一胎或者二胎,这个席云飞自然知道,不过他更高兴的是这次竟然有九只母猪崽子,这可是一喜,毕竟带种的公猪留个一两只就够了,其他的都是要阉了吃肉的。

“好好好,走,赶紧去看看。”

······

翻过东丘,才发现所有人都围绕在猪圈外围,全村一百七十八号人,除了三个老得实在走不动的,基本都到齐了。

大家见席云飞这个正主来了,急忙让出了一条通道。

二爷等几个长辈正抱着小猪哈哈大笑,花婶提着一篮子活鱼在给母猪喂食,一旁三妹带着十几个大小孩子正在调戏绑在木桩上的公猪。

“呦,二郎来了啊,赶紧来看看,这崽子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竟然没有半只孱弱的。”

田大爷是庄稼好手,对牲畜也有点研究,一般产能这么高的情况,其中多少会有一两只较弱的猪崽子,估计熬不过几天就会嗝屁,不过这次好像没有这种情况。

旁边几个婶子呵呵笑道:“这都亏了二郎仁慈,之前就天天可劲儿的让大花往饱了吃,这两天更是一天十条大活鱼,这大花的身形你们看看,比来咱们村的时候还大了几圈。”

“哈哈哈~~~”众村民闻言哈哈大笑,公猪叫大黑,母猪叫大花,正是三妹给取的名字。

不过母猪变胖这是事实,碰上席云飞这么个主子,这野猪夫妻俩可算是饭来张口的典范,根本不愁吃喝。

席云飞心里高兴,抱过一只母猪崽子看了看,还别说,这小野猪刚出生的时候就跟小猪佩奇一样可爱。

“母猪产崽是大喜事,而且一窝十二只很是少见,二郎,按往常的习俗,你可是得开宴请客才是。”六叔双手环胸,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显然是酒瘾犯了。

旁边几个长辈眼睛都是一亮,倒是旁边抱着猪崽子的刘氏白眼直翻。

席云飞不是农村长大的,但也知道这是喜事,喜事就要大家一起乐呵。

“行啊,这样,咱们村里只有鱼肉和青菜,也不好开席,回头我让我哥跟大山再去猎点野物,嗯······就定明日中午吧,开个流水席,咱们村所有人都来。”

“全村都去?”六叔脸色一红,暗怪自己多嘴让席云飞破费:“这倒是不必,以往每户请一人足矣,全村可有近两百号人呢。”

席云飞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环视了一圈激动万分的村民,喊道:“明日午时,我在东丘摆宴,所有人都要来啊。”

“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喧闹沸腾,这一年到头就没吃过几次宴席,更别说今年还恰逢突厥举兵来犯,各家各户都损失惨重,苦哈哈了大半年,总算有点喜庆的事儿到来,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席云飞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朝旁边的丑娘和花婶说道:“回头你们去我家一趟,我教你们做几道新菜,后天掌勺的活儿就交给你们俩了。”

丑娘和花婶相视一眼,二人喜不自禁,席云飞至今教过她们五道菜,都是跟鱼有关的新菜式,而且每一道都让村民们赞不绝口,两人也很期待席云飞还有什么好菜要传授。

席云飞又转头朝背着豹皮包袱的大哥看去:“哥,你下午就跟山哥还有大宝跑一趟吧,不要什么大猎物,野兔、野鸡、蛇······能抓到什么就是什么。”

席君买点了点头,故作高深的抖了抖背上的霜之哀伤,转身离去。

大宝和大山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无奈的跟上。

“这个逗比大哥真的是在二逼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啊。”

席云飞无奈的摇摇头,转头朝母亲刘氏说道:“娘,您去准备几罐可以吃的泡菜备着,辣味萝卜、辣白菜、酸莲藕,还有糖蒜,四种合在一起摆个冷盘。”

冷盘没人听得懂,不过泡菜坊的泡菜很好吃,倒是有人经常从里面帮工的几个婶子嘴里听到过,毕竟她们每天都要挨个品尝泡菜的腌渍情况,已经借着试吃的名义不知道吃了多少。

见吃的安排得差不多,席云飞想了想,低头朝旁边那些玩闹的孩子们看去,朝其中两个比较大的喊道:“大牛,二狗,你们过来。”

“二叔,有事儿吗?”两个大孩子今年一个十岁,一个九岁,虽然只比席云飞小四五岁,但是辈分摆在那里。

而且得亏了席云飞的慷慨,孩子们这些天吃好喝好,脸上才有了点血色,席云飞记得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个孩子跟非洲难民似的,可怜得让人心疼。

“你们带着孩子们去帮大家摘野果,只要山杏、猕猴桃、蛇莓就行,每样要两筐,完成任务了,二叔给你们一人买两套新衣裳。”

“新衣裳?”发出惊诧声的是旁边没有离去的村民,要知道这年头布帛就是钱,这小孩子一身衣裳最少十五文钱,那还是最便宜的麻布,不算席云飞那种上好的印花布料。

席云飞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解释什么,低头对两个孩子继续说道:“记住了,摘果子的时候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两个孩子此时还在震惊当中,直到席云飞离去他们都是一脸的呆滞。

一旁知道消息的爹娘急忙跑了过来,本来要谢谢席云飞的,可是来了就只看到两个傻儿子在发呆,可把他们气坏了,伸手就是一通男女双打。

这边安排好,席云飞回头便开始大量采购。

衡水老白干四桶560元。

各类酱料和香料300元。

区区几百块钱对他来说已经是毛毛雨,二十几万余额让席云飞底气十足。

不多时,丑娘和花婶联袂而来。

席云飞没有墨迹,叫她们来主要是要教她们如何制作花卷、包子,还有面条的。

下沟村的主食基本以稀粥和馒头为主,当然,这是席云飞来到之后,之前大家都是吃面片汤,没粮食的时候就是天天青菜萝卜一锅炖。

“二郎,这花卷简单,就是面团拉长加一些葱花再卷起来。可是这个包子和面条,却是有点费手脚,我怕就我们几个忙不过来。”

席云飞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包子你们亲手做,面条交给我和六叔。”

“王老六?”丑娘和花婶面面相觑,一个木匠能干什么?

席云飞点头应道:“你们等着看吧,工匠的手艺无所不能,区区几斤面条,估计半天不到就能做好。”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1980元

剧透:大唐第一位npc即将来临,大家猜猜是谁?

第三十九章:主家姓魏

“二郎,你叫我?”

丑娘和花婶离开不久,一身木屑的六叔便找了上来。

席云飞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一张图纸递给他:“这是一台压面机的设计图,六叔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压面机?”王老六愣了愣,又是一个新鲜的名词。

看了半响,点头说道:“不复杂,比你要的桌椅还简单。”

席云飞呵呵一笑,这木质的压面机就是纯人力压面,造型简单,制作更是没有难度。

拿过图纸,席云飞指着压面机的出面孔,嘱咐道:“这里的孔洞你不用做,我有一块铁制的出面口,到时候你直接嵌上去就行。”

在中国,最早的面条被叫做“饼”或“汤饼”。

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首次记载了制作面条的“水引馎饦法”。

“挼如箸大,一尺一断,盘中盛水浸,宜以手临铛上,挼令薄如韭叶逐沸煮。”

“挼如大指许,二寸一断,著水盆中浸,宜以手向盆旁挼使极薄,皆急火逐沸熟煮。”

简单来说,“水引面”是将拉成筷子粗细的面条,掐成一尺状,水浸之后,在沸锅的蒸汽上用手快速捏成韭菜叶一般的扁条状下锅,煮熟出锅淋上鸡汤即可食用。

馎饦的做法与水引面相似,只是形状更似扁平的面揪皮,但口感上都“滑美殊常”,这是中原地区最早的汤面。

所以刚刚席云飞说要做面条的时候,丑娘和花婶都没有意外,但确实相较于馎饦(面片汤)来说,制作面条花费的时间会更长很多。

六叔没有犹豫的接下工作,一台压面机而已,最麻烦的无非是在木桩上钻孔,但是有席云飞提供铁制出面口,估计两个时辰不到就能做出一台来。

席云飞目送他离去后,便打开光幕买了几个压面机出面口的配件,有粗有细,有扁有宽,有压制通心粉的,也有压制卷心粉的,反正一个才2元,便宜得不行。

······

······

此时,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村口几个穿着青衣锦袍的陌生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东丘上一阵骚乱,二爷拖着草鞋越众而出,看到来人竟然是一张熟悉面孔,急忙带着田大川和柳三迎了上去。

“呦,魏管事好久不见,风采依旧啊。”二爷笑容满面,语气中多了几丝恭敬。

田大川和柳三紧张的看着来人,特别是他们此时正一脸震惊的看着马场里的骏马。

三人的到来自然被他们察觉,为首一个面色白净,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指着马场,疑惑道:“乔老二,你们村哪里来的这么多马?”

二爷脸皮一跳,呵呵笑了一声,道:“这都是从突厥人手里抢下的。”

“突厥人?”魏管事眉心一扬,惊疑的环顾了一圈村落,确定没看到半个突厥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魏管事的表现被旁边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少年’看在眼里,只见他噗嗤笑道:“魏叔好生胆小,如今突厥人正与陛下对峙于渭水之上,哪里有闲心到这小村子撒野。”

‘少年’说话直接,虽是调侃魏管事,但是言语之间多是亲近之意,倒也不会让人尴尬。

魏管事悻悻一笑,摸了摸额头的细汗,这才突然想起刚刚二爷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你们村也遇到了来犯的突厥人?还成功将他们反杀了?”

二爷急忙点了点头,指着身后的村民道:“突厥人第一次进犯的时候,掠走了我们村三十个壮丁,老四就是那次被他们掠去当苦力的。”

“周谦也被抓了?”魏管事眉心微蹙,周谦便是下沟村的村正,想起突厥人的残暴,魏管事摇了摇头,随即问道:“那这些马是怎么回事儿?”

二爷三人面面相觑,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席云飞的交代,二爷苦着脸说道:“可得亏了席家大郎,突厥人第二次来犯的时候,就是他带着我们打杀了对方。”

“哦?就是席开山家里那头小蛮牛?”魏管事显然听过席君买的诨号。

“什么小蛮牛?”问话的是那个锦衣‘少年’,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好奇之色。

魏管事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回头再说,转头继续朝二爷问道:“那些突厥人都杀了?村里可有伤亡?”

二爷闻言一怔,刚要开口,身侧的柳三急忙说道:“有的有的,我们村前前后后死了二十八人,都是壮丁,就是跟那些歹人拼命被杀的。”

二爷心口乱颤,这柳三是混淆视听啊,不过抬头看了眼魏管事,二爷松了口气,确实,除了席云飞和大山,下沟村死了二十八名壮丁。

“嗯,虽然死伤惨重,但是能反杀二十突厥精锐,也足以自傲。”魏管事明显误会了什么,但是没人会再解释,这个误会挺好。

总不能告诉他,那十六个突厥人都特么是一个人突突死的吧。

魏管事身后几人也是一脸钦佩的看着二爷三人,那名‘少年’更是收起了笑脸,微微朝村民们鞠了一躬,表示敬意。

魏管事摸了摸‘少年’的头,颔首一笑,接着道:“回头带我去祭拜一下逝去的村民。”

二爷急忙颔首表示感谢。

“既然这马是你们用命换来的,那我也不打你们主意,不过其中有两匹马不错,不知道能否卖于魏府?”魏管事接着问道。

“呃。”二爷愣了愣。

一旁柳三急忙说道:“魏管事明鉴,除了闪电和白峰,其他马都可以。”

“哦?”魏管事诧异的看了眼柳三:“你说的闪电和白峰是哪两匹?”

柳三脸色一苦,估计特么说到一起去了,无奈的伸手指着马场里正在追逐的黑白二兄弟,道:“就是它们,那两匹马已经有主了。”

旁边,锦衣‘少年’脸色一黯。

魏管事收起笑脸,道:“宝马赠英雄,我家五娘不日就要入嫁吴王府(这时的吴王是李元轨),这马可当头马,真的不能商量?”

二爷三人相视一眼,心中苦哈哈,最后二爷艰难的摇了摇头:“魏管事见谅,我替您跑一趟问问,要是能成,那便皆大欢喜。”

“这马的主人在村里?”魏管事惊诧连连,这下沟村给他太多惊喜。

二爷点了点头:“不错,闪电的主人便是席家大郎。”

“大郎的马,嗯······那白马呢?”魏管事先是一喜,接着再问。

二爷心虚的看了眼席云飞家的方向,弱弱说道:“白峰是席家二郎的坐骑。”

第四十章:家中待客

“娘,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席云飞指着院子里正跟大哥席君买侃侃而谈的几人,好奇的朝母亲刘氏问道。

刘氏放下手里的酒壶,想起自家儿子忘记了许多事情,抬头看了眼院子里的人,指着为首的魏管事道:“其他的娘也不认识,只有魏管事你要敬待,你爹失踪后,咱家多亏了魏管事多方照拂,娘才能做点手工免了你们兄弟俩的徭役。”

徭役,席云飞是知道的,就是不定时的要去给朝廷当苦力,当然,有点家底的人可以出钱免了徭役,官府拿着钱帮你请人来干活,顺便再赚点中介费。

席云飞想起屋子里堆得高高的鞋底,才恍然大悟,自己兄弟俩能够在家悠闲度日,还全赖母亲辛辛苦苦纳鞋底,真的是‘慈母多败儿’的典范。

这时,穿着小怪兽套装的三妹屁颠颠跑进来,拉着席云飞的衣角,小嘴嘟嘟,抱怨道:“二哥,外面那个人想要脱我的衣裳,我不给,他还追我咧······”

三妹话音刚落,厨房门口一个少年跑了进来,看到厨房里正在忙着准备饮料和点心的席云飞母子俩,尴尬的笑了一声,随后眼睛落在刘氏的身上,难掩艳羡之色。

这种眼神席云飞一家早已经习以为常,刚开始穿这些衣服的时候,村里人每次看到都离不开眼睛,现在还好些,毕竟见怪不怪,而且有这衣服的人不止席云飞一家,只要认真工作,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能穿上。

见这个跟自己同岁的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一个女性,而且这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这让席云飞有点变扭,佯装喉咙发痒,重重咳了一声,将少年唤醒,才笑着说道:“小郎君要是饿了,还要等上盏茶功夫,这吃喝的东西马上就好。”

少年被席云飞这么一打搅,双颊瞬间泛红,尴尬笑了笑,指着刘氏身上的衣服,道:“这位婶婶,不知道您这衣裳的布料从何处购得?”

刘氏眼角瞄了一眼席云飞,淡然道:“这是我儿从一外商手中买到的,只是穿着舒适,倒是比不得郎君这身衣裳华贵。”

刘氏也不是揶揄,这短袖上衣加九分裤子,现代看还行,在古代可能就有点不伦不类,不过毕竟是民风开放的大唐,所以只要穿着舒服,刘氏倒是也不在意这许多。

少年点了点头,刘氏这一身衣裳做工和设计先不说,单单是那面料,就让她感到不凡。

转头再朝穿着花衬衫和沙滩裤的席云飞看去,这一身打扮跟外面的席君买一般无二,可是那布料上的花纹竟然不是绣上去的,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布料?画布?

大唐如今只有整布的印染,像席云飞身上这种印花的布料,根本看不到,有也是绣娘们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鸟图案,比之席云飞这一套衣服更显华贵,所以相较于刘氏身上的冰丝布料,少年对兄弟俩的打扮倒也没怎么在意。

“外商?”少年呢喃了一句,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刘氏看着少年回到人群中,才转头担忧的看向席云飞:“二郎?”

席云飞随意的摆了摆手:“没事的,反正咱们就在这山沟沟里穿,估计他也就是一时好奇。”

见母亲还在担心,席云飞呵呵一笑,低头抱起三妹,道:“等世道太平了,我让大山和大宝佯装外商去县里散一些布料,想来应该没人会怀疑。”

刘氏闻言双眼一亮,暗自为儿子的机智点赞,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好了,把这些果酒还有馒头端出去吧,娘再倒一些泡菜佐餐。”

席云飞见母亲不再担心,心里松了口气,金手指是拿来减轻生活压力的,可别本末倒置了才好。

将三妹放下后,端起桌上泛着寒气的酒壶和热腾腾的馒头,来到院子里。

魏管事盯着对自己态度淡漠的席云飞看了半响,才叹息道:“唉,这天杀的突厥人,回头我带二郎去长安城找人看看,没准那边的疾医能看出端倪。”

大哥席君买回头看了眼从厨房走来的席云飞,急忙摇了摇头:“魏叔的好意我替二郎收下了,不过还是让二郎在村里呆着吧,记忆总会慢慢恢复的,毕竟村子里都是熟悉面孔,总不好去了外面再受刺激。”

魏管事不疑有他,点头道:“也好,得知你们一家安然无恙,我这心里才算放心,也不辜负你爹的一番嘱托。”

说起生父,席君买脸色一暗,魏管事看在眼里,安慰道:“大郎不要担心,魏叔其他的不好多说,只能告诉你一点······开山这小子如今还脱不开身。”

席君买听到父亲的消息,脸色好看了许多,父亲席开山两年前突然音讯全无,唯一的消息就是魏管事每月上门一次带来的口信,之前因为突厥南下,这消息断了两个月,早已经担惊受怕的他又得到席云飞被突厥人掠去当苦力的消息,席君买几近崩溃,要不是考虑到家中还有老母和小妹要抚养,他已经孤身一人前往敌营了,不过还好,如今席云飞安然返回,还得了奇遇。

“咳咳咳。”想起弟弟席云飞的惊天手段,席君买脸色涨红,尴尬的看了眼魏管事,急忙站起来接过席云飞手里的果酒和馒头。

“咦?这酒壶是冰的?”魏管事看到酒壶上的水珠,好奇的伸手摸了一下,感受到酒壶的寒气,一脸的诧异。

旁边刚刚入座的少年闻言也是一愣,也伸手来摸:“哇,你们村子还有贮存的冰块?”

席君买看了少年一眼,呵呵笑道:“小郎君见笑了,这冰块是二郎偶然制作出来的,村里田大爷倒是有个冰窖,但里面的冰块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融化了。”

“制作出来的?”魏叔惊疑不定。

那少年更是豁得一下站起来,瞪着眼珠子道:“你们自己能制作出这寒冰?”

席君买见他们二人表情诧异,心中不由得后悔话说得太早,本来以为是寻常的手段,可是如今看来,好像这制冰的手段还是一个稀奇的秘方。

一旁默默走开的席云飞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转头朝大哥看了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边席君买见弟弟点头示意,才开口解释道:“不错,说来也巧,这手段是二郎偶然发现的,要是魏叔喜欢,回头我便把秘方交予您,手段虽然简单,但不说破,却是没人能够轻易发觉。”

“这······”魏管事和少年面面相觑,这席家大郎也太大方了吧。能够在炎炎夏日制作出如此寒冰,此等手段几近神通,这要是带回长安······

魏管事突然想起魏家五娘与吴王李元轨的婚期,如果此等手段能够作为女方陪嫁赠于皇室,那魏府在长安城将会更加稳固,说不得家主还能够借此巩固朝中地位。

少年则是两眼发光,看向席君买的眼神就像偷腥的猫看到一头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正幻想着该从哪里咬下这第一口才最是合适。

第四十一章:酸爽泡菜

“啧啧啧,这果酒甘甜润喉,且加了冰块,每每一口喝下都让人心旷神怡,确实是这炎炎夏日不可或缺的消暑佳品。”

魏管事将空了的酒杯往席君买面前推了推,嘴上虽然侃侃而谈,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酒壶不放。

席君买呵呵一笑,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他就是这一家之主,待客之道自然不可松懈,眼见魏管事主动求酒,他急忙又为对方倒了一杯。

旁边的少年见状也顾不得细细品味,急忙一口闷了杯中美酒,将酒杯直接放到席君买跟前,一点也不见他客气。

魏管事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少年的脑门,少年倒也搞怪,伸出舌头做了一个滑稽可爱的玩闹表情,惹得在场众人都是哈哈大笑。

席君买诧异的看了眼这个少年,肤白且俊俏,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不过这性子却有点娇柔,看不到半点男子气概。

斜眼看向厨房门口陪三妹玩耍的席云飞,以往总觉得自己这个二弟柔弱,今日对比这个华服少年,却发现二弟也不是那么不堪。

“喂,小蛮牛,你动作倒是快点啊。”少年见席君买举着酒壶发呆,一时气急,张嘴就催。

“呃,小郎君见谅,这酒虽然冰爽,但是酒是烈酒,喝多了伤身,所以喝酒前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好。”

说着席君买将桌子上的馒头朝前推了推。

这时魏管事才注意到馒头的存在。

“这又是什么新鲜的吃食?应该不是我大唐产物吧?”魏管事拿起一个松软的馒头。

少年闻言也拿起一个,入手软弹,而且刚刚蒸出来的馒头有股特有的面粉香,很是刺激人的食欲。

“嗷呜······嗯,好吃,这蒸饼比府上的好吃。”少年鼓着双颊评价道。

魏管事倒是矜持,右手撕下一小块,先是闻了闻,谷物的香气让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顾不得好奇,张嘴就将馒头放进嘴里。

“好吃,刚开始还以为是故意把蒸饼的面团做大了些,这吃下去才知道,虽然也是蒸饼,但是这蒸饼竟然软糯弹牙,而且看着厚实,其实其中多有间隙,吃完一个却是不能治饱。”

魏管事品头论足之下,双手倒是很老实,又拿了一个馒头开啃,却是始终一脸的享受。

席君买知道他们一定会喜欢这种新鲜的蒸饼,嘴角一扬,客欢主喜。

刘氏这时端着一个陶盆走出来,见魏管事和少年只顾着吃馒头,竟然没人聊天说话,心中暗笑,乐呵呵的将装满泡菜的陶盆放到桌上。

“魏管事慢点吃,这馒头家中还有许多,来,尝尝这泡菜,大夏天的吃这个最是开胃解腻。”

魏管事尴尬的朝刘氏点了点头,一听是泡菜就没了兴趣,这东西要不是冬天没青菜吃,基本也没人爱好,因为太咸了,吃一口就要喝几口水,否则饭都吃不下去。

少年更是不为所动,魏府虽然清贫,但是冬日里几罐泡菜还是买得起的,所以他根本看不上,此时什么都比不得手里的馒头好吃。

见泡菜被冷落,刘氏也不在意,反正吃过的人都说好,早晚他们会知道的。

不过魏管事和少年不吃,却不代表现场没有识货的主儿。

席君买自泡菜上桌之后就已经开始口水直流,而跟席云飞玩耍的三妹更是直接抛下他朝青石板跑来,小尾巴一甩一甩的,像极了下山祸害的哥斯拉。

“大哥,偶要吃酸藕片。”小丫头也不怕生,指着陶盆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酸藕片,口水直流。

席君买没有怪罪小丫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晶莹的藕片递给她:“吃吧。”

“嘻嘻,谢谢大哥。”

小怪兽得了美味的吃食,粉嘟嘟的小脸都是兴奋之色,接过藕片就咬,清脆的响声在众人耳边回响。

“酸藕片?”

听到声音,魏管事和少年同时看向三妹手里咬了一口的藕片。

腌萝卜、泡菘菜、醋芹段,他们都见过,但是这酸藕片又是什么?

少年见小丫头吃得美滋滋,嘴里口水不自觉的也跟着大量分泌,再看向那一盆泡菜时,才发现这些泡菜竟然跟府上吃过的不同。

码的整整齐齐的萝卜丁透亮多汁,上面挂着一些红色的粉末,汁水也是淡淡的橙红色,这是一种刺激味觉的颜色。

萝卜丁旁边的菘菜也切成了容易入口的大小,上面跟萝卜丁一定,都是红色的奇怪粉末,不过相比于萝卜丁和菘菜。

“这又是什么?”少年夹起一颗糖蒜,不确定的问道。

席君买也拿起一颗,轻轻拨开,通透的蒜皮纤维让人食欲大振,而且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一股酸酸甜甜的蒜香开始弥漫。

“这是大蒜?”魏管事见过实物,吃过蒜酱,可这如同水晶一般的糖蒜却是第一次见。

席君买点了点头,将剥好的蒜瓣分别放置在魏管事和少年碗里:“两位尝尝这糖蒜,不瞒你们,这东西我一天最少要吃十个,要不是怕伤胃,就是当饭吃我也停不下来。”

蒜吃多了伤胃这是常识,大唐人都知道,不过依旧很多人喜欢。

魏管事就是其一,此时已经夹起一颗蒜瓣放入嘴中。

咔哧~声音清脆。

一口咬下去,蒜香、醋味、糖精,三种不同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虽然滋味简单,但是却能够让喜欢它的人回味无穷。

“美滴很!”魏管事咔哧几下吞人参果一般咽了下去,只是感叹了一句,便将注意力从馒头转移到了糖蒜身上。

少年诧异的看了眼魏管事,平时温文尔雅的魏叔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夹起碗中的糖蒜,酸甜的蒜味确实让人食指大动,可是少年却很犹豫,因为吃了大蒜,嘴里总会有一股莫名的臭味,让他非常不喜。

席君买见他犹豫,倒是惊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抵挡糖蒜的诱惑,看来城里人果然见识不凡。

“小郎君若是不喜欢这糖蒜,也可以试试酸藕片,这藕片吃起来不比糖蒜差,而且藕片开胃清热,滋补养性,一年四季都是上好的滋补佳品。”

说着,急忙又给少年夹了一片酸藕片,来者是客,这少年想来应该是主家的郎君无疑,还是不要怠慢的好。

少年怔怔的看着席君买的动作,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给他夹菜,刚刚的糖蒜是,这藕片也是,那到底······吃还是不吃呢?

第四十二章:暂住一晚

少年还在纠结吃与不吃的问题,院门口丑娘抱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见到院子里正在大快朵颐的一众贵人,丑娘先是恭敬一礼,不过魏管事等人明显已经顾不得她了。

席君买朝她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站起身来从丑娘怀里接过食盒。

“什么东西这么重,不是只要一个鱼汤就行吗?”

席君买将食盒放到石桌上,丑娘用围兜擦了擦手心的汗,道:“刚刚出炉的花卷和包子,二郎新教的手艺,二爷让拿来给贵人们尝尝,鱼汤在最下面一层。”

席君买闻言点了点头,将食盒里的菜放到桌上,其中还有一碟蒜香河虾,一碟剁椒鱼头。

远处席云飞看了眼剁椒鱼头上面那满满的剁椒,眼角一抽,这是一个坑,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桌子上,加上丑娘送来的花卷、包子、鱼头、河虾,还有一盆鱼汤,这样的菜色在下沟村已经算得上豪华,就是拿到县城也不会丢人。

魏管事看着这一桌子好菜,确实没想到席君买如此盛情款待自己一行人,想起以前每次来村里都是吃一碗面片汤饱腹,两相对比起来,心中一阵惊疑。

魏管事的脸色被刘氏看在眼里,精明如她仿佛看穿了魏管事的心思,急忙走了上来,帮忙端菜倒酒,又随口说道:“多亏了大郎勇武,从突厥人手里抢了不少金银谷物,如今村里才算能够吃一顿饱饭。”

魏管事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这才想起那二十个葬身下沟村的突厥人,如果他们身上带着掠来的物件,再便宜了下沟村一众,那好像也说得过去?!魏管事洒然一笑,也没再多想。

刘氏暗自松了口气,拿起已经喝空了的酒壶,道:“两位多吃些菜,我再去倒些果酒来。”

主位上,那锦衣少年嘴里填满了食物,这是他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一餐,虽然谈不上丰盛,但是味道都是一绝,听闻刘氏招呼,急忙点了点头,他早已经被馒头噎得难受。

魏管事见少年吃得尽兴,也没矫情,笑呵呵的点了点头算是谢过刘氏一家的款待。如今好友席开山一家妻儿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他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唐人一天两顿饭,魏管事一行人刚好赶上了小食的时辰,等他们吃完饭,也才是下午酉时不到(五点多),此时东丘上已经燃起了篝火,食堂正忙得热火朝天,下沟村如今一日三餐,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待食堂开饭。

都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古人确实有饭后消食的习惯。

席君买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带着魏管事一行人参观一下下沟村的,特别是魏管事心中一直挂念着那两匹骏马,席君买虽然喜欢黑马闪电,但也不是不能割爱。

一行人走到东丘之上,席君买停在公厕旁边,朝魏管事说道:“魏叔,这里就是公厕了,门牌分男女,您用完后,记得拉一下头顶的绳子。”

魏管事看着面前设计新颖的公厕,虽然心中好奇,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却是故作淡然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旁边少年见状脸色酱紫,他也想如厕,可是······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席君买,少年打算忍一忍,多怪刚刚果酒太好喝了。

几十个呼吸之后,魏管事体态轻盈的走了出来,学着旁边一起走出来的村民走到洗手池边洗了手,这竹制的水龙头再次让他一脸惊奇。

“大郎啊大郎,你们村子这是要给老夫多少惊喜啊,这公厕修得好,木匠手艺高超不说,便是排污的点子也是极佳,省却了人力清洗,还能让这公厕里里外外没有半点异味。”

“呵呵,魏叔说笑了,不过老六叔的手艺确实很好,这公厕便是老六叔带着大家建造出来的。”

“嗯,不错,回头我便跟家主提一提,在府上后院也修一个公厕,府上人口虽然不多,但是每日打扫这些污秽倒也有碍观瞻。”

席君买笑着点了点头:“魏叔有需要,六叔定是义不容辞,回头我让六叔直接去府上找您便是。”

“嗯,如此甚好。”

“魏叔······”

两人正有说有笑,旁边那锦衣少年却是表情扭捏的拉了一下魏管事的衣袖。

魏管事如梦初醒,双颊微红,看了眼席君买后,侧着身子在少年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便看到少年激动得直点头,大眼睛偷偷瞄了席君买一眼,转身就朝公厕跑去。

少年心中揣揣的走进男厕,见里面没人后,急忙猫进一间开间,关上小门,拉上插闩,动作一气呵成。

“呼~~~魏叔果然没骗我,这公厕设计得倒是私密······”

公厕外面,席君买和魏叔正对着刚刚建好的泡菜坊聊着天,那少年洗过手后美滋滋的迎了上来,对魏叔说道:“回头咱们府上也要修一个,这公厕实在方便,就是蹲着有点不舒服。”

“蹲着?”席君买愣了愣,也没多想,随口说道:“制陶坊那边,二爷正在研究一种叫做马桶的东西,听说可以坐着如厕,特别是对腿脚不便的人很是便利,要是研究成功了,回头我让六叔一并带到府上便是。”

少年闻言脸色微红,不过相比蹲着,确实坐着才是他想要的,抬头看了眼身形高大的席君买,少年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却是不再作声。

魏叔呵呵一笑,道:“如此就劳烦大郎挂心了,这公厕我也是喜欢得紧,看样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回头便让人到府上一趟吧,呵呵呵。”

席君买点了点头,这是给六叔拉业务,想来六叔应该不会拒绝。

一行三人又绕着东丘走了一圈,因为此时已经入夜,天边是火烧云的奇景,旁边是围着篝火恣意论谈的村民,此情此景,让人身心放松,田野风光,兀自悠然自得。

少年拉了拉魏管事的衣角:“魏叔,咱们今日便在村子里暂住一晚吧,我听如慧那个小丫头说了,明日午时村里摆宴,说是有十二个人一起过诞辰,热闹的很呢。”

魏管事闻言诧异的看了眼少年,十二个人同时过诞辰?这么巧?不过他也没多想,抬头看了眼天色,道:“这个时辰赶回庄子也来不及了,夜里山间多猛兽,今晚就委屈你睡帐篷吧,回头我让他们多找些蒿草,铺厚一点,躺着也很舒服。”

少年见魏管事同意下来,脸色一喜,兴奋得直点头,眼角瞄了眼,不远处正在跟几个村民说说笑笑的席君买,白皙的俏脸不知是被篝火染红,还是天边的云彩太红艳。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盛满美酒把你留下来······”

食堂门口,和村民们扎堆坐一起,正在餐桌上吃晚饭的席云飞看了眼少年,又顺着少年的视线朝大哥席君买看去,嘴里不自觉的哼起了那首让人永远忘不掉曲调的广场神曲。

巴扎黑!

第四十三章:盛宴(三更求票)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东丘之上,原本宽阔的晾晒场此时摆了五六个帐篷,远处学堂里孩子们的朗诵声如晨钟暮鼓,准时的响彻整个下沟村。

帐篷堆正中的一顶米黄色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正是昨日提出暂住下沟村的锦衣少年。

“啊~~~”少年打了一个哈哈,懒洋洋的抻了一下腰,抬头朝学堂看去。

因为学堂四周通透没有遮挡,少年能够直接看到学堂里正在监督孩子们朗诵的柳三叔,此时正在一块漆黑的板子上写字,字体不说多好,但一笔一划都铿锵有力,一手楷书甚至不比自己家里的先生差。

少年正惊疑这小小村落竟是给他惊喜不断,食堂门口一道高大的身影豁得站了起来,朝他挥手喊道:“小郎君起得真早,快点过来吃点东西吧。”

少年迎着旭日朝那人看去,却是刚刚练完武,正在食堂吃早饭的席君买。

“呦,小蛮······大郎这么早就起来练武了?”少年本想叫席君买诨名,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的换了个亲近的称呼。

席君买不疑有他,指着食堂门口正在清洗食材的婶婶们,道:“今日午时村里要开宴,一会儿我还要进山猎点野物,所以起的早了些。”

“你要进山打猎?”少年闻言脸色一喜。

席君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放着的弓箭,道:“没错,小郎君若是不嫌弃,便随魏叔一起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不迟。”

“不嫌弃,不嫌弃,当然要留下来吃过宴席了再说,呃······那个,你进山打猎能带上我吗?”

······

······

席云飞习惯八九点起床,刚刚来到东丘准备吃早饭,就听到魏管事再跟母亲刘氏抱怨大哥鲁莽,竟然拐跑了昨日那锦衣少年进山去打猎。

席云飞闻言默默在心中为大哥点了三十二个赞,这才第一次见面,竟然就······咳咳咳,乖乖,大哥估计到现在还以为人家是个小少爷。

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一个水煮蛋美美的咬了一口。

旁边正吸吸溜溜吃着面的六叔笑呵呵的凑了过来:“二郎,那魏府的管事让我去帮他们修两座公厕,你说六叔这是去还是不去啊?”

“嗯,当然要去,这可是您打响名声的好机会,这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府邸近万户,不说每一户都修一个公厕,就是一百一十个里坊,每个坊修五个公厕,您估计都要赚死。”

六叔闻言却是高兴不起来,尴尬的吃了一口面,道:“二郎不要埋汰六叔了,这公厕是你设计出来的,六叔只是按照你给的图纸建造,换个人也不比六叔手艺差。”

席云飞闻言一怔,心念电转,试探道:“六叔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王老六嘿嘿笑了一声,急忙说道:“这冲水的机括离不开二郎提供的那个······”

“橡胶圈?”席云飞突然想起来,没有橡胶圈,这竹管子还不得天天滴水。

王老六点头如捣蒜,席云飞却是眉心微蹙。

“六叔要橡胶圈也行,不过这东西我也是偶然得到的,如今也没剩几个了倒是可以都给你,回头我再去找找那群西域外商,要是找到了,一准都给您买回来。”

这橡胶圈算是一个技术陷阱,公厕谁都可以修,但是水管没有橡胶圈,估计用起来就没那么方便了,虽然一个才五毛钱,但席云飞可不想随便答应给王老六供货,只能先拖着以后再说。

六叔见席云飞说起外商,才想起这东西也不是想要就有的,心中虽然悻悻,但是席云飞半句都没提那公厕是他设计的,反而随口让自己接下修公厕的工作,这足以让他对席云飞感恩戴德。

“呵呵,二郎帮六叔多留心便是,你放心,这公厕设计人是你,六叔可不是腌臜不懂事的浑人,要是弄出名堂了,一定会给二郎一个满意的回报。”

说完直接在席云飞无语的注视下屁颠颠的朝魏管事一行人跑去,显然是真打算接下修建公厕的活计儿。

席云飞愣了愣,自己那张设计图就是随手乱画,给谁不是给,好歹六叔还是自己村的,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自己压根就没想过。

摇了摇头,席云飞并没有将六叔的话放在心上,吃过饭后,直接走进食堂开始检查中午宴席的筹备情况。

食堂后院十个火炉同时起火,先蒸馒头、花卷、包子,主食需要两百人份,最少要准备六百个,好在平时食堂也是这样的工作量,倒也轻松。

席云飞走进来的时候,丑娘等人正在用压面机压制面条。

花婶手里拿着五六个铁制出面口翻来覆去:“这玩意儿真稀奇,宽的扁的粗的细的都有,你们看看,还有花一样的形状,也不知道压出来的面饼好不好吃。”

席云飞呵呵一笑:“以后您一样一样慢慢试,虽然都是面条,但是煮法有差别,毕竟粗细不一样,煮的时间和吃的口感都会受到影响。”

花婶对厨艺很有研究,特别是烤得了一手好肉,没办法,大唐不是水煮就是火烤,都是逼出来的手艺,不过如今她已经掌握了清蒸和油炒两种手艺,只要多加练习,想来马上就能超过半桶水的席云飞。

“二郎,面条压制得差不多了,其他菜要用的食材也都已经备好,就差大郎那边的收获,也不知道他能猎到多少。”一旁丑娘将一坨坨细面分好,洒上面粉备着,中午只要开水一烫,浇上高汤,放上佐料就能开吃。

席云飞拿起一根面条直接含在嘴里,劲道的口感让他满意的直点头。

“我哥那边你不用担心,反正也只是加菜而已,对了,咱们现在一共是几个菜?”

丑娘几人相视一眼,几个村姑笑开了花。

“一共十二道了,二郎你看,这是【清蒸花鲢】······”

下沟村一共一百七十八位村民,能够上桌的只有一百七十五人,扣去食堂忙碌的几人,其实摆上十七桌足矣,不过魏管事一行七人,刚好凑一桌,所以特地准备了十八桌。

席云飞跟随丑娘在后院走了一圈,总体上还是非常满意的。

开胃菜:辣萝卜、辣白菜、醋芹、糖蒜、酸藕片。

主食:馒头、花卷、菜包子。

面条则是鱼鲜面,也算在主食里面,佐料除了有各种青菜以外,还有切成片的各色鱼干、虾仁,螺肉,以及对半切开的水煮蛋,最后撒上少许香菜和葱花,应该很受欢迎。

硬菜也挺多,虽然都是鱼肉,像【清蒸花鲢】、【剁椒鱼头】、【香煎鱼干】是必不可少的。

败家如席云飞,还让丑娘准备了【香炸鱼块】、【椒盐小河鱼】、【油炸虾球】、【酱焖泥鳅】、【香辣河螺】。

外加两道汤,一道是用辣萝卜和酸藕片煮成的【酸辣鱼片汤】,一道是用各类野生山菌和少量野菜熬制的【菌菇汤】。

本来几道硬菜就能糊弄过去的产崽宴,硬生生被席云飞整出了十二道菜,这还不算席君买那边的收获,当然,一开始席云飞就把山珍当成加菜,所以也没上心。

第四十四章:冷面(求推荐票)

铛~

铛~

铛~

食堂门口的屋檐下有个钟,准确的说是一个老旧的编钟部件,据说是二爷从土里挖出来的,席云飞看过,应该是战国时候的编钟,本来想回收的,可惜青铜不在回收清单里。

挥着手里的菜刀敲响编钟,声音洪亮透彻,整个下沟村的人都能听到。

“开饭啦,开饭啦······”原本还在马场玩闹的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席云飞笑呵呵的放下菜刀,朝身后丑娘一行人挥了下手:“开始吧,人都到齐了。”

几个村姑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先是要把开胃的泡菜端上去。

旁边,大山、大宝还有大哥席君买都回来了,此时也加入了帮忙的行列。

食堂的后院里,两个村妇正在清理一堆野鸡和山蛇,上次席云飞煮过一次【双龙戏凤】可把村里的老少爷们馋坏了,没想到大哥这次进山就盯着这两样猎物怼。

门口的长桌本来就是按照一桌十人设计的,原本只放了十张,今日开宴席,六叔又弄了十张出来,摆满了整个东丘。

而东丘正中的那张青石板,如今成了宴请贵人的主桌,母亲刘氏和大爷、二爷、三叔,今天都是‘盛装’作陪。

田大川和乔二爷身上的衣服是从席云飞哥俩这边借去的花衬衫和沙滩裤,两个老头穿着还挺时尚,就差大金链子黑墨镜了。

柳三叔一身文士青衫,长发挽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藤条,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席云飞亲自将一盘泡菜拼盘送了上来:“几位先吃点开胃菜,主食马上就来。”

刘氏慈爱的摸了摸席云飞的后背,魏管事打量了一眼席云飞,见他不似以前那般内向深沉,这脸上也不自觉挂着笑。

主位上,那锦衣少年的视线始终离不开忙碌的席君买,席云飞心如明镜,急忙走到大哥身边,道:“哥,如今你是一家之主,哪里有客人来了不作陪的道理,还不快去招呼贵客。”

席云飞说的没错,正常来说,母亲刘氏是不能上主桌吃饭的,如今席家家主席开山不在,身为长子的席君买应该顶上才是。

席君买闻言一怔,看了眼主桌方向,特别是还巧合的和某人四目相对了一番。

“那······那好吧,我这就去,对了,一会儿把你做的那种凉面再做一份。”

席云飞见大哥说起凉面,先是不解,随即顺着大哥的视线看去,才恍然大悟:“呵呵,行行行,不就是一份凉面嘛,你放心,马上送到。”

走回食堂的席云飞灵机一动,平时以为大哥木讷,可今天怎么出奇的细心呢?这大热天的,确实吃凉面比吃热汤面要舒服。

“丑娘,高汤不要煮了,赶紧把上面的油脂舀掉,咱们做冷面吃。”

几个村姑还是第一次听到冷面这个词。

席云飞也不想多解释,做法太简单了,自己只要做一遍她们就能学会。

还好为了制作果酒提前准备了很多冰块,为了加快高汤冷却,席云飞直接丢了大量冰块进去,又怕味道太淡,直接加了大量的酱油一起搅拌。

当然,这个酱油是席云飞买来的,专门用来调味的味极鲜。

“丑娘,你端一盆山泉水过来,往里面加几块冰块。”

“花婶,您开始烫面,烫好了先在冰水里焯一遍,这样面条吃起来会更劲道。”

“婶婶你们还是负责摆盘,工序不变。”

热汤面改成冷面,其实就是高汤变冷汤,不过面条一定是要过冰水的,不然味道差很多。

只是片刻不到,一碗泛着寒气的冷面便新鲜出炉了,这与没有汤水的凉面不同,夏日里吃这么一碗冷面,简直就是极致的享受。

席云飞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端起碗来,美美的喝了一口汤,碗里的佐料很多,鱼干、虾仁、螺肉、还有一团正经的甜萝卜丝和一团不正经的酱苋菜。

“舒坦!就按照这个工序开始做吧,葱花和香菜少放一些,不然鱼汤的味道太淡,容易被掩盖住鲜味。”

丑娘几人虽然垂涎不止,但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

烫面条、焯冰水、摆盘、入冷汤,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已经在街角开了十几年店的老把式。

席云飞在餐盘上摆满十碗,本来要第一时间给主桌送去,不料这十碗冷面竟然不轻,瘦弱如他竟是端不起来。

“哈哈哈。”一众村姑笑得没心没肺,丑娘放下捞网没好气的看了眼席云飞,大屁股直接把他怼开,抢过餐盘轻轻松松的就朝主桌端去。

席云飞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竹竿一样的手臂,心想是不是要开始健身了,否则这么一副残躯,怎么配得上自己位面之子的身份?

不多时,整个东丘没了说话的声响,只能听到吸吸溜溜的吃面声,偶尔一个吃得快的村民把碗放下,还得美美的喊一声:再来一碗。

丑娘几人忙得不可开交,大宝接过那人的面碗,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跑到食堂又码了一碗冷面出来,服务还是要到位,这是席云飞说的。

主桌上,第一次吃到冷面的魏管事和那锦衣少年都是赞不绝口。

“大郎啊,你跟二郎说说,回头能不能把这冷面的方子抄录一份给老夫,如今这天气太热吃什么都没胃口,也就这冷面老夫一次能吃三四碗。”

魏管事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开口讨要了冷面的秘方。

席君买闻言一怔,先是朝魏管事旁边的少年看去,见他吃得唇齿生香,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然有几分欢喜,痴痴傻傻的点了点头:“魏叔放心,一道吃食而已,二郎没有那么小气。”

话音刚落,席云飞笑眯眯的走了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魏管事。

“呵呵,早就猜到魏叔喜欢,这是制冰的秘方,还有制作冷面的工序,我都一并写好了,魏叔回去再看不迟。”

魏管事诧异的看了眼席云飞,迅速将纸张收入怀中:“二郎就这么放心老夫?”

席云飞摆了摆手,指着桌上的泡菜拼盘,道:“魏叔应该知道,我把村里所有青菜都承包了,就泡制出了这些泡菜,要是没有销路······”席云飞看向魏管事:“那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魏管事看向那些泡菜,嘴里不自觉的又开始分泌唾液,这样好吃的泡菜怎么可能没销路,这个二郎分明是怕自己把持不住这么暴利的营生,想用制冰之法来换取魏府的一份保障。

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弱冠少年,魏管事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这席家大郎勇武不凡,这席家二郎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二郎见谅,这样吧,等老夫回去与家主商议过后,再给二郎答复如何?”说着,魏管事就要将怀里的纸张还给席云飞。

席云飞见状顿了顿,本以为会一切顺利,却没想到魏管事竟然没有一口应下,席云飞故作洒脱的将纸张推了回去:“魏叔尽力便好,事情一码归一码,这制冰之法您收着,泡菜的事情能不能成都无所谓。”

第四十五章:渭水之上

这一顿产崽宴一直吃到未时(下午两点多)才结束。

泾水河岸,魏管事一行人登上一艘乌篷船,锦衣少年站在船头回首朝下沟村方向看去,两天下来,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给他留下了许多深刻的回忆。

魏管事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笑道:“韵儿若是喜欢这山野风光,回头等忙完甄儿出嫁之事宜,魏叔再带你回庄子小住几日如何?”

少年闻言一喜,笑着点头道:“咱们不去庄子,庄子太过烦闷,咱们去下沟村······”

说起下沟村,似乎是想起什么,少年脸面微红,竟是低头躲过了魏管事的视线,跑跑跳跳的走进了乌篷里。

魏管事看着少年活泼的背影温和一笑,视线越过宽敞的泾水河朝上游看去,原本松弛的神情也渐渐凝固起来。

“若非家主刚刚易主而伺,老夫也很想答应那小子的请求,而且那泡菜香脆可口,说不得还能为魏府带来一笔不菲的创收。

唉,可惜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魏府不宜有太大动静······”

顺着魏管事的视线,一只山鹰快速掠过河面,锋利的鹰爪稳稳的捞出一条青鱼,尖啸一声再次遁入云层。

山鹰双翅平直,乘着热浪向东疾飞而去。

那爪下的青鱼似有不屈的意志,一路挣扎甩尾,或许是青鱼体型较大,山鹰飞出十几里地,双爪一个不稳,竟是被青鱼挣脱了去。

千米高空,一条身上带着血痕的青鱼飞流直下,或许是天公做美,或者是它命不该绝,青鱼噗通一声落入滚滚渭水之中,激起三尺涟漪刚好打湿了半寸青衫。

时任中书令仆射房乔,字玄龄,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妻管严,将衣袖上的水迹拍掉,回头看了眼对岸那旌旗招展的突厥营帐,心中忐忑。

“玄龄无须担忧,陛下既然不肯松口,那便是有其不松口的底气,这颉利可汗也算是个英雄人物,但与陛下相比,却是优柔寡断了些。”

房玄龄身侧,时任太子右庶子,长孙皇后舅父高俭,字士廉,虽然看着老态,但只比房玄龄大五岁,两人都是前朝官宦之子,也都在前朝任过职,交谈起来便少了几分官场话,多了几丝朋友间的情谊。

高士廉此次能与房玄龄一起随李世民领六骑驻扎渭水南面,足可见李世民对他的重视,而且谈判的主导是高俭,房玄龄只是从旁出谋划策。

两人刚刚从突厥牙帐中出来,正带着颉利可汗提出的撤兵条件返回南岸本方大营中。

武德九年(626年)八月,突厥颉利可汗趁着李世民尚未将冯立、谢叔方、薛万彻、罗艺等李建成和李元吉余部招降或铲除干净。

命拔野古部和同罗部的骑兵围攻乌城,牵制住程咬金、李勣(徐世勣)、柴绍和屈突通的唐军主力,他自己则协同其弟突利可汗以及铁勒首领契苾何力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兵锋直指长安城,占领了离长安不远的武功城。

颉利可汗为了确保此行目的万无一失,便派遣铁勒部小可汗执失思力前往长安觐见新皇李世民,以便观察大唐之虚实,再做打算。

这执失思力也是一员勇将,将一路所见熟记于心,见到唐太宗李世民后,自认为胜券在握,便大肆鼓吹说:“大可汗与突利可汗领着百万大军,现在已经杀到长安城外。“

本想借此恐吓李世民,以显示突厥雄狮军威。

但李世民认为在严峻形势下,若闭门固守稍有示弱的表现,必然助长颉利可汗的气焰,促使其纵兵南下大掠。

于是故作淡然,怒斥执失思力,道:“我与你们可汗当面约定讲和通好,前后赠给你们金银布帛,多不胜数。如今颉利私自背弃盟约,率领兵马深入我大唐,我可没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

虽然你们是戎狄族之人,但也是长着一颗人心的,怎么能够如此背信弃义?如今你竟然在我面前自夸兵强马壮!那好,今天我便先将你杀死!“

执失思力闻言自是十分害怕,一国之君的威仪岂是他能抗衡的,急忙跪下请求饶命,而主和派的大臣萧瑀和封德彝为了不让事态恶化,也请求按照礼节打发执失思力回去。

李世民心中早有打算,指着跪伏在地的执失思力,道:“如果我现在就放他回去,突厥认为我害怕他们,就会更加肆意侵凌。“

于是,挥手便将执失思力囚禁在门下省。

李世民囚禁执失思力之后,没有躲在后方发号施令,反而是亲自带领高士廉、房玄龄等人骑马径直来到渭水边上,同颉利可汗隔岸相望。

次日,也就是八月二十九日,大唐各州主力军相继赶到,军队阵容愈发盛大,颉利可汗见执失思力去而未返,而李世民已挺身而出,非常恐慌,于是请求议和。

李世民这边也因为新立,政权尚未稳固,决定采取“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的策略,同意了颉利可汗的议和请求。

于是便有了两国使臣来回便桥的画面(至于隔岸喊话谈判,那就太搞笑了,渭水那么宽,那得要多大的嗓门啊)。

高俭与房玄龄回到营帐后,一身戎装的李世民正在接听各地发来的行军汇报,见二人安然返回心中松了口气,表面依旧淡然的说道:“孝恭领兵五万从江南北上,预计还需三日即可抵达,加上京师十二卫六万大军,我敢于劼利一战。”

李世民话音刚落,年迈的萧瑀和封德彝就要站出来说话,不料却被李世民挥手打断:“我知道二老担心什么,但是如今突厥已经撒野到朕的家门口,你们还让朕如何忍让?”

见李世民以朕自称,萧瑀二老悻悻退回,高俭看了眼淡漠的房玄龄,走出来说道:“陛下莫急,此次谈判也不是没有收获,劼利可汗许下承诺,愿以骏马三千,羊万口,换取执失思力。”

“哦?”李世民闻言眉心微蹙:“为何颉利执意要这执失思力?难道这人真的有这么重要?”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突厥那边的情报他们所知甚少,至于这个执失思力,也只是知道他乃是铁勒部的一个小可汗,倒是没有其他的信息。

李世民失望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直到所有人都走出营帐。

李世民突然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劼利急着要回执失思力?”

说完,李世民漫步走到矮桌后跪坐下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仿佛来自虚空。

“此人看似粗鄙,实则一路上都在观察我方虚实,昨日他敢在大殿上威吓陛下,或许是以为我方只有区区京畿这六万大军,难以抵挡颉利锋芒。”

这道声音略微沙哑,却是不知从何而来,这营帐里依旧只有李世民一人坐于案首,着实诡异万分。

李世民神情自然,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手中拿起一块玉佩摩挲了半响,道:“你的意思是,颉利在等执失思力带消息回去,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只有六万布防······”

“那便没这么好说话了。”

李世民闻言握着玉佩的拇指瞬间发青,眉心更是紧缩成一个‘川’字。

那道声音又道:“入目可及未必是真,只需要让执失思力认为我方军马充足······”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偷梁换柱(求推荐票)

李世民与那道声音商议半刻后,便接连发出数道密令。

时任左骁卫大将军段雄,字志玄,接到密令后,立刻整装离开营地,亲自带着五百精骑往长安赶去。

左卫将军侯君集则集合营中近六万军士,于一处山谷中秘密集合。

“千牛卫众将士听令。”

“在!”

“快速集合周边所有村落乡里百姓,除了年迈老者和十岁以下的幼童,全部都要带来,态度温和,切勿伤了他们。”

“是!”

五千军士领命而去,侯君集视线右移。

“金吾卫众将士听令。”

“在!”

“将所有储备营帐支起,营帐前点燃篝火,点火时注意预防山火发生,否则军法处置。”

“是!”

五千金吾卫整齐划一,已经开始有将领组织分工。

侯君集将视线瞄准其余卫所,道:“其余人等将头盔铠甲还有武器留在营中,快速前往栖霞山等待段将军安排。”

“是!”

见李世民交代的任务分配完成,侯君集表情疑惑的朝李世民所在的行辕看去。

“陛下这是玩的什么诡计,无缘无故将士兵调离,这万一颉利可汗趁机攻打······唉,算了,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矣。”

侯君集走下高台后,某处黑暗的角落,一道身影一闪而逝。

临近天黑时,渭水与长安城之间大大小小上百个乡村的百姓都被千牛卫的人带到山谷内。

房玄龄携高俭一同前来安抚,百姓们本来就因为突厥南下心惊胆战,如今又被唐军抓来,都以为是来当阵前炮灰的。

没想到,房玄龄指着不远处的营地,道:“所有人十人为一组,帐篷里有铠甲和兵器,一人一套都要穿戴整齐。”

“哗~~~”百姓们一阵喧闹,这下子更坐实了让他们当炮灰的想法。

房玄龄急忙朝千牛卫众将士挥了挥手,有他们镇压才止住了闹腾。

“各位乡里无需猜忌,陛下刚刚登基,绝不可能拿你们的性命胡闹,那帐篷中除了兵器铠甲,还有十袋粟米,你们只需穿着铠甲在帐篷外随意走动一夜,明日午时就可领着那袋子粟米回家。”

这边一番折腾之后,总算让百姓们按照要求完成了伪装,穿上盔甲带着头盔,远远看过去根本分不清男女或者老少。

房玄龄这么安顿好百姓后,抬头看了眼天色,他已经大概能够猜出李世民的计谋,现下就看长安方面能够顺利拿出足够的道具来。

话说段志玄这边,李世民竟然要他短时间凑出五千益州军兵甲,五千幽州军兵甲,五千扬州军兵甲,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大唐三十六上州的兵甲能集齐多少是多少。

这任务对段志玄来说不难,刚从兵部领了三万套各州兵甲,便马不停蹄的朝约定好的栖霞山赶去。

这边四万多光溜溜的禁军早已经被蚊虫咬得嗷嗷叫。

段志玄没有墨迹,挥动马鞭在山壁上重重一击,吼道:“所有人马上换装,换好装后,按各州军旗列队前往大营。”

“是!”

“还没完,前往大营后立刻安营生火,然后再次摸黑返回此处,换上另一州之兵甲,如此反复,一直持续到明日清晨。”

众将士面面相觑,不过还是整齐的喊了一声:“是!”

段志玄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在他看来,有这些精兵,根本没必要怵那突厥几十万大军,打就是了,怂什么怂?

这边安排好后,黑暗中一道身影快速朝长安赶去。

夜里戊时三刻(九点多),门下省,关押执失思力的地牢外,国舅长孙无忌笑眯眯的走到门前,先是揶揄的看了眼执失思力,道:“没想到小可汗倒是挺值钱的,颉利竟然愿意花三千匹马和万口羊来换你一条小命。”

原本已经准备等死的执失思力闻言一喜,立马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长孙无忌呵呵一笑没有回答,朝旁边的卫兵挥了挥手:“放他出来,押着跟我一同前去面见陛下。”

“是。”两位卫兵在执失思力不可思议的注视下真的把他放了出来。

一行人一路北上。

执失思力被安置在一辆马车里,不过马车没有顶棚,环顾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咦?”

“小可汗有何见教?”

“呃,没,没事······”

执失思力朝长孙无忌摆了摆手,急忙低下头来,但是眼角却始终瞄着不远处的密林。

只见原本应该漆黑一片的野外,一条火龙蜿蜒而上,而且从对方行进的方向看,竟然是大唐皇帝所在的兵营。

仿佛是为了印证执失思力的猜测,不多时,车队与行军汇集一处。

长孙无忌故意放慢行进的速度,道:“没想到这益州的兵马这么迅捷。”

“益州?”执失思力额头冷汗直冒。

这一队兵马行进速度极快,只是匆匆半个时辰,便消失在一行人的跟前。

长孙无忌坐在马背上哼着小曲,但马车上的执失思力却是惊疑不定。

还不等他思虑其中的真假,道路右侧,另一队兵马由南向北,疾驰而过。

“哦~洛州离长安最近,却反而被益州军领了先,嗯,看来回头得跟陛下提一提,这洛州守将也该换个人来担任了。”

长孙无忌自顾自侃侃而谈,全然没有在乎旁边跪坐在马车上冷汗直冒的执失思力。

“洛州?这次是洛州?”

执失思力这次是真的怕了,这两队人马的兵甲都不一样,每队至少都是五千人,而且从行军速度来看,竟然都是精锐,一点都不比他昨日见过的六骑差。

一行人抵达营帐后,执失思力几近虚脱,这一路上他已经数不清碰到了多少州县赶来的大唐援军,仅仅是有印象的,就已经不下五万,而且个个都是精锐之师。

长孙无忌笑眯眯的看了眼坐在马车上发呆的执失思力,指着不远处一处高台,道:“为了让颉利知道小可汗还安然无恙,今晚就委屈小可汗在高台上歇息一晚吧。”

说完,旁边两个卫兵直接架起执失思力就往高台走去。

执失思力无力的抬头看了眼高台,随即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好好,这唐人果然呆傻,上了这高台我便可将这方圆五里一览无余,等我摸清楚你们的兵力部署,明天这个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斩马立盟

第二日清晨,也就是八月三十日,历史上渭水之盟便是在今天签订的。

铁勒小可汗执失思力被扶下高台的时候,神情恍惚不定,嘴里一直嘟囔着三个字:不能打。

旁边长孙无忌等人心中好笑,但面上始终淡漠无比。

李世民越众而出,不屑的瞥了眼执失思力,道:“你回去告诉颉利,三日之内把约定好的骏马和肥羊送来,否则朕即刻挥师北上。”

执失思力听到挥师北上四个字,整个人面如死灰,昨夜,从他上高台那一刻开始,大唐军马陆续赶来三十三股,每股人数基本都在五千上下。

本来以为是唐人弄虚作假,但从不断延绵的营帐和熙熙囔囔的人影来看,此时大唐营中已经有不少于三十万大军,足以将突厥军马留下中原,而且大唐援军还正不断赶来。

别人不知道,但执失思力却心知肚明,如今二十万突厥军士已经出现水土不服,缺粮少盐的情况,虽说是一路劫掠,但为了赶路,颉利可汗根本没给大家多少时间,若非占领了武功城获得一些补给,如今怕是不用大唐人反扑,二十万人都要饿死在唐土。

执失思力忐忑的看了眼李世民,悻悻低下头来:“多谢大唐皇帝恩赦,我回去一定会将情况如实禀报大可汗,告辞。”

说完,直接在众将士揶揄的注视下,失魂落魄的朝对岸跑去。

便桥之上,颉利可汗早已经等候多时,再次见到执失思力,这位爱将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执失思力羞愧的看了眼颉利可汗,最后鬼使神差的回头朝对岸扫了一眼,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帐和炊烟让他眼角直抽抽。

“尊敬的大可汗,我执失思力对狼神起誓,这仗不能打,否则二十万突厥勇士必将永葬异土。”

······

······

无忧无虑的下沟村,村民们忙得已经忘记了二十里外,还有几十万突厥人正虎视眈眈。

席云飞将那本快要翻烂了的《大唐编年史》藏回床底,想想不行,拿着书,穿上拖鞋走出房门,直接将书丢进院子的火炉里烧毁。

“也不知道白马斩了没,你说这好好的签个合同,为什么非要砍一个马头立誓呢?这古人真的是事儿妈。”

玩味的调侃了一句,抬头刚好看到三妹抱着一个大瓦罐奶萌奶萌的朝院子跑来,小怪兽套装上的大尾巴左右摇摆。

席云飞生怕小丫头绊倒,急忙上前几步,一把抄过瓦罐:“这是什么?”

三妹粉嘟嘟的小脸因为一路抱着瓦罐跑动,此时红彤彤的,十分可爱,听到席云飞问话,喜滋滋的应道:“二哥快看看,我抓了好多八脚怪,快点煮给偶吃。”

席云飞闻言一怔,低头朝瓦罐里面看去,乖乖:“这毛蟹怎么这么肥?”

三妹嘻嘻傻笑,席云飞摸了摸小丫头的羊角辫,才想起了如今已经是秋高气爽的八月最后一天,只是因为这几日依旧炎热,自己倒是忘了秋天还有这么好的食材。

“原生态野生大毛蟹啊!”席云飞抓起一只毛蟹,在它的肚子上看了看。

“呦,圆肚脐,还是母蟹啊,好好好。”

有句话叫‘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

可见秋天是一个非常适合吃螃蟹的季节,秋天螃蟹非常的肥美,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九月吃母螃蟹,十月要吃公螃蟹。

这是由于雌雄蟹的成熟时间不一导致的,其中母蟹在农历八九月里性腺成熟,而公蟹的性腺成熟则在十月,所以秋天吃蟹也要注意时间,只有抓准时机才能吃到滋味营养最佳的螃蟹。

席云飞将瓦罐里的毛蟹倒进一个大盆子里,这毛蟹的两只前绒螯上多有细绒,但是与自己以前吃过的不同,这原生态的就是干净,绒毛就像水草一定随水流飘荡,看来洗都不用洗。

“这些都是你抓的?”席云飞抓住小丫头的大尾巴,不让她继续蹦跶,指着盆里的毛蟹问道。

三妹支支吾吾,抓起其中一只较小的小蟹:“这是偶抓的,其他都是大牛哥和二狗哥送给我的。”

席云飞点了点头,一早就听说孩子们经常会抓一些虾蟹和泥鳅给食堂加餐,不过自己倒是没注意,好像住了十来天,一次螃蟹都没吃过。

其实不能怪丑娘,主要是这毛蟹都是硬壳,肉又不多,所以她基本都是给席云飞留大只的河虾和泥鳅,这螃蟹主要是为了给小孩子解馋才煮的。

席云飞看着木盆子里横行无忌的大毛蟹,嘴里不自觉的吸溜了下口水,抬头朝三妹吩咐道:“如慧快去把大牛和二狗叫来,就说我有事情找他们。”

三妹正在戏弄手里的小毛蟹,闻言乖巧的点了点头:“如慧这就去,不过二哥不能偷吃哦。”

“臭丫头。”席云飞没好气的在小丫头屁股上拍了一下:“赶紧去,别让他们糟蹋了这么好的食材。”

······

······

渭水南岸,未时刚过。虽说已经入秋,但河水上方依旧热气蒸腾。

随着一声重物落地之声响起,震耳欲聋的击鼓声和壮士们的呼啸声,此起彼伏。

横梗渭水的便桥之上多了一具白马尸体,鲜血顺着木板滴落渭水,染红了一片波涛。

尉迟恭将开山刀上的血迹轻松挥去,对自己这一斩那是相当满意。

不远处,颉利可汗与其弟突利可汗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两人相视一眼,仿佛刚刚砍下马头的一刀是朝他们挥来一般,后背不自觉的阵阵发凉。

而另一边,李世民也被尉迟恭这一刀震撼了半响,直到旁边响起将士们的欢呼叫好声,方才如梦初醒。

马脖子不比人的脖子那般细弱,想要一刀砍断马脖子,除了对臂力有极高要求,技术、角度、速度更是缺一不可,而这其中,更重要的则是一把断金裂骨的好兵刃。

旁边负责取血的两位宫女一身宫装溅满了鲜血,不过毕竟是经过训练的豪女子,只见她们一人拿着一个装酒的瓷碗,各自接好滚烫的马血,重新走回桌前。

李世民看了眼碗里的血酒,苦笑连连,人家歃血为盟是滴几滴做做样子,凭什么轮到朕就是血红血红的一大碗??这特么还是血酒嘛?

无奈的看了眼身边得意洋洋的尉迟恭,李世民端起酒碗,朝对面的颉利可汗虚空颔首,兀自一饮而尽。

······

······

《旧唐书》本纪

乙酉,又幸便桥,与颉利刑白马设盟,突厥引退。

九月丙戌,颉利献马三千匹、羊万口。

第四十八章:讲个故事(一更)

武德九年,九月一日,长安城周边一派锣鼓喧天。

毕竟才二十几里地(一里三百米左右),突厥退兵的消息连夜被有心人传递出来。

席云飞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原本虽然忙碌,但多少有点沉闷的下沟村,仿佛再次焕发生机。

母亲刘氏更是拿出不知道藏了多久的红头绳,给三妹绑了一个冲天辫,那模样,再搭配一身小怪兽套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型哥斯拉呢。

三妹本来矮小,那辫子少说半米高,原本一米不到的小丫头,瞬间长高了五十公分,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走起路来大辫子还左右幌哒,看得席云飞心惊胆战,生怕它什么时候晃断了去。

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到东丘就听到六叔带着大家哼唱着不知道名的山歌。

众人见席云飞来了,都是笑哈哈的打着招呼,丑娘连忙焯了一碗鱼汤面,外加两个菜包子送了上来:“二郎,听说了嘛,突厥退兵了,好像县里已经开市了,我们要不要?”

席云飞接过面碗,美美的喝了一口汤,道:“先不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来想指望魏管事给我们遮风挡雨,如今看来还是要自己想办法。”

这边话音刚落,旁边田大爷和二爷一同围了上来。

“二郎担心得有道理,这馒头有学问,泡菜也有学问,但凡是有学问的,就不好太张扬。”

二爷没读过什么说,但是也知道秘方的重要性。

学堂里,正在教授孩子们练字的柳三叔朝这边看了一眼。

刚好席云飞也抬头朝他看去,两人对视了顷刻,席云飞突然眉心一扬,朝柳三叔招手示意他过来。

柳三不明所以,但还是急忙跑了出来。

众人见柳三到来,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丑娘急忙站起来让座。

“二郎有事?”柳三叔如今一副文士打扮,倒是让人如沐春风。

席云飞点了点头,问道:“三叔知道什么是报纸吗?”

“报纸?”一看就不知道。

席云飞一乐,又问道:“那小话本呢?”

“话本?”

“连话本也没有?”这回儿轮到席云飞一脸惊诧。

柳三叔好像明白了席云飞说的是什么,挥了挥手上手上的《礼记》,二郎说的该不会都是书册吧?

席云飞点头应道:“差不多,都是传播文字的印刷品。”

“呃······”柳三奇怪的打量了一眼周边众人,最后定格在席云飞脸上,道:“二郎怕不是魔怔了,莫说是书册,就是纸张一般人都不好买到,至于你说的印刷,我倒是知道,听说要先在木板上刻字,工序也简单,是个木匠都能做到。”

席云飞一听工序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印书的时候,先用一把刷子蘸了墨,在雕好的板上刷一下,接着,用白纸覆在板上,另外拿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背上轻轻刷一下,把纸拿下来,一页书就印好了。

一页一页印好以后,装订成册,一本书也就印刷成功了。这种印刷方法,因为是在木板上雕好字再印的,所以大家称它为【雕版印刷】。

席云飞只知道是雕版印刷,却不知道,这雕版印刷术就是初唐时候发明的,大唐中后期才得到广泛使用,要说为什么,这其中刚好对应了世家的兴替。

柳三继续说道:“二郎可能不知道,如今整个大唐九成以上的宣纸都是世家生产的,朝廷也想造纸,但是不透笔墨,易于保存的宣纸却工艺繁琐,听闻工部都是贴钱造纸的。”

“贴钱造纸?”席云飞惊得目瞪口呆,造纸有这么难吗?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1590元

【各类纸张制作工艺详解一册:88元】

“呵呵,这不是挺简单的嘛!”席云飞没有马上购买,而是关掉光幕,朝柳三叔看去:“三叔,我讲个故事,您能帮忙用文字记录下来吗?您也知道,我就是识字,文采肯定没您好。”

柳三闻言一怔,说起文采,不无骄傲的点了点头:“小事一桩,不瞒二郎,这县里许多人考学都是找你三叔我代笔的,呵呵呵。”

“德行!”花婶实力吐槽自家男人。

“哈哈哈。”东丘之上笑开了花。

席云飞飒然一笑,这对活宝夫妇倒是难能可贵:“这样,我先讲一段,三叔听完整理一番,等我看过没问题后,咱们再继续。当然,工钱少不了三叔的,嗯······就按千字十文钱吧,笔墨纸砚我免费提供。”

“千字十文?”柳三点了点头,这个价格还算合理,自己帮人创作一篇策论也差不多这个价格,何况如今笔墨纸砚还不用花钱。“哦,对了,二郎这个故事大概要写多少字?”

席云飞抬眼望天,仿佛看到两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想起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随口说道:“怎么也得十几万字吧。”

“哦,十几万宀······”

柳三叔一下子被从天而降的馅饼淹没,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十几万字?那是多少钱?”

村民们炸开了锅······读书真好!

······

······

席云飞没有理会喧嚣的众人,此时他正在回忆《梁祝》的故事大纲,其实他也可以买现成的让柳三抄写,但是不管是白话文还是文言文,都不可能刚好附和这个时代的阅读习惯。

所以席云飞打算自己讲故事,让柳三来代笔,这样既能带有自己的观念,也能通过三叔的笔触,方便大唐读者的阅读和理解。

话说:

东晋时期,浙江上虞县祝家庄,玉水河边,有个祝员外之女英台,美丽聪颖,自幼随兄习诗文,慕班昭、蔡文姬的才学,恨家无良师,一心想往绍兴城访师求学。

祝员外拒绝了女儿的请求,祝英台求学心切,伪装卖卜者,对祝员外说:“按卦而断,还是让令爱出门的好。“

祝父见女儿乔扮男装,一无破绽,为了不忍使她失望,只得勉强应允。

英台女扮男装,去会稽求学。

途中,邂逅了会稽郡城书生梁山伯,一见如故,相读甚欢,在草桥亭上撮土为香,义结金兰。

不一日,二人来到会稽郡城的书院,拜师入学。

从此,同窗共读,形影不离。梁祝同学三年,情深似海。

英台深爱山伯,但山伯却始终不知她是女子,只念兄弟之情,并没有特别的感受。

祝父思女,催归甚急,英台只得仓促回乡。

梁祝分手,依依不舍。在十八里相送途中,英台不断借物抚意,暗示爱情。

山伯忠厚纯朴,不解其故。

英台无奈,谎称家中九妹,品貌与己酷似,愿替山伯作媒,梁山伯欣然应允。

可是梁山伯家贫,未能如期而至,待山伯去祝家求婚时,岂知祝父已将英台许配给家住贸阝城(今鄞县)的太守之子马文才。

美满姻缘,已成沧影。

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

临别时,立下誓言: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后梁山伯被朝廷沼为鄞县(今奉化县)令。然为情所困,山伯忧郁成疾,不久身亡。

遗命葬贸阝城九龙墟。

英台闻山伯噩耗,誓以身殉。

英台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在祝英台哀恸感应下,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翩然跃入坟中,墓复合拢,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梁祝化为蝴蝶,在人间蹁跹飞舞。

那么。

问题来了。

报纸和杂志,哪种更符合古人的阅读习惯呢?

第四十八章:魏征的决定(二更)

长安城,又叫大兴城,长安城由外郭城、皇城和宫城、禁苑、坊市组成,面积约八十七平方公里(包括后来新建的大明宫、西内苑、东内苑),是同期世界上面积最大的都城。

在长安百姓之间有句口口相传的坊间话:当官的不一定能住得上崇仁坊,但住在崇仁坊的,一定是个当官的。

就好像后世魔都人们都在说,有钱人不一定买得起汤臣一品,但买得起汤臣一品的一定是有钱人。道理相仿。

魏府,就坐落在崇仁坊一角,面积不算最大,但是在这寸土寸金崇仁坊却是一座豪宅,是当初家主任职太子冼马时东宫赐下的府邸。

此时,魏府东院书房中。

呯~

桌子上的茶杯颤了颤,落回桌上溅出几滴浓稠的茶汤。

“糊涂,那席家二郎尚且能以年幼不知为借口,你却怎么也不通事理?”

魏管事见主位之人发火,心中好不委屈:“玄成这是何意?这秘方本就是二郎所赠,刚好下月甄儿出嫁没有拿得出手的嫁礼,这不是两全其美嘛?”

主位之人神情淡漠,摇了摇头:“不可,不说这制冰的法子简单易学,便是作为嫁礼就失了我魏府脸面,更何况这方子是一小儿赠于。”

魏管事还要开口说什么,主位之人豁得站了起来:“不用多说了,这方子看着神奇,其实说穿了也不值几个钱,既然席家二郎有意,那我便替他争取一个赏赐吧······或可如他所愿。”

魏管事见他抬头朝太极宫方向望去,心绪电转,急道:“玄成是要把这方子要献给朝廷?”

“不错,如今天下大定,陛下也需要一些拿得出手的功绩供世人歌颂,六万军士败退二十万突厥雄狮还不够,席家二郎这块冰刚好能够引起一些有趣的话题。”

这山羊鼻子死鱼脸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名相魏征,字玄成,李世民有志建立盛世,多次于卧榻召见魏征询问得失,魏征直言不讳,前后上谏两百多事,李世民全然接纳。

不过如今他却是刚刚易主而伺,忝为詹事主簿,真正发力还要等明年升任尚书左丞。

魏管事心疼得不行,就算这制冰的方子不给别人,就是留在魏府,那也是一笔生钱的买卖啊。

魏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叹气道:“还有一点你别忘了,如今开山已经归附新皇,就凭开山的手段,自家发生什么事情他会不知?”

“呃···”魏管事额头冷汗直冒:“是我疏忽了,不过开山这小子也真是好命,那席家大郎天生神力,勇武不凡。没想到那文文弱弱的席家二郎也是一个好儿郎。”

魏征淡漠的神情一怔,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若非如今开山还在宫中,我都要以为这方子是他让二郎交给你的了。”

魏管事心头一颤:“玄成何意?”

魏征拿起桌子上的秘方看了看:“这制冰的方子算不得神奇,或许真是偶然发现,但是这张纸······”

“纸?”魏管事不明所以。

魏征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纸质量比宣纸还好,你看这个。”

说着,魏征从书桌上拿起一卷黄纸:“这是宫中赐下的宣纸。”

然后又从另一侧拿出一卷米黄色的纸张:“这是宣州特贡的宣纸。”

最后晃了晃手里席云飞交给魏管事的那张写着制冰秘方和冷面秘方的a4纸。

魏管事冷汗直冒,想起那个笑容憨厚可掬的少年人,自叹弗如。

魏征见他神情恹恹,接着道:“制冰秘方和冷面秘方写在一起,可见在他看来,这冰还不如一道吃食重要,可是唯独这纸,他给你纸的同时,就是在告诉你,他还有一个秘方,一个能造出比宣纸更好的白纸的秘方。”

“那小子竟有这般心机?”魏管事阵阵心悸。

魏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或许是有人给他支招吧,算了,既然他有心,那我也不能小气,你回头就去跟他说······”

噗噗噗噗噗~~~

哐~

“爹爹,你又偷吃我的醋芹?”

“咦?魏叔也在?”

“······”

魏征黑着脸看了眼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心头明明有火,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

魏叔被这一身绣服的小丫头这么一闹,也忘记了自己被席云飞‘算计’的事情。

“呵呵,韵儿不在学堂练字,怎么又跑来胡闹了?”嘴上有点问责的意思,但是态度却是满满的宠溺,魏管事对这个小辈疼得不行。

魏叔韵偷偷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老爹,大大的眼睛扫了眼魏征手里那张白纸:“爹爹真的要拿席二郎的方子给五姐当嫁妆吗?”

魏征摇了摇头,将白纸叠好收进怀里:“这些事你少操心,没事就去练字,不然多去陪陪甄儿,别老这么咋咋呼呼的。”

魏叔韵‘哦’了一声,转头朝魏管事说道:“魏叔,回头把大郎送我的泡菜都放我床底下。”

“呃。”魏管事回头看了眼黑着脸的魏征:“胡闹,泡菜味重,怎么能放闺房里呢?”

魏叔韵没好气的白了眼自家不说话的老爹,气道:“我不管,不就近看着我不放心,我才回来两天,那一罐子醋芹就少了一半,那可够我吃半个月了呢。”

魏管事不无责怪的看了眼魏征,这老小子就爱吃醋芹,如今碰到下沟村特制的酸辣醋芹,自是大吃特吃,原本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醋芹,两天就消灭了大半。

“咳咳咳。”魏征心知理亏,转头看了看天色:“回头派人去趟下沟村,把各种泡菜都买一些。顺便告诉席家二郎,这纸不错。”

说完,魏征灰溜溜的走出书房,径直朝府门走去。

魏管事恭敬颔首,待看不到魏征背影,才走到魏叔韵身旁,在小丫头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臭丫头,下次再这么咋咋呼呼的,小心魏叔把你锁房里,别说去下沟村,就是长安城你都别想离开一步。”

“哈昂昂~~~我才不要咧,魏叔答应过我的,下次休沐咱们就去下沟村,您可别反悔。”魏叔韵抱着魏管事的胳膊直晃荡。

魏管事瞬间心软:“臭丫头,老夫这辈子算是着了你的道了,走走走,带老夫去看看你字练得怎么样了。”

走出书房,魏管事回身关门,突然一怔:“玄成刚刚让我去说什么来着?”

“魏叔怎么了?”

“哦,没事,走,走吧······”

第五十章:大唐版《知音》(三更)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这小子,落榜就落榜,还特么能写出这么带劲儿的诗来,看来这古代的科举也是问题多多,真正有才的都被埋没了。”

席云飞看着村口山坡上那黄灿灿一片的菊花,不由得心生感慨。

旁边马场,二爷几人正在给马儿套上护垫,然后绑好缰绳,用来拉马车。

大山看了看天色,道:“二郎,这个时候去差不多吧,【三号交易点】离我们村只有五里,回来还能赶上吃晚饭。”

席云飞拍了拍大山的胳膊:“这就去吧,记得按照清单数一数货物数量,面粉十袋,大米十袋,油五桶,反正你就按照我给你的清单核对一遍,要是有出入,回来第一时间告诉我。”

大山点了点头:“会的,又不是第一次去拉货。”

席云飞微微颔首,看了眼旁边几人,见他们没有注意,急忙凑近大山耳边:“货物里有一个布包,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不要碰到水。”

“很重要?”

“很重要!”

大山郑重的点了点头。

席云飞呵呵一笑,送别大山一行人后,喜滋滋的往东丘走去。

如今为了掩人耳目,席云飞可谓是绞尽脑汁,之前都是自己跟大哥席君买出去‘采购’。

后来随着要买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干脆就在村子周边找了十个所谓的【交易点】,都是比较隐蔽的山坳或者洞穴。

现在自己只要佯装练习骑马,出去跑一圈,在其中一个交易点采购好物资,然后就地隐藏做好记号,第二天再让大山带人去拉货就行,比以往方便了许多。

回到东丘后,席云飞第一时间走进学堂,这个时候孩子们都放学了,学堂里面一般只有柳三叔在练字,但今天还有一个人。

“六叔,怎么样,好刻吗?”席云飞拍了拍王老六的肩膀,熟络的问道。

六叔摇了摇头:“你要的尺寸太小了些,在这么小一块木头上面刻字,实在有点困难。”

席云飞拿起一根木条,毕竟见识领先了一千多年,席云飞不可能继续使用雕版印刷,他打算直接采用活字印刷术,现在六叔就是在刻字,在小木条的顶端刻字。

看着上面苍蝇一样大小的【雪】字(当然是左右镜像的)。

“这么一个字要刻多久?”席云飞问道。

王老六活动了一下肩膀:“有些笔画少的就简单一些,也就盏茶功夫,像这个字就费劲了,我刻了一炷香才刻出来。”

“确实不易,六叔辛苦一些,有些常用的字,比如:我、你、他、的、是······这些字要多刻三五个,毕竟一页里面很可能重复用到许多次。”

王老六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不高兴,毕竟一个字能赚一文钱,这是十几贯钱的大买卖啊。

“回头六叔把一些简单的字挑出来,让村民们一起帮忙,特别是······”席云飞拿起柳三叔面前的《梁祝》手稿:“特别是这上面的字,要优先刻出来。”

王老六颔首,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张:“你三叔都整理好了,我就是按照上面的内容刻的。”

席云飞看了眼柳三叔,感激的点了点头,果然有个知识分子帮忙就是不一样,很多事情不用自己交代就能替你想到。

柳三呵呵一笑,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席云飞坐下:“二郎赶紧把接下来的情节讲出来,三叔我可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好好好。”席云飞无奈的坐下:“没想到三叔还喜欢这种情爱小说?”

柳三没好气的看了眼席云飞,指了指门口:“不是我喜欢,你看看外面。”

席云飞愣了愣,转头朝外面看去:“呃,娘,丑娘,还有婶婶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没事儿做了吗?”

“啊!哈哈哈······”

一大伙村姑嘻嘻哈哈的应对着,倒是刘氏和丑娘站了出来:“急什么,晚饭还有一个多时辰,咱们听完再去忙活不迟。”

席云飞悻悻转头,说得好有道理,况且自己也不能剥夺人家追求精神文明建设的权利。

“好吧,昨天讲到哪里了?”

柳三叔还没开口。门外村姑们便叽叽喳喳的喊叫着。

“讲到梁山伯晕倒了,好可怜,今天能醒过来嘛······”

“对啊,都是祝英台的错,凭什么打扰梁山伯歇息······”

“就是就是,害人精,这祝英台就不是什么好婆娘,娶不得······”

“······”

柳三揶揄的看了眼席云飞:“没错,昨日讲到:学院分房之时,祝英台发现自己竟与梁山伯同屋且要同床,十分恐惧。丫鬟银心扮夜枭扰梁山伯,结果第二天,梁、祝上课睡觉被罚挑水打饭,梁山伯因过度劳累昏倒了。”

席云飞点了点头,那接下来就是:谢道韫来书院讲学,马文才等人蔑视女性,集体罢课,梁山伯、祝英台与好友荀巨伯策划逼迫马文才等来上课,却因此得罪了马文才,马文才要陷祝英台于死地的情节。

想起谢道韫,席云飞不由得露出一副小迷弟的神情,多少次夜里梦回,都恨不得自己能够穿越到东晋而不是大唐,这样也好去见见这么一位才女到底是何模样。

谢道韫(生卒年不详),字令姜,东晋女诗人,《三字经》中“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就点明了这位奇女子的大才。与李清照一起,都是席云飞最爱的两个才女,能娶其一,虽死无怨啊。

“咳咳咳······”尴尬的看了眼三叔和六叔,席云飞摸了摸嘴角的口水,急忙组织剧情。

······

······

一个时辰后。

村口一行五辆马车款款而来。

大山抱起一个包裹,转头朝父亲说道:“爹,这是二郎急要的物件,我先给他送过去。”

二爷点了点头:“去吧去吧,这些东西我们几个搬得动。”

大山拜别父亲后,扛着包裹直接朝东丘学堂跑去,没错,用扛的。

东丘之上,一众村姑意犹未尽的各自散去,眼看太阳落山,食堂里连火都没生呢,估计又要被那些男人好一通抱怨。

大山跑上丘顶,刚好迎上从学堂出来的席云飞:“二郎,你要的物件,我给你搬来了。”

席云飞没想到自己只是交代一句,大山就这么上心,急忙过去帮忙。

“这是什么?”柳三叔也走了上来。

席云飞呵呵一笑,将裹着包裹的破布掀开。

“这是宣纸?咦,不对,这纸怎么有点发灰?”三叔惊疑。

席云飞将纸卷立在门口:“我叫它新闻纸,我们这次印刷就用这种纸,纸质松轻、有较好的弹性,吸墨性能还很好。”

柳三叔惊艳的摩挲着纸张,喜得不行。

“对了,二郎,咱们到底要印刷什么东西?难道就叫《梁祝》吗?”

席云飞摆了摆手:“《梁祝》只是这本杂志的其中一个内容。”

“杂志?”

“对。”席云飞微微颔首:“我打算叫它——《知音》!!!”

第五十一章:它叫霜之哀伤(求推荐票)

席云飞不想自己造纸,因为他计算了一番,如果自己造纸,那短时间内投入的人力、财力、物力,对他来说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反之,直接从光幕上采购。

18m宽*180m长的48g新闻纸,一卷只要150元。

席云飞规划的《知音》展开是30cm*42cm,大概a3大小,合起来刚刚好是一本a4大小的书册,方便阅读,也美观。

前期估计三张a3大小的新闻纸就能装订一本《知音》,毕竟内容只有《梁祝》还有一些席云飞编辑的广告,和时政要闻。

按面积换算,只要裁剪到位,五十本《知音》才用到二十平米的新闻纸,一卷新闻纸150元,有324平米,可以印近八百本《知音》,足够席云飞赚翻了去,因为他打算一本卖二十文。

八百本就能收回一万六千文,相当于十六贯铜钱,约等于一两六钱金子,光幕回收价:16000元。

“咔咔咔~~~”席云飞奸笑两声,抬头看了眼天色,自己还是蛮聪明的么!!!

自恋过后,席云飞突然想起六叔进城帮魏府修公厕的事情,还需要大哥一路护送才行。

“娘,我哥呢?”

院子里正在炖鸡汤的刘氏摇了摇头:“不知道,估计又出去骑马了吧。”

席云飞看了眼马场,摸了摸自己瘦弱的身板,道:“我也去练练马术。”

“去吧,晚上记得回家吃饭,别又晃悠去食堂了,晚上娘熬了龙凤汤。”

“呃,好咧!”

······

······

古代有一点好,植被多,绿化强,到处都是灌木和密林。

可是古人不这么认为,林子往往代表着许多不确定的危险,毒虫、猛兽自不必说,视野不开阔的地方,还容易被伏击。

席君买骑着闪电在林子里跑了半天,憋屈得要死,人憋屈,马更憋屈。

“咴咴咴~~~”

漆黑的闪电人立而起,表示本马很不爽,这鬼地方根本跑不开。

席君买抓紧马缰,双腿夹紧马腹,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马背上。

林子里跑马确实憋屈。

“走,咱们去官道。”

席君买是一个低调的男子,但是今天为了让爱马跑个过瘾,最终还是选择去官道飙马。

然后······

“雪特。”

席君买学着弟弟说了一句鸟语,对当前的情况表示不满。

“什么?你说什么?削?削他?你要削我?”

席君买面前,一个长相魁梧的黑脸汉子表示很不爽,这个人骑着马从自己一行人身边掠过,惊吓了拉马车的马儿,害车里的妹妹头上摔了一个包,此时竟然还要削自己。

“嘿,我这暴脾气,买得起好马了不起啊,你削,有种你削一个试试。”汉子往前站了两步,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怪异的肇事者。

程处默表示很不爽,今天被老爹派出来统计庄户的死伤情况,特么好好的三个庄子加起来五千多人,如今不是下落不明就是死不见尸,三个庄子仅存三千多老弱病残,还不知道来年春耕怎么办呢。

这边却跳出一个二愣子,惊了自己的马不说,还特么想削自己,娘的,骑的马还比自己好,进口的大宛马,一匹少说三百贯。

“那个······”席君买今天才知道,原来二弟一直嘀咕的两个字是这个意思,但是为时已晚,看了眼围上来的人,其中竟然有三个好手。

“来,你削一个试试。”程处默气疯了,富二代了不起啊,自己还是官二代呢。

席君买尴尬的看了眼对方:“这位郎君误会了,我刚刚只是想表达歉意。”

“歉意?”程处默闻言一怔,歉意就是削自己?“你高堂的,给我上,先打一顿给琪儿消消气。”

话音刚落,旁边一众护卫持棍便上,这是收着没用刀,毕竟都是唐人,又不是什么生死大敌。

那三个护卫听到‘琪儿’两个字时,好像打了鸡血,提棍便扫,竟是真打算打席君买一顿再说。

席君买来不及解释,惯性伸手从后背摸出裹着豹皮的霜之哀伤。

噗~

噗~

噗~

空中三根断木应声落地,三个护卫看着手里只有手臂长的短棍,面面相觑。

“我,你大爷。”程处默见状急忙抽出腰间佩刀,直接朝席君买劈来。

吭~

咻咻咻~。

断刀旋转三周半,插入程处默脚边的草地里。

看着自己手里断了一截的断刀,程处默第一次慌了,原来对方真的有削自己的本事。

“你,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

席君买与程处默身高相仿,皮肤一样黝黑,不过一个是帅的,一个却是满脸横肉。

“你这是什么兵刃?”

“它?叫霜之哀伤。”

“??????”

程处默转头疑惑的看向身边的护卫,见护卫也是一脸懵逼,才转头继续说道:“你真的没恶意?”

“没有,我只是路过。”

“那······那今日便就此作罢,你走吧。”

“真的?”

席君买没想到对面这么通情达理(这么快就怕了)。

程处默点了点头:“走吧走吧,以后骑马小心点,这是官道,不是你家。”

“如此,便谢过郎君了。”

席君买欣喜的将刀背回背上,拉着闪电就要离开。

这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恶,白峰,你慢点,你慢点,我次奥,劳资的屁股都要颠开花了,你特么给劳资慢点······”

官道一侧,林子里一匹白马飞快奔跑而来,席君买身旁的黑马闪电见弟弟白峰来找自己,高兴得直蹦跶。

程处默身后的三个护卫急忙朝马车跑去,护在跟前,看来这马车里的人很重要。

白峰背上,原本悠哉悠哉坐在马背上啃着醉蟹的席云飞快被吓哭了,抬头刚好看到黑漆漆的闪电和大哥,急忙喊道:“哥,救救我,哥啊。”

席君买看着弟弟这副怂样,表情无奈,放开手中的缰绳,让闪电与白峰团聚,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互相摩挲着脖子,席云飞才心有余悸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吓死劳资了,我还以为白峰得了狂犬病,原来是闻到闪电的气味了啊。”

席君买伸手拍掉席云飞肩膀和头上的落叶:“你怎么来了?”

席云飞没有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怀中装醉蟹的罐子,见汤汁没洒出来,才应道:“无聊,遛马,你呢?”

席君买看了眼陶罐,咽了口口水,指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程处默:“骑马惊吓了路人,刚刚解决。”

“哦。”席云飞抬眼打量着程处默,心中吐槽对方长得丑,表面上却彬彬有礼道:“这位叔叔抱歉了,我哥这人就是这么鲁莽,要是给您造成不便,还请多担待。”

“······”

山间一股凉风吹过,卷下几片落叶,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你,你叫俺啥来着?”程处默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倒了八字,这两兄弟该不是尉迟宝林那货派来恶心自己的吧?

“额,不是叔叔?那······大爷?老丈?”

“噗嗤!咯咯咯~~”

席云飞话音刚落,不远处那辆马车里一道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了过来。

席云飞好奇看去。

那马车里的人刚好也掀开了门帘。

“陈,陈,陈钰琪?”

“咦?你认识我?”

“······”

第五十二章:喜欢都给你

“咦?你认识我?”

“啊?”席云飞擦了擦眼睛,心中舒了口气,还以为那个女明星也穿越了呢,仔细一看,也就是七八分相似,或者说比那个女星更好看一丢丢。

“不认识,不认识,认错人了。”席云飞如实回答。

不过话音刚落,对面站着的程处默怒了,伸出断刀直指席云飞:“好啊,原来也是追求琪儿的登徒子,呵呵,这回儿是山间偶遇的戏码是吧,行啊,比上次英雄救美强多了。”

“呃。这位大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席云飞愣了愣。

席君买急忙抽刀护在身前:“我们真的是偶遇诸位。”

程处默看了眼那把绚丽的大刀,眼里闪过一丝艳羡,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怒指席云飞,道:“他刚刚明明叫出了家妹的名讳,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席云飞此时是哑巴吃黄连,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那一瞬,对面那个女孩子真的像极了新版《倚天》里面陈钰琪饰演的赵敏,不过席云飞最喜欢她在《香蜜》里面英姿飒爽的造型,咳咳,又跑题了。

“那个,我······”

席云飞想解释些什么,话说一半。

那女子跳下马车来,对程处默挥了挥手:“大哥快把刀放下,他刚刚叫的是陈钰琪,我们姓程,想来他是认错人了。”

“陈钰琪,程钰琪,没想到还有怎么巧的事情,连长相都这么相似。”

席云飞心念电转,妹子主动给台阶,能下赶紧下。

“对对对,这位小娘子说得对,我认错人了,我那位朋友跟这位姑娘有七八分相似,叫陈钰琪来着。”

“哦?”

场上众人纷纷一脸鄙夷的看着席云飞,就连大哥席君买也无力的白了这个傻弟弟一眼。

“噗嗤~这位郎君说话真是好笑,不过,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与我这么相似的姐姐,要是郎君哪天找到她了,这请第一时间介绍于我认识。”

“呃。”席云飞环视一圈,如此鄙夷?我说的是实话,虽然她不是我朋友。

“好了好了,没事你们便走吧,我们还要赶路。”程处默黑着脸瞥了席云飞一眼:“你小子给我记住了,劳资今年十八,哼!”

程处默转身便要离去,没成想却被妹妹拦了下来。

“哥,你······”这丫头小嘴嘟嘟,大眼睛始终盯着席云飞怀里的罐子。

“咋啦?”程处默顺着她的视线朝席云飞看去。

“那小子怎么了?”

“什么那小子这小子的,我指的是他怀里的罐子,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程处默愣了愣,突然神情一紧,自己这个妹妹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饭桶,这次出门专门为了火晶柿子去的,不过还没到季节,算是败兴而归,难道那罐子里是什么美食不成。

“哥,你快过去问问嘛,那是什么吃食?你去嘛,你快去。”程钰琪撒娇道。

程处默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好好好,别拉拉扯扯的,哥去问问。”

这边席云飞兄弟俩见对方去而复返,都是停下了脚步。

席君买手握刀柄,警戒道:“郎君还有何吩咐?”

程处默尴尬的看了眼席君买,然后嘿嘿笑着,指向席云飞怀里的罐子:“叨唠两位了,我妹妹想让我问问,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席云飞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远处一脸忐忑的程钰琪,再次被那张相似的脸蛋惊了一下,所幸将装着醉蟹的罐子递过去:“郎君不嫌弃的话,可以带回去试试,这是我们自己腌渍的醉蟹,这个季节吃最是应景,对了,记得吃的时候最好搭配老姜煮酒。”

程处默眉心微蹙,陌生人的食物,还给得这么干脆,接还是不接?

席云飞见状一愣,想起古人试毒的剧情,随即打开罐子上的木塞,空气中一股米酒混杂香料的芳香开始飘散。

席云飞捞出一只肥美的毛蟹,这是前几天从三妹手里抢下的母毛蟹,一直泡到今天,基本算是入味了,刚刚他就吃了一路,那滋味,美滴很。

“哥,你掰开来,咱们一人一半。”

席君买早就垂涎这一罐子醉蟹了,闻言直接接过毛蟹,咔哧一声掰开,膏满汁鲜,那红橙橙的蟹膏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席君买舍不得将另一半递给席云飞,直接左右开弓啃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传来。

众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才发现尖叫的人是程钰琪那位小娘子,这是急疯了吗?

此时她那双大眼睛死死瞪着程处默,怒目圆睁啊,都怪大哥多心猜忌,害自己少吃了一只。

不愧是兄妹,一个眼神就让程处默理解了意思:“咳咳,那个,小郎君不是说这······”

席云飞呵呵一笑,对他点了点头,抬头朝程钰琪看去,刚刚有一刹那,让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真的就是那个敢爱敢恨的魔族鎏英公主。

“喏,喜欢都给你,别哭了。”席云飞直接略过程处默,走到红着眼,鼻子直抽抽的程钰琪面前,这丫头放到后世百分百是个吃货无疑。

程钰琪伸手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面前这个跟自己一样高的男子,肤色白净倒是稀奇,一点也不像这山野间的村夫。见对方傻傻的看着自己,小姑娘双颊嫣红,一把抢过罐子:“多谢!”

席云飞呵呵傻笑:“喜欢吃的话,回头再给你泡几罐。”

程钰琪掀开盖子,看了眼里面的情况,米酒和香料的气味让她陶醉,见还有半罐子醉蟹,心头一喜,再听到席云飞的话,急忙回应道:“那可是你说的哦!可不能反悔!”

“嗯,我说的。”

“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多谢小郎君好意,我们还要赶路,琪儿,赶紧上车,要不然天黑了赶不回去。”

程处默黑着脸瞪了眼席云飞,直接推搡着将妹妹送上马车。

席云飞尴尬的躲过对方的视线,怎么有种下山拱白菜,然后被菜园子主人发现的感觉?

马车上,程钰琪迫不及待的抓出一只毛蟹,螃蟹她倒是吃过,双手一用力就熟练的掰开了,看了眼橙红的蟹膏,小丫头差点再一次惊声尖叫,这样的做法还是第一次遇到。

突然,鬼使神差的,程钰琪急忙拉开门帘,看到席云飞还在原地站着,双颊微红,轻声问道:“还不知郎君家在何方?”

席云飞愣了愣,随即爽朗一笑:“往东三里,魏家庄,下沟村,在下席云飞。”

程钰琪闻言双颊微红,颔首道:“郎君说过的话可别忘记。”

话毕,放下门帘,程处默回头瞪了眼席云飞,直接挥动马鞭,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得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席云飞还眼巴巴的看着灰尘发呆。

旁边大哥席君买伸手就要弹脑门,席云飞急忙躲开:“干嘛?”

大哥摇了摇头:“看马车上的家徽你还不懂吗?那是程大将军府上的小娘子,不是咱们能够随意攀扯的。”

席云飞唯一愣了半响:“程大将军?程咬金?”

见大哥默然点头,席云飞不惊反喜:“挺好,挺好!!!”

第五十三章:无需赏赐(三更求票)

长安,皇城,太极宫,立政殿。

三大宫殿群之一的大明宫还没有修建,此时大唐沿用的还是前隋的宫殿。

新皇李世民跪坐上首,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在他面前,魏黑子眼观鼻鼻观心。

李世民挥了挥手中的白纸,说道:“即是那孩子赠于你的,为何却又拿来献于朕?”

魏征微微颔首:“制冰之法不过尔尔,席二郎也是看穿了这方子过于简单,才所幸做个顺水人情,他要的,却是一份保障,我魏府给不了,普天之下,能给的只有陛下。”

“哦?说来听听。”

魏征睁开眼睛,朝旁边站着的宦官看去。

那宦官看了眼李世民,见他颔首,才走到侧殿,回来时,端着一些餐具,几个小碟子上盛放的,都是下沟村出产的泡菜。

魏征看了眼上面那一碟翠绿的醋芹,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道:“陛下吃过便知。”

李世民眉心一蹙,看了眼碟子里的泡菜:“就这?”

“陛下吃过便知。”魏征重复了一遍。

李世民不情愿的拿起筷子,这东西要不是冬日里没有鲜蔬,他基本是不吃的。

夹起一块酸藕片,这是他觉得其中最好看的一道。

咔哧~

“嗯?”

李世民细细咀嚼了几口,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块藕片已经被自己吃净,那味道······

抬头尴尬的看了眼魏征,继续夹起一块辣萝卜。

“嗯······咔哧······咔哧······”x32

偌大的立政殿里,只有李世民吃泡菜发出的清脆咔哧声。

待得几碟泡菜吃完,李世民兀自意犹未尽。魏征抬眼看了下盘子上的菜碟,心道还好那糖蒜没拿来,不然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可知这泡菜收益几何?”李世民放下筷子,随意问道。

魏征摇了摇头:“详细的却是不知,不过相同的一罐泡菜,集市冬日卖到五十文,而席家二郎却只卖三十文。”

“哦?那不是亏本了?”李世民眼角不自觉的朝书柜瞄去。

魏征知道这立政殿的书柜有暗格,但没在意,接着道:“亏倒是不亏,席家二郎还承诺让利三成,显然是有利可图。”

“让利三成?他有多少存货?”李世民心动了。

魏征应道:“万罐总是有的。”

“一罐三十文,让利三成,一罐就是十文利,万罐,便是十万文钱,倒也不少。”

李世民嘀嘀咕咕心算了一通。

魏征摇了摇头,道:“陛下算的对,但也不对。”

“哦?还有何解?”

魏征想了想魏管事说过的内容,道:“这泡菜坊不止生产这些时蔬,还有一种叫糖蒜的零嘴,甚是美味。”

“糖蒜?可有带来?”李世民吸溜了一下口水。

魏征尴尬的摇了摇头:“却是没带,府上也没了。”

“好吧,除了糖蒜呢?”

“除了糖蒜,还有鱼干,听说各种口味都有,府上管事吃过几种,据说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鱼干?咸鱼······不是很常见吗?”李世民想起那咸的齁嗓门的咸鱼干,难吃得紧。

“不一样的。”魏征也没吃过下沟村的鱼干,只能尽量按魏管事的叙述来描述:“字面上就有【麻辣鱼干】、【香辣鱼干】、【酱香鱼干】、【五香鱼干】、【烟熏鱼干】等等七八种,每一种味道都不甚相同,有的适合下饭,有的适合入酒,还有适合放入肉汤中提鲜的。”

“还有这种鱼干?”李世民不怎么信。

“没错,席家二郎称之为【调味鱼干】。”

李世民听到调味二字,伸手用小拇指蘸了一点碟子里的汤汁,放在嘴里舔了一下,甚是回味。

“这样吧,你让人去通知一声,这买卖便挂在东宫吧,至于那三成利钱,便算了,直接换成这泡菜进献宫中即可,小孩子喜欢做些买卖,便让他随意折腾吧。不过商税却是要交的,免得落人口舌。”

“喏。”

“至于这制冰之法。”李世民重新拿起那张白纸,摇了摇头:“如今已经入秋,若是这制冰之法早两月出现,或许对我有用。”

魏征抬头看了眼李世民,道:“陛下,这岭南、江南一带,如今可还是暑气未消啊。”

“你是说?”李世民闻言一怔,才想起这大唐国境可不止关中这一点点,据说就算是隆冬深秋,这岭南依旧还有人渡江游玩呢。

“陛下如今刚刚荣登大典,这制冰之法,乃是天降恩泽,否则这硝石一早就被人拿来入药,为何却偏偏没人发现它能制冰呢?岭南,江南,皆是偏远之地,若是能借此感受皇恩,想来于陛下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善,此举大善,玄成啊玄成,你有此大才,当初却拿来离间我兄弟二人,实属可惜啊。”

魏征闻言一怔,抬头看了眼脸色揶揄的李世民,成王败寇,如今易主而伺,却也不免被新主调侃吗?

魏征洒然一笑:“前太子要是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没有今日之祸了。”

“大胆!”

李世民闻言拍案而起,桌上碗碟跌落一地。

谁知道魏征不但不怕,反而与李世民四目相对。

一主一臣,就这么对视了盏茶功夫。

倒是李世民先泄了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为了不让世家独大,他必须拉拢一些能人为己所用。

“哼,不愧是魏黑子,我算是怕了你了。”李世民重新坐下,将撒落的碗碟推到一旁,道:“元轨与令爱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魏征颔首道:“多谢陛下关心,虽然推迟了两个月,如今一切尚且稳妥。”

李世民点了点头,十四皇子李元轨如今变成了十四王爷,这婚事本是太上皇李渊赐下的,前太子李建成从中促成的,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如今这魏征为己所用。

“记得给我发一张请帖,观音婢这几日忙碌后宫诸事,也提到了元轨的婚事,届时也会随我一同前往。”

“呃。”魏征愣了愣,自己刚刚才给李世民甩脸色,现在就说要来参加女儿的婚礼,这可是天大的萝卜:“臣,荣幸之至。”

“嗯,若无要事,便且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

······

······

立政殿静谧无声。

直到魏征离开一炷香后,李世民拿起桌上的白纸:“开山,你这孩儿可是送了一份大礼给我啊。”

“······”

“你说我是赏给他一个县男,还是按照你的功勋,直接封他一个开国县公?”

“······”

见没人说话,李世民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不赏赐?可不赏赐些什么,我总觉得亏欠了这孩子,回头也不好意思找他拿方子啊。”

话音刚落,书柜里一道沙哑男声传来。

“陛下只需将他当成一个寻常百姓即可,不必念及微臣。”

“哦?!”李世民敲了敲桌子:“有趣,你不让你家大郎从戎,我可以理解,如今二郎之才不输仓颉,你也要就此埋没?”

“······”

见对方不在言语,李世民悻悻的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便让他自己去折腾吧,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被一群虎狼盯着,你也真是舍得。”

第五十四章:闰土抓鸡法

“这都三天过去了,魏管事怎么还没回来?”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失爵位的某人,站在泡菜坊门口,朝村口望去,原本按照自己的计划,这第一批泡菜肯定要落在魏府头上的,其他的不说,就醋芹,魏黑子能忍住?

可惜,三天过去了,看着越堆越高的库房,席云飞是真怕这批泡菜砸自己手上,到时候喂猪,猪都不吃。

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刚好看到打猎回来的大哥和大山。

见到那一地的野鸡和野兔,席云飞欣喜晚上又能吃鸡了。

突然。

“哎哎哎,别杀,别杀。”

人群里传来花婶的声音:“别杀它,这是只母鸡,留着能下蛋。”

席云飞扒拉开人群,见是一只被射伤了翅膀的母鸡,这野鸡不比家鸡,就算是母鸡也是精瘦精瘦的,看不到半点脂肪。

不过真算起来,野鸡总比家鸡好吃,有嚼劲不说,还营养,毕竟都是吃虫儿长大的,铁锅炖鸡,吃过吗?

“咦,对啊,我们可以饲养野鸡啊,像养猪一样,野鸡也可以饲养啊。”

席云飞突发奇想,朝众人看了一眼,迎来他们鄙夷的目光,大哥无奈道:“你是不是傻,这野鸡跑开了比人还快,要是没有弓箭,你想抓都抓不到,这只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还想养鸡,你咋不上天呢!”

花婶呵呵一笑,提起那只受伤的母鸡,掀开受伤的翅膀瞅了瞅,摇头道:“这只估计也活不过今晚,血流太多,病恹恹的。”

席云飞没好气的瞪了大哥一眼,自己可是位面之子,区区抓几只野鸡而已,真的是,再说飞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起小学语文课本中的一篇文章,鲁迅大大曾经是这么写的: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

“咔咔咔。”席云飞怪笑一声,朝大山喊道:“大山,快去食堂拿几个簸箕,再拿几条麻绳,我先去芦苇地等你,今天开始,咱们村也要养鸡。”

说完,席云飞直接朝溪边跑去,东丘和木兰溪之间的河滩就是芦苇地,这里是野鸡和野鸭的栖息地,因为面积太大,平时打猎都要碰运气,要刚好碰到野鸡出来觅食才能抓到几只。

原本席云飞是想把这一片直接开荒种植新型作物的,不过如今看情况,已经是入秋,要种也得等来年开春。

席云飞站在半山腰,俯瞰芦苇地,心念一动。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0480元

【通用型家禽饲料10斤装:22元】

“最少都要买十斤啊,你大爷的叫我一会儿怎么解释?”

席云飞快速点击购买,然后拖着袋子藏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解开袋子掏了几把饲料,将裤子两侧的口袋装得满满的,然后用杂草盖住剩下的饲料,才继续朝芦苇地走去。

不多时,大山和大哥二人拿着簸箕和绳子走来,大宝和丑娘也一起跟了过来。

席云飞呵呵直笑,学闰土抓鸡,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如今重点就看这家禽饲料对野鸡的吸引力有多大。

“一共几个簸箕?”

大山将簸箕放在席云飞面前:“五个。”

席云飞点头:“刚好,一人一个。”

“这样,每人捡一根手臂长的树枝,将绳子一端绑在树枝上。”

席云飞一面操作,一面口述。

“然后像这样。”席云飞拿着其中一个簸箕走到芦苇地里面,先撒了一把饲料,然后用树枝支着簸箕盖在上面。

“一会儿只要野鸡进去了,就轻轻一拉绳子。”

呯~

席云飞一拉绳子,簸箕失去树枝支撑直接盖住了那一堆饲料,这陷阱实在太简单。

众人见状哪里还会不知道席云飞的打算,心想或许可行,便学着席云飞的样子,设置好这简易到白痴的陷阱。

五个簸箕都支好后,席云飞生怕引不来野鸡,起身将手里的绳子递给一旁的大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撒一些诱饵。”

说完,直接朝芦苇地跑去,在各个角落疯狂撒饲料,不过最终都引向簸箕所在的地方。

将口袋里的饲料撒光,席云飞才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乐呵呵的拿过自己那条绳子,坐在草地上看着簸箕发呆。

一刻钟后~~~

“这个法子能成吗?”大宝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揪着绳头,等得有点不耐烦。

“你刚刚撒的是什么?”丑娘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毕竟自家以前也养过鸡鸭。

“这么抓鸡,还不如我一箭来的利索。”大哥一脸鄙夷,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大山也转头朝席云飞看来,眼里也满是疑惑。

席云飞有点心虚,不过还是硬气的瞪了眼大哥:“鸡射死了有什么用?能下蛋吗?能孵出小鸡吗?”

大哥悻悻的撅了下嘴,表示不屑回答这么肤浅的问题。

席云飞‘哧’了一声,转头看向丑娘:“我撒的是一些谷壳做的饲料,专门用来喂鸡的。”

“哦,难怪看着不像谷物。”丑娘不疑有他。

这时。

咯咯咯额~~~

芦苇地里传来一阵阵鸡叫声,很密集,听声音竟然还不止一只。

席云飞脸色一喜,紧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手刚刚抬起来,便看到两只野鸡出现在视线里,正一路啄着饲料走来,完全没注意到众人。

“大山,注意了,它们朝你的簸箕走过去了。”席云飞小声提醒道。

大山急的脸红脖子粗,眼睛死死盯着簸箕,就等那两只野鸡走进去。

“快,快,快看,你们看,我这边也有。”大宝不甘示弱,众人转头看去,乖乖,一下子跑了三只到他那个簸箕附近,只顾着抢食,根本没注意陷阱的存在。

咻~

不知道是谁先拉动了绳子,远处那群野鸡先是一阵骚乱,接着便听到一声沉闷的鸡叫声,似在挣扎。

席云飞转头看去,才知道拉绳子的人是大哥,而且看他那个簸箕一直颤动,显然是套住了野鸡。

席君买急忙就要去抓,却被席云飞拦了下来。

因为那群野鸡很神奇的没跑开半只,见没自己什么事儿,竟然还在低头争抢饲料。

咻~

大山拉了绳子。

咻~

丑娘拉了绳子。

咻~

大宝奇迹般的套中了两只。

咻~

前后不过盏茶功夫,五个簸箕都套中了野鸡,而且大宝那个还是一笼双鸡。

席云飞乐呵呵的跑了过去,将还在争啄饲料的野鸡吓得四散跑开。

“大山,你把这些鸡先提回去,大宝,你赶紧去找你爹,让他在猪圈旁边修一个鸡圈。”

席云飞说完,大山拧着六只活蹦乱跳的野鸡,一手三只,便朝东丘跑去。

二人离开后,席云飞三人继续支起簸箕。

“二郎,五个簸箕太少了,要不我回去多拿几个过来?”丑娘眼睛放光。

席云飞愣了愣,随即应道:“当然,快去快去,这些鸡儿都傻愣愣的就知道吃,你赶紧去。”

大山抓着鸡跑上东丘,引来了一众村民的喧哗。

“真的抓到活鸡了啊?”

“二郎真是厉害,生擒野猪不说,如今连野鸡都能抓活的。”

“咱们下沟村出了个大才啊,就没有二郎办不到的事情。”

“我妹妹夫家的表弟的二舅有个闺女,长得可水灵了,也不知道二郎喜不喜欢腚大的······”

第五十五章:第一笔生意

武德九年,九月三日。

渭水之盟才过去几天,但如今大唐各处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生人依旧过着忙碌的生活,至于逝者,那便只能活在少数人心中,仅有闲暇之余,才会祭奠追忆。

下沟村马场,今日迎来第二十一匹入住的马儿,不过开的是临时的钟点房。

东丘之上,席云飞面前坐着一个后世最常见的职业人。

之前他并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已经有快递员的存在。

这对他的计划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利好。

酒桌对面,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邋遢青年被席云飞灌得七荤八素。

“嗝~~~小郎君是不知道啊,咱们大唐的邮驿早已设遍全国,其中还分为陆驿、水驿及水陆兼办三种。

每一处驿站都设有驿舍,全国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九个驿站,人员共两万余人,京畿之地由兵部驾部郎中管辖,下设馆驿巡官四人,各县由县令兼理驿事。

陆某只是泾阳县一名小小邮驿,本不值当小郎君如此款待。”

席云飞闻言乐呵呵的摆了摆手,这个人出现得太及时了,这开遍全国的驿站不就是一个一个代理销售点嘛,本来还想自己扛着货物去县里销售,如今说不得要换换思路,坐在家里就能把钱赚了。

再瞧瞧面前这个喝麻了的邋遢小哥,姓陆名飞,多么刁的名字,让席云飞不自觉想起那个一心想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呵呵,陆兄不用客气,你看,你叫陆飞,我叫席云飞,咱们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这是缘分啊,来来来,吃个鸡腿。”

“呃,是挺巧的,不过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哎哎哎,够了够了,陆某实在吃不下了。”

陆飞这边,对于面前这个穿着怪异的山村少年,真真是又爱又恨,这酒水好喝又解暑,各种吃食也都是顶好的美味,可是无奈肚子就这么大,此时实在撑得难受,吃过这顿饭,这以后再吃胡饼疙瘩汤,叫自己该如何下咽?

不过毕竟在邮驿这一行摸滚打爬了这么多年,陆飞一眼就看出了面前这个叫席云飞的少年有事相求,看在吃了人家这么多美味的份上。

“那个,小郎君有事儿但说无妨,只要陆某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席云飞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开诚布公,贼兮兮的搓了搓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席云飞急忙朝学堂门口等候的三叔挥了挥手,便见他拿着一叠印好的大唐版《知音》走来,每一本都是六张a4纸的厚度,很是轻薄。

“这是?”陆飞拿起一本《知音》翻了翻,作为邮驿,他自然是认字的,有时候还要帮人读信回信赚点外快。

“这是我们自己写的话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求陆兄帮个小忙,就是送信的时候,顺便给收信人送一份这个,免费送。”

陆飞翻开《知音》看了看,前面几页好像是一篇话本叫什么《梁祝》,后面两页则是一些趣闻和······“玉溪泡菜·限量销售·味美价廉·童叟无欺???”

“呵呵呵,这是我们村自产的泡菜,你看看,你送来的信就是长安城魏府专门求购泡菜的单子,我们家泡菜可是非常好吃的,一会儿陆兄离开记得带一罐回去啊。”

陆飞当然知道信从哪里寄出来的,不然他也不会留下来吃饭,主要是给寄信人一个面子,能住崇仁坊的都是大官。

“你的意思是,免费送?印这本册子花了不少钱吧,这不是亏本买卖嘛?”陆飞抬头看了眼席云飞。

“也就这二十本免费,我们还是要赚钱的,你看背面。”

陆飞好奇的翻过《知音》,便看到背面右下角用小字写着‘建议零售价:二十文’。

陆飞点了点头,二十文买一本书倒是挺便宜的,不过那是正经书籍,这小话本卖二十文,能卖的出去?

席云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陆兄不是说今日还要跑二十处地方送信吗,既然如此,那便帮忙送送,刚刚陆兄不是说包子好吃嘛,丑娘,赶紧给陆兄打包二十个包子带走。”

丑娘也是机敏,当场拿起一个竹筐就装满了二三十个包子,笑眯眯的放到陆飞面前。

“呃。”陆飞见状心中大喜,盛情难却啊,反正也只是顺路送送,而且这小话本也不重:“那好吧,小郎君好意陆某心领了,这话本我便送上一送,不过说好了,要是主人家不喜欢,那可不能怪我。”

席云飞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反正就是拿二十本出来试试水,实在不行自己再去县里推销就是了,不过对于《知音》的潜力,席云飞却是信心十足。

送走快递小哥后,席云飞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小人物最大的靠山是什么,舆论啊,只要掌握了舆论,还怕啥,反正来阴的自己是不怕,正大光明看谁玩得过谁,而且如今咱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席云飞重新看了一遍魏管事送来的书信,心中喜不自禁。

“大山,你先去通知我娘,明日午时之前要准备好五百罐泡菜,让她把最早腌制的那批泡菜挑出来,按日期排列,别弄混了把新泡的泡菜先卖出去。”

旁边丑娘几人闻言一惊:“五百罐这么多?”

席云飞抖了抖手上的信纸,信有两张,大意内容是告知席云飞可以放心销售泡菜,不过每月要准时送一些泡菜到宫里,这算是保护费了,席云飞倒是不在意,给谁不是给,而且直接给泡菜,自己还省了一大笔钱。

“其中三百罐是送进宫里的,好像圣人吃过咱们的泡菜,还赞不绝口,反正就当是贡品咯,以后谁敢打咱们的主意,就得掂量掂量圣人的威仪,呵呵。至于剩下的两百罐,则是魏府出资购买的,算是咱们的第一笔生意。”

魏管事很精明,知道席云飞的泡菜肯定会供不应求,所以打算提前储存两百罐各类泡菜,其中还特别嘱咐醋芹和糖蒜要翻倍采购。

想起魏管事,就不得不联想到那个女扮男装的小郎君,席云飞心情很好,嘿嘿一笑道:“回头给魏府免费送五罐醉蟹,嗯,以我哥的名义送,就说是送给魏小郎君的礼物。”

丑娘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席云飞此举是何意图,不过对主家的那个小郎君倒是印象很好,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少年’。

还不等他们反应,席云飞突然想起一张英气的俊俏脸蛋,又吩咐道:“给程大将军府上也送五罐,就说送给程钰琪小娘子的,以我的名义。”

······

吩咐好泡菜坊的工作,席云飞急忙拉着三叔朝学堂走去。

“三叔,您听我的,赶紧加印,把剩下的纸都印成册,我相信不要三天,我们那二十本《知音》一定会有回声,到时候再印就来不及了。”

柳三叔闻言一怔,其实他此时心中十分忐忑,毕竟是他撰写的话本,要是不受欢迎,那岂不是变相说明他的文笔不行?所以那个邮驿员离开后,他便一直神情恍惚。

席云飞很能理解这种心情,自己努力的成果得不到回应,那是对自信心的最大打击。

拍了拍柳三叔的肩膀,席云飞笑着说道:“三叔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整个大唐的读书人都会知道你柳三的名号,到时候别说帮人写信了,随便写个对联都要收他个十两八两的。”

第五十六章:泾阳驿站

话说兢兢业业的快递小哥陆飞。

费了半日光景才将今日的邮务差事办完,至于席云飞让他帮忙送的《知音》倒是没人拒绝,哪怕是没读过书的村妇都急忙收下,毕竟是书册,多少值点钱。

送到第十九本时,陆飞的酒才醒了一些,低头一看手里只剩一本《知音》了,暗道自己痴傻,这可是书啊,拿到县里,卖都能卖一些钱财,如今自己竟然真的送了十九本出去。

陆飞没好气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送完快递后,拿着最后一本《知音》边看边往驿站赶去。

胯下的老马认路,倒也不用陆飞催促,一路上捧着席云飞送的话本,陆飞竟然一刻也没舍得离开视线。

直到马儿入了驿站后院的门,陆飞才因为头撞到门框,被迫从《梁祝》的世界中挣脱出来。

“干梨酿,这话本我竟然拿来送人了?我······”陆飞悔痛不已,连额头的淤青都懒得顾忌。

(听说唐时说的是闽话,有没有懂的来普及一下。)

“臭小子,你这是抽的什么风?”

陆飞听见有人呵斥自己,抬头一看,面前是一灰发青衫的老头儿,急忙跳下马来,恭敬道:“小的见过李管事,不知李管事在此,惊扰了管事,还望见谅。”

老头儿随意摆了摆手,指着陆飞手里的《知音》:“这是何物,老夫刚刚在楼上便见你一路跟着了迷一样盯着,就看的这个?”

陆飞闻言一怔,急忙将手上的《知音》递给老头儿:“好叫李管事知晓,这话本是一位小友赠于小人的,里面有个不错的话本,小人看得入了迷,才没来得及见过管事。”

“话本?”老头儿点了点头,接过《知音》,话本很多书坊都有卖,倒是不稀奇:“行了,既然没事儿便进去歇息吧,你这一身酒味加汗味的,赶紧去洗洗。”

陆飞见老头儿没打算将话本还给自己,心中咯噔一跳,刚刚正看到兴起呢,不过面前这个老头儿是自己上司的上上上司,得罪不起的人物,陆飞神情恹恹,只能恭敬退下。

李管事这边,盯着陆飞将马系在马厩,提着一个包裹走进驿站,才拿着《知音》晃悠悠的朝驿站的公厕走去。

推开小门,先是望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见还算干净,李管事脸色一喜,进了厕所便脱裤子蹲了下来。

李管事是有点出身的人,上厕所不喜欢用那硬邦邦的厕筹,倒是会拿一些府上书房丢弃的纸张揉软一些来使用,那感觉比厕筹不知道舒服多少倍。而今日,这一本话本就是不错的物件。

“咦?这话本所用之纸倒是没见过······知音?”

李管事闲来无聊,直接翻开《知音》,毕竟是一府的管事,这字自然是识得的。

“······”

“女扮男装?倒是有趣,颇有几分裳儿的英气······”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男女尚未婚配,怎可同枕同席······”

“可恶,实在可恶,这马文才恃才傲物,不学无术也。”

“······唉,这山伯孩儿怎地如此娇弱,这便累晕了去,简直不堪大用。”

“呃,后续剧情,敬请期待第二期《知音》······”

“我这。”李管事正看到梁山伯因劳累过度晕倒,便断章了,断章了,章了,了······

“莫非下半册在陆飞那小子身上?”

李管事翻了翻手中的《知音》,见确实没有了后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陆飞。

“臭小子。”李管事一念及此便要站起。

呯~

“嗷啊啊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救老夫······”

蹲太久了,急着站起来竟是双腿一麻,扑通一下,直接又坐了回去。

嗯。

坐了回去。

蹲坑。

······

······

两炷香之前。

陆飞无力的瞥了一眼公厕,偷偷啐了一口清痰,想起那女扮男装的祝英台要与鲨雕梁山伯同床共枕,这陆飞心里就不由得羡慕嫉妒,又有点期待后续的剧情,这一男一女躺在一起,总得干点什么吧······

“陆飞,你小子还有没送完的邮务?”

邮驿大厅里几个同为邮驿员的同僚见陆飞提着一个包裹进门,其中一个年长的中年皱眉问道。

陆飞见是班头,急忙摇头:“告崔班头,今日邮务均已完成,小的正要去登记呢。”

崔班头点了点头,看了眼陆飞手里的包裹:“那是什么?”

陆飞提起手里的包裹,这里面是席云飞送自己的二十几个包子和一罐泡菜。

想了想,陆飞直接将包裹放到胡桌上,解开后,里面的包子虽然凉了,但还浑圆饱满,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这是蒸饼?”崔班头拿起一个包子闻了闻。

陆飞见其他同僚也围了上来,摇头,颇有几分炫耀的说道:“班头有所不知,这叫包子,这蒸饼肚子里还有各种青蔬,每一个都不同,其中最好吃的是这个。”

陆飞说着,拿起一个顶上点着一点蟹膏的包子:“这是蟹肉包子,据说每做一个都要费心费力,今日出去刚好碰上我一位至交好友,这些都是他送的,来,班头试试这蟹肉包。”

崔班头不疑有他,能做邮驿的,基本都是这十里八乡的万事通,其他不说,起码这泾阳地界就没有他们不熟悉的村落和道路,所以有几个至交好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接过陆飞手里的蟹肉包,崔班头直接张嘴就咬,送了一天的快递,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嗷呜~

“嗯?”

“······”

一众邮驿就这么看着崔班头迅速消灭一个包子,都露出惊诧神情,要知道他们平时也吃蒸饼,但是那蒸饼干涩且无味,何时见过有人这么狼吞虎咽的,又不是胡饼,起码还有点油气。

“好吃?”邮驿们盯着崔班头,其中一个矮胖的舔掉嘴角的口水,急切问道。

崔班头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陆飞,心道若不是这蟹肉包凉了,那肯定会更好吃,因为里面不止有蟹肉,还有蟹膏和凝结的汤汁。

“陆飞,这蒸饼······这蟹肉包子,可贵?”

崔班头很想再吃几个,不过毕竟是人家的私物,哪怕自己身为领导也不好巧取豪夺,所以他想买几个,带回家给家里的婆娘看看,能不能学着做出来。

陆飞洒然一笑,这种结果他早就能预料到,自己早上就是吃这个包子吃撑的,害得自己后来只能看着满满一大桌子美食呜呼哀哉。

“班头喜欢就拿几个吧,钱不钱的就见外了,反正我陆飞也是光棍一个,这些够我吃两日的,太多了我还怕放坏了呢。”

陆飞是孤儿,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崔班头没有说什么,从怀里掏出十枚铜板放在桌上,又从包裹里拿出十个包子:“县里两个蒸饼一文钱,我一文买你一个,要是不够你就当孝敬本班头了。”

“额。”陆飞无语,我是真的打算孝敬您啊,怎么就掏钱了呢。

其他人见状也犹豫了,陆飞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此时见崔班头掏钱来买,那肯定就说明这包子美味,否则十文钱可够买二十个蒸饼的。

“陆飞,我不要多,给你两文,也卖两个给兄弟尝尝。”那一开始来问味道的矮胖青年流着口水试探道。

陆飞呵呵一笑,每个人分了一个包子过去,笑着说道:“钱不钱的就算了,一人一个尝尝味道,要是喜欢,我明日再跑一趟便是。”

“大气。”众人接过包子对陆飞交口称赞。

那一口包子刚刚咬下去,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呯~

“嗷啊啊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救老夫······”

第五十七章:我都要了

次日清晨,下沟村如往日一般做好迎接旭日朝阳的准备。

谁料太阳还没升起,村口便有马儿嘶鸣之声传来。

田大爷习惯了早起农忙,此时正在自家田地清理杂草,听到马叫声还以为是马场出事儿,急忙起身去看。

晨雾中,隐约可见五六人骑着马立在马场门口。

“田老儿,快来开门,你们村子是怎么回事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就你一个起来。”

田大爷听这嗓门耳熟,左右却是想不出是谁,不过能叫自己‘田老儿’肯定是个比村正大的官,便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呦,是崔班头啊,您怎么来了?”田大爷冷汗直冒,这崔班头的女婿在县里当县丞来着,对他来说,这县丞可是一个顶天的大官。

崔班头呵呵一笑,指着马场里正在互相追逐的骏马:“好家伙,你们下沟村是真的神气了,其他村都是被洗劫一空,倒是你们杀了突厥人还抢了人家的战马,乖乖,这马可不便宜。”

田大爷闻言咯噔一跳,心道这崔班头该不是来抢马的吧。

崔班头眼观六路,见田大川神情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别说是自己,就是自己家女婿也不敢来下沟村闹事,这村子可邪乎。

“你别怕,赶紧去把席家二郎叫来,本班头今天来是有要事的,本不该陪你墨迹。”

田大爷听他要找席云飞,心中更慌,悻悻道:“不知崔班头,找,找二郎是······”

崔班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里的马鞭:“自去找来,你不用担心,不是坏事儿。”

田大爷抬眼偷偷瞄了来人一眼,其中崔班头自己认识,人群后面还有昨日来村里送信的小哥儿,其他几人都是一身邮驿打扮,身上都没有兵刃,想起席君买的勇武,田大爷松了口气。

“行,崔班头请稍等,我这就去叫人。”

······

东丘之上,一行人不管桌椅上的露珠是否擦净,径直坐下。

席云飞打了个哈欠,在大哥席君买的陪伴下,堪堪走来。

“你就是席家二郎?”崔班头先是和席君买互相看了一眼,相互点头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才转头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此时还有点起床气,昨晚跟三叔加班印书,三点多才睡觉。

崔班头眉心一蹙,倒是陆飞急忙走出来,笑着招呼道:“云飞兄弟,这位是泾阳驿站的崔班头,今日过来乃是有要事相商,你可得重视才好啊。”

席云飞闻言一怔,心道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睁眼才看到陆飞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如梦初醒道:“啊,是陆兄啊,怎么样?是不是有人来求购《知音》了。”

陆飞尴尬的看了眼崔班头,见他没有生气,才悻悻道:“云飞兄弟真是害死我了,那小话本我看到一半就被管事抢了,昨日夜里翻来覆去,就想着话本里的后续,真真是彻夜难眠。”

“真的啊?”席云飞呵呵一笑,转头看了眼兢兢战战的田大爷,道:“大爷,赶紧去让丑娘忙起来,村里来了贵客,可不能怠慢。”

“哎,好好,我这就去叫她。”田大爷如蒙大赦,赶紧扯呼。

席云飞见他离开,转头才看向崔班头一行,朝陆飞问道:“陆兄,怎么不介绍介绍?”

“呃。”陆飞表情十分精彩,感情刚刚你丫还没睡醒呢啊。

无语的瞥了一眼席云飞,陆飞指着崔班头,介绍道:“这位是泾阳驿站的崔班头,这泾阳驿站所有邮驿的头儿,兄弟我的衣食父母啊。”

席云飞点了点头,走到崔班头对面坐下:“不知崔班头大驾,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崔班头算是知道了,这小子就是一个愣头青,无奈的摆了下手:“小郎君不要来虚的,本班头今日是奉命而来。”转头朝陆飞看去:“先把李管事要的东西要齐,再来谈我们的事儿。”

陆飞闻言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席云飞:“兄弟赶紧把这上面的东西集齐,有大人物正等着要呢,辰时(早上八点)就要送去,如今已经卯时一刻(凌晨五点)。”

席云飞愣了愣,接过纸条看了看:“苋菜包子五十、菘菜包子五十、蟹肉包子一百、萝卜泡菜十罐、第二期《知音》一册。”

旁边陆飞见席云飞看过纸条,急忙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标准的一千枚一贯,六斤六两重。

“这是李管事给小郎君的,《知音》二十文、泡菜十罐三百文、蟹肉包按一个两文,菜包一个一文,多退少补。”

《知音》二十文、泡菜三百文、肉包两百文、菜包一百文,加起来才六百二十文,一贯确实多了,不过前提是席云飞的定价,陆飞只知道《知音》二十文,泡菜一罐三十文,包子却是一无所知。

席云飞这边却是有点宕机,因为他想过卖泡菜,想过卖《知音》,甚至想过卖酒,可特么就是偏偏没想过这包子也这么有市场。

“那个,包子一个多少钱?”席云飞抬头看了眼陆飞。

“菜包子一文,肉包子二文,不够吗?”陆飞说完,心虚的看了眼旁边的崔班头。

席云飞顺着他的眼睛看去,乖乖,那崔班头肚子里怎么也鼓鼓的,还伸手去托着?

“难道他们也想买包子?”席云飞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么早过来,天还没亮······

崔班头见席云飞盯着自己看,那视线还在肚子顿了顿,心知自己的意图可能被发现了,便所幸掏出衣服里的钱财。

那是一袋子铜板,没有穿在一起,都是零散的。

“好叫小郎君不要误会,崔某今日也想购得一些包子,郎君也知道,这驿站都有驿舍,这包子是个不错的吃食,所以,郎君能不能卖一些给我们,价钱······”

田大川还好离开了,要是让他看到这个平时在泾阳县有头有脸的崔班头竟然对席云飞低三下气,那不得惊出病来。

席云飞倒是不以为意,他大概猜出了这个崔班头的意图,驿舍即是旅店也是饭店,赶路的人晚了就睡一晚,早了也要停下来吃顿饭,所以生意一般都不错,但明显还可以更好。

“不知道崔班头要多少包子?如果量多,菜包子的价格就按照刚刚陆兄提的给你们,至于你们卖多少钱,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崔班头闻言一喜,感激的看了眼陆飞,道:“你能做多少,我都要了,菜包子一文,那肉包子呢?”

席云飞兄弟俩面面相觑,席云飞道:“肉包子贵点,鱼肉两文、羊肉五文、蟹肉要提前下定,也是五文一个,菜包子比较方便,我们一天能生产几千个,您确定都要?”

“不信?”崔班头没好气的看了眼兄弟二人,朝身后的跟班挥了挥手。

只见那三人急忙跑下东丘,再回来时,手里各自抱着一个包裹。

崔班头接过一个包裹掂了掂,声音清脆,金铁交鸣。

“这里加起来一共是五千枚,也就是五贯现钱,现在我老崔倒是要问问小郎君了,这五千个包子做不做的出来。”

第五十八章:催更的人(三更求票)

“赶紧赶紧,都忙起来,大牛、二狗子,你们赶紧去抓螃蟹,只要大的,一只一块大白兔,你们捞多少,二叔统统要了,一手交糖一手交蟹。”

“大爷,您不要磨蹭了,赶紧带人进山挖山菌,菜地那边让婶子去招呼,对了,小心分辨,有毒的坚决不要,您老是个能人,可要辨认清楚了才好。”

“哥,你跟大山今天不要进山打猎了,赶紧去食堂帮忙和面,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娘,泡菜坊今日要准备的五百罐泡菜都备好了吗?午时魏府的人就来拉货了,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

坐在食堂门口吃馒头的崔班头一行人听到‘魏府’两个字都是齐齐看向陆飞。

陆飞双颊鼓鼓,今天第一次吃到小米粥、馒头和泡菜的套餐,吃得正欢,见崔班头等人看来,急忙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道:“是原太子冼马魏征魏大人,他家买了二百罐泡菜,其他三百罐是给宫里送去的,听说连圣人都喜欢吃这下沟村的玉溪泡菜。”

听到圣人也吃过这里的泡菜,崔班头神情肃穆,咬了一口馒头,就着一口泡菜,点头道:“这泡菜确实有别于其他商户卖的咸菜,不仅口味繁多,而且入口酸爽,是个解腻的好东西。”

崔班头是个有身家的人,知道这泡菜对于经常吃肉的人来说,简直是福音,这酸爽清脆的口感,最适合解油腻,还开胃助消化。

“你说这泡菜一罐三十文?”

陆飞点头表示没错,就是这个价。

崔班头看了眼远处正在发号施令的席云飞,道:“不知道他存货多不多,这东西若是经营得好,今年冬日里大家伙都能赚一个婆娘回来。”

众人闻言一怔,都转头惊喜的看着崔班头。

崔班头浓眉一扬,对陆飞说道:“你去问问席二郎,我们没有那么多本钱,能不能交一部分定金,先拿货,等卖出去了再给余款。”

“这······”陆飞不是生意人,总觉得这么干,有点心虚。

这时,席云飞安排好各人的分工,刚好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这几个人可是自己的财神爷,接待工作不能落下。

崔班头见席云飞坐下,所幸自己开口:“二郎啊,崔叔有个事儿要跟你合计合计。”

席云飞没有在意崔班头的近乎,反而乐呵呵的点头道:“崔叔尽管说,要是能办到,小侄二话不说,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崔班头闻言一喜,放下筷子,道:“二郎你看,这泡菜也是一个不错的吃食,不过一罐要卖三十文,一百罐就是三千文,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席云飞点了下头,昨天听陆飞说了,一般邮驿的月薪是五百文,崔班头可能多点,但是顶天了也才一贯,要三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一百罐泡菜,一罐泡菜也就是后世水果罐头那么大。

“二郎也知道,我们邮驿吃的就是一个跑腿钱,这泾阳地界我们每日不知道要绕多少个圈圈,所以崔叔我就想啊,反正跑是每日要跑的,为什么不顺便做点小生意呢?”

“哦?”席云飞好像听出了一点什么。

崔班头拿起桌上清空了的泡菜盆,道:“这泡菜能不能也匀一些给崔叔帮着卖?崔叔钱不多,先付五成定金拿货······”

“行。”

“······”

崔班头话还没说完,席云飞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搞得众人一时不知所措。

崔班头急忙确认道:“二郎刚刚什么意思?”

席云飞莞尔一笑:“我说可以,就给崔叔帮忙卖,我们自己卖一罐三十文,崔叔要的话,我每罐便宜两文,二十八文就行。不过······”

“不过什么?”崔班头急忙问道。

席云飞如今没人了,鱼干坊、食堂、泡菜坊、制陶坊、大爷的菜园子,把村里有点力气的人都瓜分完了,像今天早上临时要五千个包子,就忙得鸡飞狗跳,席云飞可不想这样继续下去。

“崔叔帮个忙,帮我招五十个劳力,最好是周边村落的,您告诉他们,男女不限,有一技之长最好,外村人先不要,包吃包住,每月再给一百文钱。”

“包吃包住,还给一百文钱?”崔班头感觉这个待遇高了点,包吃住就可以了,毕竟很多人连口饭都吃不饱。

席云飞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这五十个人崔叔要帮忙物色一番,带病的不要、有前科的不要,小侄只要老实本分的乡下人。”

崔班头点了点头:“行吧,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只要每日五千个包子别落下就行,对了,人什么时候要?”

席云飞闻言一喜:“今日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却是忙不开,要是崔叔不嫌麻烦,还请今日之内把人找齐,明日一早就需开工。”

崔班头‘嗯’了一声,转头朝陆飞等人看去:“都听到了吧,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百文钱可以领,别怪本班头不给你们人情做,你们一人领五个名额,剩下的本班头包了。”

其他人闻言一喜,包括孤儿陆飞也是一脸高兴,他虽是孤儿,但也是有名刺的人,从小在村里长大,吃的是百家饭,所以有好事儿第一时间也能想到三五个恩人。

席云飞没有在意崔班头在自己面前‘分赃’的行为,人情这东西都是这么来的,崔班头能在泾阳县呼风唤雨,自然认识的人更多一些,如果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他完全可以独吞这五十个名额。

······

······

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泾阳驿站门前,却挤满了马车。

李管事今天五十又六,正是少睡的年纪,再加上昨日看《梁祝》卡在关窍,气得一个晚上睡不好,早早起来活动身骨,却不想门口竟然挤满了人,叽叽喳喳个没完。

不耐烦的推开驿站大门,原本拍门叫声的来人都哑了声音。

其中几个认识李管事的,急忙恭敬一礼,道:“不知李管事在此,多有打搅,万望海涵。”

李管事胡子抖三抖,四下扫了一圈:“各位代表的都是泾阳本地有名的望族,如此大清早的就来驿站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悻悻,确实,平日里都是作威作福的存在,这驿站里除了朝廷特派的八品驿事还算有点身份以外,其他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刚刚都很嚣张。

不过眼前这人却是个大人物,虽然同为家仆,但人家伺候的是谁,自己伺候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几分逼数,不说自己,就是家主见了这位老头儿,都要恭恭敬敬。

“好叫李管事知道,家中娘子一夜没睡,就是被这驿站里一个叫陆飞的邮驿所害,我们都是来讨个公道的。”

“陆飞?”李管事眉心一蹙,想起那个邋里邋遢的小家伙,难以置信的说道:“那小子坏了你们家小娘子的名节?”

“呃?”众人闻言一惊,什么跟什么啊,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

不怪李管事误会,一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彻夜未眠,这很容易就让人往那方面贴边了。

“李管事误会了,是一本书册,不对,是话本,家中小娘子昨日看了一本叫什么······”

“叫《知音》。”

“对对对,就是叫《知音》,呃,李管事怎么知道?”

老头儿没好气的瞥了众人一眼:“你们呢,也是为了这《知音》而来?”

“是的。”

“没错。”

“小人也是。”

“······”

李管事浓眉微展,发现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彻夜未眠,心情莫名美美哒。

“都进来吧,等着,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第五十九章:高价竞买(四更求票)

众人面面相觑,这老头儿今日感觉挺好说话,难道是错觉?

跟着走进驿站后,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驿舍的管事急忙让小厮去端茶送水。

李管事没有离开,也坐在大厅候着。

看了看天色:“也该是辰时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众人都听得到老头儿嘀嘀咕咕的声音,不过没人敢好奇去问。

便在这时,道路上传来两组马蹄踏地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李管事浓眉一扬,急忙起身朝门口走去,众人见状急忙跟上。

“吁~~~~”

门口两匹马慢慢停下,马上来人正是崔班头和陆飞,两人马背上堆满了货物,里面都是李管事吩咐要采买的东西。

驿站的小厮见二人下马,急忙过去帮忙搬卸。

崔班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管事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册手稿,没有装订,但是都写满了字。

“好叫管事知道,这第二期的《知音》要后日休沐才会发行,不过小郎君知道李管事喜欢,便让人抄录了二期和三期的部分,剩下的小郎君还在书写,还请管事见谅。然后小郎君有一事相求,就是这话本还没发行,需要您老帮忙保密。”

李管事接过书稿一看,第一页的剧情紧接梁山伯晕倒的剧情:“好好好,崔三郎做事果然让老夫放心,这事办得利索,哈哈哈,保密,老夫一定保密。”

见李管事高兴,崔班头这一颗心才放了下来,指着正在搬运的货物道:“包子和泡菜都买来了,小郎君知道您喜欢泡菜,特地送了几罐其他口味的,对了,其中有一种叫醉蟹的美味,管事若是闲来无事,煮上一碗姜酒,或可怡然自得啊。”

“哦?醉蟹又是什么?”李管事拉着崔班头,直接朝里屋走去,态度亲切万分。

陆飞羡慕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混到崔班头的职位啊。

“你,就是你,你就是昨日送信的小厮。”

“嗯?”陆飞肩膀被人推了一下,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些人他都认识,都是十里八乡几个豪门的管事,有几个昨天才刚刚见过面,自己亲手将信递给了对方,还包括一册《知音》。

“张管事、刘管事······”陆飞急忙一个一个轮流见礼。

为首被叫做张管事的中年不耐烦的打断他,颐指气使的说道:“你这小厮,让我们好找,赶紧的,把那个什么《知音》的下册送来,若是耽误了我家娘子的心情,回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飞吓得冷汗直冒,心道《知音》下册要后日才发行,自己也没有啊。

突然,陆飞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几张书稿,这是刚刚柳三为李管事抄写《梁祝》时,自己顺便抄写的一部分,本来打算晚上睡前再看,此时看来,只能拿来救命了。

“书稿?”那为首的张管事一眼就认出了书稿的纸张和刚刚崔班头给李管事的一样,也就是说,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陆飞点了点头:“张管事见谅,那《知音》每五日休沐之时才会发行下一册,昨日送到府上的是第一册,第二册还要等上两日。”

张管事才想起来,刚刚李管事也是在等这《知音》,不过现下不管李管事的癖好,他只知道家中小娘子催得紧,要是不拿回去,小祖宗能把人闹腾死。

“你这也是手稿吧?给我。”张管事直接伸手就要。

陆飞不敢不给,正要双手送上。

“不行,我家七娘也在等这手稿,老张你可不能独吞。”说话之人并不怕张管事,两家实力相当,倒是没什么好顾忌的。

“老刘,你什么意思,这手稿是我先发现的。”张管事眉心微蹙。

姓刘的管事呵呵冷笑:“什么叫你先发现的,这小厮可没说要把这手稿卖于你。”

说着,刘管事直接掏出一吊铜钱,这是一百文。

“小兄弟,我见那《知音》话本后面写着一册二十文,这是一百文,买你的手稿,应该不亏待你吧?”

陆飞心急如焚,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应道:“不亏待,不亏待。”

刘管事见他如此识趣,笑着点了点头:“那便把钱收好,再把手稿交予老夫吧。”

呯~

一旁张管事见这姓刘的横插一脚,气得直接一拳砸在门板上,张家武将出身,虽然不及这刘府富裕,但区区一百文还不看在眼里。

张管事瞪了刘管事一眼,从怀里掏出两吊铜钱:“二百文,小子莫要耽误,速速交手。”

“我······”陆飞只是一个小人物,两个人都不敢得罪,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吵什么吵,没看到老夫正在看书吗?”

大厅里,传来李管事气呼呼的呵斥声,老头儿拿着手稿走出来,一看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指着陆飞,道:“把手稿给我。”

陆飞如蒙大赦,急忙将手稿递给李管事。

李管事虽然身居高位,但最气仗势欺人之辈,见小家伙可怜,揶揄的抬头朝众人说道:“手稿就一本,你们价高者得,别来欺负我泾阳驿站的邮驿,有本事拿钱说话。”

陆飞感激的看了眼李管事,心中暖暖。

门口,一众管事面面相觑,又是那个刘管事开了口:“既然李管事都这么说了,那小子我就不客气了,比武不行,比钱我们刘府可不虚,三百文,这手稿刘府要了。”

张管事闻言一怔,暗道今日带的钱财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买下这手稿,若是不能,回去还不得被家里的小祖宗折磨死?

“四百文,即是公平竞争,还请李管事公平对待。”

开口的是另一个管事,刚刚李管事没有出面,他不敢跟张、刘两家竞争,现在公平竞价,谁的面子都没有三原李家好使。

“这是自然。”那人话音刚落,李管事很是硬气的应了一声,还抬眼瞪了张管事和刘管事,显然是警告他们不要仗势欺人。

二人见状悻悻的点了点头,张管事见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来个破釜沉舟,直接把身上的钱财都送到李管事面前:“八百文,若是有人比这个价更高,我张府认栽。”

“呵呵,好笑得紧,八百文就是最高价了吗?这可是连李管事都喜爱得紧的话本,便是李管事的认可都不止八百文。”刘管事一面讥讽张管事,还不忘抬一抬李管事的台面,拿出一锭银子:“一两纹银,可作价一千一百文铜钱,这本手稿我刘府要定了。”

李管事见他拿出银子交易,心下也替陆飞高兴,这银子市面上是说值一千文铜钱,其实正如刘管事所说,因为金银炼制不易,所以可以多换一百文铜钱。

陆飞也是脸上一喜,刚要同意,不曾想人群里又有人喊道:“一千五百文,我程家庄出价一千五百文······”

第六十章:再见钰琪

“愣着干嘛,我说了,我程家庄出价一千五百文,还不赶紧让开。”

人群中,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娇俏小娘子在护卫的帮助下,总算走到李管事面前。

李管事见到来人,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道:“你这个小丫头,今日怎么有空来泾阳兜转?”

小姑娘笑眯眯的给李管事行了一个晚辈礼,指着路旁的一辆马车,道:“我是去接云裳姐姐的,反正在家里呆着无聊,前几日发现一个山野奇人,做的一手好吃食,正要再去讨要一些。”

说着直接从李管事手里抢过手稿:“这就是你们囔囔了半天要买的东西?都是些什么啊,没头没尾的。”

众位管事一脸黑线,不知道是什么还出价竞买,真是一个败家子。不过他们就是心中吐槽,面上倒是恭恭敬敬,不敢言语,这女娃娃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琪儿莫要乱说,这话本写得极好。”说着李管事从怀中拿出昨晚翻看了无数次的《知音》递给她,吩咐道:“带着路上给裳儿看看,再告诉她,女大当嫁,别老是让夫人伤心。”

“哦!”小姑娘接过《知音》也没在意,直接拿着与手稿一起,朝马车走去。

李管事看了眼马车,见到窗帘掀开又放下,心下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愈发没大没小了,见了老夫都不下来搭理一声,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众管事眼看着小丫头拿着手稿离开,都是一脸悻悻,最后还是李管事开口,道:“人家都说了,后日就发行新册,你们若是想要,直接在此下定,后日新册出来,邮驿便会第一时间送到,别堵在门口唉声叹气,看得老夫心烦。”

众人见册子没了,也只能如此,各自留了二十文在陆飞这里,便挥手离去。

陆飞看着手里的定金愣了愣,什么时候自己还兼职卖书了?

倒是崔班头眼珠子一转:“难道这话本也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

······

泾阳驿站前往下沟村,也就是七里地,换算到后世,两公里多一点点,并不算远。

程钰琪昨日就想跑一趟下沟村了,只因为席云飞给她的那半罐子醉蟹早已经见底。

往下沟村的马车上。

“喏,这是李叔让我交给你的,让你看看,好像挺有趣。”

程钰琪旁边坐着一个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年’,腿上放着一把汉剑,此时正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洁白如玉的小手拨弄着剑穗上的一枚玉佩。

少年接过手稿没有在意,直接把《知音》和手稿放在一旁:“那下沟村还有多远?”

程钰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没去过。”

少年眉心一蹙,转头看向程钰琪,二人四目相对,程钰琪一脸呆萌的表情实在让他生不起气来,也兴不起怪罪的话,所幸继续回头看着窗外的林子发呆。

程钰琪见斗赢了他,嘿嘿笑了一声,拿起一个锦囊,从里面掏出几枚果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护卫传来声音:“下沟村到了。”

程钰琪心下一喜,直接掀开门帘,跳将下来,入眼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落,不过也有不普通的地方,比如自己面前的大马场。

“大宛马?”发出声音的不是程钰琪,而是紧接着跳下马车的持剑少年。

此时他是又惊又喜,惊是不知道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好马,喜是自己从小就喜欢养马。

“云裳姐······”

“叫我三郎。”

“哦,三郎不是也有一匹嘛,感觉跟这些差不多。”

程钰琪话音刚落,小脑袋便被人敲了一下,少年没好气的说道:“你可知道我那匹马是怎么得来的?就不说其他,便是西市一匹大宛马就需要三百贯铜钱才能买到,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这里一下子就有······十八、十九,二十匹。”

与少年不同,程钰琪喜欢吃吃喝喝,对这些没有兴趣,揉了揉脑袋‘哦’了一声,转身便朝村子看去,她迫不及待要见到那张白皙阳光的笑脸。

东丘之上,早有人发现了她们。

几番告知之下,席云飞紧了紧衣领,见这一身打扮还算干净,才笑眯眯的朝马场跑去。

“嘿嘿,小娘子别来无恙!”席云飞心情很好。

程钰琪心情更好:“郎君这地儿真深,我一路颠簸了半日,肚子都颠空了呢。”

席云飞就喜欢她这种率性的脾气,知道她应该是为了醉蟹而来,而看时辰竟然还踩着朝食的点儿,实实在在有点心机,不过我喜欢,转身招呼程钰琪跟上,道:“小娘子来的凑巧,今日不止有醉蟹,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小娘子可别吃撑了肚子走不动道儿。”

“真的吗,还有什么好吃的!”听到吃的,程钰琪急忙跟上,连身后的少年都忘记了招呼。

那持剑少年看二人有说有笑朝一处山坡走去,嘴角一撇,回头继续欣赏着马场里的大宛马,相对于美食,这些马才是他的最爱。

东丘之上,刚刚将五千个包子交接给等候的邮驿,村子里的叔叔婶婶三三两两坐在食堂门口喝着冰镇果酒,吃着剩下的蟹肉包子。

原本正相谈甚欢的众人,突然看到去而复返的席云飞,带着一个长发披肩,全身鹅黄,头发上束了条银莺发带,肌肤胜雪、娇美无匹的仙子走来。

“咳咳咳咳~~~”大宝被包子噎了一下,差点没噎死。

二爷等几个长辈面面相觑。

母亲刘氏抱着三妹直接呆立当场。

三妹伸手指着程钰琪:“娘,她是仙女吗?”

刘氏尴尬的看了眼表情呆萌的程钰琪,拍了下小丫头的屁屁:“乱说什么,那是姐姐,你该叫姐姐。”

“哦,神仙姐姐。”三妹清亮的声音让众人哈哈大笑,原本尴尬的氛围瞬间破冰。

席云飞将羞红了脸的程钰琪带到众人面前,介绍道:“这位是程大将军府上的贵人,叫······”

“各位叫我琪儿就行,我们庄子里的叔叔婶婶都是这么叫我的。”程钰琪态度很是谦逊,笑容无比甜美。

众村民相视一眼,原本的担心落了大半,是个好相与的权贵,但毕竟是贵人,大家都不敢造次。

二爷急忙招呼大家收拾桌面,将程钰琪引到青石板前:“贵人这里坐吧。”转头又朝丑娘喊道:“赶紧去取些解渴的果子和果酒过来。”

席云飞见状急忙摆了摆手:“别别别,果子就算了,先喝点果酒解解渴,今日我亲自下厨,别吃多了其他东西,一会儿吃不下我做的美食。”

说完,直接在程钰琪羞恼而又期待的注视下,屁颠屁颠朝食堂跑去。

众人闻言见状,都是掩嘴偷笑,心中暗道这二人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感觉有点······那啥!

第六十一张:都不是好东西

“刘姐,这啥情况啊?”花婶碰了碰刘氏的手臂,眼睛却一直盯着青石板上坐着的程钰琪打量。

刘氏也是一脸懵逼,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二郎找来的生意伙伴吧。”这话说完,她自己的都不信。

花婶闻言倒是呵呵一笑:“其他的先不说,这丫头长得可真是标致,咱们村也只有二郎才配得上这样天仙一样的姑娘。”

“呃······”刘氏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花婶见刘氏兴致缺缺,尴尬的挥了挥手:“今天的鱼还没捕,我先去忙了。”

“嗯。”刘氏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去。转头看了眼正在对着杯子惊诧连连的程钰琪,又朝食堂看了一眼,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

······

马场这边,自称三郎的李云裳是真的彻底迷醉在这一群大宛马里了,特别是其中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就是在府中挑选,都未必有一匹能比得上。

因为有席云飞吩咐的关系,田大爷没有阻拦李云裳,直接便让他进去随意骑乘。

这李云裳与之前来下沟村的魏小郎君不同,虽然都是女扮男装,但说真的,魏小郎君一看就知道是女子,可是这个李云裳英气逼人,田大爷却只觉得这郎君俊俏,却是分不出她是女的。

此时见李云裳要去触摸闪电,田大爷急忙制止:“郎君小心,那畜生认人。”

可是已经迟了,李云裳不仅去摸了,而且拉着马缰,直接一跃便跳了上去,看身手竟然有点底子。

闪电本来以为没人敢触它的虎须,没想到今日来了一个愣头青,喂草就喂草,你丫骑我身上就过分了。

咴咴~~

只见气急的闪电人立而起,直接就要将李云裳摔下马背,好在李云裳也不是盖的,将门出身的她直接双腿夹紧马背,拉着马缰身子微微前伏,见自己巧妙的化险为夷,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令人惊心动魄的微笑。

不过,闪电之所以叫闪电,不是席君买喜欢这么叫,而是它确实很暴躁,整个下沟村除了席君买这个怪物,没人降得住它,见一次攻击失利,闪电这暴脾气彻底爆发。

田大爷见状大急,这郎君看打扮就知道是贵客,可不敢让他在村子里出事,届时引来灭顶之灾,那可就倒大霉咯。

就在田大爷打算去席家叫席君买来救人的时候,闪电一个扑腾,原地一个后蹬,竟是原地升空半丈多高,再下来时,李云裳的屁股已经因为滞空离开了马背。

闪电估计已经成精,这一招它在突厥时就屡试不爽,见背上没有负重感,便知道计谋得逞,迅速再次起跳,后臀直接顶上空中的李云裳。

李云裳只觉得身下一股巨力传来,接着人便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

在空中飞着的李云裳只觉得天旋地转,以往也见过父亲驯服大宛马,可是万万没想到,这马竟然如此难于相与,看了眼东丘方向,心想或许跟着那个吃货去歇息片刻,自己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眼看就要落地,李云裳认命的闭上眼睛,骨断筋折还是血肉模糊?都来吧,刚好有了不用嫁人的借口,这回儿看母亲怎么催促自己。

“······”

“······”

“嗯???”

紧闭双眼的李云裳愣了愣,怎么飞了这么久还没落地?

试探性的睁开眼睛一看,面前一张肤色黝黑的俊朗脸庞正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

“郎君没事儿吧?”

席君买有点无奈,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就跟个娘们一样,难道最近的大唐男子都开始娘化了?先是自己的弟弟,然后是魏小郎君,接着今天这个白脸书生?

李云裳双颊一红,此时才发现自己被人横抱着悬在空中,安全是安全了,可是这个男人凭什么抱自己,不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放我下来。”李云裳故意压低嗓子喝道。

“哦。”席君买直接松手。

噗通~

“啊~”

“······”

地上摔了一跤的李云裳急忙捂住嘴巴,刚刚不小心竟然发出了女声,抬头看了眼这痴痴呆呆的黑脸汉子,李云裳眉心一蹙:“看什么看?”

“没,你没事吧?”席君买奇怪的打量着对方,刚刚好像听到了三妹的叫声。

李云裳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迅速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和枯草,眼睛始终瞪着席君买,恨得牙痒痒。

席君买被看得难受,所幸回头拉着闪电走开,惹不起咱躲得起。

李云裳这才发现刚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黑马,竟然是这个黑呆子的坐骑,看他们一人一马卿卿我我,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主人跟马,都不是好东西。”

声音虽小,但是席君买却听了进去,知道对方是弟弟的贵客,不好发作,便索性骑上闪电,开始例行的跑马和训练。

席君买很自律,每日早晚都要练武和跑马,不过今天因为蒸包子的事情耽误了,所以这个时候才来,本来想去林子里练习的,看了眼没有走开的李云裳,生怕他再出事,便直接在马场里跑了起来。

不顾李云裳吃人的眼神,席君买直接抽出霜之哀伤,先是挥了挥,接着便驾着闪电迅速前冲,席君买很喜欢马上对敌的感觉,林子里练习的话,树木花草便是他的敌人,在这马场里,也有一些树桩作为假想敌,都是些他拜托六叔帮忙安置的障碍物。

挥~

劈~

刺~

挑~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虽然是假想敌,但是席君买从来没有降低对自己的要求。

原本完好无损的木桩瞬间四分五裂,旁边田大爷和六叔互相干了一杯,后者道:“大郎的动作是不是比昨天快了几分?”

田大爷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应该是了,昨日用了十二个呼吸,今日只有十个呼吸,我刚刚算得清楚,不会出错。”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转向旁边站着的二爷和柳三叔:“老二、老三,午饭的鱼排记得送来啊。”

二爷和三叔面面相觑,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三叔继续说道:“明天赌大郎能猎回多少野兔。”

大爷和六叔闭目沉思,接着道:“我们赌二十以上。”

二爷和三叔呵呵一笑:“那我们就赌二十往下,若是刚好二十只,便算平手。”

“好。”四个老头举起酒杯碰了一下,算是为明天的赌注立了规矩。

而站在马场里的李云裳,此时已经惊得目瞪口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马便不说了,那刀一刺便穿了尺厚的实木(直径30多厘米)?”

(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志同道合

“喂,那呆子,你过来。”

“嗯?”

席君买眉头微蹙,转身瞅了眼李云裳,又四周看了看:“你叫我?”

“废话,这马场里除了你还有谁?”

席君买无辜的指了指座下的闪电。

“······”

李云裳绣眉轻挑,没想到这个男人自尊心这么强,委婉说道:“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不叫你呆子叫什么?”

“席君买,我叫席君买,你也可以叫我大郎。”

“你?席君买?”

李云裳伸手指着席君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脸带惊诧的确认道:“你就是泾阳第一力士,小蛮牛席君买?”

马背上的席君买神情十分无奈,这个名号起得也太随便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鲨雕取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李云裳怔怔打量着席君买,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了半响。

“嗯!”毕竟是姑娘家家的,李云裳哪里受得了这种对视游戏,红着脸躲过席君买的视线。指着他手里的霜之哀伤,道:“那,那把刀,能借给我看看吗?”

席君买听到她的要求,本能的要拒绝,不过看了眼东丘,想想还是算了,不要坏了弟弟的营生,将刀轻轻一掷,稳稳插在李云裳脚边:“只能借你一炷香,一会儿我来取。”

李云裳抬头只看到席君买骑着马又去拿了一根木棍,继续练武,见他没注意自己,急忙伸手摸了摸通红的脸颊,发现烫的不行,缓了缓,才低头朝霜之哀伤看去。

“鬼头刀?”

李云裳第一眼就看到了刀柄上的骷髅头。

“不对,这骷髅头上还有羊角?”

“双段式刀柄?这个设计好是精巧······”

“这刀上的铭纹又是什么意思······”

“······”

······

两炷香后。

······

“这位郎君,刀可以还给我了吧?”

“这古怪的图腾是什么图案?有什么寓意?”

······

“郎君,请把刀还我。”

“这刀柄上的宝石真好看,怎么镶嵌进去的?”

······

“郎······”

“哎哎哎,你干嘛,你怎么抢我刀,呃???”

席君买真是受够了,说好的一炷香时间,自己来要刀,这白脸书生竟然假装没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叨咕叨咕哔哔个没完,生气一把抢过爱刀,再听到李云裳的质问,当下就要发火。

李云裳抬头一看是席君买,气道:“说好看一炷香时辰,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席君买无语,指着东丘方向,瓮瓮道:“一炷香时辰早过了,眼下已经是巳时,郎君还是去坡上用餐吧,与你同行的小娘子已经唤了你好几次。”

“啊?这么快?”李云裳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席君买手里的霜之哀伤,这把刀的每一个细节都让她喜爱得紧,刚刚她都没来得及试试刀的锋利程度和韧性。

抬头看了眼席君买,李云裳厚着脸皮,求道:“那个,能再借我看一会儿吗?一炷香,不不不,半炷香,要不一盏茶也行?”

???

席君买疑惑的打量了一眼李云裳,这种神情跟自己第一次见到父亲佩刀的表情一样,是渴望,也是敬慕,是一种对兵刃的至高追求。

“你也喜欢兵刃?”席君买试探问道。

李云裳仿佛听到了这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挺起小胸脯,自信昂扬的说道:“说起对兵刃的研究,没人及得过我,这天下就没有我没见过的兵刃。”

“哦?”席君买挥了挥手里的霜之哀伤,意思显而易见。

“呃,这把刀除外。”

席君买不想调侃他,弟弟云飞送自己的那把开山刀估计这个郎君也没见过。

见席君买一脸揶揄,李云裳脸色大红,倔强道:“你别不信,从上古的石矛石斧,到商周春秋的青铜槊钺,再到秦汉三国的铁剑重戟,以及我大唐刚刚盛行的陌刀,你随便说个一二三来,我都能给你道出一个四五六。”

李云裳这一声辩解,怕是心太急,竟然用的是娇滴滴的女声,席君买惊得差点没握紧刀把。

“我,我没说我不信。”

“那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呃?小娘子既然喜欢看,那便借你吧,只需离开时还给在下就好。”

“哈?真的?”

“真的。”

“嘻嘻嘻,你真好······”李云裳突然心中咯噔一跳,却是发掘了自己的声音不对。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席君买见她脸色发白,担心问道。

李云裳痴痴傻傻的看向席君买:“你刚刚叫我什么?”

席君买闻言,神情尴尬,摸了摸鼻头:“小娘子。”

李云裳气得原地直跺脚,心中悔恨不已,刚刚一下子太激动,竟然忘了变声,让这蛮牛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那刚刚他抱过自己又算是什么?

见她神情凄楚,席君买不由得心下一软,将刀递给她:“小娘子喜欢这刀,就借你随便看,不过现下到了吃朝食的时辰,要不先去吃了饭再看?”

李云裳眼圈微红,今日这个便宜不能让这黑呆子白占,低头看了眼霜之哀伤,眼里闪过一丝神采。

“好吧,那便吃了饭再看,不过你别叫我什么小娘子,在外头我叫三郎,李三郎。”

“哦。”席君买呆呆的点了点头,将刀背回背上,便带头朝东丘走去。

东丘之上,席云飞左手一份鸡蛋羹,右手一叠蒜泥河虾,笑嘻嘻的走到青石桌前,将菜放在程钰琪面前:“琪儿快试试这两道,鸡蛋羹美容养颜,我放了一点点葱花和香油调味,盐没敢放,倒是放了一些豆豉酱油。”

“什么是豆豉酱油?”程钰琪没有犹豫,拿起一根木勺就挖了一坨蛋羹放碗里,闻着混杂着香油和葱花味的蛋羹,对席云飞说的豆豉酱油倒是很在意。

席云飞已经习惯了每道菜都要讲解一番,直接坐在她旁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这豆豉酱油啊······”

“哦?黑豆和黄豆也能制作出酱油来?”程钰琪听完席云飞的解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其实,很少人知道,酱油是由酱演变而来的,早在周朝就有制做酱的记载,至于酱油之酿造,则纯粹是偶然发现。

酱油在古代,算是皇室御用的调味品,最早的酱油是由鲜肉腌制而成,与现今的鱼露制作过程基本相近,因为风味绝佳,渐渐流传到了民间,后来发现大豆制成的酱油便宜且味道更好,才广为流传食用。

这些知识其实都是席云飞这些日子临时补课学来的,那本《舔狗必备的1008道菜》让他获益匪浅。

看到程钰琪吃得满嘴流油,席云飞就像看着家里三妹吃饭一样,她每吃一口自己做的菜,这心里就莫名的甜上一分。

“这孩子怕不是魔怔了?”二爷走到刘氏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傻呵呵的席云飞。

刘氏摇了摇头:“孩子大了,随他去吧。”

众村民面面相觑,大宝看了眼那一桌子美食,擦了擦口水:“这姑娘其他不敢说,但确实能吃啊。”

刘氏微微颔首:“随她去吧,能吃是福。”

第六十三章:驿站盛况

东丘之上,其乐融融,加入宴席的李云裳甚至因为美食太过好吃,而忘记了席君买刚刚抱过她的事实,两人竟然在餐桌上相谈甚欢,还推杯换盏约定一会儿来一场点到即止的比斗。

席云飞对这个叫李云裳的小娘子很无语,上次来了一个魏小郎君才走没几天,今日怎么又来了一个李三郎,这大唐女子都喜欢女扮男装吗?难道妳们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器官······它叫喉结?

陪着两位小娘子吃过朝食,眼看就是中午,席云飞朝村口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崔班头什么时候来拉货,早上约定好了,以后送货都交给泾阳驿站,这算是一种礼尚往来,反正自己雇人送货也要开销,给谁赚不是赚。

魏府的人肯定不会帮忙送货到宫里的,所以李世民要的泡菜还得自己送。

见村口没有动静,席云飞所幸带着程钰琪朝泡菜坊走去,这个小丫头对制作泡菜的工序很好奇,席云飞没对她掩藏什么,再说泡菜需要的辅料‘辣椒面’大唐根本没有。

席君买则是带着李云裳朝学堂走去,没错,是学堂,李云裳提出要将霜之哀伤画下来珍藏,席君买对她早已经引为知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还帮她磨墨铺纸。

坐在学堂门口看书的柳三叔和泡菜坊门口搬泡菜罐子的乔二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两兄弟是怎么了,什么东西能比赚钱还重要?

······

······

与此同时,泾阳驿站,虽然已经过了朝食的时辰,眼看就要午时,但整个驿站却堵得水泄不通,到处人声鼎沸。

灰发青衫的李管事和负责驿站邮驿的崔班头一刻也没闲着,两人都忙着招呼客人,别说李管事位高权重,可那是在泾阳这个地界儿,不说其他,他到长安走一圈,家仆依旧是家仆。

李管事面前,时任右卫将军、怀州总管、长平郡公,姓张名亮,玄武门之变大功臣,未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便是此时,也是在长安没人敢得罪的主儿。

玄武门之变,张亮出面招揽各地豪杰游侠,助力李世民以少胜多,一举击杀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若非张亮招揽而来的游侠武功高强,李世民和尉迟恭几人能不能活着走出玄武门都还是两知。

“老李,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张某这一桌兄弟行伍出身,能吃不是秘密,怎么你还给俺们限制了包子数量,这拳头大的包子,俺一人就要吃二十个,两个还不够塞牙缝咧。”

李管事毕竟是三原李府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张亮也不好太过于得罪,所以说话算是委婉。

旁边紧跟过来的崔班头吓得冷汗直冒,包子限量发售是他的主意,他可没什么后台关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女婿,但是一个县的县丞而已,人家估计想杀就杀,最重的惩罚想来也只是扣点俸禄。

李管事不怪崔班头这样安排,毕竟包子就五千个,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卖了七七八八,刚开始驿舍的掌柜没在意,好多人要求打包外带,反正有生意,崔班头等人也懒得计较。

可是随着过往的人越来越多,这包子的名声竟是渐渐传了出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人夸,便也都知道这泾阳驿站有个好吃的蒸饼名叫包子,里面还有各种口味,其中最美的是蟹肉包。

要知道,这个年代能够骑马出行的人,可都不是普通老百姓,不说马儿普通人买不起,就是每次出行的开销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这个年代,估计也只有上京赶考的寒士会外出,一般穷苦人家基本都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穷苦一生。

张亮是个武将,做人首重义气,随行的兄弟都是玄武门有功的游侠,如今人家要回家,自是要十里相送,刚好送到这泾阳驿站便是朝食时辰,所幸便邀请众人吃了饭再走。

“俺不管你们怎么安排,反正今日要让俺这些兄弟吃饱喝足,不然就是药师来了也不好使。”

张亮脾气也来了,自己的面子还是很重要的,不就是几个包子嘛,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往桌子上一倒,十几片金叶和银锭露了出来。

“老李,俺也不为难你,反正时候还早,俺们能等,你赶紧让人加急蒸煮,不止要够俺们吃饱喝足,俺这几个山东的兄弟路途遥远,每人都要带一百个走。”

李管事哪里会在乎那一点钱财,无奈的回头看了眼崔班头,崔班头咬牙点了点头:“我这就去一趟,应该来得及。”

崔班头的声音不小,张亮闻言一喜,看了眼崔班头:“好好干,料用足了,回头重重有赏。”

“是是是,贵人稍等,我老崔这就去让人赶制。”说完,崔班头直接往门外跑去。

李管事见张亮等人没了脾气,笑呵呵的让人赶紧端茶送水。

“噢,对了,张将军稍等,老朽有个吃食不错,这就拿来给诸位解解馋。”李管事突然想起席云飞送给他的那罐醉蟹,好吃是好吃,但是他没多少牙齿,咬不动,还不如做做人情。

“呵呵,老李就是老李,赶紧的,什么好吃食都送上来。”

不多时,李管事拿着一罐醉蟹走来,这一罐原本是十二只,他吃了一只没吃完,就吸汤汁和蟹膏了,其他根本咬不动。

“嘶~~~好浓的酒香!”张亮是个识货的,闻到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

李管事招呼着小厮拿来五个碟子,一人给他们分了一只:“张将军试试,这叫醉蟹,老朽新近所得,就是人老了没了牙口,不然老朽可舍不得拿出来。”

“你这老头儿。”张亮来不及调侃李管事,拿起醉蟹就是一掰,莫说这河蟹,就是海里的青蟹和花蟹他也吃过,毕竟曾经在山东打过仗。

“吸溜~~~嗯,美滴很,这蟹膏肥厚,这熬制汤汁的酒也很香醇。”

“好吃,这蟹比咱们山东的蟹有味道。”

“好奇怪的做法,咱们那边都是水煮或是火烤,可是这蟹俺竟吃不出半点烟火气。”

“你们看蟹膏,还是流体,一般蟹煮熟了,这蟹膏都硬邦邦的,没这个好吃。”

张亮听着同伴们的议论声,也急忙低头咬了一口。

“嘶~~~这蟹膏,还有这汤汁······”

张亮想问李管事这醉蟹哪里所得,甚至想问如何蒸煮而来,不过顾不得问了,先吃再说。

一盏茶后,仅有的十一只醉蟹,张亮吃了三只,其他人各吃两只。

让李管事羡慕的是,桌上一点蟹壳都没有,整只毛蟹都被他们嚼碎了咽肚子里了。

“美味,人间极品!”张亮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头,又拿起一个胡饼蘸了下罐子里的汤汁,狠狠咬了一口,不过感觉没有包子好吃,便直接将胡饼丢在一旁。

李管事呵呵一笑:“张将军要是喜欢,倒是可以在我泾阳驿站下定,回头再让人给您送府上去,估计三两日就能送达。”

“哦?还有这好事儿?”张亮闻言一喜:“那行,辛苦给备上一百罐,明日送过去。”说完,直接将桌子上的金银打包,丢给李管事。

李管事接过钱袋,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这醉蟹的定价,至于席云飞那边,反正是给他找生意,想来他也不会拒绝,多退少补就是了,都不差钱。

第六十四章:订单暴涨(三更求推荐和投资)

席云飞还在泡菜坊教授程钰琪怎么腌渍泡菜,门口二爷急促的声音传来。

“二郎,赶紧出来,魏管事的人都到了。”

“哦?总算是来了吗?”席云飞歉意的看向程钰琪:“要不你去学堂歇息一会儿,我安排好事务后再教你怎么腌渍糖蒜?”

程钰琪知道席云飞有事要忙,摇了摇头:“没事,我去找三郎他们即可,好久没骑马了,难得你们村有这么多好马,不骑个过瘾怎么行。”

席云飞知道这个小吃货是不想打扰自己,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行,那妳小心一点,那些马可都不好相与。”

“嗯,放心吧,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身手不弱的。”说着,还挥了挥小拳拳,惹得席云飞哈哈大笑。

泡菜坊门口,十几个来自长安的青壮邮驿正在等候,相比于这个小村落的偏远,他们此时正在谈论那马场里的大宛马,毕竟是长安城来的人,多少都算识货。

眼见着席云飞带着程钰琪出来,人群中,一个年方二十七八的青壮汉子吓了一跳,嘀咕了一句:“她怎么在这里?”

程钰琪抬眼环视了一圈,见没有自己认识的人,松了口气后,直接蹦蹦跳跳的朝马场跑去。

席云飞不疑有他,知道这些都是魏管事叫来的人,便开始张罗着大家搬运泡菜。

装泡菜的罐子是定制的小罐子,后世水果罐头大小,灌口用软木塞封了一层,又用破布包裹,再涂了一层黄泥,可以说是目前最牛逼的真空包装方式。

而为了方便搬运,六叔又组织村妇编了许多竹筐,一个竹筐能装二十罐,再填满枯草防止磕碰,一筐刚好就是六百文钱,别说,看着还挺精致。

魏府要的是二百罐,整好十筐,搬完后,两边的人都有点尴尬。

席云飞看着他们剩下的一大半空马车,表情精彩的问道:“这位大哥,你们待会儿还要去其他地方拉货?”

那带头的壮汉摇了摇头,悻悻应道:“本来以为两百罐泡菜应该很多,没想到才这么一点点,呵呵。”

主要是席云飞这里的泡菜罐太小,人家泡菜用的都是浑圆的大缸。

“对了,还不知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席云飞突然想起宫里的三百罐泡菜来,眼下是崔班头迟到在先,自己也顾不得承诺了,先把东西送宫里才是真的。

那壮汉就是之前认出程钰琪身份的汉子,心里估计席云飞跟程府关系匪浅,态度不由得恭敬了几分:“大哥不敢当,小郎君唤我一声孙风吧?”

“顺丰?”

“不是,孙膑的孙,风雨的风,孙风。”

“哦哦哦,孙兄。”席云飞擦掉额头的细汗,吓了一跳,这小哥儿不得了啊,是个人才。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反正也顺路回去,我这还有三百罐泡菜是送宫里的,你们也一并送了吧,费用该怎么付,我照付。”

孙风闻言一怔:“送宫里?”

席云飞点头:“没错,今日就要送达。”

这下子孙风更恭敬了,急忙摆了摆手,道:“郎君说笑了,我们本就是万年县驿站的邮驿,不敢要你钱资,给宫里送东西一直都是免费的。”

“哦?”席云飞闻言一喜,这下子可省了一笔劳务费,爽。

这时,二爷碰了碰席云飞的肩膀:“二郎,崔班头也来了。”

席云飞转头看去,顿时有点里外不是人,这边刚刚安排人送货,那边正主就来了。

不过没让席云飞尴尬多久,崔班头是来求救的。

“二郎,今日你可得救救你崔叔啊。”

“啊?”席云飞急忙迎了上去:“您这是咋滴了?”

崔班头跳下马来,将泾阳驿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提到要追加五千个包子时,不止是席云飞,连二爷几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还要五千个包子?”席云飞有点无语,这难道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时,又一匹快马疾驰而来,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陆飞。

“二郎,李管事吩咐了,速速准备一百罐醉蟹,这次是右卫将军张亮,张大将军要的订单,钱我都给送来了,都是真金白银,肯定只多不少。”

“一百罐醉蟹?”席云飞有点头大,醉蟹腌渍不易,很多材料都是光幕买的,一罐成本接近十元,当然,这是大白兔奶糖换螃蟹的价钱,不然更贵,估计要二三十元。

“张将军出价多少买我的醉蟹?”席云飞要确保自己不会亏本,不然死活也不干。

陆飞从怀中掏出钱袋丢了过来。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43080元

【发现含杂质黄金1两5钱,回收金额:15000元】

席云飞心头一震,差点没直接点击回收。

掏出钱袋子里的金叶子和银锭看了看,乖乖,除了一两五钱的金叶子,还有十五个银锭。

这些加起来超过了三十贯铜钱,金银比铜钱更贵。(古代金叶子规格不一,这里作价一两银子,也就是一钱金子。)

席云飞脑子一转,开口道:“醉蟹制作不易,成本是普通泡菜的十几倍,我也不多要,一罐就按泡菜的十倍定价,卖你们三百文吧。”

“三百文?一罐?”崔班头和陆飞面面相觑。

席云飞抖了抖手上的钱袋子,道:“不错,这里差不多三十贯,刚好够能买一百罐醉蟹。”

“呃······”二爷脸红,燥得慌,他可是知道那些螃蟹都是席云飞用零嘴儿从孩子们那里换来的,根本不值几个钱。

不过眼下崔班头和陆飞也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张亮还在驿站等着呢。

“价格什么的无所谓了,保命要紧,二郎赶紧先准备六百个包子,马上就要,急要。”

崔班头顾不得计较什么醉蟹不醉蟹的,让张亮他们吃饱了赶紧走人才是关键。

“六百个?”席云飞转头看向二爷:“食堂应该够吧?”

二爷点头:“够了,早上开始丑娘就没停火,眼下少说也有一千多个。”

席云飞转头朝崔班头看去:“崔叔也听到了,食堂就有一千多个,您是都要了,还是只要六百个?”

崔班头急忙拉着陆飞要去提货:“当然都要了,还有啊,以后每日订单翻倍,要一万个包子,钱下午就给你送来。”

席云飞呵呵一笑,看着他们朝东丘跑去的背影,默默的在光幕上点了【回收】。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8080元

“嘿嘿,买面粉的钱都赚回来了,还盈利大几千。”

美美的看了眼余额,席云飞直接关掉光幕,转头朝孙风看去,心里一盘算,是不是故技重施?

“呵呵,孙兄远来是客,要不吃点喝点,午后凉快点再走不迟啊······”

第六十五章:第一次总结大会

下沟村村口,席云飞兄弟二人正依依不舍的与程钰琪二女道别。

本来应该好好陪陪程钰琪的,顺便磨合磨合感情什么的,毕竟以后用得到人家的地方很多,结果因为请孙风吃饭,给耽误了,等席云飞领悟过来时,天色已经不晚。

“真的要回长安吗?要不住一晚,我给你做蛋糕吃?”

“蛋糕!鸡蛋做的糕点吗?呃,不行不行,今日一定要回去,否则阿娘怪罪下来,我可就惨了。”程钰琪很纠结,席云飞说的好多菜她都没吃过,留下的心思不是没有,不过家中阿娘可是崔氏出身,规矩森严。

倒是李云裳这边,抚摸着手里的霜之哀伤,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刀还给了席君买:“我过几日再来,你可还要借我,下次我会带上我自己设计的兵刃来,与你再战三百回合。”

席君买接过刀,点了点头:“欢迎之至,不过下次带把好点的,别又折了。”

李云裳闻言尴尬的将手中的佩剑藏在身后,这汉剑虽然外面看着没事,其实里面的剑身已经断了,而且是直接被削断的,瞪了席君买一眼,李云裳用女声没好气的调侃道:“堂堂七尺男儿,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席君买神情微微一顿,再次听到李云裳用女声说话,依旧有点不习惯,黝黑的脸颊微红:“那,那下次你用我的刀,我用你的兵刃,这,这总可以了吧!”

“真的?!一言为定!”李云裳喜不自禁。

这时,将一堆瓶瓶罐罐装上马车的护卫们走了过来,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席云飞知道她们今日一定要离开,所幸也不再挽留,怔怔看着程钰琪,轻声说道:“你若是有空,便再来寻我,如果有什么喜欢吃的,也可以遣邮驿送信过来,我做好了让人给你送去,反正快马来回长安也才半日不到。”

程钰琪被席云飞看得双颊发烫,这长安城里的男子哪里有席云飞这般直接的,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脸颊,羞涩的点了点头,细弱蚊声:“好,说话算话。”

万般相聚,终须一别。

送走两位小娘子后,兄弟俩仿佛同时轻松了许多,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席云飞才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哥,现下不是休息的时候,你去召集各工坊的管事,我回家等你们,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儿,需要大家一起理一理。”

席君买知道今日工坊的营生有了大起色,点了点头:“行,只叫我们工坊的管事?”

席云飞想了想:“大宝、丑娘、大山都要叫上,他们也是一份子。”

席君买看了眼东丘:“那,田大爷呢?”

“呃。”席云飞闻言一怔,田大川是自有产业,二人只是甲乙方,不是上下级。

想了一会儿,席云飞觉得还是不要叫的好,因为一会儿的会议,涉及到一些自己产业发展的机密话题,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大爷就算了吧,一码归一码,公私要分明。”

“行,我知道了。”说完,席君买直接离去,并没有提什么意见。

······

······

一炷香后,席云飞家里。

席君买守在院门口,并没有参加会议,况且他也没兴趣。

院子里,青石板上,各工坊与会人员均已到齐,都是席云飞现有产业里的话事人。

鱼干坊负责人:花婶。

泡菜坊负责人:母亲刘氏。

制陶坊负责人:乔二爷。

后勤组负责人:王六叔。(原工程队,但后来桌椅板凳都承包了,所幸改成后勤组。)

食堂负责人:丑娘。

学堂兼印刷坊:柳三叔。

账房及采购组:大山、大宝。

席云飞满意的环顾了一圈自己的草头班子,这些都是目前能找到的可信之人啊。

“我先说一句,以后食堂还需负责饲养野猪和野鸡,丑娘以后多辛苦一些,年底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众人闻言都朝丑娘看去,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点了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顺便倒倒泔水而已,报酬什么的,不值当。”

席云飞呵呵一笑,自己可是很大方的,尤其是对自己人,不过现下没必要说太明白。

轻轻咳了一声,吸引大家注意力,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以后所有管事每月都有一贯钱现钱作为月薪,这是在原先薪酬的基础上增加的,大宝,你是账房,这一点记起来。”

“每月一贯?”刘氏神情紧张,一贯不是小数目,刚要出声,便被席云飞打断。

“娘,您先安静听我说。”

众人忐忑的看了眼刘氏,儿大不由娘,一贯铜钱是笔大钱,要知道这个年代,三贯就敢娶婆娘了,一个月一贯,一年就是十二贯,而且吃喝还不用钱。

见大家都神情忐忑,席云飞继续道:“发工钱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如今大家也算是不用为生计发愁,但总会有用钱的时候,比如买个衣服,比如······”席云飞看了眼大山:“比如娶妻生子。”

大山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黑脸红的发紫,二爷则是欣慰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席云飞继续道:“我们今天收了几个大单子,钱以后肯定是不缺的,甚至只会越来越多。”

在座的都是当事人,就连刘氏也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她都看在眼里,当然知道今日席云飞赚了不少钱财。

“先说说食堂,目前来看,食堂是我们的盈利大户,每天一万个包子,也就是每天一万多文钱,一个月就是三百贯。”

迎着众人惊诧的目光,席云飞转头看向母亲刘氏:“娘,您这下应该放心了吧,工钱咱们还是发的起的,呵呵。”

刘氏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尖叫出声,一个月三百贯的营生,以前哪里敢想,不过她还没糊涂,急忙问道:“成本呢,材料和人力都减掉,还能剩多少?”

关于这点,席云飞不想多说,因为面粉是他从光幕上买的,一袋五十斤的面粉才180元,能做三百个馒头,包子的话能做五百个。

“成本只有我知道,反正赚肯定是赚,你们只要安心等着过好日子便是。”

见席云飞不说,刘氏才发觉自己失言了,这盈利怎么可以拿出来随意分享。

席云飞伸出右手,五指张开,道:“我让崔班头帮我们招了五十个帮工,薪资待遇是包吃包住,还要每月给一百文,当然,吃肯定不能像我们村一样吃那么好,这一点以后丑娘要区分清楚,最好是开个第二食堂。”

“行,我知道,正常帮工一碗馎饦,一个馒头,已经算是仁慈。”丑娘也做过帮工,知道大体的行情。

席云飞没有意见,继续道:“我是这样想的,五十个人,食堂分二十个妇人,主要是负责蒸包子和馒头。”

“然后剩下的三十人,后勤组二十人,制陶组十人,二爷和六叔,你们要优先选择会手艺的匠人,挑剩下了再给食堂。当然,带手艺的待遇更好,这个再议。”

“行,我们知道。”二老没有意见。

席云飞理了理头绪,而后看向六叔,道:“明日先带人在村口建一排临时居所,供外村的帮工暂住,能遮风挡雨就行,后续等您从长安修完公厕回来,我们再商量。”

六叔点头:“可行,五十个人,挤一挤的话,盖五个大通铺足够了。”

“嗯。”席云飞又看向二爷:“马桶的研究,您老要多费心,这关系到咱们的下一个营生。”

二爷捋了捋胡子,道:“其实已经可以拿来用了,不过你要那种滑不溜丢的,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席云飞知道,二爷现在做出来的马桶是可以用,但是耙耙却容易沾在上面冲不干净,达不到他的要求,他要的是水一冲就干净的那种瓷面儿。

交代好二爷和六叔的工作,席云飞转头朝母亲看去:“娘,长安的大将军订了咱们一百罐醉蟹,钱我已经收了,您明日就要开始腌渍,毛蟹都要母蟹,这点跟花婶商量一下,以后鱼干坊负责给您供货,孩子们还是读书为重。”

刘氏看了眼旁边的花婶,二人相视一笑:“行,木兰溪里什么没有,就是螃蟹多,现在正好是季节,实在不行,咱们就去各个村子收,毛蟹换馒头,她们可乐意着呢。”

“呵呵,咱不贪这个便宜,还是拿钱去收吧,按市价收购。”说着席云飞从桌底下拿出一袋子铜板,这是早上崔班头拿来买包子的那五千文钱。

刘氏笑眯眯的接过:“行,那就听你的。”

席云飞见母亲这边没有问题,才朝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三叔看去。

“二郎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柳三叔等了好久,最忐忑的就是他。

“呵呵,三叔不用着急,接下来有得您忙的。”

席云飞下午把剩下的所有第一期的《知音》都拜托孙风拿去长安送人了,反正第一期就当是投资,泾阳读书人毕竟太少,长安回响肯定不一般。

“第二期的《知音》已经有十一个订单,这都是我们昨天送书的成果,有第二期订单,就不怕他们不接着往下订,所以,这第二期《知音》,我打算印一万册。”

“什么?”柳三叔以为自己听错了。

席云飞自信的点了点头:“长安城有几百万人口,其中读书人更是十之一二不止,一万册而已,我还怕不够他们抢的呢!”

第六十六章:万年驿站(二更)

次日一早,依旧是天还没亮的时辰。

崔班头带着一众邮驿早早的就来到下沟村,一面吃着早点,一面等候一万个包子出炉。

席云飞没有睡太晚,此时也坐在一旁,喝着小米粥,吃着馒头,作陪。

崔班头看了眼慢慢装满的马车,转头朝他说道:“二郎,泡菜今日要拿走一百罐,我也不要你便宜那两文,崔叔三十文一罐找你买。”

“哦?”席云飞抬眼看向崔班头,嘴里继续吃着饭。

崔班头表情得意的拿起一个小泡菜碟,道:“我把一罐泡菜分开装成十碟,一叠卖五文,一罐就是五十文,嘿嘿,所以我不差你那两文钱的让利,我一罐能赚二十文。”

奸商,这是席云飞的第一个念头:“一碟泡菜就这么点,你敢卖五文?”

崔班头没好气的瞪了眼席云飞,道:“你以为整个大唐都是咱们这般的穷苦人家吗?敢在驿站落脚的就没一个会苦了自己,别说这泡菜这么好吃,就是以往,要是没有羊肉山珍招待,我们驿站都会被砸,嫌弃我们简陋,总之一句话,吃好喝好,钱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席云飞若有所思,最后点了点头:“那行,不过我这里概不赊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昨天没少赚钱,三个包子五文钱,净赚两文,您可比我还狠。”

崔班头闻言一怔,斜眼朝吃得正欢的陆飞看去,搞得他莫名其妙。

席云飞摆了摆手:“不是陆兄告诉我的,您帮我找了五十个帮工,总有人知道点什么。”

崔班头转头看了眼食堂方向,五十个帮工天没亮就来上工了,要说他们有人知道点什么,倒也正常,因为驿站是公共场所,人多嘴杂,再加上都是乡里乡亲的总喜欢扯点八卦。

“呵呵,既然二郎都知道了,那崔叔也没什么好说的,行吧,那就不赊账了,今日一万个包子,一百罐泡菜,崔叔一分一毫都不差你。”

说完,崔班头朝几个跟班使了个眼色,如昨日一般,去而复返的几人扛着几个麻布袋子走上东丘,惹得众村民接头交耳。

“九千个菜包子是九千文,五百个鱼肉包子是一千文,五百个蟹肉包是两千五百文,这是包子的钱,一共一万二千五百文,二郎可着人数数。”

席云飞摇了摇头:“崔叔说有这么多,就是这么多,数什么数,呵呵。”

崔班头闻言嘴角轻扬,又拿起一个包拆开,道:“泡菜三十文一罐,一百罐就是三千文,刚好是三贯,这是穿好的钱,一、二、三、三贯刚好。”

席云飞接过一贯钱掂了掂,真鸡儿重,将钱放回桌上,朝身后一桌吃饭的大宝喊道:“宝哥,来入账,一会儿给崔班头送一罐果酒带走。”

“哎,这就来。”大宝早就盯着那堆钱不放了,闻言直接拉着大山跑来数钱,席云飞不数是人情,他们不数就是不负责任。

崔班头也没在意,刚好货物都装得差不多了,他们还要赶回去应付驿站的朝食,便告辞离去。

席云飞心满意足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道总算是能够彻底实现自给自足了。

······

······

话说长安这边。

休沐,是古人的周末,五日一休,原本是给官员们洗澡专用的日子,后来渐渐的变成了假日。

有人喜欢休沐,有人却不喜欢,服务行业的生意人视其为发财日,但巡街的武侯和扫街的老妪觉得休沐实在可恶,满大街都是人,什么破事儿都可能发生。

明日便是五日一休的休沐日,原本对孙风来说,休沐是一个极好的日子,因为他也可以休息,回家陪刚满五岁的孩子逛个街什么的。

不过有人不让他痛快,而这个痛苦的根源还特么是自己造成的。

“王驿事,这《知音》明日便会发行,您就算去了下沟村又有何用,不说那小郎君与程府关系莫逆,就是他能直接给宫里送货,便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人物啊。”

孙风面前,万年县驿站的驿事,传说中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的一个旁系子弟,只因为无聊,带走了孙风放在桌上的一本小话本,然后昨夜一个晚上没睡着,就差直接找到孙风家里,找他要那话本的后续。

“孙班头,我不管什么明日今日,你现在赶紧去那个下什么村的,就要这《梁祝》话本的后续,不管对方出多少钱都可以,总之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王昌是太原王氏出身不假,但差一丢丢就出了五服,所以才学尚可,也只能混个驿事,这还是家中老爹给求来的闲缺,算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收入也够他日常花销,所以没事就喜欢看点话本,或者去馆子听书听曲儿。

《梁祝》有多精彩?传世之作,再加上柳三精心遣词造句,席云飞不敢说能够风靡全球,但在此时此刻的历史背景下,风靡东南亚不是问题。

“报~~~报王驿事,咱们驿站被堵了,外面一堆惹不起的人找孙班头,快把大门给拆了呀。”

门房外传来小厮焦急的汇报声,王昌眉心微蹙,朝孙风看去。

孙风也是不明所以,急忙问道:“知道他们因何事而来吗?难道是邮驿送错了信件不成?”

小厮不敢推门进来,喊道:“不是的,不是的,说是为了一本话本,说孙班头您不厚道,送一个残本给他们,如今都来要您给个交待。”

“残本?”王昌听到这个词,一下子联想起自己昨夜的煎熬,可恶的断章狗,原来自己看的是残本?

孙风眉头紧锁,求生欲极强,眼看王昌要发作,急忙推开门房大门,直接拉着小厮就跑:“走走走,带我去看看什么情况,别让他们把驿站拆了才是。”

“可恶啊。”王昌看向落荒而逃的孙风,气呼呼的喊道:“孙风,我不管你怎么办,今天要是见不到第二册,你这个月就别想要一分俸禄,本驿事说到做到。”

驿站大厅,这里本是办理驿事的地儿,可是今日不同,因为来人根本不是为了驿站邮务。

孙风的到来直接点燃了导火索,每个人都是一副兴师问罪的神情,这里头很多人在泾阳说句话都比李管事好使,可见孙风的压力有多大。

不过与泾阳的土豪不同,长安城的有权人家,讲究以理服人,所以孙风倒是没有被打。

“孙班头,我家郎君说了,这《知音》是刊物无疑,我不知道什么是刊物,如今我家夫人要第二册,你看什么时候能给我们送来。哦,对了,这是一百文,共要五册,烦请费心。”

这边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人拿出钱财来。

“我杨府今日也为《知音》而来,这是五百文,要二十五册,劳烦孙班头挂心一二,莫让府上贵人等急了。”

“我秦府要十册,这是二百文······”

“孙班头劳驾,这是我苏府的五百文,也要二十五册。”

“告孙班头好,在下平康书坊周聪,这是五千册《知音》的定金,另外不知孙班头晚上有无闲暇,我家坊主在翠柳阁设了宴,想请您和王驿事一同前往······”

第六十七章:王元(三更求票)

孙风走进翠柳阁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着的。

不是因为周围的莺莺燕燕,而是因为这地方他根本没来过,凭他的薪资待遇,平时别说是翠柳阁,便是平康坊的大门他都不敢进。

平康坊是什么地方?熟悉长安的人都知道,这是全长安最大的销金库,各种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风尘妖娆,应有尽有。

倒是王昌王驿事行走如风,虽说这平康坊的消费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但是这翠柳阁的排名已然够得及上三等,王昌倒是敢来,可是来一次,他就得勒紧裤腰带过一个月,不值当。

二人进来,早有人在厅中等候多时,不待王昌吹柳拂花,二人便被一个姐儿带到了三楼雅间。

门一推开,就看到摆满酒菜的胡桌上,跪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蓄着一溜八字胡,眼睛狭长,面白红润,正眯着眼睛打量他们。

王昌一见到这人,原本寻花问柳的心思瞬间冷却,急忙拜服:“小侄王昌,拜见十三叔。”

那中年男子看了眼王昌,右手往旁边一挥,就像弹走一粒灰尘一般,不待王昌起身礼毕,便见那带路的姐儿上来,嗤笑一声,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孙风见状心中一跳,额头冷汗淋漓,这人他也认识,虽然只知其名,可是却没想到原来平康书坊的老板也是他。

王元,太原王氏长安万年县主事,所有太原王氏在万年县的营生都归他一人管理,便是县令长孙平见了,也要礼让三分,要知道,这长孙平是与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堂兄弟相称的人物。

“小人,小人孙风,见,见过王主事。”孙风态度谦卑,这一躬,头与膝盖齐平。

“嗯。”王元很满意,点了点头,指着胡桌对面的座位,示意孙风坐下。

孙风不敢坐,但他更不敢拒绝。

入座后,王元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小酌一口,才开口道:“说说话本的事儿。”

孙风连忙唱喏:“告王主事知,这《知音》话本是长安往北二十里左右,一处叫下沟村的地界儿带来的,送书的人姓席名云飞,是个十四五岁的小郎君,不过······”

“嗯?”见孙风停下,王元眉心微蹙。

孙风咽了口口水,接着道:“小人那日是去拉货的,拉的是魏府的货,还,还有送进宫里的,另外,另外小人还,还在那里看到了程家七娘子。”

王元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魏征、程咬金、竟然还和皇家有接触?”

声音不小,但孙风却听得真切,见王元没说什么,又道:“千真万确,那几车货物还是小人直接送到尚食局的,那接待的力士还说圣人等那泡菜等得心急,差一点就唤人去催了呢。”

王元眼睑轻抬,面带疑惑:“泡菜?”

“没错。”孙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接着道:“小人昨日去下沟村拉的货,全是那泡菜,小小的一罐就要三十文,魏府买了二百罐,宫中送了三百罐。”

王元继续闭目思忖,片刻后,盯着孙风,道:“老夫记得明日便是那话本发行的日子,你看来是要跑一趟的,那便顺手,替老夫带一些泡菜回来。”

孙风闻言一怔,偷偷看了眼王元,瞥见他也盯着自己,急忙又低下头来,应道:“是,是,小人一定照办。”

“嗯。”王元没有继续多言其他,伸手撑着桌面站起,慢步走到孙风身旁,道:“今晚就留在翠柳阁吧,可别太过劳碌,误了老夫的事儿。”

说完,直接走出厢房,留下已经被汗淋了一身的孙风。

······

······

王元走出门后,在原地顿了顿,狭长的眼眸微微张开,一缕精光闪过,身子左拐,竟不是下楼的路,而是往楼道深处走去。

楼梯口,一个迎来送往的小厮瞥了眼王元的背影,朝走过的客人们微微一笑,领着完事儿的客人往楼下走去。

门口,送走客人的小厮没有回到三楼,反而是走到翠柳阁后院,在一间破败屋子前停下,背靠门板,道:“老鹰看上了猴儿嘴里的蜜桃,这倒是新鲜事儿。”

吱吖~

屋子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邋遢老翁拿着灯笼走出来,看了眼天色,道:“今日的柴都劈足了,老朽还要回去照顾孙孙,回头烦请跟烟姐儿通报一声。”

小厮点了点头,目送老翁离去。

······

······

王元这边,走到楼道深处,便只有一道门,没有犹豫,推门而入后,里面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女子闺房,屋子很大,还分内外间,里间是深闺,外面是书房和茶桌。

王元走到茶桌前坐下,闭目养神。

片刻,屋外楼道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阵香风涌入,只见一妙龄女子一身富贵打扮,与在外风姿灼灼不同,此时神情紧张,恭敬的站在王元面前等候差遣。

王元手里把玩着茶杯,良久,才开口道:“派个人套套那个孙风的口,这事儿透露着古怪,那纸不可能是一个小农夫能够做出来的。”

女子点了点头:“主事放心,烟儿最拿手的就是这个,定不让主事失望。”

“嗯。”王元用鼻音应了一声,或是想到什么,抬眼道:“新来的雏儿训得还好?”

“老实多了,那幺弟儿是她的命门,只要小家伙过得舒坦,那丫头什么都肯干。”

王元没说什么,食指在茶杯口敲了两下,道:“派她去吧,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

女子闻言一怔,眼里有点不舍,但她不敢反抗王元,只能喏喏点头:“是。”

“嗯。”王元抬眼看了看她:“这翠柳阁到妳手上也有三年光景了,妳的才干不差,就是心胸太过狭隘,眼界过于局限,没事多看看书,别整日与那些腌臜之人勾搭,日子久了也就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女子眼神躲闪,急忙低下头:“烟儿错了,多谢主事提醒,烟儿一定潜心向学,成为对主事,对主家有用之人,不负主事期望。”

“主家?”王元眼睑抬起,瞪向女子。

“不,不是,烟儿不是这个意思,烟儿只对主事忠心,烟儿只对主事忠心。”

或许是女子补救及时,王元重新眯着眼睛,原本握着茶杯的右手青筋外露,但此时也渐渐平息下来,抬眼朝东看去,王元的八字须轻轻一抖。

“去把事情办好,灰纸的事儿我不想有其他人知道,你若办不好,便做好去陪你爹娘的准备,省得他们黄泉路上太过孤单。”

第六十八章:《知音》脱销

次日。

下沟村,食堂门口,长安宵禁一取消就直接从翠柳阁赶来的孙风,刚刚话毕。

哐铛~

正在吃早餐的柳三叔闻言吓了一跳,手里的碗筷都掉了一地:“你说什么?一万五千册?”

柳三叔面前,还有点宿醉的孙风红着眼,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平康书坊定了五千册,怀远书坊定了五千册,其他的七七八八加起来,接近四千册,我估计一万五千册可能还不够。”

柳三目瞪口呆的看着孙风,良久才回过神来,顾不得掉了一地的碗筷,直接提着衣服下摆,发疯似的朝席云飞家里跑去,他要去叫醒这个懒床的少年家。

······

一炷香后,坐在食堂门口吃早饭的席云飞面前,坐满了人,都是他的草头班子,其中还有两尊财神爷,都是给他带来巨利的好伙伴。

孙风好奇的打量着席云飞,看得他不自在:“孙兄想说什么便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呵呵。”孙风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道:“我只是见二郎神情淡漠,不似装伪,好奇你是不是真的不心动,这两万册《知音》,可是四十万文的大营生啊。”

旁边,带来五千《知音》订单的崔班头也还在懵着,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弄来五千订单已经足以被席云飞供起来对待,却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狠的。

“两万本《知音》而已,搞得多稀奇似的,四十万文听着很多,换成贯也才四百贯,换金子更是四十两不到······”

“四十两黄金?”席云飞说到一半顿了顿,四十两黄金,不就是四十万元?

三藕浮碧池!!!

席云飞如梦初醒,急忙转头看向激动不已的柳三:“三叔,加印加印,今日一定要把剩下的一万册印出来。”

柳三也是痛并快乐着,摸了摸手上的破皮,这是昨日加班印书磨破的皮,不过他不在意,因为他写的书很畅销,这是事实,虽然是代笔。

“可是,印刷坊只有我跟几个孩子,是不是······”

“对对对。”席云飞朝王老六看去:“六叔,先把后勤组的人借调一下,今天先把《知音》的事情解决了,通铺明天再盖,告诉他们,今天委屈他们一晚,干完印刷坊的活儿,一人赏十文钱,明早每人多两个水煮蛋,两个大肉包子。”

······

······

午时过后,长安西市南侧的怀远坊,如今的长安城只有东面的万年县建设得好些,西侧的长安县因为居住的达官显贵较少,所以一直得不到发展,原本常驻的许多胡商还能带动一些人气。

但前一段时间突厥南下,许多胡商都躲到南边交易去了,至今还不知道突厥退兵的消息,想要恢复往日的繁荣,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

怀远书坊,在长安,乃至整个大唐,都是仅次与平康书坊的第二大书坊,与平康书坊依托老贵族不同,怀远书坊的背后老板赫然就是皇室,最开始只是武德二年,长沙公主带着几个公主想要赚一些体己钱而开办的小书坊。

到得后来,由于新老贵族斗争激烈,连同书坊也成了决斗战场,在几大新兴贵族的支持下,怀远书坊渐渐从一个小书坊,发展成了如今的巨无霸。

不过与平康书坊还是有很大差距,毕竟平康书坊背靠太原王氏,仅仅纸张这一原材料,就碾压怀远书坊一大头,要知道皇室到今天都还在贴钱造纸。

午时早已经过了,不过今日的怀远书坊与往日不同,原本门可罗雀的坊门口,此时依旧挤满了人,很抱歉,古人估计还没有按序排队的基本常识。

《知音》,所有人的目的,据说今日只有五千册,全长安几百万人口,西边的长安县占了十之六七,就好像后世的贫民窟,穷人总比富人多。

但是穷人的消费力也不容小觑,而且穷人也有追求,一个人买不起一本《知音》,那为什么不几个人一起买,到时候轮流看,看完还可以互相交流一下心得,岂不美哉?

这是怀远书坊近几年的常规销售模式,人家平康书坊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厮来通报一声,然后再挨家挨户给送上门,因为贵人不喜欢抛头露面。

但是穷人不在乎,不就是买个东西嘛,何必那么矫情。

不多时,收钱的老账房揉了揉酸胀的手腕,起身探头看了看护栏外的景象,好奇道:“人还这么多,怎么没人来结算?”

话音刚落,便有买不到《知音》的寒士抱怨:“说是第一批货卖光了,李管事正在紧急调货,也不知道今日还买不买得到?”

老账房点了点头:“且等着吧,这话本不错,老夫也喜欢得紧。”说完,直接坐了下来,从桌下摸出一本《知音》怡然自得的看着。

那寒士瞄了眼老账房手里的《知音》双眼一亮,急忙凑了上来:“钱老,这可是第二册?”

老账房眉心微蹙,不喜欢自己看书被人打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刚到货就被老夫拿了一本热乎的。”

“嘿嘿。”寒士心中羡慕,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知音》,却是第一册,是他从孙风那里免费得来的:“钱老,您看看,这是第一册,这可是稀缺货儿,整个长安八百册都不到,我跟您换一本第二册如何?”

“哦?”老账房闻言一怔,他虽然看过第一册,但是却没有珍藏,因为他是从友人那里看到的:“你确定要跟老夫换?”

寒士急忙点头:“换换换,这第一册我早已经熟记于心,只要钱老开口,即刻就换。”

老账房看了眼手里的第二册,他可是知道,第二册还在加印,自己想要再得一本着实简单,可是第一册听说只有八百本,不是整个长安八百本,而是整个大唐只有八百本。

“行,老夫跟你换,不过你小子可不能忽悠老夫,这不是你自己抄录的话本吧?”

寒士闻言急忙将手中的《知音》摊开,道:“您老看清楚了,这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灰纸,小子就是想抄,可也要有这灰纸不是?”

老账房摸了摸手里的《知音》,又伸手在寒士手里的知音摸了一把:“不错,是印刷《知音》特有的灰纸,行吧,换就换。”

寒士眉眼一喜,接过《知音》连连道谢,拜别老账房后,快步走到门口大街上。

在一处小茶肆前停下,看了眼坐在茶肆内喝茶的众人,喜不自禁,从怀中拿出《知音》,又顺手拧出一块醒木。

啪~

“各位等着买书的朋友,山水有相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我方醒木就要说说这《梁祝》第二话的戏文,若是各位觉得我说得不错,还请留下一两文当个赏钱······”

第六十九章:皇后也催更

许多人说,说书(评书)这个行当是从唐开始有的,我看不尽然,从小的看,这每个人小时候听长辈讲故事,不就是说书的一种形式吗?

走南闯北的乞儿和商贾,偶尔聚在街头巷尾、茶肆酒馆闲聊谈趣,不也是说书的一种形式吗?

同样是话本,有些人喜欢自己慢慢品味,独自yy,可是有些人却喜欢听人讲,虽然听来的往往都是别人理解的戏文,但听着享受啊,而且不识字也只能听。

都说长安是个大城,一直以来也都是,可是它也小,在这个物质得不到满足,精神无处慰藉的年代,一点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知音》,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梁祝》这个话本就在这些人的口口相传下,彻底火了。

自东晋始,在民间流传已有近三百年,可谓家喻户晓,流传深远,晋室南迁,士人平民纷纷相随,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汉族南迁和多民族融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梁祝》的各个版本在民间得以兴传。许多非汉室出身的民族第一次了解汉文化,估计都少不了听一段这么一个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

长孙皇后,李世民一生最爱的女人,虽然是鲜卑族出身,但是她对汉文化的痴爱,绝非任何女子可比,不过她不喜‘三从四德’,却独爱有思想有灵魂的女性生活方式。

她组织编撰的《女则》,被后世腐儒称为:名不副实。

什么意思?

有些人认为《女则》的内容与后来的《女诫》等倡导三从四德的书籍相同,实则不然。

明朝仁孝皇后徐氏作品“以教宫壸”的《内训》,白底黑字提到:“有所谓《女宪》、《女则》,皆徒有其名耳。”

所谓《女则》徒有虚名,言下之意就是《女则》名不副实,“女则”不是“女”之“则”。

这也难怪,例如,《晋书·列女》里的谢道韫自身素养高尚,才华横溢,自命不凡,公然表示对丈夫的不满,反对丈夫的工作方法,建议丈夫改变工作方式,甚至亲手使用武器杀敌。

而谢道韫烂漫的林下之风,正是长孙皇后在自己的另一部作品《春游曲》诗作里所自诩的。

所以这么看来,大唐女子思想为何如此开放,或许可能跟长孙皇后有关······咳咳咳,跑题了,说这么多,只是想表达一点:长孙皇后很喜欢女扮男装,敢于追求真爱的祝英台,毕竟,男女平等嘛,凭什么只有男人能勾搭女人咧。

太极宫,立政殿,李世民刚刚忙完朝会的公务,想起多日没有陪伴爱妻长孙皇后,所幸屏退左右,晃悠悠朝甘露殿走去。

谁知还没走到甘露门,在万春殿门口便与长孙皇后碰了个满怀。

李世民看了眼长孙皇后的肚子,急忙上前亲自搀扶:“观音婢怎么来了,我还想去甘露殿找你呢。”

长孙皇后现在怀着的应该是城阳公主,就是后来嫁给杜如晦二子杜荷的那位,此时唐高宗李治还没出生,最小的小兕子李明达更是要几年之后。

“二郎这几日难有空闲,我见你消瘦了些,便让人炖了些药膳。”长孙皇后母仪天下,但在李世民面前却还是一个需要人疼的孕期少妇,一日不见李世民都觉得心慌难受。

“呵呵,走,回甘露殿,不止我吃,观音婢也要多多吃点。”

二人回到甘露殿,长孙皇后独有的住处,一进门,李世民就看到书案上放着两本《知音》。

“观音婢也喜欢这话本?”李世民随手拿起一本,刚好是今日发行的第二册。

长孙皇后眼里闪过一道光,急忙点了点头:“早上妹妹们来问安,这是丹阳(就是那个和薛万彻结婚几个月还不知道什么叫洞房的公主)送来的,看了一炷香就看完了,听说第三册要等下个休沐日。”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世民。

“呃。”李世民愣了愣:“观音婢这么看着我做甚?”

长孙皇后故作娇羞的白了他一眼,道:“我说这话本一炷香就看完了,不够看。”

“然后呢?”李世民一副我不知道你说什么的表情。

“然后下一册还要等下个休沐日。”长孙皇后撅了噘小嘴。

李世民点了点头:“我听到了呀!然后呢?”

“你······”长孙皇后十三岁就嫁给十六岁的李世民,如今十二年过去,陪他南征北战,担惊受怕,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也掩盖不了她只是一个二十五岁俏丽少妇是事实,虽然贵为皇后,小性子却不小,这也是李世民独爱她的一点。

二十八岁的李世民也还年轻,虽然当了皇帝,但闺中之乐仍旧十分拿手,见长孙皇后露出小女儿姿态,才呵呵笑道:“观音婢不要生气,我只是逗逗你而已,这话本你要真喜欢,我这就谴人去找,将剩下的话本都给你寻来便是。”

“真的?”长孙皇后闻言大喜,养胎日子乏闷,这话本生动有趣,倒是一个好消遣。

“自然。”李世民说完直接朝身后挥了挥手,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但已经有人去办事儿了。

拿起《知音》,李世民随意翻了翻,道:“这话本有这么好看?”

长孙皇后闻言急忙点头,就像后世追剧的妹子突然找到了可以分享话题的欧巴:“二郎看看就知道了,这《知音》里不止有《梁祝》这个戏文,还有一些有趣的内容呢。”

“哦?”

李世民闻言直接略过《梁祝》,他对戏文不敢兴趣,也不敢看,怕浪费自己的精力。

翻到第六页,才有其他内容。

这一页是席云飞设计的生活栏目,上面都是一些生活中经常被人忽略的小常识。

李世民很认真的研读了几遍,最后难以置信的嘀咕道:“肉和茶竟然不能同时食用,否则会导致后不利?”

‘后不利’就是便秘,茶中的大量鞣酸与蛋白质结合会产生具有收敛性的鞣酸蛋白质,使肠蠕动减慢,延长粪便在肠道滞留时间,形成便秘。

李世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其实他这几天一直便秘,每次如厕都很不如意,心中惊诧之际,想着是不是把饭后喝茶解腻的习惯改一改。

长孙皇后虽然是妻子,但是李世民并没有将自己便秘的事情告她知晓,此时听到李世民自言自语说话,笑着说道:“二郎不要不信,这些方子我都问过医官了,除了两条不能确定,其他都有据可查。”

“嗯?哪两条不能确定?”李世民急忙问道。

长孙皇后拿过《知音》指着刚刚李世民看过的那条,还有另外一条水烧开了喝能防止痢疾的生活小建议,道:“就是这两条,不过我已经让医官去试验了,若是属实,这以后宫中的饮食可要多多注意才是。”

李世民见‘后不利’的那条有疑,眉心一蹙,点了点头:“观音婢掌管后宫不易,查证一番也是应该,若是属实,便着人告知一声,我也好为这著书之人封赏。”说完,不自觉的又揉了揉肚子,总感觉硬硬的,都是粑粑······

第七十章:站着尿尿

这皇帝的家务事便是天下人的家务事,为了后宫和谐美满,宦官们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次的差事原本可以像往常一样谴人去办,这皇城能吩咐的人太多,一般宦官是很少亲自出宫办事儿的,因为某些原因,行动起来尤为不便。

不过今日不同,这《知音》话本,宦官们之间也有流传,因为不能人事,在精神上便更有追求。

圣人替皇后寻找《知音》的差事一下来,甘露殿十几个宦官争夺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出一个代表,前往下沟村,替圣人要那余下的话本后续。

“黄安,你可记住了,你是咱们之中抄书最快的,这话本能抄多少,就看你的本事儿了,要是让咱们几个不满意,回头这甘露殿的苦活累活,你可逃不掉。”

那叫黄安的小宦官急忙点了点头:“颜力士放心,小的一定不负众望。”

在大唐,宦官是职务,力士是对宦官的尊称。

黄安离开皇宫后,先是前往万年县驿站,寻了孙风来带路,这孙风就是给他们送第一册《知音》的罪魁祸首,托他的福,这两日许多宦官都是彻夜难眠。

从东市万年驿站出发,往北沿着丹凤街直走,从丹凤门出城,就是龙首原,这里如今很多工部的人正在测量坡度,要盖的,就是后来的大明宫。

不过如今别说大明宫的影子,连块砖都看不到。

一行人直奔下沟村,抵达时,已经过了小食(下午四点左右)的时辰。

刚刚进村,对面一队车队迎头从村子里出来,为首的一人便是万年驿站的邮驿。

“班头?您怎么又来了,剩下的一万册已经装好车,我们这都要送回长安交差了。”

孙风朝那人摆了摆手:“你们先送货要紧,两个书坊催了一整天,我这边还有要事儿,不用等我。”

那人会意,看了眼为首的黄安,随意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行礼的打算,肯打个招呼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宦官在大唐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黄安也不在意,知道自己如今身子不健全,根本得不到尊重,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事儿,争取赚多点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进了村子,孙风自来熟的带着黄安直接来到食堂门口,刚好席云飞也在,知道黄安是李世民派来要书的太监,席云飞倒是没有多少惊讶的神情。

“圣人只要《梁祝》的本子?”席云飞请黄安入座,对于这个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可怜人,给出了足够的尊重。

黄安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以前也曾出宫办过差事,哪里有人接待过自己,更何况是拿出一堆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美食招待。

“不错,郎君这《梁祝》的话本写得极好,娘娘更是喜欢得紧,所以圣人才上了心。”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朝旁边的柳三看了一眼,对方微微颔首,转身便朝学堂走去。

见柳三离开,众人都知道席云飞没有拒绝交出话本,黄安更是松了口气。

“黄力士来得巧,这是刚刚炸好的鸡块,我叫它啃得鸡,搭配这个快乐水一起吃,最是美味。”

这一桌子炸鸡和可乐,本来是席云飞拿来犒劳众村民的,因为印刷坊紧急抽调帮工的关系,大家都忙了一整天,好多人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一整天都在连轴转。

炸鸡是丑娘和花婶按照席云飞提供的方子做出来的,除了面衣黑了点,外观和味道基本跟后世吃的肯德基差不多。

至于肥宅快乐水,则是席云飞买了几桶散装的,然后倒进陶罐里,丢了冰块冰镇,外包装早已经烧了个精光,倒是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都以为是席云飞自己煮出来的甜汤水。

炸鸡配可乐,这才是宅男的最爱。

黄安吃了一口炸鸡就忘记了矜持,每一口可乐喝下去,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欢乐气息。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很晚。

黄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转头朝席云飞看去:“郎君有话但说无妨,你这么盯着我,倒是让我浑身不自在。”

从知道黄安是太监开始,席云飞就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命题,这个问题在场只有黄安有解,所以吃饭的时候,眼睛总是盯着他看,倒是让黄安误会了他有事相求。

席云飞闻言扭扭捏捏的喝了口可乐,欲言又止道:“你,是站着尿尿?还是蹲着尿尿啊?”

“······”

孙风目瞪口呆的看向席云飞,这种问题他是怎么问出口的,太伤人了吧······

倒是黄安先是一怔,接着嘴角一扬:“你就想问这个?”

席云飞问出口就后悔了,摇了摇头:“我只是好奇,倒是得罪了。”

说完,席云飞拿出一张a4纸:“这张纸麻烦力士帮忙转交圣人。”

接着又拿出一本手稿:“这是给你交差的,《梁祝》的全本手稿,不过希望力士帮忙带一句话给皇后娘娘,这话本毕竟还在连载,希望她大慈大悲,别丢了手稿才好。”

黄安接过交给李世民的纸,不敢多看,直接塞进怀里,至于手稿,却是早就准备了一个木盒子来装。

临行前,席云飞亲自将黄安二人送到村口。

在黄安上马车的档口,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

黄安眉心一蹙,接过瓶子看了看,接着眼角一喜,眼眶微红。

席云飞见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用多说什么了,只是提醒道:“用的时候只要将瓶盖上的小嘴儿对准衣物,再轻轻按一下即可,这瓶味道淡雅,香气能保持一日之久,若是觉得淡了,下次我再给你换一瓶浓香的。”

黄安此时如鲠在喉,只是盯着席云飞的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才点了点头:“二郎恩情,黄安记下了,再会。”

“再会。”

席云飞看着滚滚而去的一行人,挥了挥手。

走回东丘的时候,刚好看到丑娘正在冲洗椅子,那地方是黄安坐过的位置。

“二郎不用在意,洗洗就好了,一点味儿都没有。”丑娘见席云飞盯着椅子看,急忙解释了一句。

席云飞笑着摆了摆手:“不要误会,他是个可怜人,我并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大宝此时扛着一桶水走过来:“谁说不是呢,看他年纪跟我们也相仿,这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

“别说了。”丑娘狠狠瞪了大宝一眼。

席云飞摇了摇头,抬脚朝家里走去,世间几多无奈。

返回长安的马车上,黄安趁四下没人换下内衬,又穿上一条干净的,脱下的内衬上有大片黄色的水渍,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就连他自己都嫌弃。

将内衬裹好放在一个木箱子里封好,黄安才取出席云飞送他的小瓶子。

瓶子应该是瓷做的,手感很好,瓶口密封着,上面有一个奇怪的盖子。

滋~

“真香!”

黄安按照席云飞的指示,瓶盖对着手心按了一下,立马感觉一道水雾落在手上。

闻了闻喷在手心上的水珠,淡雅的茉莉花香让他很是欣喜。

四下看了看马车的帘子,见密不透风,黄安急忙照着自己的裆部滋了一下。

“没味儿!”不是说没有香味,而是指尿骚味被掩盖得很彻底。

黄安眼角落下一滴伤心泪,伸手掀开窗帘,朝后方看去。

“多谢二郎······

还有,

咱家是站着尿尿的······”

第七十一章:懵逼的程咬金(二更)

黄安回到宫里后,一刻也不敢停顿,先是将《梁祝》的手稿上交甘露殿上官,又马不停蹄的朝立政殿跑去,这次因为是呈物,所以李世民见了他。

“二郎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你的?”李世民这是第二次见到a4纸,他不陌生,并断定里面内容不凡。

黄安拜服:“是,当时除了有众多村民,还有万年驿站孙班头在场。”

李世民微微颔首,又轻声说道:“没人见过里面的内容。”

“绝对没有,小人拿到纸后,便直接藏进怀里不曾离身。”

“嗯。”李世民挥了挥手:“下去领赏。”

“喏。”

黄安走出立政殿,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重重吐了口气,紧了紧袖口的瓶子,才抬脚朝后宫走去。

立政殿里,李世民将纸展开,看了半响,随即面露微笑,道:“二郎这孩子倒是有几分心机!”

看了眼书柜,李世民将纸珍而重之的夹在一本《太史记》中,而后抬头朝门外朗声道:“宣辅机(长孙无忌)、玄龄(房玄龄)、克明(杜如晦)入宫。”

“喏。”门口禁军领命离去。

李世民拿起桌上的茶杯,本要喝上一口解解乏,想起《知音》里关于‘后不利’的禁忌,又随手将杯子放下,而后拿起桌案上的《知音》,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有停止。

“原来这灰纸制作工序如此简单,呵呵,有趣有趣,虽然比之宣纸轻薄,但成本却只是宣纸的两成不到,这份礼太重,可是又让我不得不收。”

李世民话毕,抬眼看了看书柜,思忖了半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等大郎和三郎的追悼会办完,你回家休养一段时日吧。”

话音刚落,书柜里传来一道深呼吸的收尾音,接着很快消失。

依旧沙哑的声音传来:“谢陛下。”

······

······

永嘉坊,程府。

玄武门之变后,程咬金官拜太子右卫率,随后又因守护乌城,牵制突厥后援有功,迁升为右武卫大将军,享受实封七百户。

如今的程府可以说是家大业大,不比一些老贵族差,当然,比之五姓七望还是没有什么可比性,对方经营了几百年,早已经根深蒂固。

这几天程咬金很神气,走到哪里都是奉承和吹捧的声音,得意之下,就连家里的饭菜他都觉得异常美味,每日都要吃个顶喉,才心满意足的走出饭堂。

不过今日却是没什么胃口,从午时开始,就老有人给自己送帖子,不是邀请自己参加酒宴,就是请求上门拜访,其中有自己的知己好友,也有朝堂上的狗腿子。

而每一份帖子上有必定会提到两个字:知音。

程咬金有点懵逼,不对,是十分懵逼,自己的产业都有些什么,自己比谁都清楚,翻遍了府上的账本,都看不到《知音》两个字,不止是书,自己连个书坊都没有,更别说印刷坊了。

最后还是来自秦府的帖子给了他信息:贤弟回来有些时日了,明日若无要事,便到府上一叙,哦对了,你嫂嫂说她想念钰琪孩儿了,便也一起带来,别生分了······云云。

“钰琪?”程咬金不傻,反而很精明,看到这里立马发觉今日的种种怪事儿,或许都跟程钰琪有关,不过他没有去追问,而是打算明日到秦府拜会秦琼,先探探底,回来再问个究竟。

次日一早。

程咬金准时应约,这秦府他熟络得很,不用人带路,便大咧咧的朝后堂会客厅走去。

原本以为会客厅就秦琼一人,可是门一推开,吓了一跳。

“徐老道?你怎么也在?”

相比于程咬金的惊诧,屋内二人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多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热情。

“远来是客,知节进来坐吧,我这身子近来越来越弱,就不起身相迎了。”

说话的人是坐在首位的秦琼,他只比程咬金大一岁,今年三十又八,但是因为次次大战都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身体旧伤叠新伤,如今早已经亏空了精气,历史上,自李世民登基后,他就开始养病,一直托到贞观十二年才死去,相比其他友人,算是英年早逝。

而坐在秦琼下首这一位,徐世勣,字懋功,与秦琼和程咬金都是瓦岗寨老友,是出生入死的至交。也就是在今年年节,他被李世民赐姓改名,不过眼下还是徐世勣。

徐世勣与秦琼和程咬金不同,他是儒将,平日里都是一身道士青衫打扮,头上绑一个子午发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程咬金落座后,徐世勣嘴角一撇,甩了程咬金一个白眼,嘴里还发出‘哼’的一声,很是耐人寻味。

程咬金不明所以,转头朝上首的秦琼看去:“这徐老道今日是发什么颠?我哪里得罪他了?”

秦琼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本《知音》道:“知节这营生着实好得很啊,这纸是怎么造出来的?哥哥我也很是好奇!”

“什么营生?”程咬金愣了愣,傻傻的看着那本《知音》。

徐世勣闻言双眉一挑,气腾腾的说道:“好你个混不吝,当初找我跟大哥借钱开矿的时候说得多好听,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哼,如今自己有了大买卖却把我二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呃。”程咬金老脸一红:“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这本书跟劳资有什么关系,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来问我要?再说了,借你的钱不是说清楚了,那硝石矿咱们一人两成利,我也没独吞啊。”

“谁跟你说硝石矿了?谁跟你说硝石矿了?我说的是纸,这纸啊,你个混不吝,硝石开采不易,你知道拉人分担风险,这造纸有了独家秘方,你倒好,自己独吞,呵,我今日倒是开了眼才知道,你个混不吝就是头白眼狼。”

“哎呦,我这暴脾气,你个老道士,今日要是不把话说清楚,看我不把你的牛鼻子割下来下酒吃。”

程咬金怒了,其他不敢讲,咱山东好汉首重义气,别说那什么造纸秘方自己没有,就是真有,兄弟有钱肯定一起赚,前几天李世民要他出资开采硝石,自己本钱充足,为了分钱给兄弟赚,才顶着借钱的名义拉他们入伙,如今倒好,搞得自己骗他们钱似的。

坐在上首的秦琼见程咬金之神态不似作伪,眉心一蹙,道:“二位贤弟稍等。”

剑拔弩张的二人最是敬重秦琼,闻言互相‘哧’了一声,转头朝秦琼看去。

秦琼将手里的《知音》递给程咬金:“知节,你真不知道这话本的事儿?”

程咬金接过《知音》翻了翻,无语道:“我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见,不过这‘知音’二字,这两天倒是见腻歪了。”

“哦?”

见秦琼和徐世勣都疑惑的看着自己,程咬金没好气的从怀里拿出一沓拜帖,一张张翻开来拿给二人看,无语的说道:“这些都是来找我要什么知音的,劳资堂堂七尺男儿,哪里懂这什么女儿家家的东西,劳资又不是兔儿爷。”

秦琼二人面面相觑,程咬金则是气呼呼的将那一沓拜帖丢到一旁,看了眼手里的《知音》,恍然大悟道:“原来老子这两天被人惦记,都是因为这几张破纸?”

第七十二章:被盯上了(三更求票)

徐世勣见程咬金模样真实,吃瘪的模样倒真的不是装出来的,更何况他也没必要在自己和秦琼面前装样子,捋了捋胡子,奇怪道:“你说你不知道这话本的事情,可是我府上管事去问过了,这《知音》与你家琪儿有牵绊,难道她一个小丫头还有这等能耐?”

“屁,我家那个傻丫头,就知道吃,她要是能造纸,劳资还要辛辛苦苦筹钱去川蜀开采硝石?”

程咬金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徐世勣,惹得老伙计急忙躲开,这家伙是真的啐了一口浓痰过去。

秦琼见这家伙又开始犯浑,急忙挥手阻止,道:“若是一人说也就罢了,如今整个长安都在传,说你程咬金走了狗屎运,不知从哪里整了一份造纸的秘方,许多以前摇摆不定的门阀都渐渐开始动摇了,我还想着这是我们与世家分庭抗礼的机会,看来是我多虑了。”

“那倒也不一定。”徐世勣嫌恶的白了一眼程咬金,躲过那口浓痰,重新落座,道:“这纸毕竟是真实存在的,如果找到造纸的人,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你看着我干嘛?都说了,劳资没有那劳什子造纸的方子。”程咬金瞪着铜铃大眼,气还没消。

“嘿,你个混不吝,我又没说是你,我说的是我那乖侄女,关你这个老小子屁事。”

徐世勣见程咬金又耍冲,这脾气也上来了,两人这种冤家属性由来已久,倒也不是真掐。

秦琼闻言点了点头,朝程咬金说道:“懋功所言,也是我想说的,这纸或许真的跟琪儿有关,你这个当爹的,就真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程咬金点了点头,委屈道:“我才从乌城回来几天,府上一大堆破事等着我处理,我哪里知道这什么纸不纸的,再说了,那丫头只跟她娘亲,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

秦琼和徐世勣相视一笑,后者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丫头本来就是随他娘一起来的,跟你不亲还不是因为你长得丑,不会体贴人。”

程咬金原配孙氏过世后,继室取的是齐州别架崔信之长女,乃是正统的清河崔氏出身,不过这崔氏乃是遗妇,就是二婚,还带了一个女儿嫁过来,就是程钰琪。

“就你面善,切。”程咬金啐了一声,随即沉默下来,想着是不是先回家把程钰琪叫来问问,若是真的有造纸的方子,那真的是天助他们这一伙新兴贵族,以后那些世家也就不敢这么嚣张了,没准李世民一高兴,还能给自己一个异性王当当。

“咳咳咳。”程咬金知道是自己想得太美,克制住不切实际的幻想,抬头道:“要不我先回家问问,若是真有其事,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这是当然。”秦琼和徐世勣都没有意见,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推翻世家垄断人才的机会。

······

······

程咬金走出秦府的档口,下沟村这边却发生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

席云飞如往常一样,吃完早饭便到面点坊去监工,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席云飞对卫生条件和食材把控很用心,生怕有人吃了自己家的产品而坏了肚子。

成立面点坊的契机很让人无奈,自从崔班头吃过馒头、花卷后,日常的订单里便又加了这两样,只卖面点,日营业额达到两万文钱,席云飞算过,一天的纯利润能达到一万两千文,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贯铜钱,很是暴利。

所以干脆把面点坊开起来,食堂还是专心做饭的好,省得丑娘一个头两个大,至于人员安排,席云飞让丑娘自己去物色,看是负责面点坊,还是食堂。

新任的面点坊管事也是村子里的婶婶,原村正周谦周四叔的婆娘,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两天下来面点坊的运营也顺风顺水,可是今天却来了麻烦。

美美的赚了几天钱后,最终还是被人盯上了,看上这面点生意的,还是泾阳县的父母官,同样是五姓七望出身的范阳卢氏庶出偏房:卢瑜。

说真的,席云飞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这种妥妥的路人npc,不是为了给自己升级,就是来送钱送装备的,所以态度也谈不上多好,毕竟人家都欺负到家里来了。

卢县令的手段很高明,顶着时局动荡的名义,给下沟村安了一个聚众闹事的名头。

人家也不打砸抢,就是把在面点坊打工的二十个外村人带走了,一个没留。

席云飞当然不能坐以待毙,第一时间让大哥去找了崔班头。可是已经太迟了,等崔班头来了之后,人家已经离开了老半天。

在古代,【聚众】的罪责可大可小,席云飞虽然是个穿越者,但也不是愣头青。

崔班头却是道出了卢县令的真实目的:偷师。不然为什么对制陶坊和工程队的帮工视而不见?

二十个帮工负责面点坊的各个环节,只要有他们就能制作出与同样的面点,没错,别说卢县令,崔班头一早也这么想过,只是他仗义,没这么干而已。

不过席云飞闻言却是笑了,不止是席云飞,就连丑娘和花婶都是捧腹大笑。

崔班头不解的看了众人一眼:“二郎这是咋啦?民不与官斗,这次虽然被人偷了秘方,但好歹命保住了,你可别发了癔症啊。”

席云飞闻言一怔,他笑,是因为他敢保证,那个卢县令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因为制作蓬松面点的酵母,普天之下,只有他有。

但崔班头的话让他心中咯噔一跳:“崔叔的意思,要是我们反抗激烈一点,他们还敢打杀我们不成?”

“那是当然,呃······”崔班头急忙掩住大嘴,朝四周看了一眼,模样警惕。

席云飞眉心紧缩,没想到这皇城边上的父母官就这么大胆,那远一些的地方不是更过分?

啪~

席云飞正思索对策,肩膀便被人拍了下,一只大手直接放在上面。

席云飞回头看去,原来是大哥席君买,此时正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看来是怕自己乱来。

其他村民,包括母亲刘氏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席云飞,生怕他又拿出那件毁天灭地的神器,直接去把人家县令突突了。

席云飞不明所以,他可没那么幼稚,再说了,如今损失的只是几天的盈利,要是自己真的去把人突突了,那就得过上逃亡的生活,到时候难道还立志成为山贼王不成?

“放心吧,哥。”席云飞朝大哥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不喜欢吃亏,既然他敢窥视咱们一次,那就敢来第二次,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第七十三章:三妹被绑

泾阳县,因为山清水秀,又离长安城较近,所以很多世家都会在这里盖一处庄子,若是按后世的说法,这里相当于美国的长岛,中国的中南海。

不过这个年代没有房地产的概念,富人的数量也不多,能盖得起一处庄子的就更少了,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在皇城边上盖房子,你丫必须得到皇帝允许才行,邻居不是你想做,想做就能做。

范阳卢氏,身为五姓七望之一,想要在泾阳有一处宅子,简直不要太轻松。

不过卢瑜收押了席云飞的二十个帮工,却没有带到卢氏大宅,而是绕了一圈,偷偷往太原王氏的府邸送去。

王氏的这个庄子从武德元年开始,就只有一个主人,他就是掌管长安万年县所有王氏营生的王元。

“舅父,孩儿不负嘱咐,这二十个人可都是那面点坊的帮工,一个不落,都在这了。”

卢瑜的生母就是王元的亲妹妹,世家联姻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嫡子娶嫡女,庶出的当然也只能嫁给庶出的。

“嗯,人留下吧,未免招人猜忌,你速速回衙门呆着,将我列给你的差事尽快办好,省得浪费了老夫的人情。”

“孩儿知道,那孩儿先回去了,舅父有事儿便唤人去县里知会一声。”

卢瑜恭敬的点了点头,一方面是真的怕王元这个舅父,另一方面,自己的县令之职才刚刚坐下,这个档口确实不好出什么幺蛾子。

前任泾阳县县令死于突厥屠刀之下,原本县令这种正八品的高职,对卢瑜来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不过他有一个手段了得的舅父,也就是王元,几番周折,便为他讨来了泾阳县这一县之令的官职。

世家有世家的骄傲,尽管是庶出的,卢瑜还是想要做出一凡成绩来,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能入得了宗祠族谱,有梦想并不是坏事儿。

卢瑜离去后,王元便差人开始使唤那二十个帮工动起来,这是他的第一步。

在王元看来,那灰纸还是太敏感,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对灰纸下手,很可能会直接葬送自己多年来的所有经营。

所以为了防止万一,王元觉得还是从面点上给席云飞一点压力的好,如果席云飞真的跟魏府、程府、皇室有关系,那自己最多也只是受到一些警告,不至于被抹杀。

不过,半日之后,王元失望了。

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偷师面点方子,给席云飞一点压力,让他主动去寻求背后之人的帮助,可是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做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儿?”王元眉头紧锁,狭长的眼眸泛着冷光。

那前来禀报的管事颤了颤,没敢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喏喏道:“那些村民把所有工序都试了十几遍,做出来的馒头和包子都失败了,比,比以往的蒸饼还难吃。”

“这怎么可能?”王元不可置信的问道:“瑜儿做事儿还是让人放心的,既然他说负责所有工序的人都带来了,那断不可能做不出同样的面点。”

管事点头如捣蒜:“小人也问过了,那些村民也亲口说了,整个面点坊就他们二十个人,就连挑水、和面······咦,会不会是面粉有差别?”

王元闻言一怔,急道:“什么意思?”

管事抓来抓脑门,不确定的说道:“我记得负责和面的村民无意间说过,好像下沟村的面粉比较白,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好像和面的水也有问题,不是清水。”

呯~

王元闻言气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指着管事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终究还是被席云飞给耍了,看来真正的方子就在面粉和水源上。

王元顺了口气,道:“既然人家早有准备,那我们也不能失礼了。”

管事兢兢战战的抬头看向王元。

王元嘴角一扬,道:“你就以个人的名义,去买这面点的方子吧。”

管事急忙点头,想了想:“那价钱······”

王元继续闭目养神:“谈钱伤感情,以前怎么做,你就继续怎么做,只要别出了人命就行。”

管事闻言狰狞一笑,欢喜的点了点头,起身便快速离去。

王元在他出门的瞬间睁开了眼睛,惋惜的叹了口气:“唉,又少了一头听话的畜生。”

······

······

下沟村这边,席云飞没有停止面点坊的工作,而是让崔班头又叫来了二十人替工。

身为位面之子,咱就不带怕的,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

本来席云飞是想这么嚣张的来一句的,不过念头刚刚升起,村口几个孩子急冲冲跑了进来,为首的大牛和二狗子还边哭边喊道:“二叔,呜呜呜,我们老大被抓了,被坏蛋抓走了。”

“你们老大?”席云飞愣了半响,才想起他们几个下屁孩的老大不就是自己三妹席如慧吗?

“什么情况,大牛你来说。”二爷也听到了声音,急忙丢下手上的工作,带着人就跑了来。

大牛此时眼泪鼻涕一大把,哭道:“刚刚我们在溪边玩儿,突然从林子里跑了几个大人出来,踢了我一脚,然后把我们老大抓了去。”

二狗子也急忙点头:“小姑姑还咬了那人一口,那人还打了小姑姑一下,然后小姑姑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小姑姑不会死了吧?呜呜呜······”

席云飞眉心紧锁,转头朝家里看去,见到大哥正飞奔而来,心中大定。

又对二爷说道:“二爷,您马上把村里的人都集合到东丘,看看还少了谁。”

二爷点了点头,急忙招呼人去召集所有各处忙碌的村民,点完名才知道还有没有少人。

大哥席君买跑到近前,又听了一遍孩子们的叙述,额头青筋暴起。

席云飞拉了拉他的手臂,道:“不要着急,你去马场等我,我回家一趟马上就去找你,三妹一定会没事儿的。”

安抚完大哥后,席云飞直接撒丫子朝家里跑去,脑海里都是臭丫头粘腻的模样,小丫头才四岁半,凭什么要替自己经受这样的磨难?

咬了咬牙,嘴里有点咸腥味儿,许是嘴唇被自己咬破了,席云飞清醒了一点。

跑进屋子里,在床头找到一个手机大小的盒子。

轻轻打开,里面是一个追踪器,这是他无聊买的,主要是有备无患,没想到今天真的用到了。

在仪器的右上角的开关键按了一下,原先漆黑的屏幕亮了起来,十字坐标轴的正中央,有三个圆点在闪烁。

“最中间的是我自己,左边一点是娘,右边应该是大哥。”席云飞脖子上挂着一条麻绳项链,吊坠是一只蛇,他属蛇,大哥是老虎,三妹是小兔子,吊坠就是信号发射器。

席云飞在仪器边上的放大键按了几下,屏幕上终于出现了第四个圆点,而且看情况,圆点还在向北移动,速度不是很快,但也快要超出追踪器的探测范围了,没有卫星支持,追踪器探测范围只有五公里远。

席云飞脱下草屐,将自己的布鞋穿上,又低头拖出床底的一个木箱子,里面是一把钛合金匕首(第一次面对突厥人时买的),还有一把uzi(第二次面对突厥人时买的。)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2470元

【通用型9mm口径子弹一颗:20元】

“买买买买买买买买买买买买买······”

第七十四章:顺手牵羊

如今正是深秋九月天,林子里,大片的树木已经不复往昔的翠绿,许多灌木轻轻一碰,便有大量落叶纷飞而下,将大地染成一片青黄。

由南往北,前往泾阳县的小道上,兄弟俩先是经过了第一次秒杀突厥人的山坡,又超过了第一次佯装采购的山坳。

这也是席云飞第一次离开村子这么远,但是他没有多少心思去在乎路上的风景。

嘀~

嘀~

嘀~

手上的追踪器发出轻微的探测声,他们距离三妹所在的位置已经很近,接近一千米的时候警报就已经响起。

席云飞紧了紧腰间的uzi,转头朝大哥说道:“就在前面,他们应该是停下来休息了。”

席君买点了点头,他看不懂席云飞手里的那个盒子是干什么的,但是他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不会坑自己,更不会害了三妹。

席云飞跳下马来,将白峰的马缰系在一旁的大树上。

“接下来我们用脚跑吧,避免打草惊蛇。”

席君买也将闪电绑好,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先上,在确保三妹安全的情况下,你才能使用你的暗器。”

席云飞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把握在不伤害三妹的情况下扫射,点射什么的,他根本就不会:“我知道,一切以三妹的安全为重。”

“行,走吧。”席君买一马当先,手上的霜之哀伤寒光凌冽。

兄弟俩依靠树林子的阴影迅速前进,或许是担忧三妹安危,席云飞虽然气喘吁吁,但是依旧咬着牙紧紧跟着大哥的脚步,飞快的朝三妹的位置接近着。

几百米的距离,顷刻抵达。

不过与想象的不同,面前不是坐下来休息的劫匪,而是一处庄子。

席云飞眉心微蹙,因为这个庄子不小,一看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府邸。

倒是大哥席君买愣了愣,紧了紧手里的刀,道:“王家庄?”

“你知道这个地方?”席云飞好奇问道。

席君买摇了摇头,道:“先别好奇了,有点麻烦,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席云飞不解:“什么意思?你怕了?”

席君买依旧只是摇头:“真打起来,十个我都打不进去,这里面少说上百护卫。”

席云飞面露惊诧之色:“你刚刚说这里是王家庄,可是那县令不是姓卢吗?”

席君买点了点头,无奈道:“那只能证明,盯上我们的,不止一方势力。”

席云飞闻言冷汗连连,紧了紧手里的uzi才镇定了几分,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三妹肯定不能出事儿。”

“嗯。”

······

此时,庄子内。

王管事看了眼昏睡的席如慧,眉心微蹙,抬头朝面前的大汉呵斥道:“赶紧把这丫头丢库房里,别让夫人看到了,不然唯你是问。”

王管事气得不轻,让他们去绑个人而已,怎么还送回府上来了,不知道大夫人最看不起这种腌臜事儿吗?

那为首的络腮胡大汉唯唯诺诺,一脸委屈的说道:“王管事,您可是害惨了刘某人啊,那村子可是下沟村,您难道不知道下沟村不能随便碰吗?”

王管事愣了愣,眉心微蹙:“下沟村怎么了?”

“你?”大汉见他真的不知,也懒得理会,想着自己还是趁早脱身的好,急忙将昏死过去的席如慧抱进了库房,生怕再伤了小丫头一丝一毫,还特地寻了一个木箱子让她躺好。

走出库房后,大汉朝王管事一辑到底,道:“王管事,这次之后,咱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刘某欠你的恩情也还得差不多了,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也不管王管事什么表情,带着人便从后门溜走,骑上门口的马,消失在林子尽头。

“莫名其妙?”王管事呯的一下关上后门,朝不远处的库房看了一眼,‘哧’了一声,直接朝前院走去。

······

夜里,子时(零点)。

寂静漆黑的林子里,两道身影快速划过草丛边缘,不多时,便出现在了王家庄后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双双趴在草丛里。

席云飞将已经静音的追踪器对准后门,轻声嘀咕道:“三妹的位置好像就在门后七八米远的地方。”

“七八米?什么意思?”席君买听不懂。

“呃,就是两丈远。”席云飞换算了一下单位。

“这么近?”

“嗯。”席云飞点了点头,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当然,也可能三妹的项链被抢了,不过可能性不大,那吊坠看上去就是劣质木雕,根本不值几个钱。

“我先去看看后院有没有人。”说完,席君买直接起身低腰,迅速猫到墙根,也不见他有什么准备动作,轻轻一跃就爬到了墙头。

席云飞见他蹲在墙头没下来,急忙也跑了过去。

席君买见他过来,整个人直接趴在墙头上,双手下探,一个使劲,便把席云飞也拉了上去。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席云飞疑惑的四顾了一圈,见后院乌漆嘛黑,跟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大府邸不同,本来还以为守卫十分森严的说。

“王氏地位超然,没人嫌自己命大。”

“哦。”这个解释挺合理。

兄弟俩跳下墙头,席云飞又看了看追踪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院子东北角落的一扇木门。

“在里面?”大哥压低声音问道。

席云飞点了点头:“应该是,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迅速点击光幕,接着口袋一沉。

“给,用这个。”

“这是什么?”

“老虎钳!”

咔哧~

这个时代的锁头脆的可以,老虎钳轻轻一咬,那门锁就断了。

席云飞朝大哥比了个大拇指,慢慢推开大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掏出打火机照了照,第一眼就看到被大汉放在一个木箱上的三妹。

小丫头还没醒,席云飞心中牵挂,抱起来急忙查看了一下丫头的身体,最后在后脑勺位置发现了一个大包。

“混蛋,下手这么重!”席云飞疼惜的亲了亲小丫头的额头,抱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谁知道刚刚转身,虚空中半透明的光幕连连闪动。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50400元

【发现和田玉原石329斤,可回收,金额:1720000元】

【发现三百年份野生人参1株,可回收,金额:1200000元】

“呃。”席云飞愣了愣。

“怎么不走,赶紧的!你想被人发现吗?”

席君买推了推席云飞,眼神戒备的四下警惕着。

席云飞回头在大哥脸上看了一眼,随即呵呵一笑:“走走走,赶紧回去。”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3170400元

低调,低调,席云飞急忙关掉光幕,现在跑路要紧。

单章感谢!!!

之前一直想感谢给我打赏的大大们,老是忘了,今天统一感谢下。

(づ)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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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钰琪来信

兄弟二人回到下沟村不久,三妹就幽幽醒转了过来。

醒来第一句话:“二哥,偶饿啦,肚子扁扁的,好蓝瘦!”

席云飞愣了愣,苦涩一笑,疼惜的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不疼嘛?”

席如慧先是秀眉一拧,接着嘴角一瘪:“呜呜呜,刚刚不疼,二哥一摸就疼了,呜哇哇······”

······

安抚好小家伙后,席云飞又问了一些小丫头被绑架的经过,三妹倒是对答如流,只道自己看到了几个坏人,其中有个大胡子坏蛋来抓自己,然后被自己咬了一口,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旁边母亲刘氏点了点头,听完三妹有序的阐述,心下稍安,看三妹神情如常,应该是没什么大碍,最起码家里没有多一个得失魂症的病患,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三妹没事,兄弟俩都是一脸安慰,席云飞知道小丫头喜欢吃甜食,所幸直接买了一堆的蛋糕和糖果给她吃,小丫头有了吃的,马上恢复到了以往的天真烂漫,席云飞见状,心里的愧疚才少了一些。

院子里,兄弟二人各自拿着一杯果酒喝着,席云飞将光幕关掉,缓缓呼了口气,才从一夜暴富的恍惚感中清醒过来。

突然多了三百多万余额,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挥霍······

转头朝席君买看去:“哥,咱们组建一股自己的力量吧。”

席君买闻言一怔,疑惑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捏了捏拳头,道:“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要是我们早早的安排人潜伏在村子周围,暗中保护好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那还怕什么?”

席君买眉心微蹙,道:“你是想招收护卫?”

“不!”席云飞摇了摇头,道:“招收的我不放心,我听六叔说过,县里,还有长安城,都有奴隶集市,我想去买一些小孩来培养。”

席云飞的想法不是今天才有的,其实他一早就有这个打算,自己想要发展,就免不了遭人窥伺,而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将是自己立足大唐的刃牙,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席君买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良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就这么办!”

······

······

隔日清晨,王家庄。

乒乒乓乓~

气急败坏的王管事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气还没消,走到护卫面前,伸手一个耳刮子扇了过去。

啪~

“混账,府上护卫一百多号人,你们竟然连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

那护卫心中委屈,平日里王家庄连一只蚊子都不敢飞进来,谁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有人敢潜进来偷人。

不过护卫有心将功赎罪,急忙道:“王管事放心,我立刻带人去把人抓回来,这人一定是被那个席大郎救回去的。”

啪~

“混账。”王管事恨铁不成钢,又用力扇了对方一巴掌,气道:“你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们太原王氏仗势欺人是不是?”

“就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去要人,你觉得明日我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

你是想要把我害死,好继承我的管事之位?”

啪~

啪~

啪~

管事越想越来气,下手越来越狠,直打得护卫跪伏在地,才解气的在一旁的胡桌上坐下。

“先按兵不动,你们几个嘴巴给我缝紧一点,别让主事知道了这件事情,否则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安然脱身。”

王管事捋了捋思路,继续道:“下午先安排人把那几箱原石送到长安,明日的开业大典事关重大,去吧。”

“喏~”护卫嘴巴一张,一口血沫吐了出来,赶紧伸手掩住嘴巴,起身仓惶离开屋子。

王管事看了眼他的背影,眼神阴鸷的闪了闪,最后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也朝外走去。

······

······

下沟村这边,看着刚刚睡醒的三妹,依旧生龙活虎的跟大牛他们满村子乱跑,席云飞心情大好,小孩子或许就是这点好,俗称:好了伤疤,忘了疼。

“呦,二郎今日好雅兴啊,这还不到吃小食的时辰,就在这里自饮自酌啦!”

席云飞回头看去,见是孙风来临,呵呵笑道:“孙兄也是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孙风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纸书信,放在席云飞面前的桌子上,道:“这是程府遣我送来的,嘱咐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

说完,孙风拿起一个空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果酒,拿起一块辣味鱼干,一边啃着,一边看着远处嬉闹的孩子,自言自语道:“这小日子过的······还是你这里舒坦,无忧无虑的。”

席云飞将酒菜往他那边推了推,附和的笑了笑,拿起信纸拆开,也没避讳孙风还在一旁,便看了起来。

孙风看似喝酒,其实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如今长安城都在传那《知音》话本就是程府程大将军的产业,其实他也很好奇到底其中有几分真假。

席云飞看完后,嘴角一扬,拿起酒杯朝孙风问道:“孙兄,这下沟村去长安要多长时间啊?”

“呃,也就二十几里地,骑上快马,一个时辰不到吧。若是坐马车的话,会慢一点,不过也用不到两个时辰。”顿了顿,孙风朝席云飞看去:“怎么?二郎想去长安逛逛?”

席云飞摇了摇头,将手上的书信递给孙风,道:“不是我想去,是有人邀我去参加什么开业典礼。”

孙风诧异的接过信纸,先是看了眼席云飞,见他表情淡然并不介意,才低头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

孙风思忖了片刻,恍然道:“程家的醉仙居确实是明日开业,听说之前是东宫的产业,后来······额,这个话题有点忌讳,反正这酒楼分给了程将军,连着酒楼所在的半条街都是他的。”

“半条街?”席云飞好奇问道,不应该是一条街吗?李世民有那么小气,赏赐还兼一半半的?

孙风解释道:“那可是长安城最繁华的东市,别说半条街,一间商铺都值千金不止。不过说来也巧,陛下赏赐给程府的巽南街,刚好对着王氏的坎北街,而且听说明日醉仙居对面的云兮楼也要重新开业,呵呵,估计又有好戏看了。”

“哦?”席云飞闻言一怔。

这长安城的东西两市,在规划上都暗含九宫至理,从上到下分别是:

兑-乾-巽

離-中-坎

震-坤-艮

一共九个区域,而最开始,每个区域都交给不同的世家去开发、建设,还有打理。

而程咬金玄武门之变后,分到的巽南街,就是第三区靠南面的外街,与第六区北街恰好是临街对望的半条街。

本来按风水来说,这半条街可是坐北朝南的临街旺铺,但好死不死碰上了太原王氏。

新老贵族之战如今愈演愈烈,为了不让程府的醉仙居好过,王元也搞了一个云兮酒楼开业典礼,这摆明了就是要给程咬金找不自在。

席云飞把右腿架在在左腿上,翘着二郎腿抖了抖,好笑道:“难怪琪儿会主动给我来信,酒楼啊······确实是赚钱的营生······”

第七十六章:进城耍耍

次日,村口。

一身古装打扮的席云飞兄弟二人站在车旁,朝村里来送行的众人挥手道别。

毕竟是要进城,人多眼杂,席云飞可不想穿着花衬衫沙滩裤惹人注意,所以花钱给自己买了一套【长安十二时辰·李必同款道袍,金额:1200元】。

出于恶作剧心理,也给大哥买了一套【长安十二时辰·张小敬同款锦袍,金额:1500元】。

兄弟俩身后,是六叔组建的工程队,也打算跟着一起进城,魏管事那边催了两次,所幸今日进城,让六叔他们也一起出发,公厕材料都准备齐全了,修起来简单,估计两天就能搞定。

至于村里的守卫,席云飞出资十贯,让崔班头找了十个退休的邮驿,都是些有功夫底子的不良人,得到大哥肯定后,一人一贯钱,让他们守卫村子直到自己回来。

马车旁。

席云飞坐在马车里,大哥席君买坐在前头负责赶车。

母亲刘氏抱着三妹,站在车边,千叮咛,万嘱咐。

“娘啊,您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得了,您这些话都重复了八百遍了。”

席云飞很是无奈,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今日是出远门,而且晚上还要过夜明日才回来。

本来他是想带着三妹的,小丫头一听说他要去长安城,立马爬上来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死活都不松手,就是屁股被刘氏拧淤青了都不松开。

最后无奈,刘氏只好佯装妥协,答应让她一起去,小丫头才捂着屁股哇哇哇的大哭起来,接着兴许是哭累了,直接趴在席云飞怀里睡了过去。

然后刘氏很赖皮的将小丫头又抱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让她跟着进城。席云飞总算是知道三妹赖皮的性子是从哪里学来的了,有其母必有其女。

刘氏也不是不讲理,就是担心,丈夫也说去长安城,结果一去就是三年没回来,自己也差人去找过,还让大郎席君买去寻了无数次,可是至今了无音讯。

怕啊,刘氏是真的怕再失去这三个宝贝。倒不是她不想跟着去,而是家里的产业要有人看顾,况且席云飞是受贵人邀请,拖家带口的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你们启程吧,赶紧走,路上慢点······”

挥泪送儿,刘氏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目送着席云飞兄弟俩带领的车队慢慢消失在繁密的林子尽头。

······

······

下沟村到长安城,二十几里路,但是要过两次河,不过不用担心,这渡口的船只很多,吃这一口饭的都是周边村落的穷苦人家。

席云飞一行接近二十人,总共只要十五文钱,这其中还包括三辆马车,席云飞都不知道这摆渡的老头赚这十五文够干什么,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圣母,只是一路上,都在琢磨着修桥的事儿,还有就是这些摆渡人的出路问题。

想着事情,也就没心思观察周边的风景了,况且也没什么好看的,过了泾水就是一大片平原,这里的林子都被砍光了,用来盖长安城里的房子,或者烧制木炭,所以草丛里随处可见砍完树留下来的树墩子。

远远的,席云飞就能透过窗户看到那千古第一雄城的风貌,席云飞数了一下,朝北的城墙一共有六道大门,不过不是每一道门都开着。

席君买将马车往左赶,道:“我们从东侧的春明门进去,刚好走一段路就是东市。”

席云飞一个劲儿的点头,刚刚是没什么好看的,现在是盯着城墙目不转睛,这座城虽然还没有达到它最鼎盛的时期,但是如今也不失天下第一大城的气魄。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席云飞兄弟俩驾着马车绕了长安城东北角一圈,才从北侧来到东侧,沿着十二米高的城墙一直南下,又是一公里的路途,才赶到春明门。

“咦?”

正在赶车的席君买突然发出一声惊疑。

席云飞转头看去:“咋啦?”

席君买指着城门方向,道:“那人是不是程家的郎君?”

席云飞掀开门帘,朝城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黑脸“中年人”正靠在门板上,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这人不就是程钰琪的兄长嘛?

便在这时,席君买驾着马车也赶到了门口,程处默正百无聊赖的观察着进城的路人,今日府上酒楼开业,有些贵宾需要他来迎一迎,府上兄弟三人分了工,他刚好守在东侧的春明门,无他,只因为从这里去酒楼,路途最近。

“嗯?”程处默本来只是应付工作,却没想到视线刚好和探头出来的席云飞对了个正着。

席云飞呵呵一笑:“贵人还记得在下不?”

程处默愣了愣,转头朝席君买看去,见到他背上用豹皮缠着的刀柄,眉心一扬:“当然记得。”

席云飞将兜里程钰琪写给他的书信递给程处默,道:“难道贵人是专程来等我们兄弟二人的?”

程处默本能的要否定,但看到信纸上那一行娟秀的字迹,急忙接过来,看完后,重重吐了一口气,原本黝黑的大脸,瞬间换上一副牵强的笑容:“呵呵,即是舍妹相邀,那二位便请随我进去吧。”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上马车,坐在席君买身旁,指着前路,道:“走走走,时辰不早了,刚好到了吃朝食的时候,去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

席君买回头看了弟弟一眼,二人面面相觑,不过主人家亲自带路,那已经是仁至义尽,所幸由他去吧。

一行人进城后,席云飞的眼睛终于开启眼花缭乱模式,道路两侧虽说不是人声鼎沸,但也称得上摩肩擦踵。

长安城的每一条主干道都有专门供马车行驶的道路,虽然不是双向的,但是因为道路很宽,所以并不显得拥挤。

席云飞印象中《清明上河图》的那种杂乱感并没有在这里出现,大唐的人车分流做的十分到位,而且道路两侧还能不时的看到一些武侯在巡街。

不多时,马车在一处车行听了下来,程处默朝一个小厮交待了一声,然后就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木牌子,又递给席君买,道:“取车的时候记得出示木牌,这车行是我家开的,我已经吩咐他们用最好的饲料喂马了。”

席君买点了点头,倒是席云飞惊诧连连,这特么难道就是大唐版的停车场和加油站?

看着小厮将马车拉进一处院子后,席云飞才从震惊中醒来,转头朝六叔说道:“六叔知道魏府怎么走吗?”

王老六闻言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但是有了拜帖,只要找个武侯带路就行了。”说完,从怀里拿出魏管事送来的拜帖,里面详细说了请人修房的事宜,因为长安城里的所有工事都要经过相关的衙门审批,并签下手续。

本来要带头朝东市走去的程处默,闻言看了那份拜帖一眼,道:“这里就是崇仁坊所在,你们往前百丈不到就是坊门了,到时候说是去魏府,自然有人给你们领路。”

第七十七章:看不得你伤心

与六叔约定好明日午时在车行碰头后,便彼此告别离去。

兄弟二人跟着横冲直撞的程处默,很快就到了东市巽南街,入眼可及都是人,道路相比长安城的主干道就不是那么宽了,席云飞估摸了一下,也就是后世四车道左右的宽度。

而且道路两侧除了店铺以外,门口还摆满了小摊子,有些是店家自己的摊位,有些是租户,总之卖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就连来自未来的席云飞见了都有购物的欲望。

有程处默这个官二代亲自开路,三人很快就抵达了今日的目的地,醉仙居。

不过吸引席云飞注意力的不是程府的醉仙居,而是对面街道上,门庭若市的云兮楼。

“那就是王氏的产业,故意今日重新开业,就是专门来恶心我们的。”程处默朝对街啐了一口浓痰,气呼呼的念叨着。

席云飞眉心一蹙,突然想起关押三妹的那个庄子,不就是太原王氏的庄子吗?那到底盯上自己的是不是一个人?

“希望是冤家路窄,好让我有个名头给三妹出出气。”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冷芒,转头朝醉仙居看去。

若说从外观装修和门面大小来对比,两家其实没有什么大差别。

可是如果仔细再看,就会发现醉仙居除了门楼上的匾额以外,竟然没有其他的任何装饰。

而反观对面,倒是挂满了红底黑字的条幅,上面都是一些贺词,看情况,能单独挂出来的,写词的人身份肯定也不低。

或许是见席云飞对着云兮楼品头论足,程处默不爽的‘哼’了一声,直接自己个儿走进了醉仙居。身后席君买见状急忙推了推席云飞,拉着他也一起走了进去。

走进醉仙居,内部的整体布置还是不错的,一楼大厅一半跪席,一半是胡凳胡桌,四面通透采光,倒是很敞亮,可惜就是没什么人。

程处默带着二人走上二楼,才终于看到了一些人,稀稀拉拉的聚在一起聊天,其中几个还站在临街的窗户,看着对面的云兮楼品头论足。

众人见到程处默上来,都是急忙行礼,看这情况,都是来捧场的,基本没几个大人物,不然也不会对一个二代这么恭敬。

程处默随意的摆了摆手,脚步没停,继续带着兄弟二人上了三楼。

不过刚刚上来,就听到‘嘤嘤嘤’的女儿啼声。

程处默眉心一蹙,直接朝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跑去。

接着席云飞二人就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琪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大哥替你教训他!”

“呜,我没事,呜呜呜······”

席云飞愣了愣,这个声音不就是程钰琪那丫头嘛?疾走几步,探头朝屋内望去。

只见程钰琪坐在椅子上,面前桌上是一堆帖子,旁边有个小丫鬟正替她擦拭眼泪,看到这丫头哭得一颤一颤的,席云飞不由得心疼。

“嗯?你是谁?”那伺候程钰琪的小丫鬟第一时间发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席云飞。

席云飞尴尬一笑,刚好与转过头来的程钰琪四目相对。

“二郎?”

“琪儿!”

“······”

一炷香后。

席云飞兄弟二人重新被请进包厢里,再进来,程钰琪已经换了一副完美的妆容,不过大大的眼珠子还是出卖了她,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哭过不久的模样。

“说说吧,是谁把你惹哭了的?”席云飞没有一点身为客人的觉悟,盯着程钰琪开门见山的问道。

旁边程处默愣了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也盯着程钰琪,等她解释。

程钰琪抬眼看了下席云飞,脸羞红得发烫,急忙又低头,撰着衣袖不说话。

旁边伺候程钰琪的丫鬟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席云飞这一身道士打扮很是不凡,而且还是家里大郎亲自带来的,或许是什么大人物,便急忙开口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通。

小丫鬟有心替主人抱不平,愤愤的说了半天,席云飞总结了一下,其实很简单。

程钰琪想借助从自己那里学来的厨艺,帮助程府将醉仙居发扬光大。

然后好死不死碰上了来搅局的云兮楼,把她邀请的客人都抢了去,此时桌上那一堆帖子都是回帖,内容很一致,不能来。

席云飞听完顿了顿,想骂这丫头傻,邀请的都是世家的闺蜜姊妹,人家能来?难道你不知道你家老爹正跟人家斗得如火如荼吗?

席云飞这么想虽然没错,但是他不知道程钰琪并不是程咬金亲生的,而且她从小就是在世家的氛围中长大的,身边的朋友亲人都是世家出身,清河崔氏毕竟是五姓七望之一,她只是没被人拒绝过,所以很伤心。

“好了,不就是几个表面朋友嘛,不值得你这么伤心,以后咱不跟她们来往就是了。”

席云飞想伸手拍一拍程钰琪的头,来一个甜甜的摸头杀,可是手刚伸出去就被一旁虎视眈眈的程处默打了回来。

“说话就说话,别冻手冻脚的。”

“哦······”

席云飞尴尬的揉了揉手腕,这鸟人有必要这么用力嘛?

程钰琪红着脸看了眼席云飞,娇羞道:“二郎还没吃过朝食吧!要不要试试后厨的手艺?我把你教我做的菜都教给他们了,做出来的菜不比你做的差哩!”

席云飞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倒是有点饿了,嘿嘿!哦,对了,不是说今日开业吗?怎么没见你们办个仪式什么的?”

“仪式?”众人面面相觑。

席云飞愣了愣:“那你们是怎么开业的?就是开门迎客?”

“废话,开业就是开门迎客,我们没开业你是怎么进来的?”程处默没好气的白了席云飞一眼。

“我这······”席云飞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开业典礼也太随意了吧?

“那个,我换个说法,比如有没有什么······增加人气的手段?”

话音刚落,程家兄妹双眼一黯,程钰琪摇了摇头:“倒是也想做,不过对面彩头比我们有趣,而且更有价值,所以干脆就不做了,省得丢人现眼,又被人拿来当饭后谈资。”

席云飞不明所以,问道:“对方是什么彩头?”

程处默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对面道:“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二十块于阗美玉(清朝光绪后改名和田玉)的原石,凡是今日消费满五十贯的客人,都可以选择一块现场切开,你看看门口那些人,都是奔着那些石头去的。”

“我看看。”席云飞挤到窗边,刚刚在楼下没注意,居高临下一看,还真是,那云兮楼门口摆着两条长桌,上面放了二十块石头:“那是玉石的原石?”

程处默点点头:“不错,听说是王元从高昌国高价收来的,每一块都有玉籽,只是大小和成色不同而已,但因为赌性很大,所以更招人喜欢。”

“哦!!!”席云飞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脸色凄苦的程钰琪,嘴角轻扬:“我本不想太张扬,但却看不得你伤心啊······”

第七十八章:数独游戏

说到在古代炒作,席云飞第一个想到的是古诗词,然后是对对子,最后是射灯谜。

不过眼下,面前几个人都盯着自己,也不好买《唐尸叁摆首》或者《对穿肠》来抄袭,想了想,只能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出发。

“大舅哥,赶紧去买一块长宽各一丈的红布,然后让人准备一些纸,再就是笔墨伺候。”

“谁是你大舅哥。”

席云飞话音刚落,程处默和程钰琪都是出口否认,不过两人神态各异,一个是怒目圆睁,一个是娇羞可人。

小丫鬟怪异的看了眼席云飞,又瞄了眼低头不语的程钰琪,最后好像领悟了什么一般,开口道:“姑爷稍等,小环这就去准备。”

然后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屁颠颠跑出了包厢。

席云飞看着她娇俏的背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啐,不正经······”程钰琪不敢抬头看他,娇滴滴的啐了一声,扭头跑回里屋躲着。

程处默眼神危险的看着席云飞:“要是你的法子不管用,可别怪我不客气。”

席云飞呵呵直笑,身后大哥席君买往前站了一步,算是用行动证明,这个弟弟虽然傻,但好歹是我弟,你可别乱来。

程处默戒备的看了眼席君买,‘哼’了一声,也坐回了椅子上。

席云飞没有多说什么,低头又看了看对面云兮楼那二十块玉石,琢磨着是不是下去试试光幕的回收能力:“或许能够回收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席君买见他神色狡黠,好奇的问道。

席云飞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替他们默哀。对了,哥,这个云兮楼跟那个王家庄是一起的吧?”

席君买浓眉紧缩,知道席云飞意有所指,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个庄子的主人就是王氏在长安的总管事,这个云兮楼应该也是他的一个产业。”

“呵呵,是一起的就好,今天就算是收点利息吧,敢伤害咱三妹,不让他脱层皮怎么行!”

······

······

半个时辰后。

醉仙楼楼顶上,程处默和席君买抱着一团红色长布爬将上去,将布头固定在屋檐上绑好。

门口,醉仙楼的老掌柜拿着一个铜锣敲打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万悬赏,花落谁家,各位看官,都进来看看了喂······”

掌柜话音刚落,楼顶上的程处默和席君买相视一眼,直接将手上的红布松开。

嘣~

长宽各三米三的红布已经算是巨大,垂下来后,直接把醉仙居三楼沿街的一面盖了三分之一。

“哗~~~~这是什么?”

原本站在云兮楼外面排队等着进店消费的人都看到了这块巨大的红布。

上面画着一个九宫图案,每个九宫格里面,又有一个小九宫图。

而在每个小九宫图里,都写着两个数字。

第一个九宫图的第六和第九格,分别写着‘三’和‘二’。

第二个九宫图的第二和第四格,分布写着‘九’和‘八’。

第三个九宫图的第六和第八格,分布写着‘二’和‘三’。

第四个······

第二排开始被人用黑布遮着。

最后在九宫格的最下方,用楷书写着游戏规则和奖励。

规则很简单,每一个小九宫格里面只能出现一到九,这九个数字,并且不能重复。

每一横,每一竖,亦然,数字只能是一到九这九个数字,顺序可以乱,但是不能重复填写。

奖励更是诱人至极,已经有人大声的囔囔了起来!

“价值一万贯,长安城郊区,程家庄地契一份,连同七百户庄民所有权?”

“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没看到程家大郎亲自挂的布吗?”

“呃,那万一人家不兑现呢?”

“应该不会,你看看咱们身后是谁?要是程府不兑现,王氏肯定会借机给程府难堪的。”

“······”

有人犹豫,也有人已经行动了起来,万贯,就是一千万文铜钱,没人顶得住这样的诱惑,而且看热闹的大多是世家子弟,他们可不怕程府耍赖。

看着蜂拥而至的宾客,老掌柜的急忙招呼人出来接待。

“怎么个玩法,程管事赶紧说说,有什么条件?”

人群中一个锦衣打扮的公子哥儿嚣张的叫喊着。

掌柜看了那人一眼,见是世家的子弟,嘴角一撇,想起席云飞的交待,还是恭敬的朗声道:“玩法很简单,单笔消费满十贯,即可获得楼上那幅算题的下半部分,限时半个时辰,解出来了,地契老夫双手奉上,解不出来,呵呵······”

众人一听这么简单,单笔消费十贯,也就是十两银子,可回报率很高啊,没人怀疑程家庄的价值,万贯肯定是有的,兴许还不止,这是千倍回报啊。

“走走走,区区一道算学题目,先给我上十贯钱的酒菜。”

“我先进来的,十贯钱先交了,酒菜随意上点便是,把题目给我拿来先。”

“对,先把题目拿来,十贯而已,给我上一壶萨珊葡萄酒漱漱口。”

“程管事,这奖励不会不兑现吧?算了,我荥阳郑氏也不怕你们赖账!”

“······”

给云兮楼捧场的大多是世家出身的子弟和偏房管事儿,此时被席云飞这个数独游戏吸引来的,也都是他们。

没办法,这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要是能够从新兴贵族之一的程咬金手里赢来一处庄子,那可是倍儿长脸的大功啊,说不定家主一高兴,自己就飞黄腾达了,毕竟哪怕是世家出身,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家族重点培养。

醉仙居三楼,看着门口不断聚集而来的‘宾客’,程钰琪表情很是可爱。

转头崇拜的看着席云飞,小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席云飞很享受迷妹的注视,自认为帅气的半靠在窗沿,朝程钰琪眨了眨眼睛,羞得小丫头急忙躲开,继续低头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朝醉仙居涌进来。

席云飞呵呵一笑,不再逗她,而是低头朝对面的云兮楼看去。

看着对面楼里不断有人跑出来,对着红布上的奖励指指点点,席云飞莞尔一笑,要是这么简单就能破解,那自己也不用混了,当初这道骨灰级的数独题,可是浪费了自己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解开,而且还用了十几张草稿纸。

略过那些被巨额奖励冲昏头脑的人,席云飞将视线定格在云兮楼前的两条长桌上。

顿了顿,转头朝程钰琪邀请道:“琪儿,对面云兮楼怪可怜的,要不我们过去给人家增加一点人气怎么样?”

第七十九章:该物品已回收(一更)

程钰琪现在对席云飞是深信不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他说要去对面看看,程钰琪也没多想,毕竟是世家出身,这街坊邻里的,好像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古曰礼尚往来嘛。

二人走到二楼的时候,入目都是低头沉思的公子哥和老学究,其中几人还自备草纸,正咬着毛笔绞尽脑汁的计算着,学习氛围非常浓郁。

席云飞呵呵一笑,带着程钰琪继续朝楼下继续走去。

一楼大厅可就更热闹了,此时黑压压挤满了人,程处默带着一群家丁充当保安,把人有序的放进来迎出去。

许多人更是直接当场交钱,只要数独的后续部分拿到手,其他酒菜和桌椅直接不管,席地而坐,便开始嘀嘀咕咕的掐指换算,其中抓耳挠腮者众多。

大哥席君买此时站在楼梯口守着,见他们二人下来,只是朝程钰琪点了点头,又对席云飞说道:“你的法子还真管用,我刚刚估摸了一下,这近半个时辰买算题的接近百人,一人十贯,这就是千贯了,不得了!”

席云飞倒是不惊讶,十贯钱在村子里好像很多,可是到了长安城,估计也就是去青楼找个姐儿的潇洒钱,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

这时,程处默也挤开人群走了过来,此时再见席云飞,才发现这小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

“呵呵,琪儿你看。”程处默手里是一本账本,将账本递给程钰琪,笑呵呵的说道:“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人,刚好把一二楼的座位坐满了,门口还有好多人要进来,不过眼下还没到时辰。”

程处默说的‘还没到时辰’是游戏规则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有半个时辰的挑战时间,眼下其实已经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有人逾时。

果然,程处默话音刚落,一楼大厅里就有人囔囔起来。

“不行,我马上就破题了,你又不是掌柜,没权利赶我出去······”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赶人的不是酒楼的伙计儿,而是等不到座位的客人。

见程处默看去,那出手赶人的青年嚣张喝问道:“程兄,说好了半个时辰,他明摆着已经超过了,难道你们就这么看着不管?”

程处默呵呵一笑,这个赶人的家伙他认识,世家子弟,为人桀骜,没有给他好脸色,揶揄的摆了摆手,应道:“王兄息怒,我们这是打开门做生意,虽然今天的彩头是算学题,但我们主营还是酒菜,人家虽然没解开题目,但是仍旧有资格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不是。”

那世家子弟闻言一愣,接着便看到酒楼的伙计拿着一个红色的木牌子放到那张桌子上,上书四字:挑战失败。

程处默朗声道:“半个时辰没解开就是挑战失败,你们可以继续喝酒吃肉,也可以继续解题,但是就算解出来了,你们失败依旧是失败。”

那不肯走的客人闻言脸色一暗,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失败了,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数独题,就差一点点了,没有解出来确实不甘心。

抬头冷眼瞪了一下赶人的家伙,呵呵道:“王兄还是去外面等着吧,我这一桌子酒菜可还要吃上个把时辰的。”

“你,哼!”那王姓子弟无他法,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还不爽的大喊道:“谁知道这醉仙居是不是骗人的,没准这算题根本就是无解,哼,一群大傻子。”

“可恶,你找······”眼见程处默就要发飙,席云飞急忙拦住他。

“大舅哥不要心急。”说着,席云飞走到刚刚被赶的那人身边,道:“这位郎君有礼了。”

那人还在低头解题,见又被人打扰,本能的要发飙,不过抬头一看是个俊俏小道士,顿了顿,回礼道:“道长有礼了,不知······呃,难道道长也对在下的座位感兴趣?”

“哈哈哈。”席云飞尴尬的理了理自己的道袍,笑道:“我如果没看错,郎君就差几步便能破解此题,呵呵,刚刚那位客人说醉仙居诳人,所以想请郎君做个见证。”

“什么意思?”那王姓子弟去而复返,就连正在解题的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席云飞将那人的数独题拿了起来,先是看了看,暗忖:“果然,这个人好厉害,就差一点便破题了,这逻辑思维能力比我强了几百倍。”

席云飞好奇的打量了那人一眼,才转身将他的数独题举起来,道:“这位郎君还有十一格就破题了,刚刚有人说醉仙居拿无解之题诳人,呵呵,若是在下将这十一格填满,不知道他算不算诽谤?”

那王姓子弟闻言愣了愣,直接伸手将席云飞手里的数独题抢去,低头一看,还真是只差了十一格,眼看就是要破题了:“那,那你倒是填满看看,若是填不满,你们醉仙居就是诳人。”

“死鸭子嘴硬。”程处默一把推开那人,手里拿着笔墨走来,意思很明显,出题人解题,简直不要太轻松,他现在越看席云飞越顺眼。

席云飞接过毛笔,将解题纸拿回来,七八个呼吸就将那剩下的十一格填满了数字。

那解题的青年一把抢过,低头看了半响,一脸震惊的嘀咕道:“这最后几格陷阱颇多,你怎么能确定这里是‘三’,这里明明也可以填‘七’和‘九’······不对不对,这题只有这一种解法,妙,妙,妙······”

就在他念念有词的时候,旁边几个认识他的人也凑了上来,围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就连那不信邪的王姓子弟也踮起脚尖来看。

“真的解开了,小九宫里每个数字只出现一次。”

“厉害厉害,每一横都是一到九这九个数字,没有半个重复。”

“每一竖也是,真的没有重复的,了不得,了不得,不行,我也要抓紧了,我还差二十七格······”

厅里的众人见真的有人破解了题目,都是急忙过来借阅,可是席云飞出的题怎么可能重复,虽然开头的三个九宫是同样的数字,但是下面的六个九宫所有人都不同。

“没有参考价值,咱们还是赶紧各自解题吧,既然马兄那张有解,那我们的就肯定也能解开。”

“不错,时辰不多了,我还有一炷香。”

“我还有三十格,快了,快了,那万贯奖励一定是我的。”

“······”

小小闹剧轻松解决,席云飞笑眯眯的看了眼那王姓子弟,走到程钰琪旁边,温声道:“琪儿,走吧,咱们过去看看,要是真有玉石,我给你切一块做镯子。”

“嗯!”细弱蚊声,玲珑沁人。

二人走出醉仙居,对街就是云兮楼,不过相比于醉仙居的人声鼎沸,云兮楼就差了一些,不过人还是很多的,毕竟长安城懂算学的人很少。

二人挤开人群,走到那两条长桌前,席云飞眉心一蹙:“竟然不行?”

“什么不行?”旁边程钰琪好奇来问。

席云飞愣了愣,朝她摇了摇头,接着灵机一动,迅速点开光幕。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3168500元

【该物品已回收,金额:1720000元】

“哎呦,我去······”

席云飞表情精彩至极!!!

第八十章:另类赌石(二更)

“呵呵,这世界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冷芒:“也就是说,我三妹确实是被你抓了去的?”

席云飞抬头看了眼云兮楼,仿佛跟能透过建筑物,看到里面绑架三妹的罪魁祸首。

“二郎你说什么?”程钰琪碰了碰席云飞的肩膀,关心问道。

席云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二十块‘破’石头,突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既然得罪了我,那肯定就不能让你好过,管你是五姓七望的谁谁谁。

席云飞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才发现自己的胡子已经没有了,此时自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小少年。

“那个,琪儿,你帮我把大舅哥叫来,就说我有事儿找他商量。”

“你,谁是你大舅哥,表脸,哼,不理你了!”

程钰琪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那张芙蓉氤氲桃花脸已经出卖了她,娇滴滴的瞪了席云飞一眼,转身又跑回了醉仙居。

不多时,便带着程处默,还有大哥席君买走了过来。

程处默嫌恶的瞥了眼云兮楼,没好气的问道:“你小子又使什么歪脑筋呢?”

席云飞呵呵一笑,走上来,想要附耳解释,可是这身高差实在可恶,最后还是程处默主动蹲了下来。

“······”嘀嘀咕咕。

“真的?”

程处默瞪大眼睛看着席云飞。

旁边程钰琪和席君买面面相觑,都是好奇席云飞到底对程处默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竟然让他表情那么丰富多彩。

席云飞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道:“大舅哥信我,赚到钱咱们五五分,怎么样?”

程处默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铜铃大的眼睛便一直盯着云兮楼前的那二十块原石闪闪发光。

半响。

闷声道:“干了,劳资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这是解气的勾当,就算不赚钱我也干,不过,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万一······”

“没有万一。”席云飞出声打断,道:“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反正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信,我信,那,这样,你们回酒楼歇着,这种场面我自己来就行,免得你们受到牵连。”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那就有劳大舅哥啦!”

······

醉仙居三楼,站在窗边的程钰琪好奇的打量着席云飞,看得他面红耳赤。

“再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哼!”

程钰琪对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无能为力,羞恼的别过头,继续看着云兮楼前正在跟人理论的程处默。

此时,程处默的个人秀已经开始上演。

云兮楼前,程处默带着七八个家丁,正跟云兮楼的掌柜绕口令。

云兮楼的掌柜也是王氏旁支,还是王元的得力手下,能力可见一斑,但是秀才遇到兵,还是有文化的兵,那就有点扯不清了。

这时,云兮楼内,一个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席云飞身后,席君买神情一怔,轻声道:“那人就是王元。”

席云飞闻言也是心头一紧,观察了半响,才幽幽应道:“管他是王源还是王俊凯,反正敢伤害三妹,这口气无论如何我是要出的。”

楼下,程处默也是咯噔一跳,没想到还炸出了个正主,不过他也不怂。

“呦,王主事在就好,来来来,你来给我们评评理,我这钱也交了,酒也喝了,怎么到了赌石的时候,你们就耍赖了呢?”

王元虽然身为长辈,但只是旁支出身,所以他不敢太得罪这帮子新兴贵族,为了避免给主家惹麻烦,表面还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程小公爷(程咬金此时是宿国公)此话怎讲?即是开门做生意,那就没有偷奸耍滑的道理。”

说完,转头朝那一头冷汗的掌柜看去,眼神阴鸷的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掌柜的看了眼程处默,转头解释道:“小公爷说要赌石,咱们也没拦着,可是他挑了石头,却要赌里面没有玉石,这,这不是找茬嘛!”

王元眉心微蹙,看向程处默,笑道:“程小公爷倒是有趣,我这些原石都是正儿八经从高昌重金采买的,这里面若说没有玉石,估计不出其二,小公爷真心要赌?”

程处默此时也很恍惚,席云飞告诉他说这二十块原石都是空的,可是人家正主既然敢拿出来当彩头,那肯定是请高人鉴定过的,怎么办?

程处默忍不住回头朝醉仙居三楼看了一眼,见席云飞一脸从容的看着自己,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不错,我就是赌那不可能的两成几率,若是我挑的那块恰好没有玉石,便是我赌中,王主事随便赔个一百贯给我,也好安抚我花了五十贯买到一块破石头的委屈。”

程处默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王元的视线,此时他正打量着居高临下的席云飞,而席云飞也看着他,嘴角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

王元心中疑惑这个小道士的来历,但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道:“云兮楼开门迎客,这二十块原石本就是今日的彩头,既然程小公爷想换种赌法,那在下也不拦着,行,一赔二,若是小公爷选择的原石没有开出美玉,我做主赔你一百贯。”

程处默闻言一喜。

“但是。”王元抬头看了眼席云飞,嗤笑一声,接着道:“若是开出美玉,除了玉石要归还在下,小公爷还要再拿出五十贯来,这样方才公平一些。”

程处默听完王元说的条件,脸上神情淡漠,不过心中却是惊诧,因为这个条件跟席云飞说的竟然一模一样,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赌局已经成立。

街道上的骚动自然吸引了一堆有心人的注意,特别是双方各自代表新老贵族的一方,大家都想看看今天到底谁吃瘪。

程处默见状大喜,人越多,他今天的事迹就越多人知道,想起文学馆那些同窗,程处默表示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将是众人谈论的焦点,长安城第一头条。

啪啪~

“来人啊,去把玉匠带来,劳资今天要现场解石。”

程处默这边的人早有准备,不多时,一个玉匠就被带了上来,而且工具什么的都有。

王元眼角一抽,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程处默揶揄的看了他一眼,指着二十块原石里最大的一块,道:“先把它切了。”

“喏。”一个黑壮的家丁将石头搬到工匠面前。

王元见程处默选的竟然是最有希望开出美玉的五号石,心中大定,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

呯~

只见那玉匠直接抓起一把铁锹,朝着原石顶部狠狠的来了一下。

咔咔咔~

原石碎裂,引来围观的众人嘘声连连。

有些懂得解石的行家已经要开口呵斥那毛躁的玉匠,可是嘴还没张开,又被眼前的一幕震得五体投地。

“回小公爷,这原石是空的。”玉匠拿着石壳朝所有人晃了晃,才走到程处默面前交差,其实他根本不是玉匠,只是醉仙居的砍柴工。

“空的?”

“竟然是空的?”

“什么都没有?”

“空的啊,不是说铁定能开出美玉的吗?”

“难道这程家大郎也是高手?一眼就看出这块原石是赔钱货?”

相比于围观群众的惊诧,程处默却是心下大定,对席云飞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把接过石壳,朝王元笑道:“王主事,说好的一赔二,这就是一百贯了啊。”

说完,还不等王元从震惊中缓过来,又差人付了五十贯。

“咱们接着来,这次给我开最小的那······哎呦!”

啪~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初见老程(三更)

啪~

“臭小子,在这嘚瑟什么呢,赶紧给劳资滚回去。”

“哎呦,哪个不长眼······

爹!您,您怎么来了?!”

后脑勺遭受重击的程处默本想发飙,不曾想回头一看,自己老爹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吓得他急忙改口喊爹。

程咬金伸手一挥:“赶紧给劳资滚回去,没大没小的玩意儿。”

程处默看了眼对面笑而不语的王元,嘴角一撇:“哦。”

接着抬头看向三楼窗口的席云飞,朝他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席云飞愣了愣,心道什么情况,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这怎么就叫停了?

“糟了。”

旁边程钰琪紧张的抓着席云飞的胳膊,一脸的忧色。

席云飞不明所以,好奇问道:“什么情况?那人是谁啊?”

程钰琪几步躲到席云飞背后,摇了摇头,不复刚才活泼。

倒是旁边大哥席君买望着那道魁梧不凡的身影,道:“他就是程大将军,宿国公程咬金。”

“哦?”

席云飞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见到这么一位大人物,再低头看去时,没想到程咬金也顺着程处默的视线朝他看来,这老小子还嘴角一扬,一看就是个腹黑中年大叔。

街道上,程咬金回过头,看向王元,客气道:“王主事,今日之事便且作罢,小儿玩闹,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王元狭长的双眼微睁,他身高不算低矮,但是跟程咬金站在一起,却无形中矮了一个头,恭敬的点了点头,颔首一礼,道:“宿国公大量,王元受之有愧,既然赌局已成,那该赔多少,我王氏还是认的。”

“呵呵。”程咬金也不矫情,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带着醉仙居众人走了回去。

身后,王元看着程咬金一行人的背影,表情很是阴鸷,抬眼朝醉仙居三楼看去,已经看不到那个小道士的身影,咬了咬嘴唇:“来人啊。”

“在。”

王元见程咬金等人消失在醉仙居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中的不快,道:“送一百贯到对面,顺便找一块上好的于阗玉送过去。”

“喏。”

······

······

醉仙居,三楼。

程处默兄妹二人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倒是身为客人的席云飞兄弟俩没什么觉悟,席君买还好,站在一旁靠着窗户,席云飞直接坐在椅上和程咬金四目相对。

偌大的包厢一片死寂,那名为小环的小丫鬟,此时对席云飞这位‘姑爷’的仰慕之情已经如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程咬金是何人?开国大将且先不说,这种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大将军身上,自带一种摄人的磅礴气势,轻易不是等闲之辈能够承受得了的。

不过此时,坐在上首的程咬金很是无奈,对面这个毛头小子一看就是愣头青,自己瞪着他看了半天,愣是一点卵用都没有。

“咳咳咳,老夫听闻贤侄一个小手段就能让这醉仙居增收千贯,所以特地跑来看看,没想到贤侄不仅经营之道手段了得,就是这玉石堪舆也颇有建树?!”

席云飞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替程咬金倒了一杯酒,道:“国公······”

“别,既然你与大郎还有琪儿有故,便叫一声程叔吧,老夫还担得起你这声称呼。”

“呃。”席云飞拿着酒壶的手顿了顿,心想也没什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老小子都比自己年长,所幸顺杆爬:“那小侄就冒犯了。”

旁边程处默和程钰琪面面相觑,都在心中暗叹席云飞心大,大哥席君买则是表情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席云飞接着说道:“程叔高抬小侄了,那数独游戏不过小道,至于那些原石,摆在桌子上都摇摇晃晃的,一看里面就是空心没货的破石头,不信您再去看看。”

“是吗?”程咬金朝旁边的程处默看去,程处默会意,急忙跑到窗边定睛观察着,半响,才激动的喊道:“嘿,还真是啊,风一吹就有轻微的晃动,琪儿你也来看看。”

席云飞呵呵一笑,心道那里面的玉石都被自己回收了,此时石头肚子空空,没有了一个稳定的重心支撑,能不晃才有鬼。

程咬金闻言眉心一扬,盯着席云飞俊俏白皙的脸蛋一阵打量,好像他脸上有花儿一样。

席云飞这个厚脸皮也不尴尬,任他看,只是自顾自的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桌上的菜,还别说,这专业的厨子经过程钰琪点拨,做出来的菜确实美味。

这时,程处默不甘心的走了回来,嘀嘀咕咕道:“早知道他那些石头都是骗人的,咱们就应该当场给他全开了,狠狠赚他一笔再说。”

啪~

程咬金闻言又是一巴掌扇过去,旁边程钰琪双手捂脸,都不敢睁眼去看程处默的惨状。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这小丫头还往席云飞那边挪了挪脚步,不过却没人注意这一点小细节。

程咬金没好气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知道他是骗人的,你也不好太明目张胆的去拆穿,况且······”程咬金看了席云飞一眼,他不认为王元会做这种不讨好的买卖。

席云飞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毕竟那些原石之所以成为空腹的破石头,都是因为自己。

程咬金收回目光,嘴角轻扬,道:“等着看吧,若是他们没有及时发现,那今日不用你们出手,王氏的招牌也会被他们自己玩砸了。”

席云飞闻言,思忖了片刻,才恍然大悟的看向程咬金,一老一少四目相对,一个欣赏,一个钦佩。

席云飞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还好程咬金及时制止了自己等人的玩闹,不然结果就是自己得不偿失,还顺便会让程府也被连累。

原计划,席云飞是让程处默把那二十块石头都砸了,狠狠的赚他一笔不义之财。

不过现在想想,真的那么做了,那不止自己会被王元记挂,就连程府也要因此成为王氏的心头恨,到时候明目张胆的打压程家的产业,估计也没人站出来声援,因为是你程家大郎先出手去挑衅别人的。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早上云兮楼做过声明,那二十块从高昌高价买来的原石,十有八九肯定是可以开出玉石的。

如今被程处默开了一块空心的,那只要王氏的人品没有被质疑,接下来剩下的十九块原石一定会被贪心之人疯抢,因为基本可以断定,里面都有价值连城的美玉。

程咬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阴恻恻的说道:“只要没人发现这些石头都是假的,那必然会陆陆续续有人来赌。”

席云飞也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呵呵道:“然后那些人会慢慢发现所有石头都是‘骗人’的。”

程咬金点了点头,心情舒畅的看了眼街道上越聚越多的人:“到那时,就是王氏信誉崩塌的开始。”

第八十二章:水晶宝鉴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少两个腹黑精分相视一笑,程咬金更是直接揽着席云飞的肩膀,一股轻微的狐臭味儿差点没熏死席云飞。

程咬金恍若未觉,转头朝一直没说话的席君买看去,道:“两位贤侄今日便暂住府上吧,听夫人说家里的饭菜能变好吃,都是琪儿去下沟村偷师学来的。”

旁边程钰琪闻言俏脸微红,不敢说话。

程咬金呵呵一笑:“来者是客,直接在外招待倒是见外了,走,趁着今日无事,回去试试贤侄的手艺。”

席云飞心中腹诽,心说我凭什么给你做饭,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转头看了程钰琪一眼,小丫头也正在看他,二人相视一笑,席云飞直接任由程咬金拉着朝程府走去。

程咬金的宿国公府不在崇仁坊,而是分到了两个街道外的永嘉坊,就在东城墙脚下,估计是为了方便监督城防,所以才盖在这里。

席云飞兄弟俩一身打扮都是不俗,特别是席云飞的道士服,可比这个时代的道士帅气多了,再加上他长相俊秀,又与程钰琪并肩而行,府上的许多人见了都是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神情。

走进程府,程钰琪疾走几步越过众人,歉意的看了眼席云飞,朝程咬金请道:“我先去给娘请安。”

程咬金看了她一眼,又瞄了瞄怅然若失的席云飞,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点了点头:“去吧,告诉你娘,晚上开宴,请她同席。”

“啊?”程钰琪愣了愣,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偷偷看了眼什么都不懂的席云飞,羞红着脸‘嗯’了一声,便带着小环低头朝后堂跑去。

席云飞不明所以,但是席君买和程处默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程咬金见程钰琪跑开,哈哈一笑,拉着席云飞直接走进一间会客厅。

来者是客,他倒是不会让席云飞真的去厨房帮忙。

各自落座后,程咬金好奇的看了眼席君买手里的豹子皮,刚刚席君买背在背上没注意,现在因为要入座,背着不方便才取了下来。

“贤侄,这豹子皮裹着的是何种兵刃,为何刀柄处如此宽大?”程咬金不愧是百战之将,张嘴之际,已经走到近前,想要一窥究竟。

席君买看了眼弟弟,见席云飞颔首点头,才将豹子皮掀开,露出寒光凌冽的霜之哀伤。

“啧啧啧,再看一次,仍旧觉得这把刀很是不凡。”发出感叹的是程处默。

至于程咬金,已经目瞪口呆,本想伸手拿起刀来细看,但想起武者的禁忌,很是尊重的朝席君买看了一眼征求他同意。

席君买对程咬金只有敬佩,点了点头,直接将霜之哀伤递上:“将军随便看,试刀都无妨。”

“试刀?”程咬金接过霜之哀伤,不解的看了眼席君买,敢让他人试自己的刀,要嘛这人对他很重要,要嘛就是对这刀有极大的自信,显然,席君买属于后者。

程咬金也不矫情,手上这把刀的外形就已经让他爱不释手,但他更在乎这把刀的实用性。

“来人,木桩、草人、马骨。”

不多时,院子里几个小厮搬着一堆木桩、稻草人还有马腿骨出来,院子的地里埋了装置,他们只要将木桩和稻草人嵌进去就行,估计平时这里就是程咬金练武的地方。

程处默兴冲冲的跑进场,拿起一根发白的马腿骨头,激动的喊道:“爹,先试试这个。”

程咬金看向席君买,见他一脸淡然,心头一喜,点了点头,直接一个冲刺,手中霜之哀伤一挥,顺势劈在程处默手里的马腿骨上。

咯~

场上只有断骨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那一刀挥过,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声响,程咬金本来还以为会有断骨碎裂的声音,可是回头一看,那马骨头的断口竟然平整如砥。

“这······这怎么可能?当日要是有这把刀,估计那黑面神也不会那般嘚瑟······”

话音刚落,程咬金又是几个腾挪,场中所有木桩和稻草人都是他的目标。

咻咻咻~~~

场中只有类似刀削过纸张的轻微异响不断传来,席云飞嘴角轻扬,对这把接近五万元的钛合金版霜之哀伤充满信心。

倒是席君买站在门口,跟着程咬金的腾挪动作不断晃动着身子,仿佛是在偷学,不过主人不在意,应该不叫偷。

十几个呼吸后,程咬金凌空一跃,炫技似的几个后空翻,落定在席君买面前。

脸不红气不喘的呵呵笑道:“好小子,学了几招?”

席君买尴尬一笑,摇了摇头:“速度跟不上,学了也没用。”

“呵呵,倒是实在。”程咬金将刀递还给席君买,伸了个懒腰,道:“许久没活动了,今日跳了几下倒是有些生硬。”

“臭屁。”

席云飞暗啐了一声,刚刚自己都差点以为穿到了武侠世界,没想到这老家伙还说只是跳了几下。

众人重新走进厅内,便有丫鬟送茶点上来,几乎是约定好的,每个人都会偷偷打量一眼席云飞,见到席云飞察觉,才掩着小嘴笑嘻嘻的跑开。

“莫名其妙。”席云飞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自己脸上没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四人聊了一会儿天,便见一嬷嬷打扮的妇人走了进来,先是朝程咬金报了个安,才说道:“在场哪位是席家二郎,我家夫人有请。”

席云飞闻言一怔,刚要发问,那眼明手快的嬷嬷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恭敬道:“想必这位便是席家二郎,夫人在后院备了香茗,想请郎君一叙,还请郎君移步!”

席云飞朝程咬金看去,这老小子竟是点了点头,呵呵道:“去吧,早晚是要见的。”

那嬷嬷闻言掩嘴轻笑,又继续摆出引导的手势。

席云飞无奈,只好跟着她朝后院走去。

至于大哥席君买,却是坐着没动,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看了眼席云飞求救的眼神,摆出一副视而不见的姿态。

程府面积很大,说是后院,但席云飞跟着那嬷嬷走了有两三分钟,才隐约看到一个庭院,那院子里有个竹亭,走近一些,便看到程钰琪站在一个贵妇人身后,两人正说笑着什么。

二人也看到了席云飞,特别是程钰琪,直接低头埋首,羞答答的站在一旁,用余光偷偷瞄着慢慢走近的席云飞。

而那妇人则是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席云飞,见他一身道士打扮,先是一怔,不过随即莞尔一笑,注视着席云飞等他主动来请安。

席云飞这边,见这个阵仗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那妇人不得了啊,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丈母娘,俗话怎么说来着???

席云飞是一个求生欲极强的美男子,第一次见丈母娘,空着手着实无礼。

趁着在一片假山处拐弯的档口,迅速从光幕上买了一个礼物。

就在接近竹亭的时候,席云飞恭敬的疾走几步,在竹亭前停了下来,然后佯装伸手进乾坤袖里(道袍袖子宽大,所以又叫乾坤袖)。

“第一次上门叨扰,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何种物件儿,恰好前不久从胡商手中买得此物,希望夫人喜欢。”

说着,直接将手中的物件儿递给旁边的嬷嬷,那嬷嬷微微一愣,心道这小家伙还挺上道,欢喜的接过,低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啊~”手中物件儿直接被嬷嬷抛飞。

席云飞被她吓得不轻,还好他眼疾手快,伸手将那物件儿重新接住,不然这一摔还不得碎一地?

竹亭里,程钰琪母女俩也是吓得不轻,为首的程崔氏毕竟见过世面,她也不认为席云飞会拿什么害人的东西送她,定睛仔细看了眼席云飞手里的物件。

“那,那是······水晶宝鉴?!”

第八十三章:贞观纸

秋风和煦,暖阳当空。

长安城,宿国公府,今日欢声笑语一片。

管家将醉仙居盈利的铜钱,一车车的往府库送,就连旁边的账房都是笑得嘴歪歪,往日只出不进的库房,今日竟然盈利五千多贯,实在可喜可贺。

会客厅外的院子里,席君买得程咬金亲自传授一套步法,二人赤手相搏,一个喂招,一个拆招,你来我往,不亦乐乎,若不是程咬金颜值欠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父子情深。

旁边程处默这个真儿子,倒是乖巧,难得有个人代替他成为沙包,今日看自己老爹揍人,那酸爽,就差焚香沐浴,赶紧与席君买结为异性兄弟,将挨揍的特权来个彻彻底底的转让。

而在宿国公府后院,开满金菊的院子里,席云飞品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煮茶,看着面前两个面容不分上下的‘姐妹’争抢着镜子的所有权,惬意得紧啊。

“琪儿莫要胡闹,这水晶鉴你若是想要,自己找二郎再要便是,难道二郎还能少了你的一份?”程崔氏今年不过三十三岁,加上又保养有方,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为人母的中年妇人。

程钰琪被母亲一屁股顶到旁边,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嗔怪的瞪向席云飞,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本仙女现在很不开心。

席云飞尴尬的笑了笑,这镜子一个才十块钱,这还是后盖用铝合金装饰的,要是木头的或者塑料的更便宜,两块钱一个,后世两元店里的热销货儿。

不过眼下席云飞不敢再拿出来了,一个还能说随身带着,两个怎么解释,真把袖子当乾坤袋啦?

“琪儿自然也是有的,回头我再差人给你送来便是。”

程钰琪闻言才好受一些,随即又是一愣,瞪着大眼睛看向席云飞,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真的还有?”

就连旁边的程崔氏也是抬起头来,这镜子对她来说可是堪比万金的珍宝,本来还想着自己要拿什么当做回礼,听到席云飞说还有,这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水晶的打磨自古有之,当然也有人想着将它磨成照子,也就是镜子,不过程崔氏是第一次见到打磨得如此清晰透亮的宝鉴,(以后都叫镜子。)只是她却误会了,玻璃和水晶的价值可是天差地别。

席云飞朝她们二人点了点头:“倒是还有几个,呵呵。”

程钰琪见席云飞不似作伪,脸色大喜,就差冲过去抱着席云飞撒娇讨要了。

倒是程崔氏看了眼席云飞,又低头摩挲着那面巴掌大小的化妆镜,若有所思。

······

······

与此同时,皇城,太极宫,立政殿。

皇帝李世民跪坐上首,昂首挺胸,面前依序跪坐三人,分别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

三人身旁,小宦官黄安恭敬的站在一旁,正在汇报着今日在东市发生的趣事。

刚开始,长孙三人见他进来,都下意识的要去掩住口鼻,经常进宫面圣的官员都知道,许多宦官都有滴尿的生理缺陷,因为丢了两个蛋蛋的原因,有时候甚至因为憋不住直接尿自己一身。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李世民如今对这个小宦官是喜爱的紧,办事机灵不说,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不像其他宦官那样‘邋遢’,尿骚味十足。

“宿国公出面后不久,那席家两位郎君便都被请到了宿国公府上做客,一路上听说还有说有笑,国公爷对席家二郎态度很是热情。”

黄安汇报完,李世民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朝他挥了挥手:“且下去领赏吧。”

“喏!”黄安心下一喜,最近得赏的次数有点多,虽然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但自己在同僚中的地位也在无形中拔高,而这一切,黄安紧了紧袖兜,那里有一个小瓷瓶。

黄安走后,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三人,道:“如你们所闻,这二郎的才干甚至不输少伯啊。”

“这······”三人面面相觑,范蠡,可谓家事、国事、天下事,无不精通,于从政,于从商,总是得心应手,堪称千古奇人,席云飞何德何能跟人家匹敌?

李世民见他们还犹豫,直接将席云飞呈送给他的【新闻纸】制作秘方拿出来,不爽的说道:“这张方子你们也都看过了,如今工部已经做出了样本,虽然不及那话本的纸张平整,但已经比宣纸不差多少。”

说完,侧殿候着的黄安再次出场,这次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新鲜出炉的大唐版【新闻纸】,不过相比于席云飞直接购买的纸张,这些就厚了一些,也粗糙了一些,但不影响使用。

房玄龄看了眼那一叠灰纸,朝李世民请道:“陛下,席家二郎不过乡野出身,若是贸然任用,唯恐朝堂生乱,倒是这灰纸乃是造福苍生的祥瑞,陛下可先为之赐名,尽早推广才是。”

他话音刚落,好基友杜如晦笑眯眯的站了出来,道:“臣附议,先将这纸推广出去,届时天下文人学士都会感念陛下恩德,待明年科举过后,我朝人才济济,那时再论功行赏,想必支持者众,席小郎君之功也才实至名归啊。”

长孙无忌颔首点头,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也站出来说道:“臣附议,况且那席家二郎尚且年幼,过早步入朝堂,与他不利,或者再打磨两年,其他不说,这工部必有他一席之地。”

李世民闻言一怔,闭目思忖了片刻,才悠悠道:“你们说的是没错,只是······”

李世民没好气的摩挲着腰带上的玉佩,他的本意是想找个公主嫁给席云飞,通过这层关系把他绑住,同时绑住的还有其父席开山,这是个一举两得的计谋。

但奈何如今席云飞乡野出身,要是贸然赐他尚公主,那说不过去,还会让人笑话自己功利太过,所以才想着给席云飞争取个一官半职,可不曾想······

看了眼面前助自己成大事的三位重臣,李世民心中叹了口气,腹诽他们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家伙。但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没错,席云飞有两个大问题,一是出身,二是年龄。

席开山的身份不能公开,否则出身便不是问题,但是在座的都知道,即是暗卫,便终身暗卫,想要光明正大的活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世民无奈的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席云飞送的那张a4纸,上面是制作【新闻纸】的秘方,还有对于纸张命名的建议。

“刚刚玄龄提到为这灰纸赐名,其实已经有人想好了,我也觉得不错。”

说着,直接将a4纸放在桌案上。

黄安见状急忙上来,拿着纸转身递给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二人见状也围了上去。

纸张上半部分的秘方他们都见过,不过最后面一段话却是今日第一次见。

易经·系辞下:“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小民以为,贞,正也;观,示也。

“贞观”以正示人也。

陛下贵为天子,当以榜样示天下。

故小民请为此纸赐名:贞观纸。

第八十四章:回家

次日,崇仁坊,魏府。

刚刚吃过朝食,魏征却不如往常一般在前院散步消食,反而是负手朝后院走去。

刚到后院门廊,对面一身青衫打扮的魏管事恰好迎头走来,满脸喜庆。

“嗯?你如此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里?”魏征好奇问道。

魏管事正哼着曲儿,抬头见是魏征本人,欣喜道:“玄成快来,公厕已经修好,正等着你来第一个使用呢。”

“······”魏征一脸黑线,不过他确实是要去看看那个被女儿夸得天花乱坠的公厕。

魏管事在前面带路,邀功道:“本来以为是在下沟村用过的蹲坑,没想到如今已经改头换面,那乔老二造了个叫【马桶】的玩意儿,呵呵,美滴很。”

魏征不明所以,只是听他夸公厕修得好,二人很快就到了专供主人家使用的公厕外面。

与下沟村不同,魏府的公厕不是男女盖在一起的,为了避讳,男厕在后院东墙边,女厕在后院西墙边,中间刚好隔着绿化假山和小池塘。

而且外形上,两个厕所都做得很精致,墙面用的是楠木,顶棚则是青砖。

屋檐处还挂着两个灯笼,男厕所上面画的是一个可爱的小男童,据说这是席云飞提前画好,交给王老六的,至于女厕那边又是一个抱着锦鲤的女娃娃,男女之别一目了然。

“善!”魏征看了一眼,便觉得这公厕修得值,先不管它的实用性,就是外观就让他觉得喜爱,完全与院落布置融为一体,实在难能可贵。

欣赏完外观,魏管事又急忙拉着他朝里面走去。

因为还没投入使用,现在的公厕一点异味都没有,墙角有下人点了熏香,唐人有熏香的习惯,不管是衣服还是卧房,平日里都是要熏一熏的。

魏征先是看了眼外面的小便池,魏管事见状急忙走到小便池尽头,指着一个竹制的水龙头,道:“玄成看着。”说完,直接打开开关,屋顶的水流失去橡皮圈的阻挡,直接哗啦啦的朝下冲,沿着小便池缓缓流淌而下。

魏征会意,这水是用来冲洗污秽的,若是小便完直接冲掉,那便能时刻保持公厕的整洁,是个顶好的主意。

魏管事呵呵一笑,将水关掉后,又推开一道隔间,指着里面洁白呈亮的马桶,道:“这便是所谓的马桶了,玄成要不要试试?”

魏征走到近前,好奇的看了眼马桶的外形,随即脸色一变,责怪道:“这是顶好的青白瓷?会不会太铺张了一些?”

魏管事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反应,哈哈大笑道:“不铺张,虽是青白瓷,但还达不到贡品的清透,咱们府上一共四个公厕,这瓷马桶十二个才收四贯,修一个公厕还不够买聚宝斋半套碗碟呢!”

“这么便宜?”魏征惊诧一声。

魏管事指着门板和顶棚:“这些木材都是府上采购的,若非如此,那王老六也只是开价十贯铜钱,十贯铜钱多吗?我觉得不多。”

“是不多!”魏征点了点头。

“试试?”魏管事见他不在疑惑,指着马桶,一脸期待的问道。

魏征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点头:“那便试试。”

······

······

而在隔一个街道的东市,醉仙居门口。

招呼了一声吃饱喝足的六叔一行人,席云飞朝面前的程处默点了下头:“程兄别送了,我们这就要回村了,离开两日,心中挂碍,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程处默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敌视席云飞,而且看样子家中长辈也默许了席云飞对程钰琪的觊觎,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也不好说什么。

“这就要回去了?要不再住几日?”程处默说话的时候虽然是对席云飞说,眼睛却是盯着席君买背上的豹子皮。

席君买见状,急忙紧了紧束带,这两日与程咬金相处下来,学了颇多,也知道本命兵刃不可轻易示人的道理,以后别说借,让人碰一下他都不肯。

席云飞见状一脸无奈,笑着说道:“下次你们再去村里玩,我送你一把同样材质的刀。”

“真的?”程处默闻言大喜。

席云飞狡黠的点了点头:“你跟琪儿一起来,最好能住上几日,不然······我得考虑考虑。”

程处默闻言一怔,心道这小子肯定心怀不轨,不过,看了眼席君买,咬了咬牙,道:“行,回头我想想办法,一定把琪儿一起带过去。”

“嘻嘻,那就好。”说完,席云飞直接挥了挥手,俯身一礼,算是告别。

告别程处默后,席云飞没有带着大家直接出城,而是朝东市深处走去。

“六叔,咱们去买一些布匹绸缎带回去,眼看就是秋冬时节,再穿单衣可不行。”

席云飞身后,王老六点了点头,拍了拍揽在怀里的包袱,道:“我也正想说,难得来一次长安,顺便也给孩子们买点小玩意儿,总不好空手回去,呵呵。”

席云飞点了点头,道:“孩子们的礼物交给我就好,你们负责采购布匹就行。”说着,朝大哥看了一眼。

席君买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当初打劫那四个突厥人得到的。

接过锦囊,席云飞看也不看,直接丢给王老六,道:“就用这些银子买,我听说大宗的交易都可以用银子,你们把这些钱都花了,换成布。”

席云飞很大气,反正银子他也回收不了,对他来说还不如一块玉佩值钱。

倒是村民们见状都是一惊,因为王老六直接当场倒在手上数了数:“二郎,太多了吧,这可是二十两,足够买咱们村子所有人一年的衣裳了。”

席云飞不知道金银在这个时代具体的购买力,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不用纠结,都买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总不能让大家跟以前一样,一件袄子一家人轮着穿吧。”

众村民面面相觑,闻言都是眼眶微红,这次跟出来修公厕的村民,有一半是下沟村的,一半则是外来的帮工,此时两方人神态各异,半是感恩,半是羡慕。

王老六见席云飞心意已决,便也不再拖沓,如今午时早过了,采购完就得赶紧往回赶,不然天黑了路不好走,欣慰的点了点头,带着村民便急忙去大肆采购。

看着六叔他们离去的背影,席云飞嘴角一扬,转身拉着席君买,道:“哥,走,咱们也去买点小玩意儿。”

席君买点头跟上,可是脚步一抬,便见席云飞朝一间胭脂水粉店走去,黑脸微红,急忙问道:“你,你这是要买什么?”

席云飞呵呵一笑:“羞什么羞?给咱娘买点东西,顺便······买点材料。”

第八十五章:员工福利(二更)

回村第二天,东丘上,众下沟村村民欢聚一堂。

席云飞在众人的簇拥下跳上青石板,这块平时拿来当椅子纳凉,又拿来当饭桌吃饭的石板,偶尔也要客串几回演讲台。

“呵呵,二郎,赶紧的,大家伙都等不及了啊。”

台下,王老六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手里抱着三匹布,放到青石板一侧的空地上,此时那里红的绿的,放了几十匹新布,不过低下却大部分都是灰黄麻布。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清单,这是他昨夜写好的员工福利发放计划单,上面详细记录了近阶段各个工坊的业绩和突出员工的姓名。

“咳咳,首先要强调一点,这次灰麻布是按人平均分配的。”席云飞从旁边候着的大山手里,接过一匹粗糙的灰麻布。

席云飞指着面前正在跟母亲刘氏唠嗑的一位婶婶,道:“就比如周婶,你们家包括你,还有两位长辈和三个孩子,那么你们一家可得新布十八尺,三个大人十二尺,三个孩子六尺,刚好够做一套常服。”

说完,丑娘和大宝笑呵呵的拿出一把剪子和一条尺绳,从一匹灰麻布上剪下十八尺长布,当场递给席云飞。

那婶子愣了愣,见到席云飞拿着新麻布朝她招手,急忙迎了上去,难以置信的问道:“二郎不是逗弄婶婶吧?这,这布真的要给婶婶一家做新衣?”

席云飞点了点头,将麻布递给她,朗声道:“不止你们家,下沟村一百七十八号人,今年秋天,个个都有新衣穿。”

席云飞没说冬天,因为冬天他另有打算,况且离冬天还有两个月,不急。

那婶婶听完席云飞的话,眼眶瞬间泪目,不止是她,围成圈的村民们此时都躁动了,许多村妇更是直接抱着孩子和老母声泪俱下。

不多时,基本家家户户都分到了新布,众人高兴之余,也注意到了一点不同。

场上,除了席云飞一家外,还有乔老二、柳三、王老六等一些家庭没有分到新布,席云飞一家就算了,毕竟人家有更好看的衣服穿,可是其他人?

有心人,特别是分到新布的田大川,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堆在席云飞脚边的那几匹绢布,那鲜艳的颜色,比灰麻布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席云飞不怕大家有想法,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继续道:“接下来是几个工坊的表彰大会,大家要是有事就可以散去了,不过在我家各个工坊上工的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们,都要留下来。”

一番话说完,场上竟是没有半个人离开,因为如今基本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席云飞的工坊上工,当然,合作式的田大川也没离开,他此时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没人离去,席云飞也不在意,重新拿起昨夜写好的清单,道:“废话不多说,我个人信奉按劳分配的原则,谁付出的多,得到也就最多,一会儿你们若是觉得不公平,就要想想你们自己平时工作时的态度和方法,好,下面······”

“优秀工坊负责人,三名,各自可得绢布一匹,至于其他负责人则是半匹。”

席云飞顿了顿,因为下面已经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一匹绢,这是只有贵族才穿得起的绢啊,不少村民已经懵了,因为席云飞的计数单位是匹,大唐,一匹布四十尺,宽一尺八寸。

席云飞扫视了一眼村民,抬头道:“获得优秀工坊负责人的有三位,第一位,印刷坊柳三叔。”

人群中,正羡慕别人分到新布的柳三愣了愣,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好运得到一匹绢布,因为其他人的努力,他都看在了眼里,不说别人,自己家婆娘就比自己劳累辛苦很多。

席云飞话音刚落,大宝就抱着一匹青色的绢布跑了过去,亲手递给愣神的柳三,旁边几个村民眼里都透着火热,花婶没有时间去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优秀负责人,她已经比柳三更欢喜,因为这个家她说了算。

“呵呵。”看了眼呆愣的柳三叔,席云飞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第二名,食堂负责人丑娘。”

说完,低头看了丑娘一眼,原本正在替柳三一家高兴的丑娘只是一顿,接着便心安理得的自己选择了一匹红色的绢布,她可没别人那么矫情。

现场又是一片喧哗,特别是一些村妇,看到丑娘怀里的红绢,都是羡慕得紧,染色的布很贵,红色虽然算是常见,但也是在城里,要知道村里过年的时候,能有一条红头绳都是极美的事儿了。

“还有最后一名,原先考虑了很多因素,也想过很多人选,不过最后还是觉得有一个人肯定实至名归。”说完,席云飞朝喜极而泣的花婶看去,意思很明显。

花婶还沉浸在家里多了一匹青绢的震撼中,却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场上的焦点,一旁,几个走得近的婶婶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角。

“花娘,你还愣着干哈,你被选中了,你们家又得了一匹绢。”

“什么?”花婶闻言朝那人看去,见她伸手指着石板上的席云飞,又急忙朝席云飞望来。

“二郎,我,我······”花婶见席云飞笑着朝她直点头,当场泪奔。

直到大宝拿着一匹红绢递给她,花婶已经哭迷了眼,抱着绢布哽咽得厉害,旁边柳三叔不管怎么劝都劝不动,只好任她哭个够,这是喜极而泣,是好事儿。

席云飞没想到花婶的反应这么大,不过心中还是很欣慰的,自从花婶担任鱼干坊管事开始,平日里按时完成每日三百斤鱼的捕获量,又带着仅有的五名村妇杀鱼,晒鱼干,完了还不消停,不是去食堂帮忙,就是去泡菜坊出力,偶尔还要去六叔那边客串伐木工,实打实的优秀员工一枚,席云飞怎么可能辜负。

“好了,管事奖励完,接下来还有优秀员工,这次的人数比较多,不过事先声明,你们可只有十尺新绢,男的统一青绢,女的便是红绢,如果你们不喜欢,就自己私下商量着换一换。”

人群中,众村民双眼一亮,特别是一些之前跟席云飞一家不熟悉,没混上管事职位的村民,这一段日子以来,他们都竭尽所能的去劳作,真是按劳分配,他们觉得自己有希望获得这样的赏赐。

席云飞没有让他们失望,因为谁努力工作,谁偷奸耍滑,平日里有个人都看得很清楚。

朝一旁表情淡然的母亲点了点头,席云飞继续为各个工坊的优秀员工颁发奖励。

······

午时,席云飞家的小院子里。

青石板上,摆满了酒菜,这是席云飞在自费宴请各个工坊的负责人。

“来,这杯酒敬二爷和六叔。”席云飞举杯朝他们二人望去。

二人对视一眼,嘴角一扬,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席云飞半开玩笑的呵呵道:“二爷,这段日子制陶坊又是烧泡菜罐,又是研制马桶,本来您的功劳也不小。”

“哎哎哎,别,你小子别给我来这套,二爷不是那么娇气的人,这次没被选上优秀负责人,咱们还有下次,我就不信年关的时候,你不给二爷送几样稀罕货儿。”

“呃······”席云飞被二爷这么一打断,把原本想好的说辞都给忘记了。

王老六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二郎心中不必内疚,老三、花娘,还有丑娘丫头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不说花娘和丑娘二人,便是老三前一段时日里不眠不休的为那本话本倒腾,我们都是佩服得紧,以前总觉得老三混账,一家的责任让花娘一个人扛,不过现在。”

王老六举杯朝柳三一礼:“老六我是真的对你这个三哥刮目相看了,这才是咱们爷们应该干的事儿······”

第八十六章:超级泡菜订单(三更)

自长安回来已经过去三天,眼看就是九月中旬,表彰大会的话题俨然成为下沟村第一头条,每个人自那天开始都卯足了劲干活,就期待着下次也能被评上一个优秀模范。

闲来无事,席云飞带着三妹靠在木兰溪边的大石头上钓鱼,小丫头喜欢捉虾捕蟹,不过这木兰溪不浅,所以要有人看着。

若是晚点,等大牛和二狗子他们下课了,三妹倒是不用席云飞陪着,不过现下柳三叔把孩子们盯得很紧,仿佛是为了回报那两匹绢的馈赠,这几天就跟充了鸡血一样,不仅重视学堂,还将新盖好的印刷坊经营得井井有条,每旬两期,休沐日准时发行。

席云飞的鱼钩压根没有鱼饵,立着一根鱼竿纯粹是为了应景,这样的日子他很喜欢,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然后。

“二郎,赶紧回来,有生意上门了,指名要找你,说是长安城孙班头介绍来的。”

东丘上,大宝扯着嗓子喊着,席云飞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突然想起本山老师的一部作品,里头有个段子: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通讯基本靠吼,吃饭基本靠讨;老婆基本靠抢;姓生活基本靠手。

席云飞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莞尔一笑,这特么不就是自己前世的写照嘛!

站起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想起老天爷待自己不薄,给了自己一个家,还附带一个牛逼的金手指,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把日子过充实,一家人欢欢喜喜不好吗?

······

“你是?”

东丘上,还是那块青石板,席云飞面前,坐着一个跟大哥年纪相仿的青年,十七八九岁左右,一身打扮是席云飞见过最华丽的,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光幕就闪烁个不停。

席云飞眼红的瞄了眼他腰带上的玉佩和金饰品,很想直接点【回收】。

“呵呵,初次见面,在下王······黄斌,天地玄黄,文武斌,未请教······”

席云飞见对方举止得体,不由得也正襟危坐起来:“我就是你要找的席云飞。”

“失敬。”那青年虚空一礼,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份帖子,放在石板上,难后慢慢推到席云飞面前。

席云飞好奇的拿起帖子,空中一股淡淡的檀香传来,仔细一看,这帖子的封面和封底竟然都是鎏金的檀木所制,再掀开一看,里面的宣纸则是散发着一缕奇异的花香,很是好闻。

席云飞诧异的看了眼对面的青年,这么精致的玩意儿自己还是第一次见,这要是放到后世,最起码都是百万级别的宴会和婚礼,才会用得到这样好的帖子。

看完帖子里的内容,席云飞眉心却是微微蹙起。

“小郎君做不到?”青年开门见山的问道,神情始终很淡定。

席云飞摆了摆手,将帖子放回桌上,习惯性要去摸自己的胡子,可又摸了个空,尴尬的托着下巴,思忖了许久,才悠悠道:“每月五十万罐泡菜,我们估计提供不了,量太大,我们家工坊你也看到了,就是个小作坊。”

青年表情怪异的看了眼席云飞,又越过他看了眼不远处门口站着几个村妇的泡菜坊,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道:“小郎君难道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每月五十万罐,一年六百万罐泡菜,这利润可不小。”

席云飞是有点心动,可是产能决定产值,而且钱现在对他来说就是够用就好,最近赚的钱,已经够他修路盖房子了,倒是真的没那么渴望。

或许是看出了席云飞眼里的一丝心动,青年继续说道:“这泾阳县吃不上饭的村民不知凡几,小郎君大可以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届时别说每月五十万罐,就是百万,想来也不是什么难题。”

席云飞闻言一顿,心想也是,大唐吃不上饭的人还很多,而且眼看就要冬天了,自己帮几个人是帮,那为什么不多帮一些人,让更多人吃得饱,穿得暖呢?

“小郎君以为如何?”青年继续问道。

这次席云飞是真的心动了,又能做好事,又能赚钱,好像没毛病。

“这位郎君稍等。”席云飞朝他打了个招呼,屁颠颠跑到泡菜坊门口,与母亲还有村妇们商量了一下可能达到的产量。

席云飞这里的泡菜罐只有后世水果罐头那么大,说是五十万罐,其实真算起来,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生产量,但有三个问题,一是二爷那边制陶坊的泡菜罐要跟上,二是菜源要扩大到别的村,田大川一个人供应不了这么大的需求。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员工扩招了,席云飞想了想,已经有了计较,觉得可行。

再回来时,笑着说道:“每月五十万罐可以,不过不签协议,有多少卖你多少。”

那青年闻言额头青筋有瞬间的拧起,但很快平展开来,笑呵呵的问道:“那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供货?”

席云飞指着泡菜坊:“这个月已经过了一半,眼下库房有三万罐左右,可以给你两万五千罐。”

“这么少?”青年这次是真的皱了皱眉心。

席云飞不疑有他:“没办法,这还是近一个月的存储量,不然光是给驿站供货都不够,而且我还要给宫里送货,这个想必孙兄应该跟你说过。”

听到‘宫里’,青年神情咯噔了一下,闭上眼呼了口气,再睁开眼时,依旧是那张温润的笑脸:“呵呵,既然如此,那便先交易这二万五千罐吧。”

说着,青年直接起身,颔首一礼,道:“明日就会有人带着钱来拉货,还希望小郎君早做安排。”

席云飞点了点头:“没问题,要是可以的话,希望能将铜钱换成等额的黄金或者玉石。”

“哦?”青年疑惑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懒得解释,只道:“铜钱太多藏不住,黄金和玉石好一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省事儿。”

“呵呵。”青年嘴角一抽:“那便等额的玉器吧,黄金我王······黄家也存储不多。”

“行。”席云飞无所谓,反正都是钱。

······

······

是夜,长安城,平康坊,翠柳阁。

三楼走廊尽头,还是那间布置得体的桃色厢房内。

被烛火照的灼亮的外间,太原王氏长安万年县主事王元安坐上首,在他对面,一个锦衣玉带的白衣青年正搂着烟儿推杯换盏。

要是让席云飞见到这个青年,估计他要炸锅,可惜,他看不到这一幕。

“斌儿,此次家族历练,你的起点是最高的,莫要耽误了正事儿才好。”

王元瞪了一眼已经将将**的烟儿,不紧不慢的朝青年提醒道。

王斌却是抬眼瞥了下王元,嘴角轻扬,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意应道:“十三叔这主事坐久了,怎么愈发的束手束脚起来?

十三叔的眼光可别只看着长安这一亩三分地才是,咱们王氏的大伞有多宽?你难道都忘了吗?”

见对面王元双目紧闭,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王斌眼里闪过一丝戏虐,继续道:“那下沟村的泡菜你不敢在长安卖,可也别拦着六叔和十叔啊,这洛阳的人口,扬州的人口,都不比长安少多少,那都是钱啊,十三叔,您说是不是?!”

王元闻言怒目圆睁,拿着酒杯的右手更是青筋外露,与对面的王斌大眼瞪小眼,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个从小就怕他得紧的小家伙,是真的长大了。

幽幽叹了口气:“你想争那个位子,我不拦着你,甚至可以帮你,可是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去笼络六哥和十哥······你觉得家主会怎么想?你大哥王淮又会怎么想?”

王斌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族中长老半数通过,我就是下一任家主,那老家伙就跟当今太上皇一个鸟样,李世民能当圣人,我王斌就能当王氏的家主。”

“你!”王元难以置信的瞪着王斌,良久,才重重吐了口气,闭目养神,道:“且看吧,王淮那小子如今任了长安县的主事,你要真有心,就别让他有出头的机会······”

第八十七章:世家的恐慌(一更)

世家,顾名思义就是以血缘为纽带、世代传承的大家族。

中国古代的世家对政治的影响贯穿整个古代史。

在浩瀚漫长的历史中,世家大族的身影始终伴随着朝代的兴衰更迭,甚至作为主角,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秦灭六国之后,化家为国,整个天下归于统一的管理。

地方自治权被收归中央集权,那些曾经显赫的诸侯世家好像已经烟消云散。

自汉之后,开启了平民入仕之途——举孝廉。

制度无分好坏,只是看人怎么用。

举孝廉开始成为新世家发展的温床,当这种入仕制度成为唯一或者说难得的当官途径之时,地方上的望族及地主必然会成为往朝堂输送“人才”的主力。

这些进入仕途的子弟,在起步之初见识与才干便高于那些寒门子弟,让他们入仕并没什么不妥。

但弊端这才刚刚开始展现,他们入仕之后,自然需要反哺培养他们的家族。

长久以往,便形成世家垄断入仕之途的现象,也因此,这些家族如滚雪球一般愈加鼎盛。

世家的成形以及壮大,离不开当时的政权依赖,毕竟国家需要人才。

而他们发展壮大的秘决只有一个:霸占入仕渠道,垄断教育资源。

门阀世家,起源起于汉,盛于晋,兴于南北而至唐时犹不绝。

门阀世家的势力在隋唐期间更是一度达到了顶峰。

其中的代表不得不提的是其中势力最庞大的五姓七望。

五姓七望指的是从汉朝晚期到唐代中晚期之间传承近千年的七个名门望族,也叫五姓七家,分别是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

五姓七望与隋唐两朝的政治发展密不可分。

隋朝灭亡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隋朝首创了科举制,使得寒门子弟有了入仕为官的途径,打破了世家门阀对官场的垄断,抢了他们的饭碗,自此隋文帝把世家豪门得罪了个遍,才被群起而攻之。

而隋末十八路反王中,唐高祖李渊识时务为俊杰,自诩自己出身于陇西李氏,才得到了各世家的支持最终坐上皇位。(不是我瞎编的,当时的世家就是反王的提款机,没有世家的支持,反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士兵都养不活,还打个屁仗。)

李渊建立大唐后,五姓七望的影响力越来越大,除了自己家族的子弟在朝为官之外,还有很多他们通过姻亲、扶持等各种方式拉拢的门生故旧被下派到了地方担任要职。

渐渐的,世家的势力庞大到骇人听闻的地步,连皇室都对其十分忌惮,甚至后来李世民想嫁女儿给当时五姓七望之一的崔氏,别人都以他李世民宗室血统不纯,没瞧上,拒掉了这门亲事。

正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当五姓七望强大到可以威胁皇权的时候,也就为自己的消亡埋下了伏笔。

言归正传,席云飞的出现,或许会将世家的覆灭提前一百多年。

武德九年,九月十五日,李世民亲自为时任工部尚书杜如晦请功,朝堂上,小宦官黄安捧着一叠刀削整齐的【贞观纸】缓缓走了上来。

所有官员都能拿到一张,虽然在场许多见过《知音》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当李世民宣布出这种灰纸的价格后,隶属于世家的官员还是纷纷议论了起来。

李世民没有喝止他们,而是朝长孙无忌、房玄龄等几个重臣看去,众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有莫名的喜悦,这是属于新兴贵族与皇权的胜利。

虽然长孙家也是世家出身,但这几十年来,与大多数小世家一样,都被五姓七望压得死死的,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多多落井下石。

“陛下大义天下寒门士子,这十文钱一刀(大唐的刀跟现在的刀具比不了,我估计造纸坊一刀就十张,有了解的可以指正。)的贞观纸,一定会为我大唐培养出千千万万优秀学子,臣等替他们拜谢陛下隆恩。”

众官员神情不一,但是该拍的马屁还是得拍,一时间大殿风向一致,所有人都高声呐喊:“替天下万民谢陛下隆恩!”

李世民呵呵一笑,虽然知道低下说真心话的不超过十指之数,但是每每想起世家的嘴脸,这心里总会偷着乐。

······

······

未时,崇仁坊,魏府。

下朝后,魏征直接返回府上,如今他只是一个从五品的詹事主簿,要不是李世民为了拉拢旧东宫的几位重臣,其实他大可以不去早朝。

魏征不是世家出身,但他的夫人魏裴氏,却是正经的河东裴氏大族之女,当初他身为太子李建成身边的红人,基本已经算是未来大唐宰相的候选人之一了,所以也是世家拉拢的重要人选。

“五十万罐,如果工坊人数达到五百,那平均每个月,一人只需负责腌渍一千罐泡菜,我觉得问题不大······”

魏征刚刚走进正堂,就听到魏管事的声音从前厅传来,好像在跟谁讨论泡菜的事情。

好奇的加快脚步,走到前厅,才发现除了魏管事,自己的夫人也在。

“嗯?玄成回来了?”魏管事第一个看到走进门的魏征,惊喜的迎了上来。

魏裴氏朝魏征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书信,道:“这事儿我觉得可以办,若是你还畏手畏脚,人就从我的庄子里出。”

“???”魏征闻言一怔,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魏管事看了眼夫人,急忙朝魏征解释道:“二郎来信,哦,就是云飞那小子。”

魏征坐到上首,接过夫人手里的信,好奇道:“那小子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别人不知道,魏征可是门清得很,今日早朝李世民拿出来的贞观纸,就是席云飞的杰作。

魏管事还不知道朝堂上的事儿,喜滋滋的说道:“二郎想从咱们家的庄子聘请五百个劳力,一天提供三顿饭,每月还有一百文钱可以领,呵呵,我刚刚正和夫人讨论此事儿呢。”

魏征点了点头,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个大概,写的和魏管事说的差不多。

“五百人规模的泡菜坊?这会不会遭人非议?”魏征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麻烦事儿,万一顶个聚众的头衔,那实在得不偿失。

不过,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魏裴氏很硬气的抢过信纸,朝一脸黑线的魏管事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你看不上,我可不客气了,明日就去我那庄子通知一声,虽然他们离魏家庄远了点,但有了这份保障,今年冬天怕是好过了许多,应该很多人愿意去。”

魏管事点了点头,无语的看了眼魏征,接过信纸,道:“那我明日就直接带人去下沟村吧,刚好府上的泡菜也都送光了,我得去再买一些。”

说完,看了眼表情尴尬的魏征,直接转头朝外走去,对这个只看国事不看家事的表兄,魏管事表示无话可说。

第八十八章:二十天(二更)

下沟村不大,真心不大,绕一圈走路只要一炷香时间。

但是旁边可利用的土地实在很多,这个年代不禁止开荒,甚至还鼓励你开荒。

新泡菜坊的选址很重要,席云飞不想把这么大的工坊盖在村子里,所以他选择盖在木兰溪下游五百步远的一处山坡上。

还是六叔负责工程事宜,席云飞就只是定了个地点,一是因为山坡一面向阳,利于蔬菜暴晒,一面背阴,又利于泡菜存储,二是离木兰溪近,方便取水。

六叔也喜欢这个地方,因为山坡上树木不少,方便他就地取材。

魏管事站在席云飞身边,手里拿着一份协议,这是席云飞交给他的聘任书,属于那五百名庄户的,他们可不自由,是当初跟着魏裴氏嫁到魏府的嫁妆。

在这个年代叫佃户,其实跟奴隶差不多,所以每月一百文钱,需要先交给魏裴氏,至于她给不给那些佃户,那就不是席云飞该关心的事儿了。

魏管事欣慰的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道:“你小子不错,不声不响就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贵的是贵人们愿意替你掩护,不至于让你站上风口浪尖。”

席云飞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喜欢,过段时间等我及冠,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哦?此话怎讲?”魏管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席云飞笑而不语,他有预感,自己的逍遥日子不多了,十五岁,也就是明年,或许就会开始忙碌起来。

魏管事看着席云飞清秀的脸上带着一股莫名忧色,所幸便也不问了,或许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而让面前这个小子有了压力。

山坡上,五百个劳力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同工同力之下,估计这个可以容纳五百人上工的泡菜坊不要三四天就能落成。

席云飞见一切有条不紊,自己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魏管事返回了村里。

一顿热情款待后,又搬了两百罐泡菜算是谢礼,才将心满意足的魏管事送走。

不是席云飞不懂礼数,而是他确实有要事等他处理。

送走魏管事后,席云飞急忙赶回家里。

此时院子里,一个四十不到的村妇正与母亲刘氏相谈甚欢。

二人见席云飞进来,都是慈爱的看着他。

“姨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席云飞颔首一礼,走到近前坐下。

那妇人摆了摆手,道:“几月不见,你这孩子倒是懂事了许多,也不再似以前那般沉闷了。”

“呵呵。”席云飞尴尬的笑了一声。

面前这个妇人可是自家为数不多的亲戚,母亲刘氏的亲妹妹,也是唯一的娘家人。

“说吧,好端端的把姨娘请来做甚?”

刘英是个直肠子,以她对小外甥的了解,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人将自己请来。

果然,席云飞嘿嘿傻笑,接着从兜里拿出一瓶小药罐。

“这是?”刘氏姐妹俩都是一脸的好奇。

席云飞对手上的这个小药瓶也是颇为忌惮,轻轻放到桌上后,才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我哥说,表姐被姨夫卖到了王家庄?”

听席云飞说到自己那苦命的女儿,刘英神情微黯,点了点头:“那死鬼好赌,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席云飞将那个药瓶往前推了推,道:“我可以帮表姐赎身,让她在下沟村安家,不过要等一段时日。”

刘英若有所思,她知道自己家这个小外甥现在出息了,给女儿赎身的钱虽然对自己来说很多,但是对他可能就只是九牛一毛。

刘英拿起药瓶,好奇的看了眼这个白色的塑料瓶,她根本没见过这种材质的物件儿。

席云飞接着道:“前段时间如慧那丫头被人绑了,我娘应该跟您说过?”

一旁的刘氏闻言一怔,点了点头,这事儿她到如今还在后怕,自然是跟自己的妹妹讲过的。

刘英点了点头,疑惑道:“二郎知道那歹人的身份?”

席云飞看了眼母亲:“不仅知道,我还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接过刘英手里的药瓶,席云飞轻轻拧开,从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小药片,道:“我想请表姐帮个忙,只需要二十天,二十天后,我会出资让人去赎回表姐,而且还会给她一份体面的差事,从此不说荣华富贵,但起码也是锦衣玉食。”

刘英怔怔的看着席云飞手里的小药片,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过她没有马上拒绝,而是蹙眉道:“绑架如慧的人······”

席云飞咬了咬牙,点头道:“没错,就是王家庄。”

刘英看了眼旁边一脸忧色的姐姐刘氏,直接从席云飞手里拿过药瓶,保证道:“这事儿我让青儿去办,不过二十天是什么意思?”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姨娘这么仗义,笑着解释道:“这东西有个服用周期,女人吃了没多大事儿,但是男人吃了,只要二十天,就会出现好玩的事情,但您放心,不会伤及人命,而且这小药片融入水中,基本无色无味。”

刘英似懂非懂,诧异道:“还有对女人没有伤害,只对男人有用的毒药?”

“呃。”席云飞没想到姨娘这么直接就联想到毒药去了,不过她好像也没说错,这玩意儿对男人来说,可比毒药恶心多了。

点了点头:“不错,这东西只对男人有伤害,而且是潜移默化的,最少要二十天才会出现效果。”

刘英没有疑问了,本来以为是要直接毒死王家庄的某个人,现在看来好像还挺安全的,最起码女儿不用冒险。

傍晚,带着使命回去的刘英没有直接回村,而是绕道王家庄,与自己的女儿见了一面,并把席云飞交待的事儿全盘托出。

当李青儿知道大姨家的小表妹被主家绑架的事情后,却是没有多大意外的神色,反而是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这事儿交给我吧,你跟二郎说一声,除了王元,我还有一个人也想对付,您帮我找他再要一瓶这个来。”

刘英闻言一愣,担忧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隐晦问道:“可是在这里受了欺负?”

李青儿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跟我一起进来的姐妹。”

刘英听见女儿的回答,只有丝丝的庆幸,但却不喜,因为毕竟有人被糟蹋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女儿了。

李青儿握紧手里的药瓶,给了母亲一个放心的眼神:“您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回头记得把我说的话告诉二郎,这药再送一瓶过来。”

······

下沟村,席云飞手里拿着一张说明书,这是那瓶小药瓶附带的使用说明,开头四个字:乙烯(河蟹)。

席云飞面朝王家庄方向,想起王元那张阴险的笑脸,嘀咕道:“呵呵,不得不说,这老小子跟华山掌门岳不群还真特么有几分神似,过段时间应该会更像吧!?”

席云飞将手里的说明书捏成纸球,看了眼不远处的火炉,投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不过,不管你是岳不群还是东方不败,既然敢惹我······那我也只能陪你好好玩玩了!”

第八十九章:大量招人(三更)

送走妹妹刘英后,刘氏总是心神不宁,几次想要开口对席云飞说点什么,可是看了眼跟席云飞玩闹得满头大汗的席如慧,这心思又淡了下来。

知子莫若母,席云飞和席如慧虽然相差十岁整,但是自席如慧懂事开始,便就跟这个二哥最是亲昵,而席云飞也一直对这个三妹疼爱有加。

席如慧一岁的时候,父亲席开山进城一去不回,大儿子席君买不得不一人扛起整个家的重任,不是进山打猎,就是下河捕鱼,对二弟和三妹的交流少之又少。

不是席如慧不跟大哥亲,而是因为席君买的付出,席云飞和席如慧才能自由自在的腻在一起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如今席云飞已经长大,也有能力为家里分担一份责任,然而这次三妹被绑的事情,偏偏跟他的崛起脱不了干系,席云飞心中一直愧疚万分,这些,做母亲的都看在眼里。

只是当知道儿子要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方式为三妹出气的时候,这心里却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担忧?

院子里,正跟三妹玩跳格子游戏的席云飞笑得很灿烂,小丫头几次跳错,都死皮赖脸的要反悔重新开始,那俏皮的模样,实在让人怜爱得紧。

青石板上,看着这对玩得不亦乐乎的兄妹,刘氏幽幽叹了口气,心道儿大不由娘,若是席云飞报复王家庄的事情败露,大不了一家人亡命天涯便是,一想起席如慧被绑的事情,这心里还莫名的后怕,不恨王家庄之人是假,只是一个村妇顾虑的太多,让她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蹲在三妹旁边陪玩的席云飞始终在偷偷观察母亲的反应,见她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纠结,再到后来的释然,其中转变或多或少都掺杂着一份为人母的忧心。

“娘。”席云飞不自觉的开口朝刘氏喊了一句。

“嗯?”

见刘氏看来,席云飞淡淡一笑,安慰道:“会没事的!”

“······”

刘氏闻言微怔,稍倾,欣慰的点了点头,儿子的笑容便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母子俩相视一笑。

一旁的三妹不明所以,见母亲看向这边,屁颠屁颠跑过去,一把抱住刘氏的小腿:“娘,来来来,你也来玩,这个游戏可好玩咧,我可以教你哦!二哥都赢不了我哩!”

刘氏莞尔一笑,一把抱起小丫头,宠溺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是吗?三娘要教娘亲玩什么游戏呢!”

“咯咯咯!”三妹被刘氏逗得咯咯直笑,伸出小奶爪指着地上的格子:“就素这个,我教你哦,第一步要······”

······

······

与此同时,五里外,泾阳驿站。

与以往不同,原本门可罗雀的驿站大厅,这几日都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面点、泡菜、《知音》,成功取代原本的邮务,成为泾阳驿站最吸金的三个收入来源。

崔班头这些日子可谓风光无限,许多人找他打探进货渠道,有些甚至重金求购,但是他都没有开口,古人守成,也深谙留一手的真理,崔班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再加上背后有李管事这棵大树庇护,崔班头只需要好好经营驿站,按时孝敬,便可稳坐钓鱼台,每日每月都有大量钱资进账,简直不要太安逸。

不过今早到下沟村进货的时候,却碰到了一桩不得了的美事儿,来自席云飞的美差。

下沟村扩建泡菜坊,帮工原本是打算从魏家庄就近雇佣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家家主没有同意放人,反而是魏家夫人从自己的庄子把人找齐了送来。

这其中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人考虑到下沟村的立场,要知道下沟村可是魏家庄所属的其中一个小村落,下沟村的崛起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许多人都在等,等下沟村席家二郎再放出招人的消息。

只是这次让他们很失望,五百个帮工,魏家庄一个都没分到,全部被家母的庄子占了去。

知道这个消息的村民们神情古怪,这世上竟然还有舍近求远的人?席家二郎是傻了吗?还是故意不招募我们,看不起我们?

村民们不懂什么是换位思考,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魏征的原因,他们只知道,席家二郎出资雇人,没有选择邻村的他们,而是选择了十几里外的外庄人。

这个问题原本席云飞是不在意的,但是崔班头是正经的地头蛇,他深谙其中的厉害关系。

人心这种东西更是不能轻易去考量,毕竟席云飞没有离开下沟村这一亩三分地的打算,那经营好乡里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崔班头打了两个比方,便让席云飞点头表示认可。

其一:万一哪天工坊走水了,你别指望有人来帮你提半桶水,你今天不用他们,明天就要直视他们隔岸观火的炎凉。

其二:村落之间的土地和水源都是公用的,但前提是大家以和为贵······

听到这里,只要席云飞不傻,就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不是农村出身,但也看过电视和电影,两村人为了水源大打出手的事儿不是没演过。

只是如今泡菜坊五百名帮工已经招满,继续扩招肯定是不行的。

但其他工坊还需要人,泡菜坊离不开制陶坊的泡菜罐和农田里的蔬菜,席云飞确实还需要继续招人,而且是大量招人,因为他还要修路、盖房、开荒、种植多品种果蔬。

······

驿站大厅,崔班头站在一张胡桌上,朗声道:“情况就是这样,原本二郎是打算从魏家庄招人的,奈何被人捷足先登了,不过你们也不要气馁,泡菜坊满员了,二郎那里还有制陶坊。”

崔班头面前,几个周边村落的村正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老翁开口道:“班头说的我老头儿都懂,既然泡菜坊不招人了,那,那制陶坊不知要多少人?”

话音刚落,大家都是扯开了嗓子发问。

“是啊,崔班头,不知道这次席二郎打算要多少人手?”

“不会跟上次一样,只要五十个吧?”有人环顾了一周,这次几个村正所在的村子,人数加起来估计不少于五千,只招五十个人,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

有人囔囔,也有人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人群中,几个村妇提着篮子走到崔班头面前,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稻草,里面是一篮子洗的干干净净的鸡蛋。

“班头您帮忙说说好话吧,我们樟下村如今快成寡妇村了,家里的男人都遭了难,要是没了这份工,我们估计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

“是啊,崔班头您行行好,帮我们跟席家二郎多争取几个名额吧,孩子们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米面了,再饿下去,我们村子就该绝后了,到时候到了下面,我可怎么向当家的交待啊。”

“······”

看着下面议论纷纷的村民们,崔班头却是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袖。

将递到面前的鸡蛋推了回去,道:“我这里不兴这个,拿回去给孩子们补补身子吧。”

几个村妇闻言都是一脸绝望,不过崔班头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们喜极而泣。

“这次二郎打算大量招人。

一是制陶坊,有手艺的薪酬面议,寻常的帮工要五百人,管一日三顿饭,中午每人二两肉,每月再有一百文钱可领。

二是大量收购果蔬和螃蟹,二郎不占你们便宜,你们拿过去的东西,只要品相没问题,一律按市价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三是短工,需要有把子力气的人儿共计八百人,这次二郎打算开荒和修路,只要你有把子力气,是个人他都会收,不过只管三餐,却是没有工钱······”

第九十章:王珪求助

隔日一早,下沟村外,不到辰时(七点不到)便集结了近千号来自各个村落的百姓,由崔班头统一带队,这些人都是经过各村村正亲自挑选出来的好手。

但与之前雇佣的帮工不同,他们一日三餐的伙食,要省下来一半回馈给村里其他没有机会来上工的人,村正的想法很简单,借着他们来养活村里其余的人,这个冬天,村子能活下来多少人,就指望他们这些被选上的人了。

村口,崔班头把这个事儿如实告诉了席云飞,他不是想给席云飞压力,而是想告诉他,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泾阳一处,整个大唐还有许许多多随时可能饿死或者冻死的可怜人。

席云飞没有回应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让二爷和六叔开始张罗大家开始干活。

而席云飞则是要去大肆采购一番,自己这一步跨得有点大,一下子多了一千多张嘴,接下来他要考虑的就是该怎么更好的掩人耳目······或者干脆直接去长安采购粮食?

······

下沟村这边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席云飞大量招募村民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魏征的耳朵里。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嘱咐魏管事有空多去看看。

魏管事闻言松了口气,他就怕魏黑子一时倔强,脑子转不过弯儿来。要知道席云飞这么做,可是大大减轻了魏府的财政压力。

每年冬天,光是施粥派粮,还有出资修缮被大雪压塌的村舍,魏府就几乎要掏空一年的税钱,若不是偶尔还从魏裴氏那里得到一点接济,估计魏征自己是养不活一个魏家庄的。

当然,这话魏管事可不敢当着魏征的面说,反正说了也没用,这头倔驴总是自诩两袖清风,但不得不说,若非他这个性子,以后也成不了让人信服的第一谏臣。

魏征不知道魏管事心中的百转千回,低头看着手里刚刚发行的《知音》,他独爱最后一页的【填字游戏】,能让他回想起很多曾经看过的典籍和古册。

“哦,对了。”眼看魏管事就要退下,魏征突然出声拦住,道:“回头给叔玠送十罐糖蒜,上午他提了一句,我却是差点忘了。”

魏管事眉心微蹙,这叔玠就是以前跟魏征号称李建成左膀右臂的王珪,不过这人性情淡雅,安于贫贱,是个比魏征还不会持家的男人,而且他可没有魏征这么好的运气,有个贤内助替他操持家务。

魏管事幽幽叹了口气:“知道了,不过前天不是刚刚送了几罐过去吗?怎么今日又要?”

魏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区区十罐糖蒜罢了,送便送了吧。”

“哦。”魏管事对自己这个表兄是真的无能为力了,还区区十罐而已,这可是三百文铜钱,府上砍柴的小厮一个月工钱也才这么多。

魏管事离开堂屋,门口便有小厮来报,说是王珪登门来访。

魏管事挠了挠鼻头,刚刚还在心中腹诽这货儿贪嘴,没想到人就自己上门来了,这人还真是不禁念叨啊。

正在堂屋玩【填字游戏】的魏征也听到了汇报,微微愣了愣,所幸将《知音》放到一旁,起身亲自去迎。

会客厅里。

王珪神情萎靡,幽怨的小眼神盯着上首的魏征,仿佛是一只委屈的小花猫盯着浴缸里的小金鱼,看得到,吃不着,蓝瘦,香菇。

“你什么意思?这么看着我做甚?”魏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王珪小胡子一抖,没好气的说道:“你个魏黑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骗得我好苦。”

“哈?”

魏征神情古怪,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

王珪转头看了眼门外,见四下无人,才问道:“还记得那日东市传得沸沸扬扬的青衣道士吗?”

魏征点了点头:“记得一些,听说他只是出了那道算学题,就帮宿国公赚了几千贯铜钱。”

王珪闻言,伸手用力在桌上一拍,咋咋呼呼道:“你不是还说有机会想会一会此人吗?”

魏征被他这一拍吓了一跳,但还是淡然的点头道:“没错,虽然很多人说他私设赌局,将算学用在商贾贱业上,但是我却不这么看,其他的且不论,便是那一道算题便值得我上门请教。”

王珪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愣住了,神情古怪的盯着魏征观察了许多,才微微蹙眉道:“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哦?难道叔玠已经找到了这位高人?”魏征不惊反喜。

“呃······”

王珪是真的懵了,因为魏征的神情真的不似装出来的:“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倒是我错怪了你。”

“???”魏征一脸莫名其妙。

王珪见魏征期待的看着自己,无力的吐了口气,道:“那青衣道士就是开山二子,他不是一直都被你护着嘛,我还以为你知道是他,故意瞒着我呢。”

“什么?”魏征闻言,豁得站了起来,愣了半响才反应道:“你说那个青衣道士是席云飞那小子?”

王珪点了点头:“没错,我家夫人亲自去宿国公府拜访了一趟,从国公夫人嘴里听到的,千真万确。”

魏征低头思忖片刻,想起席云飞近些日子来的种种作为,心中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抬眼看了下郁郁寡欢的王珪,好奇道:“所以呢,你今日上门又是为何?”

王珪闻言,尴尬的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递给魏征,道:“我家夫人让我把这账平了,你也知道,我对这商道是一点兴趣没有,你看让云飞这孩子帮个忙,机会大不大?”

魏征接过账册,低头看了眼封面,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总账?你该不会是想把府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吧?”

王珪一听,双眼瞬间大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魏征无言以对,摇了摇头,道:“过犹不及,若是你府上真的有困难,便先拿一样出来试试吧。”

王珪眼见美梦破灭,幽怨的斜了眼魏征,颔首道:“那也行,不过拿什么好?可惜我没有酒楼,不然倒是最好的选择。”

魏征白了他一眼,翻开账册浏览了一遍,通篇的财政赤字,让他都觉得头大如斗,自己是没用心经营,可这个好友是真的懒。

陆续翻了几页,魏征突然眼前一亮:“我看就这个吧。”

魏征把账册翻开,直接递给王珪。

王珪看了他一眼,接过账册后,急忙低头查看。

“······”

第九十一章:五百个馒头

“小西山?”王珪有点不解。

小西山是一个庄子的名称,这个庄子因为就在西山脚下,因而得名,与其他庄子不同,这个庄子到处都是石山乱林,不适合种植庄稼,倒是果树长得不错,其中柿子便是主要产业。

长安城里的贵人喜吃火晶柿子,这西山便漫山遍野种满了柿子,不过火晶柿子需在霜降之后采摘才最甜腻,寻常时候吃简直不要太苦,所以很重视时节。

能赚钱的柿子也只有打霜后的十几天摘的才好吃,其他时候摘下来,根本卖不到几个钱,或者很多农户干脆让柿子烂在树上都懒得去采摘。

而且国人跟风的习性自古就有,前几年火晶柿子大卖,这十里八乡种柿子树的人就多了起来,眼下不说西山,就是长安城东面的骊山也是满山的柿子林。

魏征颔首点头,老神再在的说道:“既然要考验,那就试试他有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王珪一脸郁闷,眼见魏征一副老学究亲自出题试炼爱徒的傲娇模样,这心里就委屈。

自己只是想要赚点钱过个好年,可不想去探席云飞那孩子的底子,再说了,一个破落庄子而已,难道还真能整出什么花儿来?

······

······

下沟村,今日依旧繁忙。

席云飞大量收购蔬菜的消息一放出去,许多田里蔬菜卖不上价钱的老农都纷纷找上了门。

大山和大宝从凌晨寅时(四点)开始,就在村口张罗帮工们将买来的菜往新泡菜坊搬。

这个年代畜力是稀缺资源,老农们全家总动员来送菜,可是每次过来也只是担了不到三四百斤蔬菜,要将他们田里那上万斤菜都送来,估计没有四五天是搞不定。

席云飞吃过早餐晃悠悠走来的时候,刚好听到有几个老农在跟二爷商量租赁马车的事情。

二爷可不敢做这个主,见席云飞走来,急忙上来解释了前因后果。

席云飞听罢,眉心微蹙,摇了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他们没有等价的东西作为抵押,那我肯定是不会借的。”

二爷神情尴尬,席云飞马场里的马选出最差的一匹,拉到长安也能卖个七八十贯,别说等值的抵押物了,要是有这个钱谁还去种菜啊?

不过席云飞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建议道:“驿站不是也有马车嘛,让他们去驿站租吧,崔班头那边应该很乐意赚这个钱。”

“对啊。”二爷闻言一喜,拍了拍手,笑呵呵的去提醒那些老农。

席云飞莞尔一笑,站在远处看着井井有条的收购现场发呆,有一刹那,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后世凌晨四点的菜市场门口,那些菜贩子和菜农不也是如此?看来不管是哪个朝代,有些东西始终都不会消失。

“二郎,二郎,二郎······”

席云飞正发着呆,远处大宝的呼喊声传来,直接把他唤醒。

“嗯,有事儿?”

大宝见席云飞看来,伸手朝他招了招,接着抱起一个竹篮子,喊道:“有人送了这些过来,我们收不收这玩意儿啊?”

“什么东西?”席云飞站得有点远,没看清楚。待得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一篮子的狗崽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十几只彼此簇拥在一起抱团取暖。

“这是什么狗?”席云飞欣喜的抓起一只,朝大宝问道。

大宝也不知道,摇了摇头,看向送狗的那个猎户,好奇问道:“问你呢,这是啥狗?”

这猎户年岁不大,三十出头,一身精瘦的腱子肉,脸孔黝黑,发须杂乱如稻草,背上有柄竹弓,腰上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

见大宝看着自己,急忙点头哈腰道:“好叫郎君知道,这,这不是狗,这是狼崽子,不是狗。”

这人说话有点结巴,不过席云飞还是听懂了,抱着小狼的手顿了顿,差点直接把手上的‘小可爱’抛出去。但不得不说,小狼崽子和小狗崽子完全没差别,都特么奶萌奶萌的。

席云飞抱着呜呜咽咽的小狼崽子观察了半响,思考着自己以后被它反咬一口的可能性······

那猎户见席云飞犹豫不决,瞬间焉了半截,紧张的看了眼大宝,心想是不是把价格再降一些。

不料,抱着小狼崽子的席云飞突然抬头朝大宝问道:“他要多少钱?”

大宝摇了摇头:“不要钱,说是要换五百个馒头。”

“五百个馒头?这十几只狼崽子?”席云飞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个猎户。

猎户愣了愣,见席云飞神情古怪的看着自己,以为自己出价太高,急忙说道:“三百,三百个馒头就,就,就可以······不然,二,二,二百······”

大宝也以为席云飞想讨价还价,嘿嘿一笑,转头朝猎户看去,精明的点道:“这十几只狼崽子身上还没半两肉,杀了还不够你一个人吃两天,两百个馒头你也敢要?要不你还是抱回去吧,反正没东西吃,它们也活不过三天。”

那猎户闻言顿时矮了半截,大宝字字说到他的心坎里,这一窝小狼加起来还没有三斤肉,真要吃,估计一顿自己就能连骨头都咽下去,养是不可能的,自己都吃不饱,怎么办?猎户心想是不是再降一点,或许五十个馒头,应该没问题。

不过这猎户却是多虑了,席云飞不是觉得贵,而是觉得用五百个馒头换十几只狼崽子,太鸡儿便宜了。

“咳咳咳。”席云飞不好意思的制止了还要杀价的大宝,朝猎户确认道:“你确定只要五百个馒头?”

那猎户闻言一怔,以为席云飞不满意,心中叫苦,急忙道:“五,五十,五十个就好,求郎君开,开,开恩,小人家中,家中还有老小,要,要养。”

席云飞见他神情紧张,眼神凄苦,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闷得慌,一个馒头才一文,哪怕是五百个馒头也不过是五百文钱,可是如今却有这么多人为了这五百文钱低头,为何?

席云飞摆了摆手,深深呼了口气,正色道:“我给你五百个馒头。”

“真,真的?”猎户难以置信的看着席云飞。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把馒头带走,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再送来,别说是馒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换给你。”

“什么都可以?”

猎户眉心一扬,原本凄苦的神情瞬间散开,惊喜的说道:“小,小人家中,没,没,没盐了,能,能,能不······”

这人越激动结巴得越厉害,席云飞听到盐这个字就知道他的意思,笑呵呵的伸手打断:“你要盐是吧?”

“是,是,是是是是。”

席云飞朝大宝看了一眼,大宝会意,走到一旁的木箱子里掏了半响,里面都是铜钱,但也有其他一些物件,毕竟如今还是以物易物的年代,许多人觉得实物拿着比不能吃不能穿的铜板实在。

大宝的动作被前来买菜的老农看在眼里,只见他打开一个麻布袋子,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粗糙的盐晶,虽然是盐晶,但可比这个时代的白净许多,这是后世专门用来腌菜的粗盐。

“哗~~~~”

众村民一片喧哗,许多已经换了铜钱的老农更是围了上来。

“那个,小郎君有礼了,我们也想换点盐,不知道?”

大宝见大家都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为难的朝席云飞看去,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席云飞的,他只是一个账房,做不了这个主。

席云飞朝他点了点头:“换给他们,统一按市价就好。”

众人闻言大喜,一个个哈腰来拜:“多谢小郎君仁义!”

席云飞腼腆的朝他们微微一笑,接过大宝装好的一小袋子粗盐,递给那猎户,道:“过段时间我这里还要招人,眼看就要入冬了,进山打猎很危险,你要是愿意,可以到我这里打份零工,我管你一日三餐,每月在给你一百文钱。”

“······”猎户闻言一顿,看着席云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咬着唇的嘴里已经有点哽咽。

第九十二章:集市雏形

到了下午,下沟村有盐可换的消息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原本村口的收购点只有大宝和大山两个人在负责,不过因为人实在太多,席云飞只好把柳三叔也招了过来,连同自己,一共四个人开始无休止的以物易物。

至于学堂,就当是给孩子们放个假吧,刚好三妹也没人陪,母亲刘氏这些日子都在新泡菜坊那边忙碌,大哥则是将练武的地方从马场换到了村口交易点旁,还别说,颇有几分震慑宵小的意味。

“二郎,这个东西我们收吗?”

席云飞隔壁桌,刚刚加入工作的柳三叔抱着一堆鞋底朝他看来,席云飞对此并不陌生,当初第一次到下沟村的时候,母亲刘氏就是天天忙着纳这种千层鞋底。

“收啊,也按市价,不过质量要过关,要是穿几次就坏了,那下次就别指望到下沟村换东西。”席云飞朝那个一脸忐忑的村妇望去,耐心提醒了一句。

村妇闻言一喜,急忙保证道:“小郎君放心,俺的手艺在这十里八乡是公认的好,这鞋底保准厚实又耐穿,要是穿破了一只,婶子赔你十双新的,呵呵。”

席云飞微笑颔首,示意三叔正常交易,转头又朝面前的老农说道:“老人家,您这一块牛骨我收了实在没用啊,要不您回去再看看,不然摘点野菜来卖也比这骨头好啊!”

那老农闻言一怔,惋惜的嘟囔道:“我这牛骨才熬了十来次,煮煮味道还是很好的······”

“呃。”席云飞表情很是无语,一根熬了十几次都特么已经发白的牛腿骨,自己实在没有兴趣,我又不是狗。

老农悻悻离去后,下一个村民紧接着凑了上来,肩上扛着一件庞然大物。

呯~

“郎君给看看,这玩意儿能换多少米面?”

来人将那物件儿放到桌上,席云飞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面前的桌子矮了十几公分,桌脚都陷进了土里,看来这玩意儿还不轻。

“这是什么东西?”席云飞看了眼盖在上面的破旧麻布,上面竟然有一片斑驳的血迹,虽然已经干涸,但是席云飞保证自己没看错,所以不敢动手,而是抬眼示意对方掀开来看看。

那人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席云飞的态度,伸手将破布掀开,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开,还有很难闻的动物腥臊。

“我去,你这是,老虎啊!??”

“嘿嘿。”那汉子挠了挠头,道:“我听说郎君收了一窝狼崽子,所以就来试试,兴许郎君就喜欢这样的野味,咱要求不多,就跟县里一样,给个两百斤黍米,外加一斛粗盐即可。”

席云飞闻言抬头观察了一眼面前的汉子,外形与早上来换馒头的结巴大哥一样,都是黝黑的精瘦外形,肌肉虽然不大,但是很结实,一看就是爆发力十足的腱子肉,就是个子矮了点。

“两百斤米,一斛盐?”席云飞愣了好半响,才想起自己是在古代,两百斤米可以吃很久,一只老虎最多吃几天,因为老虎死了不吃肉,它也会自己慢慢腐烂。

汉子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忐忑:“没错,我听村里人说小郎君这里很公道,所以特地来问问,若是给两百斤黍米,再一斛粗盐,这只老虎就是郎君的。”

席云飞有点心动,两百斤米外加一斛盐,光幕上两百多块钱就能买到,可是面前这只老虎可是不多见的好东西啊,别的不说,虎鞭和虎骨就是大补之物。

就在席云飞思考着是不是给对方多送一点东西,好弥补差价的时候,大宝那一桌突然传来一声讥讽的男声。

“憨彪,你是真彪,如今谁不知道县里缺粮得紧,以前是值这个价没错,但突厥人闹过后,现在这只老虎可换不到两百斤黍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就去县里换过,肯定是人家给的价钱你不满意,现在又来诓骗人家席家二郎,你好不要脸。”

“······”

席云飞怔怔的看了眼那人,见他表情愤愤,这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大哥,两百斤米和一袋子盐而已,真的没必要啊,劳资已经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呀,这特么可是货真价实的大老虎!

“咳咳咳。”没想到那人话音刚落,席云飞面前的糙汉子也是真的憨,尴尬的挠了挠头,先是瞪了那个多嘴的人一眼,才转头悻悻的朝席云飞说道:“要是郎君觉得贵了,不然盐可以,可以,少给点。”

憨彪本想说盐可以不要的,后来想想家里十几天没吃盐了,自己都是靠喝血才有点力气进山打猎,但是家中老母和妻儿可不行,所以盐还是不能放弃的,最多自己少要一些。

席云飞无言以对,以物易物就是这么尴尬,同样是一斤大米,可能今天能换一斤肉,到明天说不定十斤肉,你都不一定换得到一斤米。

“那个,两百斤米和一斛粗盐是吧?”席云飞不想贪这个便宜,拿出一张裁剪好的新闻纸,嗯,贞观纸,写上:老虎一只,换大米两百斤,粗盐一斛,馒头一百个,然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抬头递给那一脸忐忑的汉子,道:“你拿着这张纸去后面那个山坡上的食堂,找一个叫丑娘的丫头,把这只老虎也扛过去,她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汉子不认识字,自然也不知道席云飞多送了他一百个馒头,只当是让自己去换米和盐,便兴高采烈的扛着老虎朝东丘跑去。

席云飞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心中百感交集,两百多块钱买一只老虎,说出来谁敢信?

转头朝还有老长的队伍看了一眼,席云飞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看来今天是有得忙了。

人群中,正在等待交易的村民们也都在讨论着一会儿要交易的货物。

“你们听说了吗?早上樟下村的陈寡妇用一筐子野果换了五斤白米,白净的大米,可不是县里卖给咱们的黄米(库存的旧米)!”

“哧,这事儿俺们中午就知道了,野果换白米算什么,俺还听隔壁村的叔伯说了,他们村子有人用黄土块就换了二尺红绢呢。”

“红绢?你听错了吧,那可值不少钱呢,席家那小郎君又不傻,凭什么换给他?”

“婶子不要不信,我可是亲眼所见,那刘老头儿真的用几块拳头大小的黄土块换了二尺红绢,还是崭新的红绢,当场丈量裁剪下来的,你要不信,一会儿到了近前,你探头看看小郎君背后的箱子,那剩下的红绢估计还有十几尺长呢。”

“······”

类似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有心喜绢布的,有专门为粗盐而来的,但大部分都是冲着米面,今日一整天,席云飞准备的一万枚铜钱没换出去多少,倒是食堂的米面消耗了许多。

众人一直忙碌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暗,前来交易的村民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席云飞一行四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东丘,直接瘫坐在食堂门口的椅子上。

丑娘见状急忙送了果酒过来让他们解渴。

席云飞痛快的喝了一壶,转头朝丑娘喊道:“松露呢,我中午换到的那几块松露呢?”

“松露?”丑娘愣了愣,想起中午席云飞用二尺红绢换回来的那几块‘黄土球’,没好气的走进食堂。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几颗洗好的白松露,皱眉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啊,味道怪怪的,闻起来还有股子异味儿。”

席云飞见状一把抢过,珍重的将这几块白松露放到桌上,口水直流,没想到两尺红布就换了几块这么肥硕的白松露,这收获不比那头老虎差啊。

话说,这松露到底该怎么吃来着???

第九十三章:苦逼的薛万彻

武德九年,九月中旬,这天儿已经有点清冷,山间的冷风不似刺骨,但是每每吹拂肌肤,都会让人不自觉的打一个寒颤。

从长安前往泾阳的官道上,两匹枣红大马急速奔驰,座上两人面目有七八分相似,但看得紧凑一些,才会发现其中为首的那人眼含精光,而后缀之人则是天生憨像,但一双铜铃大眼炯炯有神,这人在后世应该脱不开一句‘老实人’的评价。

“四弟,此去小友之处,切不可备懒怠慢,平日里除了打熬身骨,还要多多出手帮助做些事儿,再不济进山打打猎物也行,不然让我知道你白吃白住,可别怪三哥把你暴露出来。”

那憨厚长相的大汉闻言急忙点头:“三哥放心吧,只要能让我安心练武,不被李世民那家伙找到就行。”

“混账。”为首的汉子听到弟弟肆无忌惮的直呼李世民名讳,气得脸红脖子粗,道:“成王败寇,如今他已经是圣人,你别老是惦记着前太子,他已经死了,坐上那个位子的是当今的圣人,懂吗?”

“哦。”憨厚汉子双眼一暗,见哥哥不理自己,只是催马狂奔,心情郁闷了许多,抬头看着哥哥的背影,嘀咕道:“那也要怪他,劳资在终南山躲得好好的,凭什么把劳资的部下都招安了,哼!”

“你说什么?”

“呃,没,没说什么······”

为首的汉子狐疑的瞪了他一眼,满脸的无奈,转头朝下沟村方向看去。

想起自己当初用一把破损的陌刀换了人家的宝刀,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况且如今那把宝刀还被人抢了,都怪那黑面神,心黑,手也黑。

为首的汉子就是当初跟尉迟恭赶路驰援时,恰巧经过下沟村的薛万钧,今日过来,目的地正是不远处的下沟村,不是来还刀的,而是要将自己的弟弟寄放一段时间。

而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历史上初唐有名的囊外先锋,威震东北亚的一代名将:薛万彻。

不过如今他还没有后来的英勇,玄武门之变才过去三个月,这个当初追着李世民后面疯狂喊打喊杀的汉子,已经不复当日的勇武,只想着躲起来不被抓回去砍头就阿米豆腐了。

薛万彻,祖籍甘肃敦煌,生于隋末的咸阳,家中共有五子,他排第四,家世强大非常,父亲就是隋末曾上演深入沙漠奇袭伊悟妙笔的传奇将领:薛世雄,一家五子堪称将门虎子!

当然这个“将门虎子”,还是后世人的叫法,现在的薛万彻远远及不上。

少年时的薛万彻,虽说武功练得精熟,但更出名的却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笨!

生得一副憨呆的样子,看着就比哥哥薛万钧要迟钝。

偏偏这么个笨人,又赶上了战火残酷的年月。

惨烈的隋末反王战争里,曾经外战无敌的父亲薛世雄也吃了瘪,打了败仗后郁郁而终。

薛万彻就和哥哥薛万钧一起,投到了涿郡名将罗艺麾下,十三四岁就上了战场。

毕竟不是主角,即便是上了战场,他却是依旧迟钝。

哥哥薛万钧能说会道,不管在罗艺麾下,还是后来投了唐军,都常献出奇计,然而做弟弟的薛万彻虽然紧跟哥哥脚步,但基本都是打打下手。

后来哥俩一路跟着大唐南征北战,期间也发生了很多趣事,立了不少军功。

大唐初立后,因为总总原因,三哥薛万钧被精明的李世民抢先揽进了天策府,而他却被当时的太子李建成收入了东宫,而且还身当要职,李建成更是把他当亲弟弟培养,将东宫的巡防都交托给了他。

直到三个月前的玄武门之变,笨人薛万彻,突然变聪明了,只是他搞错了对象。

或许是有感于李建成对自己的培养,在得知李建成身陷玄武门之后,眼看着杀不进去,他竟突然脑洞大开,在阵前大喊道:你李世民不是在玄武门闹的欢吗?我抄你家去!

说干还真干,带兵猛攻李世民的天策府,差点就把李世民全家给端了,吓得坐镇后方的长孙皇后都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就是不想落入薛万彻手里,被拿来当成人质要挟李世民停手。

不过还好,李世民这边准备充足,当尉迟恭提着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头赶到时,知道太子已经嗝屁的薛万彻直接带着部下仓皇出逃,一头扎进终南山深处。

直到前不久,处理完突厥风波的李世民大安天下,承诺不管你以前是忠于谁的,只要你有才,朕就可以既往不咎,并回归原职,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日子还是这么过。

听到这个消息的薛万彻嗤之以鼻,但是他的部下却都跑回了长安,而且李世民言出必行,让这些人都回归了原军籍,继续守卫东宫。

可怜薛万彻到了最后却只能沦为孤身一人,他可不敢回去,毕竟当初差一点就拆了李世民的老家,而且为了激将李世民,他在玄武门外没少骂出一些难听的撒泼话,他不信李世民会饶过他,就算李世民不计较,尉迟恭、程咬金这两个混不吝肯定也会拿刀砍他。

苦逼的薛万彻只能继续躲藏,因为身为哥哥的薛万钧也觉得弟弟死定了,自己这个弟弟当初把李世民得罪得有多惨,整个长安都知道,不说阵前叫骂这种小事儿,就是差点吓死当今皇后,那已经就是重罪。

所以不得已的薛万钧只好带着他跑到下沟村,想着再躲一阵子,等看看其他地方的招安情况,要是李世民真的够大度,到时候再归降不迟。

······

······

二人策马狂奔,即将抵达下沟村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三哥,他们这是干什么?”

薛万钧摇了摇头:“不知道,看情况好像也不是难民,手里都带着东西,一个个还有说有笑的。”

哥俩面前,一条近百米长的队伍横在进村的小道上。为了不伤了这些村民,薛万钧示意弟弟下马,二人牵着马朝下沟村走去。

“哎哎哎,你们两个怎么这样?大家都在排队,你们也要排队才是,别以为牵着两匹马来换东西就了不起,人家席二郎不缺你这两匹马。”

“就是,没看大家都在排队吗?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浑,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别管他们,不排队的人是换不到东西的,席家二郎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况且还有大郎在前面守着,他们肯定进不去。”

“对对对,让他们插队,刚好排队等得无聊,看大郎教训人也不错。”

“······”

本来还义愤填膺的村民们闻言都是嘴角轻扬,看向两兄弟的眼神也出现了几分揶揄。

薛万钧愣了愣,朝弟弟点了点头,二人直接拉着马走旁边的灌木丛进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当日与那小友不打不相识,想来接待自己二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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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傻人不傻

二人牵着高头大马走来,自然引起了席君买的注意,本来以为是插队的混子,定睛一看不得了,这丫不就是拐了我那把开山刀的阿兵哥?

薛家兄弟这边,也是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在交易点旁边练武的席君买。

弟弟薛万彻正惊奇那村民的武艺之高超,哥哥薛万钧却是心中百转千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宝刀被抢的事儿,心中又将尉迟恭那个黑面神次奥了个遍。

“嘿嘿,席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薛万钧走到席君买面前,厚着脸皮打了声招呼。

席君买也朝他点了个头,视线却是在他还有马儿的身上来回扫视。

薛万钧愣了愣,疑惑道:“席兄弟找什么呢?”

席君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刀啊!”

“······”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一旁的薛万彻不知道哥哥跟面前这个村民的过往,自顾自牵着马朝正在主持交易的席云飞走去。

席云飞这里也是疑惑,这两个人牵着的马不说多好,但是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拥有的,而且看他们的衣着打扮还有行止气质,无论哪一点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反而自带一股子贵气。

“郎君也是来换东西的?”席云飞率先发问。

薛万彻摇了摇头,好奇的扫视着席云飞身后那琳琅满目的物品,指着其中一件花衬衫,道:“刚刚听村民说你这里换东西,那块布也可以换吗?”

席云飞闻言一怔,转头看了一眼,原来薛万彻指着的正是自己不要了的花衬衫,如今他已经习惯每日穿道士服,所幸这衬衫就拿出来卖,反正放在家里也是浪费。

“是可以换,不过我只换山里的猎物,而且要活的,这件短衫,要一头野猪,你换吗?”

席云飞当然是有条件的,这件花衬衫虽然自己不穿,但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得了的物件儿,卖便宜了他自是不肯,不然一早就被眼红的村民们换走了。

薛万彻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朝身后正跟席君买解释什么的薛万钧看去,喊道:“三哥,我看上了个东西,说要用一头野猪换,你在这等等我,一会儿帮我跑一趟。”

正跟席君买解释为什么那把刀被人抢了的薛万钧闻言一怔:“你看上什么了?”

薛万彻朝席云飞看去,席云飞见状直接把衬衫递给了他。

“就是这块布,我觉得丹阳会喜欢,你帮我送给她。”薛万彻直言不讳。

“哦,那你去吧,不过不要跑远了,就在这附近找找,如今正是入秋,寻食儿的野猪应该很多。”

薛万钧听他说是送给丹阳公主的,便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呆傻,但是对喜欢的女人一向很好,至于薛万彻跟丹阳公主为什么这么早就认识,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见三哥同意,薛万彻摩拳擦掌,将马顺手系在旁边的一颗小树上,转头朝席云飞问道:“小郎君只要活的?算了,我给你猎一头母猪,肉吃着香点,公猪太腥臊。”

“呃?”席云飞闻言有点懵,这丫的真的打算进山打猎不成?

“不是,你等等。”

席云飞朝他挥了挥手,朝不远处一脸郁闷的席君买喊道:“哥,什么情况?你认识的人吗?”

席君买正在为自己那把开山刀扼腕叹息,闻言幽怨的看了眼面前呵呵傻笑的薛万钧,点头道:“算是熟人,就是用那把‘锯子’换走咱家那把开山刀的军爷。”

“哦,是他啊。”席云飞自然也记得这件事儿,不过一把开山刀而已,他早已经忘记了这茬事儿。

看了眼面前的薛家兄弟,席云飞觉得相比于跟大哥说话的那个汉子,还是面前的这个小哥哥比较好相与,不考虑其他,单就是感觉,因为面前这个汉子的双眼很干净,傻傻的,让人安心。

“你想要这件衣服?要送给女子的?”席云飞想起他刚刚喊到的‘丹阳’,应该是女生。

薛万彻闻言点了点头,憨直的应道:“这花布好看,丹阳应该会喜欢。”

席云飞莞尔一笑,道:“若是送给你心仪的姑娘,那就不要送这件了,这件我穿过,回头我找件更好的给你。”

“真的?”

“当然。”

······

······

东丘之上,还是那块青石板。

“事情就是这样,如今圣人初登大宝,说是招安,但我也怕只是一时的权宜之策,我这弟弟虽然憨了一些,但毕竟也是亲弟,我万万不能让他去送死,所以······”

“所以你想让他住在我们这里?”席云飞打断正在说话的薛万钧。

“没错。”

薛万钧点了点头,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些银两:“我这弟弟自小就是个饭桶,这些便算是他的伙食开销,若是不够,他自己会进山打猎填补,这方面他是个好手。”

席云飞对银子不感兴趣,倒是对薛万钧身上的玉石感兴趣,从见到他开始,这光幕就闪个不停,可就是不知道他把玉石藏哪里了,贸然回收也不好,毕竟是哥哥的熟人。

“算了,既然是我兄长的友人,那我们自是会用心招待,便就让他住下吧,而且我与薛兄一见如故,让他留在村子里打打杂就行,一日三餐,我保他顿顿有肉吃,餐餐吃到饱。”

薛万钧闻言一怔,心道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哪里来的自信说什么一见如故?

席云飞没有解释,总不能说你们一家五兄弟,后世最出名的就是这个憨大个儿薛万彻吧?好歹劳资是看过《大唐编年史》的美男子,后知三百年的存在好伐!

见席云飞答应下来,大哥席君买自是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薛万彻憨憨的,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老实人,最起码比他三哥靠谱,不会骗自己的刀。

薛万钧行事匆匆,兴许是还有军务,见席家兄弟都同意让自己弟弟住下,便起身告辞离去。

村口。

看着扬长而去的三哥,薛万彻无力的叹了口气。

席云飞以为他在为自己的仕途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过些日子朝廷就会派人把你找回去,而且还会让你跟着咱们大唐的第一军神学习战术。”

薛万彻闻言一怔,天真的看了席云飞一眼,摇了摇头,道:“我才不回去咧。”

“那你刚刚叹什么气?”席云飞好奇问道。

薛万彻表情郁闷的看了眼远处还没消散的尘土,幽幽道:“我担心因为我的牵连,三哥会被人针对,要是当初我听三哥的就好了,也就不会给他惹这么多的麻烦。”

“······”

席云飞怔怔的看着薛万彻,心中竟是有些许触动。

“我敲,这家伙不傻啊?!”

第九十五章:招聘启事

薛万彻住下后,席云飞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份保安的工作,任务很简单,把来闹事的混子和不排队的人打一顿扔走。

这原本是席君买的工作,不过有时候碰到隔壁村相识的人,大哥总是不好下手,而这些人竟然仗着这一点同乡情面屡屡插队,席云飞自然是受不了的。

如今有个免费的打手,席云飞哪里还肯惯着他们,再敢插队,直接让薛万彻打一顿再说,反正比后台,估计也没人比得过这个憨直的家伙。

东丘上,学堂里。

席云飞和柳三叔正在拟一则招聘启事,这两天因为交易点的事情,身为账房的大宝和身为采购组长的大山啥事儿也没干,都特么快成小商贩了,天天就跟来交易的村民斤斤计较。

席云飞不想浪费人力,所以打算招几个识字的帮工,最好是懂一些算学的最好。

“每月五百文?这待遇会不会太好?咱们还包吃包住呢?”柳三对席云飞提出的条件有意见,觉得席云飞太大方,这年头包吃包住就是高薪了,再给钱实在没必要。

席云飞其实不太懂这个时代的薪资待遇水平,但是柳三懂,县里一份账房的工作差不多一个月八百文,但是人家没有包食宿,扣去花销,这样的账房一个月存不了三百文。

席云飞权宜了半响,道:“这样吧,试用期三百文,转正五百文,食宿还是要包的,这是咱们的优势,不然人家凭什么大老远跑咱们这个山沟沟来打工。”

柳三闻言点了点头,感觉席云飞说的也有道理,他刚刚忽略了下沟村的地理位置。

“这样吧,除了工钱,我把待遇和福利也写清楚一些,咱们这里不仅一日三餐,中午可是人人有肉吃的,偶尔早上还有水煮蛋,这些都是极好的优势。”

席云飞朝三叔比了个大拇指,补充道:“还有月度红包和年度红包,咱们每个工坊都有业绩考核,哦,对了,还有优秀员工的评定,这些都给它加进去。”

“对对对。”柳三叔笑呵呵的奋笔直书,不一会儿就将一则完美的招聘启事写好了。

席云飞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嗯,没毛病,就这么印吧,就印在《梁祝》后面那页。”

“行。”柳三对自己的文笔愈来愈满意,接过招聘启事,就要去排版。

“哦,还有。”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柳三转头朝席云飞说道:“《梁祝》还有三期就完结了,接下来我们发什么话本?”

席云飞闻言一怔,抬头朝天空看去,仿佛那里有一群读者会给他答案一样。

······

······

又是一个休沐日,长安东市一间茶肆内。

在这样一个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纸质媒体的时代,口口相传就是最好的传播工具。

而想要听到第一手市坊八卦、时政要闻,公认的三个地方可以去。

一是客栈酒楼。

二是茶肆街头。

三嘛,平康坊靠什么收税的了解一下。

此时茶肆内,将《梁祝》绘声绘色讲完一遍的方醒木突然愣住了。

“咦?今日的【生活栏目】怎么变成······【招聘启事】?这是什么鬼?”

方醒木是个靠嘴吃饭的说书人,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女的说成男的,自从这长安城有了《梁祝》这本经典的话本,那些不识字儿的平民都喜欢凑到茶肆听他说书。

毕竟这个时候的大唐不是宋朝或者明朝,认识字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方大嘴,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呢?”

“就是啊,赶紧再讲一遍,赏钱不想要了是吧?今天没有三讲,劳资可不给你打赏。”

“就是,赶紧的,再把马文才假意救人这段讲清楚一点,我刚刚来晚了没听顺溜。”

“······”

方醒木的反常引起了台下众人的声讨,离得近的几人更是直接好奇的凑了上去。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招,啥啥,启,那个啥······这是干啥子的?”

两个稍微认识一点字的青年顺便瞅了一眼。

“······”

这一看不要紧,等他们看到【招聘启事】里面的内容,都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包括最先看到的方醒木,此时还没有回神。

良久。

方醒木回头看向茶肆的老掌柜,好奇问道:“掌柜的,您一个月累死累活,到月底能存下几个钱?”

那茶肆的老掌柜闻言一愣,见方醒木还有他旁边的几个老主顾都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只好老实回答道:“真正赚钱的是东家,老头儿我就赚个工钱,东家一个月给我七百五十文,不过老头儿工作简单,你们也看到了,就是烧烧水收收茶资而已。”

方醒木摇了摇头,强调到:“如果您一天吃三顿饭馎饦加面饼,中午还一定要吃三两肉,那您一个月还能剩下多少?”

“一天三顿?还要天天吃肉?”

听到这句话,不止是老掌柜,此时连台下的听众都觉得方醒木在无理取闹,这特么都是什么煞笔问题,谁能天天吃肉?要是有那个能耐,就不是来茶肆消费了,直接去平康坊,天天找姐儿,那个肉才香,才好吃。

老掌柜摇了摇头:“照这么个花法,不可能剩的,天天吃肉,不贴钱我哪里吃得起。”

方醒木了然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知音》递给老掌柜,眼红耳赤的说道:“您老来看看,这样的待遇算下来,一年能不能存个二十贯?”

“一年二十贯?”

老掌柜表情古怪的看了眼方醒木,不过还是伸手将《知音》接了过去。

台下几个听到方醒木说话的听众直接哈哈大笑。

“这小子到底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了,发昏也不该这么傻吧?一年二十贯,你怎么不去抢?”

“哈哈哈,别这么说,应该是山匪招人了,我听说西凉的山匪收入高,没准是个肥缺。”

“不不不,人家方小郎可看不上那种腌臜事儿,去平康坊多好,兔儿爷收入估计一年不少于二十贯,哈哈哈。”

方醒木没有理会他们的调侃,而是一脸急切的等待着老掌柜的回复。

但让他失望了,老掌柜此时双手颤抖,能做掌柜,他自然是认字的,而且在算学之道上,一千以内的数字加减,也是能掐会算。

不激动不行啊,老掌柜觉得这份工作就特么是老天爷给他送来的恩赐,识字,会算,有相关工作经验者优先,老掌柜捋了捋灰白的山羊胡,没错了,这份肥缺我周三四要定了。

这一天,长安城,所有识字的账房和掌柜都躁动了。

不过他们此时心里都有一个疑问。

“这特么下沟村到底在哪里???”

······

下沟村,东丘上。

“啊欠~”

正在吃饭的席云飞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子,好奇的朝三叔看去。

“那个

······

三叔啊,咱们那则招聘启事?

······

是不是没写地址和联系方式啊?!”

······

柳三叔闻言一怔,刚刚塞进嘴里的鱼排直接掉了一地。

“(⊙_⊙)???”

第九十六章:小西山

席云飞和柳三叔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是一脸尴尬,地址没说清楚,就写了个下沟村,鬼知道下沟村是在哪里啊?最起码要写个泾阳县让人家一路问过来吧?

“算了,让大山和大宝再辛苦几天吧,下次记得把地址写清楚就是了。”席云飞知道柳三叔的性格,急忙出声安慰,同时也暗怪自己马虎。

柳三闻言点了点头,心中自责不已,原本还为自己的进步沾沾自喜,到最后却还是出了纰漏。

······

······

次日,忙碌的村民依旧忙碌。

王老六最近在折腾一片供外来村民居住的宿舍区。

前几天刚刚忙完泡菜坊的建设,这边立马就又开工开始盖宿舍,没办法,一千多号外村人,已经睡了几天的草地,再睡下去怕是身子骨会受不了,毕竟天气已经渐渐转凉。

员工宿舍选址在下沟村北侧,席云飞家往北走八百步,离新的泡菜坊挺近,离木兰溪也不远,方便村民们日常生活用水的同时,上工也只是走几步路而已,很是方便。

而考虑到实用性和舒适性,员工宿舍的图纸统一采用席云飞提供的设计图,有点后世九十年代,学生宿舍的感觉。

清一色的通铺大房,一间木屋子接近八十平米,可以同时放下三十张上下木床,还能留有半丈宽的过道。

木床的样式很简单,就是普通的上下床,两米长,一米二宽,完全由实木打造,经久耐用。

同时,考虑到卫生问题,席云飞强制要求每一间宿舍都要有一间独立的洗手间。

里面不仅有隔断的浴室,还设置有独立的厕所和小便池,用水方面,暂时跟东丘上的公厕一样,采用人挑,竹管供水的方法,席云飞正在跟六叔研究水车系统,不过眼下不急。

至于会不会有夫妻一起来打工的情况?当然有,但如今也只能委屈他们,先分开住了。

时间还是比较赶,席云飞有考虑过建造四合院的想法,不过,最起码要等他搞清楚哪里有烧制水泥的原材料,不然让他买水泥盖院子,那不是得成吨成吨买,太猖狂了吧!

参观完工地现场,席云飞对六叔的工作效率表示赞赏,直言这个月的优秀负责人非他莫属。

王老六也不谦虚,只是隐晦的提到,要将奖励换成三斤二锅头。

席云飞呵呵一笑,二锅头值几个钱?傻······不过,我喜欢。

回到东丘后,还没坐下来喝口水,便见薛万彻领着魏管事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以前薛万彻是东宫巡防统领,而魏征是太子洗马,都是服务于东宫的同僚,魏管事跟薛万彻熟悉,倒也可能。

席云飞见魏管事又来了,心道这魏征果然是个爱吃泡菜的主,这才多久,就已经买了五百罐泡菜了,也不知道今天又要多少。

“魏叔,欢迎欢迎,来,快坐下来歇歇。”

席云飞热情的招呼了一声。

不过魏管事却是摆了摆手,道:“不歇了,你小子赶紧跟我走一趟,占用你半日时光······算逑,你小子闲的很,赶紧赶紧。”

说着,魏管事直接拉着懵逼的席云飞就朝马场走去。

马场门口,魏府的马车已经调好了头正等着他们。

魏管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席云飞就上了车,只是临行前还不忘交代一句薛万彻:“你小子老实点,别给二郎找麻烦,不然你三哥都护不住你。”

薛万彻闻言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席云飞,乖乖的点了点头。

魏管事满意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嘱咐道:“好好做事儿,去吧,二郎这里,你回头跟他家里说一声,到了小食的时辰,我一准儿把他送回来。”

······

······

盏茶之后,一路向西的马车上,席云飞和魏管事正大眼瞪着小眼,一老一少都是一脸郁闷。

魏管事不解的问道:“你收那么多柿子干嘛?那东西很容易烂,而且不好保存,你可别因为魏府的情面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席云飞摆了摆手,柿子可以做成柿饼,不过古人好像都把晒干的柿子当中药用,估计晒制方法跟后世有很大差别,其实柿饼是很不错的零嘴,自己收柿子当然是为了赚钱。

“魏叔,您多虑了,我是不知道这柿子还有滞销的事情发生,额,就是卖不出去的情况,既然那么多人种柿子,那我出钱收,不止是你说的小西山,谁家有柿子送来,我照样收。”

魏管事闻言一怔,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小子鬼精得很,虽然不知道你要那么多柿子干什么,但我老头儿总觉得你有自己的思量,也就不劝你了。”

“嗯嗯嗯。”席云飞呵呵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赶紧掉头吧,我村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拍板呢,真的,别看我这样,没我在,他们不敢做决定啊。”

魏管事见席云飞一心想要回去,这心也动了,不过想起魏征的交代,还是摇头道:“村里能有什么大事儿,既然出门了,就当是去散散心,那柿子能值几个钱啊?既然是贵人的委托,那就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手段能给小西山带来一点收益吧。”

席云飞见他老人家这么坚持,所幸也就不再纠结了,反正就当是出门散散心。其实自己还真的是很闲,各个工坊虽然忙碌,但也都井然有序,至今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出现。

小西山的地理位置已经接近泾阳县边境,与礼泉县接囊的地方,从下沟村出发,做马车差不多只要半个时辰不到,还是挺快的,就是古代的小路没有官道平整,一路上颠得人恶心反胃。

二人下车的时候,这小西山早已经有人恭候多时。

“魏兄,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迎客的是一个与魏管事年龄相仿的中年人,一身得体的灰衣,头上用藤条别了一个发髻。

还不等魏管事和席云飞出口寒暄,便见他拉着席云飞的手,呵呵道:“这位想必就是叔玠说的那位小郎君吧?”

“呃······”席云飞一脸尴尬,这都是什么情况?

魏管事笑眯眯的点了个头,慈祥的拍着席云飞的肩膀:“这小子懒得很,不过从小就机灵,我们魏家庄能有点起色还真多亏了他,希望对你们小西山也有一点帮助吧,不过你也别给他太大压力,这孩子还没及冠呢!”

那中年人闻言脸色一喜,握着席云飞的老手更用力了几分。

“好啊,看来我们小西山也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哈哈哈,走,赶紧进屋儿喝几口热茶,这天是越来越凉了,要是不赶紧想想办法,我真怕今年又是大灾。”

说完,直接就拉着席云飞往村子里走,竟是一点儿也不给席云飞开口的机会。

第九十七章:沉寂的产业(二更)

小西山,一间简陋的会客厅里,虽然说是会客厅,但还不如说是餐厅加厨房。

空气中有股子烟火味儿,旁边的炉灶正在烧水,席云飞没有闻到半点油烟气,看来又是一户吃不上油腻的人家。

好奇的打量着面前正在跟魏管事叙旧的中年人,看情况他与魏管事的地位和身份差不多,或许更高,可是看两人的穿着打扮和面容气色,却是天差地别。

两人聊天也没避讳席云飞,而且一直都是那个中年人在向魏管事倒苦水。

“魏兄啊魏兄,你是不知道我这里的苦啊,自从那营生被太上皇封了之后,整个小西山便一蹶不振。”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好地皮,粮食难种,前两年柿子大卖,叔玠建议我带着大家种柿子,这买树苗又花了不少钱,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丰收。”

“唉,上个月又听说长安周边所有山丘都是柿子,想来今年的柿子肯定是要贱卖了。”

“你们来了我才看到一点希望,庄子里有不少人是从魏家庄嫁过来的,这几天一直都在传说魏家庄的好事儿,不瞒你说,我这听多了心里便羡慕得不行。”

“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今年能让大家吃饱穿暖,不要再死人就行,小西山真的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

这人嘴巴一张,话就不曾停过,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倒是魏管事一直很耐心的听着。

二人对面,原本学着他们跪坐的席云飞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姿势,见他们说得忘乎所以,偷偷换了一个蹲坐的姿势,好在道士袍够宽敞,倒是看不出他是跪坐还是蹲坐。

魏管事这边,听着老友的抱怨,这心里也是感同身受,两人都碰上了不会经营的主家,这能怪谁?自己好歹还有个精明的主母能说上话,那王珪家里的婆娘可是什么都不懂的贵妇人。

“真是苦了你了,三年了,当初因为那件事受到牵连,你至今都不敢回长安,要我说也该放下了,如今天下已是易主,那件小事儿没人记得住的。”

中年人闻言突然双眼一暗,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魏管事幽幽叹了口气,道:“如今陛下大安天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好歹是曾经的工部侍郎,只要你同意,叔玠立马会替你上书,我看陛下不是迂腐之人,定会重新启用于你的。”

席云飞听到这里,才好奇的看了眼那个中年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中年人始终目光呆滞,似在回忆过去,又似对朝堂心灰意冷,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魏管事见状,也不再多劝,转头看了眼席云飞,开始转移话题,聊起正事儿。

“对了,这次来还真的是有件好事儿告于你,应该能保你小西山今冬无忧。”

“哦?”原本低沉的中年人瞬间来了兴趣。

魏管事颔首点头,指着席云飞道:“这小子答应要将你们庄子的所有柿子都收购了,有多少收多少,而且直接按照市价。”

中年人愣了半响,难以置信的看向席云飞:“按市价收?所有?”

席云飞见他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点头道:“没错,不过品相要好,要是被虫鸟咬过的,我这里要了也没用,这点还请······”

“我姓安,小友称一声安叔无妨,老头儿我担得起。”

席云飞看了眼魏管事,见他微微点头颔首,才恭敬叫了一声:“安叔。”

“呵呵,小友赶紧说说,真的要将我这庄子里的柿子都收了吗?”

“没错。”席云飞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这是他随身携带的碎银子,有七八两之多。

“这?”安济见状一怔,皱眉看了眼旁边的魏管事,沉着脸道:“小友这是何意?施舍在下?”

席云飞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将锦囊推到他面前,解释道:“您即是魏叔的朋友,但如今却是我的合作对象,在商言商,这些银子就算是第一批柿子的定金。”

“定金?”安济点了点头,席云飞这么说也没错,买卖是有定金这么一说的。

席云飞见他没有拒绝,继续道:“既然安叔接了我的订单,那就要麻烦您安排人照顾好那些柿子,平日里抓虫驱鸟不能少,我对品相的要求真的很严苛,到时候哪怕有个虫洞,我都会退回给您。”

席云飞说到这里,看了眼旁边的魏管事,强调道:“到时候谁的面子也没用。”

魏管事见他看着自己,显然是意有所指,但心里却不生气,反而有些许欣慰。

至于安济,看向席云飞的眼神也都是欣赏,并保证一定会派人照顾好柿子林,绝对不会把破烂的柿子卖给他半个。

原本就只是半日时光,魏管事只是来带个路,他一会儿送席云飞回村,还要赶着回长安复命,不然赶不上宵禁,就只能露宿山林了。

小西山门口,安济亲自将席云飞和魏管事送上马车,该交代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只要等柿子都熟透的时候,再给下沟村送去就行。

马车上,魏管事朝村口的安济挥了挥手,转头看向席云飞,委婉问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席云飞愣了愣,突然想起他带自己来时说过的话,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办法。”

魏管事闻言急忙追问:“暂时是何意?”

席云飞掀开窗帘看了眼车后面的小西山,道:“都是妇孺,青壮没有几个,我就是有心帮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重活儿,而且我现在的产业都招到了人,咱们魏家庄自己都顾不上,总不好用他小西山的人吧?”

魏管事点了点头,思忖片刻,没好气的说道:“我又不是让你招他的人去帮工,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他。”

席云飞无奈的叹了口气:“哪里有这么容······”

话说着就要把窗帘放下,可以收回视线的档口,突然眼角瞥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几个骨瘦肌黄的孩童,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正蹲在一条小水沟旁点火,每个孩子手里都抓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螃蟹,看样子是要烤螃蟹吃。

不过席云飞在意的不是他们的童趣,而是那一根小木棍。

“那个,魏叔。”

“嗯?”

席云飞转头看向魏管事,好奇问道:“你们平时生火用的都是什么东西?”

魏管事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外观精致的火镰:“就是这个啊,你家里不是吗?就是火石,整个大唐都在用。”

席云飞摇了摇头,掀开车窗,指着不远处的那几个孩子,急道:“那,那个呢,武侠小······不是,就是游侠外出不是都会带那个?”

魏管事见他神情激动,好奇的探头看去。

“哦,你是说火折子啊,以前也有用。”

魏管事好像在回忆什么,幽幽道:“不过三年前,秦王殿下,嗯,就是当今圣人,当时的秦王因为火折子出现过一次生命及危的中毒事件,后来这小西山的火折子就不再造了,安济那老小子也因此被牵连罢了官,只能屈居此地。”

席云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孩子,自己第一次到下沟村的时候,大牛、二狗子,还有自己的三妹,不就是这样消瘦可怜的吗!

“火折子、火镰、火石?我自己用惯了打火机,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营生······”

第九十八章:丹阳公主(三更)

席云飞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是不信任魏管事,只是觉得如今自己的产业已经够多了,如果真的要再开设,他觉得,最好是可以找个可以托付的人一起合作,自己安心当个甩手掌柜就好,否则就有点违背自己的初心了。

小西山是王珪的产业,席云飞不认识王珪其人,只知道他跟魏征是好友,而且两人都是前太子李建成的旧部,后来也曾经身居高位,被李世民重用过一段不短的时日。但好像因为身子不好,很早就病逝了,其他真的一概不知。

席云飞没有那么圣母,最起码在他看来,王珪的未来没有什么值得投资的地方,还不如魏征,再不济自己还认识程咬金呢,这老家伙可是活得够久的。

回到下沟村后,席云飞始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些魏管事都看在眼里,但是他却什么都没问,也没说。

魏管事自然不傻,大概能猜到了一些什么,因为席云飞这个状态,是从知道小西山造火折子的时候开始的,或者说因为火折子的启发,让席云飞突然有了什么想法。

魏管事离开的时候,本想嘱托席云飞一句好话,而且他也想看看席云飞的手段,如果席云飞真的能够让小西山起死回生,那不仅是一件大功德,对席云飞未来的发展也是极好的助力。

但思忖了很久,魏管事还是放弃了,强扭的瓜不甜,信佛的人都讲究一个随缘,或许真的是席云飞与王珪无缘吧。

······

······

而就在席云飞与魏管事去往小西山勘察的时候。

长安城,掖庭宫。

一身禁军戎装打扮的薛万钧手里提着一个锦盒,正在宫门口探头观望。

不多时,便看到小宦官黄安急急忙忙的小跑而来。

“薛将军见谅,小人刚刚正在立政殿伺候,让您久等了,小人罪过,罪过!”

薛万钧摆了摆手,警惕的看了眼四周,见两侧廊道空无一人,才将手里的锦盒递给黄安,轻声嘱咐道:“这物件儿你帮本将亲手交给丹阳公主,就说是有人送于她的诞辰之礼。”

黄安闻言急忙点头,接过锦盒,入手还不轻:“薛将军安心,小人一定亲手送到公主手中。”

“嗯。”薛万钧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奇的盯着黄安白皙的脸蛋看了半响,就在黄安一脸心虚,差点以为薛万钧对自己另有所图的时候,薛万钧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黄安看到这个熟悉的小瓶子,神情忽的一紧,同时又带着些许期待。

薛万钧没有多说什么,将小瓷瓶递给他,道:“这是席家二郎让我交给你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想来应该不是凡品。”

薛万钧说完,眼睛死死盯着黄安。

黄安先是一怔,随即仿佛领悟到了什么,急忙接过小瓷瓶,当着薛万钧的面,打开香水瓶盖,朝自己的裆部喷了一下。

接着还不等薛万钧来得及有什么诧异的反应,直接又张开嘴,朝嘴里也喷了两下。

薛万钧本来是要伸手阻拦,不过见黄安已经做了吞咽的动作,所幸双手环胸,观察着黄安的面色反应。

盏茶之后,见黄安神色如常,薛万钧满意的朝他颔首一礼,以示歉意。

黄安赶紧回礼,他可当不得一名从四品武将的辑礼,要知道唐人好武,唐朝的武将一点儿也不比宋朝的文官地位差。

“小力士不要怪我多心,大家都是为了陛下安好,如今你我又因为席小郎君相识,若是以后有用得着薛某的地方,小力士差人送封书信便可。”

薛万钧说完,对面的黄安倒是有点受宠若惊,脑海里回想起席云飞那张清秀的笑脸,就是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郎君带给了自己天翻地覆的变化。

接过薛万钧抛过来的橄榄枝,黄安躬身一礼:“薛将军所言也正是小人想说的话,小人虽然职微言轻,但在这皇宫大内,还是能顺手办点差事儿的,以后这些东西若是还有,直管呼唤小人便是。”黄安扬了扬手里的锦盒。

二人相视一笑,薛万钧便告辞离去,毕竟是在宫里,如非公务,正常是不能过多停留的。

黄安拜别薛万钧后,提着锦盒便朝后宫跑去。

一路上虽然有人对他提着个盒子有疑惑,但是如今黄安今非昔比,是可以直接面圣伺候的存在,所以也没人赶去拦截询问。

太极宫挺大的,而且弯弯绕绕很多。

黄安走到安仁殿门口,时间已经过了一炷香不止。

“嗯?黄力士怎么用空来我们这里串门,难道是陛下请宣?”

殿门口,两个小宫女年纪与黄安相仿,不过在这宫中,特别是后宫,宫女向来看不起太监。

黄安虽然最近风头正盛,但后宫却不是他得意的地界儿,这里是长孙皇后的地盘,所以他态度很是恭敬。

黄安先是朝那两个小宫女躬身一礼,给足了面子,才将锦盒拿起,道:“叨唠两位姐姐了,我这里得了个差事儿,还请告一声丹阳公主,这里有份物件儿要亲自面呈于她。”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都知道黄安忽得圣宠的消息,心道可能是陛下的赏赐,要是拦着也不好,便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转身就朝殿内走去。

不多时,便见她领着一个嬷嬷走了出来。

那嬷嬷看了眼黄安,朝他招了招手,便又自顾自转身走了回去。

黄安见状一愣,心想这后宫的女人怎么比圣人还难伺候,无奈的看向嬷嬷远去的背影,急忙抬脚跟了进去。

得亏了黄安的太监身份,不然肯定是进不来这里的,每走几步都能看到一个未出阁的公主,那简直不要太刺激。

丹阳公主是李渊的第十五个女儿,今年才十三,本也倒了嫁人的年纪,奈何她其实已经心有所属。

这几天有因为薛万彻逃避招安的事情彻夜难眠,这可人儿不知不觉的就憔悴了几分。

黄安见到她的时候,丹阳公主正靠在凉亭里看着《知音》。

“小人黄安,请丹阳公主安!”

“嗯。”

丹阳公主随意的摆了摆手,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黄安也不在意,恭敬的将锦盒抬起,双手呈上,道:“这是薛将军托小人送来的礼物,薛将军说了,有位贵人无法亲自来见公主,所以特地找了这件诞辰之礼以示诚心,还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薛将军?”丹阳公主听到这三个字,终于有了反应。

黄安点了点头:“没错,左屯卫,薛将军。”

丹阳公主闻言立马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黄安面前,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锦盒。

“可知道是何物?”

黄安摇了摇头:“不知,小人拿到此物就直接送来了,贵人说要公主第一个看,这是特地叮嘱的,小人不敢怠慢。”

丹阳公主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旁边站着的嬷嬷看了一眼,那嬷嬷颔首,从怀里掏出一片精致的银叶子,递给黄安后,再接过黄安手里的锦盒。

“谢公主殿下赏赐,若是无事,那小人就先告退了,陛下那边还需要人伺候。”

丹阳公主此时注意力都在锦盒上,闻言朝黄安看了一眼,示意他告退,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嬷嬷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第九十九章:王元出招

黄安告退离开后,丹阳公主就迫不及待的要看看这锦盒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回到寝宫,前后不到十个呼吸。

“啊~~~”

丹阳公主的寝宫内,一阵精而又喜的尖叫声惊动了守候在宫殿四周的宫女和嬷嬷。

不过当她们围上来查看何事的时候,那从小伺候丹阳公主的嬷嬷却把她们拦在了门外。

“殿下无碍,且都退下吧。”

那嬷嬷板起脸来,气势非凡,吓得赶来的宫女都纷纷退了下去。

倒是一些与她相熟的嬷嬷围了上来,担忧的看了眼殿内,却是看不到公主所在。

“徐尚宫,殿下安好吧?”

嬷嬷朝她们点了点头,道:“殿下无恙,只是受了惊梦,不愿让人打扰,你们各自都散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见徐尚宫一直拦着殿门,便都识趣的唱‘喏’离去。

嬷嬷见她们离开,才摸着胸口缓了缓心绪,一口浊气吐出后,想起刚刚打开锦盒看到的物件,原本浑浊的双眼却有一丝精光闪过,急忙又跑进了殿内,进去后,还不忘将殿门关上,并从里面上了门栓。

从她的表现来看,这次丹阳公主应是收了一件不得了的诞辰之礼!

······

······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市,云兮楼。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席云飞在小西山对着火折子若有所思的时候,这长安城已经有人为他悄然布置了一张大网。

此时,刚好是临近小食的时辰,往日这个时候,云兮楼的生意都是全长安东市最好的,不说高朋满座,但至少也熙熙囔囔。

不过自从席云飞教了程钰琪许多新菜式后,对面程府所属的醉仙居已经隐隐有成为长安第一酒楼的预兆。

其他暂且不说,单是从吃这一方面考量,醉仙居已经收获了不少老饕的青睐,自开业至今,几乎每天两顿饭都要来这里吃,顿顿不离新菜式。

而当初开业时,作为彩头的数独游戏,如今也没有取消,而是作为打折的小手段,吃饭的客官只需当场解开就能享受全场九折优惠,题目不难,所以折扣基本都能拿到手。

这是席云飞离开时,留给掌柜的小建议,吃完饭还能坐下来玩个小游戏消消食,顺便再赚个折扣贪点小便宜,何乐而不为?

因为如此,醉仙居的生意一日好过一日,甚至有人提前包了一个月的座位,成为醉仙居最忠实的第一批唯爱屁客户。

而反观云兮楼。

此时,王元站在云兮楼三楼望着对面宾客满堂的醉仙居,太阳穴青筋暴起。

在他身后,王家庄的王管事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迹。

王元转头眯着眼,冷声问道:“你确定高昌有那种能人异士,能够将玉石内部刨空,还不留一点痕迹?”

王管事急忙点头:“已经问过了,西市有家高昌人开的玉坊,那里面坐镇的老玉匠就能够做到,他们还曾经将玉石掏出,再塞入石头填充,拿来当精品原石售卖,手段甚至高明。”

王元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咬牙切齿道:“也就是说,当初那些高昌人卖给我的原石,本来就是空心的?”

王管事急忙点头称是。

没办法,他不敢说不是,那样的话,就只能证明玉石是在他的看管下被人掏空的。

其实王管事怀疑过席君买,但是了解了一番,席君买应该不懂得这么高深的手艺,所以他才将矛头对准了卖原石给王元的那些高昌人。

王元闻言直勾勾的看着王管事。

良久,才幽幽说道:“玉石的事儿暂且不提,上次让你去要那白面蒸饼的秘方,你操办得如何了?”

王管事听他说起馒头的事情,这心里咯噔一跳,点头如捣蒜,急忙应道:“小人已经布置了暗桩,前几天下沟村又招了不少人,这次我塞了几个忠心的进去,不要多久,他们一定会把秘方弄到手。”

抬头看了眼王元,见他闭目不语,急忙补充道:“不止是面点坊,那下沟村的泡菜坊也有咱们的人,小人一定会比洛阳和扬州那边更早得到泡菜的方子。”

听到洛阳和扬州两个地名,王元才睁开双眼,眼神阴鸷的盯着王管事,道:“我再给你十天,十天后要是再拿不到秘方,你就不要来见我了。”

“小人······”王管事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元,见他眼里不含一丝感情,心凉了半截,呆呆的点了点头:“小人遵命。”

王元不再看他一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去办事儿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你好自为之。”

失魂落魄的王管事走后。

包厢的里间,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娇俏女子走了出来。

王元朝她看了一眼,自顾自走到茶桌前坐下。

那女子见状急忙上去伺候,端茶倒水,不过动作笨拙,却是连倒个茶都不会。

王元也不在意,制止了她的动作,说道:“刚刚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两个月之内,将那蒸饼的秘方和泡菜的秘方交给我,我还你们姐弟二人自由。”

“两个月?”女子眉心紧缩,显然没有什么信心。

王元点了点头:“这两个月,我会让烟儿善待你弟,刚刚你也听到了,村子里还有我们安插的人,他们会给你帮助,也会用心监督你做事,所以你最好不要乱来,省得你弟弟还要为你所累。”

女子双拳紧握,小手成拳,手背一片青紫,深深呼了口气,颔首道:“希望你能说话算话,要是我拿到秘方,你不放我和弟弟离去,那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你的丑事抖出来。”

王元双目微睁,看了眼少女,也没生气,只是嘴角轻蔑的一笑:“等你拿到我要的东西再说吧,记住,我只给你两个月时间,怎么获得对方信任,这些都要靠你自己去想法子。”

女子看了一眼王元,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离去,临出门时,顿了顿,又叮嘱道:“要是我弟弟有一点闪失······哼~”

王元愣了愣,差点被她这一声没有任何气势的威胁逗笑,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神色一敛。

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对面的醉仙居,脸上的表情再也不复刚刚的冷漠,而是带着几分讥讽。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

吱吖~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人推开,只见一身半透明打扮的烟儿走了进来。

“王主事,今日又是满月,两个雏儿都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就沐浴还是······”

王元闻言眉心微蹙,手不自觉的在自己的裆部碰了碰,眉头皱的更深了。

“今日就算了,没什么兴致,给王斌那小子送去吧。”

烟儿将王元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听到他说起王斌,却是愣了愣,幽怨的嗔道:“少主这几日都在账房学习,已经三日不曾近过女色了呢。”

说着就要攀附到王元身上,不过却被王元一把推开:“滚远点,说了没兴致······”

第一百章:木工竞技

又是新的一天。

席云飞刚刚在食堂吃完饭,就被二爷拉着去看新制陶坊的选址。

没办法,泡菜坊每月五十几万罐的订单,预示着他也要每个月拿出五十几万个泡菜罐,要不是席云飞提供的模子加快了烧陶的进度,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能烧得出来这么多。

二爷心里乐,以前是没有订单没钱赚,现在是太忙了,要知道这制陶坊他也是有股份的。

“二郎,你看看这个地方怎么样,下面就是一个水塘,取水也很方便。”

席云飞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这个地方不行,这个荷花池要留着,咱们泡菜坊的莲藕都是从这里挖的,破坏了可惜。”

二爷愣了愣,看了眼一望无际的小山坳,这一片荷花池就在村子西侧,当初席云飞采果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见二爷没有了主张,席云飞遥指了木兰溪方向的一片小树林子,道:“要不就盖着那里吧,以后我们的产业统一沿着木兰溪,这样也方便取水,而且说不定还能方便往后的水运。”

二爷看了眼那片树林子,基本已经是在村口附近了,一点儿也不隐蔽,浓眉不由得微微皱起。

好像是看出了二爷的担忧,席云飞好笑道:“咱们那个马桶的工艺说白了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人家汉朝就有青瓷出现了,到现在说不定各种瓷器一大堆,只是咱们孤弱寡闻不知道而已。”

“真的假的?”二爷一直对自己烧制的瓷马桶很自豪,此时一听席云飞的话,感情能烧出那种光面儿瓷器的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啊,好失望。

席云飞拍了拍二爷的肩膀:“真的假的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看人家魏府也没有觉得拿瓷器来当马桶有什么不妥,就该知道这瓷器肯定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

二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了眼远处的那片小树林子:“那好吧,就盖在村口,刚好离食堂也近点。”

······

二人决定好新制陶坊的选址后,便打算去找王老六谈谈具体的施工事宜。

不过刚刚走到东丘,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在王老六的带领下,朝席云飞围了上来。

席云飞扫视了一圈,发现都是外村的帮工,还都是带手艺的木匠,朝王老六好奇问道:“六叔,这是干什么?宿舍都盖好了?”

王老六尴尬的摇了摇头,指着其中两个人,道:“他们俩说要找你评评理,我就先把他们带来了,都是顶好的木匠师,我也不好多得罪。”

“哦?”席云飞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二人,指着王老六说道:“我六叔是你们的管事,如果你们连他的话都不听,那也没事,只是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王老六一听虽然心中感动,但却直呼要完,急忙拦住席云飞,劝道:“二郎快别这么说,赵斧和陈锯都是顶好的匠人,咱们如今就缺这样的好手艺人啊。”

那二人听到席云飞的话也是脸色一僵,不过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义愤填膺的神情来。

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匠人走了出来,指着另一个道:“郎君说话我们自然的听的,不过王管事与陈锯相熟,就要让陈锯去做宿舍区的负责人,这一点我赵斧不服,我的手艺不比他差,凭什么他来带头,我不服。”

负责人的待遇很好,有人争更是好事儿。

席云飞闻言倒是对这个高高瘦瘦的木匠有了兴趣,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内敛,最起码自己在村里还没遇见敢毛遂自荐的家伙,这个赵斧是第一个。

“六叔,怎么回事儿?”席云飞朝王老六问道。

王老六看了眼表情有点忐忑的陈锯,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安慰,才朗声道:“我与陈锯是相熟没错,不过我选择管事儿的决定却不是因为这点。”

席云飞看了眼那个陈锯,他也不认为六叔会以权谋私,不过相比于敢站出来说话的赵斧,这个陈锯就含蓄了很多,只是手里握着自己的工具包,一言不发。

王老六话音刚落,那高瘦的赵斧又站了出来,不解道:“既然王管事不看情面,那我赵大斧就要问一句了,所有人都知道我赵斧的手艺比他好,凭什么选他不选我?”

王老六闻言看了眼席云飞,见席云飞朝自己点头示意自己来解决,才回头继续说道:“这一批的宿舍我们不求精益,只求速度,在不影响居住舒适性的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盖出三十间木屋来,就是考虑到这点,我觉得陈锯比你更合适。”

席云飞点头表示同意,因为这个决定就是他跟王老六商量出来的,如今的宿舍区只是临时的,未来肯定要盖四合院,那时这些都要拆掉。

赵斧不解的看了眼席云飞,见他没有反对意见,心情瞬间低落了许多,脸上也没有了刚刚的亢奋,总感觉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人家陈锯本来就是内定的王老六接班人。

见赵斧不说话,席云飞眉心一蹙,这种情况他很熟悉,后世上班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出现过类似的心理反应,这很不好,有碍团队协作不说,还容易滋生反面情绪。

“那个,你叫赵斧是吧?”席云飞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原本心情低落的赵斧点了点头,看了眼周边众人,这次脸都不敢抬,哪里还有刚刚的气势。

这些席云飞都看在眼里,如果今天自己不在就糟了,既然自己在,那这个赵斧就不能让他如此,否则即是自己的损失,也是对人家手艺的不尊重。

“你说你的手艺比陈锯好?”

原本低着头的赵斧闻言一怔,黯淡的双眼重新有了光亮,那是他本人对于自己手艺的绝对自信:“当然,我的手艺不敢说比王老六好,但起码不差。”

六叔闻言也不生气,反而是点了点头,道:“论手艺我服你,但是你跟我一样,都不适合负责宿舍区的建设,我们两个都太追求精细了,陈锯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席云飞闻言看向赵斧,道:“我有一张图纸,木工图纸,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做出来了,这个负责人的位置我可以给你。”

王老六闻言一怔,不解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朝他摆了摆手,又对不远处的陈锯招了招手,示意他走上来。

“你也一样,我给你们平等的条件,都是一炷香,谁先做出来,谁就是负责人,你可愿意?”

陈锯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双手都是老茧,年纪三十出头,闻言只是点头,倒是不敢开口说话。

“那行,你们各自准备好一根整木,这玩意儿很简单,我自己都会做,不过我可能要花一整天,而我现在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说完,席云飞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这是他原本打算给三妹做的一个小玩具。

第一百零一章:三国华容道

一听说要竞技,旁边围观的木匠们都兴奋的囔囔了起来,不止是他们,就连围过来的下沟村的村民们,也都一脸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谁会输,谁能赢。

席云飞看围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所幸将比试地点设定在东丘青石板处。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人提着两根整木过来。

工具的话,因为都是老师傅,所以赵斧和陈锯都是随身携带的,就好比武者的兵刃,身不离器,器不离身。

席云飞将手里的图纸交给三叔,让他抄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送来。

丑娘则是拿来一个香炉,上面插着一根点燃的香,这香不像后世那么长,一根烧完差不多只有十五分钟。

席云飞将图纸各自交给赵斧和陈锯,道:“一炷香,完成度最高的人获胜,你们可以开始了。”

二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接过图纸便忙碌了起来。

王老六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眼图纸的内容,眉心一皱:“这是什么?”

席云飞呵呵一笑:“我本来是想做个小玩具给孩子们开开智的,刚好拿出来让他们练练手。”

王老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将属于陈锯的图纸交给他,什么话也没说。

赵斧和陈锯二人看过图纸后,也都是一愣,赵斧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席云飞,本想开口问点什么,不过想想还是没问出口,低头就开始倒腾他的工具箱,一件件工具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青石板上。

至于陈锯本来就内敛,接过图纸后,只是看了一眼,就拿出一把小锯子忙活了起来。

旁边围观的工匠不敢去看图纸,达者为师,这里很多人都是跟着赵斧和陈锯干活的学徒,古人把辈分看得很重,此时都不敢去打扰‘师父’,生怕因为自己的搅和,乱了谁的方寸。

但席云飞没有顾忌,他走到二人面前,将他们的操作一览无余。

赵斧拿到图纸后,先是拿出一根丈绳量过了图纸的尺寸,又耐心的用木炭在石板上换算比例。

而陈锯只是看过一眼,就不再看图纸了,熟练的拿出锯子,不一会儿就锯出了几块小木板。

席云飞微微颔首,佩服王老六的决定,这二人确实一个心细,一个激进。

赵斧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做事很有追求,精益求精,力求做到极致。

而陈锯给人感觉很谦逊内敛,但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追求的是一个快字。

席云飞觉得这一点可能跟二人以前接的活儿有关,只有对应的工作环境,才会磨炼出这样迥异不同的工作风格。

一炷香只有十五分钟,还不等席云飞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我做完了。”

开口说话的是陈锯,连说个话都是快人快语,席云飞转头看了眼香炉,那根香还有指甲盖那么长。

惊疑的走到陈锯面前,一副小时候经常玩的益智小玩具:三国华容道,已经在大唐这个时代新鲜出炉。

席云飞拿起木板看了看,最上排用楷书刻着【三国华容道】五个字。

而木板的凹槽内,长宽四公分的曹操,长四公分宽两公分的五虎将(关羽长宽相反),还有四个长宽两公分的小卒,已经排列整齐。

但这副华容道有一点不好,就是人物的画像刻得很粗糙,基本都是脸谱化,特别是赵云和马超,要是不看名字,基本分不清谁是赵云,谁是马超。

席云飞又试着挪了挪棋子,除了小卒挪动轻松一点,其他几个大点的棋子都要用点力气推,不然就是直接用手拿起来再放下去,手感欠佳。

“玩是可以玩,就是做工粗糙了些。”席云飞给了一句很中肯的评价。

陈锯没有说什么,只是躬身一礼,站在旁边等席云飞宣布比试的结果。

这时。

丑娘敲响了食堂门檐上的青铜钟,咚~

“时间到。”

人群中,响起了许多扼腕叹息的议论声,席云飞环视一周,有人高兴有人愁,高兴的工匠都是跟着陈锯混的,那些替赵斧叹息的自然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席云飞走到还在低头刻画人物肖像的赵斧面前,拿起已经刻好的曹操,又拿起图纸对比了一番,心中佩服得不行,这特么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席云飞朝旁边熙熙囔囔的众人压了下手,示意他们不要喧哗。

然后走到王老六面前,道:“陈锯还是负责宿舍区,回头您带着赵斧来找我,我有个大工程,本来是要交给您的,不过眼下我觉得他比较合适。”

王老六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什么,道:“你打算盖那栋楼?”

席云飞嘴角一扬,点了点头,道:“为什么不呢?之前是因为您太忙了抽不开身,现在有一个这么给力的匠人,我想给他一个机会,当然,他还是归后勤部所属,所以您可要帮我监督到位才是。”

······

······

傍晚,夕阳西下。

时间是酉时整(18:00)。

地点,位于下沟村北侧,泡菜坊旁边的第二食堂。

一副被称为【三国华容道】的小玩具换两个馒头,有木工做了十副拿来换,不多时就被人抢得一副不剩。

大唐的精神文明建设有多匮乏?入夜后不是睡觉就是造人,可惜如今男女分开住,造人你都没地儿造。

本来饭后听书是一个不错的娱乐,但是最新一期的《梁祝》已经连续讲了三天,许多村民都已经听腻了,下一期还要两天才发行。

然后今天听说东丘那边发生了一件趣事,那些工钱顶高的木匠闹了矛盾,还惊动了席家二郎。

至于最后他们有没有被席家二郎赶走,没人知道,只知道一个姓陈的木匠升职加薪,以后三餐有肉吃,每个月还有一贯钱可以拿,惹来大家一阵艳羡。

至于姓赵的那个高个子,不知道,好像被王管事叫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村民们聚在一起总喜欢聊点这个,谈点那个,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然后有人说起了席家二郎让木匠们制作的小玩具。

很简单的一个小玩意儿,一块木板里面搁着十块大小不一的小木板。

有精明的木匠从席云飞那里知道了玩法,立马就开了赌局。

第二食堂门口,一帮子精瘦的小木匠摆了局。

一炷香时间,将棋盘里的曹操挪到下面的出口处,报名费一个馒头,获胜可得五十个馒头。

除了不能破坏棋盘,不能拿起棋子,再也没有其他复杂的规则了,简单,不识字的人都听得懂规矩,一上手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然后半个时辰不到,木匠们收获了一百多个馒头,乐得飞起。

有村民表示不服,要去席家告状,觉得这个所谓的【三国华容道】根本就是无解。

但也有人表现出了转牛角尖的精神,认为挪动十个棋子的小游戏,不应该这么难才对。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人解开了,花了两百三十六步,解开了只需要六十二步的【层拦叠障】,让木匠们痛失五十个大白馒头。

游戏有解,村民们瞬间有了激情,参与赌局的人愈来愈多,一个馒头而已,他们一顿有两个,少吃一个没事儿,主要是有个娱乐手段,让今夜不再那么难熬。

第一百零二章:泡菜风波

据说,曾经有个官员为了参加早朝,走夜路掉进粪坑而被淹死,只因为天太黑,看不清上朝的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觉得这个小故事有隐喻。

《诗经·齐风·鸡鸣》:鸡既鸣矣,朝既盈矣;东方明矣,朝既昌矣。

早起的妻子催促赖床的丈夫:“鸡都已经叫了,上朝的人大概都到齐了;你看东方都已经亮了,上朝的人都在忙碌了。”

这大概是最早的关于古人上朝的文字记载,由此可知,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上早朝的传统,并且,上朝的时间普遍都很早。

鸡鸣而起,大约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真正上朝议事的时间在卯时,也就是凌晨五到七点之间,所以后来又有【点卯】的说法。

大唐的早朝时间一般也在五点到七点,离皇城近一点的可以晚点出门,如崇仁坊。

远一点的,一般都要租住在皇城附近,不是不可以早起,而是长安有宵禁的规矩,就算你凌晨一两点起床,也没用,出不了坊门。

早上三四点起床,一直到上完朝,估计已经过了巳时(十点),有时候公务繁忙,简单的吃过朝食,还要再继续上朝。

下朝后,官员们一般会比较累,所以这个时候大都选择回家休息,有个说法叫‘回笼觉’,据说就是由此而来的,但真算起应该叫午休才对。

在大唐,有资格上朝的人,基本都是五品及以上的大官,不用再去做值班之类的小事。

而如果有需要处理的事务,在家也可以处理,当然不排除个别比较敬业的,上完朝就去相关衙门上班。

······

太极宫正殿。

明日就是休沐日,今日的朝会原本可以很快结束,李世民是个做实事儿的主,不喜欢拖沓。

就在大家打着哈哈,打算回去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

鸿胪寺寺卿裴世清,急忙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哦?”李世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本想回去陪长孙皇后吃个朝食,没成想还有事儿:“说吧。”

裴世清尴尬的看了眼李世民,从怀里拿出两份帖子,双手呈上,道:“这两份分别是吐谷浑和吐蕃的外使送来的拜帖,臣愚钝,想请兵部负责驾部的杜尚书给个说法。”

“嗯?”发出疑惑声的是现任兵部尚书杜如晦。

李世民朝他看了一眼,杜如晦点了点头,走到裴世清面前,接过帖子认真看了起来。

“求购泡菜?”

杜如晦看完帖子的内容,表示自己一脸懵逼。

李世民见杜如晦神情古怪,好奇问道:“究竟何事,需要如此纠结?”

杜如晦眉心微蹙,摇了摇头,恭敬应道:“鸿胪寺收到吐谷浑和吐蕃来使的投诉,控斥京畿之地的几家驿站对他们区别对待,同时拒绝······拒绝······”

“拒绝什么?”李世民眉心紧缩,如今他初登大宝,国际上的名声可不敢搞臭了去。

杜如晦神情很是尴尬,道:“说驿站拒绝出售泡菜给他们,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出售泡菜?”众大臣也是面面相觑。

不过,站在百官末尾的魏征却是若有所思。

李世民也是一脸懵逼,为了泡菜?现在两国相交已经发展到这么廉价的地步了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世民朝裴世清看去。

裴世清也很冤枉啊,鸿胪寺平时也接过不少投诉,不过都是一些外商被抢,或者要求保驾护航的邦交请求,像这次这种因为泡菜引起的国际纠纷,还特么是第一次。

“臣愚钝,问了来使,只听说是要大量采购泡菜,而且量很大,甚至扬言可以拿马换,微臣让人去调查过,只知道驿站提供的泡菜比市面上卖的可口,据说是解腻去油的好东西,其他的微臣一概不知,所以才想请示管辖驿站的驾部上司。”

杜如晦闻言,眉头皱的更深了,管理驿站的驾部同归兵部管辖,所以裴世清归根结底问的还是自己,可是那什么鸟泡菜的事情,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啊。

倒是上首的李世民突然一顿,微不可查的舔了下嘴唇,道:“那泡菜的样式你可记得?”

裴世清闻言点了点头:“不止记得,微臣还着人买了一罐。”

说着,就有鸿胪寺的小官将实物呈了上来。

站在大门一侧的魏征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就是下沟村产物,不止是他,吃过的官员都认得这个包装,全大唐最小气的泡菜罐,一罐只够一个人吃三顿饭,但不得不说,好吃!

就连李世民也认了出来,指着那泡菜罐道:“你刚刚说,吐谷浑的商人愿意用马来换这东西?”

裴世清急忙点头:“千真万确,那驿站的人一罐卖五十文,吐谷浑的商人出价十倍不止,仍然求购不得,微臣心中纳闷,这是为我大唐创收的好事儿,为何卖不得?”

话说完,直勾勾的盯着杜如晦,鸿胪寺被投诉,自己的政绩就会受影响,可这次特么只是因为一罐劳什子泡菜,裴世清表示很受伤,而罪魁祸首就是不卖泡菜给外邦商人的杜如晦。

杜如晦更是懵逼,这玩意儿他也吃过,是好吃,但是有必要那么夸张吗?吐谷浑的人是没吃过蔬菜还是怎么地?再说驿站卖个泡菜,这等小事劳资才没时间去管。

这时,站在百官左侧一排的武官们却是若有所思。

程咬金疑惑的看了眼那个泡菜罐,拖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才站了出来。

“陛下,或许我知道为什么吐谷浑人特别中意这玩意儿。”

“哦!”见站出来说话的人竟然是程咬金,李世民饶有兴致的抬眼望去。

只见程咬金从怀里掏出一本《知音》,翻开到《梁祝》后面的那一页。

程咬金看向李世民,道:“第六期的《知音》上就有记载,肉吃多了,容易造成阴盛阳虚,湿邪内郁,上朝前我还找孙医官问过,上面记载的都一一得到了证实,我还想着回去就让夫人调整一下府上的伙食呢。”

李世民一看是《知音》顿时来了兴趣:“速速呈上。”

伺候在一旁的黄安闻言急忙走到程咬金面前,接过《知音》转身走回李世民身边。

“脾虚则便溏,长期吃肉,伤害脾胃,脾,运化水湿之功,脾受伤害,水湿无法运化,便积于体内······”

“······易饥饿、打嗝有异味、口臭、口苦、口渴、排便不畅以及燥热等,属胃热表现······”

“······湿热体质表现为体型偏胖或偏瘦,满面油光、痤疮、口干、口苦、乏力、心烦意乱,以及大便干结或拉肚子······”

“痰湿体质会表现为体型肥胖、腹部肥胖、胸闷、痰多以及易疲惫,且越是痰湿体质,越喜爱肥甘肉厚饮食,舌头会表现为胖大、白腻。”

李世民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亲自将上面的内容一一朗声诵读出来,这些都是席云飞抄来的,有关吃肉过多会造成的不良影响,都是经过后世一大堆权威营养师统计的结论。

读完,百官哗然。

武官第一排的李靖直接越众而出:“陛下,这泡菜卖不得。”

而同为第一排的文官第一人,国舅长孙无忌却是喊道:“陛下,这泡菜可获巨利!”

第一百零三章:只是一道菜(三更求票)

朝会议国事吗?议,但国事也分两种。

一种是可以让天下人知道的大事件,比如:自然灾害,哪里发大水啦、哪里闹干旱啊、哪里的牛被吹上天了啊,等等之类的。

另一种,也是国事,或许于国更重要,比如最近皇帝在收编前太子遗党,比如为了打击报复突厥颉利可汗,李世民找老部下借了一堆钱打造军械,比如······泡菜卖不卖。

第二种国事就比较敏感了,是属于只能让少部分人知道的国事,所以一般是不在朝堂上议论的。

退朝后,李世民单独把前天策府的几个老部下都招到了立政殿,其中包括玄武门之变时,站在李渊身后保持中立的李靖,毕竟是大唐第一军神,李世民要反攻突厥,离不开李靖的帮助。

······

立政殿内,出乎李靖意料之外,竟然没有任何人提议去收缴下沟村的产业。

不怪他疑惑,如果泡菜真有那等奇效,不说它能治湿邪之症,仅凭吐谷浑和吐蕃愿意花大价钱购买,甚至已经愿意拿马来换,李世民都应该收缴了交由朝廷运营。

泡菜在李靖看来,已经达到了和茶、盐、铁等同的地位,属于大唐战略物资的一环。

但李靖有一点不知道。

那就是席云飞的另一层身份。

对于泡菜,其实李世民是很心动的,这点心思,从他知道泡菜的功效开始就有,今日又得知泡菜的真正价值,他心痒得难受,如果席云飞只是一介小民,他抢定了,最多就是赏赐一些田产,不杀席云飞都算是仁慈。

但是不行,席云飞的地位在老天策府重臣的眼中,就像长孙无忌家的长孙冲、程咬金家的程处默、房玄龄家的房遗直。

老部下的儿子有了出息,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如果李世民今天动手抢了席云飞的产业和秘方,那明天是不是也可以对其他人动手?李世民不傻,这种兔死狗烹的事情他也不敢做。

但李靖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因为他根本不是老天策府的一员。

“陛下,这泡菜卖不得,虽然不知道驿站为什么不出售泡菜给吐谷浑的商人,但他们这次做得很好,这点杜尚书有功。”

李靖,字药师,仪表魁伟,善于用兵,长于谋略。

历史上,他南平萧铣和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为大唐帝国的建立及发展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时,即便他没有参与玄武门之变,排名也仅次于尉迟恭而已。

杜如晦此时还是懵的,他虽处事果断,但前提是,他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此时他根本不知道驿站为何会兼职卖泡菜。

“不敢当,药师不要揶揄在下了,那驿站本是为传递各州消息设置的驾部分支,如今竟然还兼做买卖,这已经是我监管失职。”

杜如晦说的是真心话,驿站的功用是为了方便朝廷传递各州消息,是朝廷监督各州政务民情的通信渠道,如今从事贱业,真真是本末倒置。

但坐在上首的李世民没有说话,席云飞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嗯,最起码他时刻在关注着下沟村的动向。

所以泾阳驿站、万年驿站的两个班头跟席云飞交好的消息他知道,自然也知道驿站从席云飞那里拿货的事情,不过驿站只是将泡菜放在驿舍买卖,泡菜,只是一道菜而已,谈何过错?

李世民很纠结,泡菜真的是一道菜吗?可······它如今真的不仅仅是一道菜。

环顾了一圈低头不语的老臣下们,李世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自己也在想。

李世民转头看了眼书柜,里面的人已经被他派出去调查收集堂兄李孝恭谋反的证据,虽还有人,但却不是他想找的人。

李世民的视线没有逃过有心人的注意,而且因为李世民的这个小动作,众人都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时,尉迟恭站了出来。

“陛下,大唐八成以上的盐都在世家手中。”

程咬金也站了出来。

“大唐九成以上的茶叶,也都在他们手里。”

徐懋功,此时已经改名李勣,施施然的点了点头:“盐、茶,都在世家手里,就连军中急需的铁矿,整个大唐也有六成半是归世家所有。”

杜如晦眼睛一转,也站了起来,道:“此次兵部督造兵铠,需生铁三十万石不止。”

工部尚书段纶,闻言也站了起来:“三十万石生铁只是材料,要制成相应规格的兵刃铠甲,还需其他相应的人力、物力支持,五十万贯铜钱只是打底。”

最后,负责大唐财务的长孙无忌,再次总结:“臣请前往下沟村,为陛下解决此事。”

“解决?怎么解决!”李世民眉心一蹙。

“······”

偌大的立政殿一片寂静。

良久。

跪坐着的右卫将军张亮,默默的伸了一根手指头出来。

众人好奇看去。

张亮神情很是精彩,因为他想起了府上采购的那一百罐醉蟹。

只见他朝李世民说道:“臣的庄子还有许多吃不完的菘菜,眼下已经快要入冬,再不吃就会烂在地里,很浪费,要是臣的庄子也有一间泡菜坊的话。”

张亮话音刚落,众位武官面面相觑,李靖则是有点懵,至始至终他都被蒙在鼓里。

李勣看了眼张亮,仿佛顿悟了什么,转头急忙朝李世民请道:“陛下,臣在泾阳的庄子离下沟村不远,也愿意开个泡菜坊。”

“这?”李世民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正常官员是不能经商的,这开工坊???

李世民求助似的看向左侧的文官们,不过让他失望了。

长孙无忌第一个站出来:“臣的庄子虽然不在泾阳,但是也种满了青蔬。”

房玄龄:“臣也是。”

杜如晦:“臣亦然。”

“我也是,开个泡菜坊不是问题。”

“愿为陛下分忧。”

“臣也愿意。”

“······”

文官不要脸起来,一点儿也不输给武官。

李世民心力交瘁,不知该怎么应对当下的局面。

这时,一声爽朗的大笑传开。

只见原本盘坐在案后的程咬金忽的一下站起,揶揄的扫视了一眼对面的文官,道:“只是一道菜而已,搞得你们神经兮兮的,既然觊觎人家的秘方,大大方方去讨要不就行了。”

“哧~”

众文官朝他投去鄙夷的眼神。

程咬金没好气的啐了一声,朝李世民躬身,道:“这事儿就交给我老程吧,说真的,这等小事儿,都不需要我出面,我家琪儿就能办好。”

李世民闻言一怔,没错,一道菜而已,喜欢吃,让臣民献上就是了,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纠结?

第一百零四章:盖一栋楼

天大的事情总要有个归处,最后李世民拍板,这事儿交给程咬金去处理,程钰琪和席云飞的小九九,李世民还是知道一丢丢的,总觉得小辈的事情还是交给小辈去落实会好些。

在座的都是席云飞的长辈,真算起来,席云飞不是要叫叔,就是要叫伯,再不济一声大兄也是有的。所以都不合适,要是让席开山知道这么多人以大欺小,那自己的面子往哪搁?

众位心动的大臣们闻言都是扼腕叹息,看向程咬金的眼神都带着火花,特别是李勣,他的庄子离下沟村是真的近,可自己的女儿怎么就那么没出息?

散会后,李靖拉着程咬金不让他走。

“到底什么情况?”李靖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程咬金闻言一怔,疑惑道:“裳儿没有告诉过你?”

“裳儿?这事儿跟裳儿有什么关系?”

见李靖是真的一无所知,程咬金拐着弯子问道:“你多久没回三原庄子了?”

李靖不知道程咬金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老家来,摇了摇头:“自乌城回来就没回去过。”

“难怪。”程咬金点了下头,劝道:“得空了就回去看看,裳儿那边还好,泾阳和三原的驿站都是你的产业不是吗?自己的产业都不关心一下,活该你被蒙在鼓里。”

说完,程咬金狡黠的拍了拍李靖的肩膀,转身潇洒离去。

李靖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若有所思的朝老家望去。

······

······

先不说泡菜的事情。

在李世民看来,泡菜是一件值得拿来开个专题讨论会的物件儿,但是显然某人并不这么认为。

下沟村,席云飞家的后院,席云飞带着王老六和赵斧正在实地勘察工地。

王老六手里拿着一捆图纸,一大捆,里面画着的,即是席云飞的新家,也是下沟村将要进行的第一大工程,一栋楼,一栋消失在历史长河的第一名楼。

王老六第一次从席云飞这里看到这些图纸的时候,他的人生追求就已经不再局限于盖个工坊、建个公厕、修个宿舍这样的小工程上了。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甚至在这个时代之前,这栋楼都足以成为建造者毕生的骄傲。

三人将大致的区域走了一遍,回到席云飞家里后,王老六后悔了,他不想去盖什么制陶坊,或者说,让席云飞把这栋楼交给赵斧去负责,他不放心。

“钱不钱的无所谓,六叔别无他求,但这个楼,你一定要让我亲自操刀。”

王老六态度很坚决,不管之前的承诺,这栋楼,他盖定了。

一旁,高高瘦瘦的赵斧也是急了,急忙补充道:“我也是,二郎,论雕刻的手艺,王老六比不过我,修这栋楼,我比他更拿手,而且我大兄是顶好的石匠,明日我就能让他来上工。”

“你······”王老六气急,不过赵斧说的是实情,他还有个兄长是在工部填了名的顶级工匠,手里有一批忠实的徒子徒孙跟着,随时能来上工。

席云飞要盖的这栋楼里面,有大量的木雕和石雕,其中不少还需要特别珍贵的木材,但身为木匠的王老六和赵斧轻轻松松就能找到货源,钱的问题,自然有席云飞解决。

席云飞揉了揉太阳穴,朝王老六看去,道:“六叔,宿舍区可以交给陈锯,那新制陶坊的建设呢?您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王老六闻言一怔,低头想了想,道:“人我给你找,但是这栋楼你一定要交给我,六叔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席云飞眉心一蹙,他是第一次见王老六这么坚守一件事儿,看了眼王老六手里的图纸,席云飞退让道:“这样吧,赵叔负责精细部分的打造,统筹我可以交给您,但是您要先把制陶坊盖好,大不了我多等十天半个月,反正盖这栋楼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儿。”

王老六听到席云飞这么说,顿时乐开了花,傲娇的瞪了一眼旁边的赵斧,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制陶坊最多十天,泥炉都是二哥在整,我就是搭个仓库和帐篷,很快的。”

席云飞点了点头,转头朝一脸郁闷的赵斧看去,道:“赵叔也不要想太多,等楼盖好了,您的名字一定会留在这栋楼上,到时候所有参与盖楼的匠人都会留字纪念,大家都会跟着这栋楼一起名垂千史的。”

赵斧无语的看了眼得意洋洋的王老六,只能点头表示同意,其实能让他参与,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席云飞见他妥协,呵呵一笑,道:“既然六叔还要忙制陶坊的建设,那这些天这里的负责人就是您了,相应的准备您要把控到位,缺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对了,虽然我不懂木工,但是这栋楼很多装饰不是都可以提前雕琢的吗?”

“对啊!”赵斧闻言,双眼一亮,急忙伸手抢过王老六手里的图纸,摊开来看了半响,自顾自的呢喃道:“门窗上的缕空雕刻正是我所擅长的,这栋楼的门窗不下三百之数,我是该好好规划一番。”

王老六见他摊开了图纸,也急忙凑了上去,兴致勃勃的指着其中一处屋檐:“这样的斗拱造型奇特,初看有几分魏晋遗风,但再仔细端详,又让人觉得造型别出心裁,这画图之人一定是一位不得了的大匠师。”

“不错,你再看这里,重脊部分用的嵌合工艺闻所未闻,这样的手法,打桩的时候也可以使用,能让地基更加牢固。”

“是啊,巧夺天工,还有这楼顶的听花小筑,竟然想到用石子产生热浪养花,这也是绝了。”

“制造热浪的机括很是精巧,火炉上面铺一层石子,将水喷洒在烧热的石头上形成热浪······嘶,这么一想确实可行啊,但前提是屋子要足够封闭,否则屋外寒气侵入,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席云飞愣了愣,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怎么转瞬间就摩肩擦踵的讨论起工事来了?

无语的看了眼入魔的二人,席云飞只得莞尔一笑,手艺人就是该有这样的专研精神,自己该庆幸才对。

不愿打扰他们二人的兴致,席云飞转身看了眼自己家的后院,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想要在市区买一套单身公寓都要累个半死,额,不是,是真的累死了。

席云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头,看着自家那几十亩不止的后院,想象着高楼建成的画面。

“这里,才是我在大唐跨出的第一步啊!!!”

第一百零五章:这些我都会

话说程咬金接下任务后,第一时间就往家赶。激动啊,泡菜就像长孙无忌说的那样,是巨利的产业,自己如今领先别人一步,按理说,这泡菜的营生以后就归他宿国公府了才对。

不过程咬金却不敢得罪席云飞他老爹,那是一个狠人,所以程咬金打算退而求其次,来个强强联合。

席开山在暗处,他在明处,两家人一起把泡菜做大,最好是再促成席云飞和程钰琪这两个小人儿,从此程席是一家,嗯,这个想法程咬金不是没有想过。

话说今日在立政殿里,大家之所以对泡菜如此眼红,大抵也都是因为穷的。

熟悉储君之争的人都知道,隐太子李建成因为是嫡长子,所以从成为太子开始,他的背后就是一帮子世家门阀为他出谋划策,出钱出人,当然,大都是为利益而来的。

但总归一点,李建成是个不差钱的太子,当时以五姓七望为首的世家,更是坚定的站在他的背后,按理说有五姓七望支持,李建成应该能顺利继承皇位才对。

可是谁让他弟弟是唐太宗,李世民之雄才,毫不客气的说,直接掩盖了他老爹的光辉,后世历史教科书把他和嬴政、刘邦、赵匡胤等开国皇帝并列,但又有谁知道大唐开国皇帝是他爹李渊?

所以碰上这么一个天才弟弟,李建成是很悲催的,虽然他也很有能力。不过单看手段,李建成若是在后世,顶天了当个行政总监或许还行,要他当ceo,那就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了。

新兴贵族的崛起不是偶然的,虽然财力上比不过五姓七望支持的李建成,但是李世民懂得以战养战,带着一帮子混不吝天天四处干架,打完一处就收刮一处的产业,渐渐地,也就养肥了新兴贵族这帮子人,还顺便组建了牛逼哄哄的玄甲军。

只是积累的时间不长,要说底蕴,新老贵族的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大。

就好像程咬金这边才刚刚尝到茶叶的味儿,人家已经在计较开春的茶叶和秋收的茶叶哪个好喝,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李世民弑兄夺位,更是让世家多有不齿,所以前段时间突厥南下,李世民组织反攻的时候,阻力不是一般的大,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惜粮草都不在自己手上,李世民憋屈啊,对世家的恨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其实不止是李世民,如今天下还未完全安稳,李世民想继续开拓疆土,那些武官们又何尝不想。只有一直打,武官的地位才能一直稳固。

所以突厥退去之后,李世民召开的第一次小型会议,就是商量着整军待发,时刻做好反攻的准备,面子丢了没关系,打回来就是了。

而这次会议的宗旨不是讨论怎么打,而是讨论各家出多少钱,出钱越多,到时候打完仗分润到的好处就越多,没错,有点战争债券的意思。

李世民穷,新兴贵族也穷,一帮子穷人只有不断的找人干架才能积累财富。

然而今天,有个足以披肩盐、铁、茶的产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试问谁能不激动?

宿国公府,后院的凉亭。

席云飞第一次面见‘丈母娘’的地方。

程咬金平时很少到后院叨唠程崔氏,毕竟两人都是二婚,而且又新婚不久,所以多少还是有点隔阂的。

不成想程咬金第一次来找自己,竟然是要拜托自己家宝贝女儿去替他做事儿。

程崔氏表示不能忍。

然而程钰琪却是心中一喜,她也很久没去下沟村了,想起席云飞做的美食,这心里还有点小激动,急忙点头:“这事儿我是能办,不过您要泡菜的方子做甚?”

程咬金腆着脸朝程崔氏打了个哈哈,对程钰琪解释道:“你们几个孩子都小看了这泡菜的价值,如今有外邦商贾愿意花重金采购大量泡菜,而且还扬言拿马匹来换,你说这算不算大事儿?”

程钰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手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道:“虽然不知道您要这方子有何用,但是下沟村能做的泡菜,我这里都有方子,当初二郎教了我很多,能记下的都在这里了。”

“哈?”程咬金闻言一怔,急忙伸手接过小册子:“你说二郎把泡菜的方子就这么教给你了?”

程钰琪小脸微红,糯糯的点点头:“当然,他知道我喜欢吃,不仅是泡菜的方子,咱们家酒楼里的新菜都是他教会我的。”

旁边程崔氏见女儿一脸娇羞,呵呵一笑,转头看向程咬金开口揶揄道:“不就是几道菜嘛,看把你们这帮子大男人急的,没出息。”

程咬金此时已经是脸红脖子粗,想起刚刚在宫里一堆人为了这个泡菜,原本道貌岸然的文官们都厚着脸皮开口讨要的画面,再看了眼面前的程钰琪,难道这泡菜对席云飞来,真的只是一道菜?

“头痛!”程咬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自己一路上还幻想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剧情。

没想到回到家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这里面写的这十几种泡菜,你都会?”程咬金不死心的问道。

程钰琪点了点头:“这些我都会,而且咱们府上还腌了好多,您不是天天吃嘛,早上还说我腌的青瓜好吃来着。”

“我······”程咬金顿时哑口无言:“我以为那些泡菜也是从驿站买的,没成想,咱们自己就能做出来啊。”

“德性!”程崔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程咬金,拉着女儿继续研究她们的化妆术。

程咬金见这两位‘姐妹花’不理自己,所幸也不在多说什么,拿着程钰琪给他的小册子,就朝后厨走去。

······

后厨,半个时辰后。

将程钰琪亲手腌渍的泡菜都试吃了一个遍,又拉着府上所有厨娘讨论了半天。

最后程咬金得出一个结论。

席云飞早有预谋,自己应该是他的目标之一,或许······

程咬金抬头看了眼面前战战兢兢的厨娘们,确认道:“除了那一味叫辣椒的果子,其他的佐料你们真的都不缺?”

“是的,除了辣椒这一味辛辣之物,其他的咱们大唐都能找到。”

听到厨娘们的回应,程咬金眉心一蹙,道:“这辣椒府上还有多少?”

厨娘摇了摇头:“没有了,都被娘子用完了。”

“这辣椒也是琪儿带回来的?”

“是的,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果子,比之茱萸辛辣百倍,所以好奇问过,娘子只说是一位友人相赠,具体的,小人就不甚清楚了。”

程咬金闻言点了点头:“行吧,你们去忙吧。”

走出后厨,程咬金额头拧出一个川字,抬头看了眼天空,他觉得自己被那个身穿青衣道袍的小少年盯上了,只是他没有算出自己竟然对泡菜毫不关心。

“也就是说······”程咬金顿了顿,嘴角一扬:“你小子一开始就想找劳资合作?”



第一百零六章:田大川入伙

呵呵,这句话要是让席云飞听到,他会说您老想太多了。

当初席云飞想要合作的第一个对象其实是魏征魏人镜,只是没想到魏征那么胆小,直接给拒了。

后来才因缘巧合的碰上了程处默和程钰琪,要不是心里存了找靠山的心思,当初席云飞也不会才第一次见面,就那么殷勤的把醉蟹送给程钰琪品尝。

发展是需要团队支撑的,席云飞虽然只想打造一个快乐家园,但是要想带着家人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却离不开可持续的金钱收入,而开工坊,做买卖,就是他的选择。

今日长安发生的事情,席云飞一概不知,下沟村的事情就已经够他忙得晕头转向。

吃过午饭后,席云飞见到了赵斧的大哥赵锤,相比于弟弟的瘦弱,这个在工部登记过的石匠就魁梧了许多,而且人也长得异常粗狂。

与弟弟一样,看到席云飞那些设计图后,赵锤直接与席云飞敲定了合作关系,并保证会找来上百名能工巧匠加入施工团队。

席云飞最喜欢的就是当甩手掌柜,见赵锤如此好说话,自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当下就将整栋楼的石刻部分都外包给了他,而价格直接按照市价,席云飞连砍价都懒得砍。

自此,天下第一楼终于开工建设,席云飞估计工期最少三个月,不知道过年前自己来不来得及入住新家,反正就是赶,死命的赶。

东丘上,席云飞特地让大哥去叫来了崔班头。

盖楼需要人手,不仅仅是有手艺的工匠,一些苦力活儿更是需要有大量人手去做,比如搬运材料,这样的工作基本只要有把子力气的人都能干。

崔班头今日是第一次听说席云飞的盖楼计划,当听到他还要再扩招五百名帮工去盖楼时,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

“再招五百,那不是接近一千人了?你到底盖什么楼要这么多人啊?”崔班头表示很不能理解,什么大工程需要近千人同时开工?修城墙吗?

席云飞不想解释太多,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您要是好奇,就自己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我赶着过年前入住,您就辛苦一下,帮我再找些老实本分的帮工来就行。”

崔班头表示这种壕无人性的决定很不好,不过席云飞有钱,这事儿他知道:“好吧,再要五百人是吧,男女不限,能干活就行?”

“没错,男女不限,只要有力气,品行端正,您就尽管介绍过来,要是用不习惯,我自己会把他们赶走的。”

“那行,要是真有偷奸耍滑的,你也不用赶,你崔叔我自个儿来收拾,哈哈哈哈~~~”

“······”

敲定招人的章程,两人又聊了一些面点和泡菜的供货问题,见天色不早,崔班头才起身告辞离去。

崔班头走后,席云飞本想回家睡个午觉,最近事情有点多,脑子总是嗡嗡的,是该把睡午觉的好习惯重新培养起来了。

不过。

刚刚走下东丘,就看到田大爷一个人站在坡底下等他,这条小路直通席云飞家,平时除了他们一家四口基本没人走,而且席云飞感觉田大爷也是时候来找自己了。

“二郎······”

席云飞伸手摆了摆,道:“去我家吧,咱们爷俩边喝边聊。”

“额,行。”

······

······

席家院子里,冰凉的青石板上,一老一少直接盘膝而坐,面前放着两叠鱼干和糖蒜,还有一罐换成竹筒包装的二锅头。

酒过三巡。

田大川迫不及待的扯开了嗓子,满脸尴尬的朝席云飞道:“当初我就不该听你的安排,什么狗屁的合作模式,我直接跟你干不就得了。”

席云飞闻言莞尔一笑,道:“合作有合作的好处,替我打工的话,您就不会那么自由了,您看看二爷、三叔,还有六叔,这些日子都忙得昏天黑地的,他们才羡慕您呢。”

“切,你小子就是话唬烂,他们不知道有多乐呢,天天穿着新裁的绢衣,顿顿还有肉吃,他们的日子可比我好太多了。”

田大川心里酸溜溜的,当初他一时鬼迷了心窍,以为直接供货给席云飞能够赚得多一点。

后来他地里的菜都挖光了,回家自己算了算,扣去请人种菜摘菜的成本,实际上忙活了一个月才赚了一千六百多文,而且因为自己不是席云飞的员工,吃个饭还要花钱,苦逼得不行。

一千多文钱,如果是之前,那确实很多,已经足够他们一家在村子里过上很不错的生活。

可是如今不一样啊,席云飞这个怪胎大方得不行,直接给几个管事开了长安城都难得一见的超级高薪。

像王老六,除了每个月有一贯钱可以领,其他花钱的地方基本没有,直接就是存款。

吃,有食堂,而且管事级别的,是三餐有肉吃,顿顿吃到饱。

穿,有福利,上次席云飞给的半匹(优秀管事是一匹)青绢,王老六请人做了几套新衣裳,天天换着穿,每天一个样,都不带重复的,也不知道羡慕死多少村民。

除了这些,田大川还知道王老六跟席云飞合作帮主家修公厕赚了不少钱,当然这个他也羡慕不来,但只是前两样就已经够田大川惊羡的了,换做以前,一天两顿饭,让他干什么都成。

而且这两天,田大川有一点很尴尬,就是他地里的菜都摘完了,短时间是不可能长出新菜的,也就是说,他最少有两个月没有半分钱收入,眼看就是冬天了,真的计较起来,有接近半年的时间,他要靠那一千多文钱维持一家的生计。

活,是活得下来,起码一家人饿不死,但是田大川不甘心啊。

同村的老兄弟们都有了奔头,而自己的本事也不差,凭什么过得比别人更拮据。

席云飞其实什么都知道,而且二爷和三叔也经常在自己面前提起田大川的情况。

但是席云飞是个喜欢占据主导地位的主儿,无论如何是不可能主动去找田大川的。

就像当初想跟魏征合作,想跟程咬金合作,席云飞都是旁敲侧击的去暗示,让他主动上门去谈,总觉得自己会处于被动地位,心里憋屈得很。

席云飞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吃了口鱼干缓了缓酒气,道:“您要是真想跟着我干,有一个条件您要答应我。”

田大川闻言一愣,随即急忙点了点头:“什么条件二郎尽管提,大爷我不是矫情的人。”

席云飞嘴角一扬,放下筷子,道:“我知道您自己开荒的土地接近六十亩。”

“没错。”田大川眉心一蹙,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席云飞抬眼看向田大川,道:“都卖给我,我打算在上面盖一个育种基地。”

“卖给你?”田大川眉心紧缩,试探道:“二郎应该知道,我那些地都是我辛辛苦苦沤肥养出来的,每一亩都是我的心血······”

席云飞闻言伸手打断他,继续道:“您说的我都清楚,不过您要是真打算跟着我干,那您家里的六十亩地我就一定要收下来。

不怕您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想断了您的念想,二来,则是我没时间再去培育一块沃土。

我要试种的东西很重要,不是我自己的地,我不放心,可是现在时间太赶,我又没时间去养这么大面积的地······您,能理解吗?”

“我不能理解。”田大川想这么说,可是席云飞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了,自己心里明明知道这小子是趁火打劫,可就是莫名生不起气来。

良久,田大川自斟自饮了小半瓶二锅头。

“好吧,我可以卖给你,但是我要当你这个什么种植基地的管事。”

田大川最终还是妥协了,几块地而已,没了还可以再开荒,再养肥,可是工作是真的难找,况且从席云飞对待乔老二、柳三、王老六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自己将来的生活只会越来愈好。

“呵呵。”席云飞闻言一喜,举杯贺道:“欢迎加入,咱们的大唐第一村!”



第一百零七章:酵母专卖

田大川入伙的消息被席云飞刻意的传扬了出去。

自此,整个下沟村比较有威望的几人,都完完全全归属席云飞产业的一员,说句难听的,如今的下沟村,已经妥妥的是席云飞的一言堂。

是夜,席云飞为田大川开了一个欢迎仪式,叫来了产业里的‘老人’,其实就是二爷他们几个管事儿一同来庆祝。

而且为了团队和谐,席云飞还将负责宿舍区建设的陈锯,负责新家建设的赵斧和赵锤兄弟俩一起叫了过来。

后来的这三个人将来有大用,席云飞喜欢带手艺的人,喜欢程度不亚于识文断字的三叔。

酒足饭饱之后,席云飞单独留下了大山、大宝、丑娘三人。

一个月的工作磨合下来,如今这三人已经足以担当大任。

大山不仅要负责去拉货,还要在制陶坊负责烧陶和制陶,因为性子沉闷,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干活,脚踏实地的将席云飞交给他的事情办好,一刻也不曾松懈,只是没那么显眼。

大宝虽然一开始拒绝当这个账房,但是一个月下来,在席云飞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和珠算等一些后世小学生才会学的知识,倒也把自己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再加上有席云飞有事没事核算几遍,财务倒是没出过纰漏。

至于丑娘,实在是三人当中最累的一个,食堂如今分为第一食堂和第二食堂,食堂的工作她要负责统筹,而面点坊那边,新上任的周婶因为是个文盲,许多事情更是离不开丑娘的帮衬。

而且丑娘至始至终都有一股子责任心,就是关于制作面点的独门秘方,席云飞提供的那一袋子黄色粉末,如果没有那一袋子粉末,馒头不会那么松软,更不会那么美味。

所以为了保密黄色粉末的存在,丑娘也算是煞费了苦心,日子过得跟着特务一样。

然后。

“我打算关掉面点坊,以后改为直接出售酵母粉。”

席云飞话音刚落,反应最大的果然是丑娘。

“为什么?那可是咱们最大的秘密,要是被人偷学了去,那可怎么办?”

丑娘知道酵母粉的重要性,生怕谁得了酵母粉反向研究出来,那不是得不偿失,还不如直接卖面点好些,起码没人知道酵母的存在。

席云飞莞尔一笑:“真有人能够研究出来,我不仅要出巨资招揽他,没准还会把他当大爷一样供着。”

席云飞采购的酵母是后世的工业产品,别说这个时代的人,就是他自己都做不出来,什么元素周期表,什么钾钙钠镁铝,要是真的有人反向研究出酵母,那自己无话可说。

丑娘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席云飞没有给她机会。

为了怕丑娘多想,席云飞还是开口解释,道:“面点坊涉及的问题太多了,面粉的来源,食材的进项,这些都要耗费我们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可是,我也不怕你们知道,一个馒头我才赚三成,一个包子才赚一文,说真的,与其这样吃力不讨好开面点坊,我还不如买酵母粉来得轻松一些。”

三个小伙伴面面相觑,面点坊一天要做两万个馒头和包子,如果真的按席云飞这样算,那席云飞一天最少都是十三贯钱的收入,这还嫌少?

席云飞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继续道:“而且面点是有保质期的,一般放不过三天就馊了,所以我们只敢卖给驿站和周边的村民。”

丑娘闻言点了点头,她也知道面点坊的局限性,如今估计已经是最高的产值了,再多做,也没人买,因为市场需求就这么多。

席云飞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道:“要是卖酵母粉,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酵母粉容易保存,我就算卖遍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没关系,虽然单笔赚的钱可能少点,但是架不住量大啊。”

大宝闻言双眼一亮,似乎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急忙问道:“那咱们一袋酵母粉卖多少钱?”

席云飞摇了摇头,朝大山看去。

大山会意,从怀里拿出几个小小的陶瓶子,只有手腕粗,比家里装盐的盐罐子还小。

丑娘接过一个,好奇问道:“这是做什么的?这么小一个,能装啥?”

席云飞也拿过一个,拔开木塞看了看里面的容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一小瓶如果装满酵母粉,刚好能够蒸出五百个馒头,以往咱们一个馒头卖一文,五百个就是五百文,扣去面粉、水、人工、木柴,这一瓶酵母粉怎么也值个一百文吧?”

“啥?”

大宝和丑娘相视一眼,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席云飞:“你确定这么一小罐酵母粉卖一百文会有人要?”

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五百个馒头的总成本我算过,大概是三百八十文,当然他们用的面粉肯定没咱们的好,但是你们想想,他们自己做馒头,还能省下一百二十文,再加上他们卖馒头的加价,别说其他人,崔班头一定肯买咱们的酵母粉。”

丑娘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席云飞这么说没错,面点坊的人力真的很浪费,要是只卖酵母粉,让别人自己去蒸,一来自己这边省事,二来驿站那边也能节约采购成本,是个双赢的局面。

席云飞见丑娘妥协了,又道:“面点坊的管事和帮工就调到第三食堂吧。”

“第三食堂?”

丑娘三人又是一惊,啥时候又要多一个第三食堂了?

席云飞呵呵一笑,指着自家后院,道:“我打算盖个楼,满打满算请了八百多号人,不开个食堂,难道让他们去第一食堂跟咱们挤一挤?”

大宝目瞪口呆的看向那黑漆漆的后院:“你小子盖什么楼要这么多人啊?”

席云飞回忆了一下那栋楼的复原图,想了想,道:“总面积接近一百五十亩,最高的那栋楼有一百二十尺(353米),应该算是目前大唐最高的楼了吧。”

“······”

“一百五十亩?”

“一百二十尺?”

“大唐······最高的楼?”

丑娘三人无言以对,看着席云飞的眼神都透露着古怪,真想挖开这小子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宝缓了缓情绪,好奇问道:“盖这么大的楼,要花不少钱吧?”

席云飞这次倒是没有隐瞒,不好意思的笑道:“前期就要五万贯,全部盖好估计要接近三十万贯,嘿嘿。”

“三······三十万,还是贯,这相当于三十万两白银啊?”

席云飞闻言双眼一亮,笑着哈哈道:“没错,白银,白银好啊,以后买木材和石材,我全部用顶好的白银交易,哈哈哈。”

“憨怂!”(陕)

“懒神!”(闽)

“消也!”(闽)



第一百零八章:长安鸡贵

又是一个休沐日,上次休沐,《知音》上刊登了一则【招聘启事】。

结果因为某人过于马虎,没有放上联系方式和地址,导致整个长安城有想法的掌柜和账房先生集体失眠。

这一次,席云飞很干脆,直接标明了地址,而且还费心的将面试地点设置在五里外的泾阳驿站。

一大早,就有驿站的邮驿到下沟村找柳三将《知音》收走,并分别前往泾阳县和长安城去派送。

而与此同时,那些眼红席云飞那份高薪工作的人,已经在两大书坊门口排起了长龙。

早上辰时正,书坊准时开门营业。

拥挤的人潮已经成为书坊的常态,也只有《知音》发行的这一天,这些读书人才会这么积极的来书坊挤上半日,就是为了购得一本刚出炉的《知音》。

西市,怀远书坊。

说书人方醒木和茶肆的周掌柜一起出钱买了一本《知音》,两个人的目的很明确,地址,地址,还是地址。

方醒木已经五天没有说书了,这些天他都跟着周掌柜学习如何管理账本,如何理清入库和出库的财支平衡。

当然,这都是需要学费的,而学费就是方醒木的所有积蓄,他为了席云飞的这份工作,已经算是破釜沉舟了,不成功便成仁。

二人拿到《知音》后,便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茶肆。

方醒木翻开《知音》,直接越过《梁祝》的内容,查看下沟村的地址所在。

不过,映入眼帘的,不是地址,而是三个大字:面试题。

“什么情况?”周掌柜见方醒木一脸呆傻,急忙探头来看。

方醒木看完上面的内容,表情很是委屈,道:“说是要解开下面的三道题,解开后,直接到泾阳驿站找一个叫崔班头的人,他会带我们去下沟村。”

“什么题,让老夫我来看看······”

周掌柜本身是有一定的算学基础的,不然也当不了这间茶肆的掌柜。

不过当他看到《知音》上的面试题后,老脸瞬间纠成了咸梅干。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人分一个,

大小和尚各几丁?”

周掌柜看完第一题,心中咯噔了半下,险些跳停,心道招个人跟和尚怎么还扯上关系了。

仔细再读了两遍题目,老家伙倒是灵机一动,朝方醒木看去,吩咐道:“赶紧去找两百块石子过来,老夫有办法解开这道题。”

“找石子?”方醒木愣住了,解题跟石子有毛线关系。

周掌柜呵呵一笑:“一百石子作和尚,一百石子作馒头,只要一炷香不到,老夫就能算出来。”

方醒木不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花:“对啊,这是个好办法。”

说完,便兴高采烈的跑去捡石子,心中还为自己拜了周掌柜为师感到庆幸。

周掌柜见他离去,得意的捋了捋胡子,继续朝第二题看去。

“九百九十九文钱,

及时梨果买一千,

一十一文梨九个,

七枚果子四文钱。

问:梨果多少?价几何?”

周掌柜读完第二道题,倒吸了一口凉气,抬头看了眼门外捡石子的方醒木,神情古怪无比。

方醒木捡好两百枚石子回来后,便见周掌柜手里挂着一贯铜钱,一脸的决绝。

“您这是?”方醒木不明所以。

周掌柜苦笑着将《知音》递给方醒木:“第二道题是买梨子和果子,这里是一千文,我拿了一文出来,刚好九百九十九文,你赶紧去集市里问问,到底能买多少梨子和果子。”

“哈?”方醒木闻言呆立当场,心道还有这么解题的?

周掌柜腆着脸将钱递给方醒木:“咱们爷俩能不能去下沟村就指望你了,一定要算清楚了再回来啊。”

方醒木接过那贯铜钱,耸拉着肩膀点了点头,总有种跟错了人的感觉。

方醒木离去后,周掌柜拿着他捡来的两百个石子就开始倒腾起第一道算学题。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人分一个,

大小和尚各几丁?”

将题目再看了一遍,周掌柜深呼了一口气,本打算开始排列石子,用最愚蠢的方法算出这道算学题,视线却刚好瞄了眼第三题。

“鸡?”

周掌柜看到这个字,顿时愣住,急忙拿起《知音》读了起来。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

鸡母一,值钱三。

鸡雏三,值钱一。

凡百钱买鸡百只。

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念完这道题,周掌柜觉得自己的魂都飞了。

刚刚拿出一贯钱去买果子,现在又要买鸡?

这下沟村该不会打着高薪招人的幌子,实际上是某个商贾的托儿吧?

周掌柜直接瘫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没有神采,放弃了,就算解开第一题和第二题,自己也没有钱为了解开第三道题,而去买一百只鸡啊。

相同的情况,此时在长安城各处不断上演。

方醒木跑到集市买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挤不进去果子摊。

“老婶子,十一文买你九个梨,七枚果子卖我四文钱,我就要这个价格,便宜了我不买。”

“嘿,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抽了,老娘这里十文钱就是十个香梨,童叟无欺,卖你十一文九个,那我香梨西施成什么人了?不行,一文钱就是一个,爱要不要。”

人群中,有人同样拿着《知音》正在跟卖果子的老婶子讨价还价,只是平时是往便宜了要,这次这些人都是不按套路出牌。

方醒木挤了半天也挤不进去,所幸转身回头朝茶肆走去,打算先去把第一道题解了再来买果子,兴许到时候人会少一些。

只是途经屠宰场的时候,方醒木又被一群人的惊呆了,这次是买鸡。

“公鸡五文钱一只,母鸡三文钱一只,小鸡一文?你们怎么不去抢?没吃过鸡肉总见过鸡跑吧,你家鸡卖这么便宜啊?”

卖鸡的老翁气急败坏的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挥舞着,面前是一群同样拿着《知音》来买鸡的人。

“那你说一只公鸡多少钱嘛?”

老翁没好气的提起一只脱了毛的公鸡,道:“一只十五文,母鸡更贵,没有二十文不卖。”

“那小鸡呢?”人群中有人好奇的喊道。

老翁摇了摇头:“小鸡不卖,没事儿我卖什么小鸡,毛病!”

“······”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不甘心的人看了眼《知音》上面的题目,咬了咬牙:“先给我来十只公的,十只母的,娘的,劳资就不信了,大不了拿刚买的香梨当小鸡。”

“对啊。”

人群中,有相同想法的还不少,闻言都是精神振奋,一脸渴望的看向杀鸡的老翁。

老翁被这帮子眼红的家伙盯得菊花一紧:“哎呦呵,你们干嘛?老头子我只卖鸡啊,你们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们很危险我告诉你们······”



第一百零九章:马周应聘

简简单单的三道面试题,在长安掀起了一场闹剧,长安城的香梨果子还有鸡价,一天之内涨了又涨,到最后已经是一鸡难求。

而在长安城东市,程府的醉仙居,一楼大厅内。

此时有一个二十五六岁大小的青年正在对着《知音》上的三道题摇头晃脑。

柜台里,程家老掌柜一直盯着他看。

前后不到盏茶功夫。

“算出来了。”

那青年将《知音》递还给老掌柜,道:“第一题,大僧二十五,小僧七十五。”

老掌柜接过《知音》看了眼上面的题目,心算了一下,惊喜的点了点头:“第二题?”

青年继续答道:“梨六百五十七个,共八百零三钱;果子三百四十三个,共一百九十六钱。”

老掌柜闻言一怔,这组数字对他来说已经有点难度。急忙拿过一张纸,在上面盘算了半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正确无误。

青年见老掌柜算完,又接着道:“这第三题嘛,有四组解法。”

“四组?”老掌柜闻言一怔。

青年点了点头:“其一:公鸡为零,母鸡二十五,小鸡七十五。”

老掌柜急忙掐指换算,接着了然的点了点头。

“其二:公鸡为四,母鸡十八,小鸡七十又八。”

“······”

“其三:公鸡为八,母鸡十一,小鸡为八十一。”

“······”

“最后一解:公鸡十二,母鸡为四,小**十四,如此一共四种解法,都可对应题目要求。”

青年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啪啪啪啪~~~

整个醉仙居一楼大厅的食客都自发的鼓起了热烈的掌声。

青年转身朝众人躬身一礼,然后一脸热切的看着老掌柜。

老掌柜无语,朝后厨喊道:“给马助教来一份黑胡椒羊排,胡椒汤加浓,要双份。”

“好咧~”

随着后厨一声绵长的回应,老掌柜先是一脸心疼,接着又将手中的《知音》递给面前的青年。

青年疑惑,接过《知音》:“程老这是何意?”

老掌柜呵呵一笑,道:“马助教今年不小了吧。”

青年点了点头:“二十六了,一事无成。”

老掌柜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常将军一介武夫,你二人虽然有同乡之谊,但毕竟道不同,你一介书生去给一个武人当门客,倒是委屈了。”

青年闻言双眼一黯,他当然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年少成孤,家境贫寒,好不容易混了个博州助教,但又因为自己好高骛远丢了职缺。

如今流浪长安已经两年,仍旧毫无作为。

青年拿起《知音》看了眼上面的招聘信息,纠结道:“程老也觉得我该去试试?”

老掌柜点了点头:“自力更生总比寄人篱下要好,话说你每月五百文的资助,还不够你喝一杯三勒浆。”

见青年心有所动,老掌柜继续点拨道:“你不是一直想见当日那位青衣小道吗,不怕你知道,那道士是咱们程府未来的女婿,也是这下沟村的主子,这三道题就是出自他手。”

“什么?”

青年闻言难以置信的看向程老掌柜,见他默然颔首,心下一惊。

“您的意思?”

老掌柜笑着道:“去吧,就当是去历练,男人三十而立,你如今才二十六,再过几年或许朝堂上能有你的一个位置。”

······

······

午后,未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哪怕如今已经入秋,但这泾阳县的官道上依旧晒得热气腾腾。

青年一路从长安走来,他没有多余的钱租车,走路是唯一的出行方式。

早上辰时三刻从长安出发,走了三个多时辰才走到泾阳驿站。

大老远的就看到驿站门口围着一群人,看情况还都是来应聘下沟村那份高薪职位的。

众人面前,一个四十来岁的邮驿正朗声说着什么。

青年见状急忙疾走了几步,缀在人群后面听了个小半。

此时,站在桌子上的崔班头一脸的意气风发,每次席云飞给他任务,他都能从中赚点好处,当然,好处是要拿,但活儿也不马虎。

“敢来驿站的,想必大家都已经把那三道面试题解开了。”

崔班头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便囔囔了起来。

“自然是解开了,崔班头不要拖沓了,赶紧带我们去下沟村才是正事儿。”

“对啊,这烈日烧人,咱们不去那下沟村,还在这里耽搁什么?”

“······”

见台下这群人又开始咶噪,崔班头原本热切的老脸瞬间板了起来,叉着腰直接站在桌子上冷眼看着下面喧哗的几个人。

半响,或许是看到崔班头虎着脸不说话,那些人才又静了下来。

崔班头嘴角狡黠的一笑,朝身后早就准备好纸笔的邮驿们招了招手。

见以陆飞为首的一帮子邮驿拿着纸笔墨出来,人群中有些人眉心一挑,又吵了起来。

崔班头这次没给他们机会,朗声道:“既然诸位有本事解开那三道面试题,那这些题目对你们来说就更没有什么难度了,每人领一张,各自解题,解开了直接到我这里核对答案,谁要是敢交头接耳,直接取消面试资格。”

“哈~~~~”

台下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其中许多混水摸鱼的人都是一脸的不甘,企图用声音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不过崔班头早有准备,待得一帮子拿着棍棒的退休邮驿站出来,那些个吵闹的人都瞬间焉了。

人群后面,青年接过陆飞递来的纸和笔,朝他礼貌的颔首一礼。

陆飞年龄与席云飞相当,比这青年小十岁不止,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朝自己行礼,见状急忙回了个礼,见青年一身大汗,又拉着他朝驿站门口的休息处走去,让青年直接在休息处的阴凉下答题。

人群中,几个待人谦逊有礼的面试者,都被带到了这里,其中两个还是青年认识的熟人。

“呦,马助教也来了?”

青年尴尬的点了点头,便低头开始看题,他还记得崔班头说过不能交头接耳。

那两人也不在意,大家出身都不好,其中一个是酒楼是掌柜,另一个是米行的账房,只是跟青年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三人都低头看题,这休息处便突然静谧了下来。

席云飞之所以在驿站又增设了这么一个环节,就是怕有人是买答案来的,长安城能解开那三道题的人肯定不少,他们虽然看不上下沟村的工作,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帮人解题赚点好处。

席云飞的担忧是正确的,此时崔班头赶走的几个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应聘的,本身根本没有一点算学基础。

“鸡兔同笼?”青年看了一眼题目,随即莞尔一笑,相比于早上看过的那三道题,这一道鸡兔同笼的算题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青年也没有马虎,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增设这么一个环节,心中对那青衣小道的敬佩又多了许多。

只是十几个呼吸不到,青年就拿着写好的答案递给了崔班头。

崔班头诧异的看了眼青年,又急忙核对了一下题目的答案,见一模一样,才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青年的本事儿。

“你通过了。”

“谢崔班头。”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的本事儿,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这里要登记一下,因为你是用时最短的人。”

青年闻言一怔:“解题时间也是考核条件之一?”

崔班头点了点头:“二郎说过,超过二十个呼吸解完题的,只能拿到丙级待遇,这里除了你,他们都已经超过了。”

“丙级待遇又是什么?”

崔班头闻言,脸上露出一股惊羡之色,羡慕的看了眼青年,道:“丙级待遇只是长安城一般掌柜的待遇,真正厉害的是甲级待遇和乙级待遇,你就是乙级待遇,具体的,等你见了二郎就知道了,我只知道乙级待遇一年少说有百贯收入。对了,还不知道郎君的名字?”

“百······百贯?!!”青年目瞪口呆的计算着百贯的消费力,见崔把头来问,急忙颔首一礼:“在下山东清河茌平人士,马周。”



第一百一十章:李靖

下沟村,整个长安都在为那三道题呜呼哀哉的时候,席云飞家里迎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

因为是难得的休沐日,所以席云飞也给所有人放了假,连续忙碌了五天,大家都难得有一天清闲,所以下沟村今日也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一些原本知道休沐日停工的外村人,也都组团回了趟老家与家人团聚,席云飞知道他们要回去,还让食堂特地准备了许多馒头包子作为随手礼,别看简单,对那些吃不饱饭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两样更好的礼物。

第一食堂门口,东丘上的小广场,这里是下沟村本村人的活动平台,外村的人基本很少来,除非是席云飞手下干活的管事儿,如陈锯、赵斧兄弟俩。

第二食堂则是泡菜坊和制陶坊工人的聚集地,这里如今盛行玩【三国华容道】,而且在席云飞的默许下,有人还开了赌局,当然,不赌钱,只赌馒头和包子,无伤大雅,还能小赌怡情。

至于在建的第三食堂,这里是十里八乡的邻村人聚集地,这些人都是后招过来帮忙盖楼的,因为是邻村,而且第三食堂离东丘也近,所以娱乐方式也多种多样。

村民们没有特地回家,反而是带着孩子们来下沟村度过难得的休沐日。

席云飞其实不喜欢小孩,但是见三妹的小军团越来越壮大,倒是也爱屋及乌之下,撒出去不少糖果和肥宅快乐水。

村子各处,男人们摔跤骑马,女人们八卦闲扯,偶尔口渴了,食堂还有免费的凉茶可以喝,如果有点积蓄,还能到丑娘那里买一碗果子酒,冰爽可口。

在下沟村,除了一日三餐是免费的,其他的东西都要钱,不过因为是自家产业,所以席云飞都是按照成本价出售,而且限量,主要是怕有人投机倒把。

村民们正聚在一起欢声笑语闲聊的时候,村口一溜儿马队慢慢踱了进来。

村口的集市今天也歇了业,所以倒是方便他们一路畅行无阻。

直到马队进了马场,才被正在围观席君买和薛万彻摔跤的村民们发现。

席云飞此时正坐在草地上看着哥哥和薛万彻角力,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脸色担忧的二爷。

“咋啦?”

二爷伸手指着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一个中年人:“大人物,三原李庄的大将军。”

“哦?”

席云飞闻言一怔,说起三原李庄,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大唐第一军神李靖李药师。

“哥,薛兄,别打了,来客人了。”

席云飞朝场中斗得如火如荼的二人喊去。

席君买和薛万彻听到声音,一触即分,两人都疑惑的朝席云飞看来。

席云飞努了努嘴巴,示意他们朝马场入口看去。

旁边围观的村民见席云飞看向马场方向,都是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

坐在马上的李靖见状,好奇的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席云飞,不过他对这个毛头小子的兴趣还没有场上的席君买大。

刚刚他可是看清楚了,那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年轻,竟然与薛万彻打了个势均力敌,要知道单纯比拼武力,薛万彻可是一顶一的高手,要不然凭他的憨劲儿,也不可能被李建成看重。

跳下马,李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负手走进人圈,先是看了眼薛万彻,见这小子没有施礼的意思,眉心一蹙。

薛万彻愣了愣,原本他就对归附李世民的人不感冒,可谁让这老家伙是自己父亲的同僚,还是挚友呢,无语的囔囔了一声,赶紧颔首:“薛四郎见过李叔。”

李靖朝他点了点头,原本紧绷的五官这才好看了一些,示意薛万彻站到一旁。李靖看向一脸呆萌的席君买,道:“你就是泾阳小蛮牛?”

“噗嗤~”

席云飞这是第二次听到大哥的外号,忍不住笑出声,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急忙哈哈的低头:“继续,你们继续。”

李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敢打断自己说话的少年,才又转头看向席君买。

席君买点头:“小人席君买见过李将军。”

李靖满意的看了眼席君买,因为刚刚摔跤的关系,此时席君买是赤裸上身的,一身的肌肉疙瘩很有力感。

“方才场中角力,你们谁赢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薛万彻站了出来:“论力,我输三成。”

“哦?”李靖闻言,难以置信的看向席君买,试探道:“你刚刚只用了七成力?”

席君买也不谦虚,老实的点了点头:“小人只有一身蛮力,论技巧,薛兄胜我百倍。”

李靖呵呵一笑:“就他?这个憨货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是凭着几招卸力手法牵制了你。”

“嘿嘿。”薛万彻也不反驳,只是憨憨傻笑,显然李靖说中了要害。

“罢了,左右回去也是无事。”

说着,便见李靖直接脱去披风,身后几个侍卫见状,急忙上来,好一阵宽衣解带。

“来,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咱们俩角力一番,若是你能胜了老夫,回头我送你一把突厥百夫长的佩刀。”

······

场上一老一少赤身果体,斗得汗流浃背,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丽。

席云飞没想到传说中的军神竟然如此亲民,有人上演果体秀,自己这个吃瓜群众就安心看戏便是,只是手里的酒杯刚刚举起,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额,您老是?”席云飞以为又是二爷,可是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白发山羊胡子的青衫老者。

老头儿就是在泾阳驿站养老的李管事,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席云飞:“呵呵,小家伙不认识我很正常,不过老夫已经从崔三郎那里听过无数次你的名字。”

“崔三郎?”席云飞回想了一番自己认识的所有姓崔的人:“驿站的崔班头?”

李管事笑着点了点头:“那泾阳驿站便是李府的产业之一,之前小郎君做生意的对象,便是老头子我了,呵呵。”

“啊!”席云飞闻言急忙坐起:“失敬失敬,李管事,您就是李管事吧,崔班头经常在我面前说起您的好。”

“呵呵呵。”李管事没想到面前这个小郎君如此市侩,知道自己身份后态度直接是一百八十度转变,有趣有趣。

席云飞呵呵一笑,也不怕李管事笑话,朝身后的大宝看了一眼,大宝会意,不多时便拿了一份干净的碗筷酒杯过来。

席云飞急忙斟酒:“来,李管事试试咱们村自产的果子酒。”

李管事接过酒杯,先是闻了一下,只感觉一股子果酱清香在酒精的催发下愈发醇厚,举杯直接一饮而尽:“嘶~好酒,入口清甜绵柔,关键是爽口冰凉,是上等的去暑佳饮。”

“呵呵,您老要是喜欢,回头带两罐回去,不过这酒不能久存,两天就要喝掉,否则就会变味儿,若是府上有冰块,倒是可以多放上几日。”

李管事满意的点了点头:“冰块有的,当今圣人恩泽天下,不久前赐下了硝石制冰之法,三伏天也可凭空制冰,神奇得很,哈哈哈。”

席云飞眉心一扬,笑着应和:“是是是······”

李管事自己倒了一杯又喝完,打断哈哈的席云飞,正色道:“我听崔三郎说了,你打算卖那个什么酵母粉,就是那个能让面饼松软的神奇佐料?”

“没错。”席云飞点头。

李管事微微颔首:“本来家主是为泡菜之事儿而来,不过我顺便多嘴说一句,这酵母粉要是守不住,最好是找几个人合作,我家将军就是不错的人选,小郎君觉得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我哥的聘礼

席云飞没想到这小老头儿说话这么直接,什么叫自己守不住?

思忖半响,席云飞呵呵一笑:“分润一份给李大将军也行,不过······”

“不过什么?”李管事没想到席云飞还敢跟自己提条件。

席云飞看了眼场上跟大哥斗得兴起的李靖,玩味道:“不过,就是不知道李大将军膝下有无待嫁的小娘子啊。”

李管事眉心一蹙,想通席云飞话里的意思,脸瞬间黑了下来:“小郎君此话何意?”

席云飞才不给他好脸色,指着场上的大哥,道:“这酵母粉只是我大哥娶妻聘礼的其中之一,要是李大将军想要,那不得有个待嫁的娘子才行?”

“······”

李管事听完席云飞这段话,气得胡子乱颤,恼得说不出话来。

席云飞嘴角一扬,自顾自喝着小酒,哪里会管他心中想些什么。

场上,李靖与席君买依旧你来我往,论力气,席君买占优,但是李靖毕竟临场经验十足,总是能轻易化解席君买的招式,轻轻松松就能整得席君买有力无处使。

李管事见场上李靖神情放松,知道他已经对那席家大郎有了好感,一会儿怕是不仅不要泡菜的秘方,还会承诺保护下沟村不受人觊觎。

对于李靖的性子,李管事太了解了,看来自己的野心今日是达不成了,没想到面前这个小郎君竟然这么不怕死,以前自己只要这么一说,基本都是无往不利,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好使了?

李管事的想法没错,若是一般的寻常百姓,听到李靖想要入股自己的产业,那肯定是纳头便拜,别说是入股了,全送的人都不再少数。

可是李管事不知道,席云飞是读过《大唐编年史》外加手持跨时代大杀器的狠角儿,舔狗什么的是不可能当的,席云飞一直都是站在位面之子的高度看人待物,别说一个小小的管事威胁,就是李靖亲口讨要,不想给就是不想给,你能奈我何?

李管事眼神略显阴鸷,小声提醒道:“小郎君就不怕有人来抢?”

席云飞眼里一丝厉色闪过,指着马场里的大宛马,反问道:“李管事难道不知道这二十匹大宛马是怎么来的?”

“······”

李管事被席云飞这个反问堵得哑口无言,才想起这个下沟村可是敢与突厥人生死相斗的存在,难道真的会怕人来抢?

李管事深深呼了口气,换上一副笑脸:“小郎君安心即可,这大唐敢与民争利的人还没出生,若是哪天真的有不开眼的人找上了门,小郎君唤人去三原李府知会一声,我家将军一定会给小郎君一个公道的。”

“呵呵,多谢。”

席云飞知道李管事还没放弃,这话的意思是说,要是哪天守不住了,可以去三原找李靖来撑腰,当然,真到那个时候,自己需要付给李靖的,就不仅仅是一份酵母粉的份额那么简单了。

······

······

东丘上,刚刚梳洗好身子,换上戎装的李靖坐在上首。

对面赫然就是席云飞兄弟俩,还有沉默不语的薛万彻。

李靖美美的喝了一杯果子酒,又拿起一个热乎乎的包子啃了起来。

席云飞三人相视一眼,都是不知道这位大人物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么耗着太折磨人了。

盏茶后,吃饱喝足的李靖放下手里的酒杯,揉了揉鼓胀的腰腹,又打了一个饱嗝。

“嗝~~~好了,说说正事儿吧。”

席云飞已经等得发虚,闻言急忙点头:“将军请说。”

李靖古怪的看向席云飞,好奇道:“你好像不怕我?”

席云飞愣了愣:“将军说笑了,您是守卫大唐的军神,我对您只有敬重,为何要怕?”

“呃。”李靖老脸一红,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倒是有点小尴尬。

“咳咳咳,好了,你小子这嘴是够甜的。本来我是来问询那泡菜之事的,不过如今圣人另有安排,我也不好多加插手,只是想看看那个不将泡菜卖给外邦人的少年英才而已。”

“不卖给外邦人?”席云飞闻言一怔,怎么可能不卖,当时只是产量不多,没办法大量供货而已,谁说不卖了?不卖自己扩大泡菜坊干嘛?

李靖不明所以,继续道:“你这个决定是极好的,那泡菜竟然能够消解湿邪之症,若是让突厥人得了去,那还怎么了得。”

席云飞眉心轻挑,心道这还怎么解释?看了眼旁边神情纠结的大哥和薛万彻,他们可是知道自己打算组建外贸商会的事儿。

“额,那个,将军难道不知道,那些吐谷浑人打算拿马来换泡菜吗?咱们大唐不是缺马缺骑兵吗?”席云飞不甘心的问道。

或许是席云飞这番话点到了李靖的痛处,李靖眉头紧缩,却是不知该怎么回应。

席云飞趁热加铁:“而且您想啊,等我们换到了足够多的战马,到时候突然给吃习惯泡菜的外邦人来个断货,嘿嘿!”

“妙!”说话的是李靖身后的李管事,这小老头心黑得很,席云飞这个建议很符合他的作风。

就连李靖也是心动不已,几次欲言又止。

席云飞呵呵笑道:“而且这个泡菜卖给外邦人还有一个好处。”

李靖剑眉一扬:“快说。”

席云飞看了眼四周的村民,起身走到李靖身旁。李管事本想拦住他,不过李靖大手一挥,便又退了下去。

席云飞笑眯眯的走到李靖身旁,附耳道:“咕叽咕叽······”

“这······会不会太丧尽天良了?”李靖听完席云飞的话后,竟然蹦出了这么一句吐槽。

旁边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好奇席云飞到底对李靖说了什么,竟然让李靖这么一位战场万人屠都觉得有违天和。

席云飞嘿嘿一笑:“将军岂可妇人之仁,两国若是真心交战,你见他们对我大唐人手软过嘛?”

说着,席云飞掀开自己的道士袍,胸口一道长长的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是触目惊心。

“当初我被突厥人掠去,每日都要被他们毒打,身上鞭痕不下百处,我可没见他们手软过。”

李靖难以置信的看着席云飞胸口的拿到伤疤,脸色煞白难看,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守护乌城不利,被突厥颉利可汗一路攻到渭水的事儿来,如果当时守住了防线,那······

李靖双眼微醺,通红的眼珠子显而易见,但是老小子没有哭出来,只是伸手摸着席云飞的脑门:“好小子,当初是我对不住你们,才让你们遭了害。”

席云飞洒然一笑:“难道将军不打算攻回去?”

李靖精神一震:“当然想,做梦都想。”

“嘿嘿。”席云飞伸手拉着李靖坐下,道:“不瞒将军,这泡菜坊是我大哥娶妻的聘礼,我也怕有人来抢啊,要是您能出手,咱们一起把这泡菜卖到突厥,我想,不出一年,突厥必定要一尝我大唐兵锋。”

李靖点了点头:“不错,这事儿可行,咱们一起······只是,这泡菜什么时候成了聘礼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马周上岗

入秋的泾阳增添了几分青黄,山林的野果树上本来有许多红彤彤的果子,不过因为下沟村大量采购野果,如今也都光秃秃的,只剩落叶不断凋零。

李靖一行人,先后从长安走到泾阳,又从泾阳走回三原老家。

一路上,李靖的眉头先松后驰,因为百姓的生活状况,竟然呈高到底变化得非常明显。

在长安,路上的平民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因为有一门手艺可以过活,倒是还能吃饱穿暖。

到泾阳,原本以为会民不聊生,没成想,除了衣服破旧一些,百姓们倒是活得安居乐业,最起码没出现百姓饿死的情况,而且下沟村一行,李靖觉得那里村民过得比他还舒坦。

可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辐射到三原县,或许是泾阳县的百姓如今多多少少都能从下沟村换到米面,两相对比之下,李靖总觉得三原县的百姓过得衣不遮体,面黄肌瘦,入目可及,漫山遍野的难民景象,就连路边两侧的树根都被人挖出来啃着吃,这状况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靖身侧,李管事哀叹道:“如今还未入冬,等到冬天······今年估计要死好多人。”

李靖闻言眼角一抽,皱眉道:“为何不去泾阳换粮,不是说那小子愿意拿食物出来分享?”

李管事摇了摇头:“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换,但是他的米面也是有限,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个世家手里搞到的货,但他只换给与魏家庄相熟的村民百姓,咱们三原,终究是太远了些。”

“混账。”李靖太阳穴青筋暴起,看着漫山遍野的‘难民’刨食树根树皮,这心里就堵得慌:“回头去跟他要,想做我李靖的亲家,让他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再说。”

“呃,您不会真打算······”李管事眉心紧缩,欲言又止。

李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大郎品行还是不错的,而且颇有几分我当年的英武,如果能收归麾下,于我也是一股助力。”

“呼~~~”

李管事轻轻松了口气,才想起来结亲的对象是席家大郎,不是那个思想腌臜的席家二郎,要是自己的姑爷变成席家二郎,估计整个李庄被他卖了,自己还得替他数钱不可。

“香凝今年多大了?”李靖骑在马上,突然问了一句。

李管事闻言一怔:“五丫头刚过十三岁诞辰,按理是到年纪了。”

李靖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李管事思忖片刻,也是了然,这李靖的小妾虽然不多,刚刚说的李香凝便是其中一个妾生之女,嫁给一个富贾,倒也不算辱没了三原李庄的名声。

富贾,没错,在李靖和李管事眼里,席云飞就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商人,一个手持泡菜、酵母粉两种独门秘方的富家翁。

······

······

话说下沟村这边,送走李靖,席云飞又迎来了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不过,这次的大人物还很年轻稚嫩。

“在下马周,见过小郎君,当日醉仙居匆匆一别,却是没来得及请问小郎君名讳。”

席云飞挣着嘴巴,挣得很大,他想过无数个可能,就是没想到当日酒楼碰到的那个算学天才,竟然就是后来朝堂上大名鼎鼎的马周。

说起马周,席云飞对他的生平还历历在目,三十岁前放荡不羁,一事无成,三十岁开始,因为一封谏书,被李世民四次催促相邀,从此一飞冲天,第一份工作就直接在门下省当差,每天都与李世民抬头不见低头见,想低调都难。

那时的马周才三十岁,刚好是李世民称帝的第五个年头:“贞观五年,现在还是武德九年,也就是说,这小子现在才二十五?跟我前世的年龄一样大?”

席云飞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马周,微微一笑:“马兄称我一声二郎即可。”

席云飞的身高不矮,如今已经有一米六五,再加上心理年龄衬托的关系,给人感觉最少都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青年,所以他叫马周一声兄,马周倒是没什么意见。

当然,马周其实刚好比席云飞这副身体大了整整一轮,也就是十二岁,按礼法,席云飞是该尊称他一声叔叔的。

旁边,崔班头眼角微抽,也没提醒马周的打算,只是笑着说道:“马助教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我听来应聘的人说了,您可是常何将军府上真正的大管家,将军府所有的账目都是您一个人捣腾的,厉害厉害。”

马周谦逊的朝崔班头颔首一礼:“不敢当,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席云飞闻言却是一怔,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行为,这特么不是在抢李二的人吧?可是马周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才,而且如今是人家自己个儿来应聘,我,收还是不收?

似乎是看到席云飞神情之间的变化,马周急忙解释道:“小郎君放心,友人所托之事我皆已办妥,临行前也说明了去意,不会给下沟村添麻烦的。”

“啊,呵呵,是,呃······”

席云飞很纠结,自己不怕常何,自己是怕从此毁了一个大人物的未来啊,你小子这个二货怎么就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劳资可是看过《大唐编年史》的外挂男啊。

“那个啥,那个,马兄没想过入朝为官吗?”

席云飞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马周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莞尔笑道:“想是想,只是空有满腔抱负,却无施展的机会,不瞒小郎君,如今的朝堂,寒门不得其门而入,就如······”

“嘘~~~”站在一旁的崔班头急忙伸手制止马周:“你小子不想活了?这种事情也是你能轻易议论的?”

马周尴尬的看了眼席云飞,刚刚只是有感而发,本想吐槽一番世家的恶心作为,没想到就连这山沟沟里也没有一个言论自由的地方。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此时才算是明白了马周的处境,世家,还是世家垄断的关系。

“这样吧,马兄若是不嫌弃,便在村子里暂住下来,刚好我最近有个新奇的想法,正需要马兄这样的大才相助,若是办成了,想来也不比那当官的差到哪里去。”

马周微微颔首:“自无不可。”

席云飞欣喜的拍了下手,朝旁边的崔班头说道:“既然如此,崔叔您这边可以去招人了,所有退休的邮驿我都要,只要还能跑马的,有多少要多少。”

崔班头神情激动:“真的要开始跟那些红毛做买卖了?”

席云飞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萨珊金币:“为什么不呢?这种金币虽然咱们大唐不流通,但是也算是货真价实的金子,以后所有货物,我们只收金币,您再顺便告诉那些红毛,我这里换银币,他们那里一比十,我这里一比十二换给他们。”

“金银一直都是一比十,这样我们不是太吃亏了吗?”马周出声制止。

席云飞摆了摆手:“马兄说的没错,但是我有办法不亏本,还能大赚,回头这件事儿还要你出面去协调一下,我打算找徐将军买一个山头。”

“徐???二郎说的莫不是徐懋功将军,如果是,他现在已经改名,陛下赐姓李,而将军为了避嫌,又将名字中的‘世’删去,如今姓李,单名一个勣。”

席云飞点头,道:“就是李勣将军,他家庄子紧邻下沟村的那处山头,我想要,马兄帮忙出面买下来,只要价格不是太过分,他要多少,我出多少。”



第一百一十三章:新话本预告

下沟村那份高薪招聘据说已经招满了人,整个长安前去泾阳驿站碰运气的不下五百人,但是最后听说只录用了十一个。

有人还从负责面试的崔班头那里听说了什么甲乙丙三种待遇的事儿,不过终究对他们来说太过于虚幻,什么年收入上百贯的待遇,这样的消息听起来,毕竟还是太假。

所以风头一过,长安城又静谧了下来,连续两期的【招聘启事】又重新换成了【生活栏目】。而大众的目光又回到了《梁祝》话本上来。

还是那间茶肆,依旧是那个拿着一块破木头的方醒木。

木桌后面,方醒木幽怨的小眼神始终不离坐在柜台里啃着香梨的老周掌柜,自己几个月说书的积蓄全没了,换回了一筐香梨和果子,吃都吃不完。

刚刚将最后一期《梁祝》讲完,方醒木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这种有情人死后化蝶的故事,太让人伤感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钱都换成了果子,伤感加重。

台下,沉浸在悲伤氛围中的茶客们喝着茶,缅怀着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生活中的勾心斗角,劳作时的心酸血泪,仿佛都能够在每次休沐日时,听一段话本来寻求一点安慰。

可是如今话本也没了,最后大结局还这么操蛋,实在是恶心得人发慌,那个叫柳三的作者就应该生儿子没卵蛋。

有几个意犹未尽的茶客抬头看了眼呆愣着的方醒木:“要不把上一期的话本再讲一遍?”

方醒木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不讲了,没心情。”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拿起《知音》看了看,满脸疑惑的问道:“上面说下一期的话本将是另一种阅读体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同伴摇头叹息:“不懂不懂,我只知道听书比看书舒坦,什么阅读体验,纯粹扯淡。”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我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一句诗好像在哪里听过吗?”

众人抬眼看去,有人回忆过后,点头说道:“这是流传甚广的前朝曲辞啊,我家阿爷还会唱呢,听说是好几个朝代前的民歌,讲一个女子替父从军的故事,具体的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就记得唧唧复唧唧。”

“没错,我也记得在老家听长辈哼过,好像叫什么《木兰诗》还是《木兰辞》的,讲一个女子的故事,不过,女子能从军吗?那不是要杀头?不算欺君?”

“毛病,也没规定女子不能从军啊!”

“嗯,好像是没规定。”

“没规定是没规定,只是女子体弱,从军基本没什么用。”

“谁说女子体弱?你打得过我家婆娘吗?”

“呃,你家那只是灰熊精变的,我自认打不过。”

“······”

······

······

太极宫,立政殿。

挺着个大肚子的长孙皇后拿着《知音》找到了正在批阅奏章的李世民。

“陛下,臣妾心塞,难受。”

李世民闻言一怔,急忙起身走到长孙面前,搭着她的小手:“为何不传医官来看看?”

长孙皇后小嘴一撅,露出小女儿姿态:“跟这个没关系,都是这个柳三害的,他把梁山伯和祝英台都写死了,呜呜呜。”

“呃······”

虽然知道孕期的妇人情绪阴晴不定,但是李世民表示说哭就哭的本事根本跟怀孕没关系。

“观音婢可是不喜这《梁祝》的结局?若是如此,我让那柳三重新写一份送来便是。”

长孙皇后楚楚可怜的摇了摇头,依偎在李世民怀里:“臣妾不要,这样的结局其实也不错,最起码他二人可以双宿双飞,比翼齐肩。”

李世民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心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哭个毛线?

长孙皇后戏还没演完,红红的小鼻头一抽一抽,哽咽道:“听说那柳三又出新话本了,这次是改编自一首民歌,讲的是一位奇女子的传奇一生,二郎,你觉得他写得好不好?”

李世民愣了愣,摇头道:“我都还没看过,怎么知道他写得好不好?”

长孙皇后小嘴嘟嘟,微醺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世民:“是啊,没看过怎么知道他写得好不好哩?”

李世民见状,哪里还会不知道她的想法,无力的朝侧殿看去:“观音婢不要着急,我这就让人跑一趟下沟村便是。”

侧殿里的黄安能听到主殿的声音,赶忙走到屏风旁,见李世民朝他点头,才躬身一礼,急忙转身朝外走去。

黄安的动作没有逃过装哭的长孙皇后,见黄安离去,长孙皇后一反常态:“二郎公务繁忙,臣妾就不再打扰了,后宫还有些许琐事等着臣妾处理,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管李世民什么反应,提着裙摆就离开了立政殿。

“我这······”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的背影,揪心的疼,以前来立政殿还会送点吃的喝的,现在基本没了,身为丈夫,也只有在妻子最需要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点作用,比如,要个话本之类的。

······

立政殿前的小广场,黄安被长孙皇后的贴身侍女叫住了。

“凝儿姐姐有何吩咐?”黄安知道面前的侍女地位不凡,不敢怠慢。

那唤凝儿的宫女礼貌的回了个礼,清脆的声音开口道:“小力士可是要去下沟村?”

黄安急忙点头:“是的,娘娘要新一期的知音话本,陛下差小人去取。”

凝儿闻言,轻轻颔首,道:“娘娘有几句话要我告诉你,你记清楚了。”

“是。”

“其一,你告诉薛四郎,上次送给丹阳公主的东西,再送一份,这次是给娘娘的,切不可怠慢了。”

“是。”

“其二,不知道是谁给你的香露,但是娘娘很喜欢这个味道,娘娘要几瓶不同香味儿的,可拿钱资采购。”

“我······”

黄安听见香露二字,神情一顿,脸色苍白的看向凝儿。

凝儿掩嘴一笑,悄声道:“你不必如此,这宫里没有能够瞒得过娘娘的事情,只要你老老实实伺候好陛下,娘娘不会为难于你。”

“是。”

黄安此时心跳一百八,没想到自己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小秘密,其实早已经被人洞察,而且连香水是装在瓷瓶里的都知道,看来自己睡觉的时候,已经有人掏过自己的袖口。

“还有最后一件事。”凝儿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道:“你帮我送封信到泾阳驿站,给一个叫李管事的阿爷。”

黄安恭敬点头,接过信封:“小人一定送到。”

凝儿叫黄安识趣,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早去早回,别耽误了娘娘看书的心情。”

“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想得美

整个长安城都在讨论新话本预告的时候,下沟村又有人上门了,这次一次性来了三个,而且个个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下沟村马场边上,席云飞揽着马周的肩膀,斜靠在护栏上,一脸的郁闷。

“什么情况,你怎么把人都带来了?”

席云飞凑到马周耳边,小声嘀咕着。

马周一脸酱色,有苦难言啊,撇着嘴解释道:“程将军和秦将军刚好都在徐庄,我也没办法啊,我只是说你想收购徐庄的山头,然后程将军就出面了,说你狡猾的很,一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们,然后······”

“然后他们三个就都来了?”席云飞单手捂脸,劳资这么单纯的一个人。

不远处,正在马场里教授席君买马槊招式的秦琼、程咬金、李勣三人,正是传说中的不请自来,而且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程咬金朝这边撇着嘴和马周说悄悄话的席云飞喊道:“你小子倒是硬气,不说没事儿,咱们仨今日就跟你耗上了,反正你一日不说,我们就一日不走,大不了老程我把被褥都搬来,嘿嘿。”

“我······去你大爷”席云飞心中腹诽不已,这混不吝果然如后世小说写的一样不要脸。

程咬金旁边,一身道袍打扮的李勣对席云飞身上的青衫道袍很感兴趣,从刚刚就一直盯着席云飞的打扮看,如此得体的丝绸道袍,比他身上的麻布好看太多了。

李勣见席云飞一脸生不如死,也笑着劝慰道:“二郎就不要对我三人遮遮掩掩了,你这下沟村往南就是徐庄,往西不远就是程家庄,咱们好歹也算是邻居,有什么好事儿,应该一起分享才是。”

席云飞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不想搭理他们。

眼角瞄了一眼家里,如今薛万彻那小子还躲在自己房里不敢出来呢,要是程咬金这个混不吝真的住下了,一定会发现薛万彻的存在,到时候······薛万彻不知道会不会被打死。

记得薛万彻喝醉的时候曾经吹嘘过,他在玄武门之变当天,不仅把李世民次奥了个遍,这些个天策府的大大们更是一个不落的通通都得罪过,其中得罪最狠的就是程咬金和尉迟恭,基本祖宗十八代一个没放过。

权衡了良久,席云飞最终还是决定松口妥协。

“好吧,程叔,李······”

“你叫他叔,难道到了我这还要生分?”李勣佯怒。

席云飞瞥了瞥嘴:“两位叔叔就不要计较这许多了,真有想法,就过来商议一下,如今有你们三位大人物加入,我觉得可以玩票大的。”

程咬金与李勣面面相觑,怎么有种,自己被人下套了的感觉,这种心中咯噔一下的恍惚感,真的让人很不爽。

撇下秦琼和席君买,席云飞乐呵呵的带着程咬金二人和马周走回东丘。

村民们知道这两位是大人物,都不敢上来打扰,只有丑娘送了一些蔬果上来,不过被程咬金这个混不吝强制换成了果酒。

“说吧,你小子到底又打什么坏主意呢?”程咬金直接提着酒壶对嘴吹。

席云飞看了眼旁边的李勣,这位能文能武的儒将他也很钦佩,今日一见,感觉更是不凡,一身道袍虽然简朴,但骨子里透着一股子仙风道骨之气,应该是正经的道家修者。

程咬金见状,补充道:“老秦与这小子都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什么破事都可以说。”

“哦。”席云飞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小石子递给李勣。

李勣接过石子,看了半响,皱眉道:“这是银矿石?”

席云飞点了点头:“不错,没想到李叔也有这方面的涉猎。”

李勣摇头道:“倒不是很精深,我有一位师兄,丹术了得,他对这种东西比我了解,我只是略微知道一些普通的矿石和药草。”

席云飞嘴角一抽,才想起古代道士有拿各种金属炼丹的习惯,记得好几个皇帝就是吃了含重金属的丹药才那么早死的。

一旁,程咬金放下酒壶,抢过银矿石翻来覆去看了看:“你小子拿这个出来干嘛?难道······那座山里有银矿?”

话音刚落,旁边的李勣却是摇了摇头:“石山有没有矿,我比谁都清楚,别说是这么精纯的银矿石,就是黑石碳都挖不出半块,正因为它漫山遍野都是没用的石头,我才给它取名石山。”

席云飞点头,狡黠笑道:“没错,这矿石不是石山挖的,不过,我能让它变成石山的,而且这就是我接下来的计划。”

程咬金与李勣闻言一怔,见席云飞笑得阴险无比,二人都是心中发寒,然后。

就是四个男人一通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同流合污,卑鄙无耻的商讨。

良久。

席云飞重重呼了口气。

看向程咬金,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程叔负责造谣,一定要把我这种山野村夫,无权无势的沧桑感渲染得透彻一点,要让人同情,让人心酸,让人······”

“好了好了,你小子是真的够了,不就是造个谣嘛,这点小事儿就别整的那么麻烦了,随便透露一点消息出去,肯定有人会帮你绘声绘色的继续夸大的。”

“嘿嘿。”席云飞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头,转头看向李勣。

李勣苦着一张脸,今天算是领教了一回席云飞的无耻,见他看向自己,急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装出一副恃强凌弱的架势嘛,我懂我懂。”

席云飞乐呵呵的朝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就知道李叔最给力。”

程咬金无语的白了席云飞一眼,提醒道:“你小子这么干,就不怕到时候把王元那家伙给得罪死?他背后可是站着太原王氏啊。”

席云飞眉心一蹙,冷声道:“是他先得罪我的。”

程咬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对席云飞怒目而视,道:“臭小子,感情上次醉仙居开业,你是想把我家大郎当枪使啊?”

席云飞闻言心里咯噔一跳,躲过程咬金的视线,哈哈道:“啥?什么当枪当箭的,我与程兄意气相投,瞧您这说的,呵呵,呵呵,真讨厌。”

程咬金哪里还会信他,气呼呼的抱怨道:“还好那天劳资出现的及时,要不然顶枪的就是我程府了,我去,你小子好阴险啊,不行,这次分润,劳资要多加一成。”

席云飞愣了愣,算了下各自的分润比例,秦琼两成,李勣两成,他们肯定不会放手,这混不吝是看上了自己的那四成啊:“哎呦喂,程叔您今天是真的美啊。”

程咬金闻言一怔:“是吗?今日出门前就剃了个胡子,顺便换了一身新衣裳,哪里美了?”

席云飞呵呵一笑:“想得美!”

程咬金-_-#



第一百一十五章:香水

东丘上,四人又将计划继续完善,有李勣这名了不得的军师统筹,未来名相的马周负责执行,席云飞计划中的一些漏洞也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填满了。

程咬金至始至终没再提当日醉仙居的事情,因为今日席云飞拿出来的诚意不可谓不足,如果他们的计划能够成功运作,那程府最少能收入二十万贯不义之财。

没说错,就是不义之财。

席云飞此时的心情很舒坦,马周的到来为他分担了本该属于他的一份操持,这次计划,可以说有七成的布置都落在马周身上,真正的人才,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发热。

席间好几次,程咬金和李勣都差点开口挖走马周,可惜席云飞不是善茬,提早将他们的思想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几人闲聊的时候,黄安来过一趟,带走了新一期的画本,同时还有两样不得了的礼物。

至于席云飞为什么和李世民身边的宦官相熟,程咬金和李勣却并没有开口去问。

······

······

长安城,太极宫,甘露殿。

黄安匆匆赶来的时候,才发现殿后的花园里,此时竟然坐满了本朝的公主和嫔妃。

黄安手里提着两个木箱子,看样子还十分吃力,大老远的站在门廊外,就是不敢进门。

不过陪在长孙皇后身边的凝儿却是看到了他。

小娘子嘴角轻扬,附耳朝长孙皇后说了一句什么,便看到长孙皇后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惊喜和期待的色彩,就连视线也转到了不远处的黄安身上。

其他嫔妃和公主们见状都好奇的抬眼看去。

人群中,丹阳公主怀里抱着一个锦盒,见黄安走来,急忙朝旁边的姐姐们囔道:“送来了送来了,你们别老是抢我的嘛,那边不是还有一大箱呐。”

这几位公主如今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室,不过大唐的公主比较有个性,再加上李世民对她们颇为照料,所以平日里都喜欢到宫里找姊妹们玩闹。

不多时,便见去而复返的凝儿带着战战兢兢的黄安走了进来。

黄安将手里的箱子轻轻放到长孙皇后跟前,又急忙躬身,开始向在场的各位贵人行礼。

长孙皇后却是伸手制止了他,直入正题,打量着那两个箱子,问道:“这里哪一个箱子装的是香露?”

黄安闻言急忙打开右手边的箱子:“这里面是香露,额,其实它叫香水。”

“香水?”众佳丽点了点头:“这个名字不错。”

只见黄安打开箱子,从最上面一排拿起一个小瓷瓶,道:“这是茉莉花香的,小郎君说适合已婚的公主们,呃,还有各位娘娘使用。”

“我来试试。”长孙皇后身边,一位二十岁出头,打扮华贵的俏丽女子急忙伸手抢过瓷瓶。

长孙皇后见状,眼角微微一抽,不过马上恢复如常,朝那位女子说道:“阴妃莫急,这里还有一整箱,先让黄力士讲解一番再用不迟。”

这个阴妃就是齐王李佑之母,后来齐王谋反,被牵连贬为了嫔,不过如今李佑才出生不久,正是阴妃最得宠的时候,再加上丈夫当了皇帝,这人就飘了起来。

阴妃闻言只是撇了撇嘴,嘴上‘哦’了一声,手里的瓷瓶却愈发握得紧实。

长孙皇后眉心微蹙,不过眼下一切以和为贵,自己这个后宫之主不好多开口说话,免得被人传言自己针对阴妃,看向黄安,长孙皇后调整了一下心情,道:“这香水可有味道清淡雅致一些的,你身上那瓶味儿太浓,本宫用着不舒服。”

黄安闻言急忙点头:“有的有的,小郎君也说娘娘您估计会喜欢淡雅一些的香水,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瓶兰花香味儿的,还说这世间独此一瓶呢。”

“呵呵,是席家二郎特地为本宫准备的?”长孙皇后听到独此一瓶,满意的笑了出来。

黄安赶忙颔首,回忆席云飞的交代,念念有词的说道:“小郎君说了,路旁草簇有兰花,不露英姿不显华,待到幽香熏肺腑,始知卉苑隐奇葩,兰花这种自带神秘感的幽香,是世界上任何一种花卉的香气不能比拟的,自然是送给娘娘最好的礼物。”

“不露英姿不显华!好诗!”长孙皇后自小熟读诗书,听一遍就能分辨这诗的好坏,特别是对兰花这种低调内敛的描写,正是长孙皇后一直对自己的要求。

黄安欣喜,庆幸自己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眼看皇后笑开了花,自己的仕途应该是一片光明了。

“不就是一瓶香水嘛,说得这么夸张,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兰花香呢,再香能有含笑花香嘛?”

旁边,阴妃不和谐的声音破坏了气氛。

黄安尴尬的看了对方一眼,见她没注意自己,才重重松了口气。

倒是为首的长孙皇后养气功夫了得,淡淡的笑了一声,朝黄安道:“将那香水呈上来,本宫要试试。”

“喏。”

黄安颔首,弯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

旁边抢过一瓶香水的阴妃见到锦盒,脸都黑了,原来自己这瓶只是散货,瞧人家的多好,看包装就知道比自己这瓶名贵,阴妃娘娘表示很眼红,就不知道是眼红香水,还是眼红什么身份。

始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凝儿接过锦盒,呈到长孙皇后面前。

长孙皇后期待的朝她点了点头,便见凝儿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打开。

“哗~~~”

锦盒打开的一刹那,不止是长孙皇后惊呆当场,旁边围观的众嫔妃和公主都是叫出了声响。

“这,这是琉璃瓶?绯(粉红)色的琉璃瓶?”站得最近的丹阳公主大喊道。

旁边几个公主还有妃子也是探头来看。

“好精致的琉璃瓶!”

“造型倒是一般,只是这琉璃瓶通体透彻,哪怕是水晶也磨不出这样的亮泽吧?!”

“不是水晶,本宫从未见过绯色的水晶······”

不止是公主们,此时拿着锦盒的凝儿都是一脸的惊艳,女人最爱闪闪发光的东西,这兰花香水本身如何先不论,就这个瓶子,已经捕获了她的芳心。

全场最镇定的应该就属长孙皇后了,只见她双手捧起香水瓶,前后端详了片刻:“咦?这瓶子上怎么还有几个梵文?”

旁边有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只见瓶子上用鎏金工艺刻印了几个英文字母。

chanel-woman。

有潜修佛法的公主摇了摇头:“看不懂,好像跟佛经上的梵文不一样。”

长孙皇后若有所思的朝黄安看去。

黄安见状急忙解释:“小人听说是萨珊国再西边一些小国的语言,意思是:香奈儿-女士专用。”

“女士专用?这么说,还有给男人用的香水?”丹阳公主直接略过香奈儿,好奇问道。

黄安急忙点头,从袖口拿出一瓶香水,这是他自己使用的:“小人用的就是男士专用,哦,对了······”

黄安低头又在箱子里翻了一下,再次拿出一个锦盒,恭敬的呈给长孙皇后,道:“这是小郎君送给娘娘的,同样是兰花香,但这瓶却是男士专用,也是世间独此一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面膜

“凝儿,重赏!”

长孙皇后心情很好,两个世间独一,一瓶给了自己,另一瓶自然就是李二的,这个席家小郎君有意思,懂得女儿家的小九九。

得了赏赐的黄安连忙纳头感谢,心里也对席云飞感恩戴德,看这架势,以后自己在这后宫的地位,怕是已经十拿九稳了,黄安如何能不激动。

长孙皇后伸手拧开香水瓶盖,疑惑的看了一眼瓶口的盖子,这玩意儿她没用过。

黄安深谙察言观色的本事,见状急忙拿起自己那瓶香水,演示着朝自己的耳后喷了一下。

长孙皇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有样学样的将瓶盖对准自己的后颈,食指轻轻一按。

旁边有围观的公主伸手扇了扇空气,感叹道:“嗯!兰花之幽香果然不凡,小力士的香水刺鼻,这兰花味儿却不然,初闻寡淡,但仔细再品,清新隽永,颇有意境。”

今年三十五岁的长沙公主,这里年龄最大的女子,也对兰花香表示了认同,这样的香味,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境,让身居高位的人很是喜爱。

长孙皇后试着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若是闻到过于刺鼻的味道,她经常都会咳嗽不止,不过这次倒是没有以往的那种不适,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一直在鼻尖萦绕,让人心旷神怡。

见长孙皇后满意,黄安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一旁,几名妃子看了眼长孙皇后手里的香水,眼里都是羡慕,但不敢开口,世间独此一瓶的东西,自己要是有了,那就是罪过。

长孙皇后将她们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美滋滋的将瓶子重新放回锦盒内,才指着黄安旁边的另一个箱子道:“这箱莫不就是送给丹阳的那种······”

“二嫂,面膜,这东西叫面膜啦。”丹阳公主对薛万彻送给自己的东西很珍重,见长孙皇后叫不出名字,急忙开口补充。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伸手捏了下丹阳公主的小脸蛋:“是是是,嫂嫂错了还不行嘛,你这丫头还好意思说,得了这么好的物件,竟然就送了三瓶给嫂嫂,哼,回头看嫂嫂怎么收拾你。”

丹阳公主嘿嘿一笑,享受着长孙皇后的亲昵,不躲不闪。

倒是旁边站着的长沙公主没好气的说道:“弟妹有三瓶已经很好了,这丫头至今一瓶都不给我呢,昨日偷偷用了她一瓶,还非得让我拿一颗珍珠补给她,你说气人不气人。”

“哈哈哈~~”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半响,众人才又重新看向黄安。

黄安见状急忙摇头,按着左手边的箱子,解释道:“这里面不是面膜,而是画本,娘娘要的画本。”

“哦?”长孙皇后闻言一怔:“这么多?”

黄安点头,道:“这次的新画本据说要连载近百期,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后续的等柳三郎画完,会再送来。”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朝旁边的凝儿使了个眼色。

凝儿会意,指挥着两个宫女就将那个箱子搬进了皇后的寝宫。

众人面面相觑,长孙皇后开口解释道:“《知音》的话本大家都看过,那席家小郎君让本宫给提提意见,所以本宫才有机会一睹为快,本宫已经答应为其保密,所以大家也就不要好奇了。”

场中一片静谧,一国之母的待遇不是她们能够觊觎的,什么都是最先享受的那个人,唉,羡慕不来。

长沙公主年纪最长,经历最多,也是这里面看得最明白的人,环视了一圈后,将后宫各位嫔妃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轻扬,看向黄安,佯怒道:“娘娘不是特地交代了要让那小郎君送面膜吗,怎么一瓶都没有?”

黄安闻言愣了愣,心想怎么好端端的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过他心如明镜,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腆着脸朝长沙公主做了一个揖:“有的有的,送了一盒,最后一盒。”

说着,将右边装香水的箱子重新打开,把最上面的香水都拿出来放到一旁,才从箱子底下拿出了一个锦盒。

长沙公主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听到黄安说‘最后一盒’瞬间眉头紧锁。

“你说最后一盒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长沙公主发问,一旁等得迫不及待的阴妃就开了金口。

黄安急忙颔首解释:“小郎君说这面膜制作不易,需要一种叫【白叠子】的花卉,他花了重金也才做了两盒,一盒给了薛将军。”黄安看了眼丹阳公主手里的锦盒,意思很明显。

“另一盒就是这盒?”阴妃脸色酱紫,她估计自己又分不到这好东西了。

果然,黄安点了点头,这次头都不敢抬,看都不敢看一眼围观的众人,他怕被她们的视线杀死。

良久,还是长孙皇后出面说话。

“这一盒也是三十二瓶?”

黄安点头如捣蒜。

席云飞将五块钱一片的面膜装在了定制的小瓷瓶里面,瓷瓶口用木塞堵住,这样包装精致不说,还能第一时间销毁那些塑料外壳,一举两得。

本来他是想拿来送给未来丈母娘和程钰琪的,不过那天刚好薛万彻执意要送自己穿过的花衬衫给丹阳公主,席云飞看不过去,就先把其中一盒送给他当了礼物。

长孙皇后闻言也是一脸的为难,在场含她在内,有十一人,三十二瓶让自己怎么分啊?

长孙皇后左思右想,最后视线定格在箱子旁边的香水上。

“那香水一共几瓶?”

黄安扫了一眼:“回娘娘,二十四······二十三。”

黄安本来想说二十四,可是感受到来自阴妃的怒视,急忙改了口,求生欲不可谓不强。

长孙皇后没好气的斜了一眼阴妃,淡淡开口,道:“在场除了丹阳,每人两瓶香水,三瓶面膜,就这么分了,剩下的,给没来的妹妹们送去。”

站在一旁的阴妃神情一紧,长孙皇后的意思很明显,每人两瓶香水,三瓶面膜,自己要是多拿了,就是得罪没来的姊妹,这招好狠。

长孙皇后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便不再多说什么。

分东西,自然有长沙公主这位长辈来做主分配。

黄安见没有自己什么卵事儿,本想起身告辞离去,突然想起席云飞的交代,又抬头说道:“关于这面膜,小郎君还有交代。”

长孙皇后闻言愣了愣,好奇席云飞还要交代什么:“快说。”

黄安回忆了一下,道:“是关于面膜的使用方法,还有一些注意事项······”

······

是夜,长孙皇后斜靠在竹榻上看着最新的画本,《花木兰》漫画版,由赵斧这位木雕大师刻版印刷,画风简约,但是相较于小说,却更生动了许多,省去了读者许多想象的空间。

这时,一张‘苍白’脸蛋的凝儿走了过来:“娘娘,该歇息了。”

长孙皇后抬眼看向正敷面膜,款款走来的凝儿,小嘴一撅,嘀咕道:“这席家小郎君也真是的,凭什么孕妇就不能上妆,不能喷香水,不能敷面膜了?”

凝儿嘻嘻一笑:“小郎君可是《生活栏目》的主编,娘娘不是一向最喜欢看那些生活常识了嘛,既然小郎君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啊。”

长孙皇后绣眉轻轻一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凝儿,道:“臭丫头,我不能敷面膜倒是便宜了你,唉,算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本宫就再忍个三月吧。”

凝儿喜不自禁,下午分面膜的时候,剩了两瓶,加上丹阳公主送的三瓶,她一个人能独享五瓶,比后宫的妃子们都多。

长孙皇后放下画本,起身伸了个懒腰,见她笑得高兴,揶揄道:“笑笑笑,不怕像小郎君说的那样,敷面膜的时候,笑多长皱纹嘛?!”



第一百一十七章:石山变银山

长安城,距离程咬金三人去下沟村已经是三天过去。

今日,街角坊市突然有一件有趣的事儿流传开来,因为涉及到时任并州都督李勣大将军,所以闹得有点凶。

然,李勣将军好像无心这等腌臜琐事,却是任由事态继续放大,搞得百姓们对他都是怨声载道,因为他任由手下欺压良民,好像还把人给打伤了。

事情是这样的。

传言泾阳李勣将军的徐庄出售了一座山头给当地一位富贾,本来私产买卖也没什么,不过又有传闻说,那富贾竟然在山里挖出了几处银矿洞,这下子事情就有点意思了。

好像是掌管徐庄的管家先出的头,带人去那富贾家中要收回那处山头,不过那富贾虽然年幼,却是十分强硬,直接拿出还没捂热的地契说事,还请泾阳县令出面调停,这事儿因此也闹得凶了起来,因为那泾阳县令卢瑜乃是世家出身,与李勣这样的新贵族最是矛盾。

这事儿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感叹那富贾好运气,有人却是痛斥李勣将军恃强凌弱。

众说纷纭之下,泾阳县挖出银矿石的事儿越传越邪乎。

坊市里甚至有人不知道哪里搞了十几块银矿石出来交易,看成色,如果这银矿石真是出自那座石山,那石山就不是石山,而是银山,因为矿石银质饱满,一看就是富矿所出。

昨日,也就是卢瑜出面帮那富贾赶走李勣家管事后,身为王元的小外甥,这事儿定是要跑到王家庄去通知一下的。

王家庄离下沟村不远,往北也就是七八里路程,也就是说,那座‘银山’就在他王元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乡野小民得了去。

王元一开始是不信的,因为李勣智将的名号太响,如果那座‘银山’真的富含银矿石,那他应该是最早发现的那个人才是,为何要拖到现在被一个乡野小民得了便宜?

但是卢瑜带来的几块银矿石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因为卢瑜还保证,那个矿洞里这样的银矿石满地都是,墙壁上随便一挖就是一块。

······

未时三刻,长安城,东市,云兮楼三楼。

王元站在窗口,身后是两个灰布麻衣打扮的中年人正在汇报事情。

若是王老六在此,一定会发现这二人如此眼熟,两个整天在工地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的帮工,竟然还有这么一层令人猝不及防的身份。

王元听完他们的汇报,狭长的双眼并发出一屡光亮。

“巨石倒塌后,直接就看到了银矿石?”

听到王元发问,其中一个中年人摇了摇头:“不是的,原本那席家二郎只是打算挖块巨石拿来雕刻石像之用,是他大哥无聊,拿着一根铁锹朝山上挥了几下,才发现的银矿石。”

“这事儿透露着蹊跷。”王元眉心微蹙。

另一个中年人急忙解释道:“那也是席家注定发达啊,一锹下去那山壁的土方失去了巨石的依托,直接是滑坡了,掉了一堆的银矿石出来。”

王元转身看向他:“哦?然后呢?”

“然后席家二郎就让我们开挖啊,挖了二十几尺深,全部都是银矿石,嗯,还有铜矿石,说是半生矿什么的,总之不是银就是铜,那可都是钱啊。”

王元眼里闪过一丝火热,走到桌子旁坐下,从桌上拿起一块混杂着新鲜泥土的矿石,道:“这样的矿洞一共挖了几处出来?”

两个中年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回忆了片刻,才一脸羡慕的说道:“整座山表面上都是石头,能挖的地方不多,但是席家二郎带着我们挖了七八处,倒是有六处都能挖出银矿石,这是我们亲眼所见,我敢保证那座山肯定是一座银山。”

王元闻言点了点头,有挖不到矿石的才算正常,要是随便一挖就有,那这事儿就有古怪。随手拿起一块手帕将矿石上的泥土擦拭掉后,看着上面的银秘,心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

······

是夜,子时,下沟村以南,徐庄以北,‘银山’的东面。

五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拿着铁锹正小心翼翼的在土里刨着什么。

“轻点,别被人发现了。”

几人的动作很轻,挖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一块腰粗的巨石挖出土,搬到一旁后,迫不及待的就在土里刨了起来。

不多时。

吭~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带头的黑衣人怒目朝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看去。

那人尴尬的朝他哈了哈腰,低头就要将那碍事的石头丢掉。

“慢着!”

带头的黑衣人眼见那石头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光亮,急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石头。

“这是银矿石。”

“挖到了?”

几人围了上来,带头的黑衣人兴奋的点了点头:“再挖三尺试试。”

“是。”

乒乒乓乓~

吭~

挖了十几下又有一声脆响传来。

“管事,我又挖到了,好大一块,您看。”

带头的黑衣人急忙接过那块矿石,眼里透着一股火热。

恰在这时。

不远处突然有火光闪现。

接着便有人声传来:“那边好像有什么响声?会不会是有人在偷挖矿石?”

声音和火把还挺远,但却把带头的管事吓了个半死,闻言急忙丢下手里的铁锹,抱着刚刚挖出来的两块矿石就带头朝东面跑去。

其余人见状都是有样学样,丢下作案工具,扯着裤腿急忙跟上。

······

几个黑衣人走后,拿着火把的马周和席云飞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警戒的大哥和薛万彻。

马周看着那个土坑,朝一旁的席云飞笑着说道:“二郎这个办法真是高明,插一些火把就把他们骗到了这里。”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点小把戏而已,是他们自己太傻,整座山外围都是隔三丈插一根火把,只有东面空了十几丈,正常人不是应该觉得有问题吗?”

马周呵呵一笑,蹲身在土里摸了半响,拿出一块矿石,道:“这或许就是灯下黑吧,再加上这个地方刚好左右两侧都是死角,确实是他们偷挖矿石的不二之选,只能说你这个圈套下的高明。”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接过他手里的银矿石,笑道:“看来被他们挖走了两块,不知道够不够说服那老小子?”

马周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挖了三尺就挖到了两块,这是极富矿的表现,只要有心,我们的拍卖会他就一定会来。”

“希望如此吧。”席云飞微微颔首,转身带头朝村里走去。

马周几步跟上,试探道:“要是他不来,来的是其他世家的人呢?”

席云飞眉心轻挑,无所谓的笑道:“机会多得是,就算这次他没落套,下次也一定会的,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有欲望。”



第一百一十八章:李世民入伙

是夜,王家庄。

会客厅内灯火通明,王元跪坐上首,正亲自磨着一碗茶汤。

在他下面,泾阳县令卢瑜赫然在列,而在卢瑜对面,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清瘦中年人。

“爹,这事儿可行啊,由我们两家联手拿下那座银山出产的所有矿石,不出五年,我们两支必能位列本家宗祠正堂。”

卢瑜神情很是激动,手舞足蹈的朝对面的中年人阐述着自己的野心。

这名中年人与王元一样,掌管着卢家在长安万年县的所有营生,而且他的妻子刚好就是王元的亲妹妹,所以两家时有来往,就连自己的儿子卢瑜能当上泾阳县令,都是承了王元的人情。

中年人没好气的撇了一眼自己家的傻儿子,转头看向首位沉默不语的王元,意思很明显,一切听王元安排即可。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王元眉眼轻抬,看了他一眼,道:“再等片刻,马上就有消息了。”

中年人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自家儿子,教导道:“遇事切莫焦躁,且先坐下,看你舅父如何安排。”

卢瑜心情亢奋,闻言看了眼王元和父亲,乖巧的颔首一礼,退回座位坐下。

中年人满意的‘嗯’了一声,也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这时,有丫鬟端了三杯茶水上来,看了眼王元手里自己磨制的茶汤,先是一怔,随即规规矩矩的将茶杯放到卢氏父子面前,才要恭敬退下。

王元不等她退下,开口问道:“斌儿还是下不来床?”

丫鬟神情微怔,急忙点头:“郎君刚刚吃过医仆配的药汤,此时正在歇息。”

王元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随即挥手示意丫鬟下去。

丫鬟退下后,坐在下首的卢瑜好奇问道:“舅父,王斌那小子该不会······”

王元眉心微蹙,瞪了他一眼:“不该知道的别瞎打听。”

“是是是。”卢瑜吓得直缩脖子。

倒是卢父敲了两下桌面,嘴角一扬,脸色促狭的说道:“王淮那小子当了长安县主事后,这亲弟弟就得了顽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王淮有问题,哼哼,这王氏的内斗不比皇室决绝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了出来。”

王元眼角抽抽,瞥了卢父一眼,不再说什么。只是拿着茶碗的手不自觉的按了按自己的某个部位,想起卢父无心的调侃,心中对王淮那个侄子的恨便莫名的燥了起来。

旁边一直安坐的卢瑜却是跳将起来:“糟了,那笑面虎王淮肯定也得到了消息,要是他也有想法,那么我们怎么斗得过他?”

卢父这次没有斥责卢瑜,反而是朝王元望去,提醒道:“瑜儿的担心也有道理,王淮毕竟是王氏嫡长孙,他的影响力可比我们强多了,要是他出面直接去要那银矿?”

王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王淮的身份他也忌讳,但长安不是太原,王元摇了摇头:“下沟村那小子的手段不是王淮能够对付的,人家连李勣都敢反抗,还会怕千里之外的王氏?再说泾阳毕竟是皇城脚下,谁也不敢去触李世民的眉头。”

卢父听他这么一说,只是轻轻的颔首点头,担忧的神情依旧不展。

王元见状莞尔一笑,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道:“银冶之术就在我手里,整个长安城独此一份,比工部的技术更加完备,那小子没有提炼银矿石的技术,就算让他挖出一座金山又如何?”

卢父见状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笑道:“王兄好手段,如此一来,他也只能低价将矿石卖给我们,不然他就只能抱着一堆银矿石等着天天被人算计。”

叩叩叩~~

卢父话音刚落,会客厅的侧间便传来一阵敲击声,三长两短。

坐在首位的王元听完,嘴角轻扬起来,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卢父和卢瑜相视一眼,二者同时朝王元看去。

王元微微颔首:“已经探查清楚了,确实是银矿,还是极富矿!”

卢氏父子闻言直接握紧了拳头:“太好了,我们两家的机会总算来了。”

······

······

隔日,下了早朝。

李世民将李勣、秦琼、程咬金三人单独唤到了书房。

三人施了见礼后,李世民没好气的将桌案上的一堆帖子扔到李勣面前。

“自己看看吧,都是百官弹劾你的帖子,一共六十三封,我还是第一次见世家这么用心的为一个百姓出头,很新鲜,但让人不喜。”

李勣三人面面相觑,程咬金随手捡起一封帖子,翻开来看了一眼,随即撇了撇嘴:“写得倒是很生动,一群二愣子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就光耍嘴皮子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站起来走到三人近前,道:“石山变银山,这事儿还和席家那小子扯上了关系,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我想懋功应该没有笨到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不要说欺压百姓这种你最厌恶的恶行。”

“二郎何必明知故问呢。”

程咬金看了眼伺候在旁边的黄安,这小宦官可是亲眼看到他们三个到下沟村找席云飞的,他不信黄安没有告诉李世民当日的所见所闻。

秦琼闻言眉心一蹙,伸手在程咬金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躬身朝李世民一礼:“陛下息怒,这混不吝无意冒犯。”

程咬金愣了愣,摸了下脑袋,才想起来如今的李世民已经不是天策府的李世民,尴尬的看了眼李世民,急忙躬身:“陛下息怒,我,呃,微臣一时犯浑,还请······”

“别,没人的时候就这么叫,我还是习惯你们叫我一声二郎,听着亲切。”李世民伸手拍了拍程咬金的胳膊,非常诚挚的看着他。

不过时间一去不复返,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三人哪里还敢造次。

李勣急忙转移话题,颔首道:“陛下英明,这石山变银山,只是一个小把戏,其实,是我们想替云飞那孩子出口气,所以才出此下策。”

“出气?”李世民满脸的不信:“出气用得着拿你的名声做赌吗?你可知道如今满城都在谈论此事,这些弹劾你的帖子先不说,便是你仗势欺压百姓的污名如今就已经坐实了。”

李勣脸色难看,旁边程咬金看不过去,道:“席家那小子说了,事成后,会为懋功拨乱反正,而且还会给他一个大善人的名头,他要是做不到,我老程第一个找他算账。”

“凭他?”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心想那小子凭什么让这三个国公级别的人物这么听话,这事儿肯定有鬼,能让一个国公爷连名声都不要,会是什么?是什么?什么?钱!

李世民的神情变化逃不过李勣三人的观察,三人见状心里咯噔一跳,每次李世民对一件事有了兴趣,那必是极尽所能的刨根问底,何况这次自己等人谋算的,还是李世民最缺的东西。

秦琼看了眼程咬金和李勣,三人相视苦笑。

果然,李世民像是想通了什么,揶揄的看向三人,道:“我不管你们在玩什么把戏,这次无论如何要算我一份,不然明天我就下旨收回那座石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三人面面相觑。

最后,程咬金一声怒吼:“就这样办吧,劳资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一个人占了四成,下午我就去找他,让他吐出两成来献给陛下。”

秦琼闻言一怔,看向李勣。

李勣若无其事的砸了砸嘴:“一人两成,挺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无妄之灾

下沟村,东丘之上。

“什么情况?我听说你被李叔的人打了?”

席云飞对面,程处默和程钰琪兄妹俩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特别是程钰琪,眼睛都是红的。

席云飞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没事儿,被一个老头儿推了几下,还好,没受伤。”

“笑?你还笑得出来?”程钰琪没好气的白了席云飞一眼,转头朝程处默说道:“咱爹不是跟李叔关系最好嘛,不能让爹爹出面说和?”

程处默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席云飞,道:“一般事情都好说,可是这次可是关乎一整座银山啊,别说是爹爹的脸面,就是陛下亲自出马,李叔估计都不肯松口。”

程钰琪闻言双眼一黯,咬了咬牙,朝席云飞说道:“要不我让祖父来一趟?清河崔氏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祖父最疼我了,他一定肯帮你。”

席云飞闻言一怔,倒是程处默急忙点头:“没错没错,琪儿的外祖父乃是齐州别架,清河崔氏最有声望的十二长老之一,他出面一定没问题。”

“呃。”席云飞半张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看程钰琪这丫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席云飞还真怕再把清河崔氏这只庞然大物拉下来。

“别,别打扰咱外祖父,这事儿我自己就能办。”席云飞急忙开口制止。

程钰琪小嘴嘟嘟,倒是不恼那一声‘咱外祖父’,气腾腾的斥道:“能办,能怎么办?李叔可是武将出身,你别指望人家每次都能跟你客客气气的。”

席云飞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关心自己,心中一暖,呵呵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这泾阳县他就能一手遮天。”

话音刚落,打脸的就来了。

不远处,马周提着满是泥土的衣摆,匆匆忙忙的跑了上来。

“不好了,徐庄的人又到咱们那座山头聚着不走,开矿的人还被打了,该怎么办啊?”

席云飞嘴角一扬,看了眼担忧的程家兄妹,大义凛然的喊道:“还能怎么办,叫上所有人,操家伙一起上啊。”

席云飞这一声喊很有气势,早就等候在周边的村民们直接操起锄头扁担就跟着他朝‘银山’跑去。

程处默兄妹俩面面相觑,最后一脸决绝的点了点头,也跟着跑了过去。

不多时,一行人就赶到了石山。

席云飞大老远就看到了前天推了自己几下的徐管事,此时正在一群黑脸汉子的簇拥下,‘耀武扬威’的朝自己请来的帮工喊着什么。

“叫你们家主子出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敢跟我们徐庄作对,呵,今日要是不打他个乖,我老徐头就不走了。”

“呦,臭老头,又来了啊,怎么,前天无功而返,今日是来找回场子的?”

席云飞挽起袖口,一副随时开干的模样。

那徐管事眉头一扬,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四周,几步走到席云飞面前,朗声道:“你小子不怕死吗?识趣的赶紧把地契交出来,否则别怪我老头子下手太黑。”

席云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不少人正双手环胸,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席云飞愣了愣,小声的朝徐管事问道:“老徐,那些人是?”

徐管事侧了下身子,躲过那些人的视线,嘀咕道:“附近十几个庄子的管事儿都来了,王家庄和卢家庄的人也来了,今日怕是要演得逼真一些。”

席云飞微微点头:“前天您推了我几下,这两天胳膊还疼得不行,今日应该换我先出手了吧?”

徐管事闻言一怔:“臭小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嘛。”

席云飞不以为然:“您是老,但我也是幼啊,一人一次,很公平嘛。”

徐管事无言以对,看了眼席云飞瘦弱的身板,捂着头提醒道:“打人不打脸,你小子下手轻点,不然我老头子回头可饶不过你。”

席云飞嘻嘻一笑:“了解了解,不打脸是吧,您转过身去,我保证不伤了您的脸面。”

“转过身?”徐管事愣了下,心中虽然疑惑,但为了李勣交代的任务,还是转了过去。

席云飞见状掩嘴一笑,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个山坡,直接抬脚就朝徐管事的屁股蹬去。

“我去个老不羞的,兄弟们,给我上啊,打死这帮子仗势欺人的家伙。”

徐管事‘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抬头本想找席云飞算账,没想到对面下沟村的人已经提着家伙冲了过来。

徐管事揉了揉屁股,急忙愤了站起,扯着嗓子喊道:“徐庄的汉子不要怂,打,给劳资打死这帮狗腿子。”

两帮人打得如火如荼,山坡上看热闹的人却是谈笑风生。

“呵呵,这徐老头儿平日里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干脆。”

“什么干脆,刚刚明明是那下沟村的小家伙先动的手,要我说,这小子才算硬气,一个乡野小民敢对李勣大将军的人动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他们打他们的,咱们的任务就是确认一下银矿的真实性,不过如今看来,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不然这徐庄的人也不可能这么不要脸,这是直接开抢的意思啊。”

“没错,毕竟地契已经在泾阳县备案,如今实打实的已经是席小郎君的私产,这徐庄的人不厚道啊,再这么闹下去,不仅折了他们主子的脸面,估计还会牵连仕途前程。”

“李勣将军这几年战功赫赫,如今更是有从龙之功,陛下最多就是斥责,我家主子连上七封帖子弹劾无果,不过,今日闹出这桩闹剧,我倒要看看李勣和这徐庄如何收场。”

几人都是世家所属的管事,有些甚至是世家偏房远支,自然看不得新贵族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如今有机会踩一踩这帮子新贵族,自然是要多积极有多积极。

众人相视一笑,低头又朝械斗的人群看去。

不过这次有点意外。

“额,他们是不是朝咱们冲过来了?”

“是啊,怎么一个个还气势汹汹的?”

几个管事一脸不解,突然听到下方有人喊道。

“打死他们,他们一定是徐庄叫来的帮凶,打死他们,下沟村的兄弟们快跟我冲啊。”

这帮子管事闻言一怔,这什么情况?认错人了?再定睛一看,叫喊的不就是那席家二郎?此时小伙子一脸的愤恨,正挥舞着木棍指着自己等人大喊大叫。

就在他们肝胆俱裂的时候,右边也有人跑了上来。

只听见徐管事大喊道:“王八蛋,难怪那臭小子敢先动手,原来是叫了帮手,打,给劳资打死山坡上那几个王八蛋,哎呦,我的屁股······”

“这······这是什么情况?”管事们面面相觑,有认识徐管事的急忙喊道:“老徐头,是我啊,卢川啊,我是卢川。”

话音刚落,左边下沟村众人里传出席云飞激动的喊叫声:“好啊,果然是徐老头叫来的帮凶,干,给我打,特别是那个叫卢川的,打两遍。”

管事们吓得不轻,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喊道:“席家二郎切莫冲动,是我啊,小西山的安济叔啊,我是你安济叔啊。”

“安济叔?”席云飞愣了愣。

右边徐管事不明所以,见缝插针的喊道:“好啊,果然是下沟村叫来的帮手,给我打死他们,狠狠的打。”

席云飞停下脚步,单手托腮:“安济叔?这个名字好耳熟······”



第一百二十章:王元谋划

“混账~”

哗啦啦,一堆弹劾李勣的帖子如天女散花,直接被李世民撒落了一地。

太极宫上,群臣唱罪,李勣则是黑沉着脸一言不发。

有人嗤笑一声,站了出来:“陛下,并州都督李勣纵容家臣欺压良善,那下沟村百姓虽拼死抵抗,但也伤了七十几人啊,如此天怒人怨之事,臣请陛下为民请冤,还下沟村民众一个公道才是。”

李世民眉心一蹙,微微颔首,低头看向李勣,道:“你可还有话说?”

李勣转身瞪了一眼那说话的官员,一如既往的嚣张,吓得那名官员急忙缩了回去,才转身摇了摇头:“臣,无话可说。”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功即赏,有罪必罚,并州都督李勣管下无方,至百姓怨声载道,下沟村良善伤者七十有余,嗯······朕罚你停薪三年,并出资补偿下沟村一律损失。”

“臣,谢陛下荣恩。”这罚其实不痛不痒。

“······”

众世家所属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觉得罚得太轻了,但大部分官员觉得已经值了,毕竟这李勣的功劳不小,能让李世民惩治于他,就已经是世家的胜利。

李世民不着痕迹的瞄了那几人一眼,慢悠悠的从一旁的案上拿起一本《知音》。

“这上面说,那席家小郎君自认守不住银矿,打算公开叫卖。”

下面,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李世民不急不缓的将《知音》递给旁边的黄安,由黄安拿给下面低头不语的李勣。

李世民道:“既然事情因你而起,那你就来负责收尾,这场叫卖你英国公府不得参与,但你要负责护卫这席家小郎君安全,助他妥善将此山交接于下家,切勿再让人伤他分毫。”

李勣闻言脸色大变,怒吼道:“凭什么,那石山本就是我徐庄产业,那小子······”

啪~

李世民气愤的拍了下桌案:“混账,地契上是否有你懋功之名?”

李勣闻言一怔。

身后一众世家官员都是笑出了猪叫。

李勣硬气道:“上面写的是徐世勣,如今我叫李勣,那笔交易本就做不得数。”

话音刚落,李世民还没发飙,就有人急忙站出来。

“英国公之言,下官不敢苟同,这一番言论,与那市井泼妇掐架有何区别,李将军可别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才是。”

“就是,无论是徐世勣还是李勣,谁不知道都是你英国公之名,仗着陛下赐名之事强词夺理,这不是间接污了陛下的名声嘛,要是让别人误会了,还以为是陛下助你英国公改名夺山,那可就见笑了。”

御席之上,李世民太阳穴青筋暴起,看了眼说话的官员,眼里厉色连连,不过很快隐去,嘴角不自觉的一扬,随后怒指李勣:“此事就此作罢,地契依旧有效,朕的命令你都不听了吗?”

李勣苦着脸,本来还想演戏,见李世民是真的怒了,急忙点了点头:“臣······喏。”

······

······

午后未时,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就被世家添油加醋的传扬了出去。

偌大一个长安城,一时间对李勣印象大减,一些不明真相的商贾更是拒绝卖菜给英国公府,可把国公府的老管家气得不轻。

不过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李勣身上,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那座‘银山’的真正价值。

云兮楼,今日特别热闹。

王元邀请了与自己相熟的一些世家家主和豪门商贾,不为其他,五天后的休沐日,下沟村要在朱雀大街公开叫卖那座银山。

包厢内,王元摊开一张地形图。

指着其中的几个红点,道:“各位请看,这是如今已经发现的六个矿洞,那下沟村的小家伙虽然派人防守,但是每天的采掘情况我这里都一清二楚,四天过去,已经挖出两百多车。”

王元说完,又指着地形图东面的一个黑点,道:“这是我的人偷偷挖的一处,只要挖开山石,入土三尺就是银矿石。”

众人闻言惊讶道:“王主事已经安排人去探查过了?”

王元点了点头:“不错,原先我是想出资大量采购原石,所以特地让人去探查了一番,没想到这座山还真的是富矿,你们再看。”

说着,王元拿起一根毛笔,将地形图上的六个红点,还有那个黑点连在一起。

众人探头来看,都是面红耳赤,一脸狂喜之色。

王元嘴角一扬,笑着说道:“如各位所见,七个点连起来,刚好把这座山绕了一圈,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整座山都是银矿啊,整座山都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抢答道。

王元傲娇的点了点头,双手一拍。

门口一身半透明装束的烟儿款款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锦盒。

众人看着那段婀娜的身形直咽口水,王元直接接过锦盒,重重放在桌案上,唤醒了迷失在绯色世界的众人。

烟儿退去后,王元将锦盒打开。

“这是?”有人看了眼锦盒里头的物件,发现是几块石头,还没刚刚那道身影好看。

王元将银矿石拿出来,摆在桌上,道:“这六块分别是从这六个矿洞挖出来的,至于这一块,就是我的人挖的这个点挖到的。”

有识货的人拿起矿石对比了一番,道:“东面这块含银量更足。”

王元点了点头,捋了下八字须,道:“既然我们七家打算合伙拿下矿山,那就要按各自的诚意来划分矿洞归属,据我所知,这座石山开采不易,如今也只有这七个点好挖一些。”

“你的意思是?”

王元不客气的看了那人一眼,咄咄逼人道:“我个人出资二十三万贯,独占这个矿洞。”王元手指着地形图上位于‘银山’东面的黑点。

其他六人眉心一蹙,接着相视一眼。

刚刚区分出矿石优劣的那人急忙伸手,指着地形图上的一个红点,道:“我苏家出资二十万贯,这处矿洞我要了。”

其他五人也急忙抢了起来,最后两个人没得选,只能得了品相最差的两个矿洞,但出资也最少。

王元满意的看了众人一眼,道:“如今我七人加起来,现钱达到一百三十六万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各位再备五万贯,有一百七十万贯,才能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众人面面相觑:“叫卖会就在五日后,就算本家的人得到消息,估计筹钱也来不及吧?”

王元摇摇头:“我听说我那乖侄子已经在抵押商铺和酒楼筹钱,各位家里估计也有相应的动静,这次要是失败,我们这些人怕是这辈子都只能为主家的人当牛做马。”

包厢里一股沉重的氛围在萦绕,最后有人咬了咬牙:“五万是吧,我知道了。”

“行,我老苏也拼了。”

“拼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何某人拼了。”

这是属于旁支的崛起契机,王元眼里闪着寒光,拳头握得紧实,银矿,他要定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招聘司仪

“哎呦,疼疼疼······”

“疼你个蛋,没事儿你去瞎凑什么热闹啊,还涂不涂药了?”

席云飞的卧房内,魏管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安济,将手里的药膏直接丢给他:“自己涂,我去找那小子理论理论。”

鼻青脸肿的安济闻言,急忙点头:“赶紧去,我这一顿打不能白挨啊,要是他真有办法救小西山,这顿打我姓安的认了。”

“德性!”魏管事啐了他一脸,直接掀开门帘朝外走去。

院子里,席云飞正跟老徐管事谈笑风生,一老一少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

徐管事虽然是李勣家臣,但为人处世却没有其他管事的圆滑,反而带着几分武人的爽快,熟络的人都喜欢叫他一声老徐,恭敬点的最多就是叫声徐管事,但他喜欢席云飞称他徐老头。

席云飞正跟徐管事聊着打群架的趣事儿,就看到魏管事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嘿嘿,魏叔,安济叔没事儿了吧?”

魏管事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先跟徐管事招呼道:“老徐你也真是的,别人不认识安济,你难道也不认识吗?要不是多亏那个赵······赵?”

“赵锤。”席云飞提醒道。

魏管事又瞪了席云飞一眼,道:“要不是多亏了那个工匠,安济不得被你们打死?”

徐管事今年五十多了,满头的白发,但是身子骨还很硬朗,闻言洒然一笑:“打死了活该,谁让他贪心的,石山变银山,这种事儿他都信?”

魏管事无言以对,说白了安济是穷的,要不是为了小西山的出路,他才懒得凑什么热闹呢。要不是混在人群里的赵锤认出了他,估计还不知道要被打成什么样子。

不过也怪席云飞这小子和老徐头不厚道,好端端的演场戏也就罢了,没事儿把围观的吃瓜群众也打了一顿,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老徐头不以为意,拿起酒杯将果酒一饮而尽,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嗝,道:“当时老夫也是急了,这些个王八蛋天天弹劾懋功那孩子,我看不过去啊,还是二郎聪明,先干他娘的,打一顿劳资舒服多了,哈哈哈。”

席云飞同意的点了点头,有些人就是欠,本想开口奉承老徐头几句,却被魏管事瞪了回来,只得一脸悻悻。

“你小子也真是没大没小,那些管事背后都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制得你服服帖帖,如今你还对他们大打出手,回头我看谁能保得住你。”

席云飞闻言嘴角一撇,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他才不会在乎那些人的报复,谁来谁死。

魏管事气结,这一老一少的态度让他这种斯文人很无奈,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徐管事懒得理他,抬头朝席云飞问道:“今日不是要去长安租场地吗?眼下时辰还早,要不要我找人送你过去?”

席云飞有点小感动,表面上不在意,其实这个徐老头还是挺关心自己的,要知道徐庄里面随便一个小厮都是功夫了得的高手,说是送,其实就是变相的保护自己。

席云飞朝长安城方向看了一眼,道:“场地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我打算直接在程家的醉仙居召开拍卖会,一楼的大厅我看过,很大,应该足够容纳上百人不止。”

徐管事点了点头:“醉仙居是够大,而且刚好就在云兮楼对面,不怕他不来。”

席云飞呵呵一笑,旁边的魏管事听得云里雾里的,心中还有些许小失落,明明席云飞是他魏家庄的村民,如今怎么跟徐庄的人走得这么亲了?

虽然心中好奇,但魏管事也没有开口多问,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特别是这事儿还涉及当朝的几位将军,如今整个长安传的沸沸扬扬的‘银山’竟然还是假的,魏管事表示玩不起。

不过,魏管事看了一眼里屋方向,里面的安济正掀开门帘,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那个啥,二郎啊,你安济叔这顿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席云飞心虚的看了眼魏管事,想起安济那老家伙的惨状,点了点头:“那是当然,贸然出手伤了安济叔是我不好,回头我让我娘准备一些慰问品,对了,前段时间刚好泡了一些虎骨酒,这玩意儿好啊。”

魏管事听不下去:“谁要你的虎骨酒,我说的是小西山的事儿,别告诉我你没有办法,你小子骗人的时候最喜欢摸鼻头,你看,你又摸了。”

······

······

与此同时,长安城东市,醉仙居。

程钰琪坐在三楼的包厢里,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段拗口的文字。

“四和十,十和四,十四和四十,四十和十四。”

程钰琪鼓囊着粉嫩的小嘴,几段文字,只有这一段她读起来顺口一些,其他都很有难度。

这时,楼下传来程处默的喊声:“安静,都安静一点。”

程钰琪拿着纸几步走到窗口,探头一看,下面的街道上此时挤满了人,不少人手里都拿着跟自己手上一样的【贞观纸】,这些都是中午在下沟村印好带来的。

程处默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青衫锦袍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正是来自下沟村的柳三,那句人高衣装马靠鞍说得一点不假,如今的柳三给人的第一印象,丝毫不弱于那些文学馆的学士。

柳三没有自我介绍,手里也拿着一张纸便直入正题,看了眼台下几百双好奇的眼睛,朗声道:“下沟村招聘专职司仪一名,负责四日后的拍卖会,日薪十贯,有能者居之。”

“十贯?!”

“日薪十贯!”

“······”

台下又是一片喧闹,震得台上说话的柳三直皱眉,急忙转头朝程处默看去。

程处默会意,再次大喊:“安静,再喧哗半句,直接赶走,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话音一落,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知道程处默的身份,生怕自己再多嘴真的会被他赶走,到时候就要与这日薪十贯的买卖失之交臂了。

柳三感激的看了眼程处默,继续道:“各位手上的纸都写有五段文字,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背下来,一会儿考验各位默读的能力,全部读对的人进入下一轮。”

这时有人举手。

柳三朝那人点了点头。

“请问先生,这第一轮若是过了,那第二轮又是什么考验?能否先行告知,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柳三闻言看了眼程处默,脸色古怪的应道:“第二轮考······仪容仪表。”

众人闻言一怔:“仪容仪表?”

柳三其实也很无奈,不知道席云飞为什么要顾虑司仪的外貌,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司仪是门面,也是我们下沟村对外的形象,五官长相过于特别的,不敢要。”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有对自己容貌自信的人,好奇问道:“那为什么这项考验不干脆作为初选的标准?”

柳三闻言,摇了摇头,叹道:“容貌固然关键,但如果连这五段文字都念不出来,那再好的皮囊,也只是虚有其表而已,不堪大用。”



第一百二十二章:火柴

席云飞尴尬的放下摸着鼻子的右手,躲过魏管事的视线,对着天空吹口哨,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魏管事心中郁结,没好气的囔道:“人都被你们打了,你小子就当帮帮忙,给小西山那些妇孺一条活路不行吗?”

席云飞眉心一蹙,非是他心太硬,看了眼魏管事,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魏管事被他这么一串动作搞得有点懵了。

倒是旁边坐着喝酒的徐管事若有所思,试探道:“二郎的办法,是不是需要妥善的保密?”

席云飞闻言一怔,急忙摆手:“您老不用如此,我不是因为您在这里才不说的。”

徐管事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不是需要对外保密?”

一旁的魏管事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急忙朝席云飞看去,看他如何回答。

席云飞先是朝徐管事点了点头,见魏管事看着自己,又急忙摇头道:“您不要想了,我是有办法,但是小西山跟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他们?”

魏管事本想发飙,可是话刚到嘴边就停了下来,转念一想,好像席云飞说的也没毛病,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了的秘方,凭什么便宜人家小西山?

见席云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魏管事疑惑道:“你该不会想自己用吧?”

“我的方子当然是我自己用。”席云飞不置可否。

旁边喝酒的徐管事也是连连点头,自己的东西哪里有便宜别人的道理。

魏管事单手拖着下巴,习惯性的捋了下山羊胡。

良久。

“这样如何,让小西山的人来给你当帮工?”

席云飞眉心一蹙,不耐烦的啐道:“我凭什么用他们的人?”

魏管事见席云飞铁了心不帮小西山,心中为老兄弟着急,眼珠子一转,揶揄道:“虽然不知道你的方子是什么,但是我想一定跟火折子有关,难道不是?!”

魏管事的疑问句基本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席云飞听他说起火折子,没好气的噘了下嘴,算是默认了。

徐管事见状愣了愣,好奇问道:“火折子虽然好用,但是不仅有毒还容易走水,怕是办不起来了吧,那小西山的火折子不是都被销毁了嘛?”

魏管事微微颔首:“是啊,而且还明令禁止再生产,所以我才如此好奇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办法让小西山起死回生。”

“咳咳咳,魏叔您又说错了,我没说过要让小西山起死回生,我只是说我有个方子,呃,我连这句话都没说过。”席云飞极力否定。

“也就是说你真的有办法让小西山起死回生?!”

席云飞话音刚落,一直躲在房里养伤的安济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席云飞见他一瘸一拐的,还涂了一脸的黑色药膏,那模样即滑稽又可怜,不由得愣了愣。

“你小子倒是给句话啊。”魏管事拍了下席云飞的胳膊。

就连徐管事也是好奇的朝他看来。

席云飞躲无可躲,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口里拿出一盒火柴来,直接丢在石桌上。

魏管事见状急忙捡了起来,好奇的翻来覆去研究着:“这是何物?”

席云飞指着火柴盒的一侧,道:“轻轻推开,拿出一根来,将黑色的那端,在盒子边上的黑砂条上用力一划。”

哧~

魏管事照着席云飞教导的流程一一操作,一根火柴轻而易举就被他点燃。

“哎呦,娘咧!”

魏管事没想到那小木棍突然就着了火,吓得他急忙将点燃的火柴迅速丢开。

可好死不死,那根燃烧着的火柴直接落在旁边站着的安济头顶。

空气中传来一股子皮毛烧焦的糊臭味儿。

旁边正端着酒杯的徐管事眼疾手快,眼看安济的头发烧着,赶忙拿起手里的酒杯就浇了上去。

嘶~

看了眼被淋成落汤鸡的安济,席云飞没心没肺的笑出了猪叫。

魏管事尴尬的拿出一条手帕递过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安济倒是不生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火柴盒,照着刚刚他的操作,也点燃了一根火柴。

“好家伙,这是什么法术?”

安济举着燃烧的火柴一点都不怕,他跟火折子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相比于火折子,这个玩意儿简直不要太安全,而且很方便。

徐管事和魏管事也怔怔的看着那根燃烧的火柴,像极了三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席云飞被他们这种诡异的氛围搞得满头黑线,又从袖口里掏了两盒出来,一人丢了一盒给徐管事和魏管事:“送你们了,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火柴上面的包装已经被席云飞撕掉,从外观倒是看不出什么,只知道是用竹片粘的小盒子,里面则是松木削成的木棍儿,至于那黑色的点火剂。

安济闻了闻,好奇道:“是硫磺?还有硝石?”

硫磺和硝石也是生产火折子的主要材料,不过席云飞拿出来的火柴,主要材料是红磷,生产安全火柴必备的红磷,由白磷在无氧环境下提炼出来的红磷。

白磷好搞定,红磷估计整个世界只有席云飞能造得出来,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是无氧环境。

席云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需要用到硫磺和硝石,不过最主要的配方不是它们,而是另一种易燃物。”

安济不愧是曾经的工部侍郎,对‘易燃物’三个字的意思没有疑问,闻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根火柴点燃,看着火焰发呆。

徐管事和魏管事则是珍而重之的将火柴收进怀里,这玩意儿方便又好玩,能拿回去显摆。

二人重新坐下,魏管事喝了一杯果酒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见席云飞托着下巴对着天空发呆,没好气的说道:“这就是你要生产的玩意儿?”

席云飞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旁边徐管事眉心微微拧起,思忖着什么,半响,才道:“这东西好用,比火镰方便,比火折子安全,就是,不知道成本几何?”

话音刚落,对着火焰发呆的安济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席云飞。

魏管事则是侧耳倾听,他现在不想看到这个臭小子的死鱼脸。

席云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先是看了眼安济,又看向徐管事,最后摇了摇头:“具体的成本我还没算,不过······”

“不过?”二人同时发问。

席云飞想起后世一盒火柴的价格,想来应该成本贵不到哪里,大概估算了一下,道:“刚刚给你们的三盒,成本应该还不到一个馒头的价钱吧。”

“一文都不到?”

三个大叔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火热。

徐管事转头朝安济问道:“我记得以前一个火折子就要十五文,而且只能生火十来次?”

安济点了点头:“火折子用起来虽然比火镰方便,但因为制造不易,点一次火差不多所费材料相当于一文钱,所以也只有贵族富贾和皇室才用得起。”

魏管事闻言急忙拿出怀里的火柴盒,将里面的火柴倒到桌上数了起来。

席云飞见状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不用数了,一盒五十根,点几十次火足够了。”

魏管事愣了愣,将火柴重新装回盒子里,难以置信的问道:“三盒加起来的,成本真的还不用一个馒头?”

席云飞回忆了一番,后世一盒火柴几毛钱,一个馒头却要一块,想来成本应该更低,微微点头,道:“应该差不多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教书先生

“二郎,我徐庄,不对,我替懋功孩儿求你一个份额。”

听席云飞说这火柴的成本竟然如此低廉,年迈的徐管事都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双手抓着席云飞的肩膀,那模样,颇有几分你不答应,老夫就不松手的意思。

席云飞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躲过徐老头的怀抱。

不过他躲得过徐管事,却躲不过身旁的魏管事和早已经面红耳赤的安济叔二人。

两人直接一左一右拉着席云飞的手。

魏管事腆着脸,不羞不臊的说道:“二郎,魏叔我一直待你们一家不薄啊,不信你问问你娘,这三年魏叔待下沟村一众是不是仁至义尽。”

安济叔没好气的瞥了眼魏管事,握着席云飞的手,道:“二郎,这物件儿一定要交给我们小西山来制作,我们有经验啊,火折子的工坊虽然关了,但我们有材料进货渠道,这可都是现成的人手和资源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劝得席云飞头晕脑胀。

“好了,好了,好了,魏叔,安济叔叔,您二位先让我缓一缓,让我考虑考虑。”

席云飞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先松口安抚他们。

魏管事和安济叔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松开了席云飞的手,就这么看着他,等一个准确的答复。

席云飞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走到石桌前坐下,见徐管事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无语的叹了口气,道:“说是要办工坊,可是你们也不能当场拍板不是嘛?”

站在席云飞身后的魏管事老脸一红,急忙走上来说道:“能,这次就这么定了,玄成那边没他说话的份儿。”

席云飞眼睛都不抬,上次自己想把泡菜的利益分一份给魏征,可是当场就被魏管事拒绝了,后来魏管事知道泡菜的好,也不好意思再提,如今难得有新的机遇,火柴坊可是比泡菜坊还暴利的存在,自己该不该松口?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三个大叔饥渴的看着面前的席云飞,等着他开口。

······

······

长安城,东市,醉仙居。

一条长龙在酒楼小厮的监督下,从一楼大厅一直排到了三楼包厢。

程钰琪所在的那个包厢门口,程处默委身充当门卫,将来面试司仪的人一个一个放进去。

包厢中,程钰琪坐在一张屏风后面,侧耳倾听着面试者的考验:背诵绕口令。

“六十六岁的陆老头,盖了六十六间楼,买了六十六篓油,养了六十六头牛,栽了六十六棵垂杨柳。六十六篓油,堆在六十六间牛······”

“错了,下一个。”

正厅里,柳三坐在一张胡凳上,面前桌案上,是所有面试者书写的个人资料,抬头看了眼面前将‘楼’背成‘牛’的中年书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第三十六个面试者,之前三十五个,没有一个能够背过三题的。

那中年书生悔恨的叹了口气,本想辩驳几句,不过回头看向瞪着铜铃大眼的程处默,还是收了心思,朝柳三做了一个揖,失落的走出了包厢。

程处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朝站在门口另外一个青年书生看去,道:“到你了,老实点,背错了就主动出来,别耽搁了柳先生的时辰。”

“是是是。”那青年书生本就紧张,被程处默这么一说,额头的虚汗都滴了出来。

忐忑的走进包厢,前后不到十个呼吸。

“四和十,十和四,十四和四十,十十和十十······呃!”

柳三无语,还是第一次有人连这么简单的十六个字都念错。

那青年书生差点没急哭,委屈的看了眼柳三,见他朝自己直摇头,只得乖乖的退下。

这时,柳三拿起桌上的【个人简历】,眉心一蹙:仲达文学馆?

“等等。”

柳三手里拿着那青年书生的简历,急忙伸手叫住他。

那青年书生闻言一怔,看了眼门口的程处默,见他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才转身看向柳三。

柳三将这人从头到底看了一遍,论穿着,这青年书生也就是比自己当初落魄时好上一点,显然在长安城混得也不如意。

“你曾在仲达文学馆担任过垂髫(指三到八岁的孩子)启蒙?”柳三拿着他的简历问道。

那青年书生点了点头:“做过三年,呃,兼职,但两月前被人顶了席位,便没了生计。”

柳三闻言,非但没有露出什么讶异的神情,反而是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试探道:“长安的工酬不知道比泾阳县如何,我曾在泾阳县任过几年先生,自然,也是兼职。”

那青年书生没想到面前穿着华贵的柳三也当过卑贱的兼职,抬头再看向柳三时,眼神亲切了许多,又听柳三说起待遇问题,只是尴尬的摇了摇头:“夫子能看上我已经是万幸,工酬什么的······”

柳三见他欲言又止,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被忽悠去文学馆当免费劳力的苦逼人儿,估计就是给个一日两餐,寒门学子没有多少出头的机会,去文学馆兼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教导出一个好学生,然后被家长看上了招入府中当个私教,从此一飞冲天。

毕竟这个时代有钱供孩子去文学馆上学的,家里环境一般都很好,非富即贵,甚至很多还是朝廷的官员,很多时候家里请的先生都要帮忙书写一些公文和文书,自然有展示才华的机会。

柳三曾经也在泾阳的文学馆兼职过,知道寒门学子的苦和悲,看这个青年的情况,估计是已经熬不下去了,不得不出来找份赚钱的营生,否则就要饿死。

柳三同情心起,颔首道:“我们村子也有个私塾,前日郎君跟我说想扩大,将私塾分为中学及小学,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不知道?”柳三看了眼简历上的名字:“方醒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到下沟村当个教书先生?”

不错,这个落魄的青年书生就是曾经靠说书为生的方醒木,不过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吃这口饭了,因为《梁祝》的话本结束后,《知音》连载的《花木兰》竟然是画本。

里面的人物表情描绘十分细腻,就算没读过几年书的普通人都能够看的无限痴迷,再听他说书反而没有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因此他也就断了生计。

方醒木闻言一怔,没想到应聘司仪不成,还能有这种好事儿:“教书先生?”

柳三点了点头:“没错,而且你要是表现得好,一个月试用后直接转正,不仅每日三餐都有肉吃,而且每月还有一贯钱,每季更有数额不等的红利,每年年底还有年终红包。”

方醒木目瞪口呆的听着柳三阐述各种好得让人颤抖的待遇,显然,他已经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最后,理所应当的,方醒木被暂时聘为下沟村小学祭酒,也就是小学校长,全校只有他一个老师的校长。

方醒木很高兴,直到柳三又面试了十个人,他才回过神来。

看着又一个面试者落寞的离去,柳三神情略显烦躁,方醒木咬了咬牙,走到柳三面前,道:“柳先生,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一百二十四章:现实一点

柳三闻言一怔,此时正因为一个都没录取感到烦闷,见方醒木一脸执着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眉心微蹙,不过他不好拒绝,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随你吧,刚好我也可以歇歇。”

方醒木脸色一喜,整了整衣衫,回忆了一番需要背诵的内容,便开始朗读了出来。

“第一道:四和十,十和四,十四和四十,四十和十四。”

背完后,见柳三正在喝茶,方醒木也没在意,继续背。

“第二道:兜里装豆,豆装满兜,兜破漏豆。倒出豆,补破兜,补好兜,又装豆,装满兜,不漏豆。”

这次柳三倒是听进去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教书先生有这个水平是应该的,但能背出这两道的人很多,最难的还在后面。

方醒木腼腆的笑了笑,接着背道:“第三题:六十六岁的陆老头,盖了六十六间楼,买了六十六篓油,养了六十六头牛,栽了六十六棵垂杨柳。六十六篓油,堆在六十六间楼;六十六头牛,扣在六十六棵垂杨柳。忽然一阵狂风起,吹倒了六十六间楼,翻倒了六十六篓油,折断了六十六棵垂杨柳,砸死了六十六头牛,急煞了六十六岁的陆老头。”

“哦?”柳三听完诧异的看了眼方醒木,席云飞提供的五道绕口令,这第三题就是一个分水岭,很难有人能够全背对:“好小子,不错不错。”

方醒木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继续背:“第四题:板凳宽,扁担长,板凳比扁担宽,扁担比板凳长,扁担要绑在板凳上,板凳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扁担偏要板凳让扁担绑在板凳上。”

说起绕口令,自然少不了这一段,席云飞当初听歌的时候,可是把这一段背的通熟,只是背熟了也没什么卵用,纯粹是个娱乐。

不过坐在方醒木面前的柳三可是没有能力完整读出来的,他深知这段绕口令的难度,默读没什么,但是要开口大声读出来,基本没有能读对的。

“臭小子,你这是扮猪吃老虎啊,刚刚你可是第一题就错了的。”柳三笑着打趣道。

方醒木尴尬的摸了下后脑勺,刚刚是被程处默震得发慌,太紧张了,没有解释原委,朝柳三行了一揖,方醒木又背道:“最后一题:黑化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黑讳为黑灰花会回飞;灰化灰黑化肥会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回化为灰。”

“我这······”柳三彻底惊了,这道被席云飞称之为超凡入圣版的绕口令,这个世上能读对的人不出五指之数,是的,他记得席云飞是这么形容这道绕口令的,可是现在怎么说?

这时,躲在屏风后面的程钰琪也惊动了,几步跑了出来,手里拿着那张写着绕口令的贞观纸,惊呼道:“你再读一遍!”

方醒木先是一怔,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不过他认识这位醉仙居的‘老板娘’,开业当天他也在场,闻言恭敬的朝程钰琪点了点头:“黑化黑灰化肥灰会挥发发灰黑讳为黑灰花会回飞;灰化灰黑化肥会会挥发发黑灰为讳飞花回化为灰······”

······

······

下沟村,安济叔一脸期待的看着席云飞,他实在是耗不起了,小西山还有近千老弱妇孺等着他养活,压力山大不说,眼下马上就是冬天了,随时有人会被饿死冻死,那都是人命啊。

安济叔有预感,这个生火的物件儿将是小西山崛起的希望,没有见到火柴之前,他一直对席云飞的能力半信半疑,但是现在他已经为自己之前的猜忌感到后悔。

先不说火柴这物件儿的神奇,就是下沟村的泡菜坊、之前的面点坊,还有如今下沟村到处如火如荼开工建设的景象,只要稍微在村里走上一圈,都能看得到这个地方与其他庄子的与众不同之处,而这些,都是面前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带来的变化。

安济叔面前,席云飞单手托腮,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需要冷静下来捋一捋。

良久。

将开设火柴坊可能遇到的所有利弊都权衡了一遍之后,席云飞开口说道:“行吧,就咱们四家合作,不过,先期你们要保密,对外,只说是安济叔自己试验的新型火折子,不能提到其他三家,特别是我的名字和下沟村三个字。”

安济叔闻言先是一喜,接着眉头皱成川字:“这怎么行?这玩意儿是你发明的,我安济就算脸再大,这样的功劳也是不敢去占的,这玩意儿可是能流芳百世的发明啊。”

席云飞摆了摆手:“这玩意儿叫火柴。”

“火柴?”三人相视一眼,想起那根燃烧的木柴棍棍,露出了然的神情。

末了,安济还是反对,倔道:“这火柴是你发明的,我不能冒名顶替,万一被哪个心大的史官记录下来,那我这脸还往哪里搁?”

席云飞倒是不在意,真想千古留名,自己的机会多得数不清,区区一盒火柴,就算真的变成安济发明的,那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中国人,所以如果没人提,他是不会去纠正的。

“就这么说定了,安济叔要是真为了小西山好,就顶了这个发明者的身份吧,没准您还能借此回到工部任职呢。”

席云飞直接拍板,他不想再出风头了,接下来还有很多机会,不差这么一次。而且有安济叔顶一顶,自己也能轻松一点,毕竟这次合作没有拉上程咬金和秦琼,反而是徐管事在场,让李勣占了便宜。

徐管事不傻,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急忙帮着席云飞劝说安济,有他这个老前辈出面,安济倒是没有再多推脱,反而是感激的看向席云飞,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面前这个才第二次见面的小郎君。

开设火柴坊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席云飞提供配方,魏管事提供场地,安济负责人力和材料采购,徐管事则负责安保,工坊股份比例依旧是席云飞占四成,其他三人都没有意见,因为火柴太暴利了,两成已经是一笔不得了的收入。

事情谈妥后,安济叔整个人轻松了几分,看向席云飞的眼神都带着慈爱。

“来,二郎啊,吃点菜。”安济亲手给席云飞夹了一根鸡腿。

旁边魏管事好笑,揶揄道:“你个老小子,跟你认识了二十几年,我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安济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你现实一点行不?二郎能带着我赚大钱,你能吗?”

“我······”魏管事无言以对,没错,他不能。

不过,魏管事急忙拿起酒壶,亲自为席云飞到了一杯酒:“来来来,二郎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已经口干舌燥了,快,喝杯果酒润润口。”

徐管事见他们二人满脸奉承的伺候着席云飞,嘴角不由得一抽,拿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想了想,又将酒杯放下。然后伸手将桌子角落的一盘香梨推到席云飞面前,倚老卖老的说道:“你年纪还小,喝什么酒?来,吃个梨子润润喉,这玩意儿效果更好。”



第一百二十五章:王淮其人

关于火柴坊的安排,就这么定了,席云飞虽然不想声张,但是他想要赚更多的钱,所以工坊开了也好,有李勣、魏征、王珪三家在背后顶着,他多少能轻松一些。

送走三位长辈后,席云飞叫来马周,本来想商量一下拍卖会的细节,不成想马周先给他带来了惊喜。

席云飞听完后,直翻白眼。

“马兄,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刚种下的萝卜立马成熟?”

“不信。”

“那你信不信我能让刚出生的小螃蟹一夜变成巴掌大一只?”

“怎么可能。”

“不信啊,那你觉得我有办法每月再拿出五十万罐泡菜,外加一万罐醉蟹?”

“呃······”

席云飞无语的捂着额头,有订单是好事儿,可是自己产量有限啊,能收购的青菜越来越少,别说再加五十万罐订单,就是之前的五十万罐能不能持续供应都是问题。

马周尴尬的抓了抓耳垂,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道:“送信的人说你看了就有办法给他供货,我就是带个话,不过泡菜没办法,醉蟹咱们能办到啊,昨天花婶不是说了嘛,有人从渭水上游送螃蟹过来,每天最少几千只呢。”

席云飞接过那封信,看到落款后,眉心一蹙。

马周急忙解释,道:“这个王淮跟王元不一样,算是世家里少有的正派人物,虽然立场是站在世家的立场,但是为人处世却十分正直,还经常接济寒门学子,在关中一带名声很好。”

席云飞斜眼看向马周:“你怎么知道?”

马周愣了愣,腆着脸,老实答道:“一起喝过几次酒。”

“切。”席云飞不以为意,会做人不代表都是好人,当然,也可能是笑面虎一类的恶心小人。

展开书信看了下里面的内容,席云飞原本舒展的眉眼渐渐凝结。

“怎么了?”马周好奇问道。

席云飞将信纸递给他,沉着脸问道:“这个王淮有个弟弟叫王斌?”

马周接过书信看了起来,点头道:“是有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叫王斌,听说不久前也出来历练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不太了解,不过听说这个王斌的为人不怎么样。”

席云飞拳头捏得发青,恨恨道:“麻蛋,他已经来找过我了,还特么改了姓,说自己叫黄斌,这不要脸的碧池。”

“碧池?”马周一口气将信读完,惊疑道:“咱们之前的五十万罐泡菜都是给王斌的?”

席云飞痛定思痛,重重的点了点头:“特么的,劳资在背地里要搞他王元,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是我最大的生意伙伴,你说气人不气人?”

马周摇头,安慰道:“这信上只说王斌跟着王元历练,却没有说他们叔侄是一条心的。”

席云飞眉心微蹙:“都跟着他王元学习了,还不是一条心?”

马周点头,想起世家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内斗模式,颔首道:“王斌这个人我听说很有野心,再说我之前在长安只知道驿站在卖泡菜,王氏的产业倒是没有半点消息。”

“那他们就不会把泡菜卖到其他地方?”席云飞气呼呼的囔道。

马周见他耍起小孩子脾气,好笑道:“就是因为他只能在外面偷偷卖,我才说王斌和王元叔侄可能不是一条线的。”

席云飞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马周将信纸折好重新装进信封,道:“据我所知,王氏的族规非常森严,既然王元是万年县的主事,那他就不能参与其他地方的营生,二者可以有账目往来,但却不能彼此过多插手。”

席云飞闻言一怔,想起了后世的一些大型家族企业,虽然集团下有很多子公司,但各个公司都是各管各的,偶尔有生意往来,也都是正常走账,这样才能避免一些见不得人的操作。

“也就是说,王斌就算在你这里拿了货,他转手也是给其他王氏的人获利,与他王元一点关系都没有。”马周顿了顿,又道:“信上说王斌出价没有诚意,看来王淮是盯上了王斌的这五十万罐泡菜。”

席云飞点了点头,接过信封对着下巴掂量了半响,道:“这样,继续给王斌供货,王淮这边暂时拖着,嗯,每个月一万罐醉蟹可以提供,问他要不要。”

马周若有所思:“等到拍卖会后?”

“等拍卖会后,再看看太原王氏的态度,如果让我不爽了,直接断货,刚好驿站这边已经沟通好了几个吐谷浑的商人,咱们不怕没销量。”

马周点头表示认同,接着又道:“还有一事。”

“嗯?”

马周嘴角一扬,笑道:“这王淮好像也对咱们的‘银山’感兴趣,刚刚送信的人还提出要去参观一下银矿。”

席云飞突然来了精神,双眼一亮:“你带他去了?”

马周嘿嘿笑道:“当然,这长安城分万年县和长安县分东西两县,不止朝堂派下的官员们会将两县作为竞技之地互相考校政绩,世家的人也喜欢将家族子弟派到两县来历练,所以这王淮肯定跟王元水火不容。”

“这是好事儿啊,这下子估计咱们都不用请什么托儿了吧!”

······

······

是夜,长安城,长安县,西市,迎宾楼。

王淮其人,五官长相跟弟弟王斌有三四分相似,但气场和气度决不是王斌能够比拟的。

此时跪坐上首的王淮一身纯白儒服打扮,手里捧着一本《礼记》正垂眉看着。

白皙的俊脸被烛火照得有点熏红,浓浓的剑眉轻扬,挺翘的鼻梁更添几分刚气。

在他身旁,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小丫头正磨着墨,眼神时有若无的瞄一眼主位上的王淮,每每收回视线,粉嫩的双颊总要多添几缕烟霞。

主位上的王淮突然伸了个懒腰,吓得她急忙跪伏下来。

半响,王淮清润的嗓音传来:“小玉,若是你有一座金山,你是愿意拿出来卖掉,还是自己守着福泽后代?”

小玉闻言偷偷抬眼看向王淮,见他也在看着自己,急忙又低下头来,脆生生的说道:“若是,若是真有一座金山,小玉,小玉愿意拿来送给郎君。”

“呵呵呵呵~~~”

王淮笑得很开心,末了,伸手扶起她,没好气的说道:“若是你有一座金山,你不怕送给我之前就被人夺了去吗?”

小玉娇羞的看了眼王淮,急忙摇头:“有郎君在,小玉才不怕呢。”

王淮闻言一怔,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着说道:“才跟着我几天而已,你这张嘴却是越发的甜了。”

小玉一脸呆萌的伸手摸了摸额头,见王淮低头看着桌上空白的宣纸发呆,好奇问道:“郎君可有什么烦心事儿?”

王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有人为了一座山不惜跟国公爷闹僵,可见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儿才是,可是如今他又自毁产业,要将山头卖掉,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小玉不懂这些,闻言只是歪着头,思忖半响,又想起刚刚王淮的玩笑话,好奇问道:“那山就是郎君说的金山?”

王淮咬着下嘴唇,只是盯着宣纸发呆,闻言微微点头,随口应道:“是金山。”

小玉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天真的呢喃道:“金山啊,若是我遇到郎君之前也有一座金山,我一定会将它献给陛下,这样就能得到陛下恩赏,说不定还能脱去奴籍,那可是天大的赏赐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讨厌死了

武德九年的十月份,满城飘白,整个长安城都弥漫着一股子沉重之气。因为这个月,全长安都要陪李世民演一场悲伤的戏,同时为亲大哥和亲弟弟发丧。

十月初一,本月第一个休沐日,对部分人来说,今天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日子。

东市醉仙居,一大早,程咬金就带着秦琼和李勣躲在三楼的包厢里喝着早酒。

午时的拍卖会还早,这个时候,下沟村那边,席云飞才刚刚起床洗漱。

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将下沟村的防务交给薛万彻,便在大哥席君买的护卫下赶到醉仙居,抵达时,时间已经是巳时正,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银山’的拍卖。

席云飞第一时间找到柳三了解拍卖会的筹备情况。这几天,柳三叔都住在醉仙居,负责准备今日的拍卖会,有程府出面协助,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席云飞第一次见到方醒木的时候,这小子激动得差点没跪下来叫主子。

柳三那日听过他的背诵后,就直接拍板用他当今日拍卖会的司仪,但由于已经是下沟村的职工,所以原本给司仪的十贯钱自然也就免了。

不过席云飞没那么抠门,知道他应聘了下沟村的小学校长,连连表示欢迎,又得知他竟然还是今日的司仪,更是表示拍卖会如果顺利进行,会后会包一个不少于十贯铜钱的大红包给他。

见过柳三和打了鸡血的方醒木,席云飞直接带着大哥朝三楼包厢走去。

一推开门,一股子浓郁的酒味儿就迎面冲来。

“我去,您仨是喝了多少啊?这大白天的怎么就开始喝上了?”席云飞一脚踢开挡路的酒坛子,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席君买则是恭敬了许多,如今秦琼三人算是他的半个师父,见到三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程咬金看了眼判若两人的席家兄弟,先是朝席君买满意的微微颔首,接着板着脸,对旁边自顾自坐下的席云飞直瞪眼。

席云飞浑不在意,只是伸手拱了拱:“二郎见过三位叔叔。”

程咬金气笑了,抬手就啪的一下打在席云飞头上:“臭小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旁边秦琼和李勣也是相视一笑,后者摆了摆手,道:“性子使然,你这混不吝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这里就你最没资格教训他。”

程咬金闻言嘴角一撇,有心反驳,但想想也没有说出口,毕竟李勣说的是事实。

席云飞嘿嘿一笑,拿了一个干净的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可是见那杯中的酒浆浑浊,眉头却是皱起,又将酒壶放了下来,没了喝酒的兴趣。

其他三人见状,都是一脸的尴尬,这小子天天喝着好酒,如今竟然还嫌弃起三勒浆来了。

席云飞本来还以为他们喝的是西域进口的葡萄酒,没想到是浊酒,无语的看了眼程咬金,转头朝席君买喊道:“哥,把你的酒拿来分享一下。”

席君买闻言脸色一紧,不过看了眼秦琼三人,还是乖乖伸手从怀里拿了一个扁平的随身酒壶出来,这玩意儿是不锈钢的,席云飞买了两个,一个给席君买,一个给了薛万彻。

席君买这个还特地用豹子皮包了一层,所以倒是看不到不锈钢的闪亮外壳。

也因为这一层伪装,秦琼三人都没有在意材质问题,反而是对里面的酒液很是好奇。

席云飞接过酒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可是纯正的二锅头,不是掺了果汁的果酒。

空气中,一股更加浓郁的酒香慢慢飘开,离得最近的程咬金抽了抽鼻头,一把抢过席云飞手里的酒壶:“这是什么酒?”

席云飞拿起酒杯闻了闻酒香,道:“就是那果子酒的基酒,很烈,烧嗓子的烈。”

程咬金半信半疑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才将酒壶递给旁边的秦琼。

席云飞见他举起酒杯就要一口闷,急忙伸手阻止:“程叔,我劝您悠着点,这酒真的很烈。”

程咬金眉心一蹙,因为他已经闻到了刺鼻的酒香,不过席云飞越是这么说,他就越不想怂。

“我老程啥子酒没喝过?”朝席云飞哧了一声,提起酒杯就是一口。

“啊~~~嘶~~~”

程咬金原本黝黑的脸颊瞬间涨红,整个人从脖子红到天灵盖,两只招风耳差点没熟透。

“哈哈哈哈。”席云飞捂着自己的肚子,指着程咬金的大红脸笑得没心没肺。

一旁秦琼和李勣见状心有余悸的将酒杯放下:“什么情况?真这么呛人?”李勣朝程咬金看去。

程咬金瞪了一眼席云飞,转头看向李勣,劝道:“这酒不是人喝的,你们最好别喝。”

话音刚落,伸手拿过那个不锈钢酒壶,又顺手将李勣的酒杯拿来,把里面的酒液倒进自己杯子里:“这酒不适合你们,还是我老程替你受这个罪吧。”

李勣闻言一怔,眼见程咬金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被他忽悠了。

旁边秦琼见状,笑呵呵的拿起酒杯,先是闻了闻酒香,满意的点点头,才慢悠悠的将杯中的二锅头喝掉,完了还砸了砸嘴,笑道:“是好酒,烈是烈了点,冬日里喝却是驱寒佳酿。”

······

······

时辰来到午时,离午时正还有一炷香时间。

今日的拍卖会席云飞没有出面的意思,他已经全权交给柳三和方醒木,再加上有程咬金和李勣的人现场护卫,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一到午时,醉仙居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各种华贵木头打造的马车停了一溜,将整条巽南街都堵死了。酒楼的小厮也负责帮客人停车,此时都忙得转不过弯儿来,不过小费也收的手软,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离的最近的云兮楼里,王元带着自己的小团伙老神再在的走了出来,看了眼门口拥挤的人群,狭长的眼眸微微一抬,看向醉仙居三楼的窗台,没有见到意料中的身影,才低头带着众人朝醉仙居抬脚走去。

王元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几乎瞬间便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但没有人知道,王元今日是代表自己而来,跟财大气粗的太原王氏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元在程家老掌柜的亲自带领下坐到了前排的贵宾专席,抬头看了一眼高台,那里柳三和方醒木正将一副地形图挂在墙上,王元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图他看了好些天,正是‘银山’无疑。

这时,门口传来小厮的迎宾呐喊:“太原王氏驻长安县主事儿到~~~”

众人闻言一怔,就连王元都是微微侧身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白衣孺服装扮的王淮,在一个俏丽丫鬟的陪同下,丰神俊朗的走了进来,一路上还与老程掌柜有说有笑,原本就俊逸的外形再加上和蔼的姿态,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王元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倒是他身后有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哼,矫揉造作,表里不一的家伙。”

这人话音刚落,以王元为首的众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看向说话的人都带着一股子鄙夷。

王斌眉心一蹙,手成拈花指状,涂着胭脂的眉眼轻抬,看向一旁的苏姓掌柜,嗔道:“看什么看,讨厌死了,信不信人家叫人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都是有钱人

王元看不过去,轻轻咳了一声,朝王斌警告道:“莫要误了正事儿。”

王斌嘴角一撇,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王元,自顾自拿起一盒香膏,在自己手和脸上涂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嫌恶,秋冬时节天气干燥,家里的娘们都有涂香膏的习惯,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涂这玩意儿,不对,有两个人看向王斌的眼神透着光,猥琐的光。

这王斌不愧是世家出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如此妖气,但喜欢这种口味的大有人在,紧身的打扮加上白皙的俊秀脸蛋,不得不说,王斌的本钱很足,很诱人。

为首的王元朝那两人瞪了一眼,他的产业众多,那平康坊的翠柳阁就是之一,里面不止有香艳的姐儿,还有妖娆的兔儿爷,自己这两个友人平日没少去光顾,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所思?但王斌身份特殊,而且毕竟是自己的侄子,他是不可能让人打他主意的。

那两人悻悻的点了点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有点不甘心,毕竟这么极品的猎物难得一见。

······

台上,柳三拿着一份名单对照下面的座位确定来人的情况,因为这场拍卖会是特意为某人安排的,所以柳三见到那处地方已经坐了人,为首的一人眼眸狭长,气场十足,估计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方醒木不明所以,只当是时辰差不多,柳三正在查看来宾的情况。

“先生,咱们要开始了吗?”方醒木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喇叭,这是街上最常见的叫卖用的扩音器。

柳三点了点头:“开始吧,按照二郎给的台本念就行,不要紧张。”

方醒木擦了下额头,虽然额头没有汗水,但因为紧张,擦汗已经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时辰,正好到了午时正。

方醒木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水,才拿着喇叭走上高台。

环顾了一圈大厅里的来宾,其中好多都是他见过的大人物,平时随便剁一跺脚,长安都要震一震的大人物,所以方醒木不紧张是假的,这可比他在茶肆里给平民百姓说书规格高太多了。

“咳咳,首先,非常欢迎各位享誉长安城的主事儿和管事儿能抽空莅临本次拍卖会。”

台下众人自顾自喝着茶,没有人呼应,奉承的话平日里听太多了,从一个小人物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他们掀不起一点波动。

方醒木尴尬的摸了下鼻子,接着朗声道:“本次拍卖会只拍卖一件物品,就是位于泾阳县徐家庄与魏家庄之间,原本隶属于徐庄的一处山头。”

说着,就有侯在一旁的小厮将地契呈了上来。

众人见状这才有了点声音,许多人手指着那份地契,眼里都带着火热,彼此低头相互探讨着什么。

方醒木松了口气,朝柳三看了一眼,接着道:“今日我们还有幸邀请到了万年县牙行的杜侍郎。”方醒木话落,台下靠右的一张桌子,便有一中年人站了起来,一身得体的户部官袍彰显了他的身份。

唐时的牙行都是官办的,那个时候的牙行扮演着很多角色,但最主要的还是作为公证人,为买卖双方提供证明文件和官府认证,手续自然是要收费的,至于买卖内容,则是多种多样,财、物、地、人,无所不易。

那中年侍郎是程咬金亲自请来的,不仅今日交易‘银山’的手续费要缴纳,额外还要再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当然,如果一切顺利,这些都是小钱。

方醒木朝那人恭敬一礼,才继续道:“今日拍卖会结束后,将由杜侍郎现场主持交割仪式,交割完成后,双方两清,以示公正。”

那杜侍郎闻言点了点头,顺手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是几方玉质的公章,还有几份署名空白的文件。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今日一场小小的叫卖会,这下沟村的人竟然准备得如此充分,竟然连朝堂的官员都请来了,不得了。

不过有知道内幕消息的人却不在意,当日李世民在朝堂上直接痛斥李勣大将军,还明言要为那小郎君主持公道,所以叫个七品小官来镇场子,也没啥了不起的。

方醒木从怀里掏出他珍藏的那方破旧醒木,走到一张半人高的胡桌前,用力一拍。

啪~

惊堂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方醒木拿着那方醒木,整个人气质都变了,环视了一圈后,朗声道:“现在,我宣布,下沟村所属地产,原名:石山,正式开拍,起拍价,五十万贯,每次叫价不得少于一万贯。”

“哗~~~”

台下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五十万贯不是一笔小数目,按照一文钱两个蒸饼的购买力,一贯就是两千个蒸饼,够一个半大孩子一年的口粮了。

五十万贯,那就是五十万个孩子一年的口粮。而且每次加价最少都是一万贯,什么时候钱这么不值钱了?

但也有人表示可以接受,毕竟他们就是在花钱买钱,如果那座山全部都是银矿石,那最少都是亿亿文钱的买卖,五十万贯的低价,实在是不算什么。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人先举了手:“五十万贯,这点钱我荥阳郑氏还出得起。”

话音刚落,方醒木赶忙吆喝道:“荥阳郑氏万年县主事儿叫价五十万贯,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贵人?”

在他旁边,柳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对方醒木的表现很满意。

台下,又有人喊道:“洛阳谢氏,七十万贯。”

有人诧异朝谢氏之人看去,这谢氏一门在以前可是与王氏齐名的大家族,虽然如今已经落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众人都是心中忐忑了起来,包括王元和王淮都是眉头微微皱起。

叔侄二人相隔三四丈,此时竟然默契的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王淮直接掠过王元身后对他咬牙切齿的亲弟弟,朝旁边的小玉说道:“一百万贯,叫吧。”

小玉闻言一怔,看了眼王元的方向,咬了咬牙,朝台上的方醒木喊道:“我家郎君出价一百万贯。”

方醒木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子叫价,闻言低头看去,见是王淮,急忙颔首一礼,抬头喊道:“太原王氏长安县主事儿叫价一百万贯,可有出价更高的贵人?”

方醒木此时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一百万贯,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喊了出来,这是他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啊,要是自己也有一百万贯,那······

不过很快,他的憧憬还没展开,就听到台下有人喊道:“博陵崔氏,再加二十万贯。”

“再加二十万贯?”方醒木愣了愣,旁边柳三急忙朝他比了个手势,方醒木见状朗声道:“博陵崔氏万年县主事儿,叫价一,一百二十万,万贯。”

方醒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才第几个人?怎么就叫到一百二十万贯了,原来世家都是这么有钱的吗?

台下,听到博陵崔氏这四个字,王淮眉心微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王元,没有继续加价,反而是低头思忖起来。

至于王元本人,此时虽然表面上闭目养神,但是袖口里的双手已经握得发青,今日的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自己占了地利,那些世家的人就算得到消息也赶不及参加拍卖才是,可是好像并不是如此。

王元身后,妖娆打扮的王斌撇了撇嘴,道:“十三叔,你还在想什么呀?赶紧出价喊死他们,看他们一个一个嘚瑟的模样,气死人家了啦!!!”



第一百二十八章:王元放大招

不料,王斌妖里妖气的催促声刚刚落下,便听到后面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我秦府出价一百三十万贯。”

“秦府?”

“秦府?”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小郎君坐在一张胡凳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而少年旁边,全部都是原天策府众将的二代们。

见大家看来,坐在秦怀道旁边的一个高壮少年狡黠一笑,朗声道:“我尉迟府出价一百四十万。”

“呃······”

台上的方醒木愣了愣,这时,有人恼怒的喊道:“不是说参与拍卖的人都要事先验资?你们确定已经验过资产,有资格参与竞拍?”

原本兴致勃勃的尉迟宝林眉心一蹙,朝那人啐了一口浓痰,喝道:“你们聚在一起拍卖原本就属于我李叔的产业,还好意思跟我说三道四,信不信劳资分分钟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那人眯着眼看向尉迟宝林,倒是怡然不惧,好笑道:“尉迟小郎君尽管试试。”

尉迟宝林还要发飙,突然阁楼上一道吼声传了下来。

“臭小子,全部给劳资滚上来。”

声音如滚雷轰鸣,将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特别是尉迟宝林为首的一众将二代,听到这道声音,一个个直接焉了吧唧的,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跋扈,秦怀道看了眼尉迟宝林:“死定了,程叔既然在,我爹就一定也在,我不该听你的话来凑热闹的。”

尉迟宝林神情更加凄苦,朝旁边李勣的幼弟李弼看去,委屈道:“小叔叔,俺可是为了给你出头才来的,要是我爹再打我,你可得站出来说项啊。”

李弼虽然与程咬金等人同辈,但是实际年龄只比尉迟宝林大两岁,闻言怔了怔,他只是一个书生,平日里受人欺负了习惯叫尉迟宝林出头,此时听到程咬金的声音,其实最慌的是他,因为他很怕哥哥李勣也在上面。

大厅里,听到程咬金这一声吼,有些人脸色都变了,心想那帮子新贵族此时应该都在楼上看着自己等人叫卖他们的产业,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此遭罪。

倒是老贵族为首的五姓七望闻言都是脸色一喜,特别是一些跟程咬金他们苦大仇深的世家,巴不得今天这座‘银山’被自己人买到,也好借此好好的恶心一番程咬金等人,毕竟这座山原先的主人可是李勣。

人群中,王元见那帮孩子垂头丧气的朝楼上走去,故意大声喊道:“我云兮楼出价一百五十万贯。”声音很大,明显是故意喊出来恶心程咬金的。

方醒木闻言一怔,他不知道新老贵族的斗争,而是诧异王元的自称,不是自称太原王氏,而是以云兮楼的名义叫价,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柳三朝他微微颔首,方醒木才点头,朗声道:“云兮楼王主事儿出价一百五十万贯,可还有贵人出价更高的?”

台下众人也听出了猫腻,此时都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坐在前排的王元和王淮叔侄俩,世家内斗的事儿他们也是百看不厌。

王淮却是好整以暇,或者说他早就知道王元的野心,此时听到王元以云兮楼自居,也不出声问询,只是嘴角一扬,朝旁边的小玉使了一个眼色。

小玉乖巧的点下头,抬头用娇滴滴的声音喊道:“我家郎君再加十万贯。”

“一百六十万贯?”

有人已经坐不住了,这个价格已经溢出了很多人的资金池,因为席云飞这场拍卖会举行的太仓促,绝大多数人都来不及筹措足够多的现钱,所以越是偏远的世家就显得越加吃亏。

场上,那谢氏族人第一个放弃,他只准备了一百五十万贯的现钱,超过了他也无能为力。

王元身后,几个合伙人面面相觑,他们都很清楚己方的资金情况,全部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七十一万贯,只比王淮多了十一万贯。

再看王淮一副好整以暇的淡定模样,众人眼里都带着不甘之色,看来今日是要输了。

这时,全程闭目养神的王元站了起来:“一百七十一万贯。”

与他合伙的众人见状,心知王元这是最后一搏,如果还有更高的价格,那,今日算是白来了,那座银山也将与他们失之交臂。

而不出所料,就在他们心惊胆战的注视下,一直表情淡然的王淮也站了起来,朝王元虚空一礼,道:“我也是最后报价,一百七十五万贯,这是我今日带来的所有现钱,有比一百七十五万贯高的,我王某人自行认输。”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竞争到最后的,竟然是王氏的叔侄俩龙虎相争,这王氏到底是多有钱啊?

王元闻言眉眼微抬,朝王淮笑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淮儿已经将所有产业都抵押了吧?”

王淮眉心一蹙,不作回应,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确实尽自己所能去凑钱了,这一百七十五万贯已经是他能凑到的最大额度。

王元见状,嘴角轻扬,朝一旁公正席上坐着的杜侍郎看去,道:“不知道我云兮楼在牙行可作价几何?”

杜侍郎疑惑的看了眼王淮,接着转头看向一脸镇定的王元,掐指算了半响,应道:“地价三万,若是全部合计,五万贯绰绰有余。”

有人已经猜到了王元的打算,就连对面站起来的王淮都是眉心紧缩,云兮楼是王元的私产,这点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

果然,王元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呈到杜侍郎面前,道:“这里面是云兮楼的地契,还有所有人员的卖身契原本,我作价五万贯,抵给牙行,不知道杜侍郎收还是不收?”

杜侍郎接过锦盒,先是打开来看了看里面的文件,确定真实无误后,颔首道:“我可以代表牙行收下,不过你赎不回去。”

王元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有了银山谁还来开酒楼啊,谢过杜侍郎后,抬头朝方醒木喊道:“老夫最后报价,一百七十六万贯。”

“呃······”

方醒木没想到大人物也有破釜沉舟的一天,闻言急忙朗声道:“云兮楼,呃,那个,王主事儿最后报价一百七十六万贯,还,还有没有更高的的报价?”

“······”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方醒木看了一眼王淮,见他脸色铁青,知道他也没有报价的打算,随即拿起桌上的醒木。

啪~

“一百七十六万贯,第一次。”

啪~

“一百七十六万贯,第二次。”

啪~

“一百七十六万贯,成交,恭喜王主事成为本次石山拍卖的竞得者。”

······

······

与此同时,醉仙居三楼包厢内。

席云飞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李勣,道:“分两成给陛下也行,不过您要借五百人给我,最好是五百精兵。”

秦琼三人面面相觑,程咬金问道:“若是怕王元报复,大可不必,此次他犯下此等大错,就算我们不对付他,太原王氏也不会轻易于他的,你且看着,或许就是半月光景,他必会消失在我们面前。”

席云飞摆了摆手:“程叔想得太简单了,以往您与世家相争,各有输赢是没事儿,而且他们也不敢随意报复一位国公。但是,我只是一介草民啊,如果没有任何自保的力量,呵呵,不出半日,我下沟村必然被搅得天翻地覆。”

李勣闻言点了点头:“可以给你五百精兵,反正薛家那小子也在下沟村,就让他先带着,五百人的话······”

“直接在下沟村盖一个新兵营吧。”秦琼开口了,这位左武卫大将军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只见他抬眼看了下门口跪成一排的尉迟宝林等人,还有自己的宝贝儿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把长安城所有惹是生非的人都给我赶过去,练不出成绩,一个也别想回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神奇底料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秦琼,见他训完话又自顾自低头喝酒,心中有点小感动。

这些个二代说是去练兵,其实就是变相的保护下沟村,有他们在,世家的人就不敢太张扬。

李勣思忖了半刻,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刚好这些孩子年纪也都跟二郎差不多,聚在一起也好有个学习的对象,看他们一个个的,还没有二郎一半精明。”

程咬金也点头表示同意,大唐军方三个大佬同时点头的事儿,基本也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席云飞和大哥席君买相视一眼,都放心了不少,毕竟这次,他们玩得太大了些,是需要有些自保的手段,否则席云飞顾得了自己一家,却顾不了整个下沟村。

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柳三带着杜侍郎急匆匆的跑上了楼,二人见包厢门口跪了一地的刺头,都是顿了顿,这些小公爷他们可不敢惹。

程咬金知道是下面的拍卖会有了结果,急忙开口喊道:“有事进来说。”

柳三和杜侍郎相视一眼,见门口跪着的尉迟宝林给让出了道,才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包厢。

柳三进来后,见众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急忙就汇报道:“最后成交价一百七十六万贯,其中五万贯以云兮楼为抵押。”

说着,旁边候着的杜侍郎急忙将云兮楼的地契和奴役的卖身契双手献上。

众人看了眼席云飞,程咬金直接朝他努了努嘴。

席云飞先是一怔,接着了然,走到杜侍郎面前接过锦盒,作价五万贯的云兮楼已经是他的了。

这时,秦琼才开口:“交割手续都办妥了吗?”

杜侍郎见秦琼亲自开口来问,急忙颔首,朝他虚空一礼,道:“办妥了,下官已经让人送去备案,如今这石山已经是王元的私产。”

秦琼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程咬金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钱呢?都清点了吗?”

柳三嘴角一扬,赶紧站了出来,恭敬的朝程咬金三人一礼,才说道:“扣去云兮楼的五万贯,一共是一百七十一万贯现钱,其中金饼五万两作价五十万贯,银饼三十六万两,其余铜钱也正陆陆续续往国公府运送。”

“一百七十一万贯啊······”

三个国公爷眼里都透露着火热,看向席云飞的眼神有欣赏也有震惊。

席云飞此时笑开了花,甩了甩手里的锦盒,道:“这五万贯我收下了,剩下的我全部要金饼,三位叔叔没有意见吧?!”

秦琼摇了摇头,看了眼李勣和程咬金,才说道:“这座酒楼就算是额外的吧,一百七十一万贯,拿出一万贯去盖新兵营,其余一百七十万分五份,你可再得三十四万贯,金饼的话,就是三万四千两,没错吧?”

席云飞没想到云兮楼竟然要白送自己,不过想想也没什么,自己可是这次策划的主谋,有点额外的福利也是应该的。

“多谢秦叔了,就给我三万四千两金饼吧。”

秦琼点了点头:“明日我会安排人为你送去,今日你们兄弟二人便住在长安吧,明日再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席云飞不置可否,笑着说道:“一切但凭秦叔安排。”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席云飞有能力坑钱,但却没有能力保护下沟村的民众,所以秦琼三人出现了,连带着李世民也入了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赚了这么多,那该付出的时候自然也不能马虎。

“懋功,明日你且先派遣三百人到下沟村布防,伪装成平民即可。”秦琼顿了顿,朝席云飞问道:“你的工坊方便安排人进去吗?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我让他们躲在林子里也无妨。”

席云飞赶忙摇了摇头,知道秦琼是怕自己误会他们的用心,不过自己的秘方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个时代暂时还无法复制,也不怕被人偷了去:“秦叔尽管安排,我一定全力配合。”

秦琼微微颔首,对席云飞的信任非常满意,笑着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解释道:“我在明,敌在暗,如果表面上只有新兵营,我们要被动很多,所以才想安插三百个人到村子里潜伏,以备不时之需。”

席云飞没有反对的理由,这样安排也是一个双保险,而且。

“这样也好,对了,秦叔,要是有可能,让这些人帮我把混在工人里的暗桩都拔了吧。”

“哦?”秦琼闻言一怔:“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席云飞点了点头:“之前急着招人,所以都是有把子力气就要,上次埋矿石的时候,差点漏了馅,要不是薛兄发现得及时,这次计划估计就泡汤了。”

旁边李勣眉心一蹙:“是王元的人?”

席云飞摇了摇头:“都是魏家庄的百姓,不过是被收买了人心,帮着把我的事儿都汇报给了王家庄的管事儿,我已经知道几个人,为免打草惊蛇,暂时没有处理,这次回村,说不得就要杀鸡儆猴一番了。”

秦琼伸手摸了下席云飞的脑瓜子,看了眼门口跪在地上跟尉迟宝林交头接耳的秦怀道,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柳三和杜侍郎汇报完后,就各自离去了,临行前,席云飞递了三个锦囊给柳三,其中一个是给他的红包,一个是给杜侍郎的,最后一个是给方醒木的。

至于锦囊里面是什么?光幕上一条二两重的男士99足银马鞭链,六百元一条,三条就是一千八,不过相比于今日的收获,一千八百元已经不算什么。

三万四千两黄金,光幕的回收价格是三亿四千万元,席云飞的硬资产已经过亿。

······

酒桌上,程咬金好奇的看了眼席云飞手里的锦盒,拿着酒杯走到窗前,道:“对面的云兮楼你小子干脆卖给我得了,反正你也不在长安呆。”

席云飞愣了愣,接着快速摇头:“不要,这可是整那个长安最繁华的一条街,我还指望着它帮我赚大钱呢。”

“切,难不成你小子还想跟我门对门互相竞争不成?要知道我这酒楼的大厨若是真算起来,可都是你的徒孙了,你好意思嘛你?”

程咬金还真怕席云飞把对面的云兮楼经营得有声有色,到时候他这个醉仙居就又要赔钱了。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我是要继续做餐饮,不过跟这里不一样,云兮楼的装潢也要换一换,再过半个月吧,等天气冷一些,我打算开个······”

见席云飞突然停下来,程咬金眉心一蹙:“你小子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席云飞突然发现自己进了一个误区,转头朝程咬金说道:“程叔,这个云兮楼我不干餐饮了,不过我有一个好东西要卖给你,一个能让煮出来的食物变成非常美味的好东西。”

程咬金听他说不干餐饮,心落了大半,接着又听他说有什么好东西卖给自己,顿时来了兴致。

席云飞又转头看向秦琼和李勣,道:“两位叔叔要是家里也有酒楼,可以跟着一起做啊,保证你们这个冬天还能再赚一笔大钱。”

李勣喝了一口酒,好奇问道:“到底什么东西,你就直说吧,要是能赚钱,我跟你秦叔一定入伙。”

席云飞嘿嘿一笑,看了眼窗外衣衫渐厚的行人,道:“一种底料,一种神奇的底料!!”



第一百三十章:程府小聚

席云飞自顾自走到酒桌前,坐了下来,先是喝了一杯酒让自己缓了缓,刚刚差一点走进了弯路,抛头露面的生意可不是他的本愿。

按照席云飞的人生规划,自己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逍遥散人,出面吆喝那不是自己要干的事儿,所以拿云兮楼开餐饮店的想法还是算了吧,自己要赚的,应该是买卖原材料的钱才对。

没错,跟卖酵母粉一样,席云飞打算卖火锅底料,自己不开火锅店,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席云飞坐在位子上,一面想着倒腾火锅底料的事儿,一面傻呵呵的笑着。

程咬金三人见状,都是一脸的狐疑,见席云飞不再开口说话,程咬金急忙也走了过来:“二郎,你别吊人胃口啊,快说说,那神奇的底料到底是什么?”

席云飞抬头看了眼急不可耐的程咬金,笑道:“晚上我请三位叔叔吃饭,吃了你们就知道了。”

“吃饭当然可以,可有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呢?”李勣好奇心很重,拉着椅子就坐到了席云飞跟前,非得让他现在说出来。

席云飞狡黠的摇了摇头,朝大哥席君买看去,道:“哥,你帮我跑回家一趟吧,找丑娘要七号套餐的所有食材,再把家里那两口铜锅也带上,食材数量······”席云飞看了眼门口跪成一排的尉迟宝林等人,接着道:“让丑娘按二十人份准备吧。”

席君买一听是七号套餐,嘴里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一副垂涎不止的模样,落在程咬金三人的眼里,倒是让他们更加的心痒难耐了。

还没等三人开口,席云飞又朝程咬金说道:“这道美食我们也只吃过一次,不过味道有点大,我建议咱们还是去府上吃吧,在酒楼,我怕引起骚乱。”

席云飞话音刚落,一直躲在里屋看书的程钰琪跑了出来:“很香?”

席云飞这才想起来,这只小馋猫一直都在屏风后面躲着呢,朝她微微一笑:“很香,还特别的好吃。”

······

······

长安城到泾阳也就十几里地,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不到就能跑一个来回,有席云飞交待,程咬金也不敢马虎,安排了人跟着席君买去做搬运工,一路也算是快去快回。

送走席君买后,席云飞一行人才整装离开醉仙居,直接坐上马车回了程咬金的宿国公府。

还没进门,席云飞又朝程咬金叮嘱道:“程叔记得让他们买带肥肉的新鲜羊肉,要是有牛肉,嘿嘿,那就更完美了。”

程咬金闻言脸色一紧,警惕的看了眼身后的大街,俯身搂着席云飞的肩膀,道:“你小子小声点,牛肉想吃是有,但你别这么声张啊,劳资可不想明天早朝还要因为吃个饭被人弹劾。”

席云飞这才想起牛在大唐的地位,急忙捂住嘴,看了眼街上的行人,尴尬的点了点头:“我错了还不行嘛,咱不吃牛肉,咱们吃猪肉,猪肉也好吃。”

一旁,程钰琪悄悄凑了上来,大大的眼睛期待的看向席云飞,小声问道:“还需要什么食材?虽然后厨的食材比不得下沟村齐全,但我可以让人去东市采购,要是东市没有,还有西市,听说那里还有骆驼肉卖呢。”

席云飞摇了摇头:“咱们今日主要的食材就是羊肉,我要教你们一种全新的吃法,绝对比水煮火烤更加美味。”

······

一个时辰后,老程家的后院里,两口面盆大的铜锅架了起来,一口在凉亭里,一口在院子的小池塘边上,大唐的小食一般是下午四点多吃,这个时候天还很亮,但已经有小厮在四周立了灯杆,挂着许多灯笼上去,古香古色,倒是颇有几分情调。

席云飞与秦琼、李勣、程咬金三人坐在凉亭里,聊着泡菜坊的事情,虽然今天第一次知道泡菜已经上升到国际贸易关系的国家层面,但席云飞倒是不甚在意。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他想要制作泡菜,两样东西一定要找自己采购。

“其一是糖,其二就是辣椒,糖的话您三位应该有见过,不少天竺人会送到长安来卖,很贵。”

秦琼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辣椒呢?”

“至于辣椒。”席云飞笑着摇了摇头:“我得到的辣椒种子也不多了,如今都种了下去,明年要是产量上来,倒是可以卖你们一些种子。”

程咬金眉心一蹙,用筷子从锅里夹起一根赤红的朝天椒,道:“你的意思是,这辛辣的红果子已经没有多少了?”

席云飞看了眼沸腾的红油,故做沉思的解释道:“仓库里倒是还有一些,我可以都卖给你们,应该够用一段时间的吧。”

李勣若有所思的看着席云飞,心里想着席云飞这些东西到底是从哪个国家的人手里买到的。不过他不好意思问,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也不例外。

“二郎,若是我们也开泡菜坊,那这······”

“辣椒。”席云飞朝秦琼提醒了一句。

秦琼了然的点了点头,接着道:“要是我们也大量开建泡菜坊,那这辣椒果子,你能供应得上吗?会不会突然断货?”

席云飞佯装为难的拖着下巴,自作纠结的想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说道:“我会尽量供应给你们,至于会不会断货······我只能保证,一直到明年这个时候货源依旧充足。”

秦琼三人面面相觑,李勣更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搞得席云飞心虚不已。

末了,秦琼朝席云飞说道:“二郎先去那边看看他们的汤头,秦叔我有些话要与你程叔和李叔说。”

席云飞闻言看了眼程咬金和李勣,乖乖点了点头:“行,那小侄就先告退了。”

小池塘边,原本一直对着凉亭张望的程钰琪见席云飞走来,笑容一展,急忙凑了上来。

“二郎,这一味佐料又是何物?”

席云飞抬头看去,程钰琪手里拿着一颗草果正一脸呆萌的看着自己。

“这叫草果,有燥湿除寒,祛痰截疟,健脾开胃,利水消肿等多种功效,入药能理治疟疾,痰饮痞满,脘腹冷痛,反胃,呕吐,泻痢,食积。烹调可去腥除膻,增进菜肴味道,烹制鱼类和肉类时,用了草果其味更佳。炖煮牛羊肉时,放点草果,既能使牛羊肉清香可口,又能去除牛羊肉膻味。”

程钰琪听完,满眼崇拜的看着席云飞,小嘴微张:“你真厉害,懂的真多!”

席云飞呵呵一笑,伸手敲了一下程钰琪的小脑门,夸道:“再厉害也没你厉害啊,酒楼里那些菜我只是口头教了一次,你就全部都做了出来,你才是真正的厉害呢。”

“哪有!?”程钰琪伸手抚了下被席云飞敲过的地方,鼓着嘴道:“外祖父说我傻乎乎的,一篇《女诫》都背不全呢······”

······

凉亭里,秦琼看着席云飞离去的背影,顿了顿,才开口道:“二位贤弟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当然是马上着手开干啊,有钱不赚王八蛋,有了钱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勣没好气的白了眼程咬金,道:“大哥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程咬金微微愣神。

秦琼道:“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从何人何处采购的,但二郎肯拿出来与我们分享,这点倒是与开山那家伙一样,做人丝毫不含糊。”

李勣默然点头,微微侧目,看了眼正在跟程钰琪聊天的席云飞,笑道:“而且二郎的手段一点儿也不比当年的开山差,那家伙倒是生养了一个好小子,可惜我家幼娘太小,不然真该把这小子拉来做个便宜女婿。”

程咬金嘿嘿一笑:“女婿是别想了,以后有什么好处,最多就是拉上你一起,怎么样?我老程够义气吧!!!”

“······”



第一百三十一章:初见李二

啪嗒~

宽阔高挑的立政殿内,一本奏章落地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的刺耳。

但,跪坐案后的李世民却没有心思伸手去捡,此时他正目瞪口呆的朝下首的黄安看去:“你刚刚说多少?”

黄安偷偷抬头看了眼李世民,这是他第一次见李世民如此不淡定,心中暗自好笑,不过还是赶紧回道:“小人刚刚得到消息,那座‘银山’,呃,石山,卖出去了,卖了一百七十六万贯。”

“一百七十六······万贯?你确定不是一百七十六万文?”

李世民撑在桌案上的双手隐隐发颤,他的潜意识里,那座石山根本就不是银山,所以他才会如此诧异,如此难以置信,要知道在李勣嘴里,那只是一座什么用处都没有的荒山啊。

黄安双手一揖,恭敬而又肯定的说道:“确实是一百七十六万贯,小人绝对没有听错。”

李世民见他如此笃定,心里是又惊又喜,重新坐下后,又赶忙抬头问道:“钱呢?那些钱都在哪里?”

黄安重新将头低下:“都送到程府去了,据说那王元还拿云兮楼抵了五万贯,所以现钱应该是一百七十一万贯,眼下都送到了程大将军府上,秦大将军还派了人重点防护永嘉坊,以保万无一失。”

李世民微微颔首,两撇八字须不自觉的抖了抖,看了眼桌案上还未批示的奏章,晃了晃头,道:“朕等不了了,去,跟皇后说一声,小食朕去宿国公府吃,就不去甘露殿陪她了。”

黄安闻言点了下头,便要退下。

还未走到门口,又听李世民道:“速去速回,朕还需要有人跟着伺候左右。”

“啊!”黄安错愕的回头看了眼李世民,见他正在收拾桌案,才咬着牙唱了一声“喏”。待走出立政殿的时候,黄安的眼眶里已经都是明晃晃的眼泪珠子,这便是苦尽甘来的体悟了吧。

······

······

永嘉坊,宿国公府,后院凉亭内。

沸腾的红油锅里,无论放多少东西,只要席云飞说一声‘熟了’,不到三个呼吸,就是一粒葱花都会被人夹出来美滋滋的吃掉。

席云飞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没好气的看了眼旁边狼吞虎咽的程咬金:“我说程叔,您刚刚可是说好帮我夹肉的,怎么又自顾自吃上了?”

程咬金咽下嘴里的肉片,指着对面的李勣和秦琼,道:“这你得怪你秦叔和李叔,论速度我比不过他们,出手晚了半个呼吸,就捞着一片,给你了我吃什么?”

席云飞无语的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院子里的另一桌,那边肯定和谐很多,最起码程钰琪就吃得满嘴流油,而且大哥竟然夹了一碗的肉,那手速不可谓不快,程处默和尉迟宝林急的干瞪眼估计跟自己一样还饿着肚子。

见席云飞一脸悻悻,李勣从自己碗里夹了一片羊肉给他,真的是一片,而且是全瘦的瘦肉。

“来,你还在长身子,多吃点肉。”李勣一本正经的宽慰着席云飞。

席云飞感激的看了眼李勣,又不无暗示的看向秦琼,那意思仿佛在说,您看看,李叔都给了,您总不好太吝啬吧?

正在狼吞虎咽的秦琼见状,嘴角一抽,看了眼碗里仅剩的几片羊肉,还是夹了两片分给席云飞,主要是那幽怨的小眼神太膈应人了。

“大哥,也给我两片吧!”程咬金一脸乞求的看像秦琼。

秦琼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头多练练手指的巧劲,筷子都用不好,你怪谁?”

程咬金撇了撇嘴,嫉妒的看了眼席云飞。

席云飞嘴角直抽抽,他是不知道吃个火锅怎么还跟练功扯上了关系。

见程咬金看向自己,席云飞急忙拿起身后架子上的一盘切得透光的羊肚片:“这个也好吃,程叔这次下手快点,十五个呼吸,十五个呼吸就可以夹起来吃了。”

席云飞话音刚落,院子门口一道身影急速跑来。

程咬金见状眉心一蹙,刚要开口骂这人无礼,便听到来人呼道:“陛,陛,陛下来了······”

程咬金闻言一怔,转头看向同样一脸惊愕的秦琼和李勣。

席云飞将切成片的羊肚倒进沸腾的锅里,好奇道:“碧霞是谁?”席云飞想到了温碧霞,曾经港片的一大······那个啥。

秦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当今能称得上一声陛下的还有谁?”

说完,急忙拉着李勣和程咬金朝门廊小跑而去。

席云飞愣了半响,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扬:“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女人,看把你们这三个色鬼乐的。”

······

······

盏茶之后。

席云飞全身僵硬的坐在位子上,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所措。

席云飞心中呐喊:“说好的碧霞呢?说好的女人呢?”

秦琼见席云飞呆傻,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叮嘱道:“陛下既然让你同桌,你就不要太拘谨,如此反而失礼了,知道吗?”

席云飞抬头‘哦’了一声,但心里的激动不是骗人的,虽然面前的李世民没有过多的注意他,可是席云飞不能当面前的人是什么阿三阿四的小人物啊,这特么可是后世被称为千古一帝之一的李世民啊。

席云飞偷偷抬头看向正在跟李勣学习如何吃火锅的李世民。

武德九年,李世民二十八岁,正是男人一生中最灿烂的好时光,三个月前,这个男人弑兄胁父,坐上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几年后,这个男人带着大唐北进西拓,引四方来朝,被万邦尊为天可汗,写下了带领大唐走进乾坤盛世的贞观之治。

席云飞第一次遇到程咬金的时候,平静,第一次看到秦琼和李勣的时候,也只是有点波动,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心中的波澜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甚至想告诉李世民,自己特么就是你的最强外挂,赶紧带着我,咱们一起去征服地球吧。

席云飞还在yy,对面的李世民已经吃着羊肉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怎么坐在那里一直傻笑?”李世民疑惑,侧着身子问李勣。

李勣看了眼席云飞,单手捂脸,没好气的应道:“估计又在想什么赚钱的大买卖,每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这小子就是这幅憨样儿,唉,哈喇子都流下来了,陛下见谅,勣替这小子向您赔罪了。”

李世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见席云飞傻呵呵的看着自己,这心里倒是对他越来越好奇了,看着自己傻笑,还流口水,这是什么操作?

想起席云飞今天帮自己赚了三十几万贯钱,李世民觉得有必要跟着小子亲近亲近,所幸端起碗筷,直接走到席云飞旁边坐下。

席云飞还在发呆,秦琼三人都是一脸诧异的看向李世民,心道这小子是多大的福分啊,竟然让当今天子主动凑上去攀谈。

李世民见席云飞不理自己,自顾自从食材架子上拿了一叠新切的羊肉片,直接倒进锅里。

然后碰了碰席云飞的肩膀:“小鬼,想什么呢?不吃肉了?”

席云飞如梦初醒,没注意旁边坐着的李世民,见锅里浮着好大一坨羊肉,急忙拿起筷子全部捞了上来,还高兴的喊道:“次奥,劳资终于夹到肉了。”

全场一片寂静,席云飞疑惑的抬头看去,才发现李世民的位子上已经没了人,心道自己刚刚难道是产生了幻觉,李世民压根没来?

然后又见秦琼三人拿着筷子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席云飞又是一愣。

“小子,这肉是我倒进去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吃不完的牛

李世民将面前的小碗朝席云飞面前挪去,意思很明显,这一筷子羊肉朕要了。

席云飞先是一怔,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秦琼、李勣、程咬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不出手夹肉,是为了留给李世民啊,可这老小子什么时候坐到我身边来了?

席云飞眼角一抽,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夹到肉,给还是不给,这是一个问题,而且看李世民的模样,好像还挺和蔼可亲的,应该不是什么腹黑大叔。

“咳咳。”

秦琼掩嘴清咳了一声,这是在提醒犹豫不决的席云飞,赶紧把肉放李世民碗里。

席云飞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他好饿,抬头看了眼李世民,见他笑容灿烂的看着自己,席云飞果断回了一个阳光帅气的微笑:“陛下稍等,刚刚加水,我替您试试这肉的味道怎么样!”

说着,便在秦琼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口将肉放进了嘴里,因为刚刚出锅,这肉片还十分烫嘴,不过席云飞顾不了这么多了,这一口涮羊肉,吃得特别幸福。

“······”

李世民被他的举动唬得咋舌,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拒绝得这么直接,味道好不好?这还要试吃吗?自己闻着香味儿都已经咽了十几口口水了,这小子简直欠揍啊。

但身为天子,李世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发脾气,特别面前还有秦琼三人在场看着,要是自己斤斤计较,没来由平白惹了笑话不说,还有损自己圣人的威严。

程咬金此时肚子里憋着笑,但他不敢笑出声,只能转头假装去拿食材,憋得眼泪都掉了几滴下来,硬是咬着牙根不让自己笑出声。

倒是秦琼和李勣相视一眼,后者急忙拿过一碟新切好的羊肉:“陛下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这里还有许多,烫一烫就可以吃了,八九个呼吸夹起来吃刚刚好。”

李世民尴尬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今日碰上了席云飞这么一个愣头青,太没面子了。

席云飞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妥,回头看了眼李世民,道:“陛下要是喜欢,回头这种底料我让人送一些进宫,不过这玩意儿吃多了上火,建议您馋嘴的时候吃吃就好。”

李世民闻言先是一怔,听席云飞要送这火锅的底料给自己,心道这小子还算识趣,满意的点头笑道:“那便送一些吧,宫里人多,送少了小心我跟你急,哈哈哈。”

席云飞呵呵一笑,倒是没在意。

不过有人可坐不住了,一直憋着笑的程咬金见席云飞答应得爽快,心里急得不行,他已经几乎把席云飞当半个女婿对待,自然见不得席云飞吃亏,闻言急忙摇头道:“陛下如此不妥吧,这底料都是顶好的香辛料调味的,送多了这小子不得直接破产。”

这世上敢这么直接反驳李世民的人不多,程咬金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李世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席云飞,玩味的说道:“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他啊。”

席云飞狐疑的看了眼李世民,见程咬金一直朝自己眨眼睛,疑惑了半响,接着才想起关于皇宫的一些信息,其他的不论,只是一个皇城,人口就不下于三万,一天的伙食费都要按百万文来计算,自己傻了才说要送火锅底料给李世民。

席云飞额头冷汗直冒,灵机一动,道:“我是送给陛下吃的,当然不能小气,陛下一天吃两顿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送个七八十斤就够您吃一年的了,不多不多。”

李世民愣了愣。

程咬金这个混不吝嘴角一扬,打着哈哈说道:“没错没错,这玩意儿如此珍贵,陛下当然要独享,而且吃多了不好,每天都吃肯定不行,要我说,十斤就够了。”

席云飞见程咬金这么配合,急忙应道:“不错,程叔说得有道理,为了陛下身体着想,我觉得十天吃一次都太多了,其实送个一斤,每月月初吃一次就行,一次一两,味道正好。”

“······”

李世民夹着羊肉的手气得发颤,无语的看了眼程咬金和席云飞,真怀疑这一大一小两货儿是不是失散已久的亲生父子。

无语的摇了摇头,李世民懒得理会他们,继续埋头跟面前的美味奋战到底。

“咦?这是什么肉,弹脆可口,好吃!”

李世民第一次吃火锅,自然是要把所有食材都尝一遍的,吃到毛肚的时候,瞬间被圈了粉。

席云飞也夹了一片上来,在蒜泥辣酱里滚两下,直接放进嘴里,美美的咬了几口直接咽下,才应道:“这叫毛肚,就是牛的小胃,好吃吧!?”

李世民先是美滋滋的点了点头,接着脸色一紧,抬头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也是愣了半响,才意识到李世民刚刚颁布了新法令,还特么是为了广积粮禁止百姓和商贾杀牛的严酷法令。

“呃······”程咬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面前这种尴尬的局面。

李世民也夹着毛肚不知道吃还是不吃。

秦琼和李勣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尴尬。

席云飞又吃了一口毛肚,见他们停了下来,氛围还特别古怪,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大唐耕牛有多少?席云飞不知道,不过他来自后世,那个年代的人,想吃牛肉简直不要太简单,为什么杀头牛要判刑而且还是重刑,席云飞是理解不了的。

扭头看了眼神色尴尬的李世民,席云飞道:“陛下,我拿五十万罐泡菜从吐谷浑换了不少牛和马,您知道五十万罐泡菜能换多少在我大唐珍贵无比的牛吗?”

李世民摇了摇头,大唐的牛交易价格其实不高,还没有马的十分之一,但是因为杀牛有罪,所以很少有人养牛,基本都是官府出资蓄养,平民百姓拿钱租赁使用,像程咬金他们的庄子就是这样,庄主养牛,庄户来租,这样也方便朝廷统一监管。

席云飞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十罐泡菜就能换一头牛,五十罐泡菜在大唐值二千五百文,也就是两贯又五百文钱,这个价格远远买不到一头牛。”

李世民心中盘算了半响,道:“这其中还有两国的物价差,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你的泡菜在长安一罐卖五十文,可是到了洛阳就卖到了三百文,比拿货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再到吐谷浑,上次他们出价五百文收购一罐泡菜的时候,就已经是市价的十倍,运送到吐谷浑那些商贾还要再加价。而一头牛,在吐谷浑还卖不到一贯钱,这些你可知道?”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我还是懂的,就好像这青州的香梨。”席云飞从果盘里拿起一颗梨,道:“这玩意儿在青州一文不值,到了长安一文钱两个,再到凉州,五文钱一个还买不到新鲜的。”

李世民欣慰的点了点头,一个乡野小子能有这般见识已经相当不错,不过李世民还是敲打道:“不止是这些,像海边的鱼获,南边的蔬果,西域的香料,之所以在长安卖得这么贵,都是有原因的,所以你用五十罐泡菜去换一头牛,并不见得多高明,真算起来,你还了不小的亏。”

席云飞不以为然,右手食指敲着桌面,批发价三十文一罐的泡菜,成本只有三文钱不到,实际上席云飞是拿一百五十文买了一头牛,这点没人知道,因为在李世民和秦琼等人的潜意识里,糖和香莘料都是贵的离谱的东西,所以泡菜的制作成本一定很高。

见席云飞笑而不语,李世民眉心一挑:“难道你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

席云飞微微摇头:“我只是在想,要是我大唐有吃不完的牛,那该多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顶风滋三丈

“莫说你想,我也想,整个大唐所有的子民,各州的官吏,朝中的阁老都在想。”

李世民伸手摸了摸席云飞的小脑壳,一脸沉重,那道拧成‘川’字的眉头似乎多了几缕沧桑。

“大唐立国九年,也打了九年,去年刚刚剿灭江南反贼,今年······又有突厥颉利南下劫掠,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就拿这耕牛来说,如果不颁重典,那些饿疯了的人会以各种理由宰杀分食,如此又要误了明年开春的播种,反复几次,我大唐何时才能民富国强?”

席云飞没想到李世民会跟自己说这些,不过他已经看过《大唐编年史》,倒是知道接下来的历史走向,明年,大唐改国号为贞观,不仅不向突厥纳贡,还励兵秣马时刻准备北上。

后经李世民和诸多名臣二十三年不懈努力,大唐社会安定、经济恢复并稳定发展,对外武功显赫,北进西拓,威名赫赫,对内刺激人口增长,重视科举,培养人才,博纳明谏,史称贞观之治。

“唉,我跟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唠叨什么?”李世民见席云飞对自己无言以对,无奈的笑了一声,举起酒杯直接一饮而尽,末了还是没有尽兴,自顾自操过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秦琼三人面面相觑,李勣好几次看向李世民欲言又止,不过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席云飞抬头看了眼秦琼,撅着嘴朝池塘那边努了努,意思是说,我想去那边坐坐,这里坐着很尴尬,这位大叔可能喝多了正在发牢骚。

秦琼会意,知道席云飞不喜欢参合这些事儿,况且这些事儿也不是他一个孩子需要知道的,便点了点头让他自行离去。

席云飞起身看了眼李世民,本想打个招呼,不过李世民可能是第一次喝二锅头,已然有些上头,低着头在那里一杯接一杯乱喝一气,席云飞摇了摇头,看了眼其他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走出了凉亭。

席云飞离开后,秦琼眉心一蹙,走到李世民身旁坐下,轻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李世民身子一颤,抬起头看向秦琼,双眼竟是有几分熏红,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最近我甚至有些后悔了。叔宝,这个位子不好坐,这些时日,我愈发觉得孤单了,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如此这般与大家畅饮是什么时候。”

秦琼脸色一黯,不过很快隐去,换上一副笑容,安慰道:“高处不胜寒,这个位子也只有二郎坐下,我们才能放心,如今局势尚未明朗,二郎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努力,不管对内还是对外,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带着大唐开创一片前所未有的乾坤盛世。”

“我也是!”

“臣亦然!”

秦琼话音刚落,一旁的程咬金和李勣也凑上来声援。

李世民微微一怔,环顾三人后,洒然一笑:“这是当年天策府刚立之时,我在酒桌上的豪言。”

秦琼三人相视一眼,嘴角微扬,同时点头。

“呵呵。”李世民苦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时一心想要坐上来,可是真的坐了上来,才知道许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回事儿。”

秦琼闻言,眉头锁得很深,他是第一次见到李世民这么没有自信,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家二郎呢?

不止秦琼担心,程咬金和李勣也是面面相觑。

李世民又喝了一杯酒,任由烈酒的辛辣刺激着自己的味蕾,双眼猩红的说道:“一百七十多万贯,你们觉得多吗?”

秦琼点了点头,这钱多,非常多,要知道当初李渊太原起事的本钱也才三十多万贯。而且今日喝酒就是庆祝自己等人赚了一百七十六万贯,可以说是分赃晚会,只是不知道李世民到底要说什么。

李世民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道:“与国来说,一百七十多万贯,其实不多,真的不多。”

顿了顿,又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满脸凄苦的说道:“虽然不多,可是我竟拿不出来,大唐的国库竟还没有一个世家的管事儿富裕,你们信吗?”

“呃······”

秦琼三人无言以对,因为国库是真的穷,太上皇李渊在位期间,也算是励精图治,大力发展工商农,但怎奈大唐年年打仗不说,还岁岁要向突厥颉利纳贡,而国内所有赚钱的营生,如盐、米、铁、丝等等,全部都在世家手里把持着。

若非如此,天策府一众也不会起了反心,主要是李渊和李建成的态度让他们一帮子武官失望透了顶,世家的问题先不说,天下谁人不知李渊怕颉利?许多反贼知道不敌,只要躲到突厥去休养一些时日,就能让李渊轻易退兵,这仗打得何其憋屈?

不说其他,夏州梁师都仅凭一州之地建立什么狗屁大梁国,只因为背靠突厥,至今活得好好的,每年秋收都要跟在突厥屁股后面打秋风,这狗屎的大梁国难道比窦建德、王世充还难打?当然不是,主要原因就是李渊怕开罪颉利,仅此而已。

还有后隋杨政道和皇太后萧氏,直接在定襄建立大隋,同样背靠突厥,就在李渊眼皮子低下扬言大唐立国不正,前隋其实并没有倒下,所以李渊立国,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因为传国玉玺在萧太后手里。

当然,这些李世民知道,秦琼三人也知道,但是不想多说,毕竟这是很丢脸的事情,不止上位者丢脸,他们这些让前隋苟延残喘的武将更丢脸。

先取梁师都狗头,占据朔方之地,而后攻下定襄后隋之地,拿回玉玺,奠定立国根本,最后再北上突厥,大军直捣突厥汗帐,这是李世民还是天策上将时许下的宏愿,总有一天,他要让颉利称臣,这是他的理想。

想起当时意气风发的李二郎,再看看面前这个黯然失神的李世民,秦琼也不知道他坐上这个位子到底是好是坏。

这时,院子里孩子们那桌传来席云飞的哼唱声。

“想以前,一夜八炮不用歇,今日尿尿用手捏。

想当年,豪情壮,随便顶风滋三丈。

现如今,中了邪,顺风使劲滴一鞋。

想当年,就是爷,一夜八回不用歇。

现如今,没法说,三月一次用手撮。”

“哈哈哈~~~~”

程处默和尉迟宝林等人被席云飞这段黄段子逗笑得前呼后拥,一旁坐着的程钰琪更是脸红脖子粗,捏着粉嫩的小拳拳喊席云飞登徒子不要脸。

席云飞仗着酒劲也不在意,今日赚钱了咱高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高兴就来了段经典之作,倒也将酒桌的气氛炒热了起来。

不过席云飞刚刚唱毕,埋头喝酒的李世民却是浑身发颤。

秦琼三人愣了半响,李勣不愧是儒将,只是片刻就听懂了这段话的隐喻,虽然看着无耻下流,但何尝不是感叹人生苦短的悲哀。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李世民转头朝席云飞看去,拳头捏得很紧,他觉得席云飞这段话是念给自己听的,这特么说的不就是自己个儿?

遥想当年,意气也风发,徒奈今日······李世民恨得咬牙切齿,不是恨席云飞,而是恨自己,恨自己被一些琐事磨去了菱角,恨自己不复当年一往无前的志气与抱负。



第一百三十四章:真·暴富

ps:原先的134章到138章的内容有点404,花了一晚上重新改了,剧情承接没有问题,本喵坚决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臭小子,这个臭小子······”

李世民羞红了脸,虽然恨自己,但是他现在决定把锅丢给席云飞,毕竟看不起自己是一件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何况还是在自己的老部下面前承认自己颓。

“去,把那小崽子给我带过来。”李世民怒指正在跟程处默拼酒的席云飞。

一旁,程咬金掩着嘴偷笑,赶忙唱‘喏’走了过去,心里默默为席云飞这小子默哀三个呼吸又一个喷嚏。

一众孩子见程咬金这个老魔走了过来,都是停下了动作,程钰琪偷摸着走到席云飞身旁,撰着席云飞的衣袖,生怕席云飞因为刚刚的不雅言语被训斥。

程咬金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胳膊肘往外拐的程钰琪,走到席云飞近前,同情的说道:“你小子这张嘴是真的厉害,坐这么远都能惹陛下不高兴。”

席云飞惊愕一脸,旁边的席君买和程家兄妹也是一脸紧张,惹李世民不高兴可是杀头的大罪。

程咬金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拉着席云飞道:“走吧,陛下指名要见你,是福还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

······

······

隔日,清晨。

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席云飞看了眼窗户,因为隔着窗帘,只能隐约看到几缕被阳光留在窗纱上的树梢影子。

“是个好天气。”席云飞直接起床穿衣,屏风后面早有人准备好了一盆水和一块面巾,旁边的木架子上还有猪毛刷子和一罐不知道怎么做成的黑色膏状物。

席云飞眉心一蹙,上次来程咬金这里住过一夜,知道那黑色的膏状物是牙膏,不过他实在接受不了那种一坨坨的药膏,于是又买了一条牙膏,将包装撕下装进袖口,才挤出牙膏开始洗漱。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程钰琪的声音。

“二郎,你起了吗?”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早来找自己,一边用钢针一样的猪毛刷刷牙,一边急忙走过去开门。

“咦?”程钰琪今日一身粉色打扮,贵气而又不失淡雅,见席云飞嘴里冒着白泡沫,先是一怔,接着从袖口拿出一条微扁的牙膏,道:“我刚想给你送来,你这次又自带了?”

席云飞看了眼她手里没有任何包装的牙膏,这是他上次留下的,没想到还有半条之多。点了点头:“我出门都会带,怎么样,你用得还习惯吗?”

程钰琪笑得很灿烂,萌萌的点了点头:“好用得紧,我娘也喜欢,特别是薄荷味儿很舒服,嘻嘻,娘亲还说要托你再买一些,不过我上次去下沟村忘了跟你提了。”

席云飞呵呵一笑,口花花道:“丈母娘想要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不就是几条牙膏嘛,回头我让孙班头给你送来便是。”

“讨厌~”程钰琪闻言双颊微红,大大的眼睛娇滴滴的看着席云飞,非但不闪不躲,还自带多少风情万种,看得席云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席云飞就喜欢这丫头这种敢爱敢恨的直爽性子,心里却不小心又将她与后世那个女星重合了起来,毕竟太像了,傻傻分不清楚。

这时,隔壁房门推开,大哥席君买顶着一头鸡窝头走了出来。

看到程钰琪后赶忙先打了个招呼,才对席云飞道:“我先去趟集市,帮大山买些新绢。”

席云飞点了点头,上次买的绢布都发完了,大山一直想要再买一些库存着,毕竟相较于钱来说,还是绢布和米面来得实在,当做各个工坊的奖励和红包是所有村民的最爱。

大哥离去后,席云飞快速洗漱完毕,在程钰琪的带领下又去吃过朝食,才跟着她朝国公府的府库走去。

刚到库房门口的小院子。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2812100元

【发现含杂质黄金三万四千两,可回收,金额:340000000元】

席云飞紧了紧双拳,抬头看了眼天空,心中感慨万千,这特么暴富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院子里,一个中年男子正拿着一杆称一样的工具在称量一堆金饼。

见席云飞和程钰琪走来,先是恭敬的朝程钰琪施了一礼,才转身看向席云飞,很是尊敬的颔首道:“小人程隆见过席小郎君!”

席云飞不明所以,心道这个大叔态度也太好了吧?自己只是一个乡野小民而已啊。

倒是旁边的程钰琪掩嘴一笑,面前的程隆是国公府的大账房,国公府一应进账出账都是他一手经理的,席云飞上次帮他们赚了五千多贯还没过去多久,这次直接就是三十四万贯,这程隆怎么可能怠慢他?

程隆见席云飞一脸错愕,知道自己表现太过,尴尬的捋了下胡子,急忙转身指着院子里堆积的金山,道:“小郎君请看,这里一共三千四百块金饼,每一块都重十两,这里不多不少刚好三万四千两,小郎君可随意抽查。”

说完,直接拿过手里的称就要递给席云飞。席云飞摆了摆手,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么多,他都不会去抽查的,一是情面,二是······光幕已经报价了,不多不少确实是三万四千两,这个大叔办事还是可以的。

瞄了眼面前毕恭毕敬站着的程隆,席云飞笑得很开心。将手伸进道袍的乾坤袖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流氓’香烟,上面都是外文单词,应该没人看得懂,也不怕露馅。

程隆愣了愣,接过香烟翻来覆去:“小郎君这是?”

席云飞嘿嘿一笑,今天心情实在太好了,一不留神把后世的习惯带了过来,不过那个时候给好处是一包软中华,这包‘流氓’倒是自己抽比较多,算是外国烟里比较好抽的一种。

重新给自己买了一包‘流氓’,席云飞当着程隆的面拆开包装,抽出一根递给他,自己也叼了一根,然后从袖口里又拿出了一盒火柴。

哧~

嘶~

“哎呦,小心走水。”

程隆被席云飞手里的火苗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就要扑灭,不过被席云飞帅气的躲了过去,朝他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席云飞轻松点燃了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程钰琪见他咳嗽,急忙上来拍着他的背,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不断冒烟的香烟看,火柴她在下沟村见过,但香烟还是第一次,而且······程钰琪抽了抽鼻子,露出不喜的神情。

至于席云飞,毕竟是换了一副躯壳,这具身子虽然年轻,但因为第一次抽烟,身体还是本能的出现了一些抗拒反应,果然:吸烟有害健康!!!!!

席云飞本想再吸一口,不过见程钰琪皱着绣眉,倒是果断将烟丢在地上踩灭。

抬头看向程隆,将手里的火柴丢给他,道:“这玩意儿叫香烟,心情烦闷或者熬夜通宵的时候可以抽一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程隆看了眼被席云飞踩灭的烟,又看了看手上包装精致的香烟盒和火柴,心想能被席云飞拿来送人的玩意儿,应该不会是什么平凡之物,感激的朝席云飞颔首一礼算是谢过,才将香烟和火柴收进怀里,其他不说,单是这香烟盒子的包装就让他爱不释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抢人

午时不到,为了不至于被太阳晒死,席云飞哥俩吃过朝食就带着一帮子护卫朝下沟村出发了。

这次不得不谨慎,毕竟是三万四千两黄金,席云飞不可能直接在宿国公府回收,一切还是要等回了村子再操作,以免太过骇人听闻。

至于护卫,则是从宿国公府抽调的二百精壮,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全部都是程咬金的心腹,知道是派他们去保护未来姑爷的,倒是也没人有意见。

更何况,听说未来姑爷很大腿,到了下沟村,其他不敢说,伙食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这年头当兵就是为了糊口,所以报名的人很多,最后选出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北城门,皇城上,李世民带着秦琼三人站在城头远远看着。

一直到看不清车队,李世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李勣。

“亩产万斤的红薯,还有亩产一千五百斤的主食叫什么······土豆?”

李勣看了眼纸张上的内容,露出惊疑之色。

李世民点了点头,将纸递给他,没好气的笑道:“他说土豆是好东西,虽然比红薯产量低,但是可以当主食,劝我不要被红薯亩产万斤的产值迷惑了,呵呵呵。”

程咬金一把抢过纸张,看完后瞪着眼睛道:“这憨怂,既然口感差不多,那这亩产万斤的红薯肯定更值得种,同样一亩地种出来的粮食是土豆的几倍重啊。”

李世民也不太懂,只是想起席云飞说的比喻,照搬道:“他说,这就好比吃一个月的萝卜和吃一个月的羊肉,吃红薯是吃萝卜,吃土豆则是吃羊肉,涉及到什么蛋白······呃,我昨晚喝得有点多,倒是忘了他还说了什么蛋?!”

秦琼接过纸张看了半响,蹙眉道:“陛下的意思是?”

李世民看了眼秦琼,转头看了眼早已经消失在地平线的席云飞一行人,笑道:“哪怕是土豆的亩产都已经是高粱的三四倍,我不是想跟你们讨论种什么,这种事儿交给辅机就行,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好好帮我保护好这小子,我欠他太多。”

秦琼三人闻言一怔,相视一眼后,李勣双手前揖,颔首道:“新兵营的建设地点就在臣的徐庄旁,到下沟村也就是二里地。”

李世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

·····

与此同时,银山拍卖的后续发展也渐渐走到台前。

城门口,李世民四人的正下方,一架从长安城出发,正前往泾阳的马车上,一道肥大的身影皱着眉头朝身旁的管事呵斥着:“混账,招不到人是什么意思?这泾阳大大小小的村落不下上百,随便一个村子都是几百号人,如今你竟然跟我说招不到人?”

苏半城,扬州苏家在长安的话事人,也是这次‘银山’拍卖的既得利益者,与王元一起合作,最终获得了一个矿洞的开采权。

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年代最廉价的劳动力,到了泾阳竟然打着灯笼都招不到,他已经破例涨了好几次佣金,但至今一个矿工都招不到,这让他如何不气?

那被骂的狗血淋头的管事唯唯诺诺,跪坐在马车板上,耸拉着头解释道:

“派去的人了解过了,周边几个村落的人都跑到下沟村去上工,听说那边一日包三餐,午时必定有肉吃,每月还有几百文钱可以领,普通一个搬运工的工钱都快赶上长安一个酒楼小厮的薪酬了,而且听说还有什么组长、班头、管事级别的更高待遇,我还听闻有个叫马助教的人,每年能赚几百贯不止······”

苏半城眉心一蹙,听到下沟村三个字,他也意识到了什么,同为商贾,他对这段时间在长安、洛阳、扬州都很畅销的泡菜也有一定的了解,听说产地就是这个下沟村。

管事见他低眉思忖,急忙又补充道:“而且不止是咱们招不到人,王家庄那边更惨,王元本想从自家庄子里抽调人手,可据我所知,就在今早,那王家庄易主了。”

“哦?”苏半城挪了下肥硕的大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扶手上,一脸惊疑的看着他。

管事眉心一展,八卦之心顿起,继续道:“听说是王淮带着家主令牌直接住了进去,如今王元都被赶到了后院,就跟小厮丫鬟们住在一起,憋屈得很。”

苏半城闻言眉角微扬,揶揄的说道:“这个王元倒是硬气,这都受得了?”

管事嘴角一撇,不乏奉承的说道:“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偏房的庶子,以前是还有利用价值,如今公然背叛王氏,能得好才怪,哪像您,这次拿了银山的开采权,小人料想年底的族长大选,您一定能够如愿以偿。”

······

······

下沟村这边,席云飞兄弟俩还在宿国公府吃朝食的时候。

原本应该干得热火朝天的帮工们渐渐没了工作的心思。

“听说了吗?石山在那边招人啊,给的待遇比小郎君好,而且工钱都是当日现结。”

“当然听说了,好像是长安城那个有名的什么粮行,叫······叫什么来着?”

“叫何掌柜,是南方来的大粮商,什么都不缺,最多的就是粮食米面,吃都吃不完的那种。”

“对对对,我也听我堂兄说了,好像昨日就在招人,刚开始出的工钱还没这里一半高,我也就没在意,不过听说今早涨了好几倍,我堂兄已经去了,还问过我呢。”

“真的?那,那你帮忙再问问你堂兄,不知道那边人招满了没有?”

第三食堂门口,几个原本应该吃完早饭去上工的帮工已经没有了开工的心思。

那个自称堂兄在石山上工的村民斩钉截铁的说道:“还在招人,而且现在去就算一日的工酬,晚上天黑前就会发工钱给大家,而且那边也是一日三餐,中午每个人都有二两猪肉吃呢。”

不得不说,这人话音刚落,心动的人很多,众人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开口道:“一天真的有五文钱,还包三餐?”

“当然,而且工钱都是当天现结,咱们想走随时可以走,这多好啊!”那人继续怂恿。

人群里,有人交头接耳。

“小郎君虽然待我们也不错,可是有点偏心了,下沟村本村人吃的伙食就比咱们好,要不?”

“要不去石山得了,就是挖矿而已,那边也没这里这么多规矩吧?咱们那个姓赵的工头太严厉了。”

“没错,赵斧那家伙仗着小郎君看重他,天天赶着咱们干活,狗仗人势的家伙······”

村民们的百态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这些人都是拿了好处专门来挖角的家伙,眼见心动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呼道:“走吧,咱们直接去石山,这里不干了,让赵斧两兄弟自己去搬石头去。”

“对,不干了,走,大不了这几天的工钱我不要了,反正劳资已经吃回了本,不差那几文钱。”

“不差钱,反正去了石山,晚上就有五文钱可以领,那才是实打实的现钱。”

“没错,我得去泡菜坊叫上我家婆娘一起,两个人一天可是十文钱,咱可别跟钱过不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看他起高楼

午时刚过,下沟村村口,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村子,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东丘上唉声叹气的二爷等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为首带队的席君买。

王老六推开人群,直接飞奔下来,跑到村口喊着席云飞的名字。

马车里,席云飞回收了几斤黄金,正在考虑购买土豆和红薯的数量,突然听到王老六的声音,好奇的探出头来:“六叔,我在这里。”

王老六寻声望去,见到席云飞后,老脸一红,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了。

席云飞眉心一蹙,看王老六这般作态,就知道村里肯定出事儿了。

“等回村再说吧,您去把人都招齐,直接去我家等我。”席云飞朝他吩咐道。

王老六点了点头,急忙又转身朝东丘跑去。

大哥席君买骑着马凑了过来,皱着眉头看着王老六离去的背影,朝席云飞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席云飞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肯定有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回去再说吧,你先把这些人安顿好,他们的伙食跟丑娘说一声,按普通人两倍的量提供。”

席君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见席云飞皱着眉头,所幸也不问了,自己这个弟弟鬼精得很,最是吃不了亏。

······

······

盏茶后,席云飞家的院子里。

首位上,席云飞抱着正在吃棒棒糖的三妹,倾听着各个管事儿的汇报。

二爷负责的制陶坊走了一百多个帮工,此时正唉声叹气的喝着闷茶。

后勤部被挖了三百多人,其中工地的帮工占了七八成,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周边村落的百姓,也是最后一批到下沟村帮工的人,没想到走得这么干脆。

母亲刘氏那边,泡菜坊也走了七八十人,都是被自己家男人带走的村妇,若非如此,想走的妇人其实不多,毕竟相比于挖矿,泡菜坊的工作简直不要太轻松。

连带着丑娘负责的食堂竟然也走了十几个人,可见这个年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是说着玩的,男人走了,婆娘也不好意思继续待。

席云飞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看向马周和田大爷和柳三叔。

田大川摇了摇头:“育种基地都是咱们村的人,一个没走。”

旁边柳三也急忙摆了摆手:“学堂和印刷坊也是,都没人走。”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您这边就方醒木一个员工,好好的文职不干,他还会去挖矿不成?”

柳三尴尬一笑。

马周也摇了摇头:“销售部也没人离开。”

席云飞朝他微微点头,然后用食指蘸了点水,在青石板上写写画画。

半响,抬头朝王老六看去,道:“我估计这两天还会有人离开,您找大宝确认清楚那些离开的人员名单,所有离开的人······”

席云飞说得隐晦,但是在座的都知道他的意思,离开了,就真的离开了。

马周看了眼席云飞,心中也赞许他这个决定,有些人,注定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

席云飞见马周看向自己,顺便吩咐道:“销售部的工作缓一缓,接下来除了酵母粉的销售,我们还要开始买卖蔗糖和辣椒,不过交易对象暂时由我指定。”

马周点头表示了解。

席云飞微微颔首,如今的销售部工作还是蛮轻松的,村口的交易点只有休沐日才会开放,平时他们就是负责跟长安周边的几个驿站接洽酵母粉和泡菜的买卖事宜,可能后续还有火柴和其他东西,不过席云飞相信马周都能处理好。

······

······

席云飞回来的第二天,东丘上,几个工坊的管事坐在一起吃着早饭。

王老六的神情很是骇人,吓得平时跟他亲近的几个孩子都逃得远远的。

席云飞拿着自己的早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王老六扭头看了一眼席云飞,气腾腾的说道:“这些个白眼狼,果然跟你说的一样,今天早上开工才发现,昨夜又走了三百多人,真是······”

席云飞伸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然后低声安慰道:“六叔犯不着为这些人生气,工期误了就误了,反正我也不着急住,咱们还是先商量商量怎么再招人进来吧。”

王老六眉心紧锁,疑惑道:“离开的那些人就这么算了?”

席云飞转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家后面的第三食堂,也就是新家工地上,从早上开始就传来嗡嗡嗡的议论声,席云飞知道,石山那边的人开出的高额薪水还是撬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毕竟这些人都是奔着赚钱来的,不像下沟村本村的人有吃有喝,席云飞能理解他们追求更好生活的祈愿,但是,席云飞有一点不敢告诉他们,也不能说。

因为,今天石山那边的楼盖得越高,明天他们也必将会跌得越疼。

云亭山人的《桃花扇》怎么写来着!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席云飞不怪那些跑去‘银山’当矿工的可怜人,可是因为如此,就误了他的工期,心里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席云飞并没有亏待过你们。

试问,你们今天抛弃了我,明天我还会再接纳你们吗?

答案是否定的,席云飞不可能再接纳他们,因为这样对那些留在下沟村继续工作的人不公平。

而且席云飞想说,我这里不是旅馆,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破地方。

······

······

此时,‘银山’,山顶。

王元坐在一张胡凳上,面前是正在吃着烤羊腿的苏半城。

“苏兄先借我三百人,只要银冶坊盖好,我一定优先为苏兄冶炼,而且两个月内,分文不取。”

王元也是急了,眼见苏半城已经开工挖矿,他却还毫无进展,而且如今他已经有被家族除名的预兆,可以说,脚下的这座‘银山’就是他的全部,要是再不开工,他估计连明天的饭钱都拿不出来,毕竟他还有家人要养。

对面,苏半城听到‘银冶’二字,眉心不自觉的堆在了一起,连着吃肉的食欲也没了。

郁闷的将羊腿丢在一旁,道:“三百人太多了,我总共才挖来五百人,扣去五十个负责后勤的妇孺,一百个负责采购的劳力,还要抽调一百人出来盖窝棚,剩下不到三百人挖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座山有多难开采,一块山石都要几十个人去搬,我上哪里借你三百人啊。”

王元眉心一黯,以前自己说话,这苏半城可是半句都不敢反驳的,如今?连见自己一面都不甚恭敬了······

眼看合伙买矿的人都干得热火朝天,每时每刻都有矿石从矿洞里被人抬出来,王元心热不已。

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去招人了,眼下他空有‘宝山’而不得,何其憋屈!

被苏半城拒绝后,王元愤恨离去。

走到半山腰时,突然灵机一动,转身朝身后的管事道:“你也去挖人,不止挖下沟村的人,这几个混账的人也挖。”

那管事闻言一怔,急忙道:“可是咱们没有那么多现钱啊?”

王元嘴角一扬:“告诉他们,我出五倍工酬,不过不包食宿,工钱统一月底结算。”

“五倍?”管事惊得不行:“五倍可是一个月一贯啊,一百个人不就是一百贯?”

王元呵呵一笑:“一百贯又怎么样?等我将银冶坊盖起来,每天烧出来的银饼就不止这个数。”

“呃!”管事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是借鸡生蛋啊,高招!

“小人这就去安排······”



第一百三十七章:李香凝

席云飞这边,王元在四处找人挖矿的时候,他一封急件被人送到了三原李庄。

然后今日一早,李管事亲自登门,顺便带来了三百劳力,都是三原李庄的庄民,而且他们没有离开席云飞这里的权利,因为用人契约上乙方就是下沟村席云飞,相当于他们半个主子。

至于魏家庄那些被挖走的村民,因为石山还在魏家庄的地界,官府也管不到他们头上,倒是让席云飞发现了这个时代劳务合同的一个小漏洞。

送走李管事,席云飞心情好了很多的,这年头就没有缺人这种说法,而且工地能够继续开工实在是一个好消息,顺便还做了一个人情给李靖这个未来亲家,实在是巴适得很。

席云飞身后,大哥席君买脸色古怪,他总觉得自己被弟弟卖了,可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因为李管事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不是讨厌,就是有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憋屈感。

“哥。”席君买还在发愣,席云飞却主动走了过来。

“有事儿?”

席云飞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家后院的工地,道:“回头三原会再送八百个帮工过来,同样都是三原李庄的庄民,我想让你亲自跑一趟,跟他们签个用人协议,省得咱们落得一个聚众的坏名声。”

席君买闻言也没推脱,这个年代就是出个远门都要官府允许,更不要说用人了,之前从魏家庄还有魏裴氏的庄子雇人,一直也是席君买去办的手续。

席云飞见他答应,心中憋着笑,道:“那你明日直接去李庄,就说要找一个叫凝儿的丫头,李管事说这事儿她负责。”

席君买眉心一蹙,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既然已经说好了,那自己就是去跑一趟而已,想来应该没有什么节外生枝的琐事,也就应了下来。

······

······

三原李庄,西厢房一处独立的小院子里。

院落不大,也没有常见的池塘绿柳,假山红花,而是直接找平,场边立了十几个木架子,上满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刀枪剑戟,斧钺勾叉。

场地中间,一道红色身影手持马鞭,腾挪翻转,长鞭每每击打在地上都要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可见力道之大。

而在院子北侧的门廊下,洗的洁净的过道上,铺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此时正跪坐着一位同样红衣打扮的贵妇人。

这妇人面相上看只有三十出头,一身打扮虽是红装,但样式却是全武行,连下身穿的都是易于骑马的胡裤而非裙装。

妇人手里拿着一柄断剑,正在观察着断口处的纹路。

“臭丫头,这断口怎么看都不像是折断的,倒像是被什么利器砍崩了······”

妇人放下断剑,皱眉朝场中练习鞭法的红衣女子看去,朗声道:“挥鞭莫用肘,要活用手腕,如此大开大合与武刀何异?”

啪啪啪~~~

场上的女子闻言若有所悟,几个腾挪挥舞,手中的马鞭好像更灵活了几分,妇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院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提着裙摆跑了进来,恭敬的朝妇人颔首一礼,道:“禀夫人,五娘子回来了,现在院外求见。”

妇人眉心一蹙,点了点头:“唤她进来吧。”

丫鬟颔首退下,不多时,便见一个宫装打扮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如果黄安在此,一定能认得出这位女子的身份,李香凝,李靖五女,长孙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年仅十三,在皇宫的地位比一些不得宠的公主还高几分。

“凝儿给阿娘请安!”

在大唐,正房的孩子称父亲的妾为姨娘,而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妾的话,就要尊父亲的正妻为娘,叫自己的生母为姨娘,李香凝生母为妾,这一声娘叫得也理所应当。

红衣妇人微微颔首,道:“皇后娘娘身子可还安康?”

李香凝起身点头道:“娘娘最近一直在养胎,身子还是那样,不过心情好了很多。”

红衣妇人‘嗯’了一声,又道:“这次着你回来,可知道为何?”

李香凝神情一黯:“凝儿知道。”

“你不愿意?”红衣妇人抬头朝她看去。

李香凝咬了咬嘴唇:“非是不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凝儿只是······”

红衣妇人见她欲言又止,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所顾虑,为娘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李香凝闻言一怔,她听过无数次面前这位的传奇故事,长孙皇后天天拿来当话本讲,李香凝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红衣妇人接着道:“午后他会来府上一趟,你便以丫鬟的身份见上一面吧,若是不喜欢,回头我去跟你阿爷说道说道。”

“真的?”李香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李庄,这位妇人说话的声音可比那个不着家的李靖打多了。

红衣妇人见她急切,好笑道:“为娘不是迂腐之人,给你写信,也只是你阿爷对那小郎君评价不错,既得你阿爷好评,娘觉得还是见一面的好,没准真是一个如意郎君也不好说。”

李香凝双颊微红,感激的朝她作了一个压手礼:“凝儿不会让阿娘亲失望的。”

话音刚落,便听场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呼喊声:“香凝,你回来啦······”

······

······

午后未时,三原李庄后院。

席君买从闪电背上一跃而下,几步走到李香凝面前:“在下席君买,特来与贵府签订用人契约,早上李管事已经知会,想来姑娘应该熟络?!”

李香凝微微颔首点头,虽然看似心不在焉,不过眼睛却没有离开面前这个黑脸大汉,相比于她一米六都不到的身高,一米八多的席君买实在太魁梧了些,这点让她有点尴尬。

席君买见她不说话,愣了半响,疑惑道:“姑娘难道不叫凝儿?”

李香凝回过神来:“我就是。”

席君买‘哦’了一声,刚刚见李香凝不说话,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这边,李香凝心中忐忑得不行,七上八下的,对面前的席君买谈不上不喜欢,但也没有喜欢到想长相厮守的感觉,最起码一点,李香凝觉得面前的席君买太黑了些,没有长安城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儿白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相亲,被蒙在鼓里的席君买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拿来与长安城各个豪门的二代们对比了一通,然后给得的评价还不是特别高,毕竟女人的眼色与男人不同,席君买在李靖看来是绝好的女婿人选,但在长安长大的李香凝就不这么认为。

两人尴尬的站了半刻,李香凝朝席君买扬了下手,便转身朝院里走去。

二者来到一间书房,里面有几个李庄的账房在核对账本,见到李香凝也只是微微颔首,反而是好几次都不着痕迹的偷偷观察席君买,搞得席君买郁闷不已。

李香凝从一张胡桌上拿起一叠契约,道:“郎君签过字就行了,我们会安排人拿去县衙备案。”

席君买闻言一喜,他如今只想赶紧办完事儿开溜,见状直接拿过一根闲置的毛笔,蘸了墨水就开始签字画押。

殊不知,在他身旁的李香凝眉心微蹙,不是因为席君买动作无礼,而是席君买一手毛笔字让她失望了。从小在天策府长大,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书法都有独到之处,所以李香凝在书法一道上也颇有造诣。

李香凝坚信,字如其人,书法可以很直观的反应一个人的人品和性格,不止这些,通过书法,还能直观的看出一个人的学识和才干,然······

李香凝皱起的眉头拧成川字,在她看来,面前的席君买只是认字而已,绝对与才学沾不上边。



第一百三十八章:足球

下午,下沟村村口。

在席云飞一脸期待的注视下,席君买若无其事的回来了,什么都没说,只说事情办妥了,明日那八百帮工就会准时过来上工,搞得席云飞莫名其妙,心里暗道没戏了。

“不是说那什么凝儿的,是个绝色美女吗?”席云飞暗怪李管事那个老不修骗人,看大哥如此淡定,想来那个什么凝儿也只是平凡货色。

只是席云飞不知道,不是李香凝不漂亮,也不是李管事骗人,而是自己大哥不争气啊,或者说这一男一女没有产生情感共鸣,要知道席君买虽然黑了点,但五官长相还是可以的,这一点从席云飞这个亲弟弟的长相就能看出一些来。

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是要有共同语言,最好是还要有一些共同的爱好,这些席君买和李香凝刚好都没有,怪不得谁好谁不好,只能说这场相亲很失败。

席云飞眼见大哥如往常一样又要回去练兵,无语的叉着腰看向三原方向,也不知道那边对大哥的评价是好是坏?!

······

······

次日一早,东丘上,原本跟柳三叔商讨《知音》内容排版的席云飞,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喧嚣。

柳三叔起身走到窗前,皱眉道:“马场那边打起来了。”

席云飞闻言,急忙起身去看,果然,马场乱成了一锅粥。

“三叔先忙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完,直接撒腿就朝马场跑去。

······

“什么情况?怎么吵起来了?”

席云飞挤进人群里,众人见来的人是他,都是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薛万彻此时手里还拽着席君买的霜之哀伤,一副宁死不松手的架势。

席云飞好奇的朝大哥看去:“怎么回事儿?”

席君买憋屈得很,无奈的看了眼面前的薛万彻,道:“我们比武,他输了,不承认。”

席云飞闻言朝薛万彻看去,薛万彻见状急了,急忙解释道:“比武当然是三局两胜,刚刚比了拳脚,接下来当然是比弓箭,再比马战,我哪里输了?”

席云飞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啊。

旁边有人就喊开了:“薛队长不厚道,说好打输了就让出中午的肉食,如今怎么就不承认了?”

这人话音刚落,又有人喊道:“你们才不厚道,比武当然是三局两胜,哪里有只比一局的道理?”

“那你们刚刚不早说?”

“那你们也没早问啊!”

“······”

眼见这些护卫又要开吵,席云飞急忙伸手将人划来开。

本来是为了方便村里的防务,才让大哥和薛万彻各自带领一百人小队的,没想到如今竟然还吵了起来。

“感情你们赌的是中午的伙食?”席云飞没好气的朝大哥和薛万彻看去。

二者悻悻的点了点头。

席云飞无语,这都拿来赌,也真是闲的发慌了,真该让这些人去工地奉献一下体力。

看了眼群情愤愤的两帮人,席云飞知道如今怕是不能善了,顿了顿,看了眼开阔的马场,突然想起一项不错的运动。

兴奋的抬头看向大哥和薛万彻,道:“既然分不清胜负,那就再比一场,不过要按照我的规矩来,武斗就算了,旁边都是孩子,万一伤着了不好。”

说着,席云飞伸手进袖子里一掏,拿出一个哨子,用力一吹。

哔~~~

哨声响彻整个下沟村,引得不少人都好奇的朝马场看来。

席云飞又道:“你们两人各自选出十一人来,等我回来教你们游戏规则。”

说着,席云飞飞快跑回家里,买了一个足球,又买了几张红牌和黄牌,然后是几十张号码牌和别针。

匆匆回到马场时,大哥和薛万彻都分好了人,两帮人此时正与对方虎视眈眈。

席云飞急忙分开他们,道:“不比拳脚和弓马,咱们今日玩这个。”说着将足球丢在草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薛万彻捡起足球看了看,感叹道:“这个蹴球做功好精致啊。”

席云飞嘿嘿一笑,拿出号码牌分给两边的队友,道:“各自用别针固定在后背,不会用别针?来,我教你们。”

席云飞此时也很鸡冻啊,足球这玩意儿就是要从小培养,自己如今足足领先了一千多年,不知道能不能拯救后世那帮子龟孙。

穿戴好号码牌,席云飞又让人将马场两侧的门推开,刚好可以当球门,然后将所有马都赶到了外面,整个马场瞬间变成足球场。

“先说说规则,这玩意儿叫足球······”

足球,很难说是谁最早发明的,我国古代足球叫蹴鞠。

蹴鞠一词最早见于《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书中记载:西汉时身为“安陵阪里公乘”的项处,因迷恋“蹴鞠”,虽患重病仍不遵医嘱继续外出蹴鞠,结果不治身亡。

其后蹴鞠一词在《汉书》中多次出现。

不过,汉以前的战国,称足球为“蹋鞠”。

如果说汉代是蹴鞠文化发展的一个高潮的话,那么唐宋则是蹴鞠文化发展的第二个高潮。

首先是充气球的出现。

蹴鞠最初使用的是塞满毛发的实心球,唐代以后则出现充气球(一说南朝以后就出现了充气球)。

唐代仲无颇的《气毬赋》:“气之为球,合而成质。俾腾跃而攸利,在吹嘘而取实。尽心规矩,初因方以致圆;假手弥缝,终使满而不溢。苟投足之有便,知入门而无必。时也广场春霁,寒食景妍。交争竞逐,驰突喧阗。或略地以丸走,乍凌空以月圆。”

其次是球门的出现。

马端临在《文献通考·乐考二十》中说:“蹴毬盖始于唐,植两修竹,高数丈,络网于上为门,以度毬。毬工分左右朋,以角胜负。”

用球门的蹴鞠比赛一般是单球门,大多在宫廷宴会时进行。

这比此前的直接对抗后退了一步,但对踢准要求更高。

筑球门时在球场中央竖立两根高三丈的球杆,上部的球门直径约一尺,叫“风流眼”。

衣服颜色不同的左右军(两队)分站两边,每队十二或十六人,分别称为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

球头与队员的帽子亦稍有区别。

比赛时鸣笛击鼓为号,左军队员先开球,互相颠球数次然后传给副队长,副队长颠数待球端正稳当,再传给队长,由队长将球踢向风流眼,过者为胜。

右军得球亦如此。结束时按过球的多少决定胜负,胜者有赏,负方受罚,队长要吃鞭子,脸上涂白粉。

说起蹴鞠,在场的人都不陌生,不过席云飞教的明显不是蹴鞠,而是另一种更为考验团队协作性和身体对抗的运动。

“除了不能用手碰球,不能故意伤人,其他的都不犯规?”

“也不规定谁射门?”

“守门员可以用手接球?”

“守门员也可以冲锋,也可以射门?”

“······”

面对众人的问题,席云飞一一解答,待得所有人都理清了规矩,才拿着球迫不及待的走到了场中间,看架势,今日的裁判已经有了人选。

哔哔~~

席云飞朝大哥和薛万彻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过来。

随后拿出一枚铜板来,道:“先猜先,猜中的一方首攻。”

席君买点了点头,道:“我猜五铢那一面。”

薛万彻撇了撇嘴:“那我就猜开皇吧。”

席云飞嘻嘻一笑,将铜板抛上天空,重新接住,展开手心,铜板上两个字正是:五铢。

看了眼耸拉着头的薛万彻,席云飞直接将球递给大哥,然后喊道:“比赛开始,由白队先攻,红队负责防守,切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谁要是使黑手,别怪我把你送回程叔那里哈!”



第一百三十九章:推销火柴

“坟蛋啊,我都说了,不一定要由队长来射门,九号,你刚刚那一球明显可以自己射门得分的,你为什么非要传给我哥?”

席云飞无语的朝场上的球员呐喊着,自己这个裁判加球迷看得是真鸡儿累,场上这些人踢球还是带着一点蹴鞠比赛的规矩,让席云飞好几次都想把人换下来自己上去踢,可惜自己不会,就是个嘴强王者。

围观的村民们倒是不以为然,这二十二个人抢踢一个球的游戏着实有趣,二爷和柳三叔又开起了盘口,就赌中午的肉食,反正谁也不嫌肉多,再者说,就算输了,少吃一口也没事儿。

“大郎,你不行呀,三叔我可是把午饭的羊蝎子都压你身上了,刚刚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还被人断了球,你说你这,真是急死个人。”

柳三虽然文弱,但是一张嘴却很是唠叨,作为下沟村的一员,他自然是要支持席君买带领的白队获胜。

场上,席君买尴尬的看了眼柳三,不好意思的朝他摆了摆手,转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薛万彻,气呼呼的闷声道:“下一球我一定进。”

薛万彻得意洋洋的捏了捏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来,笑道:“踢球靠的是技巧,哪天你能过了我再说吧,嘿嘿。”

运动的乐趣就是让人忘记烦恼,原先还争得你死我活的两队人马此时都忘却了这场球赛的初衷,不止是他们,原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下沟村也瞬间被点燃了激情。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不过席云飞这边却迎来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

村口,几辆马车先后进村,因为就在马场旁边,所以席云飞一眼就看到了下车的人都是谁。

“嗯?安济叔、魏叔,徐老头也来了?”

席云飞没想到这三位爷会突然造访,急忙将手里的口哨交给旁边的大宝,算是正式移交了裁判员的权力。

大宝兴致勃勃的接过口哨,放在嘴里就用力吹了一下,吓得场上本来已经要射门的薛万彻一个激灵,冤枉道:“我,我没越位啊??”

“呃······”大宝悻悻的打了个哈哈:“抱歉抱歉,继续,大家继续。”

······

······

东丘上,席云飞亲自煮茶,很普通的菊花茶,放了点冰糖,放了几粒枸杞。

安济看了眼徐管事和魏管事,见二人都朝他颔首,才开口道:“二郎啊,第一批火柴已经生产出来了,眼下就差销路了,你看?”

席云飞闻言一怔:“这么快?”

安济不无得色的点了点头,毕竟火柴坊能这么快投产可都是他的功劳,卖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席云飞。

席云飞接过瓷瓶,将木塞打开,从里面摸出一根手指粗的木条,满意的摩挲着木条上的擦纸,道:“这玩意儿不错,比木盒子好用,还能防潮。”

安济笑得很开心,毕竟这个改进的方子是他提出来的。

席云飞又从小瓷瓶里摸了一根火柴出来,火柴用的是普通的松木,火柴头的易燃物除了红磷以外,其他东西都是安济采购的原材料,所以颜色有点杂,毕竟没有后世的工艺,做不出红色的火柴头。

哧~

嘶~

席云飞轻易点燃火柴,看着火苗直点头,这玩意做得不比后世的差啊,看来只要有配方,后世很多东西都可以在这个时代实现出来。

“成本怎么样?”席云飞突然想起这个问题,顺口也就问了。

安济原本安定的情绪听到这个问题再一次激动起来,伸出三根手指头:“一文钱可以做出三瓶,不过瓶子要另算,我在想是不是用木盒子也造一些,瓷瓶卖给贵族,盒装的卖给平民。”

席云飞缓缓点头:“可行,分几个档次最好,还可以做一些长条形的火柴,方便长安那些掌灯的人夜里点灯笼所用。”

“对啊!”安济闻言一喜,这又是一个不错的好点子。

“定价呢?”席云飞呵呵一笑,拿起手里的瓷瓶火柴,朝他问道:“瓷瓶装的打算卖多少钱一瓶,我看着瓶子不错,应该价格不低吧?”

提到如此敏感的话题,安济瞬间没了主意,转头看向魏管事和徐管事,打算征求他们的意见。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毕竟最了解成本的是安济和席云飞。

席云飞见状,莞尔一笑,施施然道:“瓷瓶装按一百文一瓶来卖吧,定位就是最高端的火柴精品,回头再让木匠做几个檀木盒子,一个盒子装十瓶,一盒刚好一贯铜钱。”

“十瓶卖一贯?这个价格会不会太······”魏管事欲言又止。

席云飞不以为意,道:“扣去檀木盒子和瓷器的成本,其实也还好,况且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你们是不知道,相同的一罐泡菜,装在木箱子里卖和装在竹筐里卖,我能多赚五成。”

说到看脸,魏管事三人都是暗自点头,莫说民间如此,就是朝堂上,选官也要看脸的,长得贼眉鼠眼的人一辈子也别想当官,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安济点头道:“就按照二郎说的来定价吧,不过普通盒装的要便宜一些,毕竟咱们的主要目标是普通的老百姓,如今长安城不少平民都还是十几户合用一块火镰呢,有了火柴大家都能方便取火,这是好事儿。”

席云飞‘嗯’了一声,拿起一根火柴再次点燃,看着火焰,道:“普通盒装的就卖一文钱一盒吧,一盒五十根火柴,可以用个把月。”

“可行。”

“一文不算贵。”

魏管事和徐管事双双点头表示赞同。

安济自是没有意见的,相比于火柴的利润,如今小西山的庄民能够重新有个活下去的生计,他已经非常满意了。

顿了顿,安济又道:“那如何出售铺货?”

席云飞看了眼魏管事和徐管事,见他们也看着自己,显然这事儿又得自己拿主意。

“这样吧,后日刚好又是休沐,新一期的《知音》发行时,买一本《知音》送一盒火柴,先把知名度打出去。”

“买一本送一盒?”席云飞话音刚落,魏管事急忙开口阻止:“那怎么行?如今《知音》在长安城的销量不下于两万册,真这么送,那不是要直接损失二十贯?”

安济和徐管事闻言一怔,都是紧张的看向席云飞,毕竟二十贯不少,哪里有平白送人的道理?

席云飞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解释道:“不止是普通盒装的要送,瓷瓶包装的精品火柴也要往几个国公府和皇城里送一些,你们别只看着眼前的利益,当初我的泡菜和《知音》都是这么送出来的销量。”

三人面面相觑,听席云飞的意思,不止要送盒装火柴,连瓷瓶包装的都要送出去不少,这可都是钱啊,心疼是肯定的,不过席云飞说的也有道理,只要火柴好用,就不怕他们不买。

席云飞见他们还在纠结,无语道:“不然送出去的火柴就放少点,一盒放十根吧,省得您三位心里不痛快。”

三人闻言脸色一喜,这个决定好,一盒十根火柴,给人试用的目的达到了,火柴坊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倒是一举两得。

“行,就这么办,我现在马上回去,让大家准备两万盒试用装的普通火柴,至于精品包装的······”安济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朝魏管事和徐管事努了努嘴:“普通包装的交给我,精品包装的各准备五十份给魏叔和老徐吧,两位一个负责文官,一个负责武官,却是刚好。”

“善!”

“如此甚好!”



第一百四十章:疑惑的矿工

送走安济叔三人后,席云飞看了眼天色,已经是午时一刻,再过一会儿就要开饭了,这一天天的,时间过得是真心快啊,不知不觉就又到了吃饭的时辰。

站起身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本打算再去马场看会儿球赛,刚走出几步,迎面便看到马周提着衣摆朝自己跑了过来。

“回来啦?!”

席云飞见他跑得急,快走了两步主动迎了上去。

马周朝他微微颔首,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席云飞,牛头不对马嘴的应道:“按咱们埋下去的量,估计再过两日就要见底了。”

席云飞看了眼纸上的内容,警惕的环顾了一眼周围的人,见没有人靠近他们,才小声说道:“他们怎么会挖这么快?不是说招不到人吗?”

马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也压着声音小声说道:“那个王元出了狠招,每月一贯铜钱的高薪啊,一年就是十二贯,放在村里都够娶两个婆娘了,谁能不心动?本来东面的矿洞就埋得最少,眼下看情况,估计不是明日便是后日,王元一定会有所察觉。”

席云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了眼石山方向,道:“吃过午饭后,你把我哥和薛兄一起唤来,咱们怕是要早些做好防范,我怕到时候王元狗急跳墙。”

马周眉心微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开口建议道:“最好是再通报李将军一声,石山本就是徐庄的产业,只要他愿意,就是带着大军直接在石山脚下练兵都没人敢管他。”

席云飞也觉得应该通知他们,毕竟这局是大家一起设下的,他们总不好得了好处就不管了吧。

“行,我马上写一封信分别给李叔和程叔送去,他们俩的庄子离咱们都很近,照应起来也方便一些······”

······

······

与此同时,下沟村往南五里不到的石山,其中某个矿洞内。

漆黑狭小的空间中,只有几盏油灯笼提供一些若有似无的光亮,矿洞中吭吭哐哐的挖掘声不绝于耳,泥土的湿气混杂着一股难闻的汗臭味,让刚刚到这里上工的村民们直皱眉头。

石山之所以叫做石山,就是因为它整体基本都是由石头构成的,可想而知挖掘的难度有多大。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矿洞里,除了直直的往前挖轻松一点,要是想往矿洞的两侧挖,基本只能用工具一点一点的刨,速度想快也快不上来。

落后的工具,高强度的工作量,让从下沟村跑来的村民们苦不堪言。

再加上都是一个庄子的庄民,便开始有人嘟囔了起来。

“唉,若真算起来,还是下沟村比较舒坦,吃饱了还能休息半个时辰,往常这个时候,我该在第三食堂门口陪我家大娃玩华容道才是。”

“谁说不是呢,虽然在下沟村赚得少了点,但干起活来多少有点乐趣,如今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老娘也只能跟你们这帮臭男人一起刨坑了,没得意思。”

见有妇人开口,村民们多少有了点说话的心思,忍受着空气中弥漫的,不知道是谁的狐臭味儿,都是争相回忆起了下沟村那些日子的美好生活。

馒头。

凉粉。

酸菜鱼。

肉汤。

泡菜。

冰果酒。

有人控制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可惜那样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有人幽幽叹气,抱怨道:“那该死的何掌柜,说好的肉食,其实是榨完肥油剩下的油沫渣子。”

“还有那蒸饼,一点儿也不好吃,跟下沟村的馒头完全没得比,蒸饼里竟然还有石头子儿,害得我牙都差点嗑崩了。”

“吃的先不说,就是那住处就让人膈应得慌,你们男人没规矩,可我们这些女人怎么办?天天跟着你们睡大通铺,以后回了村里这脸还怎么见人呦。”

“唉,都别说了,我昨日就后悔了,要不是手里还有这十文钱撰着,真特娘的想不干走人。”

“······”

吐槽完洞外的生活,又有人开始拿矿洞里的事儿来找话题,这人就是这样,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哪哪都能给你挑出一大堆的毛病来。

“哎我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以往我也去给官府挖过矿。

这处矿洞直直往前挖的话,矿石倒是不少,而且成色也不错。

可是往矿洞两侧再挖,怎么一块矿石都没挖到过?”

有人挥着锄头,怼了一下刚刚从墙上刨下来的土块,见又没有矿石,不由得一脸疑惑的朝众人诉说着心中的疑惑。

这种情况大家也都是第一次遇到,像这种只有一个方向有矿石的情况,不得不说,这个矿床分布得足够任性,任性得让人费解。

村民们闻言都是一脸的懵逼,没挖过矿的人第一次进来,还以为矿石都特么是直着长的呢。

人群中,有个提着灯笼的中年人却是眉心一蹙,刚刚村民们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就已经让他脸阴沉得可怕,此时听到那人说起矿洞的问题,赶忙用脚踩了踩地面,阴郁的脸色转而露出困惑的神情。

“不止这些,你们不觉得这些土很松吗?像是被人挖过一次,又重新填回去的一样。”

刚刚那个吐槽住处的妇人也表达了自己的见解,说着,直接抄起锄头,朝地上挥了一锄:“你们看,这也太松了吧,老娘跟土打了几十年交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松软的黄土。”

妇人话音刚落,那个提出疑问的村民又朝左侧的墙壁挥了一锄。

吭~

与妇人相反,这边传出了金铁交鸣的声音。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往前挖可以,但是往两边挖竟然都是石头,根本挖不动。”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难道这个矿洞真的被人挖过?”

“不会吧,该不会是山神作祟,故意戏弄咱们的吧?”

“胡说八道,哪里来的山神,再说真有也不至于戏弄我们几个平头老百姓啊。”

“你还被说,之前张家村的人不就是嘛,去给官府挖铜矿,最后直接让山神给埋了,说他们犯了忌讳,伤了山神的本体,不信你问张老赖,他告诉我的······”

那个提着灯笼的中年人眉心一蹙,见村民们越说越起劲,皱眉喝道:“行了行了,别吵吵,专心干活吧。”

“哦。”

众人一脸悻悻,大家都是从下沟村跑过来的魏家庄庄民,关心矿洞问题,倒不是说有多少主人翁意识,而是担心自己的饭碗丢了而已,毕竟这处矿洞实在太诡异。

如果挖不出足够的矿石,他们就得不到足够的薪水,没有足够的薪水,就吃不到下沟村那样好的伙食,那他们跑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那呵斥大家伙儿的中年人此时眉头紧皱,他不是魏家庄的村民,而是主家派过来,负责监督村民挖矿的监工,主要是不让村民们偷懒,顺带着监督是否有人偷藏矿石。

听到村民们对矿洞的评价,吓得他急忙走到矿洞两侧,提着手里的灯笼观察了半响,越看,这眉头皱的越深,咬了下嘴唇,朝村民们喊道:“你们都好好干活,我出去一趟,别想着偷懒,小心我回头扣你们工钱。”

监工走后,挖土的村民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火柴热卖

长安城,万年县,平康书坊。

如今的平康书坊已经易了主,王元脱离太原王氏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没有人说他笨,有的只是羡慕和崇拜,因为王元虽然失去了家族的庇护,但是却得了一座银山的财富,美滴很。

王淮,平康书坊的新主子,暂代了王元的职位,如今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只要是太原王氏的生意,就都得听他的安排,自然也包括这个平康书坊。

此时,书坊的会客厅内,万年县驿站的孙班头坐在下首,上首负责接待的,正是王淮其人。

王淮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瓷瓶,正是席云飞让孙风送给几个大商户的精装版火柴试用装。

王淮把玩了一会儿瓷瓶,又拿起一盒简易木盒包装的火柴,同样抽出一根火柴来,‘哧’的一声点燃。

看着火苗,王淮再次露出惊异之色,不得不说,这种点火用的物件儿勾起了他的兴趣。

“孙班头的意思是,这七千盒火柴只是试用,不,只是拿来送人的?”王淮抬头看向孙风。

孙风赶忙颔首:“不错,真正发售的火柴盒里,一共有五十根,瓷瓶的精品包装更是多了一个檀木盒子,一盒十瓶,不然也不敢卖那么贵。”

“贵吗?”王淮呢喃了一声,不是问孙风,而是问自己。

末了,王淮将火柴放回桌上,双手轻轻一拍。

门口便有书坊的管事儿走了进来。

王淮朝他吩咐道:“即是孙班头的请求,那便辛苦书坊的各位帮个忙吧,今日所有卖出的《知音》都要顺手送一盒火柴,再提醒他们火柴的使用方法,点明可以到驿站购买即可。”

管事儿朝王淮恭敬一揖,便又退了出去,他要赶紧去安排《知音》的销售,否则平康书坊就要被前来抢购《知音》的读者挤爆了。

管事儿离去后,孙风起身朝王淮躬身一礼,算是谢过王淮的配合,毕竟占用了人家的人手,多少还是有点人情的。

王淮却是急忙起身走了上来,亲手将孙风扶起,笑着说道:“孙班头无需如此,即是商事,本就该互惠互利,莫说这一点小忙,今后但凡有用得到我王某人的地方,孙班头直接书信一封便可,呵呵呵。”

孙风受宠若惊,说是这么说,但王淮太原王氏嫡长孙的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恭敬的谢了一礼,道:“这话应是孙某来说才是,今后郎君但凡有用的着我孙风的地方,差人唤一声,我孙风定是义不容辞。”

“哈哈哈。”王淮闻言,满意的拍了拍孙风的肩膀,道:“孙班头性情中人,既然话说到这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呃······”孙风闻言一怔,心道你这也太不客气了。

王淮嘴角轻扬,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请孙班头帮忙引见一下小郎君,不知道······”

孙风眉心微蹙,想见席云飞的人实在太多,而且自己也曾经跟席云飞提过许多次,不过都被他拒绝了,但是面前的王淮身份不一般。

孙风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隐晦应道:“我可以跟郎君提一声,只是见或者不见,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还希望王主事不要见怪。”

王淮意外的看了眼孙风,没想到这个孙班头对那个小郎君如此上心,竟然肯为了他推诿自己的请求,不过王淮没有表现出不满,和气的点头道:“如此就先谢过孙班头了,如果可以,就在下一个休沐日,午时正,我在醉仙居设宴,届时孙班头也一起赏脸光临才好啊。”

······

······

话说两边,就在孙风和王淮闲聊的时候,火柴这个小玩意儿,竟然不知不觉的火了。

先是有人出了书坊就蹲到墙角试用了一根,顿时惊为天人,一口气把十根火柴都点完后,忙不迭是的跑回书坊去问火柴哪里能买。

然后不到一个时辰,所有用过火柴的人都跑到了驿站,长安城毕竟好些天没有新鲜事儿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火柴这样好玩又实用的东西瞬间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一些大商户的老板和掌柜更是直接大量订货,大家都是有铺货渠道的人,做事儿没必要那么低调,长安一文钱一盒的火柴,他们有信心拿到洛阳卖他个五文一盒,甚至更贵。

辰时刚过,万年县驿站大厅囔成了菜市场。

“西市乾元货坊,预定五万盒普通装火柴,定金五成已缴纳,可排货。”

“扬州杨河商会,预定十万盒普通装火柴,一百箱精品装,定金五成已缴纳,可排货。”

“福源客栈佟掌柜,现购一万盒普通装,赶紧过来个人带佟掌柜到后院拿货。”

“万年县掌灯司,五千盒加长版普通装火柴,定金五成已缴纳,三日后送货上门。”

“长安县掌灯······”

在大厅里负责销售的邮驿们根本停不下来,虽然几乎喊破了嗓子,但大家却依旧乐此不疲的重复着这样的呐喊,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卖火柴的抽成非常高。

每成交一单,他们就有百分之一的抽成,一万盒普通装的火柴是一万文,他们可以抽一百文,而上门求购的都是大商贾,鲜少有少于一万盒订单的货款,今日这钱,怕是没少赚。

孙风刚刚走进驿站大门,便听到负责销售火柴的邮驿扯着嗓子喊着订单数量,他的身份在后世相当于售楼部的销售经理,也就是说,手下的邮驿卖得越多,他这个经理就赚得越多。

柜台里,马周安排过来的账房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人,叫丁胜,之前在长安某酒楼做过掌柜,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处理面前的热销场面却是再简单不过。

孙风走进柜房,看了眼他手里的账册,试探道:“老丁,刚刚路上碰到华州几个驿站的老兄弟,他们找我商量了一下,打算订购一批火柴回去试试销路,你看?!”

丁胜闻言一怔,摇了摇头道:“试销的份额已经没有了,刚刚也有人找来想要试着带到其他州卖,我还在想是不是写封信托人送去下沟村问问马先生呢。”

孙风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道:“直接采买,我那些兄弟都是些实在人,反正卖不出去带回长安再卖就是了,亏不了。”

丁胜接过包袱抖了抖,见分量不轻,其中还有不少银两在里面,嘴角一扬,道:“亏肯定是不亏的,这样,我把我手上的两个折扣点给他们,要是他们卖不出去,回到长安还能多少再赚一点。”

孙风闻言一喜,拍了拍丁胜的胳膊:“那就多谢你了老丁,回头我让他们请你喝酒,哈哈。”

砰砰砰~

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柜房的木门被人敲响。

孙风眉心一蹙,好奇看去,原来是王驿事,自己的顶头上司来了。

看了眼丁胜,示意他先把账册收好,才急忙跑过去开门。

“呦,王驿事来了,来来来,进来坐,刚好从下沟村带了几包花茶,我这就煮一壶给您试试。”

王驿事嘴角一抽,摆了摆手,今日再见孙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气。

先是客气的朝丁胜颔首打了个招呼,王驿事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给孙风:“这是表弟着我送来的请帖,要麻烦你跑一趟下沟村给席小郎君送去。”

孙风接过请帖,倒是感叹王淮做事面面俱到,本已经让自己亲自去邀请了,却还是准备了请帖,可见他对席云飞有多么重视:“王驿事放心,这事儿王主事跟我提过,一会儿吃过饭,我亲自跑一趟泾阳,一定不会让您和王主事失望的。”

王驿事颔首笑了笑,事情办完,他本该离去,不过看了眼孙风身后的丁胜,却又腆着脸道:“这位想来就是丁管事儿吧,呵呵,初次见面,家父想订购一些火柴,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银山变石山(三更求票)

秋风萧瑟,雁过留声。

席家小院里,难得一家人有机会坐下来一起吃顿饭。

随着席云飞的事业越做越大,再加上母亲刘氏也醉心泡菜坊的工作,一家人鲜少有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席云飞吃了口菜,抬头看向刘氏:“娘,回头让姨娘赶紧去把表姐赎出来。”

刘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外甥女在外受苦,不无责怪的看了眼席云飞,担心道:“早就该赎出来了,咱家现在又不是没钱,也不知道青儿这孩子吃了多少苦。”

席云飞尴尬的笑了一声,总不能说自己怕石山的事情露馅,所以只好多委屈表姐一段时间吧?

表姐的事情说完,席云飞又朝大哥席君买看去。

见他一副狼吞虎咽的邋遢模样,席云飞无奈的叹了口气。

“干嘛?”席君买瞪了他一眼。

席云飞嘿嘿笑道:“哥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学会拱白菜了吧!”

“拱白菜?”

席君买愣了愣,倒是一旁的刘氏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二郎说的没错!”

三妹喝了口汤,见母亲和二哥都看着大哥,急忙也叉着腰朝席君买囔道:“娘和二哥说的没错,大哥的错。”

“呃,你这个小鬼头,你知道娘跟二哥说的是什么嘛,就知道大哥错啦?!”

席云飞没好气的拍了下三妹的小脑阔儿。

三妹委屈的摸了摸脑勺:“拱白菜怎么不知道,大黑天天拱白菜,我都看腻了哩。”

刘氏和席云飞相视一眼,同时笑出了猪叫。

刘氏是一个很开明的母亲,而且也懂得尊重孩子的想法,虽然她没说,但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着急儿子的婚事?

以席家现在的家底,好姑娘都紧着席君买自己挑,所以刘氏也没有去找什么媒婆说亲,甚至还推诿了不少主动找上门来的好姑娘,不是她看不上那些姑娘,而是她尊重孩子们的意愿。

席君买愣了半响,才领悟拱白菜的含义。

低头继续扒拉着米饭,脑子里却有一个舞着长剑的身影幽幽浮现。

······

······

一家人吃过饭后,便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包括三妹,也开始跟着方醒木学习书法和文字。

席云飞将三妹交给方醒木后,转身直接走进了下沟村总部大楼(原泡菜坊)。

马周的办公室里,早已经有人坐着等候他的到来。

“二郎,你总算来了,这次说什么也要给我十万瓶酵母粉啊,缺货,缺得厉害啊。”

崔班头见席云飞进来,急忙起身迎上,拉着席云飞的手就开始要酵母粉的份额。

席云飞也是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崔班头到访的消息,本来以为是来串个门,没成想竟是要货的。

拍了拍崔班头的大手,席云飞示意他先入座,然后走到马周身边坐下,拿起一杯新倒的热茶喝了一口,道:“崔叔这是怎么了?每月三十万瓶酵母粉不是都按时分批送到驿站了吗?”

崔把头急忙也坐了下来,苦笑道:“原本我也以为一个月三十万瓶足够铺货了,可是上旬刚刚送了二十万瓶到幽州、金州、晋州、还有秦州等几个中州,都还不敢往洛阳和江南几个大州送去,今儿个一早,我那些老兄弟就又来催货了,你看。”

说着,崔班头开始介绍坐在一旁的另一个人,这人从席云飞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席云飞。

“这位是崔叔我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张运达。”崔班头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又指着席云飞道:“这位就是我说的小财神了,兄弟我能飞黄腾达,可都是二郎的功劳啊。”

“韵达?”席云飞面相古怪的看了眼面前的中年人,看面相,年纪应该跟崔班头一般无二,不过相比于崔班头,这个叫张运达的男人更像是一个退下来的府兵,身上的**气息十分浓郁。

张运达见席云飞朝他看来,赶忙站了起来,抱拳道:“小郎君有礼了!”

席云飞回了一礼,指着椅子道:“张叔远来是客,先请坐下说话。”

再次安坐后,席云飞接过马周手里的茶壶,亲自为崔班头和张运达倒了一杯茶,才施施然问道:“张叔也是驿站的班头?”

张运达闻言微微颔首:“不错。”

崔班头看了眼张运达,朝席云飞解释道:“二郎可能不知道,崔叔我入行都是这家伙带的,可以说,整个关中地区的邮驿和班头,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这家伙的徒子徒孙。”

“哦?”席云飞闻言诧异的看了眼张运达,邮驿虽然单个驿站只有十几二十个人,但是分布到整个关中地区那可就是一个大数目了,能有这么多徒弟······席云飞突然对面前的张运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倒是张运达谦逊的摆了摆手:“小郎君莫听他胡说,我也只是将自己送货的心得分享给大家而已,主要是为了节省劳力,免得大家东奔西跑的瞎转悠,一天下来送不了几趟货不说,还赚不了几个钱。”

席云飞微微颔首,这个时代的工作效率真的谈不上多高,但是之前他听陆飞说起送货的心得,倒是觉得邮驿的智慧颇有参考意义,没成想竟然是面前这个人提出来的。

这就好比后世的资源整合,以泾阳县举例,驿站的邮驿有十五个人,若是十五个人毫无规划的送货,估计一天下来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但是,若将泾阳县分为十五个地区,每个人专门跑一个区域,那送起货来必将会事半功倍。

言归正传,席云飞欣赏的看了眼张运达,问道:“张叔对酵母粉的买卖有兴趣?”

张运达点头道:“是有兴趣,不止酵母粉,包括泡菜,不知道能不能也拿到一些份额,关中很大,许多跟着我的兄弟都还饿着肚子,所以······”

席云飞看了眼崔班头,见他朝自己点头示意,才开口道:“即是崔叔的故人,那我肯定会想办法满足您的要求。”顿了顿,看向马周:“我们仓库里还有多少存货?”

马周闻言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翻看了一下,道:“酵母粉近五十万瓶,泡菜的话,估计要从三位国公爷那里调货。”

听到‘国公爷’三个字,崔班头和张运达都是一怔,没想到这席小郎君竟如此神通广大。

席云飞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就从程叔那里挪一些泡菜来,优先提供给驿站销售······”

······

······

与此同时,席云飞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谈生意的时候,石山终于有了动静。

经过几日的挖掘,石山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原本就不甚平整的山体,如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小矿洞,随处可见十来个衣衫褴褛的村民挥着工具随意刨着土,都没什么干劲。

与刚来石山时的兴奋不同,此时刨坑的村民们多少都带着点怨气,怨别人,更怨自己。

石山东面的矿洞不远处,一间用油布临时搭建的休息室。

“还是没有吗?”王元皱着眉头,心情烦躁得很,眼看有人走进来,急忙开口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王元:“还是没有,已经半日光景了,又往里挖了三丈不止,能挖到的,只有石头和黄土。”

王元闭目不语,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闷得发慌,胸口一口气堵着,让他没有发脾气的心情。末了,朝那人挥了挥手,道:“让他们继续挖,再去其他几个矿洞探探消息。”

来人欲言又止,其实如今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了,那矿洞里根本没有什么银矿,但他不敢说,说了就真的没希望了:“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报信的走后,王元起身走到门口,面朝下沟村方向,脸色阴沉得可怕。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王元的依仗

夜已深,深秋的夜里冷风萧瑟。

王元走进王家庄后院的时候,整个人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沧桑感。

本来聚在凉亭闲聊的小厮和丫鬟见了他,都是四下散去,脸上有鄙夷,有嘲笑,甚至王元还听到了几声讥讽自己的不雅话语。

虎落平阳被犬欺,王元此时是深有体会。

没有费心去与这些小人计较,径直回到卧房后,反身关上房门,小心翼翼的趴在门板上,听了听房门外的动静,见没有异样后,才转身朝里屋走去。

刚刚进屋,便有一道黑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朝他俯身抱拳一礼。

王元朝他挥了挥手,指着一旁的蒲团示意他先坐下。

“人都送出去了吗?”王元坐下后,朝那人询问道。

黑衣人点点头,可能是脸上蒙了黑布,说话的声音有点沉闷:“夫人和二位小郎君都安全送出了雍州,眼下估计已经到了鄜州,有陛下的人接应,不日就可安全抵达朔方城。”

“嗯。”王元闻言松了口气,原本紧蹙的眉心也舒展了不少。

黑衣人继续道:“您吩咐的那两个人也带了出去,期间那个姑娘还差点逃了出来。”

“什么?”

见王元神情紧张,黑衣人急忙补充道:“没跑出多远,而且我们抓到她的时候,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王驸马无需惊忧。”

王元闻言心有余悸的说道:“她是在哪里跑出来的?”

黑衣人回忆了片刻:“就在鄜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当时我们在驿站歇息,她连驿站的大门都没跑出去,就再次被我们的人抓住了。”

王元低头思忖了半响:“如此甚好,这个女子对我们很重要,等我到了朔方城,说不定还能靠她获得颉利可汗的赏识。对了,另外那个小崽子呢?”

“那小子倒是安生得很,没有多少反抗的心思,知道阿姊还在我们手上,他倒是很乖巧,一路上不哭不闹,省心了不少。”

“哼!”王元嗤笑一声,想起自己埋在下沟村的那颗棋子,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如今有这两颗棋子在手,等我到了夏州,一定要好好的跟那个臭小子算一算总账。”

王元心中如是想着,这句话说出来很丢脸,却是不好当着黑衣人的面说。

······

······

隔日,下沟村。

与怨声载道的石山不同,下沟村这边,因为有三原县的庄民加入,各个工坊和工地的劳务依旧进行得井然有序,热火朝天。

虽然这两日,天天能见到不少来买馒头的矿工,在抱怨石山那边的反常,但大家都不知道石山已经面临崩盘的局面,发现不对劲的几个矿主不会说,知道内情的席云飞等人也不敢说。

而当初那些离开下沟村的村民们,当初那些奔着高薪去挖矿的矿工们,即将再次回到以前的苦日子,十月过后马上就要入冬,届时他们估计会后悔死,好好的下沟村不呆,非要去刨坑。

至于下沟村这边,席云飞等人早已经做好了防范的准备,席云飞本来最应该警惕的是太原王氏的报复,怎料王元野心太大,竟然想着独吞石山,如今更是因为石山脱离了太原王氏的庇护,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也不知道是席云飞运气太好,还是王元太衰。

东丘上,一道俏丽的身影在孩子们的环绕下,唱着这个年代独有的童谣,声音清脆透亮,再加上恬静可人的长相,倒也称得上是下沟村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食堂门口,丑娘提着一篮子糖葫芦走了出来:“玥儿,帮忙把这些糖葫芦分给孩子们吧。”

被孩子们围绕的小姑娘闻言一怔,抬头看了眼丑娘手里的竹篮子,见到里面红丹丹的糖葫芦串后,嘴角不自觉的流下几滴口水。

孩子们见有糖葫芦吃,早已就迫不及待的围了上去,几个下沟村出身的小朋友,如大牛和二狗子,更是直接伸手从篮子里各自拿了一根出来,惹得丑娘伸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怎么当兄长的?还不赶紧帮玥儿姐姐一起分发给弟弟妹妹们?”

大牛揉了揉发懵的脑袋,‘哦’了一声,接过竹篮转身朝那姑娘走去。

丑娘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旁边,花婶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看着将糖葫芦一串串分给孩子们的那道倩影,道:“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受孩子们欢迎,这才来咱们村几天啊,如今在孩子们心里的地位,怕是比你三叔都高了吧?”

丑娘双手环胸,靠在门柱上,颔首笑道:“也得亏了玥儿有孩子缘,否则这些个孩子还真没人管得了,不过最厉害的还是二郎。”

“哈哈哈哈。”花婶笑着说道:“二郎那是花钱送出来的孩子王,跟玥儿可没法比。”

丑娘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想起席云飞每次不是撒糖就是撒铜板的举动,确实是让这些孩子无法抗拒,能得到孩子们的青睐也是情有可原。

“哦,对了,不是让三叔跟二郎提玥儿的事儿了吗?怎么样?二郎答应了吗?”

丑娘想起前两天自己跟柳三叔提的意见,不由得好奇问道。

花婶看了眼被孩子们围绕的玥儿:“提是提了,不过二郎好像要考验一下玥儿的水平跟脚,说是,怕她误人子弟什么的。”

丑娘闻言,点头说道:“考验一下也好,只是我们村里没有乐器,不知道二郎肯不肯出资购置一批。”

“咳咳。”

丑娘话音刚落,食堂旁边的小学堂里,一身青衫儒士服打扮的柳三走了出来。

“三叔。”丑娘执了个简单的晚辈礼。

柳三朝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看了眼广场上嬉闹的孩子们,道:“关于教授孩子们琴棋书画的事儿,二郎已经同意了。”

丑娘和花婶同时朝他看去。

柳三一脸欣慰的说道:“这次不止采购了大量的乐器,二郎还让老六做了许多棋盘,而且学习书画的所有笔墨纸砚,全部由二郎免费提供。”

“真的!”丑娘二人大吃一惊,这些东西可都是奢侈品啊,乐器先不说,就是笔墨纸砚,对两个月前的柳三来说都是不得了的物件。

柳三想起席云飞挥手应下时的霸气,莞尔道:“不仅如此,二郎还说以后小学和中学的一应学费全免,只要是在下沟村上工的雇员,都可以将家里的孩子送到咱们的学堂学习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约球

下沟村即将为所有雇工提供免学费的私塾和文具,不止是孩子,大人如果有心想要学习亦可。

而且为了方便大人学习,以后每日到了夜里,东丘都会点上灯柱,一直持续到亥时,就是为了方便那些白天忙于劳作没有时间学习的人,可以在晚上挑灯夜读。

不知道是不是柳三有心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只知道午时不到,原本聚在各个食堂门口等饭的雇工们都不淡定了,所有人都在说席云飞的好,但更多的是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庆幸。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恰在这时,下沟村村口一队商队缓缓驶来,马车上装满了各种各样这个时代能够买到的乐器。

席云飞被通知到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东丘之下,柳三正带着不少村民帮忙搬运乐器和一些文具用品,大家伙忙得不亦乐乎,见到席云飞过来都是大声的问他好。

“琪儿,你怎么亲自送来了?”席云飞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对他翘首以盼的程钰琪。

程钰琪能够再次见到席云飞也很开心,快步迎了上来,指着不远处正在跟席君买和薛万彻学习球技的程处默和尉迟宝林等人,道:“哥哥们被秦叔安排过来督建新兵营,所幸我在家也没事儿,娘亲就让我来住上几日。”

“真的!”席云飞什么都没听到,直听到程钰琪说要住上几日。

程钰琪见席云飞又惊又喜,心里自也高兴,不过还是佯装娇羞:“当然是住程家庄,你可别想太多。”

“嘿嘿,不想,不敢想。”

席云飞乐呵呵的打着哈哈,旁边不少村妇看了眼程钰琪,又看了看席云飞,都是交头接耳,颔首点头,心道:好一对······璧人。

丑娘身旁,抱着席如慧的玥儿也在观察席云飞和程钰琪,见他二人有说有笑,抱着席如慧的双手竟是不知不觉紧了紧。

“玥儿,怎么了?”丑娘见她神情有恙,关心问道。

玥儿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席云飞身上移开,望向学堂门口那些乐器,道:“没想到郎君真的买了这么多乐器,住在下沟村的孩子真的好幸运。”

丑娘不疑有他,还以为她只是有感而发,急忙安慰道:“谁说不是呢,不止是孩子们幸运,咱们所有人的日子也过得不差啊,虽然不知道你阿弟在哪里,但只要你还住在下沟村一日,这里就是你的家。”

玥儿神情微微一顿,眼角瞄了一眼席云飞,咬了咬下嘴唇:“谢谢阿姊。”

······

席云飞这边,难得能跟程钰琪相处,自然是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将学堂的事情交给柳三叔处理,便带着程钰琪朝马场走去,程处默和尉迟宝林也来了,都是同辈份的好友,自然是要过去打一声招呼。

不过二人还没走到马场,村口又有几辆马车停下,席云飞见到为首的马车愣了愣,因为马车的车顶,赫然插着一根翼国公府的旗帜。

“秦叔?”席云飞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把秦琼也惊动了。

身旁,程钰琪伸手指着其他几辆马车,道:“不止秦叔,李叔和我阿爷也来了。”(以后爹叫阿爷,娘叫阿娘,有读者提了建议,我查了一下,确实要改正叫法。)

席云飞‘嗯’了一声,因为他已经看到三位国公爷从马车上跳下来了,程咬金那个老小子还在朝自己招手。

三人走到马场旁边,与席云飞寒暄了几句。

程咬金双手环胸,心情很好,笑道:“你小子确实厉害啊,我那泡菜坊刚泡好十万罐,你小子一声不吭就都给卖出去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三千贯,扣去成本,这个泡菜坊才开工七天不到,就硬是给我老程赚了近两千贯。”

席云飞呵呵一笑,心道泡菜算个屁,火柴才是最暴利的,抬头看了眼旁边老神再在的李勣,这老小子这么低调,不过席云飞相信他肯定知道火柴的事情,徐老头不可能没告诉他。

而且席云飞有预感,这几天火柴卖得那么好,这三位不可能不知道,或许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火柴坊的事情,只是席云飞没有主动去问,生怕自己问了会吃亏。

或许是感受到了席云飞的注视,李勣低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俏皮的眨了下眼睛,朝程咬金努了努嘴,示意席云飞不要将火柴坊的事情告诉程咬金。

席云飞莞尔一笑,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而三人身前,秦琼一到球场就拖着下巴,认真的观察着场上球员们的动作,表情若有所思,偶尔点头,偶尔摇头,搞得兴致勃勃的程咬金一脸的郁闷,也不知道踢个蹴球有什么好看的。

倒是李勣看了一会儿,也是眉心微蹙,不时的发出自言自语的声音,身子甚至根据场上球员的运球有些许的摆动。

“这种竞技方式可比马球还激烈啊!”

众人身后,有几个负责护卫的兵士看着场上挥洒汗水的球员们羡慕的感叹了一句。

这时,场上的攻势也进入了白热化,只见单人持球越过三个后场防守的席君买,凌空侧身,一记漂亮的精准射门,将球踢进了对方的门框里。

场上白队的众人爆发出欢愉的呐喊声,一个个朝席君买跑去,将他抱起来抛高高。

场边的村民们也是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着,有些打赌白队获胜的村民更是恨不得冲进去跟球员们一起欢呼庆祝。

“进个球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嘛?”程咬金瞥了瞥嘴。

“哦?程叔觉得这个游戏很简单?”

程咬金话音刚落,原本依靠在护栏上的席云飞,转头朝他看来。

程咬金见他一脸揶揄,不屑道:“几十个人抢一个球而已,幼稚!”

“呵呵。”席云飞笑了一声,指了指球场,道:“既然这么简单,那程叔要不要派人下场跟他们踢一场,要是赢了,我······”

席云飞抬头看了眼程咬金和秦琼、李勣,道:“三位叔叔应该是为了火柴坊来的吧,要是您能赢下一场,我把我在火柴坊的份额都送您。”

程咬金闻言一怔,自己三人就是为了火柴来的,三天不到,火柴在长安已经掀起了一场不得了的风暴,此时听到有机会得到火柴坊的份额,喜道:“此话当真?”

席云飞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当然当真,不过,要是我赢了,您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程咬金急忙问道:“什么代价,你说。”

席云飞指了指场内的球员,道:“这两百个护卫送给我,嘿嘿······”



第一百四十五章:火柴坊(三更求票)

“现在场上火药味很浓,两队队员在场上你争我抢,由于不熟悉比赛规则,程家庄队已经多次用手触球,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裁判员王大宝没有选择吹哨。”

“程家庄队就像一台中看不中用的大马车,看着挺华丽,坐着也挺舒服,可是跑不快,可能是年久失修,看来领队程大将军需要平心静气面对这场比赛的结果才行。”

“大家快看,下沟村十号选手薛三郎的侧翼传球,蹴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好样的,十一号选手,下沟村的明日之子,泾阳小蛮牛,接球直接凌空抽射。”

“好!一脚大力抽射,蹴球应声进入对方门框!比分来到零比八,在球飞进球门的一瞬间,裁判员的哨声响了,这球算进,没有越位,比赛终了,下沟村队以大比分完胜程家庄队。”

“······”

站在场边的席云飞难以置信的看了眼站在水桶上解说的方醒木,这丫的一通瞎扯淡倒是与比赛相得益彰,虽然没有什么后世那些专业解说的水平,但也说得听众们兴致勃勃,这口才真真是了不得啊。

席云飞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果酒,转头朝旁边气得直哆嗦的程咬金看去,这场球赛,让席云飞回忆起了前世男足对战巴西的一场友谊赛。国足客场以0-8惨败给巴西队,创造男足国家队参加国际a级比赛中最惨痛的失利纪录。

当时席云飞买了烧烤和啤酒,看到中场的时候,几乎连吃的心情都没有,从此发四再也不看国足比赛,虽然如此,一直到穿越前的那一周,cntv却一直没关过,毕竟这孩子虽然不争气,但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家孩子,不支持他难道还去支持别人吗?

程咬金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席云飞,朝身旁一个侍卫说道:“回头把那两百人的名帖送到下沟村,以后他们就与我程咬金无关了。”

“将军!”侍卫闻言眉心一蹙,本能的要出声制止。那两百个国公府的护卫可都是程咬金精心操练出来的,就这么轻易送给席云飞,实在是吃了大亏。

程咬金伸手制止了他,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那二百护卫从今天开始,就归席云飞所有了。

李勣走到席云飞身旁,看了眼程咬金,道:“即是到了下沟村,那就不该叫护卫,如今二郎也算是家大业大,便让他们以家丁自居吧,也可规避一些腌臜之人的曲解。”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朝李勣颔首一礼:“多谢李叔提醒。”

然后乐呵呵的看向程咬金,道:“也要多谢程叔成全,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善待他们的。”

程咬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对自己人一向大方,舍得花几百贯给村里的孩子买乐器,怎么就不舍得多拿一点分成给你程叔呢?”

席云飞听到分成,就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好笑的瞥了一眼凑过来的秦琼和李勣,道:“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索性咱们中午就去火柴坊看看?”

“理当如此!”

三人齐齐赞同。

······

······

一炷香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前往火柴坊的小路上。

火柴坊的位置离下沟村有十里地不止,位于魏家庄主庄西侧,与小西山接囊的一处平原上,南面临着几十米宽的渭水,东面就是有官道主路通过的魏家庄,交通上水陆皆通,非常便利。

席云飞还没下车,负责护卫工坊的老徐头就认出了马车上的旗帜,并急忙带人迎了出来。

见过秦琼三人后,老徐头才带着他们走进守卫森严的火柴坊。

席云飞还是第一次来火柴坊参观,见到老徐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着实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是什么大人物的居所呢,一路上一岗三哨,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没错,是真的穿着铠甲手持兵刃的军人。

“老徐啊,你这安保工作做得也太到位了吧?”席云飞不由得开口调侃了一句。

不过众人都是古怪的看向他,老徐头没好气的说道:“这火柴秘方何止万金,要是不小心走漏了出去,你说亏不亏?”

“徐叔说的没错。”李勣拍了下席云飞的肩膀:“你是不知道火柴的需求量有多大,知道我们今日为什么一起来找你吗?”

席云飞愣了愣,心道不就是为了火柴坊的秘方嘛,还能是什么?不过表面上还是佯装不解:“不知道!”

李勣露出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神情,解释道:“鸿胪寺又接到投诉了,这次是几个驿站同时拒绝把火柴卖给外商,呵呵,与当初的泡菜一样,这火柴已经闹到了朝堂之上。”

“为什么不卖给他们?”席云飞不解的看向徐老头,疑惑道:“工坊的产量不够吗?有钱为什么不赚?”

徐老头哀叹了一声:“产量怎么可能够?先不说这些外邦的商贾要的量有多大,就是我大唐三十六大州,七十二中州,两百多个小州,我们都供应不上,难道不先紧着自己人,反而便宜了外邦人?”

“便宜?没便宜啊,咱们钱不是也照赚吗?”席云飞不解,赚谁的钱不是赚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席云飞唯利是图的话语表示无语,程咬金直接拍了下席云飞脑阔:“你个臭小子,既然都是一盒一文钱,那肯定是卖给咱们大唐人啊,这火柴有多好用,多方便,你难道不清楚吗?”

席云飞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在他看来,外销是赚取大量外汇的重要手段,把火柴这种成本低廉的商品以高价卖给外邦人,然后再以低价收购他们富余的牛羊马等牲畜,何乐而不为?

全场只有一个人拖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席云飞,那就是素有智将、儒将之称的李勣。

李勣看了眼被程咬金和徐老头训话的席云飞,走到秦琼身旁,附耳道:“我觉得二郎说的也有道理,而且那些吐谷浑和吐蕃的商贾都喜欢拿皮货或者牛羊来以物换物,这些恰恰就是我们眼下最缺的物件儿。”

秦琼捏了下眉心,他只是一枚勇将,还谈不上智,不过他也不傻,虽然卖给大唐人是方便了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但是眼下李世民正在全力备战,在一些战略物资上的需求,不亚于一个天大的窟窿。

秦琼微微颔首,看向李勣,试探道:“这个火柴坊真的很赚钱?”

李勣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道:“虽然我徐家庄只占了两成股,但我听徐叔说了,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月底府库最少再填万贯铜钱,你说赚不赚?”

“两成就有万贯?那一个月不是能净赚五万贯?”秦琼惊疑不定,看了眼面前的火柴坊,疑惑道:“五万贯就是五千万盒火柴,这么小一个工坊一个月能造出这么多火柴???”



第一百四十六章:流水线作业(二合一)

秦琼二人交头接耳的动作没有逃过席云飞的视线,而且虽然他们声音不大,但席云飞有心去听,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对火柴坊产量的质疑。

摆脱开程咬金和徐老头的纠缠,席云飞走到二人近前,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干脆进去看看吧。”

秦琼微微一怔:“你不怕秘方被我们学了去?”

席云飞好笑的摆了摆手:“真怕你们学,我就不会拉人合伙了,火柴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东西而已,不过······您要是真的能学到点什么,我也不在意就是了。”

秦琼与李勣面面相觑,席云飞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火柴这东西,估计是想学都学不了的独家秘方。

这时。

內院门口,一身工服打扮的安济叔急急忙忙小跑了出来。

“安济,见过翼国公、宿国公、英国公。”

秦琼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倒是李勣亲切的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安济叔神情一紧,惶恐的摇了摇头:“不辛苦,只是刚好站在了风口,被刮到也是小人运气不好。”

“呵呵。”程咬金闻言笑道:“你小子倒也老实得很,不过当初若非你们配合,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结束,如今你小子也算是半个功臣,怎么样,要不要我老程帮你跟圣人提个醒,赐你一个官当当?”

安济叔双拳微微握紧,随即马上松开,无奈叹气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现在有了这间火柴坊,大家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差,我还是陪着我这些老部下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比较实在。”

秦琼看了眼安济的表情,虽然还有一点不甘,但最后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不过当年的事情毕竟是天策府不厚道,作为始作俑者的一员,秦琼开口承诺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待在这里也好,省得再受那朝堂里许多尔虞我诈。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秦某人的地方,便唤人来信一封,但凡我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安济叔闻言感激的看了一眼秦琼,赶忙深深一揖:“安济谢翼国公好意。”

旁边,席云飞听得云里雾里,毕竟是玄武门之前的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

不过秦琼几人显然不愿意再提,寒暄过后,指着火柴坊道:“既然来了,便带我们看看火柴的生产过程吧,反正这小子也不怕我们偷学。”

安济叔闻言莞尔一笑,心道这火柴的主要材料是名为红磷的粉末,确实不怕被人学了去,自己跟火打了几十年交道,至今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造出来的。

“既然三位国公爷有兴趣,那就由小人带路吧,三位请!”

······

几人进到內院后,安济作为向导,指着第一道门介绍道:“整个火柴坊一共由七座独立的院落组成,七座院子分别负责火柴的七道工序,而不是再由一个人完成所有工序,二郎称之为流水线作业,我个人觉得恰如其名。”

“流水线作业?”秦琼三人露出思索的神情。

安济叔朝席云飞微微一笑,带着众人走进第一道门,从这里开始,才算是火柴坊的工作区,外面的两个院子都只是掩饰,或者说是防护墙更合适。

众人进来后,自然吸引了不少工人的注意,不过他们见到带头的是安济叔后,便又低头专心的做事儿,丝毫不见分心。

安济叔指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工人,道:“第一道是刨木板,准确的说,是将晒好的整木锯成高粱米厚的薄木板,各位请看。”

安济叔拿起一块锯好的木板,长度大概一尺左右,宽度只有五寸不到,但是厚度,却精致到只有一粒高粱米那么厚,确实是超薄木板。

程咬金接过木板看了看,疑惑道:“这玩意有什么用?你们卖的火柴好像用不到这种木板吧?”

席云飞闻言掩嘴偷笑,这就是流水线的好处,每一步看似没有关联的工序下,却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安济叔看了一眼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指着第二道门,道:“做好的木板有两个用处,三位请继续再看。”

众人跟着安济继续来到第二个院落,这里的氛围与第一院落一样,到处都是木头和木匠,还有空气中纷飞的木屑和纤维。

不过有一点不同,这里被一条红线分割成了两个功能区,两个区域的后面又分别有两扇大门。

安济叔没有卖关子,指着左边正在低头忙碌的工匠道:“这边是负责将木板切割成火柴棍的切割区。”

李勣点了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在一名木匠身后站定。

只见那木匠右手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刀,没有刀柄,刀片用布条包裹,只留下一指长的刀刃,刀刃上隐隐有几条黑色的刻线。而木匠的左手,则是一把刻着刻度的铁尺。

木匠拿起一块木板,先是按照十等分,将木板切割成一寸宽,五寸长的小木板,然后直接丢给下一个木匠。

李勣跟着木板来到下一个木匠身后,只见这个木匠拿着同样的工具,正在将小木板切割成一根根细小的小木棍,看情况,这就是火柴棍无疑。

只是十几个呼吸,那块小木板就变成了几十根长宽一致的火柴棍,这样的变化让秦琼三人都是暗暗咋舌,本来以为火柴棍是一根根削出来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秦琼紧接着又走到右边,安济叔见状急忙迎了上去,主动介绍道:“这边是将一些成色一般的木板切割成木片,主要是用来制作火柴盒的。”

秦琼看了一会儿,这边的工序照样简单,只是将木板切成几种不同大小的小木片而已。

安济叔指着下一道门,道:“这里进去就是火柴盒的制作坊。”

这时,程咬金好奇的指着另一扇门:“怎么那里还有一道门,那里面是干什么的?”

安济叔看了一眼那扇门,又朝席云飞看去,见席云飞点头,才说道:“切割好的小木棍送到里面,出来就是一根根火柴成品。”

秦琼三人闻言一怔,心道原来是火柴坊的核心所在啊。

秦琼朝李勣和程咬金看了一眼,三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眼神,直接略过了那扇门,带头朝制作火柴盒的院落走去。

安济疑惑的看向席云飞,席云飞本人也是哭笑不得,其实里面就是将火柴棍在提前搅拌好的起火剂里滚一圈,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真正秘密是起火剂的材料配比和里面的红磷。

不过秦琼三人有意规避,那也挺好,反正他们看了也没用。

众人紧接着来到制造火柴盒的院落,这是火柴坊的第四道工序,隔壁的院落则是第三道。

裹上起火剂的火柴经过风干后,就可以送到第五院落晾晒风干,而火柴盒还有一道工序,也要在那里一并进行。

秦琼一进到第四院落,就在空气中闻到一股莫名的刺鼻气味。

工坊里负责这个院落的工匠见到安济进来,急忙送了几个口罩过来,安济将口罩分给众人后,解释道:“第四道工序是粘合火柴盒,将上一道工序切割好的小木片组装成一个一个小盒子。”

说着,安济叔从一个工匠手里拿过一根刷子,从一个陶罐里沾了一些液体出来,道:“大家闻到的气味就是这玩意儿散发出来的,这是很好用的粘合剂,一旦黏上就基本分不开。”

“哦?”李勣闻言好奇的接过刷子:“这是什么做的粘合剂?”

“秘密!”出声的不是安济叔,而是站在众人身后的席云飞。

秦琼三人相视一眼,没有说什么,能被席云飞说是秘密的,那就肯定是能赚钱的东西,回头再深挖不迟。

李勣将刷子还给那个工匠后,从他面前的竹筐中拿出一个火柴盒来。

除了没有擦条,这个火柴盒基本已经成型,大小与胭脂店里常见的小木盒差不多,但木盒没有盖子,而是采用推拉的方式开启和关闭,李勣并不陌生,因为这样的火柴盒他身上就有一个,早已经见怪不怪。

席云飞让工匠粘合的火柴盒是后世常见的推拉式火柴盒,至于这个时代常见的开关似盖装小木盒,因为机括制作麻烦,直接被席云飞摒弃了。

秦琼观察了半响,一个火柴盒成型的时间大概是三十几个呼吸,一个工匠一天制作五百个盒子不是问题,而这里的工匠······环视一周后,秦琼深深吸了口气,整个院子的工匠不下五百人,也就是说,一天最少能制作二十五万个火柴盒。

看着三人吃惊的神情,席云飞双手环胸,心里笑开了花,火柴盒只是一部分,目前工坊最赚钱的是瓷瓶包装的火柴套装,一个檀木盒子十瓶就是一贯,那才是暴利,卖给百姓的一盒一文,真的是良心价。

不过一盒火柴一文钱依旧是暴利,秦琼三人只见过火柴盒的生产过程,还没有见过火柴的生产过程,一个普通的妇人,一天能裹上万根火柴出来,手速快一点的一天两万根都不是问题。

看过火柴盒的生产过程后,秦琼三人迫不及待的朝第五个院落走去。

进来后,三人再次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因为第五个院落像是一个大型的晾晒平台,到处都是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簸箕,每一个簸箕里面都装满了数不胜数的火柴。

而在院子的东北角,则是一个带顶棚的大仓库。

安济叔指着仓库道:“平时风和日丽,火柴基本都放到外面晾晒风干,要是碰到雨雪天气,就只能搬到大棚里烘干了,里面造了几个火炕,冬日里呆着应该很暖和。”

秦琼闻言点了点头,带头朝大棚走去,还没靠近,一股子热浪袭来,吓得他急忙后退了几步。

安济叔抱歉的走了上来,道:“这两天加班加点的赶货儿,所以把仓库也用了起来,有火炕烘烤,火柴干得比较快。”

这时,从刚刚那个院落里走来十几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大竹筐。

“老宋,快来接收一下,一共是四千个火柴盒。”

仓库里,一道身影飞驰而出,跑到那些人面前接过一张单子,看也没看就签了字,然后便开始张罗人来搬火柴盒。

“赶紧的,把擦条都涂上,涂好了优先烘烤,赶紧给六号院送去,他们催了半天了。”

那人也不管面前站着的是三位声名显赫的国公爷,显然是忙得晕头转向了,指挥着几个帮工就开始涂擦条,就连安济他都懒得搭理。

为了节约时间,席云飞没有让他们专门制作擦纸,而是用涂抹的方式,将混杂着易燃剂和石英粉的浆泥直接涂在盒子一侧,涂完直接烘烤即可,简单快捷。

“咦,不对。”李勣看了一眼竹篮子里的火柴盒,疑惑道:“这些盒子的做工明显跟上一个院落的不同,木材的材质也不一样。”

安济叔闻言钦佩的看了一眼李勣,道:“没错,将军果然眼力过人,这些火柴盒都是周边几个村子送来的,因为工坊的规模有限,目前不止是火柴盒,包括瓷瓶和檀木盒子我们都选用外包的工坊,像这样的火柴盒,一文钱二十个,有多少我们收多少,而且有我们提供的工具和教程,几个村子一天能为我们送来二十多万个的火柴盒,对我们帮助很大。”

秦琼闻言这才想起火柴坊的产值,照这样计算,仅仅是火柴盒,一天就有接近五十万个,一个月轻轻松松过一千五百万,瓷瓶包装的利润更高,而这还只是一个工坊的产值,若是······

秦琼三人不知道是第几次面面相觑了,因为这是继泡菜坊之后,又一个暴利产业,马上就要入冬,泡菜坊也要停工了,这个时候又出现一个火柴坊,谁能不心动?

接下里的第六个院落是随机抽查测试,专门有人测试晾晒好的火柴和擦条。

而第七道工序则是装盒,就是将火柴棍装进盒子和瓷瓶里,准备出货。

到了后面,秦琼三人已经没有了多少参观的心思,直到三人在安济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前院,三张沧桑的老脸上,始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

至于席云飞,则是恍若未觉,一路上只跟安济聊销路的事情,却是不再去关心三人的想法。

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表姐遇险

“你们怎么看?”

秦琼分别看向程咬金和李勣,三人有点犹豫,席云飞对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开口讨要火柴的秘方,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这就是古人朴实的地方,他们哪里能想得到,火柴的关键配方比泡菜里的辣椒还难得到。

程咬金看了眼正在跟安济讨论事情的席云飞,咬了咬牙,道:“大不了算是提前预支了,反正这小子早晚都是自己人。”

程咬金这混不吝的想法并不是无的放矢,席云飞对程钰琪的态度如何,在场的都是过来人,哪里会看不出两个孩子之间的情意,特别是席云飞这小子还特别张扬,从来不曾掩饰自己的欲望。

秦琼和李勣相视一笑,二人同时点了点头,然后朝程咬金看去,道:“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反正你们早晚都是一家子。”

“又交给我?”程咬金闻言,一脸苦涩,虽然是早晚,但如今却还不是啊,每次开口可都是一次人情,要是多要几次好处,那自己这个老泰山以后还当不当了?!

熟料,三人还在斟酌如何开口的时候,席云飞与安济叔已经达成了共识。

既然火柴如此热销,那便没有不加大生产的道理,更何况还有外商主动上门求购。

席云飞朝秦琼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走快一点,临上马车的时候,朝他们说道:“如今的情况您三位也都看到了,这火柴坊的工序也算是了解了大半。”

三人点了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席云飞。

席云飞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道:“这是瓷瓶装的火柴,制作瓶子的工序也是流水线作业,一天能烧出大概五万个瓷瓶,再加上五十根火柴和一个檀木盒子,十瓶火柴我敢卖一贯,这才是真的暴利。”

“那一盒精品包装的火柴,成本大概多少?”李勣闻言不由得好奇问道。

席云飞早知道他们会好奇,看了眼旁边嘴角轻扬的安济叔,答道:“檀木盒子五十文一个,是安济叔从长安订做的,瓷瓶两文钱一个,是我下沟村自己烧制的,十个也只要二十文,至于火柴和擦条,刚刚你们也看到了,一天能生产几十万之多。”

李勣眉心一蹙,惊呼道:“五十文的檀木盒子加二十文的瓷瓶,其他那些我估计两文钱顶天了,加起来七十五文不到的东西,你们敢卖一千文?这翻了十倍都不止!!!”

席云飞和安济叔相视一眼,二人同时笑出了声音,席云飞反问道:“如果不是这精品装的火柴赚钱,你们以为这个工坊一个月哪里来的那么多利润,一个月净赚五万贯,一年就是六十万贯,若是我再盖十座这样的工坊呢?”

“那一年就是五百万贯!”程咬金学会了抢答。

秦琼没好气的踢了下他的大屁股,道:“是六百万贯才对,十间工坊一年能赚六百万贯。”

席云飞微微颔首,分别与三人对视一眼,道:“我打算再盖十座工坊,分别分布在大唐十个地方,这其中有三处您三位自选,其他七个地方,分得越开越好,最好是确保我大唐所有百姓都能用到火柴。”

“我们自选是什么意思?”秦琼期待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微微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地方你们定,我为三位叔叔提供原材料,三位叔叔自产自销,自负盈亏,我不要股份也不要分红,如何?”

秦琼闻言,难以置信的看了眼旁边的李勣和程咬金,试探道:“一年六十万贯的买卖,你肯拿出来送给我们?”

席云飞剑眉轻挑,好笑道:“我说了,原材料我提供,但我没说免费提供啊?!”

“原材料?”

秦琼三人面面相觑。

席云飞从瓷瓶里倒出一根火柴,指着上面的起火剂,道:“就是这个,没有我,你们做不出来,这个也是成本的一部分,至于价值多少?”

席云飞卖了个关子,吓得秦琼三人都是大喘气,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一份原材料经过特殊加工足够生产一百万根火柴,换算成普通装的火柴就是两万盒,我卖你们十贯不过分吧?”

“这,会不会贵了点?”李勣掐指算了半响,道:“两万盒火柴也才二十贯,你直接要了一半,那我们还赚什么,扣去人工和材料,估计一成都赚不到。”

席云飞不置可否,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瓷瓶,提醒道:“卖普通装的火柴本来就赚不到什么钱,所以三位叔叔还是想想怎么把精品装的火柴卖给那些大户吧,他们可不缺钱。”

“这······”

三人默然,席云飞说的没错,真正赚钱的是精品包装的火柴,一文一盒的普通装只是一个惠民的价格,根本赚不到多少钱,但是成本只要七十二文的精品装却能卖到一千文。

秦琼最后表态:“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跟你客气了。不过你刚刚说要盖十座工坊,那其他七座······”

······

······

隔日一早,席云飞就带着马周去了趟程家庄,分别与秦琼三人签了原材料买卖契约。

不是因为彼此双方不信任对方,而是契约必须有,这是朝廷征收市税时的凭证,所有商贾之间的往来都少不了这么一张纸,否则就是偷税漏税,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是要坐打牢的。

至于昨天说起的另外七座工坊的选址和合伙人,席云飞已经交待给了秦琼去负责,作为大唐武官中职位最高的两人之一,秦琼自然有能力为席云飞甄别出最佳的合作伙伴。

本来一切事情都很顺利。

可是当席云飞吹着口哨,笑眯眯的走进自家小院后,氛围瞬间变了。

席家小院里,姨娘刘英早已经哭得眼睛都挣不开。

母亲刘氏丢下泡菜坊的工作哄了半天也不见效果。

二人见席云飞回来,刘英急忙拉着席云飞诉苦······

“您说什么,青儿表姐不在王家庄?”

席云飞闻言,眉心紧锁,心道自己不该这么大意,应该早点把表姐赎回来的。

刘英苦涩的点了点头,挽起衣袖擦了擦眼雷,哽咽道:“说是被那个叫王元的主事带走了,就是王家庄以前的主人,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席云飞伸手拍了拍刘英的肩膀,安慰道:“姨娘不要担心,我马上让人帮忙去找,一定会找到表姐的,您这两天就住在下沟村,免得······反正您安心在这里住下。”

说完,席云飞直接转身朝院门口跑去。

母亲刘氏见状急忙喊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可别乱来啊!”

席云飞闻言顿了顿,转身朝母亲微微一笑,保证道:“您别担心,我有分寸。”

席云飞跑出院子后,直接飞奔朝马场跑去。

见到草地上大哥和薛万彻正在带着护卫们练兵,急忙喊道:“哥,赶紧去新兵营一趟,把所有人喊来,就说我有急事拜托大家帮忙。”

“所有人?”席君买不解的问道。

席云飞咬了咬,暗道自己刚送的人情这马上就得要回来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一定要找到表姐:“没错,所有人,你跟李叔说一声,人命关天,让他一定要帮我一次。”



第一百四十八章:初露峥嵘

傍晚时分,李勣亲自带着一队两千人的队伍来到下沟村。

在得知王元竟然裹挟席云飞表姐出逃的消息后,立马安排人前往周边各个县城进行盘查。

不过李勣个人显然已经不看好这样的安排,因为谁也不知道王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从王家庄得到的消息,只能知道两天前王元回过一次庄子,但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他了,因为庄子的主人换成了王淮,王元的地位一落千丈,根本没多少人去关注他。

席云飞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长安城送了一封请帖过来,落款之人正是王淮。

若是以前,席云飞肯定不会去赴会,但今时不同往日,虽然王淮与王元叔侄关系不在,可毕竟曾经是一个家族的人,说不定王淮能够知道王元的去向。

王淮要见,人也要继续找。

把寻人的重任拜托给李勣,席云飞这边也没有松懈,先是亲自跑了一趟泾阳驿站,通过崔班头的关系,给张运达送了一封求助信,遍布关中的邮驿资源不用白不用。

然后又跑了一趟三原,见了李靖一面,将表姐的事情告知后,李靖倒是爽快,答应立刻安排人帮忙寻找,同时会写信告知周边几个州的城防,全力协助寻人。

席云飞直接承了他的大人情,只要能够找到表姐,就是让他马上倾家荡产都没关系,毕竟人是因为他的疏忽才落难的,席云飞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

泾阳县,一条从雍州前往岐州的官道上。

两辆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崎岖的泥土路上,赶车的车夫看了眼天色,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的眯起双眼,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从腰间拿出一个水葫芦,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马车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躺着的人起了身子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朦胧的哈欠声,马夫听到声音急忙正襟危坐,腰也直了几分。

马车里,一道略带官腔的男声问道:“入夜前能赶到下一个驿站吗?”

车夫闻言赶忙应道:“可以的,不用入夜,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礼泉县,到了那里过一夜,明日再赶半日路程,咱们也就进了岐州地界了。”

“嗯。”马车里的男人满意的应了一声。

接着又有一阵衣袖摩擦的窸窣声传来,估计是还想换个姿势睡一觉。

不料,马车后面,突然传来滚滚轰鸣声,接着便有尘土飞扬,一对人马由远及近快速逼进。

浩大的声势吓得车夫直接停下马车,为首的车夫急忙朝身后跟着的另一辆马车喊道:“大郎,拉紧马缰,靠边停住,等他们先过。”

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显然是个新手,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控制,兴许是拉车的马儿受了惊吓,此时竟人立而起,直接越过了前车,朝前飞奔而去。

只听到那马车里一道女子的尖叫声传出来,拉车车夫更是直接被马儿猛烈的冲刺甩下了车板,看来马车里面的人也摔得不轻。

听到这阵喧闹,前车的窗帘掀开,一张肥硕大脸探了出来:“怎么回事儿?”

车夫也是吓傻了,先是看了眼跑远了的马车,然后飞快跳下车板,朝被摔在地上的另一个车夫跑去:“大郎,你没事吧?”

看情况,这车夫俩还是一对父子。

就在老车夫扶着小车夫站起来的档口,后面的马队也到了近前。

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猛地一拉马缰,逼停了奔驰的马儿,见他停下,那十几人队的人马又停了三人下来,其余十余人却是径直朝那辆疾驰的马车追去。

那辆停下来的马车上,一道硕大身影从门帘后跳将出来,看向远处的马车,惊呼道:“救救我儿,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那停下来的黑脸汉子闻言一怔,狐疑道:“那车上的女子是你家闺女?”

肥硕男子急忙点头:“壮士高见,还请一定要救救我家琳儿,老夫重金答谢,重金答谢啊。”

黑脸汉子脸色一黯,没好气的喝道:“即是你自己的女儿,为何丢下你独自落跑?”

肥硕男子愣了愣,责怪的看向那个被摔下马车的小车夫。

那小车夫却是一脸苦涩,揉了揉被摔疼了的屁股,自责道:“小人第一次赶车,没成想伤了贵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

一个时辰后,礼泉县驿站。

两辆马车陆续进入驿站后院,为首的车夫跳下车板后,急忙从一旁拿过一张小板凳放在车板下,身后的那个小车夫有样学样,也拿了一张小板凳放在车板下。

接着两辆马车的门帘同时掀开,为首的马车,一道肥硕身影走了下来,转头朝身后的马车看去,一道同样肥硕的倩影也在小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琳儿,今晚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明日就能到岐州。”肥硕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那道肥硕的倩影乖巧的点了点头,看了眼驿站大厅的方向,嘴角不自觉留下口水,道:“阿爷,我还想吃醉蟹,还有包子,蟹黄包。”

肥硕男子闻言一怔,心疼的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子,最后要是咬了咬牙:“吃,琳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呵呵呵······”

父女二人走进大厅时,厅内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一起吃喝闲聊。

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走了上来,将二人引导到一处靠窗的雅座,却是没有立马招呼他们点菜,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轻轻展开,指着上面的画像道:“二位贵人路上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若是见过,还请告知去向,本驿站愿以万金答谢。”

父女二人愣了愣,胖胖的女孩接过纸来看了一眼:“怎么又是这个姐姐?”

小厮闻言一喜,忙问道:“贵人见过这位姑娘?”

胖女孩摇了摇头:“没见过,不过刚刚在路上,也有人拿着这张画像问我,画里的姐姐就是这位,一模一样。”

“呃······”小厮失望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画像重新折好放进怀里,才招呼道:“叨唠两位贵人了,不知道两位贵人想吃些什么······”

······

隔日,午时,岐州,扶风城。

与往日宽松的城防不同,这两日,进出城门的百姓明显能察觉到有大事儿发生。

原本只有三五个人象征性守卫的城门,从昨日开始,就增加到了五十人。

而且所有进出城门的人都要经过盘查。

守城的将士们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挨个对比进出成的所有女性,甚至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都不放过,让不少出城采风的书生苦不堪言。

城门口,两辆马车悠悠驶来,自然引起了城卫的注意。

见马车停下,车里的男人不解道:“怎么了?还不进城?”

车夫看了眼朝他们走来的城卫,慌忙应道:“好像戒严了,守城的牛将军也在,正朝咱们走来呢。”

“牛将军?”马车门帘一把被掀开,一张肥硕大脸探了出来。

“咦?是何员外!”带队的将士一眼就认出了车主人的身份。

肥硕男子闻言,抬头看去,见到来人后,急忙跳下马车:“小人何进,见过牛将军。”

为首的将士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看了眼他的马车,道:“虽然是熟人,但该查还是要查,何员外还请见谅。”

何进老实的点点头:“应该的,将军正事要紧,对了,小人这次去长安谈买卖,还意外见过程将军,托将军的福,程将军知道我是岐州人氏,所有的泡菜都给打了个九折。”

被称作牛将军的将士闻言愣了愣:“什么泡菜?”

何进见他一脸懵逼,急忙翻身从马车里拿出一罐糖蒜:“就是这个啊,将军不是还夸它美味来着?”

牛将军接过泡菜罐,眉心微蹙,思忖半响,才恨恨道:“好你个混不吝,托我帮你找人,自己有了赚钱的营生竟然撇下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等价交换

东丘的办公室里,席云飞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因为自己的疏忽让表姐遇险,这实在是不应该,作为一个穿越者,如果不是因为大意,这种事情绝对是可以规避的。

席云飞不敢说自己的智商比古人高,但是看过那么多的宫斗剧、豪门剧、谍战剧,自己竟然还聪明反被聪明误,害得表姐如今下落不明,实在是该死。

席云飞一旁,程钰琪一脸担忧的看着他,见他眉心紧蹙,便温柔的伸手压了压席云飞的眉头,说不上来安慰的话,但小丫头知道经常皱眉头不好。

席云飞感受着眉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抬头歉意的看向程钰琪:“抱歉,本来应该好好陪陪你的,如今却遇上了这档子事儿,让你也跟着担心了。”

程钰琪乖巧的摇了摇头,安慰道:“没事儿的,阿爷他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人的,还有哥哥们,他们也有自己的门路。”

“嗯。”席云飞点了下头,虽然是这样,但现实是,表姐的踪迹依旧遍寻不到。

与程钰琪再聊了半响,席云飞就让人先送她回程家庄了,今日他还有事儿要去办,可没有办法再陪她左右。

送走程钰琪后,席云飞叫来马周,手里拿着一份请帖,正是王淮差孙风送来的邀请函,日期便是今日午时。

马周看了一眼请帖:“二郎打算去见他?”

席云飞握紧请帖,点了点头:“刚好在这个节骨眼收到了他的请帖,你说我能不去吗?”

马周默然:“这倒也是,王淮肯定是知道一点什么,否则不会这个时候邀你赴会。”

“嗯。”席云飞看了眼长安城的方向,道:“准备一些礼物,你随我跑一趟长安吧。”

······

······

午时不到,席云飞与马周抵达醉仙居门口时,醉仙居的程掌柜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

“二郎来啦!”老程掌柜态度很好,俨然把席云飞当成了程家自己人看待。

席云飞朝他做了一个晚辈礼,看了眼三楼:“人到了吗?”

老程掌柜收起笑脸,颔首道:“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倒是颇有涵养。”

席云飞呵呵一笑,朝老程掌柜一揖,便带着马周朝楼梯走去。

二人登上三楼廊道,便看到一个丫头朝他们颔首致意,并伸手引导他们朝一间包厢走去。

小丫头走到门口敲了敲包厢门:“郎君,客人已到。”

门内紧接着传来脚步声,接着包厢门被推开,一身白衣胜雪,儒雅端庄打扮的王淮笑脸相迎。

王淮先是朝席云飞颔首一礼,接着笑着朝马周一揖:“多日不见,马先生风采依旧!”

马周急忙回礼,熟络道:“呵呵,青书兄却是今非昔比了,如今该叫一声王主事才对。”

王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叫王主事了,毕竟今日是来谈生意的。

席云飞见他二人相熟,也不奇怪,马周已经跟自己说过几次,这个王淮是个热情的世家子弟,不仅经常与寒门子弟吟诗作乐,还会出钱资助一些生活落魄的书生,在书生圈子里声誉不错。

至于‘青书’二字,想来应该是王淮的字,大唐男子及冠后,长辈会赐字,这不是什么秘密。

有马周在中间活跃气氛,席云飞也不至于那么尴尬,三人入座后,一直都是王淮与马周在谈论过去的一些往事和趣闻,好像今日过来就是专门为了叙旧一般。

期间,席云飞一直在观察王淮,单从外表看,这家伙放在后世也是一个不得了的流量小生,如今再看他始终一副清新淡然的模样,妥妥的心机婊一个,还是一个有实力的流量小生。

席云飞心中腹诽不已,明明是这家伙邀请自己来做客的,如今把自己这个正主晾在一旁是几个意思?

不过王淮越是如此,席云飞就越觉得他手里握有依仗,没准真的有表姐的消息也不一定,所以就只能忍气吞声,看他演,自己视而不见就是了。

果然。

席云飞冷漠的态度让一直跟马周闲聊的王淮抓不到跟脚,他一直觉得席云飞会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自己一些什么,可惜了,席云飞从进门开始,一句话也没说过。

又与马周聊了几句,这次轮到王淮不淡定了。

席云飞发动打量人手寻找表姐的消息,他已经第一时间收到,自己手中的筹码仅限于没人知道李青儿去向的前提下有价值,要是有人知道了李青儿的去向,那自己就会失去谈判的筹码。

基于三位国公爷的影响力,王淮不敢再拖。

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推到席云飞面前,道:“这是我的诚意,希望小郎君看过后,能够静下心来,与我好好谈谈。”

席云飞眉头一扬,看了眼桌上的纸条,刚要伸手去拿,手伸到一半,又顿住了。

席云飞看了眼神情意外的王淮,开口道:“不急,青书兄还是先说说你想跟我谈些什么吧,我这个人讲究等价交换,我不想拖欠别人,也不喜欢吃亏。”

王淮闻言一怔,看着席云飞的双眼,笑道:“小郎君真是有趣,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直言吧。”

席云飞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王淮见席云飞依旧待自己淡漠,心中苦涩一笑,拿过酒杯一饮而尽,道:“李青儿消失后,我让人查过她的跟脚,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小郎君的表姐。”

席云飞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王淮又道:“然后我就带人查了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我二弟王斌的病因。”说到这里,王淮眯着眼看向席云飞,不过见席云飞依旧面无表情,心中有点失望。

“我只想知道我表姐的去向。”席云飞不耐烦的说道。

王淮眉心一蹙,显然对席云飞的态度不满,不过还是嘴角轻扬,道:“纸上就是你要的东西。”

席云飞放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看了眼桌上的纸条,反问道:“让你想要什么?”

王淮不紧不慢的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喝完后,才抬头看向席云飞,开口道:“泡菜坊和火柴坊,与三位国公爷一样的条件,我各要一座。”

席云飞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不过,脸上表情依旧淡漠,佯装思忖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说过,等价交换,你确定纸上的消息值两座月入万贯的工坊?”

王淮微微一笑,将纸条又往席云飞面前推了推,好整以暇的说道:“人命自然也有贵贱之分,我就赌李青儿的命,值这个价。”



第一百五十章:血书求救

下沟村,东丘之上。

席云飞与三位国公爷相对而坐。

程咬金瓮声道:“你是真的糊涂,那世家之人都是用心险恶的奸诈小人,他说人朝北方去了,你就真的信了?”

席云飞看了眼程咬金,又朝秦琼和李勣看去,道:“如今我也只能信他,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的事儿,如今有了一个确切的方向,我想赌一把。”

秦琼闻言点了点头:“按你的交待,我已经让所有人全力侦查从长安到延州沿线的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李勣也没有反对席云飞的做法,道:“我还去信给嗣昌(柴绍),让他严守延州城防,只是······不知道他们现下,还在不在我大唐境内。”

席云飞眉头紧锁,叹道:“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他们真的进了夏州境内,那我······”席云飞欲言又止,如果真的出了大唐的国境,那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送走三位国公后,席云飞立马又写信给张运达,让他帮忙关注所有长安往延州的驿站,这个年代只要出远门,就一定要在驿站住宿,否则深山老林很容易出人命。

从王淮那里得到的消息,是王元肯定会一路北上,至于王元为什么会北上,王淮没有多说,虽然消息只有四个字,但也好过席云飞这边漫无目的的瞎找。

长安以北,大唐境内还有五个州,除了长安所在的雍州,还有华州、同洲、弘州、鄜州、延州,而过了延州,就是夏州,如今梁师都自立为帝,建大梁国,就是夏州所在。

隔日,又有信件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送来,都是来通报结果的,不出意外,依旧没有表姐的消息。

席云飞家里,姨娘刘英已经有了放弃的心思,见席云飞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还出言安慰席云飞莫要费心,只说自己女儿命苦,并不责怪席云飞。

姨娘越是如此,席云飞越是自责,让母亲好好照顾姨娘后,便又拖着疲惫的身子朝东丘走去。

一连三日,虽然确定了王元离去的方向,但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直到,得知表姐失踪的第八天。

一大早,崔班头骑着马儿匆匆闯进了下沟村。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崔班头喊得声嘶力竭,吓得养在食堂旁边的小狼崽都‘呜呜呜’的叫唤了起来。

东丘办公室内,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席云飞直接被惊醒。

跑出办公室,刚好看到崔班头跳下马来,一脸兴奋的朝他跑过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方手帕。

“二郎,有消息了,信,你表姐写的求救信。”

“你说什么?我表姐的信?”席云飞闻言急忙伸手从崔班头手里抢过那方手帕。

待得看完上面的内容,眉心一蹙,急忙问道:“朔方是哪里?”

崔班头听到这三个字,拧着眉头,才低声应道:“夏州,梁师都的地盘,这信是从鄜州送来的,路上耽误了两天,眼下估计那王元已经抵达朔方了。”

席云飞抿了下嘴唇,拿起手帕重新看了一遍。

上面只有五个字,而且是五个血字。

朔方

速救

——青

席云飞没有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因为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去试试,这是这些天以来,唯一的有关于表姐李青儿的信息。

席云飞将手帕珍而重之的叠好放进怀里,然后对崔班头颔首一礼:“这次多谢崔叔了,如今事态紧急,没办法好好感谢崔叔,回头,等事情一了,云飞再请崔叔好好喝上几盅。”

崔班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救人要紧,我也只是顺道而已,真要谢,回头等老张来了,你自己好好谢他。”

席云飞急忙表示:“应该的,要是真的救回了我姐,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张叔。”

······

······

时间回到九天前。

原本正在王家庄后院整理花草的李青儿被人打晕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绑了手脚,正躺在一辆晃荡的马车里,马车空间不大,除了自己躺着的地方以外,其他地方都堆满了箱子。

车门外不时有人说话的声音传进来,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李青儿只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泾阳,再过不久,车队就要抵达鄜州,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被称为梁国的夏州。

李青儿不敢过分挣扎,试探性的挣了挣手脚上的绳头,发现撑不开,索性便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至少目前的情况不适合逃跑。

车子又行驶了大半天,眼看门缝透射进来的光亮也暗了几分,李青儿猜测天应该快黑了。

果然,门外传来领队的吆喝声,今晚他们就在这里休息。

门外,一串解锁的金铁交鸣之音传来,李青儿赶忙闭上双眼,假装还未苏醒。

眼睛刚刚闭上,车门便被人打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络腮胡大汉探身看了进来,见到李青儿还躺在车板上,松了口气,朝身后喊道:“来个人把她背进去,小心点,那块黑布盖上。”

大汉吩咐完后,便听到有人走了过来,粗鲁的拉过李青儿的身子,直接像扛沙包一样扛着朝驿站里面跑去。

过程中,因为肚子膈得难受,李青儿好几次都差点惊叫出声,但迫于眼下的局面,还是咬牙坚持了过去。

直到自己被人丢进一间客舍,李青儿见扛自己进来的人离去,才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间简陋的木头小屋,屋里只有一张竹制的胡床,一张矮桌和两个蒲团。

因为已经入夜,屋里的光线很暗,李青儿挣扎着做了起来,挪了挪身子,朝仅有的一扇小窗子挪去。

窗户外,刚好是驿站临官道的一面,不远处一面破旧的店招上写着‘洛川’二字,李青儿神情微暗,洛川县她听人说过,是鄜州下辖的一个小县城,看来自己已经不在泾阳。

确定自己所在后,李青儿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最后视线在那张竹制的胡床上定格下来。

粗糙的竹片边缘非常锋利,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竹片割伤的画面,李青儿咬了咬牙,直接朝竹床挪去,背靠着竹床,开始用竹片边缘慢慢隔开绑缚双手的麻绳。

“啊,嘶~~~”

但因为是双手背负,根本看不到竹片的位置,也没办法精准控制力道,李青儿还是难以避免的割伤了自己,鲜红的血液浸染了她的双手,但依旧阻挡不了她自救的意志。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努力,麻绳终于断了,而手上的鲜血也已经大半干涸。

低头解开脚上的麻绳,李青儿重重舒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和人。

而且李青儿也不敢确定自己所在的屋子门口没人看守。

踌躇之际,驿站门口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刚好停在窗台下。

李青儿探头看去,因为居高临下,隐约可以看到马车上装着的货物,还有从马车上下来的两个邮驿,正在搬运······一篮篮泡菜。

李青儿很想呼救,但她不敢,绑架自己的人都是些游侠一样的猛士,她可不想打草惊蛇,届时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暗中观察了半响,李青儿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用手上没有干透的鲜血写下五个大字。

然后将手帕拧成一个布团,朝清空的马车后座扔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怕个雕

东丘之上,八方云动,知道王元竟然带着席云飞表姐逃到朔方城,众人都是一脸戚戚。

朔方城,夏州最繁华的都城,没错,是都城,大梁国都城。

想要在异国他乡救人,而且还是亲近突厥劼利可汗的梁师都的地盘,就连秦琼这位大唐左武卫大将军都觉得难,很难。

“除非陛下提前发兵北上,但你觉得可能吗?”李勣喝了一口茶,无奈叹道。

席云飞沉默不语,眼睛只是看着桌上的茶杯发愣。

旁边,程咬金、程钰琪父女俩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席云飞才好,毕竟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不解之局,要是明年或许会好点,有了一年的休养生息,李世民说不定真的会发兵北上,直取梁师都狗头。

席云飞身后,薛万彻和席君买相视一眼,二人也是束手无策,特别是席君买,李青儿还是他的表妹,其实他心里也着急,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国战不是他这种乡野小民能够挑起的。

席云飞呆愣了很久,直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才起身幽幽说道:“不管如何,这些时日都亏了三位叔叔还有处默和宝林他们帮忙,也怪我表姐命苦,我······让大家费心了,我有些心累,就不陪诸位了,告辞。”

说完,席云飞直接转身离去,就连旁边对他欲言又止的程钰琪都没有心思搭理。

席云飞走后,秦琼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憋屈,他们也想挥师北上,但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每一次国战都是劳民伤财的举动,不是他们能够任意妄为的。

“这小子还真是一根筋。”程咬金没好气的拍了下桌子。

秦琼一直看着席云飞远去的背影,良久,才举杯一饮而尽,沉声说道:“二郎不是一般孩子,他会以大局为重的,现下不是挥师北上的好时机,明年,明年我亲自到朔方替他讨个公道。”

······

······

秦琼三人离去后,原本躲在家里不出声的席云飞突然活了过来。

先是找来马周交待了许多事情,接着又唤来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

席云飞不是不作为的那种人,特别这事儿还是因他而起,既然如今有了表姐李青儿的下落,那说什么也要去探一探究竟。

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席君买和薛万彻后,二人反应截然不同。

大哥虽然皱眉,但行动上还是支持的,虽然席云飞的计划有点去送死的意味。

而掌过兵马的薛万彻则是反对,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席云飞的想法在他看来十分幼稚。

薛万彻知道席云飞救人心切,好言劝慰道:“先不说我们两百个人能不能安然抵达朔方城,就是我们到了朔方城,咱们也是过街的老鼠,要知道那里可是梁师都的地盘,更是颉利可汗的地盘,他们最恨的怕不就是我们大唐人?!”

“管他梁师都还是颉利可汗,我特么怕个雕,大不了······”席云飞握紧拳头,想说大不了把他们都给突突了,实在不行直接炸了了事,不过眼下面前还有一个薛万彻,他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秘密。

薛万彻见席云飞如此激进,急忙伸手拦住他,劝慰道:“就我们两百人去救人,那无异于火中取栗,那朔方城守军不下三万,我们应该从长计议才是,实在不行,找秦将军、李将军、程将军来商量一番,也总好过我们乱来的强啊。”

“刚刚你也看到了,只是为了救一个人,你觉得朝堂会派出大军帮我吗?想都别想,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席云飞甩开薛万彻的手,看向一旁的大哥,道:“让一队所有人在马场集合,我有事情宣布。”

席君买郑重点头,他觉得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如果李青儿真的已经被王元带到了夏州朔方城,那他们兄弟俩也就只有靠自己去救人,朝堂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儿轻易与梁师都开战的,更何况梁师都后面还站着突厥劼利可汗。

席云飞离去后,席君买看了眼纠结的薛万彻,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留在下沟村帮我们照顾好村里的人就好,你不用自责。”

薛万彻瞪了他一眼,气道:“我不是怕死不敢去,我只是提醒他要注意当下的时局,夏州之地毕竟不是咱们大唐的土地,轻易出手很可能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席君买眉心微蹙,薛万彻所说也是他担心的,但是如今弟弟已经做了决定,而且关乎到自己表妹李青儿的生死,自己已经无从选择,这一趟是必须去的。

下沟村马场。

不止席君买带领的一队百人到齐,薛万彻所属的二队也都来了。

旁边村民们都是一脸好奇的围了上来,不过席云飞早有吩咐,马周带着村里大爷、二爷等一些老人直接将人都驱赶回东丘,马场方圆百米一个人都没有。

护卫们,不对,如今应该是席云飞的家丁队,两百个家丁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程咬金亲自训练出来的精英,不止体能过人,心智也都不一般,看情况,都知道有事儿要发生。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席云飞直接跳上一个倒扣地上的水桶。

俯视了一圈众人,席云飞咬了咬牙,朗声道:“我有一个任务交给大家,可能九死一生,也可能十死无生,更可能为此成为我大唐的罪人。”

“郎君此话何意?”

“九死一生倒是不怕,可为什么会成为罪人?”

“······”

众家丁们面露不解之色,不过场面并没有失控,只是有人当面提出了疑问,家丁们并没有交头接耳讨论起来,这就已经让席云飞对他们的军事素养表示满意了。

席云飞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

继续道:“我打算带大家去朔方城救一个人,我的亲人。”

“······”

见大家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席云飞才接着道:“就我们两百个人,要是任务成功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任务失败了,我们很可能会回不来,甚至,还会因为我们的行动,掀起两国的大战。”

“嗡嗡嗡~~”

这次议论声大了很多,甚至已经有人彼此交换了眼色,但席云飞都看在眼里,自己的决定在他们看来可能是幼稚任性的举动,这些他也都知道。

伸手揉了揉发干的嗓子,席云飞再次朗声道:“如今你们的名刺都在我的手里,其实你们已经算是我的手下,我的人,我本可以直接命令你们,但我尊重每一条生命,现在,不想参与本次行动的人,可以出列,我不会怪罪你们。”

席云飞话音刚落,众人都是噤若寒蝉,良久,人群中走出三个稍微年长的家丁。

席云飞看了他们一眼,朝一旁守候的马周看去。

马周会意,低头从一个箱子里翻了半响,最后拿出三份名刺。

那三人见状眉心微蹙,正要开口说话,席云飞却先开口说道:“这是你们三人的名刺,从此你们就与下沟村无关了,不过······”

席云飞话还没说完,便见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带着五六个人直接将那三人控制住。

席云飞歉然道:“要委屈你们蹲三天小黑屋,等我们走远了,马先生会放你们离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整装待发

两百个家丁里面,总有那么几个是程咬金的死忠,席云飞的计划可能引发的后果是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这三个家丁并不是怕死不敢去朔方救人,但相比于席云飞救人的举动,他们更担心的是程咬金可能要为这次行动买单,因为这两百个家丁曾经都是程咬金的侍卫。

席云飞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厚道,但现在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自己有能力训练出比他们更强的特种兵,但那需要不少时间,如今救人要紧,哪里还有时间去训练自己的队伍。

将那三人关进小黑屋后,席云飞直接让剩下的所有人在原地待命。

而他,则是直接跑回东丘的仓库里,这里是原来泡菜坊的仓库,现在进来还有一股子泡菜味儿飘荡在空中,让人不自觉留下口水。

席云飞之所以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他需要为这次行动做些准备。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342512100元

【高甲柔性软质防刺服全身款均码:1288元】

席云飞看了下简介,基本所有利器都可以防御,满意的点了点头,直接购买了两百套。

“接下来是武器,选什么好呢?”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342254500元

【不锈钢版仿唐制陌刀,刀柄拼接可拆卸:1666元】

“这个好!”席云飞看了下图片,刀柄可以拼接,可长可短,倒是方便。

接着就是。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341921300元

【钛合金军工战术短刀:520元】

【碳纤维复合反曲弓套装,含破甲箭20根:6888元】

【户外行军多功能大容量军事三级包:488元】

【户外军工工程8床位帆布大帐篷:860元】

【多口味混装超强饱腹能量压缩饼干:128元】

【······】

席云飞将自己所能够想到的物品都买了两百人份,若是还有遗落,也只能到时候再现场购买了,反正自己就是个人形移动商城。

看着满满一仓库的物品,席云飞心虚的看了一眼门口,见大门依旧紧闭,嘴角无奈的笑了笑。

拿出纸笔将物品数量和简介写好,席云飞直接走出仓库,将纸交给马周。

“按照上面标注的细则,安排家丁队的人来领取装备。”

马周看了一眼之上的内容,眉心微蹙,弓箭两百把,已经足够席云飞背上作乱的罪名。

席云飞朝他眨了眨眼睛,心累的朝家里走去,他还要去安抚母亲刘氏,毕竟这次自己两兄弟都要去朔方城,说不得又要让母亲担惊受怕。

······

席云飞离去后,马周便开始张罗席君买和薛万彻带队来领取装备。

当众人看到马周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陌刀走出仓库时,眼睛都亮了几个度,尤其是薛万彻,直接越过人群,从马周手里抢过陌刀。

“咱们村子里还有这种好东西?”

薛万彻提着陌刀,照着一旁摆放供人休憩的长椅就是一刀。

吭嘁~

长椅应声而断,博得众家丁一阵叫好。

薛万彻满意的看了看齐整的刀刃,转头朝席君买看去,道:“我看这刀比你那花里胡哨的火之高兴好太多了。”

席君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也从马周手里拿过一柄陌刀,朝他啐道:“你才火之高兴呢,我那刀叫霜之哀伤。”

马周见他们可能又要掐起来,急忙拉住席君买,道:“大郎还是先帮忙把仓库里的东西都分给大家吧,可别耽误了正事儿。”

席君买和薛万彻相互瞪了一眼,两人听到马周说还有很多东西,都是好奇朝仓库看去。

这时,几个帮工抱着一堆防刺服走出来。

“这是什么衣裳,做得也忒丑了些。”薛万彻接过一件,开口就是赤果果的吐槽。

马周倒是不以为意,看了眼席云飞给他的纸条,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之色,道:“这衣裳叫防刺服,据说能防护己身,免受任何利器伤害。”

说着,马周拿过一件防刺服,直接铺在地上,然后拿过一柄陌刀,直接朝防刺服的腹部位置刺去。

嘣~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想象中的撕裂声倒是没有听到。

马周将防刺服捡起来,腹部位置仅有一个小小的凹印,其他一点破损之处都没有。

这下子薛万彻和席君买都惊了,二人各自拿过一件防刺服。

“你穿还是我穿?”

二人同时发问,不过看了对方一眼,便开始让马周帮忙穿戴起来。

因为防刺服的拼接处都是魔术带,穿起来并不费事儿,只是展示了一遍,便有家丁好奇的接过一件自己给自己穿上。

薛万彻和席君买这边,穿好防刺服后,二人同时抄起一把陌刀,直接朝对方砍去。

除了势大力沉的劈砍需要躲开以外,像刺和挥这样的攻击手段,他们都有意让防刺服去承受伤害。

不过十几回合下来,身上虽然有点撞击带来的痛感,但看着完好无损的防刺服,二人都是被深深的震撼。

薛万彻上过不少次战场,更知道这件防刺服对于一个士兵的价值,此时他恨不得将防刺服送几件给自己还在军中的哥哥们,这可不是普通的一件防具,而是保命的好物件儿。

见过陌刀和防刺服后,接下来出场的就是复合反曲弓······

······

东丘上,家丁们激动的呐喊声不时传来。

席云飞家里,母亲刘氏看了眼东丘方向,幽幽叹了口气,就连怀里抱着的三妹都是感同身受,神情不舍的看着席云飞。

“让大郎带队去救人不行吗?你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如何能吃的了这样的苦?”刘氏咬了咬牙,做出了让步,相比于席云飞去朔方城送死,还不如席君买去了还有几丝活下来的希望。

席云飞沉默不语,他知道母亲刘氏这边不好劝说,可他必须要去,因为他知道,他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作弊器,为了救人,他已经想好了很多可以买的东西,此行势在必得。

见母亲痴痴的看着自己,席云飞从袖口里拿出一把维尔德无声手枪,环顾了一圈院子,最后在墙角的一个泡菜罐上停下。

“娘,您注意看那个罐子。”

席云飞话音刚落,只见他右手轻扬,空气中一声微不可闻的异响传来,刘氏转头看去,便看到墙角的泡菜罐无缘无故自己爆裂开来。

席云飞将手枪重新收进袖子里,安慰道:“有这样的保命手段,您还怕我出事儿吗?而且······”

席云飞走到屋子里,从床底下拿出之前购买的uzi来:“而且我还有这个家伙,就算是千军万马,我也敢与之一战。”

刘氏看了眼席云飞手里的uzi,又转头看向刚刚莫名炸开的泡菜罐,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睛珍而重之的说道:“若是遇险,一定要跑,娘只要你活着回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北上夏州

三日后,三个家丁被从小黑屋放出来的瞬间,连看都没看马周一眼,便飞奔着朝程家庄跑去。

三天过去,也不知道席云飞他们一行人赶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阻止这些人的胆大妄为,但身为程咬金的死忠,他们有义务去通报一声。

马周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幽幽叹了一口气,席云飞一行人离开已经三天,这个时候再去送信,还有个鸟用。

下沟村到程家庄的距离不远,穿过林子直走,前后十里不到,换算到后世也就是四公里。

三个家丁赶到程家庄的时候,刚好看到程咬金带着程处默和程钰琪正要出门。

程咬金见他们三人神情萧索,眉心一蹙:“你们不在下沟村好好呆着,跑回来干什么?”

为首的家丁急忙朝程咬金行了一礼,喘着粗气道:“不,不好了,小郎君去了朔方城,带着所有人,带着所有人去朔方城救人了。”

“什么?”程咬金闻言一惊,包括他身后的程处默和程钰琪都是一脸惊愕。

三个家丁都是一脸苦涩,接着道:“三天前就出发了,我们本来想早点回来给将军送信的,可是被郎君识破了意图,将我们也关了起来,这才,这才耽搁了。”

“你们被关了三天?”程咬金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为首的家丁委屈道:“是啊,郎君怕我们通风报信,便把我们关起来了。”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方名刺,道:“还把名刺还给了我们。”

程咬金闭上铜铃大眼,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睁开眼睛看了眼三个家丁,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为何你们没有跟着一起北上?”

······

······

席云飞这边。

经过三天的赶路,席云飞一行人已经走了近半路程,此时距离朔方城也只有两天路程。

一条萧索的官道小路上,方圆几里都不见半个人影,眼下已经是深秋,出门远行的人寥寥无几,像席云飞他们这样百人的大队伍,更是十分少见。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席云飞没有休息,而是拿出一份陕西省的地图看着,这是后世的地图,上面有更直观的水系分布。

古代夏州朔方城,在后世差不多位于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红墩界镇白城子村。

席云飞用笔在上面标注了一个圈圈,然后画了一条直线到长安,也就是西安。

“全程大概五百五十公里,换算到现在,就是一千五百多里,马车赶路的话最少也要五六天,现下已经走了三天······”

席云飞眉心微蹙,拿出表姐李青儿送来的那张手帕,也不知道表姐写这张帕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一种境遇?

这时,叩叩叩~

听到有人敲门板,席云飞急忙将地图收进怀里,然后整了整衣衫,才探头出窗外。

见是薛万彻,好奇问道:“有事儿?”

薛万彻点了点头,遥指北方,道:“此去朔方城必定要经过柴将军镇守的白石城,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绕道比较好?”

席云飞微微一怔,随即了然的点头道:“是要绕道,不然被他们发现了咱们的行踪,到时候直接遣送回去那还了得。”

薛万彻嘿嘿一笑,得意的看了眼凑过来的席君买道:“要绕过白石城,我们就得走鹞子岭,嘿嘿,怎么样,敢不敢比一比?”

席君买看了眼马车上的席云飞,担忧道:“鹞子岭山势险峻,马车行不通。”

薛万彻闻言愣了愣,才想起他们这一行人里还有一个坐马车的席云飞。

席云飞不明所以,不过想起刚刚薛万彻的提醒,还是说道:“如果要避开白石城的话,是不是只能走鹞子岭?”

薛万彻摇了摇头:“倒不是非要走鹞子岭,不过鹞子岭是直走,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缩短一天的路程。”

“那还犹豫什么?”席云飞直接掀开门帘跳了下来,道:“只要能赶紧抵达朔方,别说鹞子岭不好走,要是跪着钻狗洞都行,现在一切以尽快救我表姐为准。”

薛万彻纠结的看了眼慷慨激昂的席云飞,提醒道:“如果比钻狗洞还可怕呢?”

席云飞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失去尊严更可怕的,煞笔~~~

······

······

当天夜里,朔方城以南五百多里的鹞子岭,号称猎户绝地的鹞子岭。

嗷呜~

嗷呜呜~~

嗷呜呜呜~~~

席云飞紧紧撰着手里的uzi,没好气的踢了面前的薛万彻一脚,在他屁股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泥脚印。

“我去你大爷的,这叫路?你特么是带我走的什么鬼地方啊?”

席云飞被众人围在正中间,但依旧吓得肝胆俱裂,没办法不怕,因为一众家丁的外围,是特么上百只野生大青狼啊。

薛万彻被席云飞踢了一脚,也不在意,甩了甩手里的不锈钢陌刀,拍了拍屁股,笑道:“二郎莫要担心,给我们二队盏茶时间,一定给你一个清净,大家说是不是,二队的儿郎们?!”

“誓死守卫郎君!”

薛万彻面前的一百个二队的家丁们坚定的怒吼了一声,吓得围过来的青狼都退了三四步。

席云飞身后,席君买拿下背上的霜之哀伤,将豹子皮掀开,帅气的挥了几个刀花,道:“我们一队的儿郎也不是吃素的。”

“队长英明,杀杀杀!!!”

好嘛,两边的人都拿着武器跃跃欲试,搞得席云飞一脸的黑线,现下的局面,怎么看都是我为刀俎,青狼为鱼肉了,没办法,席君买和薛万彻都太猛,家丁们也不甘示弱。

薛万彻转头看向席君买,喊道:“各自留下五人护卫二郎,其余人一起冲锋,杀得少的明天负责烧火做饭。”

席君买嘴角一扬:“一言为定!”

薛万彻嘿嘿点头,转头怒吼道:“上次考核的前五名留下来护卫郎君,莫要让这些畜生伤了二郎,否则小心劳资拿刀劈了你们。”

“是!”二队里,五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直接护住席云飞东南两面。

席君买这边,不用他喊,已经有五人自动走了出来,都是平日里训练的前五名。

见席云飞没有危险,席君买挥了挥手里的大刀,喊道:“一队预备,为了不做饭。”

“为了不做饭,杀杀杀~~~”

眼看着被包围的两百个人类冲杀上来,狼群都是呆立当场,其中几只胆小的更是尖叫着往回跑,不过它们已经阻止不了这群疯狂的人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朔方城

长安城,崇仁坊,翼国公府。

正堂上,秦琼安坐上首,下首二人分别是程咬金和李勣,三人静默无声,低眉垂目。

良久的良久。

秦琼幽幽叹了口气:“人,还是要救的。”

程咬金闻言一怔,苦涩道:“兄长不必如此,若是我们贸然行动,届时引起劼利借题发挥,让他明年有继续南下的借口,那该如何是好?就让我老程来扛这个锅吧,反正债多了不压身。”

李勣摇了摇头:“虽然那两百个护卫······家丁之前是你的人,但如今他们已经易主而侍,二郎才是他们的主子,此事实乃二郎独断,陛下也不会无缘无故怪罪于你。”

秦琼点头道:“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确保二郎性命,先不说工坊的事情,就是他答应陛下的土豆和红薯,就已经足够陛下狠下心来发兵北上营救于他。”

三人又是一片静谧。

这时,程咬金不太确定的说道:“我们,我们都想着那小子一定会失败,可,万一他成功了呢?”

秦琼和李勣相视一眼,眼里都有太多的不确定。

秦琼道:“若是真的侥幸成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李勣道:“但失败的可能性最大,梁师都虽然出身豪门,但其人能文能武,并不好相与,两百个右武卫出身,由你亲自训练的亲兵,有太多破绽,他不可能不提防。”

程咬金神情微暗,咬了咬牙,道:“此事能不告诉陛下吗?我想亲自跑一趟延州。”

秦琼眉心一蹙,李勣急忙劝道:“就算你去了延州又有何用?延州守军才两万,朔方城不说全城,仅仅一个朔方东城守军就有三万之数,难道你还能以少胜多不成?”

程咬金不傻,摇了摇头:“守军我指挥不动,就算他们愿意,柴绍那家伙也会拦着我的。”

李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疑惑道:“那你去干什么?”

程咬金看了眼北方,不太确定的说道:“我总觉得这小子会用得到我,要是我不在延州,说不定会错过什么,怎么说,就是一种直觉吧。”

“直觉?”秦琼和李勣面面相觑。

但不知道为什么,二人竟是没有再多反驳,反而秦琼若有所思,朝李勣道:“新组建的骁骥营也训练了两个月了,要不带去延州演练一番?”

李勣闻言看了眼一脸期待的程咬金,无奈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就这么办吧,刚好也快过年节了,带些酒肉去犒劳一下边军也是应该的。”

三人有所决断的时候,太极宫,立政殿。

李世民看完手上的小纸条,眉头皱的很深。

旁边侍候的黄安也是一头的冷汗,暗自替席云飞担心。

“这个小王八蛋,两百个人就敢去朔方城胡闹?真的是茅坑里点灯笼······”

李世民将纸条丢在一旁,急忙拿出一贴崭新的折子,提笔就要写些什么,可是狼毫刚刚蘸了墨,手又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李世民眉心一展,将狼毫放回笔架,转头看向惶惶不安的黄安,问道:“小安子,你觉得那小子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黄安闻言一怔,点了点头,又急忙摇了摇头:“小人也不太了解郎君的想法,不过郎君做事随心,说他不知轻重吧,有时候做事儿又畏首畏尾,怕死得很。”

“哈哈哈。”李世民闻言颇有几分认同黄安的观点:“那小子虽然做事儿没个边际,但却从来不吃亏,更何况是去送命?”

黄安思忖片刻,暗暗点头,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生怕席云飞死了,没人给自己送香水。

李世民将那张纸条重新拿起来,看了眼上面的信息,叹了口气,道:“我竟然还没有一个舞勺少年硬气,这皇位坐得实在可悲可叹。”

······

······

话说两边,秦琼三人正在为席云飞提心吊胆的时候。

“入城费?”

席云飞眯着眼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城卫,明明是唐人,但是却一身突厥士兵的打扮,看着就让人不爽,要是夜深人静,这种人非突突了不可。

那守城的士兵狐疑的看了眼道士打扮的席云飞,见他长得唇红齿白,轻蔑笑道:“小道士怕不是没来过咱们梁国?连入城费都不知道?”

席云飞懒得跟他墨迹,指了指旁边的大哥和薛万彻二人,道:“就我们三个,要多少?”

士兵瞄了眼身形魁梧的薛万彻和席君买,眼里多少有些戒备,随口道:“一共十五文。”

席云飞直接从袖口里掏出一吊钱(一百文),丢给他,道:“不用找了,留着给你买个好住处。”

说完,便带着大哥和薛万彻走进了城门,留下那士兵一脸莫名其妙,不过掂了掂手上的一吊铜钱,还是喜滋滋的收了起来,权当遇到一个冤大头了。

席云飞走进城门廊后,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借着门廊的阴影,咬着牙道:“大哥,这人回头杀了得了,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竟然给突厥人当狗,真让人不爽。”

大哥微微点头:“回去的时候,顺手给办了就是。”

薛万彻难以置信的瞄了眼席云飞,没想到这个小郎君杀性这么重,不过嘛,hin好!

三人不是第一批走进朔方城的,之前就有家丁队的人提前进了城里,毕竟两百人的队伍还是太明显,索性席云飞就把人拆开,让大家三三两两各自进城。

走进城内后,席云飞看着面前的街道不禁摇头,虽然都是大城,但这朔方城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县城,一点都城的气派都没有,街道上人烟稀少,到处都是垃圾和动物排泄物。

朔方城的原住民倒是不多,倒是不少外邦的商贾和突厥人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偶尔几个看到席云飞三人还会不屑的朝地上吐一口唾沫。

席云飞眉心紧蹙,看了眼离去的突厥人,摇了摇头道:“这里到底是突厥人的朔方城,还是那什么狗屁梁师都的朔方城?”

薛万彻紧了紧拳头:“梁师都就是颉利的看门狗,替颉利守着咱们大唐而已,算个什么东西?”

席君买赞同的点了点头。

席云飞无语的瞟了一眼离去的突厥人,要不是这个朔方城里还有一些无辜的百姓住着,真特么想买一颗gbu-57把这个鸟地方炸了。

这时,薛万彻指着旁边一间铁匠铺的墙壁,朝席云飞兄弟二人看来:“你们看,那是不是我们约定好的记号?”

席云飞看了半响,那墙上的镰刀和锤子画得实在变扭:“好像是吧。”

这时,铁匠铺里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跑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混杂这汗水的污垢:“小人王大锤,在此恭候多时了,郎君和两位队长快快请进。”

第一百五十五章:万万没想到

“我就说这间铁匠铺怪怪的,原来是你们转手买的,多少钱啊?”席云飞走进后院,好奇的参观着这个时代的铁匠装备。

王大锤憨厚的呵呵一笑,伸出五个手指头:“五两银子,刚好把您给大家的伙食津贴都花了。”

席云飞闻言诧异道:“这么大一个地方才五两?”

旁边拿着一柄木槌子挥舞的薛万彻撇着嘴道:“就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有人要就不错了,而且这年头打铁都亏钱,要不然黑面神也不会被迫起事,我估计这家主人怕是被梁师都的人整怕了,急着脱手。”

王大锤点了点头,解释道:“据说是朝廷下了一个不小的订单,我刚刚看了一下,要五百柄长槊,若是换在大唐,这样的单子是没人肯接手的,不过我想我们也呆不了多久,刚好也缺一个据点,干脆就给他盘了下来,闲来无事就开炉炼了一些铁器,就当是掩人耳目。”

席云飞拍了拍王大锤的肩膀,道:“你小子做得不错,五两买一个这么隐蔽的据点,是不亏,不过你有没有问清他们要长槊干嘛?”

“还能干什么?”薛万彻拿起一杆打了一半的长槊,气腾腾的说道:“每年这个时候,我大唐边境都被他们洗掠骚扰,少的时候百十骑,多的时候成千上万铁骑,不是杀我乡邻,就是夺我财货。”

“春日里青黄不接就来打草谷,秋日里膘肥马壮也来抢粮食,就连冬日里闲来无事,都要来射杀我唐人美其名曰冬猎,眼看着就要入冬,这个时候还励兵秣马,还能是干什么?”

“······”

院子里,众家丁队的成员神情振怒,王大锤拿起自己刚刚打了一半的马槊,直接倒插进火炉里,怒目圆睁,紧咬着牙关。

席云飞也是眉心一蹙,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那道伤疤,两个月过去,疤痕依旧在,如今摸起来,竟然隐隐有丝丝痛楚。

旁边大哥席君买紧握刀柄,低头沉默不语,但从他咬紧的腮帮子看,此时心情也不甚美丽。

席云飞环视一圈,看着众人眼里的不甘心,似乎回想起了当年看抗日片时的自己。

沉默半响,席云飞双眼一亮,开口道:“若是今年他们自顾不暇,可还有精力南下劫掠?”

众人闻言一怔,席君买和薛万彻不解的看向席云飞。

······

半日后,朔方城,城卫所。

一身商贾打扮的席云飞亲自带队,身后是一身腱子肉上随意耷拉着几块破布的薛万彻和一众家丁。

“呦?这不是城南铁匠铺的王管事儿吗?”城防所门口,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吏认出了席云飞身后的王大锤,此时正打量着一身富贵装扮的席云飞。

王大锤憨态可掬,急忙走上前去与那小吏寒暄了几句,并指着席云飞道:“这位是我们家小郎君,听闻城卫所要打造大量兵器,特地来谈笔大买卖的。”

“哦?”小吏闻言眉心一拧,好奇的看了眼席云飞,道:“不知道小郎君怎么称呼?”

席云飞佯装孤傲,好整以暇的看了眼这个小吏,道:“不才,燕双鹰是也。”

“哦?姓燕?”小吏怔了怔,实在想不出什么姓燕的大户,不过这个小郎君待人接物都很是高冷,倒是有一股子大世家出身的桀骜特质,应该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席云飞见他疑神疑鬼,急忙道:“怎么,送上门来的生意,你们都要拒之门外?”

小吏见席云飞神情不奈,赶忙歉意道:“倒不是,只是不知道燕小郎君要谈的是什么买卖?”

席云飞眉心一挑,倨傲道:“听闻城卫所在大量收购兵器,我呢,刚好有一批库存,若是城卫所有兴趣,倒是可以都卖给你们。”

小吏三角眼一吊,观察了席云飞半响,见他不似说谎诳人,才问道:“不知道燕小郎君所谓的库存,是多少数目?”

席云飞嘴角轻扬,从怀里拿出一方帖子,直接丢给他,道:“就是上面这么多,若是你们有兴趣,明日可着人上门来谈。”

说完,席云飞直接带着众人施施然离去,只留下那小吏一脸惊愕的看着帖子上的内容。

“罗艺?”

小吏看到帖子最上面一排,有一个明显的家徽,眉头紧锁,急忙合上帖子转身跑进城卫所。

城卫所内,时任梁国开国大将军梁洛仁刚好在此。

从小吏手中接过帖子,内容先没去看,反倒是帖子上面一排的徽章让他沉默了好久。

“你说那小郎君姓燕?”梁洛仁蹙眉看向送帖子的小吏。

小吏低头垂目,恭敬道:“是的,来人自称燕双鹰。”

梁洛仁看了眼徽章,又将帖子的内容看了一个遍,最后捋了下胡子,嘱咐道:“明日我亲自去与他谈,此事你且不要声张。”

小吏闻言一怔,不过还是颔首唱喏。

待得小吏离去后,梁洛仁眉头皱的更深,看了眼手上的帖子,不确定的呢喃道:“难道罗艺这家伙真的要反了李世民不成?”

这时,梁洛仁身后的屏风一阵异响传来,接着香风拂面,一道紫衣倩影慢悠悠行将出来,从容的接过梁洛仁手中的帖子,开口就是莺飞鹂啼的清脆妙语:“将军难道忘了吗?当年罗艺还未投靠李唐时,与李世民就已经多有矛盾,如今李世民登基为帝,罗艺如何能够安心自处?”

“何况,罗艺此人,生性凶暴狡黠,刚愎固执,不讲仁义,如今李唐天下不稳,他不借机起事,那就不是他罗艺的秉性。”女子将帖子送回给梁洛仁,又道:“这些兵器刚好可以为我们所用,眼下朔方东城穷苦潦倒,再不南下,这个冬天怕是熬不过去,这罗艺虽然有借刀杀人之嫌,但却正好击中将军心坎,说不得我们这次就要承了他的‘好意’。”

女子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听得梁洛仁也是连连点头。

罗艺当初投奔李唐,与李唐前后夹击刘黑闼等反贼时,就是因为他北面受敌,当时契丹也得到了中原动荡的消息,所以大举南下,打得罗艺十分难受,因此才接受李渊的招揽,入了唐营。

但是从那个动荡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罗艺与李渊二子李世民之间纠葛颇多,二人都杀了对方不少人马,同时也将对方得罪了个遍。

如今李世民登基为帝,罗艺自然辗转反侧。

而历史上,公元627年(贞观元年)正月十七日,罗艺假称奉密敕,麾兵入朝,途中趁势占据了豳州。时间上距离现在,也就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而已。

此时还在反与不反边缘挣扎的罗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未来已经被一个小无赖提前捅了出来,而且还是利用这种方式。

而读过《大唐编年史》的席云飞还想告诉罗艺,等你三个月后抛弃妻子儿女,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的时候,自己明日将要埋下的种子才是导致你命陨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百五十六章:梁洛仁

话说两边,就在梁洛仁疑神疑鬼,暗自揣摩席云飞身份的时候。

席君买这边,却是带着剩余的一百多号人在铁匠铺的院子里干苦力。

席君买一身粽子打扮,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止是他,其他此时正在干活的家丁都将自己包裹得只剩一双眼睛,而且眼睛前还用纱布遮挡,像极了要去捅马蜂窝的农家人。

席君买从屋子里搬出一罐罐略有恶臭的液体,吩咐大家尽快涂抹在长槊上。

“队长,这玩意儿真的那么厉害吗?稍微碰一点就会中毒?”

有家丁拿着刷子蘸了一点浓稠的液体,好奇的朝席君买问道。

席君买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弟弟说的话做的事,就没有一次是诳自己的,想来这次应该也是如此,郑重的点了点头,朝那人警告道:“不要玩闹,小心液体沾到身上,到时候又疼又痒的,难受死你。”

家丁闻言急忙将刷子放下,看了眼散发恶臭的液体,又道:“这玩意儿这么臭,万一对方不上当怎么办?”

席君买闻言一怔,闻了下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气味,眉心微蹙,心道:是啊,这味道这么大?万一人家不买了怎么办?

这时,院门口,去而复返的席云飞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席云飞闻到院子里的气味后,先是警惕的那袖口中拿出一个口罩戴上,又分别给其他人分发了一个。

走到席君买面前,问道:“生漆还够吗?”

席君买见他们回来,也没问此行顺不顺利,指着院子里涂好的长槊,道:“生漆倒是还有很多,不过兵器没有多少了,这个铁匠铺本就没有多少存货。”

席云飞闻言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朝席君买说道:“回头带几个人跟我走,我带你们去搬兵器。”

席君买‘呃’了半响,心中无语,知道席云飞又要变戏法了,急忙提醒道:“给他们的兵器可不要太好。”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个年代的兵器锻造水平还不如后世那些流水线生产的钢刀好,反正是拿来坑人的,随便买一些生铁制作的仿古道具就可以。

旁边,那名担心兵器太臭没人买的家丁又提醒道:“郎君,我们涂的的玩意儿味道太冲了,万一对方不上当怎么办?”

席云飞好奇的看了那人一眼,不过对他提出来的问题表示非常认可,看了眼院子里涂好的兵器,心想到底买哪个牌子的除臭剂会好一些。

······

······

次日,一大早,铁匠铺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不用席云飞吩咐,王大锤急忙跑到门口亲自迎接来人,不过当他看到来人竟然是梁洛仁后,心中惊诧不已,毕竟梁洛仁可以说是这个大梁国里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梁师都。

卧房里,接到通报的席云飞眉脚一挑,想起编年史里面的记载,要是他没有记错,贞观二年,这个梁洛仁亲手杀了堂兄梁师都,献城投降,按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物才对,怎么会这么关心买卖兵器的事情?

想不通便不再多想,席云飞匆匆洗漱后,便走到前厅去与梁洛仁会面。

二人刚一见面,梁洛仁直接称呼道:“罗小公爷莅临夏州,怎么不直接来府上歇息,也好让梁某略尽地主之谊才是啊。”

席云飞眉心一蹙,提醒道:“梁将军有礼了,在下燕双鹰,可不是什么罗小公爷。”

梁洛仁神情微怔,接着颔首笑道:“是是是,燕小郎君说得是,是梁某认错了人了。”

席云飞身侧,一身铁匠打扮的薛万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梁洛仁,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而身为当事人的席云飞也是被梁洛仁这一声‘罗小公爷’给叫懵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就理清了为什么梁洛仁会屈尊亲自登门的原因。

只见席云飞急忙改口,走到梁洛仁身旁,轻声道:“梁叔风采依旧,小侄替父亲向您道一声好。”

“呃。”梁洛仁闻言心头一喜,急忙点头问候道:“罗公安好?”

席云飞笑眯眯的说道:“父亲一切安好,知道梁叔眼下正是秋收好时节,特地吩咐小侄送来一些礼物,还请梁叔笑纳才是。”

梁洛仁听了席云飞这句话,心念电转之下,好奇问道:“罗公打算提前起事?”

席云飞愣了半响,心道不好,难道梁洛仁与罗艺还有联系不成,不过想了想,既然他来问自己,那应该也只是猜测,隐晦的看了一眼梁洛仁,回道:“梁叔多虑了,父亲只是让我送些礼物给朔方东城,若是梁叔不要,想来朔方西城那边,应该会接受我的好意。”

梁洛仁闻言心中暗笑,席云飞越是逃避这个话题,就越是证明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看来罗艺起事只在早晚,或许此次南下打草谷,就是罗艺起事的最好时机。

有突厥和大梁在关中牵制,罗艺直接麾兵燕赵故地,一呼百应,直取幽州,想来不是难事。

梁洛仁双眼一亮,若是罗艺真的起事,那朔方城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其他不用说,最起码李世民最先对付的肯定是罗艺而不是他们兄弟二人。

看了眼面前年纪轻轻的席云飞,梁洛仁心道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既然是罗公好意,那梁某自然是要笑纳的,呵呵。”

席云飞皮笑肉不笑,指着院子里堆满了的兵器,道:“箱子里的兵刃足够装备一只两千人的骑兵队,梁叔着人搬走即可,就当是小侄的一点心意。”

“哈哈哈。”梁洛仁眉开眼笑,看了眼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木头箱子,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高兴道:“贤侄做事儿果然敞亮。”

“呵呵,梁叔满意便好。”

“满意,当然满意。”梁洛仁似乎认定了席云飞就是罗艺之子,突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贤侄来得刚巧,我有一妹夫,本是太原王氏出身,手上有不少大唐那边的货源,若是日后罗公有需要,倒是可以连通一二”

席云飞闻言一怔,“妹夫?太原王氏?”

梁洛仁见席云飞一脸懵逼,还以为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赶忙开口解释道:“这北域多贫瘠,不像江南水米丰满,而且像一些盐铁和绢布,我们也需要从大唐采买,自然而然的,就有许多人被利益驱使,专门为我们提供货源。”

“走私?”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怒火。

梁洛仁不明所以,品了品‘走私’二字,笑道:“贤侄总结得很是到位,这伙人还真的是走私,走自己之私······”

第一百五十七章:扫榻相迎

说起太原王氏,席云飞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北逃的王元了,自己不就是为了他才来这朔方城吃土的嘛,再听这梁洛仁的意思,好像那王元还是他的妹夫?

席云飞心念电转,急忙笑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那梁叔一定要帮小侄引荐引荐,刚好最近听说大唐出了一道名为泡菜的美味,不知道这位王掌柜知不知道。”

“泡菜?”梁洛仁闻言一怔,接着嘴角吸溜一下,惊喜道:“没想到连贤侄也知道这泡菜啊,不错,这次我那妹夫顺路带了一车,确实甚是美味,要不······”梁洛仁顿了顿,才一脸狡黠的说道:“要不今晚贤侄就请到府上一叙,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仪?”

席云飞眼珠子骨碌一转,想也没想,就答道:“那感情好啊,一直听闻泡菜好吃,但没真的吃到过,却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好吃,这下子小侄是有口福了。”

梁洛仁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那申时正,本将在府上扫榻相迎······”

梁洛仁高高兴兴的带着两千套兵甲离开后。

席云飞原本客气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旁边席君买和薛万彻急忙围了上来,二人都是焦急的看向席云飞,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席云飞伸手制止。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不过眼下已经没有回头路,不管那个太原王氏的人是不是王元,我都要亲自走一趟。”

大哥席君买知道席云飞有自己的打算,但还是提醒道:“你要知道,那王元可是见过你的,要是真的把你认了出来,那你不是羊入虎穴了吗?”

席云飞眉头微微一挑,看了眼大哥和薛万彻,无语道:“你们觉得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与其我们大海捞针一样找他,还不如直接去看看,最好是他,我还怕不是呢。”

席君买和薛万彻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席云飞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这可是孤身犯险的买卖啊,说不定转瞬之间就是一场鸿门宴。

席云飞不想过多解释,紧了紧腰间,藏在外套里面的uzi和维尔德,心里本来还有一丝紧张的情绪,也瞬间荡然无存了,有这两件杀器在手,应该可以保自己安全无虞。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席云飞还是吩咐道:“我会带两个人跟我一起去赴宴,我离开后,你们立刻穿戴整齐,夜装潜入将军府,若那人不是王元,那便无事,若真是王元,我会开枪······”

见薛万彻一脸疑惑,席云飞解释道:“反正就是会有一声巨响,只要你们听到这道响声,直接把就近的所有侍卫都杀了,一个不要留。”

“那青儿呢?”席君买急忙问道。

席云飞给了大哥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会暂时留王元一条狗命,不怕找不到表姐。”

······

······

朔方东城,大将军府。

梁洛仁接到手下的汇报,那燕双鹰送的兵器还是成套的,不仅有兵刃,连护甲都有两千套,这可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不过梁洛仁心中自有计较,在他看来,燕双鹰,不对,应该说是罗艺,送给自己这么精良的军械,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帮他转移注意力,利用自己南下劫掠的档口,趁机起事。

梁洛仁倒是无所谓,劫掠队不止是梁国单独行动,其中还包括突厥、铁勒等几个大部落的骑兵队,况且就算罗艺不给自己送装备,南下劫掠也是势在必行的。

朔方东城很穷,非常穷,远远没有梁师都所在的朔方西城富有,因此梁洛仁心中颇为不平衡,想起自己每次劫掠还要上交大半的物资给梁师都,他心中就更加不爽。

拿起桌上的酒杯直接一饮而尽,梁洛仁突然想起自己的宝贝妹夫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夫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长安城主事不干,反而拖家带口的跑来投奔自己,但梁洛仁并不曾把他拒之门外。

要知道朔方东城能够有今天,还少不了自己这个妹夫的帮助,甚至朔方西城的许多物资,都要从朔方东城重金购买,这一切的一切,可都亏了自己这个妹夫从中斡旋。

说曹操,曹操到,堂门口,丫鬟请宣道:“将军,王驸马带到。”

梁洛仁闻言放下酒杯,道:“快快请进来。”

不片刻,一身皮草貂裘打扮的王元施施然走了进来,简单见过梁洛仁后,才问道:“听夫人说,将军有要事找我?”

梁洛仁示意他入座,笑着说道:“不错,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要介绍给你认识,你不是一直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会嘛,这次机会难得,有了他帮忙,大唐与突厥之间的所有贸易往来,可就都落入咱们手中了。”

“哦?”王元狭长的眼眸精光闪动,忙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梁洛仁起身走到一张羊皮地图前,指着上面的梁国,道:“大梁占据长城西段,燕赵之地再连东段,再过不久,整条长城只有两个主人,任何想通过它的商队,都要经过我们的同意。”

王元眉心一蹙,疑惑道:“燕赵之地可是李唐······呃,不对,难道······”

看着王元震惊的表情,梁洛仁颔首笑道:“不错,罗艺那家伙又起异心,这次还送了两千套兵甲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他牵制延州柴绍大军,一旦大唐北防线分心,幽州定然被他从容拿下,幽州自古就是兵甲必争之地,只要拿下幽州,这燕赵之地就彻彻底底落入罗艺手中。”

“嘶~”

王元看着地图上的那条长城,心中雀跃不已,若是有梁洛仁和罗艺帮助,自己何愁大事不成,两国之间的贸易利润十分可观,就算要分出一部分给他们二人,自己依旧能赚得盆满钵满。

“将军,你要介绍的人,该不会就是罗艺大将军吧?”王元一脸期待的看向梁洛仁。

不料,梁洛仁摇了摇头,道:“罗艺哪里有空来夏州闲逛,眼下他正励兵秣马······不是罗艺本人,不过他遣了个郎君,是个挺不错的小家伙。”

王元闻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不是罗将军本人也无妨,只要能够将我们的计划带回去就行。”

梁洛仁不置可否,接着尴尬的看向王元,呵呵道:“这次叫你来呢,主要是那小郎君听说泡菜美味,想要尝一尝,这不,刚好你也还有一些存货,所以我就邀请他傍晚来府上赴宴,你看······”

王元愣了愣,说起泡菜,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那个害他背井离乡的青衣道士,不过狰狞的脸色一转即逝,听闻那罗小郎君要吃泡菜,急忙颔首道:“将军放心,区区几罐泡菜,我这就差人送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分外眼红

朔方东城本就不大,经过一个时辰的准备,下沟村所属的一百九十七名家丁全员到齐。

铁匠铺的院子里,席云飞郑重的朗声道:“今晚,我能不能活着回到大唐,就要看你们的手段了,总之记住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其他人但凡有点反抗之心的,我建议你们全部杀掉。”

席云飞话音刚落,站在二队前排的薛万彻嘴角一扬,笑道:“二郎说的什么话,当然是要斩草除根了,你那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说得不错,但是后面半句就不妥了。”

人群中,众位家丁也是面面相觑,席云飞身后,王大锤提醒道:“薛队长说得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郎君还是太仁慈了些。”

“呃······”席云飞尴尬的看了众人一眼,感情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最后撇了撇嘴,强词夺理道:“反正听我的就是了,我不是妇人之仁,我是怕你们伤了我表姐,你们懂个屁。”

“······”

在场众人心中呵呵,李青儿的画像他们看了不下百次,早已经熟记于心,哪里可能杀错人。

不过为了顾全席云飞面子,众人还是微微颔首点头,心中想着,虽然让我们不要杀妇孺,但是没有说不能断手断脚啊,反正不能太心软,省得被人背后捅一刀。

开完动员大会,席云飞从家丁队中选出两个人跟自己去赴宴,其中一个就是与城卫所打过两次交道的王大锤。

扭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薛万彻,席云飞深怕这家伙又飘了,不厌其烦的提醒道:“薛兄记得一切按计划行事,切不可乱来,不然咱们这两百号人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薛万彻闻言一怔,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话都提醒了我十几次了,有必要这么不放心我吗?”

席云飞与众家丁相视一笑:“还真有,谁让你是出了名的瞎几把搞······”

······

······

申时初,梁国将军府。

席云飞一身锦袍打扮,还特地让王大锤去雇了一辆还算不错的马车,门面做得很足。

门口,早有梁洛仁安排好的人在外迎接,不过见到席云飞后,众人都是一怔。

席云飞掀开盖着口鼻的白纱,道:“身子薄弱,受不了风沙刺激,还请老丈见谅。”

那引路的老管家闻言倒是微微颔首,客气道:“这朔方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风沙困扰,郎君富贵出身,是该注意一些,毕竟身子要紧。”

老管家说完客套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王大锤和另一个家丁,特别是他们手里的大刀,意思很明显。

席云飞见状,心知进去是要缴械的,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拿出来,索性朝王大锤二人点了点头:“客随主便,你们二人把兵刃寄存在老丈这里吧。”

“喏!”王大锤二人直接取下腰间的大刀,双手递给那老管家,席云飞一行人如此识大体,倒是让老管家颇为意外,毕竟罗艺的名声太臭,本以为他的子嗣同样难伺候,没想到这个小郎君如此好相与。

客客气气的将席云飞引进将军府后,一行人七绕八拐,才在一间堂屋前停了下来。

席云飞揉了揉大腿,没想到这个梁洛仁的家这么大,这一路走了怕不是有十几分钟。

这时,老管家走到门前,朗声请道:“将军,燕小郎君带到。”

只是片刻,席云飞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就在席云飞伸手摸向腰间的时候,堂屋正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梁洛仁一身常服,笑呵呵的亲自来迎。

“贤侄来得刚好,屋内宴席已经摆开,来,快快请进。”

不知道为什么,席云飞总觉得梁洛仁态度比上午更恭敬了许多。

回礼道:“梁叔太客气了,还劳您亲自出门相迎,小侄真是惶恐,惶恐啊。”

“哈哈哈。”梁洛仁亲切的拉过席云飞的手臂,像是对待自己亲侄子一样,将席云飞引入正堂。

席云飞跨进门槛的时候,眼睛便迅速在屋内搜寻起来,不看布置不看家具,就想看看那王元有没有在这里等死。

怎料,席云飞看了一圈,除了有几个丫鬟在两侧伺候着,屋内一个男人都没有。

梁洛仁没注意到席云飞的表情变化,将他引到左侧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后,才自己走到上首的虎头椅上盘坐下来。

入座后的席云飞,不着痕迹的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王大锤二人,二人环顾一圈,最后隐晦的摇了摇头,意思是,除了那几个丫鬟,这个屋子里藏不了其他人了,让席云飞安心。

席云飞双眉轻扬,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倒是没想到这个梁洛仁这么放心自己。

不过,席云飞环视了一圈,视线在自己座位对面的一张胡桌上停了下来。

与自己桌上的摆设一样,对面右侧第一排的座位上,也摆了不少吃食,显然是还有客人没到。

主位上,梁洛仁见席云飞看向对面的座位,笑呵呵的解释道:“我那妹夫知道贤侄好奇那泡菜的味道,特地亲自跑回去准备,贤侄稍等片刻。”

席云飞闻言,忍着心里探究的冲动,笑道:“梁叔说笑了,早知道还要劳烦王掌柜亲自跑一趟,那泡菜小侄不吃也罢。”

“哈哈哈。”梁洛仁仿佛很振奋,从见到席云飞开始就一直笑个不停,就好像席云飞是一尊送财童子一般,客气的开口说道:“那可不行,不说贤侄好奇,就是我,虽然只吃过一次,但也是对那种酸辣脆爽的口感念念不忘啊。”

席云飞莞尔一笑,没想到泡菜竟然这么牛逼,难怪那么多外邦人对它垂涎不止,或许对于天天吃肉的人来说,这一口泡菜真的比任何山珍海味还好吃吧。

这时,门口一道敲门声传来。

梁洛仁脸色大喜,朝席云飞道:“来了。”又抬头喊道:“快快进来。”

吱吖~

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正是一身貂裘打扮的王元,此时,手里还亲自端着一个食盒,颇为精致。

席云飞见到王元的一瞬间,眼里一丝冷光闪过,不过想起自己还带着面纱,倒是不急,朝主位上的梁洛仁看去,笑道:“这位应该就是梁叔说的王掌柜了吧?”

梁洛仁看了眼王元手里的食盒,舔了舔嘴角,才朝席云飞应道:“不错,这位就是我那妹夫,若是贤侄不介意,就顺口叫一声王主事吧,在外面,大家都这么称呼他。”

“哦?王主事?”席云飞揶揄的看了一眼慢慢走近的王元,道:“我听说长安城也有一个王主事,同样也是太原王氏出身,倒是不知道这位王主事认不认识?”

席云飞声音不小,已经走到二人近前的王元自然也听到了。

不过王元此时心中十分烦躁,莫名的烦躁,强忍着心中的不爽,恭敬的朝席云飞一礼,不无自傲的说道:“如果是长安城的王主事,那想来,燕小郎君说的正是在下!”

“咦?”

怎料,王元话音刚落,席云飞佯装惊讶,道:“不对啊,我听说长安城那个王主事叫王淮才对,怎么会是你呢?”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席云飞促狭的看着面前的王元,眼神玩味十足。

第一百五十九章:我赌你逃不出去

“你······”王元眼神阴鸷的看向席云飞。

现场氛围突然尴尬了起来,就连诸位上的梁洛仁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燕无双要去调侃王元。

“咳咳咳。”梁洛仁不得不出面,朝王元吩咐道:“且先坐下,燕贤侄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王元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换上一副客气的笑脸,朝席云飞点了点头,便提着食盒朝座位走去。

待得王元坐下,席云飞又作妖了。

“王主事手里的食盒,莫不就是那传说中的泡菜?”

听到席云飞说起泡菜,不再纠结自己是不是长安城主事的问题,王元的表情才好看了一点。

拿起食盒,将上面的盖子掀开,空气中顿时弥漫一股泡菜特有的酸爽气味。

主位上,梁洛仁一脸陶醉的舔了舔嘴唇,多少已经有几分迫不及待。

而王元,则是重新站了起来,毕竟今日是有求于人,他没有将食盒交给身后的丫鬟,而是选择自己亲自为席云飞介绍盒子里的每一道泡菜。

席云飞见王元走到自己近前,急忙伸手紧了紧自己的面纱。

不过王元显然没有将心思放在席云飞的长相上,而是将食盒里的泡茶一碟一碟端出来,耐心的介绍着每一种泡菜的味道,和它们与什么食物相左更为美味。

就在席云飞打算开口调侃这泡菜是谁生产的时候,王元说道:“像这样一小罐泡菜,拿到突厥五百文钱一罐都有人抢着要,而它在大唐,一罐却需要五十文,价钱翻了十倍。”

“哦?”席云飞闻言一怔,好奇王元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王元见自己勾起了席云飞的兴趣,赶忙朝主位上的梁洛仁看去。

梁洛仁会意,朝那几个丫鬟摆了摆手:“你们且先退下,让舞姬们一炷香后再进来。”

“喏~~~”

丫鬟们退走后,然后屋子里瞬间剩下五个人,席云飞心中直呼这梁洛仁和王元二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梁洛仁见丫鬟离开后,也起身走了下来,直接在席云飞面前盘膝而坐。

王元也一样席地坐下,反正有毛毯,倒是不脏。

席云飞见状愣了愣,心道这两个老货到底要玩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王元见席云飞眉心微蹙,呵呵道:“小郎君不要多疑,老夫只是有一个大买卖要与你共议一番,若是可成,罗公一定会对小郎君刮目相看的。”

罗公?买卖?

席云飞此时此刻哪里还会不知道这两个老货在想什么。

闻言急忙佯装不解,一脸迷惑的说道:“不知道梁叔和王主事有什么要知会小侄的,但说无妨。”

梁洛仁与王元相视一笑,后者又从怀里拿出一盒火柴,献宝一样的放到席云飞面前,道:“这个东西小郎君见过吗?”

席云飞心中腹诽不已,劳资自己生产的,怎么可能没见过,不过表面上还是摇了摇头,拿起火柴翻来覆去:“这是什么东西?”

王元见状呵呵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一盒火柴,当着席云飞的面点了一根,拿着烧着的火柴棍,不无炫耀的说道:“小郎君觉得这玩意儿卖到突厥有人要吗?”

席云飞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不过脸上还是佯装十分震惊的看着火柴棍,道:“肯定有啊,这是,这是法术吗?”

王元仿佛对席云飞的表现很受用,笑眯眯的将火柴放到面前的桌上,又将泡菜罐放到火柴盒旁边,抬头看向席云飞,笑道:“再过不久,这两样东西我们朔方东城都可以自产,小郎君来得及时,不知道有没有参一脚的打算?”

眼见王元打量自己,席云飞急忙伸手按住眉心,挡住脸面,做出一副思考者的模样。

梁洛仁和王元见席云飞突然严肃起来,都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么特别的两件东西,面前的小郎君竟然能够顶得住诱惑?

就在他们对席云飞饰演的燕双鹰刮目相看的时候。

席云飞直接抬起头来,笑呵呵的说道:“据我所知,这两样东西的秘方,都在一个叫席云飞的人手里,难道王主事手里也有同样的方子不成?”

王元闻言一怔,脸色直接沉了又沉,如今他对席云飞可谓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有三位国公出面保护,他都打算让梁洛仁组织一批死士南下······

王元想到这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抬头惊恐的看向席云飞,喝道:“你,你到底是谁?”

王元这一声大喝,吓得旁边的梁洛仁都是直接蹦了起来。

席云飞见他二人如此表现,却是不紧不慢的伸手将脸上的面纱扯下。

梁洛仁毕竟见过席云飞的真面目,所以也没什么可惊愕的。

但王元却是冷汗直冒,这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帅气脸庞,化成灰他都认识。

虽然只是匆匆见过两次,但王元表示夜里做梦都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碎尸万段。

“席云飞,你,你怎么会是席云飞???”

“什么席云飞?”见妹夫神情不对,梁洛仁眉心一蹙,开口就问。

王元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着淡然坐着的席云飞,笑喝道:“好啊好啊,你这是自寻死路,作茧自缚啊,好好的长安你不呆,非得跑来这里自投罗网!”

狂笑完后,王元赶忙朝身旁的梁洛仁看去,道:“快,快叫人将这小子绑起来,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臭小子,手上不仅有泡菜和火柴的秘方,还有一种叫做酵母粉的物件,那肯定也是利润巨大的货物。”

“席云飞?”梁洛仁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依旧面带微笑的席云飞。

席云飞呵呵一笑,伸手从腰间拿出一个黑色的奇怪物件,直接指着梁洛仁的脑门。

毕竟久居战场,就在席云飞枪指额头的瞬间,梁洛仁全身猛的一颤,张嘴就要喊人。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biu~的一声闷响。

梁洛仁睁着他那双铜铃大眼,直接向后倒去,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梁洛仁倒地的瞬间,王元本能的连滚带爬,朝门口跑去,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一个铁塔汉子横梗当前,将他重新又推了回来。

王元身后,传来席云飞狡黠的话语。

“我赌你逃不出去,我赌一个铜板,你呢!”

席云飞好整以暇的坐在胡凳上,手里举着维尔德,目光调侃的看着面前的王元。

王元此时已经肝胆俱裂,刚刚那一幕简直匪夷所思,他只看到席云飞抬了抬手,接着一声闷响,还没来得及叫喊的梁洛仁就被打死了。

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席云飞手里的手枪,王元强装镇定,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谁而来,你放过我,我把人安然无恙的交给你,如何?”

席云飞闻言,眉心一挑,没好气的嗤笑一声,看着面前自以为还有谈判资格的王元,直接抬手朝他小腿处就是一枪。

biu~

“啊~~~”

屋子里,王元撕心裂肺的痛呼声环绕不绝。

席云飞朝旁边同样一脸震惊的王大锤看去,没好气的说道:“还不赶紧去帮他止血,我还要从他嘴里撬出我表姐的下落呢,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死了。”

王大锤闻言,同情的看了眼躺在地上抱着腿,声嘶力竭痛呼着的王元,将桌布撕撕扯成小布条,替王元掐住大动脉,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心疼的看了眼席云飞,才将瓷瓶里面的粉末倒在王元的枪伤口上。

席云飞这边,见王大锤一通操作行云流水,又见那云南白药止血剂成功涂在王元伤口上,才淡然的将枪收进枪套里。

“流点血而已,还死不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表姐被你藏在哪里了吧?”

第一百六十章:突突突

王元撕心裂肺的叫声自然引起了门外护卫们的惊觉。

不过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席云飞直接拿出一颗菠萝,看向门口站着的家丁。

那家丁看了一眼席云飞手里的小菠萝,急忙将大门打开。

席云飞见状,将小菠萝的拉环拔下来,用力朝门口丢去,同时喊道:“快把门关上。”

那家丁眼见着那颗深绿色的果子飞出大门,赶忙又将门掩上。

就在王大锤和王元看着紧闭的大门不明所以的时候。

门外,轰~的一声,接着还伴有人痛苦哀嚎的声音传来。

巨大的响声让门内除了席云飞以外的三人都是心中大骇。

席云飞倒是对这颗手雷的响声很满意,不出所料的话,潜入将军府的大哥和薛万彻他们,应该也听得到才对,虽然将军府很大,但是手雷的响声更大啊。

席云飞将拉环收进衣袖里,看向王元,道:“最好是我表姐没事,要是她少了一根毫毛,呵呵,那咱们可就有得玩了。”

与此同时,朔方东城各处。

席云飞还是低估了手榴弹带来的影响。

随着将军府一声巨响传开,不止是席君买他们行动了起来,守卫朔方东城的城卫所也被惊动,此时不少人都是一脸好奇的看向将军府的方向。

城卫所的一处小院子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将视线从将军府的方向收回来,浓眉紧蹙,朝院外喝道:“速去探查。”

将军府内,此时犹如修罗炼狱。

见过杀不死的的人吗?

见过砍不死的魔鬼吗?

见过连锁子甲都能斩断的绝世高手吗?

将军府的护卫们表示很绝望,面对一群刺不死,砍不透的黑衣人,实在是束手无策。

至于家丁队们,此时却是痛并快乐着,这防刺服虽然砍不破,可是被砍几下也是很疼的啊。

人群中,薛万彻挥舞着席云飞单独给他买的冷钢牌仿制陌刀,也不管四面挥来的利刃,整个人犹入无人之境,见人杀人,锋利的高钢百锻陌刀刀刃,所过之处,断指断臂四下飞舞。

薛万彻平时看着憨,可是上了战场却是不傻,一路上瞄着对方的手指和脖子砍,这两个地方没有防具,倒是一砍一个准,不多时他旁边就躺了一地的人,没死的是断了手的,死的,直接是人首分离,惨不忍睹。

与薛万彻相比,带队从将军府另一侧杀入的席君买就平和了很多。

借助霜之哀伤的材质,席君买依靠自己的怪力,直接一路刺过去,不管你是穿着什么铠甲,拿的何种防具,反正我就是朝着你的心脏猛刺,这个年代的铠甲多是锁子甲和片甲,但因为材质落后,根本经不住席云飞的乱刀突刺。

席君买清理完面前的杂兵后,担忧的看了眼刚刚巨响传来的方向,脚步也不自觉的朝那边移去,相比于杀人,他更在乎席云飞的安全问题。

不过,还不等他杀到那边,一阵熟悉的轰鸣声就传了过来。

突突突~~~

席云飞这边,虽然只有两个家丁,但是他一点也不慌。

此时堂屋的门前已经堆积了一座半人高的小尸山,不是王大锤二人杀的,此时他们正一脸惊愕的看着席云飞手里的uzi,这个吐着火舌的神奇物件,简直是人间第一杀器,原来下沟村最厉害的不是席家大郎,而是眼前这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席二郎啊。

“走,咱们一路杀出去。”

席云飞朝背着王元的家丁和一旁的王大锤看去,举着uzi,踩着满地的尸体,一马当先的走出这间宴客厅。

而此时像小媳妇儿一样被家丁背在背上的王元,早已经吓晕了过去。

就在席云飞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宴客厅里突然有一阵机括运转的响声传开。

接着就看到主位上的虎头座位慢慢向左移动。

而原本的位置上,一条黝黑的密道直通地底,但此时偌大的宴客厅里只有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倒是没有人看得见这一幕。

呼吸之间,那密道里仿佛有一道若隐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不过半响,便见一道紫色身影探出洞口,四下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后,戴着轻薄面纱的俏脸才松了一口气。

紫色身影走出密道后,婀娜身姿尽显无遗,却是一身华贵打扮的绝世佳女子,虽然看不到长相几何,但只是身段,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紫衣女子几步走到眉心中弹的梁洛仁身旁,看着死不瞑目的梁洛仁,一双杏眼似有纠结,又有愤恨,但更多的是解脱。

紫衣女子抬头看了眼门口堆积的尸山,眉心一蹙,虽然她没有看到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是躲在暗道中的她,却是将这里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席云飞?”紫衣女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刚刚席云飞坐过的位置。

良久,俯身一探,纤纤玉手将梁洛仁的双眼合上,重新又走回了密道。

另一边,席云飞带着王大锤三人一路抵达正门前院,这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家丁队的儿郎们正在勤奋的补刀,说好斩草除根,就一定要斩草除根。

席君买和薛万彻见席云飞安然无恙,都是笑出了声音,今日一战,足慰平生。

特别是薛万彻,好奇的看着席云飞挂在脖子上的uzi,疑惑道:“刚刚的异响就是这个物件发出来的?”

席云飞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异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看向大门,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薛万彻闻言,挥了挥手上的陌刀,刀上的血迹溅了一地,才应道:“将军府里面的人基本都干掉了,现在就看你的了,你不是说有办法带着我们杀出去?”

席云飞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拭了一下沾了血迹的uzi,道:“我的办法很简单,一路杀出去就是了。”

“啥?”

席云飞看了眼错愕的薛万彻,朝旁边站着的王大锤道:“你去探查一下对方的人数。”

“是。”王大锤现在对席云飞可谓是毕恭毕敬,比之下沟村的村民一点也不差。

薛万彻见席云飞不鸟自己,无语的叹了口气,看了眼围墙外的火光,心中也好奇到底来了多少人,见王大锤去探查,索性也提着陌刀跟了上去。

不多时,王大锤去而复返,顺了一口气,道:“前门不下三千,后面应该接近两千,从高处看,全城各处还不断有人围杀上来,看来我们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朔方东城的守军。”

听到王大锤的汇报,席云飞与大哥席君买相视一眼,眼里都带着一股子决绝,正要命令众家丁杀出去的时候,正门口,薛万彻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三两步跳到席云飞面前,一脸惊喜的说道。

“二郎,外面有一个人我认识的人,他叫李正宝,乃是梁师都麾下名将,当年我爹还曾救过他一命,我这一身摔跤的本事更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李正宝?”席云飞闻言,眉心一蹙,仿佛想起了什么,思忖半响,不太确定的朝薛万彻问道:“那你认识辛獠儿和冯端吗?”

薛万彻摇了摇头:“辛獠儿和冯端是谁?不认识。”

席云飞‘哦’了一声,扶着栏杆看向正门,道:“即是你的旧识,你且去问问他愿不愿意与我谈谈,若是不愿意。”席云飞将胸前的uzi一提,狰狞道:“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神特么瘟疫

《新唐书·卷八十七·列传第十二》:

后突厥政乱,太宗以师都浸危,乃谕以书使归,不从。

诏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经略之。

获生口,纵以为间,君臣离挠。出轻骑蹂其稼,城中饥虚。

又天狗堕其城。

辛獠儿、李正宝、冯端皆其健将,谋执师都降,不果,正宝挺身归。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后来突厥政局大乱,唐太宗认为梁师都形势更危,便下书劝他归降大唐,梁师都不从。

只好下诏夏州长史刘旻、司马刘兰成谋取其地。

抓获俘虏,便放回充当反间,以离间梁师都君臣关系。

继而再派出轻骑蹂躏其庄稼,以致城中粮储空虚军民挨饿。

届时又有天狗日食发生,夏州臣民引以为天意要他们降唐。

其中,辛獠儿、李正宝、冯端都是梁师都部下名将,商议逮住师都归降,因事情败露未能成功,正宝毅然决然挺身归降大唐。

新唐书的这一段描写看着简单,不过却很充分的描写了大唐拿下夏州故地的几个英明手段。

其一,突厥内乱,其二,君臣反间,其三,扰其内需,其四,顺应天时。

天狗食日在古代意味着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虽然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一天是不是真的有这种天文奇景发生,但如果真的有的话,席云飞觉得梁师都也算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院子里,早有家丁送来了几方石凳供席云飞三人歇息。

回忆了一番《大唐编年史》中,关于梁师都倒台的简单记载,席云飞现在对这个李正宝是越来越好奇了,毕竟是他带头,第一个归降大唐的,如果不是一个怕死之人,那必是一个识时务的精明汉子。

可是······当席云飞眼见薛万彻带着一个粗糙络腮胡大汉走进来时,嘴角不由得抽了几下。

看形象,跟自己臆想出来的儒雅形象完全不符啊,这种一看就是一根筋的人,怎么可能第一个归降,这种人不是应该大喊一声:劳资忠肝义胆,誓死不从的吗?

果然,李正宝一进来,就大大咧咧的朝席云飞逼问道:“大将军呢?”

席云飞无语的瞪了薛万彻一眼,就这傻样,要不是看你的面子,劳资早把他毙了。

李正宝见席云飞兄弟俩坐在凳子上对自己不理不睬,眉头皱的老高,正要再次开口逼问,旁边薛万彻赶紧开口替席云飞答道:“李叔,梁洛仁已经死了。”

“死了?”李正宝难以置信的看了眼席云飞,他看得很清楚,这个院子里,所有黑衣人都以那小子为中心,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便会成为所有人攻击的对象。

环顾了一圈尸横遍野的正院,李正宝没有头脑发热,不过还是硬气道:“既然将军已死,那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三郎若是执意不降,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这话看似对薛万彻说的,其实声音很大,席云飞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果然是个直性子。”席云飞心中疑惑不解,这种人怎么可能归降大唐?

李正宝见席云飞依旧什么话都不说,那自己也就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了,转头郑重的拍了拍薛万彻的肩膀,才反身朝外面走去。

薛万彻看了眼李正宝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席云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对方,自己口才不似哥哥薛万钧那样利索,虽然不想双方互相残杀,但这张笨嘴就是张不开口。

李正宝离去后不久,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接着便接到李正宝送来的最后通牒。

大概意思是,限席云飞明日午时前归降,否则万箭齐发不说,直接大军碾压。

席云飞呵呵一笑,将帖子丢进一旁的火堆,摸了摸腰间的uzi,心道休息一晚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急,最好是他们再来多一点的人,到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是花儿别样红。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薛万彻,席云飞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道:“如今你们分处不同阵营,如果他真的带着大军杀进来,难道你还能下不去手?”

薛万彻摆了摆手:“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觉得我们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李叔这人我很了解,绝对是不死不休。”

席云飞嗤笑一声:“那就让他死吧,反正我们都要活着。”

话说两边,李正宝这里,原本一处将军府就要指挥大军直接碾压的,毕竟自己亲自进去探了一番,这一帮子小鬼头,估计也就是百来号人,根本构不成威胁。

可是还没等他发号施令,军中突然传来噩耗。

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有三四千个士兵突发恶疾,皮肤刺痛瘙痒得难受,有些甚至抓破了皮肤,导致流血过多而死。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正宝匆匆赶到时,死去的兵士已经有三四个,其他没死的更是被人绑着手脚,但依旧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这时,一个医仆走了上来,恭敬的朝李正宝施了一礼,急忙道:“将军来得及时,赶紧派人将所有患病的军士隔离开来,这或许是一场罕见的疫疾啊!”

“瘟疫?”李正宝,连同他身后的副官都是急忙伸手掩住口鼻。

医仆一脸悻悻,这种谈之色变的恶疾,他也对付不来,只能让这些人等死了,隔离开来是最好的选择,避免祸及无辜。

李正宝此时心头剧震,偏偏这个时候大军染上瘟疫,难道?李正宝竟然想到了那个好整以暇的白脸郎君。

不过现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李正宝看了眼躺在地上难受得直打滚的士兵,见他们身上的护甲还是崭新的,急忙朝副官吩咐道:“脱下他们身上的护甲再隔离,另外马上派人去朔方西城报信。”

“喏~”副官郑重点头,反身便去张罗。

李正宝随后看向那名医仆,担心问道:“现在隔离还来得及吗?”

医仆若有所思,片刻后,一脸为难的说道:“小人刚刚已经问过,这事儿说来蹊跷,得病之人上午还好好的,午后才陆陆续续有人觉得身子瘙痒刺痛,到得入夜时分,才集体爆发,这病来得没有丝毫征兆,小人也是······”

李正宝见他神情就知道这些人估计只有一个结局,顿时神情戚戚,要知道这朔方东城的士兵可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虽说慈不掌兵,但李正宝却是一直如老父亲一样厚待自己的兵卒。

“三四千人?”李正宝忽然觉得天都要塌了,一场战役下来都不一定死得了这么多人,可是一场瘟疫,却轻易的夺走了他这么多战士的性命。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将军府内,席云飞正在跟家丁们吃着大锅煮出来的羊肉汤,有席云飞提供各种香料,家丁们除了不能喝酒有点不尽兴,这肉倒是都没少吃,直接是把梁洛仁的厨房搬了个底儿朝天。

咬下一口喷香的羊肉,不远处一道身影快速跑来。

薛万彻朝那人看去:“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探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来人是被他派去刺探敌情的家丁,闻言一脸振奋的说道:“事情或许有了转机。”

“哦?”众人一脸好奇的看向他。

家丁嘿嘿一笑,拿起一根羊腿就是一口,边吃边邀功道:“听说是瘟疫,目前染病的人数已经不下三四千人,若是继续蔓延,估计不用我们出手,对方就要全军覆没了。”

“瘟疫?”众人闻言色变,就连席云飞都是吓了一跳,不过随即眉心一蹙,他可不记得《大唐编年史》上有记载这次瘟疫,难道???

席云飞抬头朝那人看去,郑重道:“你再去探查一次,这次我要知道患病之人的病情,越详细越好。”

“哈啊?”家丁吓得半死,要知道正常人听到瘟疫,可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哪里还有主动往上凑的道理。

就连薛万彻也急忙阻止道:“万万不可啊,若真的是瘟疫,我们也应该尽早逃离朔方才对。”

席云飞无语的白了众人一眼:“神特么瘟疫,难道你们忘了昨天涂了一整天的那些东西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奉你为主

说起昨天涂的那种刺鼻液体,众人都是心有余悸的朝一个天生扑克脸的家丁看去。

这个家丁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席云飞身后伺候着的王大锤。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王大锤原本不怎么痒的胳膊好像又痒了起来。

毕竟那种痛苦是铭记于心,痛不欲生的!

全身痒的要死,不停地抓,抓哪哪痒,碰到身体什么部位就会引起瘙痒,起疹子!

皮都抓掉了也没用!

昨天王大锤就是着了生漆的道,后来还好有席云飞提供的特效药,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才好了一些,不过胳膊上现在还有很多抓破皮的伤痕,都是碰到那种液体引起的。

席云飞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不是瘟疫,有可能是咱们设下的陷阱起了作用。”

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面面相觑,想起昨日王大锤那痛苦的模样,身上的鸡皮疙瘩就站了起来。

这时,那个去探查的家丁疑惑道:“可是咱们就准备了两千套兵甲,不可能这么多人着道啊,我听外面的人说,最少有三四千人要被隔离。”

席云飞闻言,洒然一笑,解释道:“没谁规定两千套兵甲一定只能装备两千个士兵啊,一套完整的兵甲分兵刃、长弓、箭簇、内甲和外甲,还有布鞋,士兵们自然是缺什么就补什么,我估计这些人都是碰过其中某一件才引发的过敏炎症。”

席云飞猜得不错,上午两千套兵甲送到城卫所后,李正宝就将兵甲都分发了下去,规矩确实是缺什么补什么,倒是没有谁‘好运’到能得到一整套新兵甲。

此时,城卫所。

李正宝带着一帮医仆正忙得焦头烂额,那边梁洛仁身死的消息还没送到朔方西城,这边又有这么多兵士染上瘟疫,李正宝感觉自己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情况还要更严重。

就在李正宝发动所有人建设隔离区的时候,之前听从他的吩咐,去将‘染病’士兵的兵甲脱下的副官,竟然也着了道。

“你说什么,都染病了?”李正宝感觉天都塌了。

来报信的士兵哭丧着脸:“都染病了,孙副官双手红肿,刺痒得厉害,症状与其他人一模一样,为了将军安全,特地着小人前来报信,孙副官则主动住进了隔离区。”

李正宝此时哪里还记得孙副官之前是去干什么的,只以为是因为他的吩咐,才让副官染病,这下子心中愈发自责。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还在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那些负责搬运‘染病’同僚的兵士们都是凡人,见到崭新的兵甲哪里可能不心动。

心想,反正这些人死是死定了,这些兵甲总不能浪费。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是一两个,特别是新兵和中午没有分到崭新兵甲的人,此时都不顾同僚的哀嚎,脱下兵甲就往自己身上穿,穿好了才搬着人往隔离区送,甚至好几个人还凑齐了一整套崭新的兵甲,心里偷摸着乐呵了许久。

可是,当他们走出隔离区的时候,身上的皮肤已经与生漆接触了一阵子,再加上搬运过程中劳累出汗,毛孔大张,生漆侵染更剧。

到得深夜子时,医仆不得不下令,所有人不得再接触那些‘染病’的人,因为在医仆看来,这次的瘟疫明显更加可怕,只要碰过染病之人,就会被传染,不管你有没有戴面纱。

而让李正宝无奈的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朔方东城三万守军,竟然有一半染病,一半,也就是一万五千人,而在李正宝看来,明日或许必将全军覆没,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比战争更可怕的瘟疫。

哀痛的李正宝却没有注意到一点,就连忙碌的医仆们也忽视了的,很重要的一点。

朔方东城十几万百姓,竟然没有一个染病的案例。

或许真的是当局者迷,李正宝此时已经彻底忘记了还在将军府里等着他来攻打的席云飞。

但,有一个人是旁观者清。

朔方东城,紫云轩,看名字好像是个儒雅的书阁,但它却是朔方东城经营最好的青楼。

紫云轩三楼的一间包厢内,一道紫色身影背对门口,听完身后丫鬟的汇报后,沉默了许久。

直到丫鬟以为她没有吩咐,要反身退下时,身影才有了动作。

只见她拿过一张贞观纸,又取过笔墨,在纸上匆匆写了几个字。

素手将纸放到火光旁烤干上面的墨迹,仔细叠好,才转身交到那丫鬟手里。

紫衣女子的声音温婉如春,悄声吩咐道:“马上送到李将军手里,人命关天,让他好自斟酌。”

丫鬟赶紧伸手接过,看了眼面前带着面纱的紫衣女子,感激的点了点头。

紫衣女子见她眉目熏红,安慰道:“你阿达会没事儿的。”

丫鬟恭敬颔首:“多谢阿姊挂怀,翠儿这就去给将军送信。”

······

······

凌晨,寅时不到(三点多)。

砰砰砰~~~

将军府的大门被人敲响,不过听声音,这明显是在砸门。

李正宝气急败坏的用沙包大的拳头砸着将军府的大门,一张满是胡须的老脸此时都是疲惫。

而若是仔细再看,李正宝左手正握着一张皱巴巴的贞观纸,上面隐约能看到‘解药’二字。

不多时,正门内,传来薛万彻不耐烦的喊声:“谁啊,大晚上的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李正宝气得一个踉跄,鸠占鹊巢的家伙,还真把这里当家了,抬头眯着门缝往里看,张嘴大喊道:“臭小子,赶紧开门,我是你李叔。”

院子里,薛万彻眉心一蹙,心道不是说好午时开战的吗,这个时候来干啥子嘛?

这时,刚刚穿好外套的席云飞在大哥席君买的保护下也赶了过来。

席云飞其实心中早有猜测,但是没想到这个李正宝会这么早找来,看来他也不傻,或者他身边还有几个精明的谋士,已经猜到那个所谓的瘟疫是他席云飞一手造成的。

席云飞朝薛万彻看去,紧了紧腰上的uzi,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才说道:“开门吧。”

薛万彻朝众家丁示意了一眼,众人会意,急忙又朝席云飞的方向紧了两步。

薛万彻在确保席云飞安全的前提下,才转身开了大门。

熟料,大门一开,一道身影直接冲了进来。

众家丁拿着陌刀就要招呼来人,就连席云飞手里的枪口都对准了他。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原本下午还意气风发的李正宝,此时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一头黑发更是突然白了许多。

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席云飞面前,哭喊道:“李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郎君恕罪,饶了我朔方三万兵士性命,李某一介武夫,无以为报,但若小郎君能仁义施救,某愿此生奉你为主,供小郎君任意差遣······”

第一百六十三章:跟着我家郎君

秋日的清晨,已经多了些许寒意,特别是朔方城纬度挺高,此时虽然才十月下旬(农历),但院子里的地面竟然已经敷上了一层白霜。

昨天没有下雨,水是凌晨时分士兵们清洗打扫后留下的,原本到处都是血迹的墙壁和地板,此时一点血迹都看不到,但不少地方依旧坑坑洼洼,揭示着昨日这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空梦。

洗刷留下的水迹被冷空气凝结成了白霜,让整个将军府更冰冷了几分。

席云飞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这玩意儿是从梁洛仁的卧房里找到的,穿着挺舒服。

在他旁边,一夜未眠的李正宝安坐下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自顾自慢慢品着。

而另一侧,席君买和薛万彻则是一边喝着早酒,一边吃着早饭,如今大局已定,喝点酒暖暖身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多时,堂屋外一道身影快速跑来,席云飞抬头看去,不是王大锤又是何人。

席云飞见他一脸疲惫,推过一杯温热的茶水,道:“先喝口水,再说说治疗的情况。”

王大锤恭敬的施了一礼,将茶一饮而尽,缓了缓气劲儿,才开口道:“经过两个时辰的紧急治疗,大部分患者已经稳定下来,有些依旧有过敏症状的,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正在清洗创口······除了几十个来不及救治失血过多的兵士以外,其他人基本已经没有大碍。”

席云飞闻言,满意的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下去休息。又抬头看向李正宝,道:“李叔,这下子您该相信我了吧?”

李正宝听到大部分人已经无恙,重重吐了一口气,忍住亲自前去查看的冲动,慢慢睁开眼睛,用满是血丝的眼珠子看向席云飞,咬着牙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下毒之人可是你?”

旁边,席君买和薛万彻见李正宝神情不对,急忙起身护住席云飞左右。

席云飞朝他们摆了摆手,他本就没有丝毫隐瞒的打算,朝李正宝点了点头:“不错,本来我是听说你们要去大唐劫掠,想给你们一个教训,没想到歪打正着,反倒得了李叔这么一员大将。”

李正宝眉毛一挑,拳头松了又紧,紧了有松,如此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席云飞没有推诿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一点让李正宝对他高看了几分,不过,李正宝听到席云飞的话后,还是疑惑道:“你是为了阻止我们南下才下毒的?难道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安然逃出朔方而提前做的准备?”

“逃出朔方?”席云飞闻言愣了愣,好笑道:“其实李叔应该感谢我才对,如果不是瘟疫救了他们,等我想离开朔方的时候,他们一样要死在我们手里。”

李正宝闻言,瞬间怒目圆睁,不过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毕竟席云飞已经是他的主子,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席云飞救活了自己的兵士,那凌晨的承诺就已经算是达成。

不过李正宝对席云飞的狂言依旧不屑一顾,两百人对上三万人,谁输谁赢,李正宝觉得没有必要跟席云飞这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毛头小子争论。

······

······

朔方东城,城卫所。

双手涂满白色膏药的孙副官,原名孙富贵,本是前隋夏州的一个乡绅,后来梁师都起事,把他的家产都给夺了,但孙富贵没有想过离开自己的家乡,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家里还有双亲要抚养,老人家经不起长途跋涉的颠簸。

前年,李正宝领兵镇守朔方东城,孙富贵毅然决然入伍跟随,虽然他们心中痛恨梁师都,但是对李正宝,他自觉有恩要报。

当年梁师都带兵烧杀抢掠,原本孙富贵一家也难逃厄运,但恰好那时还是副官的李正宝救了他们一家,并指引他们往靠近大唐的朔方东城迁徙,这才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

其实,整个朔方东城里,跟孙富贵有着同样遭遇的人并不少,整个朔方东城三万守军中,有接近半数以上的人是为了李正宝才入的伍,否则一个伪梁帝国,还不值得他们如此卖命。

而此时,城卫所中,李正宝为了拯救大家,跪地求药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为了救他们,李正宝这次竟然朝敌人下跪。

而不知道是谁有意传开,李正宝承诺只要席云飞能够治好他们的疾症,便要奉席云飞为主。

原本还磨刀霍霍,要杀向将军府的众将士,瞬间没了方向。

李正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再熟悉不过,大丈夫一诺可值千金,既然是亲口答应的事情,李正宝绝对说到做到,也就是说······

孙富贵看了眼被治好的同僚们,痛苦道:“若是我们此时再对那人喊打喊杀,那该让李将军如何面对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提着刀要冲出去的士兵更是瞬间石化,他们可不想与李正宝刀兵相向。

这时,几道不和谐的响声传来。

“既然你们都是因为李将军才从的戎,那干脆跟着他,随我们一起回大唐得了。”

“就是,跟着我们家郎君多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好,每月还有一贯铜钱可以领。”

“那可不是,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我看那梁师都肯定都舍不得给你们吃好东西,当兵的不吃饱,还怎么强健体魄,还怎么上阵杀敌?”

“难怪我昨晚杀得停不下来,原来不是我太强,而是你们朔方东城的士兵太弱了啊。”

城卫所里,几个正在帮人敷药膏的家丁口不择言,说得孙富贵等人脸红脖子粗。

不过他们说的没错,将军府的守军已经是朔方东城的精英,可依旧被这两百个人屠了个干净,那些进去清理将军府的人说得更加夸张,五百名守卫一具全尸都没有。

要知道,从他们知道将军府有刺客,到李正宝进去谈判,这之间也不过是一炷香不到的时辰,可是这两百个家丁已经将五百名朔方精英杀得片甲不留。

孙富贵等人看了眼那几个家丁身上的衣服和大腿粗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和身上满是补丁的麻衣,心沉了下来,脑海里某些想法也渐渐开始萌芽。

一众家丁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不知道小郎君为什么让他们说话刺激这些人,但只要是席云飞交待的事情,他们都会认真的去完成。

孙富贵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环视了一圈慢慢康复起来的同僚,最后抬头朝天空看去,至于他在想什么,却是没人知道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表姐

虽然朔方东城的士兵有一部分是奔着李正宝来的,但不得不说,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只是为了糊口,或者干脆是被逼着来当兵的。

此时这部分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因为梁洛仁死去的消息并没有封锁,也就是说,他们此时差不多就是群龙无首的状态了,毕竟李正宝已经背叛了大梁,转身认了一个大唐人为主。

有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计较,再去杀席云飞,替梁洛仁报仇,跑到梁师都面前邀功?这个想法不是没有,但是想起将军府那尸横遍地的惨状,他们自问做不到,更何况他们本就对大梁国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之所以交头接耳,反而是因为刚刚家丁们的一席话。

吃饱,穿暖,每月还有一贯钱可以领!

这样好的待遇,在朔方的百姓看来已经是顶天的高薪,不要说这些士兵们觊觎,就是朔方城里的民众若是听到有这么好的待遇,估计都要巴巴的跑去投奔席云飞。

有人看了眼远处抬头发呆的孙富贵,急忙凑到家丁身旁,低声问道:“这位好汉,那个,我想问问,就是你们那边真的有那么好的待遇嘛?”

原本正在帮人敷药的家丁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如实答道:“要我说啊,我们的待遇还要更好一些才对,因为我们一日要吃三顿饭,而且餐餐有肉,早上是两个水煮蛋,三个蒸饼,米粥随便喝到饱。”

家丁话音刚落,又有几个人一瘸一拐的凑了上来,显然都被家丁的话语吸引了。

看了众人一眼,家丁颇有几分炫耀的意味,继续道:“中午就更不得了了,有时候是半只鸡,有时候是半只鸭,偶尔还有鹅肉和羊肉,不仅如此,我们中午还不限制主食数量,能吃多少,食堂就给我们多少蒸饼或者包子。”

“那,那晚上呢?既然是一日三餐,那最后一餐肯定是入夜才吃吧?我听说突厥人也都是入夜才吃的晚饭,而且是一天之中最丰盛的一顿。”

家丁听那人说起突厥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其实晚上吃多了不好,不过我们家郎君还是让食堂特地准备了许多美味,比如猪肉炖白菜,你们吃过吗?还有粉蒸肉、红烧狮子肉、香菇肉丝、香煎五花、豆豉大蹄膀······”

城卫所不知不觉从救治站变成了美食分享会,不过这些都跟席云飞没有关系。

此时,将军府正门,一身丫鬟打扮的李青儿被人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

李青儿原本就被王元囚禁在自己家中的柴房里,留着作为要挟席云飞交出各种秘方的筹码。

所以王元也不敢让李青儿轻易死掉,总的来说,照顾得还是不错的,反正每天都少不了两顿饭,虽然吃的不是很好,但也足够李青儿一人食用。

早上王元被席君买用冰水泼醒后,就老实的交待了自己的罪行,对于绑架李青儿这件事,他表示万分的惭愧,以及最真挚的悔过,悔得肠子都青了的那种悔。

姐弟相见,倒是没有什么荡气回肠的经典画面,李青儿只是温婉一笑,因为此时席云飞身前,一身是血的王元让她感到几丝惊惧。

要知道,在李青儿的潜意识里,王元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此时竟然在自己表弟面前匍匍受罪,李青儿对席云飞竟然莫名的产生了几丝距离感。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青儿矫情,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席云飞只是一个木讷的小家伙,以往也去下沟村找过大姨一家,小表弟席云飞还没有席君买好沟通,她最喜欢的还是席如慧那个小憨憨。

至于席云飞本人,对李青儿本就没什么印象,莫说是她,就是姨娘刘英,要不是亲自来家里找他,他估计走在路上都不知道那是谁,毕竟他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倒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席君买见到李青儿,整个人都笑开了花,要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营救这个表妹,而且席君买不像席云飞,他对表妹李青儿的记忆可是非常的深刻。

席云飞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大哥圆场,见大哥与表姐聊得投机,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尴尬,因为在席云飞看来,李青儿实打实是一个陌生人。

见李青儿没事儿,席云飞朝旁边站着的王大锤看去,指着王元,道:“把这家伙关押起来,好生伺候着,说不定还有大用。”

王大锤看了眼李青儿,又瞄了眼席云飞,心里总觉得怪怪的,难道这俩姐弟一点都不亲?不过这些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点了点头,便将呕血的王元单手抱起,朝后院拖去。

王元不在后,席云飞明显能感觉到李青儿的神情自然了许多,走到近前,笑道:“表姐既然没事,那便在府上休养几日,等我们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儿,咱们再一起回大唐。”

李青儿闻言一怔,惊愕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席云飞顿了顿,忐忑的看了眼大哥,见他也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急忙解释道:“表姐啊,呃,前几个月脑子受了惊吓,忘了许多事儿,难道应该,叫表妹?”

“噗嗤~”

李青儿掩嘴轻笑,倒是席君买脸色一红,补充道:“二郎的一部分记忆还没有恢复,不过现在也挺好,他本就该称呼你一声表姐,以前那个······太放肆了。”

席云飞见大哥神情不对,好奇问道:“那我以前怎么称呼表姐的?”

席君买和李青儿相视一眼,二人都是一脸尴尬,末了,同时摇了摇头:“你还是叫表姐好了。”

席云飞不明所以,难道以前自己叫的是······

算了,不想那么多,席云飞见李青儿一身丫鬟打扮,便指着后院道:“后面有几个院子应该是之前梁洛仁妻女居住的地方,里面还有一些衣服和胭脂水粉,表姐要是没事儿,可以去洗洗,咱们一会儿就开饭,你洗个澡刚好就可以吃。”

李青儿闻言一喜,她早就忍受不了身上的异味儿了,这一路从泾阳到朔方,走了接近十天,她这一身衣服也穿了十天,早就已经散发出淡淡馊味儿。

李青儿红着脸看了眼席君买和席云飞,见他们都是一脸憨憨,急忙后退了几步,离他们远些,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气味,满是污垢的双颊更加红了几分,娇怒的跺了下脚,便低着头急匆匆朝后院跑去。

席云飞捏了捏鼻头,莞尔一笑,味道是有一点大,不过自己也没嫌弃啊,转头看了眼大哥,问道:“不是让李叔送几个丫鬟小厮过来嘛,怎么还没送到?”

席君买闻言才想起自己刚刚出去办的事情,急忙应道:“李将军派人把城门堵住了,刚刚还发生了几起械斗。”

“什么情况?”席云飞疑惑问道。

“还能是什么情况,梁洛仁被咱们宰了,那些治理朔方东城的文官怕下一个就是他们,纷纷都想着出逃呗。”

第一百六十五章:民意抄家

梁国,梁师都仗着突厥人撑腰,狐假虎威建立的伪帝政权。

虽然再过两年就要被李世民轻松剿灭,但如今的梁国可以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其他地方不说,像朔方东城这样一个边境重地,只是文官,就设置了不下三四百人,毕竟是一个十几万人的大城,这点官员还是梁师都无人可用的结果。

而其中,半数以上都是关系户,朔方东城刺史吴用,梁师都的小舅子,不能文,不能武,如果不是认识几个字,基本就是草包一个。

本来梁师都的本意是想让这小子替他牵制梁洛仁的,谁能想到,这个吴用分分钟就被梁洛仁拐到了沟里。

昨夜子时,将军府外火光冲天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女人肚皮上纵横弛骋,待得他收到消息打算离开朔方东城,回去找姐夫梁师都求救的时候,城门已经被李正宝带人堵上了。

而李正宝的目标,正是他本人。

此时,朔方东城,北城门。

以一身狼狈的吴用为首,朔方东城近半的文官正在与李正宝针锋相对。

“李正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为梁国将领,竟然辜负陛下对你的信任,主动认一个唐人为主,你······你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回国都请罪。”

吴用此时十二万分的紧张,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已经知道,今天怕是逃不出朔方东城了,以往自己没少得罪李正宝,也不知道这次他要怎么对付自己。

身后的文官都是有些靠山的家伙,平时对李正宝这个草莽都是呼来喝去,城卫所的将士俨然成了他们随意差遣的劳力,但眼下形式比人强,李正宝公然叛国,这找谁说理去。

果然,吴用话音刚落,李正宝这边,直接大手一挥,只见人群中,一队将士压着几十个身穿突厥戎装的汉人走了上来。

李正宝朗声道:“两年前,你擅自组织城防,公然收缴入城费,还污蔑我治下不严,私吞军饷,此其一罪。”

吴用闻言一怔,这是要跟自己扯旧账的意思?

李正宝见他一脸懵逼,直接提刀一挥,手起刀落,离他最近的一个城门守卫直接人头落地。

好死不死,这人就是那天在城门口收了席云飞一吊钱的守卫,能死在李正宝手里,倒也是不枉他在世间走一遭。

吴用见状,心中大骇,知道今日难以善了,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道兵符来,大声喝道:“朔方东城所有将士听令,兵符在此,我命尔等速速将反贼李正宝拿下,随我押往国都面见圣上,尔等都是我大梁国子民,莫要一错再错,只要拿下李正宝,我做主保他一个正三品武官,再赐公爵。”

城门上下,鸦雀无声,众将士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能被李正宝带来干这种活儿的,哪一个不是李正宝的亲信,哪里还会被吴用这种离间小计得逞。

就连李正宝也是不怒反笑,将脚下人头踢到吴用跟前,叉着腰道:“这些年来,你一共强抢民女八十一次,惘杀无辜不计其数,本来我还想一一与你对峙,好让你死的明明白白,不过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

李正宝话音刚落,守卫周围的士兵直接让出一条通道来,只见十几个身穿囚服的男男女女走了上来,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利器。

吴用见状脸色大惊,因为这些人都是被他亲自送到狱中受罪的人,其中不少还是自己亲自出手折磨过的。

李正宝看了眼那些人狂怒的眼神,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就代表那些被他残害的百姓讨一个公道吧,现在这个吴用就交给你们了,是死是活,你们说了算。”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为首的一个女子朝李正宝做了一个揖,感谢道:“李将军大恩,我们永远铭记于心。”

李正宝看着她脸上的刀痕和烫疤,眉心微蹙,想来这位女子应是不愿屈从吴用淫威,才被他残忍毁容的吧,也不知道她在狱中还经受了多少磨难。

转头看向吴用身后的众位官员,李正宝喝道:“乖乖回到各自家中等候消息,若是你们一心为民,为官清廉,那还好说,但······”李正宝咬了咬牙,指着瑟瑟发抖的吴用,道:“但如果你们曾经与他狼狈为奸,那就自己寻一根白绫自行了断的好,否则等我查出一个结果,呵呵······”

李正宝话音刚落,吴用就被那十几个身穿破烂囚服的人拖走了,一路上哀嚎不断,但却没人敢去阻止,有李正宝大军镇压,那些寻常的家丁护卫根本就不是对手。

其他文官见状都是心有戚戚,其中几个经常与吴用为伍的官员直接吓的跪坐当场。

李正宝瞄了他们一眼,嘴角轻扬,现在没时间去理会他们,李正宝还要整顿城防,如今梁洛仁已死,可以说整个朔方东城他一家独大,几个梁洛仁一系的武官早就被他控制了起来。

不过还有一些中立的武官,他要去劝服一二,若是肯倒戈,那便无事,若是执意为梁国出力,说不得只能武力解决了。

收编朔方东城所有军事力量。

这是席云飞给李正宝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检测他是否真心归附的命题。

对席云飞来说,如果李正宝不能为己所用,那还不如拿着uzi,直接把他跟他的手下都突突了了事,不过席云飞显然小看了古人的诚信,李正宝确实已经认了他为主。

······

······

入夜,吃过晚饭后。

席云飞让表姐先去休息,而自己,则是带着大哥直接跑到了城卫所。

“唉,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马周,再不济也要把三叔带上,打打杀杀的交给你们就好,这种咬文嚼字的东西最好是交给有文采的家伙干,我是真的不合适。”

席云飞将自己拟定的一份公告双手提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基本就是白话文了,连古白话都占不到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读书人能不能看的懂。

旁边,席君买、薛万彻,还有刚刚加入的李正宝,看着上面的公示内容面面相觑。

李正宝很无语的建议道:“干脆在城卫所门口搞个投票大会好了,也好让那些贪官污吏都看看自己多么的不得民心,你这张布告······我看还是不要贴出去丢人的好。”

席君买和薛万彻同时点了点头,对李正宝的建议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

席云飞没好气的啐了一声,直接将布告揉成一团,丢在角落,抬头道:“既然李叔有此建议,那这件事儿就交给您去办吧,反正我这一趟不能白来,多多少少是要捞一点好处再回去的。”

李正宝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席云飞这么做不厚道,但是不得不说,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儿,自己平时就看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不爽了。

特别是一些梁师都的亲信,平日里在朔方东城作威作福惯了,还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他们,现在来了席云飞这个大唐人,这些人怕是要倒大霉了。

所以席云飞一说要抄家,他才第一个举双手赞同。

第一百六十四章:无语的柴绍

隔日一早,朔方东城的百姓们都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通知。

“投票选出朔方东城排名靠前的十位清官和十位贪官?”

城卫所门口,有识字的书生将自己看到的大字横幅读了出来,总觉得这条布告颇为儿戏。

一些不明眞相的百姓们都是一脸懵逼,但不少昨天看到吴用惨状的人都是欢呼雀跃起来。

“李将军真是好人啊,这些该死的贪官早就该治治他们了。”

“没错,以后咱们朔方东城就不是那狗屁梁国的朔方城了,以后咱们是李将军的朔方城,再也不用受那些人的鸟气。”

“不不不,你错了,你没听人在传吗?李将军认了一个大唐人为主,我们以后应该要归附大唐才对。”

“不是吧,我听说那人身份十分神秘,而且李将军的布告你也看到了,没说我们要归属大唐啊,没准······李将军想自立为王呢!”

“······”

眼见楼要歪,高台上,负责宣读告示的士兵急忙敲了敲锣,喝道:“大家肃静,肃静。”

听到锣声,百姓们都闭上了嘴,眼巴巴的朝那人看去。

士兵心中吐了一口气,好在这些人没有继续胡言乱语,回忆了一下自己背诵的台词,朗声道:

“即日起,朔方东城依旧归李正宝将军统辖,李将军将任城主一职,此为其一。”

“其二,即日起,朔方东城不再归属伪梁,大家也不得再以梁人自居。”

“其三,即日起,朔方东城取消一应赋税三年,三年后是否重启,再议。”

“其四······”

士兵还没背完,台下的百姓们已经闹成了一片,对于第一、第二条他们心中早有预料,可是第三条,免赋税三年,这可是不得了的福利,特别是一些人口较多的家庭,此时都高兴哭了。

砰砰砰~~~

士兵急忙又敲了敲铜锣,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众人虽然激动,但都很给面子的抬头朝他看去。

士兵顿了顿,急忙从怀里抽出一张纸,这特么被这么一整,直接忘词儿了。

“其四,关于贪官污吏的整治,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勇于揭发,同时,城主府也会提拔一些能人文士担任要职,请大家踊跃自荐,或者不吝推荐。”

百姓们抬头看了一眼两侧的大字横幅,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但是刚刚已经有人读了出来,看来那些贪官要倒大霉了,众人都是在心中对李正宝感恩戴德。

本以为士兵宣读完毕,不料。

“其五,原将军府改名席家庄,同时,面向朔方东城全体民众大量招募帮工,佣金每月五百文到一千文不等,若是有精通算术者,可破格提用,月薪最少五贯起步······”

将军府易主,还有高薪招人的消息,自然引爆了全城。

但此时席云飞他们却没有空闲去理会,因为抄家,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儿。

此时,王元在朔方东城的府邸里。

李正宝一把抱住一棵金丝楠木,喝道:“混账,说好的抄家所得除了黄金和玉石给你,其他全部归城卫所的,你为何又要挖走这棵楠树?”

席云飞一脸尴尬的看了眼旁边不解的席君买和薛万彻,委屈道:“那也没说这王元家里竟然只有这么一点黄金和玉石啊?”

此席云飞举了举手里的一个锦囊,里面的黄金和玉石,光幕给出的报价是34万,还不够他这次北上的花销,这个亏,他不吃。

李正宝无语的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不是还有梁洛仁的宝库没有搜刮嘛,这点东西就别跟我们城卫所抢了,将士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棵树能买多少头羊你知道吗?”

“呃。”席云飞心想也是,那梁洛仁的宝库肯定有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过他是第一次见到需要人环抱的金丝楠木,就这么错过了也太可惜了。

突然,席云飞灵机一动,道:“这样,李叔帮忙把这棵树移植到我府上,我拿一万头羊跟你换,怎么样,这样您就不吃亏了吧?”

李正宝闻言一怔,狐疑道:“你哪里来的一万头羊?”

席云飞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在招人了嘛,一万头羊而已,等我的工坊建立起来,一百万头都只是小数目。”

“真的?”李正宝没有听说过席云飞的泡菜传奇,自然对他说的话保持怀疑态度。

不过旁边站着的薛万彻却是知道一些席云飞的本事的,闻言开口劝道:“李叔就把树让给他吧,区区一万头羊而已,莫说二郎看不上,就是十万头羊,他都能轻松给您送过来。”

······

······

话说两边,席云飞带着李正宝等人玩抄家游戏的时候。

往南三百多里远的延州白石城。

“坟蛋啊,这混不吝到底是不是来练兵的?说好的犒劳边军,这家伙又跑出去打猎了?”

卫所内,一身戎装的柴绍紧了紧腰间的佩剑,朝面前一脸无辜的随从喝问道。

随从也很是无奈,这程咬金来了两天了,第一天就带着骁骥营的人出去打猎,今日一早,更是天不亮就出发了,也不知道这延州哪里来的那么多猎物让他祸祸。

柴绍无语的看了眼城门方向,本来戊守一方就够无聊的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友,特么还丢下自己天天出去打猎,来了延州两天,自己愣是一次面都没见过。

“等程将军回来,让他直接到城卫所找我,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这家伙若是不来,直接带人给我绑了送来。”

随从闻言喏喏点头,虽是这么说,但程咬金谁人敢绑?如今也只能看将军的面子能不能请得动对方了,否则自己估计又要挨一顿骂。

而此时,延州边界,往北又一百多里远的一处小山坡上。

程咬金直接席地而坐,面前铺着一张地形图,赫然就是延州与夏州之间的地形分布详略。

远处,一骑飞驰而来,在山坡下停下后,马上健儿跳下马儿就跑了上来。

程咬金眉心一扬,急忙问道:“情况如何?”

来人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斥候,只是稍微缓了一口气,便朗声禀报道:“昨日凌晨,城中火光冲天,似有大军汇聚,看方向,应是梁洛仁所在的将军府无疑。而后,一直到天亮,城中一直风平浪静。”

程咬金豁得站了起来,急忙问道:“有没有探出城中为何发兵?”

斥候摇了摇头:“我回来时,守军已经回城卫所,详细情况不明,不过听说城中起了瘟疫。”

“瘟疫?”程咬金心下大骇,要知道席云飞他们也在朔方东城,要是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斥候见程咬金神情紧张,又道:“一个时辰后,还会有消息送来,而且我们的人已经潜进朔方,只要寻到小郎君,一定会安然将他带回来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好像叫席云飞

朔方东城,原将军府,如今的席家庄。

席云飞杀死梁洛仁的宴会厅里,此时不少丫鬟和小厮正在清理卫生,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席云飞的临时住处了。

虽然这里刚刚死过人,而且还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但席云飞表示无所谓,因为这个将军府的后院实在太大了,睡个觉都要走十几分钟的路,走到卧室睡意全无了,还睡个鸡儿的觉,还不如直接在宴客厅安家,想睡就直接往旁边的卧室一躺,这才舒坦。

正堂原本是梁洛仁举办宴会或者议事儿的地方,如今已经被席云飞改成了大茶室。

左边的侧殿,之前是梁洛仁那些辅官文员的办公室,席云飞命人将里面的东西都整理到了右殿,又搬了床铺屏风等家具进来,稍微一收拾,直接就是一间敞亮的卧房。

至于右边的侧殿,本来就是书房,而且摆放着大量书籍和竹简,都是梁洛仁从朔方东城各处搜刮来的,席云飞虽然不看,但也没丢,摆着提升文化气息,别人进来看着也好看。

至于正堂那座虎头座椅,一帮人硬是挪不动,索性席云飞直接将书桌搬到虎头座椅前,偶尔装装逼的时候也可以坐一坐,反正天高皇帝远的,李世民也不知道自己逾越,kkkk~~

此时,坐在虎头座椅上的席云飞正笑容满面的对着虚空发呆,引得来往的丫鬟和小厮都是面面相觑,心道自己这位新主子虽然生就一副好皮囊,但奈何脑子有点问题,可惜可惜。

席云飞本人倒是不在意,面前的光幕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每次打开光幕,耳畔响起的提示音,是如此的清脆悦耳。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6,8192,1300元

看着光幕上瞬间暴涨的六亿多元巨额存款,席云飞嘴角再次不自觉的上挑,心情简直不要太美好,心道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刚刚搜刮了一波梁洛仁的府库,只是黄金、玉石,还有一些百年以上的老药材,就让席云飞又赚了三亿多元。

原本席云飞还因为北上救人花了两百多万元购买装备而心疼,没想到如今反倒赚了一个盆满钵满,投资收益比突破百分百,这样的事儿他巴不得多来几次。

而且席云飞的蓝色光幕还只是回收黄金、玉石和百年药材,其他像:银子、铜钱、香料、木材等等等,各种值钱的玩意儿更是数不胜数,奈何光幕眼光太高,跟本看不上。

不得不说,朔方东城表面上看着穷,但是这些当官的就没一个磕碜的,难怪世家拼了命的垄断仕途,这特么简直就是财富收割机。

右手虚空一挥,关闭光幕,席云飞从桌上拿起一张宣纸。

上面写满了名字还有官衔,都是早上城卫所费心统计的民意结果。

席云飞的本意是让百姓们评选出好官和贪官,如此处置一批人,再提拔一匹人,才是典型的萝卜加大棒的御下良策。

可是让席云飞没想到的是,整个朔方东城近四百名官吏,其中文官三百多,武官七十几,全部都是恶名昭彰的大贪官,就连李正宝都有人举报,你敢信?

席云飞匆匆看了一眼名单,将投票最多的五十个人圈了出来。

“王大锤!”

“在~”

殿门口,一身戎装的王大锤屁颠屁颠跑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堆绫罗绸缎,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院子里抢的,估计是要带回大唐给家里的女眷穿。

席云飞指了指旁边的箱子,道:“东西先放一边,以后你就不要参与这些屁事儿了,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既然是我的亲随,我就没有亏待你的道理。”

王大锤闻言,憨憨的点了点头,将手上那些五颜六色的绢布放到一旁,急忙走到席云飞跟前,道:“郎君选好了?”

席云飞眉心微蹙,实话实说道:“如果李将军没有归附咱们,我是恨不得把这些人都给宰了,不过如今整个朔方东城都是我的,总是要留一些人帮忙管理的。”

王大锤不明所以,接过席云飞手里的宣纸,看了几眼,也只认识十来个字,索性将宣纸叠好放进怀里,请道:“那我这就给李将军送去,免得耽误了郎君的计划。”

席云飞‘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天色,道:“早去早回,一会儿我还想去矿上看看。”

王大锤恭敬点头,急忙转身离去。

王大锤走后,席云飞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

上面一行简体大字:陕西省铜川煤炭矿业分布图。

······

······

画面一转,五百里外席云飞对着地图涂涂画画的时候。

延州,白石城。

城卫所议事厅内,柴绍面前一身常服打扮的程咬金,懒洋洋的盘坐在火炉前,用手里的树枝拨弄着奄奄一息的小火苗。

柴绍则是跪坐首位,手里拿着一份李世民亲笔书写的折子,反反复复的看着。

良久,柴绍皱着眉头道:“这个小家伙真的跑到朔方救人了?”

程咬金闻言,微微抬起眼睑,无奈道:“是啊,现在还不知道是在朔方东城,还是西城,不过昨日朔方东城动静不小,我估计十有八九跟那小子有关。”

“你不是差人探过,难道还找不到人?”柴绍将折子放到一侧,抬头疑惑问道。

程咬金也很是惆怅啊,朔方东城离这里有四五百里远,一来一回就是一日光景。

从早上得到的消息看,目前还真的无法确定席云飞是不是在朔方东城,而且探子送来的消息还提到了瘟疫,程咬金是真的怕,怕席云飞直接把自己的小命给陷进去。

柴绍见程咬金沉默不语,知道他心中不痛快,思忖了片刻,道:“我在朔方东城也安排了不少细作,如果真的有异动,他们早该送信回来了,你看,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那朔方东······”

“报~~~~”

柴绍正在宽慰程咬金,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门口有人喊道:“报将军,刚刚收到紧急密报,需要将军尽快裁决。”

柴绍闻言一怔,一脸错愕的看了眼同样抬头朝他看来的程咬金,朗声道:“进来说话。”

“喏。”

吱吖~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文官打扮的青年匆匆走了进来。

来人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程咬金,才恭敬的朝柴绍一礼,道:“报将军,朔方发来紧急密保,就在今日午时,朔方东城已经不再归伪梁所属,据说拿下朔方东城的人还是我大唐年轻俊彦,报信之人说那人名唤席云飞,以区区二百人一夜拿下梁洛仁将军府,又招降守将李正宝,手段通天,才智无双,就连梁洛仁都是其亲自打杀······”

文官汇报完毕,抬头看了眼柴绍,才发现整个书房鸦雀无声,程咬金与柴绍此时正面面相觑,前者嘴巴张得足够吞下一颗鸵鸟蛋。

“······”

“你,你说什么,那,那人是谁?”

程咬金生怕自己听错了去,直接起身抓着那青年文官的双肩,惊疑问道:“你刚刚说拿下朔方东城的人是谁?”

这青年只是城卫所的记事儿,非是士兵,被程咬金这么一抓,疼得他龇牙咧嘴,委屈道:“小人······小人应该没有听错,那人,那人,好像叫席云飞。”

第一百六十八章:紫云轩

入夜,朔方东城。

席云飞面前,是刚刚抄完家回来的李正宝等人,毕竟身份和年龄摆在那里,如今大哥席君买和憨憨薛万彻几乎成了他的跟班,跟着李正宝到处搜刮那些贪官的小金库。

主位上,席云飞从将军府的账册里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名唤紫云轩,是梁洛仁进账最厉害的一个产业,席云飞不提还好,一提就立马勾起了众人的欲望。

而且有钱了,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出去潇洒一下。

这两天,不止是席云飞的小金库暴富,就是李正宝也是一脸的兴奋,如今整个朔方东城三万多军士都靠他一个人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还好,抄家挺好玩。

可怜如他,当兵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银财宝,没想到这些黑心官员竟然贪了这么多东西,难怪整个朔方东城穷苦了十几年都不见半点起色。

薛万彻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丝毫不见尽兴,听到席云飞说起青楼,起身喊道:“走走走,逛青楼去,去看看梁洛仁那座紫云轩的姑娘标致不标致。”

李正宝闻言,也是颇有兴致的点了点头,如今紫云轩也算是席云飞的产业,朝席云飞笑着招呼道:“是该去看看,那紫云轩可是梁洛仁的聚宝盆,每年都要为他赚来数以万计的财富,早点去接手了,也省得那些老鸨卷款潜逃。”

席云飞一听要去青楼,脸都绿了,自己只是翻个账册,偶然看到的而已,本以为紫云轩这么文雅的名字应该是书阁,可是看到它每月数以万贯计的流水,才知道竟然是一座青楼。

托后世影视剧的福,每次提到青楼,席云飞的第一想法是:“漂亮姑娘,多少钱一夜?”

但实际上,有钱就能瞎逛的,那是妓院,不是青楼!

要说,青楼和妓院最大的区别应该是:逼格不同。

同样是爱情买卖的场所,妓院里谈的是py交易,只要钱到位,什么姿势我都会。

所以一般妓院门槛都比较低,顾客多是底层百姓,迎接他们的十有八九是如花级别的小姐姐。

而青楼里谈的则是:爱情。

爱情?

嫖客上青楼找爱情?

没错,说起这个,不得不提古代那种万恶的婚姻制度:包办。

在这种狗血的婚姻制度下,很多人都是结婚时,才知道自己家婆娘长啥样。

且古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老婆最主要的功能是,给你生一堆娃。

于是,苦闷的文人士绅就把目光转向了青楼。

毕竟青楼姑娘是个文化修养较高的艺术群体,唐代四大女诗人,有一半出自青楼(薛涛、鱼玄机)。

而对青楼女子而言,美貌只是基本配置,吹拉弹唱,诗词歌赋,样样都需拿得出手。

放在现代,混个网红,大v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所以,青楼姑娘既能陪你聊天解闷,还能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时不时引吭高歌唱个小曲儿,确实是文人骚客谈情说爱的理想场所。

历史上不少著名诗人,都从青楼汲取过爱情灵感,比如:杜牧、柳永、苏东坡······

那么,怎么样才能去一趟青楼呢?

首先,你得有钱!

青楼收钱的花样很多,跑腿费,茶水费,花酒钱······

每次花费的金额换算过来,基本都是以贯为单位,上不封顶,就算这个时代的金银不是流通货币,但依旧有不少人拿到青楼消费,大宗交易,你懂的。

所以能去青楼的人基本都是:文人雅士,权贵之流。

那有钱就能跟漂亮姑娘嘿嘿嘿了么?

你做梦!

大款见多了,姑娘们眼界也高了,光靠钱不够,还要有:才华。

那有人说,用强,我特么用强不行吗?

抱歉,真的不行,姑娘们都是有靠山的,而且来头都不小。

除非她已经没有任何身价,否则就是背后之人也不敢对她用强。

一个花魁能给青楼带来的利益,不是屌丝们能够轻易理解的。

所以客人想见姑娘,得先通过考试:旗楼赛诗,打茶围,比文采,拼脑筋急转弯······

宋朝最牛逼的音乐制作人柳永,就是靠才华赢得姑娘们的青睐,他因装逼过度被官家婉拒,但却混成了青楼届的香饽饽,免费出入青楼,想见谁就见谁。

这要换成一个才华捉急的,十天半个月钱烧完了,可能人都没见过。

所以啊。

大家发现问题的关键没?

······

()

······

男人啊,还是要多读书!

好了,严重跑题。

席云飞虽然不想去青楼,但见除了大哥以外的几个男同胞都是一脸的迫切,索性点了点头:“那就同去吧,就当是去接收产业了,顺便看看这朔方的姑娘跟长安比起来有什么不同。”

······

一炷香后,朔方城最繁华的龙门大街,坐落核心地段的紫云轩门前。

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停在楼下,眼尖的老鸨和小厮急忙上来迎客。

见到下车的人里竟然有李正宝这个杀神后,老鸨的公鸭嗓都哑了,再看到李正宝竟然还落后一个少年半个身位走来,老鸨直接回头朝院内跑去。

紫云轩三楼的一间包厢内,老鸨敲响房门,急忙呼喊道:“娘子,来了,那李将军带着您说的那位郎君来了。”

不多时,门内传来芙蓉出水的滴答声,一道清亮嗓音回道:“知道了,按最高规格招待他们,我更衣后自会过去。”

老鸨闻言急忙颔首点头,仿佛这女子就在她面前对她说话,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应对,姿态恭敬万分。

老鸨离去后,屋内传来赤脚贴地的脚步声。

一道百花图织就的屏风后面,一袭曼妙身姿慢慢走了出来,将及腰的湿发挽到脑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仙姿佚貌,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女子取过屏风上挂着的紫色衣衫,滑入衣袖,紫衣轻挂其身,依旧不减半分婀娜。

殷红小嘴微微一张,低声呢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席云飞吗?小家伙好像不怎么好对付。”

而此时,紫云轩一楼的大厅里。

虽然这两天朔方东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对于一些商贾和豪绅来说,该玩还是要玩的,反正李正宝杀的是贪官,对于他们这些出钱贿赂的商贾反而不曾追究。

而且朔方东城十几万百姓,有近半都靠着这些商贾豪绅生存,虽然他们比不上大唐的一流世家,但是在朔方,那也是响当当的大世家,大贵族。

大厅里,不少看到席云飞一行人进来的商贾都是面面相觑,不过当他们看到李正宝只是瞥了一眼,就带着那个郎君朝楼上雅间走去,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李正宝面前,席云飞将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走过楼梯转角后,席云飞轻笑道:“我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青楼应该要停业才对,没想到依旧这么热闹。”

李正宝闻言一怔,无奈道:“这些人碰不得,而且也不敢碰,朔方东城还离不开他们,你就先忍忍吧。”

席云飞呵呵一笑,走到二楼门廊,居高临下看向那些左拥右抱的士绅,道:“不就是学着世家搞垄断嘛,七大世家我现在对付不了,难道还怕了这些东施效颦的家伙不成?”

第一百六十九章:有女紫衣

众人以席云飞为首,施施然走进一间大开间,原本屋子里的屏风被人褪去,此时屋子正中摆着一张四人座的高脚胡桌显然是贵宾席位,而屋子的两侧则是跪坐式的常规席位。

老鸨将席云飞引到胡桌东面坐下,北面是李正宝,南面是席君买,西面则是薛万彻。

席云飞坐着的东面是主人位,也是最尊贵的位置,老鸨如此安排,也是知道了李正宝认主席云飞的事情,这个年头跟对人很关键,李正宝的行为并不掉价。

在老鸨看来,席云飞应该是大唐某个大世家的嫡子嫡孙,借助家族的力量与李正宝合谋打下了朔方东城。

至于朔方东城易主,老鸨表示见怪不怪了,如今到处兵荒马乱的,自己入行的时候,朔方东城还是大隋朝的边城,后来朔方城几次易主,但紫云轩依旧开的好好的,只要伺候好面前的新主子就行,对她来说,谁当皇帝根本没什么差别。

不多时,一桌琳琅满目的珍馐被人端了上来,席云飞探头一看,虽然食物做的喷香,但都是一些山珍,煮法也都是烤和蒸煮,并没有勾起席云飞的食欲。

拿起一旁的酒壶闻了闻,席云飞双眼一亮:“葡萄酒?”

旁边老鸨闻言,急忙点头:“不错,仅存的一桶,都送来了,这葡萄酒乃是西域商贾不远万里运来的,听说在西域也是顶好的琼浆。”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葡萄酒有点苦涩,这个年代的酿造工艺显然还不够完善,但是在古代第一次喝葡萄酒,席云飞还是挺高兴的。

老鸨见席云飞没有露出不快的神情,心下稍安,走到门口朝众人颔首道:“几位贵人先吃着,妾身这就去安排姑娘们上来伺候。”

老鸨话音刚落,正在吃菜的李正宝急忙抬头,问道:“紫衣姑娘今日可有空闲?”

老鸨点了点头:“紫衣听闻贵客临门,已经在沐浴更衣,不多时便会过来,李将军若是要听曲儿,妾身这就着人过来抚琴。”

席云飞和薛万彻相视一笑,而后一脸揶揄的看向李正宝,侃道:“呦,李叔这就等不及了呀?”

李正宝老脸一红,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是顺路过来谢谢人家,要不是紫衣姑娘提醒得及时,没准我那些小崽子就要全部被你害死了,这可是大恩。”

“哦?”席云飞听完李正宝的回忆,也是对那个叫紫衣的姐儿颇为好奇,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一个青楼姑娘何德何能竟然能发现那毒是自己下的?

李正宝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见席云飞脸色困惑,好笑道:“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紫衣姑娘号称朔方第一才女,当年扬名整个夏州,梁师都都想纳她为妃呢,要不是梁洛仁横插一脚,说不得人家已经在朔方西城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

席云飞眉心一蹙,听到这紫衣姑娘竟然跟梁洛仁那个猪头有一腿,颇有几分吃味的叹道:“好姑娘都被猪啃了,那梁洛仁长得跟一头肥猪似的,还好意思祸祸人家大才女。”

李正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举起酒杯又是一口,道:“谁说不是呢,紫衣姑娘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唉,这辈子就这么毁了。”

叩叩叩~

李正宝话音刚落,包厢们就被人敲响。

不等屋内回应,外面的姑娘们便自己推了进来,敲门只是一声知会而已。

见有姑娘进来,屋子里除了席云飞依旧我行我素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正襟危坐起来,原本还大大咧咧跟席君买喝着酒的薛万彻也仿佛变了一个人。

席云飞好奇的环顾了一圈,两侧的家丁们也是如此,明明刚刚还满嘴污言秽语,怎么人家正主进来了,你们反而都不敢说话了?

席云飞无语,捂脸感叹这就是环境的力量,这紫云轩的老板实在高明,将包厢打造得富丽堂皇不说,姑娘们也不是庸脂俗粉,光是进来的这些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一个个看上去就颇有涵养和素质。

只是,让席云飞奇怪的是,进来了十五个姐儿,为何自己一个都没分到?

好奇的朝门口看去,真的没自己的份啊,包厢门竟然又关了。

席云飞吃味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席君买,自己家大哥平时在自己面前老是摆出一副扑克脸,此时竟然也在姑娘的轻声细语中沉沦了,看他那小眼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龌龊的事儿。

席云飞虽然是穿越者,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古代男人进出风流场所,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特别是青楼这种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踏足的,顶级的青楼,普通人进去一次都是三生有幸。

所以一帮子平时看上去颇为正经的爷们,此时也都放下了心中的包袱,跟自己所属的小姐姐侃侃而谈,哪里还有一点憨憨的味道,呃,不,有一个人确实是憨憨。

“姑娘,能别坐这么近嘛,我这人怕热······”

席云飞对面,薛万彻一把将快要攀附到他身上的小姐姐推开,拉了拉衣领,一脸不耐烦的嘟囔着。

扑~~席云飞惊得一口葡萄酒直接喷了出来,这憨憨,是真直男也!

叩叩叩~

还不等席云飞调侃薛万彻一句,包厢门又被人敲响了。

接着,房门大开,先是两个风姿卓卓的女子走了进来,不过她们直接分立两侧,一副侍女打扮也说明了她们的身份,只是让席云飞诧异的是,就是这两个侍女,容貌也比在座的姑娘们高了几分,那她们的主人???

突然,一阵独特的芳香扑面而来,香味浓而不艳,就连后世闻过几十种香水味的席云飞都觉得好闻,但就是想不出这是什么香。

而后一道倩影在万众期待中娉娉袅袅的走了进来,席云飞突然想起两个不错的成语,暗香疏影,闻香识人。

席云飞不知道怎么形容面前这位姑娘的美,他只是在脑海里想到了两个人,一个关之琳,因为二者长相有七八分相似,一个林青霞,二人气质简直如出一辙。

莫名其妙的是,席云飞在这位姑娘的骨子里,还看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英气,娇媚与胆识并存,一个让席云飞惊艳,同时又感到好奇的绝色女子。

“小女子木紫衣,见过诸位贵人。”女子朝众人福了一礼,而后抬起凤眼直视首位的席云飞。

席云飞咯噔一跳,心道不好,这样的女子自己驾驭不住啊,老家还有个程钰琪呢,自己可不能犯错,连忙指着旁边的古琴,道:“既然来了,那就抚琴一曲吧,给我们大家助助兴。”

“······”

包厢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诧异的看向席云飞,就连站在门前的紫衣都是神情错愕,我不美吗?

李正宝隐晦的朝席云飞脐下三寸看了一眼,见有轻微抖动,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在场众人的视线,特别是紫衣,更是双颊微红,心道这个郎君不像是无能之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好,好讨厌呀。

席云飞伸手压了压衣服下摆,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正宝,开口道:“我还小!”

第一百七十章:写了还是没写

这一个晚上,一直到酒宴的最后,席云飞都没让木紫衣有半分接触自己的机会。

为了不让人觉得自己毛病,席云飞可谓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去隐藏自己心中的尴尬。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断找人拼酒。

自己的位子被木紫衣占了去,席云飞直接拿起酒壶到处去串桌。

葡萄酒喝光了,直接喝这个时代最常见的绿蚁酒,反正就是不回自己位子上坐。

生怕与木紫衣一接触,自己的欲望把持不住,辜负了那个娇憨的傻丫头。

夜里,早已经过了子时,朔方城没有宵禁的概念。

朔方席家庄。

“啊,我没醉,没醉,我还能喝,再······来······”

席云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低度数的绿蚁酒灌醉,主要还是喝的太多了些,家丁们轮番上阵,一人十杯的话,就是近百杯,换个成年人都得跪,何况他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被王大锤背回府上,便直接送进了卧房休息,王大锤是个粗人,将席云飞往床上一丢,也不管被子盖没盖,想起跟其他人约好要去丽春院潇洒的约定,便迫不及待的又跑了出去。

就在王大锤离开后不久,席云飞哼哧哼哧的醒了过来,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虽然头很重,但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被送回了庄子。

一阵尿意袭来,席云飞急忙起身朝沐浴的隔间跑去,这里有个木制的马桶,每天都有人洗刷更换,席云飞释放完后,朦朦胧胧的朝床位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紫衣那张酷似关之琳的俏脸,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此时竟然隐隐在空中闻到几缕独属于她的芬芳,那种沁人心脾的气味实在太好闻了。

想起那张宛若天仙下凡的完美面孔,席云飞晃悠悠走到书桌前,提笔写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本是李白《清平调·其一》的上半句,席云飞也是有感而抄。

可是写到这里,竟然忘记了下半句是什么。

苦思冥想了许多,兴许是酒劲儿过了一点,突然想起程钰琪那张娇憨的脸蛋,席云飞气呼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提笔又写道: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席云飞写完之后,拿起宣纸看了又看,刚开始觉得不对,可是仔细一读。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前半句是夸姑娘之美,后半句是骂自己花心,呵,好像没毛病,毕竟那紫衣虽然貌美,但却不是自己的菜,自己喜欢的是程钰琪那样的憨憨,席云飞已经决定,这辈子还是抱着琪儿过日子的好。

脑子里的浆糊胡乱沸腾,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涌上心头,让席云飞头晕目眩。

“看来以后这酒还是要少喝,嗝~~~”席云飞呢喃了一句,丢下这胡乱拼就的废诗,蹒跚着朝床位走去,扑通一声,直接睡了过去。

······

静谧的卧室中,只有席云飞轻微的呼吸声,年轻就是好,这个时候还没有养成打呼的坏习惯。

房门口,不时有巡逻的侍卫走过,没听到房中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便也不做停留继续巡视。

只是,入夜时分,月黯柳梢。

原本空空荡荡的正堂里,那座虎头座椅突然慢慢向左移动。

此时正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床上死猪一样的席云飞更是毫无察觉。

虎头座椅移开后,一阵香风肆虐开来,让在床上躺尸的席云飞都是不自觉的抽了抽鼻头,满脸的陶醉。

密道中,紫衣慢慢探出身子,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动静,见无恙后,才施施然走出了密道。

只是刚刚出来,脚下一声轻响传来。

紫衣低头看去,原来是一纸宣纸。

俯身将宣纸捡了起来,刚要顺手放回桌上,突然神情一怔,借着屋内唯一的烛光,纸上的两行字被照应得还算清晰。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紫衣读完这首诗,表情变化十分剧烈,先是惊讶,接着蹙眉,而后哀怨,最后释然。

只见紫衣将宣纸拿在手上,莲步轻移,几步走到床边自顾自坐下。

伸手将席云飞额头上的碎发拨开,看着这张帅气的脸蛋怔怔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衣拿起宣纸又看了一遍,朱唇微启,悄声念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原来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紫衣念完后,突然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刮了下席云飞的鼻子,没好气的笑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懂得还不少。”

床上,还不知道自己被美女撩拨的席云飞伸手挠了挠鼻头,张嘴呢喃道:“三妹别闹,再让二哥睡会儿······”

紫衣见席云飞一脸憨憨,噗嗤一笑,但又怕惊醒席云飞,急忙捂住小嘴,笑成月牙儿的双眼看着席云飞的睡相一眨不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次日,清晨。

“呜啊~~~”

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席云飞直接一蹦而起,虽然昨晚喝了很多,但是却不见头痛,兴许都是纯正的粮食好酒,哪怕喝得再多也没有什么后遗症。

简单的洗漱过后,几步走到正堂的虎头座椅坐下,席云飞没有时间墨迹,他要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尽快返回大唐。

经过昨晚的挣扎,席云飞确定了自己的挚爱就是程钰琪,此时恨不得赶紧回到大唐去见她。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席云飞抬头看去,只见一身戎装的李正宝站在门口等待自己召唤。

席云飞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说话,而后好奇道:“李叔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李正宝几步走进来,自顾自寻了一个蒲团跪坐下来,道:“听说你要挖矿,我想了想,趁着梁师都还没有行动,最好是把城墙修一修,你雇佣的那些矿工能不能先······”

席云飞没听完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道:“城防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至于城墙老旧,嗯······我们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些事儿就让朝廷去操心吧。”

李正宝闻言,眼里闪过几丝不舍,席云飞说过,朔方东城总归是要交给李唐的,但李正宝总觉得不甘心。

席云飞当然知道李正宝的想法,开口劝道:“我只是一个商人,只想过一些平平淡淡的小日子,要是李叔不愿意跟我回······”

“二郎别说了。”李正宝伸手打断席云飞,道:“既然认了你为主,那我就会誓死跟随,只是想跟着我一起走的人实在太多,我怕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有多少?”席云飞闻言,好奇问道。

李正宝尴尬的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道:“已经统计的就有五万多,其中我的老部下一万两千多人,其余的都是他们的家眷。”

“五万啊!”席云飞眉心一扬,呵呵道:“人越多越好,没事儿,都跟着我一起回去,他们的户籍我找人搞定。”

李正宝点了点头,他已经从薛万彻那里知道了一些席云飞的事情,如果席云飞真的跟秦琼、程咬金、李勣三位大唐国公爷相熟的话,搞定区区户籍根本不在话下,而且大唐也欢迎这些原本的隋民归附。

李正宝走后,席云飞继续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不过还不等他沉浸到工作的快乐中,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总是将他从思绪中唤醒。

席云飞愣了愣,模糊中想起自己昨晚好像在这里写了什么?

可是四下扫视了一圈,却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到底是写了还是没写?”

第一百七十一章:大唐来人

既然没有找到,那就权当是自己做梦,席云飞想起手中的事情,直接一头扎进了寻访煤矿的实业中无法自拔,因为这该死的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了,席云飞不得不为自己的美好日子多做打算。

这其中,煤球炉和蜂窝煤直接就跃然于脑海之中,跟本想都不用想。

至于煤矿,让席云飞惊喜的是,陕西省本就有两个产煤大区,一是铜川,二就是榆林。

铜川离长安不远,往北也就是几百里的距离,离就更近了,李靖老家三原往北一点点就到了,本来席云飞是想回到泾阳再启动挖煤大业的,可是想想不行,挖煤是破坏环境的行为,自己家离铜川不远,要是铜川秃了,那泾阳岂不是要受到牵连?

死贫道不死道友。

索性,席云飞干脆把朔方(榆林)的煤炭挖了,反正这里已经风沙连连,大不了以后再植树造林,反正烧煤什么的,总比烧木炭好,自己也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毕竟保卫森林,人人有责。

此时,站在城外山坡上的席云飞,手里拿着一副自己临摹的矿区分布图。

上面光是小煤矿的分布点就有不下百个,席云飞脚下的山坡就有一座不小的煤矿。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此时山坡下已经有几百个雇佣来的矿工正在拼命的挖掘。

这个年代,煤炭的应用不是很广泛,但是已经有了一个专有名词:石炭。

大家只知道石炭可以燃烧,其他的一概不知,又因为烧石炭容易中毒,大家干脆直接不用了,依旧紧巴巴的去砍木头制木炭,反正林子到处都是,全然没有环保的概念。

这时,山坡下劳作的矿工吗,终于传来了动静,席云飞寻着声音看去,几个矿工正抱着一堆黑漆漆的石头朝自己挥舞邀功。

席云飞呵呵一笑,看来就算千年过去,这基本的地形和水系变化还是不大,这不,自己拿着纸笔一通对比,就找到了一座产量不错的中型煤矿,还特么是露天的。

不多时,一身戎装的护卫跑了上来,手里拿着的,正是刚刚出土的煤炭。

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第一个挖出石炭的人,晚上奖励一根烤羊腿。”

“喏。”护卫颇为羡慕的点了点头,转身又跑了下去。

不多时,山坡下传来矿工激动的呼喊声,席云飞洒然一笑,一根羊腿而已,高兴成这样,真单纯。

旁边,几个李正宝找来辅助作业的文官也是一脸羡慕,探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山坡下的矿工,挥挥锄头就有一根羊腿,他们也想啊,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的文士走到席云飞身侧,道:“郎君,既然确定了矿点,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筹备各项后勤了?”

“嗯。”席云飞朝他点了点头:“都开始忙起来吧,争取第一批石炭尽快运送到煤球作坊。”

“喏。”

“对了,煤炉制作得怎么样了?”席云飞插嘴问了一句。

那带头的文官恭敬道:“有郎君提供的出风口铁片,省却了许多麻烦,如今第一个简易煤炉已经烧制出来了,就等着郎君亲自前往检验。”

席云飞满意的‘嗯’了一声,最简单的煤炉就是圆柱体的造型,下面的出风口是金属打造的,其他材质可经不住蜂窝煤的高温,可以算是煤炉在这个时代普及的技术难题,但席云飞解决起来却很简单,直接光幕上买。

简易的煤炉上面可以放水壶烧水,也可以放铁锅做饭,算是最简单经济的造型。不过席云飞还是想要那种可以保温洗澡水和饭菜的大煤炉,那玩意儿要是做出来了,冬日里洗澡的热水就不用愁,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那才叫方便。

······

······

朔方东城往南,约莫七八十几里远的一处山坳。

山坳的一侧,崖峰上,有一处内凹的小山洞。

两个隶属于朔方东城城卫所的斥候哥们还不知道朔方东城已经易主的事情。

哥俩此时正啃着干粮,彼此聊着完成这十天轮值后,回城里要去哪里去去火的龌龊事儿。

突然,山坳南面,一阵刺耳的鸟鸣声传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斥候甲探出半个身子,朝远处的密林看去,疑惑道:“不会是进山打猎的猎户吧?”

斥候乙咬了一口干硬的蒸饼,无所谓道:“管他呢,反正不可能是唐人,他们还没胆子······”

“咦?”

斥候乙话还没说完,前面探头的斥候甲发出一阵惊疑,紧接着,隐隐有惊雷之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声音之大,似有千军万马奔腾。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大惊失色,同时干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收拾行装,如灵猴攀岩,快速来到崖顶。

二人刚刚上来,山坳里,几声快马嘶鸣的响动就传了过来,接着,茂密的林子里,几十骑飞骑从南往北,疾驰而过,看方向,不是朔方又是哪里。

两个斥候顿了顿,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不料又是一阵金戈铁马的嘶鸣声,只见那处林子里,不断有骑兵快速掠过,看衣着,明显与前面一队人是一起的,而那迎风招展的军旗上,两个汉字十分明显。

“前面一队不是是谁,但后面跟着的,应该是延州柴绍的人马。”

“应该?你特娘的还应该个球球,还不赶紧回去报信······”

不多时,朔方东城。

李正宝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大唐方向,百多飞骑北上的消息被送到他手上时,程咬金与柴绍二人才刚刚抵达朔方东城以南二里地,座下的马儿累得喘吁,毕竟赶了几百里路。

程咬金二人可不敢轻易跑进朔方东城的攻击范围,停在二里地外刚刚好,能看清楚城墙上的布防情况,也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来了。

不多时,李正宝亲自登上了城楼,远远就看到两根大大的旗帜,一杆上书‘程’,一杆绣着‘柴’,看到这两个姓氏,李正宝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身后,孙富贵眉心微蹙,不甘心的问道:“将军,我们真的要把朔方东城让出去吗?”

李正宝咬了咬牙,沉默良久,道:“不让出去,你来守?”

孙富贵恹恹摇头,不再言语。

李正宝看了眼远处的程咬金一行人,道:“郎君呢?”

孙富贵应道:“应该在新建的煤球工坊。”

李正宝点了点头,道:“你去通知郎君大唐来人的消息,顺便知会大家,切不可轻举妄动,莫要让郎君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喏。”

孙富贵离去后,李正宝整个人仿佛苍老十岁,回头看了眼城内的朔方百姓,鳞次栉比的建筑,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自己守护了这么多年的朔方东城,转眼间就要拱手让人,这心里其实是真的不舒服。

不过李正宝还是尽快调整了情绪,整了整身上的铠甲,带着十几个人骑着马,亲自迎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愤怒的小梁

程咬金见到席云飞的时候,这小子正在院子里摆弄着一座煤球炉。

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是席云飞并不想这么快就见到程咬金,或者任何一个大唐的将士。

其他的不说,这朔方东城还有许多好处等着席云飞去挖掘,就这么匆匆把朔方东城让出去,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甘。

若是让李正宝知道席云飞的想法,他老人家不知道要多激动,可惜,席云飞一早就对朔方东城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让李正宝错以为席云飞是个无欲无求的好孩子。

“呦,程叔来啦,多日不见,感觉您老清瘦了许多啊。”席云飞抬头就看到门口走进来的程咬金,急忙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面上客客气气的,实际上心里却是mmp。

另一边,程咬金和柴绍都是过来人,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自己二人来的有点早了,他们以前也曾经攻城略地过,拿下过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城池,那个时候最激动人心的,就是搜刮抢掠,先把自己的腰包填满再说,其他的一概不管。

见席云飞态度端正,程咬金表示满意,只见他走到席云飞身旁,伸手耷拉着席云飞的肩膀,哈哈道:“你小子不错,这么轻易就拿下了朔方东城,回头我一定亲自面见圣人,为你讨一个大官当当。”

席云飞伸手摆了摆,不在乎的说道:“程叔还是饶了我吧,当官我不行,要是有心,赏点金子玉石什么的,我一定感激涕零。”

程咬金闻言嘿嘿一笑,附耳轻声说道:“你小子敢说没有捞到任何好处?以我对你小子的了解,我们没来的这两天,你小子估计把朔方东城都翻了个底儿吊了吧!”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如实道:“我就掀了四五十个贪官的家底,这朔方东城贪官无数,还有那些什么狗屁世家豪绅,我更是一个都没碰,您看,你们这来得多及时,那些人刚好都留给你们去收拾,我够意思吧。”

程咬金听到席云飞说自己已经掀了四五十个贪官的家,心下火热,附耳道:“意思个屁,劳资可是担心你小子的安危,放着长安城的锦衣玉食不享受,跑到这西北蛮荒之地救你的,你小子就不表示表示?”

“呃。”席云飞闻言一怔,到手的好处怎么可能再拿出来,急忙哈哈道:“程叔待我如何,我怎么会不知道,没得说,走走走,今天中午咱们就用我新研制的煤炉吃火锅喝好酒。”

酒足饭饱之后,席云飞改造的大茶室内。

席云飞对面,柴绍和程咬金二人,盘膝而坐。

喝了一口茶,原本静默的柴绍突然说道:“一夜拿下朔方东城,小郎君真是好手段啊。”

席云飞轻挑眉心,朝柴绍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谦虚道:“还好,只是李将军刚好对梁国不满,与我里应外合,打了梁洛仁一个措手不及而已,真要记功,李将军当属首功。”

程咬金与柴绍相视一眼,心道一声果然如此,若非像李正宝帮忙,席云飞仅凭两百人拿下朔方东城,那真的是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些。

一番寒暄过后,柴绍突然神情一遍,再次开口道:“听说小郎君这两日获益匪浅,其他地方不说,单是这梁洛仁的将军府,估计就有财宝不计其数。”

“哦?柴将军此言何解?”席云飞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跟程咬金不同,这个柴绍从一进席家庄开始,就一直东瞧瞧西看看,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旁边一直闭目品茶的程咬金也缓缓睁开眼睛,不解的朝柴绍看去,关于席云飞所得资产多寡,程咬金之前就跟柴绍协商过,直接便当做朝廷给席云飞的赏赐,不再过问。

可是,此时柴绍突然提出来,程咬金却是心下不喜,他已经知道柴绍意有所图了,自己的朋友找自己的后辈要好处,这让自己以后如何面对席云飞?毕竟柴绍是自己带来的同僚。

柴绍没有理会程咬金的视线,自顾自说道:“这朔方东城毕竟是你拿下来的,这一点功劳还是无可非议的,陛下也该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你应得的赏赐。”

柴绍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席云飞,见他眉头紧锁,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

而后接着道:“但这将军府所存甚多,谅在你商贾出身,梁洛仁所有产业包括这座府邸,我都可以做主赏赐给你,但他府库中所有珍藏,必须全部充公。”

“充公?”

柴绍话音刚落,对面席云飞嘴角一抽,如今的府库不止有梁洛仁的宝贝,还有他抄家所得的所有宝物财货,因为城卫所移交给了柴绍,李正宝把所有东西都储存在了他这里,要是全部交出去,那还了得,几万要跟着他回大唐的人直接要喝西北风。

就在席云飞打算开口回绝的时候,旁边坐着的程咬金直接站了起来,脸色酱紫,一把拉过柴绍的胳膊,沉声道:“好了好了,现下时候也不早了,朔方东城刚刚易主,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不宜在这里空耗时光,走走,赶紧去看看后续的兵马都到了没!”

席云飞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眼看着柴绍被程咬金拉走,却是没了宣泄的对象。

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门口,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席云飞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堵得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感和无力感,让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

······

朔方东城迎来程咬金和柴绍大军的时候,离此地二百里开外的朔方西城。

哐、呯、吭、镪~~~

一座富丽堂皇的巨大宫殿内,不时传来物品砸落的声音,期间还伴随着不少人哀嚎的喊痛声。

主位上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建立梁国的梁师都本人。

朔方东城分为东西两城,原本是为了便于战时相互支援,互为犄角而设置的子母城,所以距离并不是很远,正常来说,大军行进一日就可抵达支援。

单人飞骑的话,策马扬鞭,一日可以跑一个来回不止。

至于为什么梁师都今日才开始砸东西?

只因为前天送信的那人已经被他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斩了,而为了探究事情真相,他又派人去朔方东城跑了一趟,最新的消息刚刚才送到他的手里。

然后,梁师都看到的结果跟之前来报信的人所说的结局,没有丝毫改变,朔方东城真的失守了,堂弟梁洛仁真的翘辫子了,自己的三万大军,真的倒戈相向了。

大唐与大梁,几乎同时得到消息,但两边的办事效率天差地别。

梁师都还在砸东西的时候,柴绍已经带着飞骑接管朔方东城的所有防务。

梁师都下面站着的,那些梁国所谓的文武百官,此时都是面面相觑。

二百人轻易拿下朔方东城,甚至守将李正宝倒戈的消息,让他们觉得好笑,这种话本里才会描绘夸大的事情,现实怎么可能会发生?那个席云飞是谁,真以为自己是兵神转世不成?

众人窃窃私语,聊的竟然是这种没有任何帮助的话题,主位上,气疯了的梁师都险些提着佩剑直接下去把所有人都给砍了。

呯~

拿起佩剑在桌子上重重拍下。

梁师都对所有官员怒喝道:“如今不是让你们交头接耳的时候,赶紧想想办法重新夺回朔方东城,否则你们一个一个自己洗干净脖子给劳资等着。”

梁师都将帅出身,平时习惯了沙场上污言秽语的训话,此时一激动,直接就是杀人砍头。

众官员瑟瑟发抖,其中为首的一个年老文官出列,俯首道:“陛下还请息怒,既然已经确定朔方东城失守,那老臣建议大军即刻开拔,趁大唐边军还没有反应过来,重新占领朔方东城也就是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内部冲突

又是一日,朔方东城,南城门,不时有穿着大唐军制戎装的士兵赶着满载的马车进进出出。

程咬金与柴绍抵达朔方后,接下来的半日光景里,便陆续有大批兵马抵达朔方东城。

城外,临时搭建的帐篷延绵了四五里远,站在城头上的守城士兵们粗略估计,仅仅是半日内,从延州抵达朔方的大唐兵士,两万之数应该是有的。

此时的朔方东城,完成交接工作的城卫所内,柴绍意气风发的坐在上首,脸上神情激动,仿佛这朔方东城是他一人拿下似的。

程咬金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道:“梁师都的人马随时有可能来攻,你不赶紧整备城防,却让士兵去大肆劫掠,搞得城内怨声载道,这不太好吧?”

柴绍眉心一蹙,不悦道:“那小子已经夺了几十户大户资产,我说让他分一部分出来犒劳边军,你偏偏阻止,如今我自己去抢,你又来阻拦,这是何意?”

程咬金闻言,老脸瞬间涨红,气腾腾的说道:“你那是要一部分吗?你直接要他把所有东西交出来,还是当着我的面,你好意思说你只是要一部分?”

柴绍顿了半响,理所应当的说道:“那些东西本就不是他的,让他交出来又有什么不对?”

“你?”程咬金闻言一时气结,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是与席云飞相熟,估计也会让席云飞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毕竟谁会在乎一个平民的面子?

不过,柴绍与程咬金显然低估了席云飞的感受。

此时,席家庄。

席云飞怒目圆睁,心情非常不好,柴绍仗势欺人的憋屈感还没缓和,这边又有事情发生。

在他面前,负责席家庄后勤的老管家委屈道:“那些唐兵把城里所有的粮食都抢走了,所有粮商的仓库都被搬了个空,现下整个朔方东城乱成一团,就连咱们家的粮行都被抢了,郎君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席云飞咬了咬牙,抬头朝旁边的王大锤看去,疑惑道:“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李叔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席云飞话音刚落,门口薛万彻为首,身后分别是神情恹恹的李正宝,和始终一张死鱼脸的席君买,三人同时走了进来,情绪都不是很高。

席云飞不解的朝李正宝看去,不解的问道:“城里唐兵抢粮的事情你不知道?”

李正宝闻言一怔,点了点头:“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说?”席云飞气得不轻,毕竟自己的粮行也被抢了。

李正宝茫然不知所措,求救似的看向薛万彻。

薛万彻双手交叉攀于脑后,吊儿郎当的走到座位上坐下,道:“这不是很正常嘛,哪一次不是这样,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席云飞一脸错愕,抬头朝李正宝和大哥看去,二人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感情还是自己小题大做呗。

“不对。”席云飞伸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喝道:“那他们也不能抢我的粮行啊。”

“你的粮行也被抢了?”薛万彻这才有了点惊异的表情,席云飞的粮行,其实就是梁洛仁以前的产业,说白了,梁洛仁所有的产业此时都是席云飞的。

席云飞愤愤道:“不然你以为我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李正宝和大哥席君买相视一眼,心道还好那些掠夺来的金银珠宝都在庄子的库房里锁着,要不然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咦?不对啊。”大哥席君买突然想起什么,疑惑道:“咱家所有的产业不都换上了‘席’字招牌,难道那些官兵们没注意看?”

席云飞心中一颤,冷不丁一个很不好的想法慢慢浮现,心道这个时代终究还是不公平的,柴绍找自己要东西不成,现在直接是出手开抢了是吗?

就在四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报,报~~~”

四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满头是血的人跑了进来。

李正宝眉心一蹙,惊疑道:“孙富贵?你,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竟是之前辅佐李正宝的孙副官,此时脱了戎装,穿上一身常服,倒是让人不好相认,再加上一身狼狈,满头的鲜血横流,更是触目惊心。

孙富贵见到李正宝也在此处,双眼一红,哭着喊道:“将军,将军啊,你要为我们做主啊,那些大唐人把我们的粮食都抢了,所有的粮食,还有郎君赐下来的香料和精盐,全都没了。”

“什么?”

这声惊喝是席云飞四人同时发出的。

席云飞直接越众而出,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孙富贵,惊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些粮食都在大仓锁得好好的,仓门口还有我的人看着,他们怎么敢抢?”

孙富贵闻言愣了愣,听到席云飞说起他的人,突然想起那几个断后的家丁来,神情大骇,说道:“对对对,还有钟山兄弟他们,快,要快,他们以寡敌众,估计就要被打死了······”

······

一个时辰前。

原将军府的外府库,这种库房平日里主要是用来存储一些粮食和建筑沙石或者木头的,因为不是存放什么金贵的东西,所以不会盖在府内,而是会盖在在离府邸不远的地方。

毕竟是席云飞的产业,家丁队也分出了二十人负责守卫,为首的一个小队长姓钟,单名一个山字,在二百家丁里,与王大锤一样,都是排名前五的大高手。

本来大仓库的守卫只需要几个人就可以,不过今天因为唐兵进驻朔方东城少不了大肆抢掠物资,整个城都乱成了一锅粥,薛万彻毕竟是过来人,生怕某些人抢得太忘乎所以,这才派了他们过来协防。

钟山铁塔一样的身板直接靠在墙壁上,朝旁边因为朔方东城乱糟糟而心情沉重的孙富贵道:“不要担心,过两天他们就消停了,而且那些大户人家也深谙破财消灾的道理,基本都会主动拿出一部分钱来买个平安的,估计再有一天,朔方东城又会恢复以往的平静了。”

孙富贵闻言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大城易主的常态,不过他还是替那些平民感到心酸,大户人家有钱消灾,小家小户的,基本就是被洗劫一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朔方东城的街头上估计又要多出不少乞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城里各处,偶尔还会有一些哀嚎和尖叫声传来,让人心情烦闷。

众家丁与守卫们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聊着一些下沟村的美好生活掩盖心中的不满,可是,街道尽头不知是何时,突然涌出大量身穿铠甲的士兵,钟山毕竟曾经是程咬金麾下的精兵,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都是柴绍的部下。

钟山眉心一挑,几步赢了上去,拿出自己的名刺,警惕道:“众位兄弟可是迷了路,这里进去,只有我家郎君的府库,若是要去钓大鱼,这里可行不通。”

对面众多军士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为首的一位统领直接拿起刀把往地上一杵,喝道:“抢的就是你们,兄弟们给我上,让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们看看,敢不给咱们家将军的后果有多严重······”

第一百七十四章:内城我说了算

席云飞赶到大仓的时候,钟山等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而大仓库的大门也东倒西歪的敞开着,地面上还能看到一些货物被拖拽走的痕迹。

席云飞几步跑到钟山面前,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瞳孔的聚焦情况,见没有涣散等问题,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钟山见到来人是席云飞,万分惭愧的呢喃道:“都是柴将军的手下,说是你驳了柴将军的面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先抢我们一个外仓警告警告,要是还有下次,就······就······”

席云飞见他欲言又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双眼闭上,将胸口的郁结之气缓缓呼出,重新睁开眼睛后,席云飞仿佛变了一个人,前世他只是一个二十六岁的打工仔,心智并不是特别成熟,偶尔也会冲动,比如,这个时候。

这柴绍实在是过分了些,自己送了一座城给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如今还处处来与自己作对。

先是当面讨要自己内府库存不成,接着又派人抢了自己的粮行,现在直接就是打自己的人,抢自己的东西······这鸟气,真的是憋得人难受至极。

虽然都是大唐人,而且对方还是镇守边关的大将,李世民的妹夫,李唐的驸马。

但席云飞表示这口怄气咱们不吃,前世没有背景,在社会上看人眼色的生活还历历在目。

这辈子有了金手指,你柴绍竟然还仗势欺人?

席云飞咬了咬牙,已经忘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泾阳,还有母亲和妹妹在等他团聚。

起身朝身后的王大锤喝道:“命令所有家丁在龙门大街集合,包括李叔的人,也一并叫齐。”

王大锤此时也是心中憋屈得很,看着自己昔日的兄弟被打成这副熊样,真的是打在你身痛在我身,这个仇,兄弟一定帮你报。

王大锤去喊人后,席云飞重新蹲下,看了眼鼻青脸肿的钟山,冷声道:“你们不会平白挨打的,这个仇,我亲自替你们报。”

······

······

午时过后,原本正在屋中脱鞋准备歇息的程咬金突然得到消息。

席云飞带着一帮人直接闯进军营,绑了柴绍几十个人,说要讨回一个公道。

程咬金闻言一怔,心道一声要死,急匆匆穿上鞋子就朝军营跑去,刚到军营门口,便看到席云飞带着一帮人把军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两边人手上的兵器都已经出鞘,随时有开打的征兆。

扒拉开人群,几步跑到席云飞跟前,喝问道:“二郎,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来这里闹事儿?还抓了人,你不想活了吗?”

程咬金很是无语,不知道席云飞是怎么想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竟然带着人来围攻军营,这要是换个人,可就是犯上作乱,如果不是自己在,柴绍直接将他当反贼抓了砍头都是小事。

席云飞见到程咬金来到,心绪稍微平缓了一些,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想起钟山等人的惨状,还有自己被劫掠一空的大仓,咬了咬牙,心道,人反正是已经绑了,放是不可能放的。

席云飞朝压着那些个‘抢劫犯’的家丁们看去,喊道:“把人带上来,我倒要问问咱们大唐的大将军,他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公然强抢普通百姓的家产,这笔账该怎么算?”

程咬金闻言一怔,席云飞什么意思?谁的家产被抢了?

这时,以李正宝为首的家丁队压着人走了上来,两侧随行的,还有前来营救这些人的延州军士,此时双方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开打。

另一边,原本在城卫所清点劫掠所得的柴绍,得知自己人被抓后,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听手下的汇报,这席云飞竟然公然带人到自己营中抓人,哪里还能忍,抽出宝剑就迎了上来。

程咬金见状急忙拦住他,道:“这次确实是你管下无方。”

“你说什么?”柴绍气急。

程咬金指着那几十个被打成猪头的士兵,道:“这些人不顾军纪,擅自出兵劫掠我大唐无辜子民身家财产,如此重罪,你这个右卫大将军会不清楚其中利害?”

柴绍闻言愣了半响,好笑道:“我的人抢了自己人的东西?”

柴绍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指着硕大的朔方东城,道:“这里面凡是我大唐商贾,只要出示名刺,就会被妥善安排,我的人不可能伤及无辜,更不可能抢夺他们的财物。”

柴绍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一员副官脸色剧变,急忙凑到柴绍身后,附耳提醒道:“那席云飞也算是我大唐商贾。”

柴绍闻言,怔了半响,抬头看了一眼愤恨的席云飞,狡辩道:“就算我的人不小心抢了你的东西,你一介平民也不能带着家丁擅闯军营,还将我的人绑缚毒打。”

程咬金听到擅闯军营,也是眉心一蹙,同样是将领出身,这条罪过有多大,程咬金十分清楚,转头看向愤愤的席云飞,规劝道:“柴将军所言极是,二郎还不快快道歉。”

席云飞没想到连程咬金也不站在自己一边,感情自己被抢还是活该了?

闭上眼睛,席云飞深深呼了一口气,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再说,转头看向李正宝,声音冷冽,道:“把人一个不少的给我带回去,从今天开始,朔方东城望江河以内统称内城。”

见席云飞依旧我行我素,柴绍和程咬金脸色一沉,后者刚要劝阻。

席云飞指着柴绍军营大喝道:“以后,这朔方东城,内城以内我说了算,内城之外,谁人敢欺,我席云飞发誓,上穷碧落下九幽,胆敢辱我者,虽远必诛!”

席云飞虽然还没发育,个子也不高,但是此时一番话说出来,竟是有几分摄人的魄力。

程咬金张开的嘴直接大大的张着,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儿的话语吓成这样。

包括旁边的柴绍,此时竟然升起点点悔意,面前这个少年,恐怕不好相与。

不过,席云飞固执的要带走那几十个士兵,这一点,柴绍是忍不了的。

伸手抽出佩剑,朗声道:“留下我的人,我还可以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若是你执意如此,那就要问问我手中的玄铁宝剑答应不答应。”

“······”

原本带头就要离开的李正宝停下脚步,众位家丁紧了紧手里的兵器,都在等待席云飞的一声招呼,虽然几方人数没有对面多,但是真要打起来,大家都不虚。

不过席云飞此时已经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奇怪的黑色物件儿,正一动不动的对准着柴绍的眉心。

席云飞身后,王大锤心跳加速,这个物件儿他可是见过一次的,上次死在它手上的是这朔方东城的原主人梁洛仁,这次难道要换成柴绍不成?

席云飞抬头看向柴绍,开口喝道:“你,过来呀!”

第一百七十五章:小暴脾气(三更)

人的直觉是非常可怕的。

柴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当席云飞用维尔德指着他的瞬间,身为武者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赶紧躲,否则下一刻或许就要长眠于此。

不止是柴绍感念深刻,一旁劝解的程咬金更是一把将柴绍推开,虽然不知道席云飞手里的物件儿是什么,但是席云飞的眼神让他十分惊惧。

程咬金敢肯定,席云飞这次北上,一定杀过人,而且用的就是手里的物件儿,因为程咬金能感觉得出来,席云飞那一身敢与万人敌的自信心来自于它。

见程咬金挡在柴绍身前,席云飞眉心一蹙,抬头看向身材高壮的程咬金,道:“程叔也觉得我好欺?”

程咬金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席云飞手上的维尔德,摇了摇头,示意席云飞放下武器,而后劝道:“二郎先冷静下来,你今日公然从兵营绑人,即便那几个士兵是罪人,那也应该交由军中按军法处置,你,你听叔一句劝,留下他们,我保证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程咬金已经有点服软,包括他身后的柴绍,此时也是一脸惊疑的盯着席云飞手里的维尔德,听到程咬金的话后,本能的要说点什么,或者反驳几句,不过再次看了眼席云飞手里的玩意儿,还是闭上了嘴。

席云飞见程咬金低声劝慰,心中好受了许多,再看柴绍没有反对,倒是有几分就此打住的意思,毕竟擅闯军营是自己不对,再说那几个人也被家丁们揍了一顿。

席云飞还在思忖,忽然肩膀一沉,回头看去,李正宝、大哥席君买、薛万彻,三人同时朝他微微摇头,能够把柴绍的人揍一顿出气,他们已经很满足,如果真的把人带走,那真的是要与柴绍不死不休,那与叛国何异?

席云飞见他们妥协,只得放下手枪重新别回腰上,转头对程咬金说道:“人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抢了我的东西,必须一粒米都不差的给我送回来。”

“你想得······”

席云飞话音刚落,程咬金身后的柴绍又要发飙,但是却被程咬金一把拦住。

程咬金朝他摇了摇头,柴绍虽然不忿,但也知道此事不宜闹大,自己也有理亏的地方,而且。

柴绍环顾了一圈,心中大骇,这席云飞的人手竟然不少,能闯进军营抓人,确实有他的本事。

见柴绍瓮瓮不语,程咬金朝席云飞点了点头,缓声道:“我保证,所有东西下午全部都会送回原处,二郎可以放人了吧?”

席云飞警惕的看了眼柴绍,见他死命盯着自己,知道他心里不爽,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挑,你不爽就对了,我现在爽了,抬头朝程咬金说道:“可以,天黑之前我要见到所有被抢的物资,如果没有。”席云飞越过程咬金,再次看向柴绍,调侃道:“我还会再来的。”

柴绍被席云飞一再挑衅,瞬间脸色涨红,不过有程咬金在场,今日怕是没有机会出气。

而且柴绍转念一想,席云飞迟早是要回大唐的,到时候自己一个大将军找一个小小商贾的麻烦,简直不要太简单,今日嘛,权当给程咬金一个面子。

柴绍‘哼’了一声,不再反对,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副官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程咬金心下大安,虽然不知道席云飞为什么这么嚣张,但他知道席云飞还碰不得,因为席云飞在李世民那里还有巨大的价值和用处,而且,席云飞还有一个好爹,那个人若是知道自己和柴绍欺了他的儿子,指不定自己和柴绍哪一天就要死的不明不白。

程咬金隐晦的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柴绍,席开山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柴绍虽然是李世民妹夫,但他并不知道席开山这个人,否则今日也不敢与席云飞难堪。

席云飞这边,眼看事情搞定,随意的朝家丁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人,而后带着所有人就要离开。不过,刚走出两步,顿了顿,转头朝程咬金和柴绍看去,道:“刚刚的话依旧有效,以后内城就是我的地盘,我不开玩笑。”

席云飞说完之后,直接在程咬金和柴绍惊愕的注视下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军营。

程咬金没好气的啐道:“臭小子,要不是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解决,今日非得打得你屁股开花。”

柴绍几步走到程咬金身侧,不解的问道:“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我总觉他不简单?”

程咬金想起席云飞在大唐创造的财富,抿了抿嘴,无奈道:“他现在还不能出事儿,否则我也不会亲自跑来朔方找他,你啊,这次是鲁莽了一些。”

柴绍嘴角一撇,表情一正,哪里还有刚刚的跋扈,气质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颇有几分智将的感觉,叹气道:“昨日他说拿下朔方东城是李正宝的功劳,我心里本是相信的,不过······”

程咬金仿佛习惯了柴绍的变脸日常,微微点头,道:“估计这次朔方东城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最起码,拿下朔方东城的功臣绝对不是李正宝,倒是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柴绍‘嗯’了一声,抬头朝渐渐远去的大部队看去,突然笑道:“本来想试探一下他的虚实,没想到我还真的被这小子吓了一跳,呵呵,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定不能写进折子里,否则二郎看到了,又要笑话我了。”

程咬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也是被席云飞吓得不轻,特别是席云飞腰上的那个黑色物件儿,程咬金对那玩意儿好奇得紧,能被席云飞不离身的带在身上防身的武器,到底是什么呢?

柴绍见程咬金若有所思,嘴角微微上扬,道:“虽然知道这小子不简单,但折子还是要将李正宝作为大功臣褒奖才行,这小家伙还是太嫩了一些,不过也有过人之处,最起码那李正宝就对他唯命是从,这一万多守军若是加入我大唐军马,也是一大助力。”

“不错,李正宝其人刚直,梁师都这些年已经不得人心,处处于颉利可汗马首是瞻就是大忌,我看不止是李正宝,那些前隋遗留的将士估计都对梁师都不满,所以李正宝对我们很重要,他或许是我们策反的关键人物·····就这么写吧,还是让那小子在大唐老老实实当个小商贾的好,就他今日这样的小暴脾气······朝堂还真的不适合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大军来袭

朔方东城望江河,由梁洛仁征召民夫挖掘出来的泄洪蓄水专用的濠,其作用与城外的护城河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城外绕城一周的护城河是用来防御外敌的,而这条壕沟最重要的作用其实是朔方东城贵族们用来区分阶级的分界线,是用来隔离平民百姓和下等贱民的鸿沟。

望江河绕着内城一周,宽仅两丈(六米多),但两侧绿荫杨柳环绕,是朔方东城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而内城之中所有街道与住宅都是朔方东城最豪华的建筑,这其中就包括贯通朔方东城南北城门的龙门大街。而梁洛仁的将军府占据最中心,周边依次是突厥办事处或者居所,梁国官员居所、当地士族宅邸、世家豪绅府邸,内城等级划分十分严苛,并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住进来的。

席云飞带着大部队走过望江河后,直接大手一挥,李正宝会意,转头就开始安排人去镇守内城东西南北四条石拱桥,这四处便是出入内城的唯一通道。

席云飞看了眼望江河的水,因为已经深秋,多日不见雨水,壕沟里积水不过半丈深,一个成年人就能轻易淌过去,这一点让席云飞有点跳脚。

左思右想之后,突然想起后世监狱常用的花刺铁丝网,这要是直接绕着望江河盘一圈???

席云飞想到开心处,嘴角一扬,带头直接朝席家庄走去。

······

同一日,申时过正。

朔方东城西北一骑飞骑快速掠来。

飞骑上的斥候一路举着一根黄色三角旗,这是急报的意思。

道路两侧,见到那根黄旗的兵士们都是主动让开了道,待得飞骑过去,才一脸担忧的看向城卫所的方向,心道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

而此时,西北五十里不到的一处平原。

约莫五万大军正在南行,如果程咬金或者柴绍在此,一定会为之惊愕,因为这五万大军为首的一队两千人骑兵竟是手持突厥狼骑的突厥轻骑兵。

而这些骑兵之后,梁师都的重骑兵紧紧相随,这一队重骑兵穿着的铠甲,都是突厥骑兵淘汰的重铠。

熟悉草原历史的人都知道,突厥人还是挺擅长打造兵器铠甲的,北周的时候,强盛的柔然一度称突厥人为‘锻奴’。

突厥未兴时,居金山(今阿尔泰山)之阳,“臣于茹茹(即柔然)……为茹茹铁工”。突厥长期臣服于柔然,故被所轻,中原人只知道它是柔然人专用的铁匠。——《周书·突厥传》

至阿史那土门,突厥初兴,求婚于柔然,柔然可汗阿那瓌直接怒斥阿史那土门:“尔是我锻奴,何敢发是言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可见地位之低下,毕竟两者都是可汗。

后来,突厥崛起,强大的锻造工艺立功不小,而且那个时候已经有了铁器,装置了铁刺箭头的突厥骑兵弓箭手,渐渐成为了突厥人所向披靡的强力军。

当时的突厥,遇神杀神,与佛灭佛,除了中原打不进来,基本就没有他们征服不了的大地。

直到,隋朝感受到了突厥的强盛,在隋朝一众官员的努力下,突厥才分裂成了现在的东西突厥,不过,西突厥统叶护至今依旧拼了命的往西边打,至于东突厥颉利父子俩,则是趁着中原内乱,得了不少好处。

反正突厥依旧野心勃勃,征伐天下的野心,至始至终没有消停过。

言归正传,梁师都组织大军南下妄图夺回朔方东城,大军集结之时,这两千突厥骑兵刚好赶来。

并不是梁师都去信求援,只是再过一段时日,就到了打草谷的好日子,只能说对方来了个巧。

骑兵队领队阿史那祢尔,颉利可汗的亲侄子,突厥的小王子,此时正在后军的马车里,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数落着年纪比他大了两轮的梁师都。

朔方东城是突厥南下劫掠的前哨,如今朔方东城失守,若是万一劫掠过程中被大唐兵马追击,就算马儿跑得再快,估计都是要凉,所有也怪不得阿史那祢尔生气。

带领两千轻骑南下,回去就一定要满载而归,否则对他的声誉影响极大,但如今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提供后勤保障,说真的,阿史那祢尔并没有继续南下的信心,所以权宜之后,打算先帮梁师都夺回朔方东城,再做打算。

马车里。

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液,阿史那祢尔眼睛已经有点迷离,说话也更加的没有分寸起来。

只见他右手托腮,上半身直接往榻上的扶手靠去,舒服的翘起腿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道:“大梁可汗,你这皇帝做得太安逸了,区区一个夏州而已,你连一座城都守不住,这要是让大可汗知道了,指不定哪天直接换个人当这个大梁可汗,那时你可就憋屈了。”

梁师都闻言,眼睛不由自主的轻轻一跳,自己当时就是不断怂恿颉利可汗的父亲始毕可汗南下打劫立国不稳的李唐,这才有机会建立如今的梁国,可以说,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拜突厥所赐,若是哪天颉利真的要吞了自己,或者把自己换掉,那······

梁师都已经不敢想了,心道自己确实飘了,前两个月跟着颉利可汗南下,抢了一波大的,不自觉的就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以至于朔方东城落入唐人之手,都是自己活该。

梁师都不但不介意阿史那祢尔的调侃和讽刺,反而饶有兴致的自责了起来。

主位上,阿史那祢尔无语的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梁师都是真的软弱,同样都是小可汗,当年的阿史那土门却敢亲自找最强大的柔然可汗请求赐婚。

再看看这个梁师都······阿史那祢尔忽然为自己随军南下的决定感到后悔。

阿史那祢尔举起酒杯,看着玉杯里的琼浆,反复的问自己同一个问题。

跟着这样的一个人去攻城,能成吗?

······

朔方东城,城卫所。

程咬金与柴绍面面相觑,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首批敌军就最少是五万大军,再有打两千突厥骑兵相随压阵,却还是让人不由得皱眉,因为这五万人肯定只是先头部队。

倒也不是怕,只是因为时间仓促,如今朔方东城所有大唐兵士仅有两万左右,虽然占据地利,但是若被梁师都围上十天半个月,怕是也很难受。

而且如今突厥已经得到消息,谁也不能保证颉利会不会突然抽风,直接带着大军再南下一次,到时候自己这两万人估计就要全灭,而且还会引发两国大战,成为千古罪人。

程咬金思忖半响,咬了咬牙,道:“我去找那小子求援吧,两万守军,再加上李正宝的一万多人,还有已经招降的那一万三千多人,我们也有四五万之数,说不定还能打个反击战。”

柴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今大敌当钱,席云飞手下的那一万多人是否能够为己所用至关重要,若是安排得合理,说不定能够挺到援军来驰。

至于如程咬金所说,打个反击战,柴绍与突厥大大小小打了几十次,还没有碰到任何反击战的机会,只要有突厥骑兵,任何形式的追击都只能跪。

毕竟突厥骑兵的风筝能力可不是盖的······

突然想起一个骑狗的男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隔岸观火

朔方东城望江河,由梁洛仁征召民夫挖掘出来的泄洪蓄水专用的濠,其作用与城外的护城河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城外绕城一周的护城河是用来防御外敌的,而这条壕沟最重要的作用其实是朔方东城贵族们用来区分阶级的分界线,是用来隔离平民百姓和下等贱民的鸿沟。

望江河绕着内城一周,宽仅两丈六米多,但两侧绿荫杨柳环绕,是朔方东城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而内城之中所有街道与住宅都是朔方东城最豪华的建筑,这其中就包括贯通朔方东城南北城门的龙门大街。而梁洛仁的将军府占据最中心,周边依次是突厥办事处或者居所,梁国官员居所、当地士族宅邸、世家豪绅府邸,内城等级划分十分严苛,并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住进来的。

席云飞带着大部队走过望江河后,直接大手一挥,李正宝会意,转头就开始安排人去镇守内城东西南北四条石拱桥,这四处便是出入内城的唯一通道。

席云飞看了眼望江河的水,因为已经深秋,多日不见雨水,壕沟里积水不过半丈深,一个成年人就能轻易淌过去,这一点让席云飞有点跳脚。

左思右想之后,突然想起后世监狱常用的花刺铁丝网,这要是直接绕着望江河盘一圈

席云飞想到开心处,嘴角一扬,带头直接朝席家庄走去。

同一日,申时过正。

朔方东城西北一骑飞骑快速掠来。

飞骑上的斥候一路举着一根黄色三角旗,这是急报的意思。

道路两侧,见到那根黄旗的兵士们都是主动让开了道,待得飞骑过去,才一脸担忧的看向城卫所的方向,心道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

而此时,西北五十里不到的一处平原。

约莫五万大军正在南行,如果程咬金或者柴绍在此,一定会为之惊愕,因为这五万大军为首的一队两千人骑兵竟是手持突厥狼骑的突厥轻骑兵。

而这些骑兵之后,梁师都的重骑兵紧紧相随,这一队重骑兵穿着的铠甲,都是突厥骑兵淘汰的重铠。

熟悉草原历史的人都知道,突厥人还是挺擅长打造兵器铠甲的,北周的时候,强盛的柔然一度称突厥人为锻奴。

突厥未兴时,居金山今阿尔泰山之阳,“臣于茹茹即柔然为茹茹铁工”。突厥长期臣服于柔然,故被所轻,中原人只知道它是柔然人专用的铁匠。周书突厥传

至阿史那土门,突厥初兴,求婚于柔然,柔然可汗阿那瓌直接怒斥阿史那土门“尔是我锻奴,何敢发是言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可见地位之低下,毕竟两者都是可汗。

后来,突厥崛起,强大的锻造工艺立功不小,而且那个时候已经有了铁器,装置了铁刺箭头的突厥骑兵弓箭手,渐渐成为了突厥人所向披靡的强力军。

当时的突厥,遇神杀神,与佛灭佛,除了中原打不进来,基本就没有他们征服不了的大地。

直到,隋朝感受到了突厥的强盛,在隋朝一众官员的努力下,突厥才分裂成了现在的东西突厥,不过,西突厥统叶护至今依旧拼了命的往西边打,至于东突厥颉利父子俩,则是趁着中原内乱,得了不少好处。

反正突厥依旧野心勃勃,征伐天下的野心,至始至终没有消停过。

言归正传,梁师都组织大军南下妄图夺回朔方东城,大军集结之时,这两千突厥骑兵刚好赶来。

并不是梁师都去信求援,只是再过一段时日,就到了打草谷的好日子,只能说对方来了个巧。

骑兵队领队阿史那祢尔,颉利可汗的亲侄子,突厥的小王子,此时正在后军的马车里,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数落着年纪比他大了两轮的梁师都。

朔方东城是突厥南下劫掠的前哨,如今朔方东城失守,若是万一劫掠过程中被大唐兵马追击,就算马儿跑得再快,估计都是要凉,所有也怪不得阿史那祢尔生气。

带领两千轻骑南下,回去就一定要满载而归,否则对他的声誉影响极大,但如今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后勤保障,说真的,阿史那祢尔并没有继续南下的信心,所以权宜之后,打算先帮梁师都夺回朔方东城,再做打算。

马车里。

一口喝下杯子里的酒液,阿史那祢尔眼睛已经有点迷离,说话也更加的没有分寸起来。

只见他右手托腮,上半身直接往榻上的扶手靠去,舒服的翘起腿搭在另一侧的扶手上,道“大梁可汗,你这皇帝做得太安逸了,区区一个夏州而已,你连一座城都守不住,这要是让大可汗知道了,指不定哪天直接换个人当这个大梁可汗,那时你可就憋屈了。”

梁师都闻言,眼睛不由自主的轻轻一跳,自己当时就是不断怂恿颉利可汗的父亲始毕可汗南下打劫立国不稳的李唐,这才有机会建立如今的梁国,可以说,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拜突厥所赐,若是哪天颉利真的要吞了自己,或者把自己换掉,那

梁师都已经不敢想了,心道自己确实飘了,前两个月跟着颉利可汗南下,抢了一波大的,不自觉的就不把大唐放在眼里,以至于朔方东城落入唐人之手,都是自己活该。

梁师都不但不介意阿史那祢尔的调侃和讽刺,反而饶有兴致的自责了起来。

主位上,阿史那祢尔无语的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个梁师都是真的软弱,同样都是小可汗,当年的阿史那土门却敢亲自找最强大的柔然可汗请求赐婚。

再看看这个梁师都阿史那祢尔忽然为自己随军南下的决定感到后悔。

阿史那祢尔举起酒杯,看着玉杯里的琼浆,反复的问自己同一个问题。

跟着这样的一个人去攻城,能成吗

朔方东城,城卫所。

程咬金与柴绍面面相觑,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首批敌军就最少是五万大军,再有打两千突厥骑兵相随压阵,却还是让人不由得皱眉,因为这五万人肯定只是先头部队。

倒也不是怕,只是因为时间仓促,如今朔方东城所有大唐兵士仅有两万左右,虽然占据地利,但是若被梁师都围上十天半个月,怕是也很难受。

而且如今突厥已经得到消息,谁也不能保证颉利会不会突然抽风,直接带着大军再南下一次,到时候自己这两万人估计就要全灭,而且还会引发两国大战,成为千古罪人。

程咬金思忖半响,咬了咬牙,道“我去找那小子求援吧,两万守军,再加上李正宝的一万多人,还有已经招降的那一万三千多人,我们也有四五万之数,说不定还能打个反击战。”

柴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如今大敌当钱,席云飞手下的那一万多人是否能够为己所用至关重要,若是安排得合理,说不定能够挺到援军来驰。

至于如程咬金所说,打个反击战,柴绍与突厥大大小小打了几十次,还没有碰到任何反击战的机会,只要有突厥骑兵,任何形式的追击都只能跪。

毕竟突厥骑兵的风筝能力可不是盖的

突然想起一个骑狗的男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下沟新村(三更)

木紫衣诧异的看向席云飞,刚刚席云飞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是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木紫衣竟然莫名的感到自己心安了许多。或许,席云飞真的有办法守住内城,这是木紫衣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然而,二人独处窗前的时候,城门外,梁师都的大队人马已经开始集结,第一轮攻城即将开始。

城头上,程咬金与刚刚赶来的柴绍相视一眼,都是一脸的凝重。

柴绍遥指城外一处山头,道:“那里火光闪动,估计是那一队突厥狼骑所在,只是他们集结那里到底意欲何为,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程咬金朝他所指方向看去,眉心的川字更深了几缕,摇头道:“不知道突厥各部来者何人,眼下天太黑了,若是明日天明,倒是可以知道是哪一个部落的首领,只能祈祷不是突利那家伙,否则今晚我们危矣。”

“唉~”柴绍不置可否的叹了口气,突厥突利小可汗的名气不小,即便来者不是突利,但有了这一队骑兵的牵制,自己许多城防手段已经都来不及布置,此时心中倒是真的有点后悔不该过早的去试探席云飞,反而是应该先把壕沟木刺布置起来才对。

不过如今悔之已晚,柴绍握紧拳头,朝身后表情凝重的一众副官们看去,喝道:“尔等各司其职,誓死守城。”

“喏!”

副官们领命而去,这里只留下程咬金及柴绍二人。

程咬金突然转头朝柴绍说道:“我想让人先把云飞那孩子送走。”

柴绍闻言一怔,心中狐疑席云飞的身份,但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点了点头:“可以,你们从南城门遁走,我让弓箭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程咬金表情沉重的点了点头,转身直接朝城楼拐角走去。

柴绍望着程咬金的背影看了半响,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直到程咬金消失在城楼之下,他才回过头来,看向几乎集结完毕的梁国先锋大军。

程咬金离开一盏茶不到的功夫。

城门口,呜呜呜~~~传来梁国攻城的号角。

柴绍毕竟身经百战,深深呼了一口气,抬头挺胸,不慌不忙的走到一面大鼓后面,抽出鼓槌,奋力敲起坚守的韵律。

······

内城,紫云轩。

席云飞疑惑的看着程咬金,现下城门口擂鼓喧天,将士们嘶吼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耳畔。

可是身为大唐右武卫大将军的程咬金,却来告诉自己,要自己赶紧溜走?

席云飞有点小憋屈,自己虽然看着只有十四岁,但是灵魂是实打实的成年人啊,这种被保护的感觉,非但没有让席云飞有半点欣喜,反而有点难堪和不爽。

“我不走。”席云飞一口回绝。

程咬金皱眉,呵斥道:“如今不是你耍小孩儿脾气的时候,城外那五万大军只是梁国前锋大军,后续大军不日便可抵达,最多明晚,朔方东城必将失守,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席云飞见程咬金神情肃穆,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安危,脸色缓了缓,才应道:“其他地方我不管,但是内城他们别想攻进来半步,若是有一人胆敢越进雷池,我就让他来多少人死多少人。”

程咬金仿佛听到天方夜谭,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做什么白日梦,连城墙都挡不住他们,你以为区区一条小水渠就能抵挡梁师都的步伐?”

熟料,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一脸不屑的说道:“不就是五万大军嘛,就是再来五万,我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到底哪里来的勇气?”程咬金无语的看着席云飞,指着席云飞腰间的枪套,狐疑道:“它给你的自信?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席云飞摸了摸腰间的枪套,直接躲过程咬金的注视,道:“反正我不走,内城是我的地盘,我自然有办法守住他,程叔与其来这里关心我,还不如赶紧回去看看城头上的战况。”

席云飞的态度让程咬金摸不着头脑,大唐两万精兵依托城墙都守不住的大军,席云飞为什么敢凭借一万五千人外加一条小壕沟扬言让对方有来无回?

沉默了片刻,程咬金几次欲言又止,不过席云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倒是让他无从下手,而且席云飞说得对,眼下北城墙战况如何,他也很好奇。

程咬金叹了口气,直接起身,朝席云飞说道:“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就好好在这里待着,若是城破,希望你能想办法自救。”

席云飞顿了顿,见程咬金铜铃般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道:“程叔放心,若是真的守不住,小侄一定跑得比谁都快。”

程咬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接着转头看向旁边的薛万彻、王大锤等家丁队成员,嘱咐道:“二郎能否安全回到大唐至关重要,尔等都是我大唐猛士,一定要替本将保护好他。”

薛万彻撇了撇嘴,不过还是点头应了下来,至于王大锤、钟山等人,本就是由程咬金训练出来的精兵,闻言都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但誓死之心已然汹涌。

程咬金最后无奈的看了一眼席云飞,便转身朝北城门跑去。

程咬金走后,席云飞朝在座的众人说道:“把大仓里面的铁丝和牌匾都装上,从今夜子时开始,朔方东城望江河以内改名为下沟新村,任何胆敢踏入新村半步的敌人······”

“杀杀杀!!!”

众家丁神情激动的大喊三声,吓得整个紫云轩的姑娘们都是花容失色。

席云飞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朝众人依次吩咐道:“李叔负责铁丝网的布置,将整条望江河都围上一圈,围高一些,绑结实了,这铁丝网不比城墙弱多少。”

李正宝领命,直接带着孙富贵朝门外走去。

席云飞转头看向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道:“哥,还有薛兄,你们等会儿带着家丁队的人到府库门口等我,这次能不能守住梁师都的大军,家丁队的作用至关重要。”

薛万彻眉心一蹙,疑惑道:“区区两百精兵,就算我们刀枪不入,可是对上几万大军······”

薛万彻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就算有防刺服和高钢陌刀相助,但两百精兵无论如何也经不住几万大军的围攻。

但席君买知道,席云飞肯定还有办法,其他的不说,就是席云飞用来射杀突厥人的那把暗器,只要二百家丁人手一把,不说千军万马,就是直接让自己带人杀到突厥牙帐他都毫无畏惧。

席云飞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从袖口拿出一颗小菠萝,道:“你们去捡一些这么大的石头,越多越好,今晚咱们来个扔石头比赛,扔得又远又准的人,我个人奖励他一个娇俏的婆娘。”

薛万彻闻言一怔,伸手就要抢过席云飞手里的小菠萝,不过却被席云飞身后的王大锤一把扫开了手,王大锤如今是席云飞亲卫,可不怕薛万彻。

席云飞满意的看了一眼王大锤,回答道:“这玩意儿有点猛,要是扔的好,一颗能弄死七八个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人形榴弹发射器

呱呱呱~~~

昏暗的林子里,几只老鸦像是被什么动静惊扰了进食,气急败坏的从树梢掠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呛鼻气味,席云飞本能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但是气味太大,或者说就算掩盖了口鼻,那味道还是依旧让人忍不住恶心的想要反胃。

慢慢睁开困顿的眼睛,入目,是一片昏暗的树梢与夜空,几颗星辰轻轻眨动,天上的孤云隐约还有一点焦黄的金边,此时太阳估计还没完全落下。

席云飞疑惑的想要撑起身子,不料入手的支点一软,随后更是浑身剧痛袭来。

“啊!”

三魂离了七魄。

席云飞低头才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堆死人上面,而且自己的下半身还被两三具尸体压着。

就在自己面前,一具男性尸体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那一对涣散的瞳孔让他不寒而栗。

“这,这是什么地方?”

席云飞顾不得多想,此时已然是肝胆俱裂,急忙抽身站起,哪里还管身体为什么会绞痛难受,只记得入目可及,到处都是可怖的尸首,还有蛆虫和苍蝇,跑出两步再看,周边一堆的尸体已经腐烂见骨,难怪刚刚自己会被臭醒······

重重喘着粗气,席云飞不知道闷头跑了多远,只知道要远离那处可怕的地界,再停下来时,四周都是密林和蝉鸣,哪里又认得出东西和南北?

坐在一颗大树底下,席云飞几近虚脱,原本就感觉身体痛苦难受,再加上心惊之下跑了这许多路程,此时整个人瘫坐地上,连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艰难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席云飞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一身的破烂麻布,上衣多有碎裂,断口处沾着点点血迹和皮肉,而这些赫然都是从自己身上沾来的,因为透过破布,席云飞看到自己的胸口上有一道可怖的伤口,像是被皮鞭或者竹条抽打的伤痕,索性伤口已经结痂,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而下半身只有一条亵裤,这东西席云飞见过,在电视上,古代人当做内裤来穿······古代人?

席云飞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啊~”很痛,不是做梦。

掀开裤腿,上面果然又是一堆结了痂的伤痕,不过席云飞不是看那些新伤痕,他要看的是自己去年做手术后留下的缝合伤疤。

“没了······伤疤不见了?”

席云飞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小腿,原本上面应该有一片郁郁葱葱的腿毛,而自己的膝盖上,应该有一处缝合后留下的疤痕,可是如今不仅伤疤不见了,自己的腿毛也变成了细小的绒毛。

席云飞伸手摸向下巴,“胡子也没了?”

一念及此,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席云飞拉开裤头。

“呼,还在,呃······我是说东西还在,不过好像变小了······”

听到自己自言自语的声音,席云飞虽然没有镜子,也知道自己魂穿了,而且这具身体的主人好像很年轻,最起码身体还在发育,年纪在十四五岁之间。

心有余悸的放下裤头,席云飞忍着剧痛让自己靠在大树根上,一通乱跑之后,迎接他的不止有魂穿的惊奇,还有肚子的饥饿感以及夜幕降临后的寒冷。

“唉,怎么就莫名其妙魂穿了呢?我记得我在公司加班······太累了然后便在休息室睡了过去,可是为什么醒来就遇到这种破事?”

“好饿,要是能有一碗热乎乎的方便面吃就好了······我记得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一桶康师傅,好想吃······”

“b,我堂堂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为什么要遇到穿越这种破事?我想回去,我要吃饭,我要席梦思,我要······”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12580元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5元

康师傅香辣牛肉面5元

康师傅麻辣牛肉面5元

康师傅香菇炖鸡面5元

康师傅葱油排骨面5元

·······

席云飞还没发完牢骚,就看到自己面前凭空出现一道光幕,而光幕的最上面一排,分别写着户主和余额,下面就是一堆商品介绍的界面,界面之粗糙,让人完全兴不起半点购物的**。

让席云飞更无语的是,上面的余额竟然特么的就是自己所有存款的总数,这也太巧了吧?敢不敢多给点?

席云飞不敢动弹,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发现类似vr眼镜之类的高科技。

“那个,你好?”

抬头对着虚空问了声好,也没有什么逗比系统回应自己。

看着面前屏幕上的方便面销售界面,席云飞若有所思,刚刚自己只是迫切的想要吃一碗方便面,所以才会出现方便面的商品界面吗?

那如果······

“我要一把手枪,我要一把手枪······”

叮咚!

户主席云飞

余额12580元

伯莱塔92f型手枪15000元

格洛克17型手枪15800元

柯尔特92式手枪13700元

·······

在席云飞惊喜的注视下,面前的光幕画面一转,原先的一堆方便面简介和图片,瞬间变成了手枪的介绍界面。

看了半天,席云飞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一把都买不起,而且这还只是枪的价格,子弹还特么要另算???”

看了眼各类枪支的子弹价格,席云飞直呼天坑,最便宜的9一颗子弹20元,最贵的有十几万元一颗的特制穿甲弹,呵呵,买不起买不起。

不过很快他就笑出了猪叫,因为他花了5元买了一盒老坛酸菜牛肉面,又买了一个苏泊尔的平底锅75元,一瓶农夫矿泉水2元,一个打火机1元。

为了吃一口方便面,前前后后花了83元,实在是奢侈。

但席云飞还是乐呵呵的拿着打火机很快生了一堆火,又用石头随意堆了个火炉,将平底锅放在上面,倒了水,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水烧开了泡面吃。

趁着烧水的功夫,席云飞又逛了一会儿商城。

给自己买了一套衣服580元,杂牌不讲究,防风服,t恤,牛仔裤,内裤,袜子,还有一双布鞋,就是这么便宜。

买了一个户外专用的双肩包360元,这是最便宜的,贵点的有上万一个的大牌子,买不起。

又买了一顶单人帐篷,带防潮垫,才180元,估计质量一般,席云飞也懒得吐槽,反正是按着最便宜的买。

最后是一把开山刀,带皮套,一共420元,很锋利,席云飞试着砍了下手臂粗的树干,凭他这具脆弱的身子,竟然一刀砍断,可见这钱花得多值。

穿越第一天。

户主席云飞

余额10957元

第一百八十章:瓦斯陪你玩

彼时,北城门战火连天,下沟新村严守以待。

谁都不知道,在这地下三四丈深的地方,一千八百突厥骑兵已经越过城墙,朝内城缓缓靠近。

漆黑的地道中,阿史那祢尔脸色振奋,现下朔方东城注意力都在北城门和西城门,自己突然出现在内城核心地带,一定能抢到不少好东西,这个一点儿也不比南下劫掠差了去啊。

不止是阿史那祢尔兴奋,整个地道的突厥骑兵此时都是激动得不行,狭长的地道烦闷无聊,众人都在彼此攀谈着该去抢些什么性价比较高的物件儿,最好是又好拿又值钱的。

约莫又行进了一炷香左右,前头有人反身来报“王子殿下,按格尔日所说,我们已经到了望江河下,前面有一小段地道颇为泥泞,越过望江河再走几百步,就是出口所在。”

阿史那祢尔嘴角微微上扬,借着微弱的火把俯身走到队伍前头,闻着潮湿的空气点了点头“让所有人拿好兵器,虽然内城防御空虚,但雄鹰搏兔尤尽全力,大家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这样,为了安全起见,我第一个上去。”

说着,阿史那祢尔直接带头朝前面走去,地道里都是骑兵身上的汗臭味,他早已经受不了,此时走在队伍前头,不仅空气质量变好了,还能给大家一个英雄形象,何乐而不为。

果然,后面的骑兵们知道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而且又有王子殿下亲自带头压阵,个个都摩拳擦掌起来,巴不得这条地道能够再缩短几百步。

不过,带头的阿史那祢尔刚刚走出几步,突然一阵沉闷的嗡响传来,地道顶上的砂石甚至被响声震落了一些,泥土散落在阿史那祢尔肩膀上,吓得他急忙往后缩好几步。

“什么情况”

阿史那祢尔惊愕的看向地道前方,犹豫不前,难道这上面不是内城

旁边两个随从也是怔了怔,刚刚那声响动虽然不大,但是却很吓人,毕竟自己一行人在地下,这么深的距离都能感觉得到,那地面上的动静该有多大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阿史那祢尔尴尬的站在原地,众人等了半响,确定没有听到声音后,阿史那祢尔猜测道“会不会是梁国可汗已经启用抛石车攻城了”

俩随从眉心一蹙,抛石车就算再怎么厉害,但也不至于丢到内城来吧不过再听上面久久没有动静,这心也大了起来。

其中一个随从直接越过阿史那祢尔,道“还是让小人先上去看看吧。”

阿史那祢尔微不可查的朝他点了点头,亲卫就是这个时候拿来探路的,满意道“小心一些,若是看到唐狗,直接一刀宰了,不要给他叫喊的机会。”

随从谨慎的点了点头,便猫着身子朝出口快速掠去。

此时,席云飞组织的扔石头大赛刚刚落下帷幕。

地面上,席君买惊奇的看着远处被炸塌了的木屋,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复。

不止是他,现场除了当初跟席云飞去见梁洛仁的王大锤和另一个家丁,其他人都是满脸震惊。

薛万彻从废墟那边跑了回来,指着倒塌的木屋子,心悸道“这个小玩意儿杀伤力怎么这么大要是再大一些,不是连城门都能破坏”

席云飞嘿嘿一笑,又从袖口拿出一颗小菠萝,道“我这里也就只有这么大威力的,炸城门就不要想了,不过,这玩意儿要丢到人堆里才能看到威力。”

众家丁面面相觑,席君买与薛万彻对视一眼,大家都在想象那个骇人的画面,简直不要太美丽,遍地开花啊那是。

这时,坊市入口,钟山带着几个家丁走了进来,家丁们肩膀上都扛着一个木箱子。

薛万彻眉角一扬,指着那些箱子激动道“里面都是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就寻了这么厉害的器物来”

席云飞故作深沉,解释道“什么寻来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混在大家的行囊里从下沟村带来的。”

“我们自己带来的”薛万彻眉心一蹙,他可不记得自己在下沟村见过这样的物件。

席云飞瞥了他一眼,用只有薛万彻能听到的声音道“谁还没有几个心腹了,你又不是我下沟村的人,今日要不是事态紧急,我都懒得拿出这个大杀器。”

“呃。”薛万彻吃了一个瘪,心道也是,自己只是后来人,虽然表面上看只有王大锤是席云飞的亲卫,但谁也没规定席云飞不能有几个自己人混在家丁队里啊。

席云飞见他神情恹恹,好笑道“不过今日我是把你当兄弟看,才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大杀器的,你可得为我保密啊。”

薛万彻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席云飞能把自己的秘密跟自己分享,可见自己已经渐渐融入这个集体。

噗噗噗轻微的响声

席云飞圆了小菠萝的谎后,独自走到一旁的木屋前坐下,可是刚刚坐下,就听到木屋里隐隐有什么响声。

噗噗噗

席云飞愣了愣,起身趴在木门上仔细再听,还真是,声音不小,贴近了听就更明显。

这时,大哥席君买走了过来,见席云飞趴在木屋门上,疑惑道“你这是做甚”

席云飞被大哥突然的问询吓了一跳,指着屋子道“里面好像有人”

“有人”席君买眉心一蹙,心道不可能啊,所有突厥人应该都跑了,没跑的也被关进了大牢才对,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可是,还不等他惊疑,哐哐这次是什么东西摔落地面的声音,类似木桶之类的器物摔了一地。

席君买听到动静,急忙抽出兵刃,将席云飞护在身后。

二人后侧,本在把玩小菠萝的薛万彻也听到了动静,夜深人静的,随便一道异响就十分明显。

薛万彻将小菠萝小心翼翼的放回箱子里,朝众家丁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从地上摸起自己的陌刀,几步走到席君买面前,企图透过门缝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可是因为太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席云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木屋门道“把门踹开,丢几根火把进去。”

薛万彻闻言点了点头,朝身后的家丁们扬了扬手,便有人拿着火把走了上来。

席君买与薛万彻相视一眼,二人默契点头,身子同时后侧半步,一个后蹬使劲儿,大脚直接印在木门上。



木门被踹开的瞬间,家丁们直接朝里面丢了几根燃烧的火把。

“”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个戴着皮毛毡帽的突厥人蹲在屋子的角落,正一脸惊恐的朝他们看来。

席云飞再瞅了对方一眼,急忙喊道“不对,他这是要逃走,赶紧抓住他。”

“哈”众人都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突厥人躲藏着,而且仔细一看,那突厥人跟本不是蹲着,而是下半身藏在密道里,上半身留在地面而已。

席云飞话音刚落,那突厥人也慌慌张张的喊了一句什么,接着便一个缩身,消失在了屋子角落。

席君买和薛万彻见状急忙冲进屋子,二人停在地道口,薛万彻眉心紧缩,听了会儿地道里面的动静,道“估计不止他一个,回声很紊乱,但从脚步声来判断,人数不少。”

这时,席云飞也走了进来,听到薛万彻的推测,心下一怵,有种不好的预感,开口说道“或许他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出来。”

“二郎的意思是”薛万彻闻言吓了一跳,因为席云飞的猜测有很大的可能,难道这地道里的突厥人真的是来趁火打劫的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看了眼地道,今晚若是没有在这里扔石头玩,那后果

席云飞想起各种可能性,心中后怕不已,看了眼乌漆嘛黑的地道,突然升起几分恶趣味的心思来。

只见他从袖口拿出一颗瓦斯弹,拉开拉环,直接丢进地道。

旁边席君买和薛万彻见状急忙捂住耳朵,二者都以为席云飞丢的是小菠萝。

不过等了良久,也没听到爆炸声,反而是地道里隐隐约约传来大量咳嗽声和突厥人的呼喊声。

就在席君买和薛万彻惊疑之际,却见席云飞又陆陆续续往里面丢了三四颗,直到有一股异味传上来,席云飞才将地道入口用木板盖起来。

“找点重物压着,直到里面消停了咱们再下去看看”

第一百八十一章:用完就烧



漆黑的通道内,一个个迷晕过去的突厥汉子被家丁们抬了出来,偌大的草地,累了一座山。

席云飞坐在门槛上,看着草地上被堆成人山的突厥骑兵,隐隐有几分后怕,那地道里竟然有这么多全副武装的突厥人潜伏进来,若是没有及早发现,说不定今晚内城就要死伤惨重。

旁边,薛万彻拿着一张宣纸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同样是心有余悸,将纸递给席云飞,说道“从领头的家伙身上搜到的,没想到朔方东城还有这么一条密道。”

席云飞接过宣纸看了一眼,图纸的画风不敢恭维,但是他能看懂,密道的出口竟然就在自家煤矿的不远处,而入口就在突厥人所居住的这个坊市里,笔直的一条虚线,贯通半个朔方东城。

这时,屋子里走出几个大汉,为首的一人摘下面具,正是大哥席君买,只见他挺身抻了个懒腰,浑身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甩了甩酸胀的胳膊,道“里面没有人了,从足迹看,最少还有几百人逃了出去。”

席云飞闻言,轻轻点头,心道催眠瓦斯虽然厉害,但是地道并不是封死的,逃掉一部分人也是有可能,不过现下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席云飞朝身后的家丁们看去,朗声道“我曾经说过,犯我内城者”

“虽远必诛”

众家丁原本因为搬运那些突厥人还有些乏累,但是听席云飞的话后,都是精神了起来,这是要反攻的节奏啊,当兵的谁不想杀几个突厥人耍耍

席云飞莞尔一笑,朝旁边蹙眉沉思的薛万彻看去,道“立马组织所有人整装,同时通知李叔那边,让他带人过来把这些突厥人都绑起来,等明天天亮了,我再看如何处置。”

薛万彻嗯了一声,看着席云飞欲言又止。

席云飞见他突然扭捏起来,好奇问道“怎么你有什么不同意见”

薛万彻摇了摇头,忧心道“我们都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就这么贸然追击,是不是不妥”

席云飞嘴角轻轻上扬,如果没有自己当然不妥,但是有了自己这个位面之子的存在,分分钟要那些胆敢觊觎自己地盘的突厥人后悔莫及,而且,也是时候来一波杀鸡儆猴了。

另一边,朔方东城,西城门上。

程咬金挥舞陌刀将一名抢上城头的敌军砍下云梯,转头看向城头各处,心中暗自叫苦。

原以为梁师都只是派遣部分边翼兵马骚扰此处,用以分散北城的注意力,但让他和柴绍都没想到的是,梁师都竟然将半数以上的兵力都转移了过来,集中攻打西城门。

梁师都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直接打了程咬金一个措手不及,城头上的唐兵更是死伤惨重。

而且守城物资基本都在北城根下堆集,虽然此时城内不断有马车正往西城门运送,但缺少热油滚木相助的程咬金,还是让梁师都的人借机攀上了城头,眼下局势紧张,若是抵御不住,估计朔方东城今夜就要再次易主。

程咬金奋力杀敌的时候,席云飞一行人已经穿戴好装备,直接朝那道黝黑地道潜行出来。

走到队伍前头的席君买,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高强的光线将整个地下通道照的铮亮。

薛万彻走在席君买身侧,羡慕的看了眼他手里的手电筒,道“该轮到我了吧,让我也举一会儿吧。”

席君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将右手的手电筒换到左手,朝走在他右侧的薛万彻道“这点小事儿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不劳你费心。”

薛万彻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身后的席云飞,吃味的说道“二郎,这强灯真的只有一把吗”

席云飞此时正在袖子里捣鼓自己的热武器,闻言看了一眼薛万彻,无语的说道“暂时只有一把,而且这玩意儿是一次性的,用完就要烧掉,不然会很危险,你就不要指望拿去送人了。”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席云飞看穿,薛万彻也不尴尬,反而开口求道“下次再遇到那西域商贾记得也帮我买一些,这玩意儿夜里用起来倒是方便。”

席云飞撇了撇嘴,傲娇道“我怕你买不起。”

“不会吧”薛万彻看了眼席君买手里的手电,好奇道“这玩意儿很金贵”

席云飞嘿嘿一笑“你刚刚不还说它新奇嘛,能照这么远的夜灯,会便宜到哪里去不瞒你说,这玩意儿用一次就是十两黄金,要不是为了安全起见,我可舍不得拿出来用。”

“十两黄金”这次不止是薛万彻,就连身后离得近的家丁都是一脸的惊愕。

席云飞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所以啊,不是我抠门,你们想想,这玩意儿用完就得烧了,这可是十两黄金,一万贯铜钱啊,你们说我能不心疼嘛。”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看着面前的强光直摇头,这么贵的玩意儿,就是再新奇,他们也消费不起啊,更别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买。

队伍前面,为首的席君买嘴角不自觉的一抽,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圆谎手段,实在是不敢恭维,真的是越来越不走心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这时,席君买垂落额前的几根乱发飘扬了起来,接着满是汗水的面颊微微一凉,正是清风拂面的感觉。

“我们快到出口了。”席君买停下脚步,低声提醒道。

席云飞闻言一把抢过席君买手里的手电筒,将光照方向对准地面,整个地道瞬间暗了下来。

席云飞朝众人说道“按照刚刚的计划来,王大锤。”

“到。”

地道颇为狭窄,王大锤挤了半天才从队伍中挤了出来,此时的王大锤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从头到脚,严丝合缝。

席云飞伸手帮他整了整有点歪斜的头盔,叮嘱道“不要犹豫,直接往上冲,这一身装备可保你安全无虞,你上去后,我会第二个上去,我的手段,你,懂的。”说着,席云飞拍了拍腰上的枪套。

王大锤透过护目镜看了眼席云飞腰上的那把暗器,确实心安了许多,点了点头,保证道“郎君放心,我王大锤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闲话不多说,众人直接来到地道出口的下方,这里的空气已经清新了许多,席云飞更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喧嚣声及喊杀声,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两三百米外传来的,看来此地确实离北城门不远。

薛万彻听了半响,疑惑道“不可能啊,按理说我们抓了他们那么多人,这些突厥人应该不会没有任何动作才对,我怎么感觉上面那么安静”

席云飞摆了摆手,拿出腰间的维尔德,道“安静不代表安全,总之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离洞口最近的王大锤直接攀着简陋的凿土台阶朝上爬去。

席云飞见状,急忙跟上,他可不能让王大锤出事儿。

二人身后,席君买和薛万彻面面相觑,二人同时叹了一口气,举起背上兵刃,也攀了上去。

这地道仅仅三四丈深,十来米长的斜土坡非常好爬。

跟在王大锤身后的席云飞已经隐约能看到天空上的繁星,并且夜里的冷风更是无情的朝地道灌了进来,逼得席云飞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

“哎呦嘛呀,哈劳资一跳”还不等席云飞吩咐,刚刚探出脑袋的王大锤突然传来一声惊喝。

席云飞神情一紧,赶忙问道“什么情况”

王大锤回头看了一眼席云飞,先是不紧不慢的越出洞口,接着伸手将席云飞也拉了出来,指着外面一地的尸体道“他们好像也中毒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添堵

“二郎你们没事儿吧”地道里,见王大锤和席云飞出去小半刻,却始终没有动静,席君买急忙大喊了一句。

地面上,席云飞愣了半响,才伸出右脚朝洞口旁边躺着的几个突厥骑兵踢了踢,见他们没有任何知觉,心下松了口气,走到洞口前喊道“都出来吧,没事儿了。”

洞口,两颗脑袋探了出来,席君买关心的看向席云飞,薛万彻则是被躺了一地的突厥骑兵吓了一跳,惊诧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这里也躺了这么多人”

席云飞小心翼翼的俯身探了探其中一个突厥骑兵的鼻息,回道“这些人应该也中了迷烟,不过吸入的量不多,估计是跑出来实在受不了才昏厥过去的。”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薛万彻急忙吩咐道“既然中毒不深,那就赶紧把他们都绑起来,免得一会儿醒了找不自在。”

席云飞赞同的嗯了一声,又道“一队警戒周边,二队绑人,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席云飞直接带着已经脱下头盔大喘气的王大锤,朝邻近北城门的一处山头走去。

站在山顶居高临下,北城门的战况几乎一目了然,城头燃烧的大火将天空都烧得通红。

席云飞眉心微微蹙起,好奇道“不是说有五万大军来攻城吗怎么我看着没有那么多人啊”

王大锤毕竟当过兵,闻言走到他旁边朝战场看去,随即一脸担忧的解释道“郎君请往西城方向再看。”

“哦”席云飞闻言将视线往左移了移,眼角瞬间一跳,虽然距离太远看不得真切,但从城外闪动的火光看,攻击西城门的人明显比北城门多啊。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席云飞转头看去,来者是薛万彻,只见他伸手遥指不远处的矿山,道“二郎,那边发现活生生的突厥人,怎么样干不干”

席云飞朝矿山看去,昨天他还在那里赏了矿工一根羊腿,没想到今日却是要来这里杀人。

“人数多少”席云飞抽出腰上的维尔德跃跃欲试。

薛万彻瞄了一眼席云飞手里的武器,摇了摇头“倒是不用二郎出手,粗略估计也就一两百人,我们二队出马就能够轻易收拾。”

席云飞闻言一怔,疑惑道“怎么会这么少”

“我也不知道。”

二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懵逼,到底该不该出手,万一对方使的是障眼法,会不会变成虎口拔牙

席云飞就算是穿越者,放到前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哪里会懂得这些。

不过,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一力降十会。

“干他丫的”穿上防刺服的家丁队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无敌的。

薛万彻闻言,嘿嘿一笑,仿佛早已经意料到席云飞会这么说,兴奋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开始张罗二队的人集合。

不多时,大哥席君买也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席云飞一直看,看得他不自在。

席云飞不明所以“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席君买伸手指向斗志昂扬的二队和薛万彻,委屈道“一队排在二队前面,为什么有任务要先给二队就那边快睡着了的突厥人,给我们一队一盏茶功夫就能收拾了。”

“”席云飞突然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感觉自己这个大哥一点紧张感都没有“那个,要是你觉得无聊,不然就扔几个这个玩玩吧。”

“真的”席君买眼见席云飞从袖口拿出两个小菠萝,双眼瞬间大亮。

席云飞也是闲的蛋疼,眼看梁师都攻城迅猛,就想着给他添点堵。

转身看向北城门二里处的大片营帐,席云飞不确定的说道“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也不知道哪里是他们粮草堆积的地方。”

席云飞将小菠萝递给大哥,又从袖口摸出两颗红色的燃烧弹,叮嘱道“这两颗威力很强,炸开之后就会引起大火,所以你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别伤了自己。”

席君买乐呵呵的接过燃烧弹,看了眼几百米开外的梁师都大营,保证道“放心吧,趁着天黑潜伏过去,一百五十步开外,我就能把这玩意儿扔进去。”

席云飞点了点头,对于大哥的实力他还是十分肯定的,不过转念一想,两颗燃烧弹好像不太够,看了眼山脚下延绵的营帐,席云飞咬了咬牙,道“干脆把那些小菠萝都用上得了。”

“二郎的意思是”席君买刚要转身离开,闻言又停下了脚步,转头好奇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遥指西城门方向,道“我总觉得不做点什么,今晚朔方东城可能就危险了。”

席君买遥望那处照亮天际的火光,转念道“那我们不炸他们后方了,直接去干扰他们攻城”

席云飞摇了摇头,沉声道“后方还是要给他们找点不痛快的,不过那边也不能放过。”

“咳咳。”席云飞还在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旁边站着的王大锤轻咳了两声,开口道“其实郎君不用这么纠结,先把后方炸了,再就近朝北城门下的梁军丢几颗小菠萝就行。”

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没好气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笑道“不错,倒是我舍近求远了,直接给北城门的敌人来几发,我就不信他们不退兵。”

王大锤嘴角一咧,指着山脚下的山坳,提醒道“郎君再看,如果西城门的梁军退兵后防,那他们必定要经过此处返回营帐,到时候”王大锤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席君买手里的小菠萝,意思不言而喻。

哎呦,我次奥,我怎么没发现这个王大锤这么阴险,不过我喜欢,席云飞一把揽住王大锤的肩膀,笑道“好家伙,你这计划够阴险,行,就这么办,先给他们的后防添点堵,再朝北城门丢几个小菠萝,逼得西城门的人退兵。”

“等他们退兵经过此处,我们再往人堆里丢几个小菠萝,来个遍地开花。”席君买握紧手里的小菠萝,仿佛看到了那个绚丽的画面,上了战场的他简直与平常判若两人。

说干就干,席云飞直接让大哥去执行,王大锤从旁辅助,毕竟大哥经验还是不足,除了一身武力,战术上比自己还不如。

见他们二人离开后,席云飞直接盘腿坐在山顶的一块石头上,吹着深秋的夜风,原本还有点困乏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今夜过后,怕是我也不能再回泾阳了。”席云飞单手托腮,想起了很多事情。

原本只是想安逸的当一个田舍郎,可是要想自己过得好,就要不断的拿出一些跨时代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一来二去的,总有那么一次要被人盯上。

之前只是泡菜、酵母、火柴,就惹得王元出手对付自己,若是再拿点什么好东西出来,估计下次对自己出手的人就是九五之尊的李世民了,毕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一如既往的利益。

席云飞转头看了眼石板,见还算平坦,美美的给自己换了一个姿势,斜靠在石头上面,看着不远处的硝烟与战火,感慨良多。

柴绍和程咬金的态度一度让席云飞很是失落,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就算是试探,但也让席云飞知道,在这个时代,自身没有实力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

凉风拂面,夜色正浓,席云飞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朔方东城,眉宇间若有所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炸·营

窸窸窣窣~~~

漆黑的林子里忽有黑影闪动,吓得夜里出来觅食的啮齿类小动物们四散奔逃。

朔方东城以北二里开外,席君买带着两个家丁轻装简行,一路借助昏暗的密林和灌木掩藏身形,迅速猫到了梁师都大营的后方。

不过让三人无言以对的是,好像这一路上的潜行都是他们自作多情。

梁师都的大营后方,根本就是空无一人,或许是朔方东城的战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也可能是梁师都已经笃定自己今夜必将攻上城楼,那五万兵力竟然是倾巢而出,席君买三人在最近的一个营帐外观察了片刻,真真是一个梁兵都没看到。

三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的懵逼啊,这样的的结果太出乎意料了,不过也正好利于他们的行动,席君买低声吩咐道:“我们先各自散开,寻找粮草辎重所在,半炷香后,回到这里集合。”

“是。”两个家丁回答干脆,应下后,直接转身朝左右两侧伏身遁去。

席君买见他们离开后,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见依旧没有巡逻的兵士,才借助帐篷的遮挡,快速朝军营里面掠去。

······

而此时,矿山之上。

薛万彻不知道从哪里牵了一匹马儿骑了上来,停在席云飞躺着的大石头后面,朝他激动喊道:“二郎,发了,我们这次是真的发了。”

席云飞本来还在发呆,闻言转头看去,才发现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疑惑道:“怎么了?”

薛万彻跳下马儿来,嘿嘿傻笑了几声,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道:“那边一共抓获了两百突厥骑兵,争斗中死了几个,剩下的一个都没跑掉,我让人统计了一下,加上之前迷昏的那些,不多不少,总计两千人。”

“嗯。”席云飞点了点头,但明显兴致缺缺,估计还没从刚刚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薛万彻见他情绪不高,急忙又道:“矿山后面除了那两百突厥人,二郎猜一猜,我还发现了什么?”

席云飞抬头瞄了一眼他手里牵着的马儿,淡然道:“应该还有两千匹快马吧。”

“呃。”薛万彻愣了愣,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没想到席云飞想都不想就猜到了,果然是比自己聪明一些,无语的拍了一下马儿的脖子,嘟囔道:“二郎怎么知道?”

席云飞好笑又好气,这薛万彻憨起来还真是傻的可爱,继续躺下靠着石板休息,轻声应道:“那两千突厥骑兵总不会是走路过来的吧,真是的。”

“······”

薛万彻闻言,浓眉微微上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一脸悻悻的坐在席云飞身旁。

不多久。

“咦?大郎呢?”薛万彻坐了一会儿才发觉席君买不在山上。

席云飞伸出左手,遥指山脚下延绵的梁师都大营,道:“去炸营了。”

“炸营?”薛万彻惊愕出声。

席云飞顿了顿,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个炸营,呃,我说的炸营只是字面上的炸营。”

席云飞都快被自己绕弯了,在中国,炸营,又称“惊营”、“营啸”,在任何朝代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军事用语。

主要是指军队夜晚留营时,在没有接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全体官兵盲目紧急集合的一种反常行动。

炸营一般多发生于战事频繁的日子。

比如,夜晚军队宿营,半夜之中,忽然有一人睡“臆症”了,急忙起床穿衣,其他人误以为紧急集合,也赶忙起床穿衣。

等全体人员集合在一起时,却发现没有任何人下达集合的命令,诸如此类的情况,比比皆是。

军营是地地道道的肃杀之地,中国传统军规有所谓,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加之古代军队等级森严、管理闭塞,经常有军官同袍仗着身份地位肆意欺凌普通士兵,士兵也不敢反抗,稍有不对就是一记军法处置,往往积怨颇深。

到了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各个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这时候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就可能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士兵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有人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军官、仇人、不认识的战友,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按照迷信的说法,炸营是一种不祥的预兆,预示着军队面临着灭顶之灾。

当炸营发生时,军队为了避免灾难,一般会紧急采取守势,取消一切进攻性计划。

而历史上就有不少出名的炸营事件,所以将门出身的薛万彻才会如此诧异,人为制造炸营不是没有,但是一般要等敌军精神放松,夜里歇息的时候突袭才有奇效。

席云飞倒是知道一点炸营的常识,解释道:“我哥是去炸他们的军营,用小菠萝,懂?”

“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薛万彻直接跳脚:“这么好玩的事儿为什么不让我去?”

“······”席云飞对这两个人是真的无语,别人是巴不得躲在后面享清福,哪里有像席君买和薛万彻这样主动往上怼的,都特么不怕死还是嫌自己活得太滋润?

席云飞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已经嫉妒红眼的薛万彻。

这时,王大锤刚好带着几个家丁走了过来,家丁手里还拿着装小菠萝的箱子。

薛万彻见状一怔,朝王大锤疑惑问道:“你们还没出发?”

王大锤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对半靠在石头上的席云飞说道:“郎君,小菠萝都准备好了。”

席云飞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说道:“等我大哥那边闹出动静,你们就朝北城墙下的梁人丢几颗,也好让我哥趁乱逃回来。”

王大锤微微颔首,朝身后的家丁朗声吩咐道:“投石比赛前十名出列。”

家丁队中,走出六名高矮不一的汉子,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双粗壮的麒麟臂,至于其余四人,第一名席君买,已经带着第二名和第三名去了梁师都大营偷袭,而第十名,此时正站在席云飞身后呆呆的看着他们。

席云飞朝薛万彻说道:“他们六个交给你了,每人五颗小菠萝,集中往人多的地方扔,具体的作战计划,你问王大锤,我也是一知半解,你们注意安全就行,别指望我去救你们。”

薛万彻闻言一喜,赶忙从王大锤手里抢过箱子,先从里面拿出五颗小菠萝。

王大锤无奈的看了席云飞一眼,见他没有在意,才对薛万彻说道:“薛队长,席队长已经出发多时,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怎么回事儿

席君买这边,半炷香时间如约而至,他回到集合地点的时候,两个家丁已经蹲在暗处等候多时。

席君买此去中帐探查,没有发现粮草辎重所在,只是远远看到梁师都的人正在准备投石机。

不过两个家丁没有让他失望,原来左右两翼都有辎重堆叠,而且还有人严加看守。

其中一个家丁低声道“东侧发现大量物资,而且还有不少厨子正在起灶,若是要动手,可于粮草所在往西北两百步远的一处山坡上出手,丢完小菠萝,直接就能借着山坡背影溜走。”

另一个家丁闻言一脸尴尬的摇了摇头,道“西侧以圈养马匹牛羊为主,粗略估计,战马不少于五千匹,牛羊各自上万,旁边还有不少屠夫正在解牛宰羊,应该是为后厨准备的。”

席君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为了满足五万大军的伙食供给,军营的厨子和屠夫根本就停不下来,特别是屠夫,因为吃的肉都是现杀的,若是杀了再大老远带过来,路上就容易坏,可见这个时代打一次大规模的战役有多么不容易。

席君买思忖半响,心中有了判断,道“我们的任务以骚扰为主,既然东侧地形有利,那我们就去烧了他们的粮仓。”

两个家丁激动得直点头,虽然上不了战场,但是给敌人搞点不自在,也是一件颇有趣味的事情,以后回到大唐少不得要吹嘘个十来次。

一行三人直接绕过后营边界,朝家丁所说的那座小山坡爬去。

站在坡顶,席君买躲在一颗大树后面,遥望一百五十米开外的粮草堆,嘴角微微上扬。

远处的营帐外,不时有巡逻的士兵经过,不过因为夜色正浓,再加上他们根本想不到有人会躲在不远处的这个小山坡上,所以倒是让席君买三人多了几分怡然自得的闲趣。

只见三人同时脱掉身上的防刺服,赤膊着上身,开始活动起筋骨。

三副菱角分明的健壮体魄,若是放到后世,估计拿个健美比赛前十应该是不成问题。

席君买笑着说道“你们二人投石的成绩与我相差不大,借着这次机会,我们再来比比,看谁扔的更远。”

两个家丁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席队长可别大意,我兄弟二人论力气可还没遇到过对手。”

不远处的辎重区,一个刚刚轮值的小兵士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悠悠的跟着领队晃悠着。

突然,困乏的双眼一怔,仿佛在天空中看到三条虚影迅速晃过,兵士愣了愣,急忙低头重新揉了揉眼睛,抬头向被火光印红的夜空看去,疑惑道“这么晚了还有天鼠觅食”

士兵话音刚落,轰轰轰

只听得营中传来三声巨大的轰鸣声,吓得他直接一个跟头坐在地上。

但这还没完,所有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天空中又有三道虚影飞过,目标正是辎重粮仓所在。

但这次与前两次不同,只听得三声沉闷的异响传开,接着便看到空中迸发出多道诡异的蓝色火焰,火焰彷如天火降世,直接如火雨撒落下来,吓得正在搬运物资的奴隶四散跑开。

但也有倒霉来不及脱身的,直接被异火烧了个正着,然后,大家才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扑不灭的火焰存在

朔方东城,西城门往西北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

梁师都裹着一件貂皮大衣,盘坐在一块斑斓虎皮之上,神情颇为自得。

佯攻北城,实则主力迅速转移攻打西城,虽然北城进攻过程中死伤了不少士兵,但是西城这边却是屡屡有人登上了城楼,可见奇袭已然奏效。

即便登上不久就被对方砍杀下来,但是守城之人难免也会出现大量伤亡,如此往复数次,仗着自身人数优势,梁师都有把握天亮之前叩开朔方东城的大门,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城池。

可是,天不从人愿,就在士兵们悍不畏死一个一个往前冲的时候,后方军营突然传来几声诡异的轰鸣声。

梁师都所在的山坡不矮,地方也选得不错,刚好能将西城门、北城门,自家军营三个地方看得清清楚楚,遥遥望去,军营火光一片,梁师都心下大怵。

“速速去查,若是有人绕后偷袭,给我一个不留,全部宰了。”

梁师都眉心微蹙,虽然担心辎重情况,但是凭借自己多年的领兵经验,还有对老部下的信任,却是没有亲自起身前去探查的打算,敌军绕后偷袭的事情不是没有碰过,不过护卫粮草的人早已有了安排,梁师都自觉他们能够妥善处理。

而且整个朔方东城都在他眼皮子低下,就算真的有人溜出来偷袭自己后方,估计也只是小支部队,若是连这点人都对付不了,那守护粮草的将士真的该就地问斩了。

至此,梁师都虽然心中担忧粮草情况,但是并没有生出退兵的打算,毕竟自己这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城头,朔方东城沦陷在即。

然,前去探查军营的人前脚刚走,北城门方向。

轰轰轰35

几乎是接连不断的,北城门方向一阵急促的轰鸣声不断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士兵们痛苦嘶喊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坠物声。

梁师都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无他,最近的一道轰鸣声离他只有二十来步远,他还没反应过来,就隐约看到天空中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砸落。

梁师都赶忙一个后翻,险之又险的躲过砸落的物件儿,惊魂未定之下低头去看“嘶”

落下来的竟然是一截断臂,此时断口处血肉模糊,再看五指,已经极度扭曲,其中无名指更是不翼而飞。

空气中隐隐有一股血肉焦糊的恶心气味弥漫,梁师都起身朝刚刚被小菠萝炸过的战场看去。

心里不由得一揪,借着城头上的火光,梁师都感觉自己如置修罗地狱。

硝烟还未散去,但是原本人声鼎沸的城楼下,此时躺满了他的人,有缺胳膊断腿的士兵正在尸堆中挣扎着求救,所有在轰鸣声中幸存下来的士兵,双眼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空洞。

“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梁师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被小菠萝轰过的修罗场,这辈子打过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如此诡异的一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天罚”旁边有随行的副将,全身颤抖,低声呢喃了一句。

梁师都听在耳里,惊愕望天,原本被火光照得通红的夜空,加上硝烟的点缀,竟然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第一百八十五章:真的不是我干的

兵法有云,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梁师都领兵多年,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天降雷罚,但是他知道,今晚的计划怕是已经彻底落空。

北城门梁兵突然死伤惨重,站在城头上迎敌的柴绍自然是看在眼里,不止是他,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士兵们都是欢呼雀跃了起来。

什么叫天助我也,柴绍想说自己或许是时来运转,先是得了一座城,再是有老天相助,眼下城墙下梁兵死的死,没死的也吓死了,都疯疯癫癫的四散跑开,根本没有攻城的心思。

柴绍被眼前的惨状吓得不轻,心中虽然疑惑那爆炸声到底是何物,但转瞬还是有效的组织起了增援部队,立刻转战西城门。

不过当他们抵达的时候,梁师都的人马已经开始退守,站在城头上杀红了眼的程咬金狐疑的看向柴绍“刚刚到底是什么声音”

柴绍也不知道,他只是看到火光四起,雷声滚滚,然后就有大量梁兵被击伤,甚至是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那叫一个惨,可是让他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却是不明所以的。

不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二人先是相视一眼,接着同时转头朝内城看去,显然心中已经有了默契,都有了怀疑的对象。

程咬金拧着眉头,惊疑道“应,应该不会是他吧”

柴绍则是一脸的阴沉,因为除了他,自己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二者面面相觑,程咬金咬牙道“我马上去确认一二。”

柴绍颔首点头“也好,希望不是他,否则”

柴绍想起刚刚的画面,心下大骇,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手段,的确有擅闯军营的底气。但是柴绍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最好不是他,一定不是他,否则这朔方东城,还有这天下,就真的不知道是谁的了。

程咬金雷厉风行,眼看梁师都大军撤退后方,城头又有柴绍坐镇,便急不可耐的要去内城确认心中的猜测。

谁料,还没转身离开,西北处。

轰大几十声吧

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再次响彻天际,二人急忙朝城头护栏跑去,贴着石墩朝轰鸣声传来的地方遥遥眺望。

“这”

程咬金惊得说不出话来,眼里既有惊喜之色,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几缕同情与无奈。

轰鸣声传来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梁师都大军撤退的路线上。虽然夜里漆黑看不清楚具体的死伤情况,但是从远处传来的痛呼声来看,估计又是一轮血洗。

柴绍抿了抿嘴唇,难以置信的看着依旧有火光爆发的那处山坳,接着视线往山坡上移去,惊愕道“到底是什么手段”

程咬金微微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大嘴一张,问道“你说我们这个时候杀出去”

柴绍闻言赶忙摇头“不可,万一那小子连我们都不放过呢”

“”程咬金竟然无言以对,想起那小子六亲不认的小暴脾气,心下一怵,依这两天的憋屈,还真有可能也给自己来几下啊,还是算了,那杀伤力巨大的器物在没弄清楚是什么的前提下,还是不要应其锋芒。

矿山上,将剩余的小菠萝一股脑全部丢完,席云飞抻了个懒腰,朝众家丁喊道“演习结束,回家睡觉。”

众家丁哈哈大笑,席君买与薛万彻彼此击了一掌,心中大呼痛快,不过眼下不宜逗留此处,还是要赶紧组织大家循着地道返回内城才是。

“呃,等等,二郎,这些马儿怎么办”薛万彻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依依不舍的朝席云飞看去,那地道狭窄,马儿可过不去。

席云飞这才想起来还有不少战利品啊,可惜,带不走,无奈的摇了摇头“留下吧,回头我再给你买一匹更好的。”

薛万彻喜欢那匹马,现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不过眼下不是纠结取舍的好时机,赶紧撤离才是关键,马不马的,还是以后再说吧。

最后,薛万彻只能忍痛割爱,这马儿,是注定与他无缘了。

众人进入密道后,有精通掩盖伪装的家丁将所有人的脚印都扫掉,再加上密道出口有灌木遮挡,要是不认真翻找,怕是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密道所在。

席云飞没有让他们破坏密道,说是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众家丁如今以席云飞马首是瞻,自然是听之任之。

一行人回到内城后,并不觉得多累,反而还很兴奋,毕竟刚刚他们只是挥了挥手,就收割了近千条人命,此时还犹自振奋着呢。

席云飞懒得陪他们疯,吩咐大哥和薛万彻做好保密工作,便在王大锤的陪伴下晃悠悠的回了府邸,一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别人不累,他可是困得半死。

夜半无话,竖日。

席家庄的大门被人奋力拍开的时候,席云飞还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王大锤进来摇醒了他,说是程咬金又来登门,囔囔着有要事寻他。

席云飞心下腹诽,知道对方有所怀疑,毕竟这偌大的朔方,要问有谁会跟梁师都的人过不去,估计也只有同样身为大唐人的他了,程咬金不怀疑才有问题。

不过席云飞已经有了计较,反正怀疑归怀疑,劳资打死不承认便是了,让你们有个投鼠忌器的理由,免得以后天天给我找麻烦。

席云飞刚刚洗漱完毕,程咬金就风风火火的走进了茶室,茶室与席云飞的卧房就隔着几道屏风,老家伙一眼就看到了席云飞。

优哉游哉的席云飞踏着真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出来,见程咬金几次欲言又止,心中好笑又自得,伸手指着上座,道“程叔忙了一夜,还是先坐下来喝点东西吧。”

说着,自顾自走到首位上坐下,从一个精致的瓷瓶里拿出一个茶包。

茶包的商标牌已经被他烧毁,倒是他自己又在瓷瓶上贴了标签。

程咬金好奇看去,只见瓷瓶上写着高丽红参四个小隶。

这小子倒是很会享受,程咬金瞥了瞥嘴,高丽红参可是不得了的稀罕药材,就是在长安城也是一味难求,如今竟然在席云飞这里看到,而且看情况,还磨碎了用来泡水喝。

程咬金可不认为茶包里面的粉末是假的,在他看来,席云飞不会做这种哗众取宠的傻事儿,而且随着席云飞将热水倒入水壶之中,空气中弥漫的浓重人参味儿就让程咬金心旷神怡。

“败家玩意儿,这高丽红参是这么用的吗”程咬金没好气的端过一杯,先是美美的闻了几下,又低头看了看参汤的颜色,微微点头,张嘴就是一口,也不管茶水烫不烫嘴。

席云飞见他如此口是心非,不自觉莞尔,笑道“程叔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几罐,这参茶没事儿多喝点,补气益血,特别是像您这样的大将军,更应该没事儿嘬几口。”

“那就先给我来个十罐八罐吧,呃不对。”程咬金愣了愣,差点被席云飞带偏了去,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严肃问道“你小子,说说吧,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绕后奇袭梁兵的人是不是你”

“呦”席云飞露出一副震惊之色,道“程叔是在说笑吗您也看到了,我这才刚刚睡醒,什么绕后奇袭我连这四个字都写不清楚,呵呵呵”

“真的不是你干的”程咬金哪里肯信,其实他刚刚已经问过王大锤,不过那小子支支吾吾的,最后竟然干脆闭口不言,程咬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席云飞双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呵呵道“真的不是我干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买地

毕竟不是亲眼所见,如今席云飞死不承认,程咬金也拿这小子没办法,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因为门口的家丁各个神情疲惫,一看就是昨夜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且自己刚刚问了几个人,都是对自己遮遮掩掩,要不就是干脆闭口不言,看来昨晚奇袭之人必是席云飞等人无疑。

只是让程咬金撼然不解的,还是那造成大量伤亡的武器,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够用来杀人的,那就是武器无疑。

早上清理战场的时候,程咬金可是亲眼所见,那些被轰死的人仿佛受了天罚雷击,不对,比天罚还要可怕,毕竟天罚不会让人四分五裂,只是会烧焦。

见席云飞闭口不言,或者顾左右而言他,程咬金知道自己再也撬不出什么话来,索性静下心来品着参茶,让自己趁着空闲稍作歇息,毕竟昨晚他也是一宿未眠。

席云飞没想到老程竟然这么快妥协,嘴角微微上扬,朝门口站着的王大锤使了一个眼色。

王大锤会意,转身离去。

席云飞见状,转头看了眼闭目小憩的程咬金,低声说道:“程叔,我想跟朝廷做一笔买卖。”

“嗯?”程咬金困顿的睁开眼睛,疑惑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虚指着屋子四周,道:“我说过,内城我想要,不过我知道这会让程叔为难,所以,我打算名正言顺的买下来。”

“买下来?”程咬金这才想起来,昨天早上这小子口出狂言不说,接着又直接霸占了内城,刚刚自己进来随意瞄了一眼,通往内城的拱桥上,竟然多了一个门柱,上书四个大字。

本来以为席云飞只是孩子心性闹着玩的,现在看来,这小子好像所图不小。

程咬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席云飞,见他始终淡然,并不躲不闪,好奇问道:“你不打算回泾阳了吗?”

席云飞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也只是转瞬即逝,笑着应道:“暂时不打算回去,我在这里住得很舒服,而且······”

席云飞明显话中有话,只是没有继续说完,但程咬金却是眉心微蹙,因为李世民可是要他把席云飞带回去的,如果席云飞不走,那自己可怎么办?总不能用强吧?

见程咬金一脸为难,席云飞呵呵一笑,抬头望向门口,王大锤已经去而复返。

席云飞站起身来,道:“程叔随我来。”

程咬金愣了愣,他本想开口劝说席云飞回去,不过当他转头看到王大锤抱着一个大竹篓,竹篓里是许多粗大的不知名植物根茎后,倒是好奇的跟着席云飞朝外面走去。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个火炉,里面的木炭烧得正旺。

席云飞从王大锤面前的竹篓里拿出一颗土豆,又拿出一颗硕大的红薯。

“程叔,这小一点的叫土豆,大一点的叫红薯,就是上次我在府上说过的两种作物。”

说着,席云飞将土豆和红薯都丢进木炭堆里,又道:“本来水煮就很好吃,不过我突然想吃烤的,烤的更香。”

程咬金此时只有惊喜,听到了前半句,对于后半句直接选择无视,拿起一颗土豆,惊愕道:“这就是亩产一千五百斤的主食?”

席云飞点了点头,拿起一根烧火棍,挑了挑火里的红薯,道:“这两种作物跟黍米一样,还可以磨成粉末蒸煮煎炸,容易饱腹不说,营养价值也挺高,不过,我还是建议大量种植土豆,虽然产量没有红薯高,但是人吃过后有力气,更营养。”

听席云飞说起红薯,程咬金双眼突然焕发出别样神采,原本疲惫的神情一扫而空,急忙拿着红薯闻了闻,因为是光幕出品,所有没有泥土味儿,只有淡淡的清甜香味,程咬金陶醉的点了点头,确认道:“这就是亩产万斤的红薯?”

席云飞‘嗯’了一声,朝一旁站着的王大锤挥了挥手,王大锤再次转身离去。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和一块砧板。

席云飞接过菜刀,挑了一颗品相不错的红薯,直接切成片,拿起其中一片放进嘴里,咀嚼了片刻,道:“生吃也不错,不过还是煮熟了香甜,程叔试试?”

程咬金也不客气,拿出一片最大的红薯片,直接塞进嘴里,咬了片刻,露出思索之色,他有点不理解,这亩产万斤的红薯挺好吃的,为什么席云飞却极力推崇亩产只有一千五百斤的土豆?

当然,想归想,程咬金没有问出来,只是将砧板上的红薯全部吃光,才说道:“这红薯甚是美味,似藕片清脆,又有瓜果的清香,而且关键的是,还顶饱~”程咬金摸了摸肚子,打了一个轻嗝。

席云飞暗自好笑,心道这红薯不止顶饱,还助消化,一会儿有得你受的,生吃了那么多红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席云飞朝程咬金微微一笑,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他之前抄好的土豆和红薯培植栽种方法,写得还是挺详细的,毕竟是从一本农业百科上抄录的。

“程叔,这就是我用来买地的钱,您看看值不值得。”

“买地?”

见程咬金露出不解之色,席云飞伸出右脚,蹬了一下地板,道:“买这朔方东城的内城。”

“这······”程咬金一时语塞,拿着手册,翻开也不是,不翻也不是,这个筹码有点大,并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一切还要李世民说了才算。

不过,席云飞并不想给他思考的机会,将手册塞到他手里,道:“程叔拿着册子吧,无论如何,内城以后就是下沟新村,我是不会让出去的。”

席云飞突然而来的硬气,让程咬金有点不知所措,本想开口劝说几句,但想起凌晨的那一声声雷暴火光,又不由得闭上了嘴。

席云飞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虽然有点对不住程咬金,但是他可不想再被人试探或者要挟,那种憋屈的感觉太让人难受了。

席云飞再次开口道:“贞观纸,加上这座城,还有这两种作物,我只是换一块方圆千倾不到的土地,程叔觉得过分吗?”

“这······”程咬金心说,如果是自己这么干,当然不过分,可是你的身份很尴尬啊,在外人看来,你只是一个平民,平民贸然占据一座大城的中心位置,这是何意?

别的不说,世家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弹劾,不过程咬金不敢这么说,因为席云飞之所以来到朔方,就是因为世家看中了他的秘方,才掠了他的表姐,若非如此,也没有今日的纠结。

当然,席云飞也知道程咬金心中为难,不过这次他可不打算退让,朔方东城已经给了李唐,但是内城一定是自己的,实在逼急了自己,整座城都不给,至于柴绍的那些兵马,分分钟可以让他们看看花儿别样红。

第一百八十七章:值钱的奴隶

程咬金走后,席云飞心中仿佛落下了一块巨石,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就好像这两天所受到的屈辱瞬间一扫而空,果然,人还是要自身有实力才是王道,情谊什么的都特么是空谈。

至于程咬金。

或许是席云飞的硬气激怒了他,又或者老家伙只是怄气离开,总之程咬金连烤熟的土豆和红薯都没来得及品尝一口,就让随从把几个竹篓搬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席云飞用来购买内城的培植手册。

这在席云飞看来,是程咬金变相的默认,不管怎么样,用产量惊人的土豆和红薯换这一块千顷不到的地盘,席云飞觉得是李世民赚了。

院子里,吃着烤红薯,喝着参茶的席云飞脸上挂着笑,直到表姐李青儿进来他都没发现,可见他心情有多么好。

李青儿如今穿着的是绫罗绸缎,粉墨的是域外胭脂,整个人气质仿佛来了一个华丽丽的大转变,虽然谈不上貌美如花,但是却自带一股子乡村姑娘的纯净无暇,惹得众家丁对她都是照顾有加。

李青儿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这是李正宝亲自为李青儿寻来的跟随,主要是负责照顾李青儿的起居,不过小丫鬟明显是来享福的,或许是李青儿根本就没有被人照顾的习惯,两天下来,直接就跟这丫鬟姐妹相称了。

“二郎,你吃的是什么,好香啊。”李青儿大大咧咧的走到席云飞身边,如今院子里只有席云飞和王大锤,她倒是不显得拘谨。

小丫鬟此时也怔怔的看着席云飞手里的红薯发呆,那橙灿灿的红薯肉,怎么看都是美味,不自觉的便口齿生津,小手偷偷的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李青儿看在眼里,伸手在小丫鬟脸上亲昵的捏了一下,笑道“你这个鼻子怎么这么灵,大老远都能闻到这里有东西吃”

小丫鬟尴尬的笑了笑,颇为委屈的开口道“从小饿怕了,对喷香的食物就特别敏感,青儿姐不也好奇嘛,刚刚可是您说好闻,特地要来看看的。”

李青儿掩嘴一笑,她住的院子就在席云飞这座正殿后面,离得并不远,烤红薯又实在太香,想不闻到都难,李青儿抬头看向席云飞,席云飞倒是自觉,已经又从火炉里挑出了两个红薯放在陶盆里。

“表姐,宁儿,你们也试试,这玩意儿叫红薯,是来自外域的美食,不过不要吃多了,一会儿就到吃午饭的时辰,这东西当个零嘴就好,可不是正餐。”

席云飞挺喜欢这个叫宁儿的小丫头的,听李正宝说,这孩子是他一个战友的遗孤,从小就父母双亡,身世非常可怜,得亏了李正宝好心收留,否则也不知道如今是何种命运。

宁儿有点娇羞,毕竟她只比席云飞小两三岁,几乎是同龄,糯糯的接过陶盆,闻着香腻的红薯,小脸儿红扑扑的还挺可爱,席云飞如此亲和的态度,她不是第一次见,倒也没有扭捏作态,毕竟这红薯闻起来是真的香啊。

李青儿也接过陶盆,看着微微有些烤焦的红薯,道“这红薯好神奇,大老远就能闻到它的香味儿,就近了闻更是让人垂涎。”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前世自己不也是这样,走在街上突然闻到烤红薯的味道,忍不住都会跑过去买上一块,那种滋味,啧啧啧,香的很啊,就是吃多了有点尴尬,坐不了公交车。

席云飞吃烤红薯的时候,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已经忙了一夜还没合眼。

两千突厥骑兵,一个不落,说起来都好笑,席云飞丢了几颗类似小菠萝的东西就搞定了九成,剩下的薛万彻也没费什么功夫就全掳了。

原突厥人所属的坊市里,席君买盘坐一旁,在他面前,薛万彻跟一个精通突厥语的行商正在审问其中一个俘虏,这俘虏衣着不同凡响,独树一帜,正是那领队的阿史那弥尓。

薛万彻反身走到席君买身旁坐下,揉了揉困顿的双眼,道“与我们猜测的**不离十,这两千骑兵南下的目的就是劫掠,还好,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席君买抬眼看向神情恹恹的阿史那弥尔,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开口应道“若不是二郎说留下他们还有用处,我真想把他们一个个千刀万剐了,以告慰我村正叔在天之灵。”

薛万彻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倒是知道下沟村的村正也是被突厥人俘虏了去,而且还被打死了丢在乱葬岗。

其实不止是下沟村,三个月前突厥颉利可汗南下,整个大唐关中地区死伤村民可谓不计其数。

不怪席君买有此杀心,实在是两国的仇恨滔天,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真的说不清谁对谁错,只能说时也命也。

“对了,二郎真的打算让他们去挖矿”薛万彻拿过一个水壶喝了一口水,不解的朝席君买看去。

席君买眉心微蹙,点了点头,应道“不错,二郎说要让他们尝尝被奴役的感觉,让我们随意鞭挞,不过,不能杀死,二郎说他们还有大用。”

薛万彻微微颔首,他也觉得不能轻易打杀这些突厥精骑,特别是薛万彻看了一眼跪坐在地的阿史那弥尔,这个人自称突厥小王子,声称要拿十万头牛羊或者两万匹战马换他一命,但是薛万彻做不了这个决定,这事儿还要席云飞来衡量取舍。

“价值十万头牛羊的奴隶,呵呵,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值钱的奴隶。”

薛万彻起身抻了个懒腰,朝席君买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去睡一会儿,如今梁师都还没退去,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席君买疲惫的往后一靠,双手撑住草地上,道“你先去睡吧,我守着密道,晚点你来换我。”

薛万彻看了眼身后的屋子,点了点头“那行,我先去眯会儿。”

薛万彻走后,席君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旁边的家丁说道“除了那个人。”

薛万彻伸着指着阿史那弥尔,道“除了他,其他人全部每人一个馒头一碗水。”

家丁闻言一怔,看了眼阿史那弥尔,这个可怜的突厥小王子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此时只是惊恐的看着伸手指着他的席君买。

“那他呢”家丁好奇问道。

席君买想起弟弟胸前的那道伤疤,冷冽的说道“饿两天死不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呵,女人(上)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朔方东城内城改为下沟新村的消息不胫而走。

原本那些在内城拥有店铺、府邸的土著和世家,都被李正宝带人暴力赶了出来,有些来自大唐的商贾和世家代表,直接是找到了城卫所来讨要公道。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不管是程咬金还是柴绍,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他们的会面要求,对于他们递上的诉帖更是不闻不问。

柴绍本来还有一点异议,可是当他从程咬金那里得知土豆和红薯的存在后,直接就闭口不言了,因为他知道,土豆和红薯的出现将会改变大唐的国力根本。

土豆先不说,如果红薯的产量真的达到亩产万斤,柴绍甚至觉得,李世民会为席云飞赐下爵位,国公不敢攀登,但一个县男应该不止,或许等证实了红薯的产量,真的实现了亩产万斤的奇迹,一个县公肯定是跑不掉的。

在柴绍看来已经最少是一个县公的爵位,那程咬金就更不好臆测了,因为他知道席云飞的父亲是谁,知道那个男人对于李世民的重要性,知道席家对于大唐的功绩有多少,国公程咬金知道就算没有土豆和红薯,席家也值当拥有,更何况如今还有如此伟绩。

别说是一座小小的内城,哪怕是整个朔方东城,李世民其实都可以赐给席云飞,因为他的功劳值得这个赏赐。

可是,这个前提是,李世民给的。

而不是,席云飞自己占有,哪怕这座城是席云飞打下来的也不行。

两个概念的结果虽然一样,但是对于主次来说,却是天差万别。

一个是李世民主动给予。

一个,则是席云飞自己先斩后奏。

别的不说,席云飞这么一整,李世民,大唐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

席云飞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他不敢去赌,他不敢回泾阳,如今他的杀手锏已经暴露了,他不相信程咬金和柴绍会为他保密,除非他自立为王,但他没有这种野心。

所以,远离长安,尽可能的远离李世民的触手范围,席云飞觉得彼此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这一点,柴绍和程咬金都知道,也都理解,但他们也做不了这个决定,能最终裁决的,只有李世民,别无他人。

城卫所,程咬金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柴绍,道“那雷火还不确定是那小子的手段,你直接这样写明,会不会”

虽然不知道小菠萝的存在,但是从它爆炸时发出的轰鸣声和闪现的火光,程咬金给它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字,雷火。

柴绍接过信纸,直接塞进信封中,沉声应道“结果已经**不离十,还有什么好猜测的如果那雷火不是他使出来的,他又哪里来的胆气敢直接抢占内城”

不管程咬金怎么看,在柴绍看来,内城是从他手里丢掉的,所以他有责任如实汇报这几天朔方东城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席云飞拿下朔方东城的大致过程,他试探席云飞的意图,席云飞擅闯军营的经过,梁师都来犯的战报,以及那骇人的雷火的存在。

柴绍身为李世民的妹夫,属于李家自家人,自然是要对李世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咬金心中默默为席云飞祈祷,只希望李世民能够看在席开山的面子上,放过席云飞犯上逾越的大罪。

如今,程咬金只想等回到大唐,见过席开山后,让他自己来劝说席云飞,老子管儿子才是天经地义,自己毕竟拿了席云飞不少好处,几次开口都是心有顾忌,不适合出面劝说。

程咬金见柴绍铁了心要如实汇报,也只能妥协了,雷火的存在确实让人心颤,虽然程咬金知道席云飞是个没有野心的小小少年,但有些人却不这么看,这其中,就包括皇室。

柴绍身为大唐右卫大将军,大唐驸马爷,李世民妹夫,他自是有义务如实禀报的,程咬金不怪他,反而应该佩服柴绍的忠直。

将信纸密封好,信封又装进一个防水的油布包里,柴绍朝门口一招手,便有人进来双手接过,反身便启程出发,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

朔方东城,外城,一间简陋的酒肆内。

几个年岁各不相同的商贾围坐一张胡桌,各自喝着碗里不多的浊酒。

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青年商贾一口将碗里的酒喝掉,拍的一声重重将碗搁在桌上。

“可恨,那李正宝凭什么把我赶出来,那龙门大街的店铺我才租了两个月,上个月才修好的门店装饰,花了我足足十三贯啊。”

青年商贾的不忿抱怨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旁边几个酒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老的商贾微微摇了摇头,道“你们家开的是面饼店,损失并不算大,老头子我半个月前刚进的西域绝品胭脂,足够买下你家店面三次。”

“呵呵,三间店面算什么,我翠玉轩比你还惨,不仅整栋楼被没收,就是里面所有金银玉石制作的精品首饰都被抢了个空,我反正是看开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劳资这条命还在,大不了从头再来吧。”

“哼。”有人闻言露出鄙夷的神情,调侃道“谁不知道你翠玉轩跟紫云轩关系尚好,如今那席小郎君已经接手紫云轩,只要紫衣仙子出面为你说情一二,说不得明日你还是翠玉轩的掌柜,我们呢没了,什么都没了。”

听到紫云轩三个字,有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最开始诉苦的那个青年商贾急忙朝翠玉轩的掌柜看去,惊诧问道“方掌柜,您跟紫衣仙子还能说得上话”

翠玉轩老掌柜姓方,名甚倒是无人知晓,闻言尴尬的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我倒是不认识,不过我家丫头曾经推荐过几款不错的首饰给紫衣仙子,因此与紫衣仙子还能说上几句话,这次就是我家丫头去求的紫衣仙子,不过结果如何,老头子我也是等得焦躁啊,这不,酒都喝了三四碗。”

众人听到这老方竟然请动了紫衣仙子亲自去求情,眼里都是泛着浓浓的羡慕与嫉妒。

木紫衣的芳名他们都听过,其中几个还曾经光临过紫云轩,隐约见过木紫衣几次侧颜,虽然不曾得美人青睐,但心中对美的憧憬并不比别人少。

青年商贾就是其中一个,他曾经花过七八十贯钱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但美女是见过不少,可是没有一个能够与木紫衣相媲美,想起木紫衣那张绝美的盛世美颜,青年突然眼前一亮,朝老方问道“方掌柜,不知道能不能拜托贵千金,帮我约见一下紫衣仙子”

“”

“哈哈哈哈”

青年话音刚落,直接迎来一众人鄙夷的目光和无情的嘲笑。

老方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小子怎么如此不自量力,那木紫衣是你这种人能够轻易见到的吗别说你见不到,劳资送了那么多次首饰,自己还不是一次正面都没见过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呵,女人(中)

席家庄,刚刚吃完午饭,席云飞卧房的茶室里。

朔方第一才女,紫云轩镇楼台柱,美艳无双的木紫衣突然亲自上门来找,让席云飞多少有点不知所措。

见也不是,不见,又感觉损失挺大的,来到大唐接近半年,真正的美女也见过几个,但是真要论起来,木紫衣说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连小吃货程钰琪也不行。

表姐李青儿身后,听到木紫衣求见席云飞的禀报,小丫鬟宁儿鬼使神差的瞪了席云飞一眼,木紫衣的名气非常响亮,小丫头自然是认识的,虽然没见过真人,但是耳闻了不知道多少次,自然是知道木紫衣出身青楼,虽然才情无双,但出身却比她这个平民之女还有不如。

席云飞在宁儿看来是顶富贵的世家子弟,这木紫衣亲自找上家里来,十有**是席云飞光顾过木紫衣,两人因此结下了孽缘,这才引得人家姑娘主动来寻,宁儿小嘴嘟嘟,小声呢喃道“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声音虽小,但是李青儿和正在思考见与不见的席云飞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席云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头,李青儿则是掩嘴一笑,虽然她不知道木紫衣是谁,但是从宁儿的态度来看,应该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况且席云飞才来朔方东城多久,唯一一次出门就是去紫云轩聚会喝酒,这个她却是知道的,那紫云轩是朔方最好的青楼。

“呦,小小年纪不得了了呀,你到底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然引得人家亲自登门来寻你,该不会是对人家始乱终弃了吧”

李青儿揶揄的看了眼席云飞,心道小家伙终究是长大了,而且如今的席云飞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气质大变,人也莫名其妙的优秀了许多,有女子倒着贴上来也属正常。

席云飞急忙摆手否定,也是一脸的困惑,解释道“我与她只是匆匆见过两次,第一次光顾着喝酒了,根本就对她没什么印象,倒是昨天去了一趟,但也只是借用了一下”

席云飞辩解的话语戛然而止,毕竟登高望远的地方有点小尴尬,总不能说借用了一下人家姑娘家的闺房吧

李青儿和宁儿见席云飞神情扭捏,心道果然,席云飞估计与那木紫衣关系匪浅,或者已经二女的俏脸同时红到了耳根,眼神也不自觉的闪躲了起来。

宁儿羞恼的低下头,右脚轻轻在地上跺了两次,抬头再看席云飞时,眼里说不出的怨与哀。

席云飞不明所以,看向门口等着指示的王大锤,道“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事儿非要亲自登门来找我。”

席云飞此时想法很简单,光明正大的见面,当着表姐的面,省得被人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自己倒是没关系,可是人家姑娘的清白可不能玷污。

见席云飞打算面见木紫衣,李青儿作势就要起身离去,不过却被席云飞拦了下来。

“表姐,你就坐着吧,陪陪我,免得我尴尬,这孤男寡女的,你说是吧”

“”李青儿疑惑的看了眼席云飞,本来以为席云飞只是故作客套,刚要拒绝。

席云飞接着道“表姐,你就帮帮我吧,反正这茶室位子也够,你坐着,万一那木紫衣真有什么要紧事儿,是我不方便出面的,你也能帮我一起斟酌一下啊。”

其实李青儿对木紫衣这样的奇女子还是挺好奇的,闻言开口道“可是人家姑娘毕竟是来找你的,我在这里算什么事儿啊,万一让人家误会了,还以为你们席家不懂礼数呢,那表姐罪过可就大了。”

席云飞赶忙摆了摆手“别啊,她也没说只是见我一个人啊,而且你是我表姐,是自家人,是这席家庄的主人,这主人家在自己家里会客,谈何不懂礼数”

“这”李青儿还在犹豫,旁边小丫鬟宁儿忍不住了,拉了拉李青儿的袖口,低声道“青儿姐姐,咱们就留下来吧,宁儿一直听人家说紫衣仙子怎么怎么漂亮,可至今却是一次都没见过,宁儿也想看看一个女子能美到什么程度,您就不好奇吗”

说起女子之美,同为女人的李青儿也是好奇不已,李青儿也想知道那木紫衣到底是何种仙姿绝色,竟能引得那么多男人为她趋之若鹜。

纠结的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宁儿,李青儿反身朝席云飞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今日我就代大姨娘替你们席家把把关,我倒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得到二郎的青睐。”

不多时,院子里一道倩影映入眼帘,人未到,香先到。

席云飞抽了抽鼻子,心道古代也不见得比现代落后多少,其他的不说,就是这个香味,就不是后世任何一家香水公司能够生产出来的。

次座上,李青儿鼻头微微闪动,疑惑的看了一眼席云飞,接着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手腕处闻了闻,嘀咕道“臭小子,还说给我的香水有多了得,如今对比起来,竟然还不如外人的香浓好闻。”

李青儿离席云飞有点距离,说话声席云飞听不到,但是宁儿却是听了进去,只见她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那道款款而来的丽影,低头附耳,撇嘴道“哼,这么好闻的香粉,一定是郎君送给她的。”

李青儿朝席云飞看了一眼,见他正在低头泡茶,又转头看向已经走近的木紫衣,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神情,如果木紫衣用的香水也是席云飞送的,那可以看得出来,席云飞是真的有意于人家,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倒是应该好好把把关才行。

“咦方姐姐”

席云飞正在低头泡茶,李青儿心有所思打量着木紫衣,原本愤愤不平的宁儿却是突然惊喜的朝门口跑去。

席云飞愣了愣,抬头看向门口,先是与木紫衣四目相对,但见这姑娘目光灼灼如火的看着自己,急忙侧身躲过,越过木紫衣的身影,朝她身后看去。

门口,宁儿正与一个十四五岁大小的姑娘手拉着手彼此寒暄着,这姑娘虽然还没长开,但五官已经看得出精巧,再过几年必定也是这朔方东城的一枝花。

方晴,翠玉轩东家方老的小女儿,朔方东城商界的靓丽风景线,传说中娶了就能少奋斗十年的富家女,白富美。

不用木紫衣介绍,宁儿直接当起了桥客,将方晴介绍给席云飞后,又拉着方晴走到李青儿面前,介绍李青儿给方晴认识。

这方晴倒也知书达礼,见过席云飞后,又对李青儿恭敬有佳,当得知李青儿是席云飞表姐后,那双杏核大眼里闪过缕缕精光,对待李青儿的态度更是好得不得了,直接就学着宁儿开始青儿姐青儿姐的叫着。

主位上,被晾在一旁的席云飞尴尬的看向同样被人遗忘的木紫衣,二人再次对上了眼,不过这次席云飞没有躲开,伸手指着一旁的位置,道“紫衣姑娘请坐。”

木紫衣礼貌的朝他福了一礼,走到李青儿对面的位置坐下,与席云飞也仅仅只是一米之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呵,女人(下)

木紫衣坐下后,席云飞亲自为她倒了一杯参茶,轻轻推到她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紫衣姑娘莅临寒舍,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效劳的”

席云飞话音刚落,另一侧,正在与李青儿套近乎的方晴突然安静了下来,朝李青儿颔首一礼,几步走到木紫衣身后站定,却是不敢抬头去看席云飞的,心中说不上对席云飞什么感觉,毕竟就是这个男人害的自己家产业尽失。

木紫衣没有马上回答席云飞的问题,而是转头朝对面的李青儿看去,倩声道“还不知道姐姐如何称呼,小妹木紫衣,先见过姐姐了。”

来者是客,况且木紫衣亲自开口来问,李青儿赶忙就要回应,不过却被身后的宁儿使了先。

“我家娘子名讳岂是你能轻易打听的。”小丫头好像对木紫衣意见不小,毕竟漂亮的女人总会给同类带来一些不自在的感觉,特别是像木紫衣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对自己绝对自信,与她相处基本都要落她一头。

其实不止是宁儿有这种感觉,乡村平民出身的李青儿又何尝不是,所以木紫衣开口的瞬间,她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对方身上,一听木紫衣打听自己名讳,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李青儿尴尬的拍了拍宁儿的手背,瞪了她一眼,惹得宁儿委屈的撇了撇嘴。

主位上,席云飞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李青儿歉意的朝木紫衣看去,还了一礼,道“妹妹叫我青儿就好,我年纪应该与妹妹相仿。”

木紫衣礼貌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青儿姐姐,小妹就冒昧这样叫您了。”

李青儿嗯着回以一笑,倒是没想到美女其实也是平易近人的。

这时,木紫衣才转头朝席云飞看去,开口道“郎君见怪,紫衣第一次登门,难得见到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姐姐,心中欢喜,便多说了两句。”

席云飞巴不得木紫衣不要理会自己,呵呵的摆了摆手,跟木紫衣说话老是要对上她那双勾人的眼睛,实在是让自己难受得紧,漂亮姑娘没人不喜欢,席云飞是个正常男人,说对木紫衣没感觉肯定是骗人的。

木紫衣身后,原本还与宁儿有说有笑的方晴忐忑的拉了拉木紫衣的衣袖,木紫衣会意,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才对席云飞说道“不知道郎君对龙门大街的翠玉轩有没有印象”

“翠玉轩”发出惊疑的不是席云飞,而是李青儿身后的小丫头宁儿,翠玉轩是方晴家的产业,这点她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李正宝这两天正在将内城的人往外赶,难道

宁儿担忧的看向方晴,欲言又止,见方晴神情渐渐凄苦,心里便明白了今日方晴登门的目的。

小丫头虽然与席云飞姐弟俩熟稔,但是在一些她认为重要的事情上,却是知道轻重的。

方晴无奈的看了一眼宁儿,朝她苦笑一下,而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为自己担心。

宁儿微微颔首,转头朝席云飞看去,这样的事情,只有席云飞开口才有用。

至于席云飞,听到翠玉轩三个字却是双眼一亮,他的光幕余额再次暴涨了两个多亿,好像那些金器和玉石就是来自翠玉轩。

不过表面上,席云飞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朝木紫衣点了点头“听过,好像是朔方东城最大的首饰行。”

方晴听到席云飞如此评价自家产业,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脯,一脸期待的看向席云飞等他后话。

木紫衣朱唇轻启,道“郎君可能不知道,这翠玉轩能够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我这妹妹居功至伟,晴儿不仅做的了买卖,她经手设计的首饰玉器更是精巧绝伦,往往一经推出,就会被各家豪绅争抢一空。”

“哦”席云飞差异的看了眼方晴,心道这姑娘看着一般般,没想到还挺厉害,不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席云飞疑惑的看向木紫衣,很欠扁的问道“然后呢”

“”

在场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李青儿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席云飞,虽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猜到,今日木紫衣与那方晴登门,便是为了翠玉轩而来。

见席云飞明知故问,木紫衣尴尬的端起茶杯,小嘬一口,缓了缓胸口的郁闷之气,才重新换上笑脸,道“郎君这两日将内城的商贾通通赶走,如今内城是一日比一日萧条,这原来的将军府吃喝用度都来自这些商贾的孝敬,如今商贾一个不留,郎君难道不觉得亏”

方晴两眼期待的看向席云飞,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她看来就不是问题,只要席云飞开口要孝敬,自己二话不说能拿多少拿多少。

可惜,席云飞不是梁洛仁,而且他现在富得流油,别说府库金银财宝无数,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光幕都还挂着七八个亿。

“亏倒是不亏,就是冷清了一些,不过回头我打算租出去,这内城总是繁华一些,热闹一些来的精彩,否则我表姐闲来无事,连个逛街的地方都没有,也是无聊。”

“不亏”木紫衣诧异的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席云飞,提醒道“郎君可知道仅仅翠玉轩一个月的孝敬有多少整条龙门大街的孝敬又是多少”

席云飞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梁洛仁,哪里知道这保护费能收多少钱那梁洛仁留下的账册也没这方面的记载啊。

木紫衣与方晴相视一眼,后者开口道“好叫郎君知晓,仅仅是我翠玉轩一家,每月就要给将军府送上精美玉器十件,金器十件,银器二十件,总价值超过五千贯的孝敬。”

木紫衣微微颔首,接着道“紫云轩每月例钱只多不少,这样说,郎君该知道自己损失有多大了吧”

席云飞心算了片刻,五千贯就是五百两黄金,光幕回收价五百万

“嘶”

见席云飞一脸蛋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木紫衣忽然觉得莫名的解气。

席云飞顿了顿,突然抬头朝门口喊道“王大锤,王大锤”

门口,候着的王大锤小步跑了进来“郎君。”

席云飞伸手指着方晴,道“你带她去帐房,那什么翠玉轩的,以每月五千贯的价钱租给她。”

方晴和木紫衣闻言都是一怔。

席云飞朝方晴说道“以后内城就要改名下沟新村了,虽然改了名字,但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以前的那一套我不喜欢,所以你或者你家里人,都不要试图贿赂我的手下,以前你给梁洛仁多少,我现在也收这个数,不过不是孝敬,改为租金,租期嘛,暂定五十年,你看可好”

“租金”方晴不傻,闻言立马知道了席云飞小心思,虽然是叫租金,不过却依旧是孝敬,况且租期五十年,对于她来说,已经相当于是把翠玉轩又还给了自己,傻子才会拒绝。

“郎君仁慈,我回去后,一定会把这个月的孝租金先缴上。”

“嗯。”席云飞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道“回头带上你爹,我亲自宴请你们父女,我对玉石颇为喜爱,特别是原矿石,呵呵,或许我们还能好好合作一番。”

方晴双眼一亮,险些笑出了声音,急忙福身一礼“是,小女子一定转告家父,择日定当登门来访。”

方晴跟着王大锤走后,木紫衣孤零零的坐在位置上,心道自己是不是变丑了,为什么席云飞对其他女子都那么好说话,到了自己这里就不言不语的,本来已经做好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打算,谁能想到才刚刚开口,席云飞就将翠玉轩还给了方晴,还应下承诺,回头亲自宴请人家。

至于席云飞,却是心中开始盘算起了刷金币的计划,翠玉轩的库存都被他吸收了,但在他这里,方晴父女还有一个门路是他想要的,那就是玉石的来源

第一百九十一章:绝望的梁师都

“还有其他事儿吗?”

方晴跟着王大锤离开后,席云飞突然没来由的朝木紫衣来了这么一句,态度说不上好坏,只是在木紫衣听来,却是赶人的意思。

木紫衣俏脸瞬间涨红,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今日如此失态,还是第一次,全赖面前这个小男人。

木紫衣愕然不语,对面站着的宁儿却是掩嘴一笑:“噗嗤郎君威武。”

李青儿看了一眼尴尬的木紫衣,朝席云飞瞪了一眼,道:“紫衣妹妹便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喝点热茶去去寒,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说完还示意席云飞赶紧给人家倒茶。

席云飞愣了愣,才发现木紫衣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自己倒是怠慢了人家,急忙给木紫衣倒了一杯参茶,又将桌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推到木紫衣面前,客气道:“紫衣姑娘试试这个饼干,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席云飞问木紫衣还有没有其他事儿,并不是急着赶人家走,只是想一次性把事情解决了,好坐下来安心的歇一歇,只是他没想到引起了误会,甚至此时仍浑然未觉。

木紫衣红着脸看向李青儿,朝她微微颔首表示谢意,而后对席云飞说道:“郎君问起来,紫衣倒是真有事情相求。”

“哦?”席云飞拿过茶杯喝了一口,从木盒子里拿出一块曲奇饼干,边吃边说道:“紫衣姑娘但说无妨,既然我接手了紫云轩,那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要是能力可及,我一定会尽力为你实现。”

开玩笑,紫云轩可是大金库啊,席云飞自然不好对这个镇守紫云轩的大花魁太随意,否则谁替自己赚钱?

可怜木紫衣并不是这么想的,听到席云飞的承诺,原本羞恼的神情瞬间冰释,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道:“郎君可要说话算话,紫衣这次带晴儿妹妹过来求情只是其一,另外,紫衣私人还有一事儿要请郎君帮忙。”

“嗯。”席云飞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注意到木紫衣的神情变化,不过一旁的李青儿和宁儿可都是看在了眼里,李青儿只是微微一笑,小丫头却是嘟了嘟嘴,偷偷给了席云飞一个白眼儿。

木紫衣继续说道:“郎君应该知道,这两日梁国大军压境,加上”木紫衣看了一眼席云飞,见他正盯着自己,双颊不自觉烫了几分,道:“再加上唐兵大量掠夺城中百姓存粮,据紫衣所知,这外城如今已经出现过千难民,部分有人接济的,也是饥一顿,饱一顿,至于那些无人接济的,直接是沦为了乞儿,雪上加霜的是,如今外有敌军封城,城中富商自身难保,谁肯去可怜这些乞儿,所以,紫衣想请郎君行善施粥三日,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施粥?”席云飞没想到木紫衣会去关心城中那些普通平民,眉头微微一皱,自己每日吃饱穿暖,倒是没有去想这么多,况且行善积德,木紫衣的请求好像也并无不可。

席云飞低头思忖,木紫衣对面的李青儿朝身后的宁儿看去,低声问道:“城中情况已经如此不堪了吗?”

李青儿这些日子都住在席家庄,天天锦衣玉食,又被席云飞派人保护不准她离开庄子,毕竟外面很乱,省得她被波及。

宁儿乃是朔方东城原住民,闻言小脸黯淡的嘀咕道:“唐兵占了城池后,便开始大肆掠夺城中粮草,豪绅世家有家底倒是不怕,但是普通百姓却是苦不堪言的,紫紫衣姐姐所言非虚。”宁儿看了一眼对面等待席云飞回应的木紫衣,终归是改了称呼,话语中也缓和了脾气。

宁儿声音不小,对面的木紫衣转头朝她看来,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颜,以示亲切,宁儿傲娇的朝她哼了一声,不过随即又朝席云飞看去,虽然对木紫衣还有一点点小不爽,但与此相比,她更想知道席云飞的决定。

没让宁儿失望,席云飞不是铁石心肠的黄世仁,见三女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是个男人都不好意思说不行,点了点头,朝木紫衣说道:“施粥三日可以,不过我觉得治标不治本。”

木紫衣以为席云飞要点头答应,脸上刚刚泛出笑容,没想到席云飞来了一句治标不治本,吓得她急忙止住了感谢的话语,疑惑道:“郎君的意思是?”

席云飞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老神在在的说道:“施粥三日没问题,另外,我还打算提供一些活计儿给他们,之前矿山招募的事儿你应该听说过,条件就跟那些矿工一样,你看如何?”

“矿工?”木紫衣神情微微一怔,回忆了一下矿工招募的信息,随即双眼大亮,激动道:“每日提供三餐,中午有肉,每月再有一百文钱可领?”

木紫衣记忆力不错,或许这就是才女的专属技能,席云飞自己都忘了当初给矿工的福利待遇是什么,听到木紫衣说的三条,才点了点头:“没错,就按这个条件招募帮工。”

木紫衣难以置信的看向席云飞,轻轻咬了一下朱唇,疑惑道:“不知道郎君聘请这么多人干什么,若是上阵杀敌,紫衣觉得不妥。”

木紫衣应该是经历过什么,此时她心中第一个想到的,是席云飞打算骗这些人去当肉盾,这种事情梁洛仁并不是没做过,承诺的待遇甚至比席云飞更好,但是死人是没资格去享受的。

但席云飞没有那么毒心肠,转头朝宁儿看去,道:“宁儿去拿一颗煤球过来。”

“煤球”

席云飞与木紫衣聊着如何拯救大众的时候,此时的梁师都大营。



很响亮的一个巴掌。

梁师都神情颇为疲惫,他从昨日抵达朔方东城后,至今没有休息过一刻,原本以为今日的这个时候就能够拿下朔方东城,谁能想到结果大大偏离了他的计划范围。

“混账,粮草全部被烧,你竟然连偷袭的人都没抓到一个,你这个护军大将军是怎么当的?”

梁师都恨铁不成钢的呵斥着面前一个战战兢兢的黑脸汉子,实在是被气得不轻,平白辜负了自己的信任不说,如今竟然连放火的人都没见到,更别说抓了,毛都没有。

那汉子有苦难言,惊雷乍响,一瞬间,一刹那,那扑不灭的蓝色鬼火便点燃了整个粮草堆,那火有多诡异?汉子想起自己只是泼了一桶水,可谁想到那火见水即涨,噼噼啪啪的火花串了一地不说,蔓延起来更是止都止不住,不说粮草,为了灭火而被烧死的人就不下百来人。

所有的经过和当时的画面,梁师都已经从他的嘴里和其他人的嘴里听说了十几遍,但梁师都如何能信?扑不熄的鬼火?真当自己傻的啊?

梁师都见他不争辩,心中也是郁结,再怪已经没用,粮草没了其实他也不担心,毕竟还有后军正在赶来,让梁师都气急的是,阿史那弥尔与他带来的两千精骑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梁师都只在山上找到了两千多匹马,人影一个没见到,诡异,迷茫,惊奇,害怕,各种情绪在梁师都心间萦绕。

难道要退去?梁师都心下不是没有这个想法,因为对方能让阿史那弥尔消失,应该也有本事让自己消失,如今他已经知道,昨日与自己作战的,是来自大唐的程咬金和柴绍。

这两个人不可怕,但是那莫名的雷火杀了他近千人,虽然相比于大军人数来说并不多,但是那种让人绝望的场景,梁师都并不想再经历一次。

第一百九十二章:做笔买卖

或许是考虑的表姐李青儿平时可能会无聊,席云飞鬼使神差的叮嘱木紫衣与方晴有空时多来串门,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女还没离开,就已经双双开始期待起下次的登门。

送走木紫衣与方晴,下午时间也已经过了一半,席云飞本来还想午睡一会儿,可是看了看天色,还是起身告别李青儿,带着王大锤朝原突厥坊市走去。

既然打算留在朔方,那有些事情,有些生意,席云飞就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决然没有放出去的道理,更何况跨境的买卖可都非常赚钱。

叩叩叩~

王大锤敲开坊市大门,原本还奇怪怎么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进去才发现,此时家丁们正在伺候那些突厥骑兵吃饭,馒头、凉水,简单实在。

隐藏密道的那座木屋前,席君买神情疲惫的看了眼朝他走来的席云飞,问道:“青儿没事吧。”

席云飞朝他摇了摇头:“表姐没事,昨晚睡得好好的,倒是你,怎么不去休息一下?”

席君买朝那些渴求着一碗清水,一个馒头的突厥骑兵看去,道:“这里总是要有人看着的,这两千个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老百姓,个个都是上阵杀敌的猛士,轻心不得。”

席云飞点头表示了解,走到大哥身旁坐下,朝那些吞咽馒头的突厥人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为首正在拼命咽口水的阿史那弥尔身上。

“嗯?怎么不给他吃一点?”席云飞见阿史那弥尔面前没有碗,好奇的朝大哥问道。

席君买冷笑一声,嗤道:“若是我们没有北上,这些人还不知道又要杀害多少我大唐人呢,要不是考虑到你还要抓他们去当矿工,我才不想给他们半个馒头,至于这个突厥小王子······平日油水吃多了,饿几天没事儿。”

席云飞闻言,哑然失笑,呵呵道:“这世间本来就是因缘际会,该是他们的就一定会是,要是我们没有北上朔方,他们也一定会因为什么原因被我大唐边军俘虏的,一定会。”

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席君买了解席云飞想表达的意思,微微一怔,随后又反驳道:“那也不行,要是这小子落在别人手里没准还要被礼待,还是落在咱们手里好些,我可不能让他好过。”

席云飞无语,没想到大哥也有这么恶趣味的一天,不过,席君买没说错,阿史那弥尔确实会被善待,但士大夫的出发点不是礼,而是利,身为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弥尔可是很有利用价值的,要是不对他好点,那还怎么从他身上挖掘利益?

“哥,给他松绑,再让人送点好吃的过来,我要跟这个突厥小王子聊一聊。”

席云飞话音刚落,席君买直接惊坐而起,诧异道:“你也怕他,一个沦为俘虏的什么狗屁王子?”

席云飞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若是你知道他会为我们带来多大的利益,估计你巴不得亲自给他更衣做饭。”

见大哥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史那弥尔,想了想,道:“按我的计划,一个月后,内城不缺各种牛羊肉吃,三个月后,整个朔方东城我们会是最大的牛羊马供应商,半年后,大唐······呃,这个阿史那弥尔会为我带来近三百万贯收入。”

席君买越听越惊,不确定的看了一眼如今落魄到连一碗水都喝不起的阿史那弥尔,疑惑道:“你要与他合作?做牛羊马的买卖?”

席云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谈不上合作,最多他就是个过渡,突厥,我只对突利感兴趣,其他人没有与我合作的资格。”

“突利小可汗?”席君买认同的点了点头,突利是颉利可汗的亲侄子,前东突厥始必大可汗的亲儿子,在突厥的地位仅次于颉利可汗,而且风评不错。

席云飞‘嗯’了一声,指着阿史那弥尔,道:“给他松绑吧,这个人我还有用,顺便让人带他去洗洗,这一身羊骚味儿我受不了。”

······

······

半个时辰后,有家丁将胡桌蒲团摆在草地上,虽然牧草已经枯黄,但今日的阳光别外喜人。

席云飞坐在首位,下首是刚刚睡醒赶来的薛万彻,对面是一脸忐忑的阿史那弥尔。

大哥席君买因为两天一夜没合眼,被席云飞强制要求去休息了。

不多时,一个精通突厥语的大唐商贾被带了上来,这个是一个南来北往的行商,已经被召唤过一次,此时倒是轻车熟路,见过席云飞和薛万彻后,直接在阿史那弥尔身后半步站定。

席云飞开口说道:“三个月,三百万头羊,你能不能提供这个数量的交易额?”

翻译转述后,原本神情忐忑的阿史那弥尔双眼一亮,急忙应道:“可以,当然可以。”

席云飞听到翻译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盐、铁、粟米粮食,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只要牛羊马,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阿史那弥尔神情微微一怔,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情,道:“我只是一个小王子,虽然平时看起来挺风光,但我无法决定其他部落的牛马买卖,羊的话,倒是好说。”

席云飞闻言,眉心微蹙,旁边坐着的薛万彻解释道:“在突厥,牛和马都是战略物资,就像我大唐的盐和铁,这一点他应该没有说谎,若是突利,应该就没有这个困扰,可惜我们抓的不是突利。”

席云飞若有所思,半响,才开口道:“你问他,若是牛和马暂时不说,羊的话,每个月能够为我提供多少,让他放心,我照市价收购,不会让他吃亏。”

行商怪异的看了眼席云飞,如今对方为鱼肉,我为刀俎,应该大刀用力切才是,哪里还有市价求购的道理?不过他没有多嘴,还是老老实实的按席云飞的要求翻译给了阿史那弥尔。

谁料,这次轮到阿史那弥尔震惊了。

“按市价收购我的羊?有多少要多少?”

阿史那弥尔会吃惊其实是必然的,草原上的各种交易都由颉利可汗来分配,但是边境的私下买卖,却是看个人实力自己去争取的,突利之所以在大唐负有盛名,其实跟他与大量唐商做买卖不无关系。

阿史那弥尔早就对突利羡慕得不要不要的,他也想跟大唐的商贾做买卖啊,可惜,根本没人找他,一是因为他实力不够,二嘛,他也没有那么多本钱去其他部落收购牛羊仔,本钱不够,生意如何做得大?

如此往复下来,突利的称呼从小王子变成了小可汗,因为他手下兵强马壮,部落繁荣昌盛,孝敬给颉利的财宝无数,自然更容易得到赏赐。

其他几个小王子,就如阿史那弥尔这般,虽然饿不死,但是也没有出头的机会,只能在草原上当个咸鱼王子,等着哪天颉利突然想起来了,给你一个需要拼命的好处,就好像这次南下打草谷,风险大不说,可能还劫不到什么物资,所以才会有人拿那些唐民出气,随意打杀。

第一百九十三章:泡菜?你要多少?

阿史那弥尔不知道席云飞到底什么目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的机会,如果就这么错过了,他必将后悔终生。

“麻烦你告诉贵人,我愿意亲自去游说各个部落收集他,收集贵人想要的物资,羊没有问题,牛和马,我会竭尽全力去沟通。”

阿史那弥尔朝身后的行商看去,并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态度好一些。

行商朝他微微颔首,一字不漏的将他的意思转达给了席云飞。

席云飞闻言一喜,拿起一旁准备好的酒壶和酒杯,亲自为阿史那弥尔倒了一杯酒,举杯道“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阿史那弥尔学着行商说了一句不甚标准的大唐官话,欢快的举杯一饮而尽。

席云飞呵呵一笑,拍了拍手,便有丫鬟送了几个食盒上来。

席云飞说道“我还有许多买卖要与弥尔王子商量,来,我们边吃边聊。”

阿史那弥尔恭敬的朝席云飞颔首点头,不过眼角却瞄着不远处的突厥骑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席云飞看在眼里,但却假装没看到,举杯说道“弥尔王子年岁不大,能够得到颉利可汗委以重任带兵南下,想必在突厥也是人中龙凤吧”

阿史那弥尔听到行商的翻译后,脸色一红,急忙摆手道“不不不,贵人误会了,南下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差事,特别是小股骑兵南下,往往是有来无回,贵国边军可不是吃素的。”

“呵呵。”席云飞皮笑肉不笑,继续道“这次南下,不知道弥尔王子带了多少自己人”

阿史那弥尔尴尬的看了一眼席云飞,道“不瞒郎君,我的人只有两百之数,其余人有半数是可汗亲兵,另一半来自突利部落,其余部落再有几十人才拼凑的这么一支队伍。”

席云飞了然的点了点头,举杯说道“看来颉利可汗对小王子不甚放心啊,竟然半数以上都是他的人,还有那突利,五百人可不少,小王子出生入死的南下劫掠,结果自己只有两百人的份额,啧啧啧,实在是亏得很啊。”

阿史那弥尔一张脸涨得通红,席云飞说的没错,劫掠所得是按队伍人数来划分的,并不是说带队的人是他,他就能够多分一些,回去后,所有掠夺所得还是要颉利可汗再行分配。

席云飞没有继续调侃他,反而是转移话题,道“这次南下,你们肯定是要无功而返的,不过不要气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开始合作。”

“演戏”阿史那弥尔疑惑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说道“不错,你被俘的消息肯定已经被梁师都送回了突厥,如果我贸贸然放你回去,你觉得颉利会怎么想”

阿史那弥尔闻言冷汗直冒,心虚道“那不知贵人作何打算”

席云飞懒洋洋的喝了一杯酒,左手撑在胡桌上,道“对外,你依旧是拿十万头羊把自己赎回去,不过不用担心,这十万头羊,我会换成等价的盐铁或者其他任何你想要的物资给你。”

阿史那弥尔双眼一亮,席云飞还没说完。

“另外,你部落的人,还有其他部落的人,每人一千头羊,都可以赎回去,等你回到突厥,你可以说这是你奋力争取的结果,我本来开价是每人一万头羊的赎金。”

阿史那弥尔微微点头,这倒是可以,谈不上人情,但是那些骑兵肯定会感谢自己的,草原上,一千头羊并不是很多,随便一个百夫长都可以拿出来。

而且这些骑兵来自不同部落,被大唐人俘虏是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席云飞见他没有意见,才让王大锤拿过来纸笔,由行商做中间人,签署了一份交易协议。

轮到阿史那弥尔填写交易清单的时候,这家伙突然顿了顿,抬头问道“不知道贵人能不能弄到一种叫做泡菜的东西”

行商闻言愣了愣,但还是如实翻译给了席云飞。

席云飞和旁边坐着的薛万彻听到阿史那弥尔问起泡菜,都是神情一怔,二人相视一眼,席云飞朝行商问道“你确定他问的是泡菜”

担任翻译的行商点了点头,补充道“小王子确实是要泡菜,不过如今这泡菜可遇不可求,草原上甚至有人用五只羊换一小罐泡菜,就是咱们朔方东城,一罐泡菜也要卖到一贯又五百文,但仍然有价无市。”

“”

席云飞与薛万彻面面相觑,二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沟村出厂价一罐三十文不到的泡菜,怎么到了这里就卖到了一头羊的价格要知道在泾阳,一头羊拆开了卖,最少都值两贯。

席云飞故作深沉的看了眼阿史那弥尔,道“不知道弥尔王子打算买多少泡菜”

阿史那弥尔也只是吃过几次泡菜,想起那酸爽的口感,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大量口水,尴尬咽下后,试探道“不知道贵人能搞到多少”

阿史那弥尔身后,行商将他的问题翻译给席云飞后,也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席云飞,阿史那弥尔的这个问题,何尝不是变相的试探席云飞的身家能力

不过二人显然是多虑了,只见薛万彻和席云飞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半响,席云飞艰难的止住笑声,无奈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泡菜到了这里会变得这么稀缺,不过我还真的不在意,弥尔王子要是喜欢”

席云飞朝身后站着的王大锤吩咐道“去,搬一些泡菜过来,隶属弥尔王子部落的人,每人发一罐,另外再送一些肉食过来,可不能怠慢了咱们的生意伙伴。”

王大锤垂眼看向一脸期待的阿史那弥尔,颔首退去。

倒是阿史那弥尔身后的行商一脸的震惊,看向席云飞的眼神都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渴望和**并存,能轻易拿出两百罐泡菜送给战俘吃,这在行商看来可是大手笔。

阿史那弥尔急忙转头朝行商看去,行商会意,与有荣焉的将席云飞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这次轮到阿史那弥尔震惊无比了,可怜的家伙,也不知道今天被席云飞吓了多少次。

第一百九十四章:煤炉换粮食

将泡菜作为主要交易物资填写在首位的阿史那弥尔,被家丁送到了一间独立的木屋中休息。

席云飞见手上事情解决完,本想回去休息,顺便跟李正宝商量一下如何巩固内城的防御。

不料,刚刚走到坊市门口,之前那名负责翻译的行商赶忙就迎了上来。

行商态度恭敬,朝席云飞和席云飞身后的王大锤都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叨唠贵人了,在下裴明礼,大唐河东人氏,有事想当面请教贵人,故此在此等候,还望贵人成全。”

“裴明礼?”席云飞闻言一怔,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身后,王大锤一把拦住裴明礼,呵斥道:“有事到内卫所登记报备,李将军审核过后自会为你处理,郎君事务繁忙,岂是你能轻易打扰的?”

裴明礼闻言双眼一黯,心虚的看了一眼席云飞,见席云飞蹙眉沉思,仿佛连自己的自我介绍都没听进去,心瞬间凉了下来。

恭敬的朝王大锤施了一礼,裴明礼转身就要离去,不料,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席云飞突然叫住了他,并客气的说道:“这位兄弟稍等,刚刚听你说,你叫裴明礼?”

裴明礼激动的看了一眼席云飞,颔首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人确实是叫裴明礼,河东人,这两年都在朔方做些小买卖,因此暂时定居此地,家中尚有老母及幼妹,这些天因为城中动荡,便停了营生,蒙城卫所孙副官看重,得了为郎君担任翻译的差事。”

裴明礼以为席云飞是要探查他的底细,索性便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席云飞闻言,心中激动万分,按照《大唐编年史》的记载,面前的这个家伙,可是不得了的人物,其他的不说,一个靠买卖垃圾做到大唐副部级官员的人物,自己怎么可能轻易错过?

席云飞朝王大锤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回来,而后对裴明礼说道:“裴兄看年纪应该二十出头了吧,不知道可曾婚配?”

裴明礼愣了半响,不知道席云飞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道:“不敢劳小郎君如此称呼,小人家境······不甚殷实,所以,一直未敢考虑成家之事,而且家中老母卧病在床,正是需要钱资的时候。”

说着,裴明礼不自觉的看向席云飞,眼里透露着丝丝渴望。

席云飞飒然一笑,呵呵说道:“你等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区区几罐泡菜?”

裴明礼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惭愧道:“不瞒小郎君,小人在城中认识一些富商,对泡菜都是情有独钟,只是苦于无处购买,之前提供泡菜货源的王氏酒庄也莫名被封了,所以这泡菜可以说是千金难换。”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裴明礼咬了咬嘴唇,道:“刚刚见小郎君如果阔绰,直接拿泡菜给那些突厥人享用,小人就动了心思,若是能够从小郎君手里求购一些泡菜,再转手卖给那些富商······当然,小人只要一份跑腿费,利钱什么的,全部都会按数交给小郎君的。”

“哦?”席云飞听完不由得点了点头,如果泡菜真的这么受欢迎,那可真是暴利买卖,而且面前的裴明礼还不到没发光发热的年纪,眼下正是收归自己麾下的好机会。

不过席云飞随即眉心微蹙,因为泡菜的库存基本清空了,之前的那些都是家丁们一人十罐,带着路上吃的,剩下的加起来也才五百罐不到,拿出来收买阿史那弥尔的人心又用了两百多罐,眼下自己都快没得吃了。

见席云飞皱眉,裴明礼暗道不好,当了几年行商,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一般情况下,佯装和真实,他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况且席云飞也无意伪装。

席云飞犹豫了片刻,突然说道:“泡菜什么的,先不说,我还有一笔买卖,如果做得好,我每月最少给你五贯薪资,不知道你敢不敢挑战?”

“每月五贯?”裴明礼神情大亮,不过比这个,让他更加震撼的是:“小郎君愿意让小人跟着您身边鞍前马后?”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刚好我身边缺一个翻译,而且看你气质,应该还是一个读书人?”

裴明礼急忙颔首,恭敬答道:“十五岁前,小人也曾梦想参与科举光耀门楣,但前朝说倒就倒,我阿爷那个时候为了全家人的生计,又到王世充治下当过大头兵,如今小人是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所有这才沦落到行商之流。”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裴明礼这是典型的出身不好,老子当过兵不说,还是反贼的兵,这就是所谓的政治背景不干净,在大唐是参与不了科举的。

“这样吧,既然你在朔方也呆了两年,想必对于城中一些南来北往的商贾都非常了解,我手上刚好有一件商品······”

席云飞还没说完,裴明礼开口问道:“郎君说的,可是那煤炉和煤球?”

席云飞没想到裴明礼已经知道,点了点头:“不错,就是煤炉,至于煤球,暂时不论,毕竟城外大军压境,矿山无法采掘石炭。”

“只是煤炉?那······郎君的意思是???”

席云飞见裴明礼朝自己看来,眼里透露着期待,笑着说道:“一座煤炉一贯铜钱,另送五十颗煤球,我给你三天时间,卖出超百座,以后你就跟着我,飞黄腾达不好说,但是锦衣玉食却少不了你。”

“三天,一百座······”裴明礼没有马上答应,而是低头盘算了片刻,最后抬头,试探性的问道:“小人能否先带一座煤炉回家试试,明日一早再给郎君答复?”

“······”席云飞没想到裴明礼这么谨小慎微,不过这样的性格做生意才不会吃亏,点了点头:“午后我会让人给你送过去,不管你要怎么试用都行,刚好最近天了凉了许多,这一座炉子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裴明礼见席云飞没有怪罪自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席云飞又恭敬了几分,拱手保证道:“郎君放心,哪怕煤炉效用一般,小人也会竭尽全力去推销,三天一百座煤炉的挑战,小人在这里先应下了。”

“呵呵呵。”虽然不知道裴明礼怎么突然有答应了下来,但席云飞也不在意,兴许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感动了他,席云飞说道:“今晚你就在家使用一番吧,顺便还能了解一下煤炉的操作方法,至于挑战,就从明日午时开始,为期三日,三日后,无论成败,你都要到庄子来找我,可能做到?”

“能,能,当然能。”裴明礼一连应了三声,心中直呼席云飞好说话。

席云飞笑眯眯的‘嗯’了一声,接着道:“若是可以的话,尽量用煤炉换粮食,争取以物易物,我知道,那些豪绅富商手中还有不少粮食积累,过两天,我打算在外城施粥,眼下正是缺粮的时候。”

“施粥?”席云飞的话语像是一道惊雷击中裴明礼的心窝,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比他矮半个头的席云飞,嘴唇微微颤抖,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王大锤的提醒

长空斜阳,北风冷肃。

席云飞在王大锤的陪同下晃悠悠的走进自己居住的那个大院子,昨日烤红薯用的火炉竟然烧着熊熊大火,火炉旁边,表姐李青儿和小丫鬟宁儿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二女见席云飞回来,都是站了起来,宁儿赶紧将自己坐过的石凳擦干净,朝席云飞福了一礼,张嘴邀道“郎君快快坐下来暖暖手脚,眼看就要入夜了,可别冻坏了身子。”

席云飞也不客气,走到石凳前坐下,双手伸到火炉旁烤着火,闻了闻空气中渐渐弥漫的红薯香味,笑道“你也知道就要入夜了,一会儿就是晚饭时间,怎么这个时候还吃烤红薯”

席云飞倒不是责怪,只是自己家表姐和宁儿在他看来都还是未成年,包括席云飞自己,身子骨也还正在发育,这个年纪的孩子把烤红薯当饭吃,显然是不行的。

表姐拉过一脸委屈的宁儿,解释道“宁儿说要烤几个红薯给李叔的同僚送去,说是那些叔叔们在屋外站得久了,怕他们身子骨受不了,吃个热腾腾的烤红薯,刚好能够去去寒。”

“哦”席云飞转头朝宁儿看去,见小丫鬟忐忑的看着自己,心中大呼自己不够细心,李正宝如今投奔自己,包括他手下的那些人都已经算是自己的人了,自己怎么好厚此薄彼

席云飞身后,身为家丁队一员的王大锤也是老脸一红,因为家丁队的待遇简直不要太好,两百名家丁只需负责守卫席家庄和外仓,而且守卫地点还设有遮阳棚和新研制的煤炉供他们避寒取暖。

“呃,那个”席云飞尴尬的看了一眼宁儿,不好意思的说道“宁儿说的没错,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

顿了顿,席云飞把手伸进袖口,再伸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面令牌。

令牌正面上书一个小篆席字,背面还有一副闲云野鹤的雕刻,材质乃是通体的白银,是席云飞从光幕上买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家徽令牌。

席云飞将令牌交到宁儿手中,吩咐道“你拿着令牌去内仓找帐房挪三千贯铜钱,再去找李叔商量一下,就说我想给大家填件冬衣,让他拿着钱自行解决,看是要统一采购,还是直接给大家伙儿发钱,都行。”

宁儿闻言一怔,伸出的手直接顿在空中,不敢伸手去接席云飞手上的令牌。

席云飞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竟然直接拿出三千贯犒劳营中的那些叔叔哥哥们,原本宁儿是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又突然想起抚养她长大的李正宝,要是让李正宝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让郎君破费的,那

席云飞见她心有所思,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直接拉过宁儿的手,将令牌塞进她的小手里,嘱咐道“这件事儿我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办好了,如果钱不够,便再来问我要。”

说完,席云飞直接起身站了起来,抻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对旁边坐着的李青儿说道“表姐若是无聊,便跟着一起去张罗张罗,不过你们两个一定不能离开内城,千万记住。”

“真的我可以走出庄子了”李青儿闻言险些欢呼出声,她这几天已经快要憋死了,本来在王元那里就天天被锁着,如今得了自由反而被自己表弟圈养了起来,虽然每日锦衣玉食,但难得来一次朔方,她当然是想出去走走看看的。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严肃嘱咐道“内城随你去逛,不过我会让大哥安排人跟着你,这点表姐可要谅解,毕竟如今外敌当前,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行行行,只是跟着当然可以,只要能够出去走动,你就是派几百个人跟着我都无所谓”

见表姐没有意见,席云飞心下大安,朝二女点了下头,算是道别,转身便施施然朝里屋走去。

刚进入屋子,席云飞突然停下脚步,害得紧随其后的王大锤险些撞到他身上来。

“郎君”王大锤将门关上,俯首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眉心微蹙,抬脚走到书桌前坐下,低头沉思了半响,才说道“看来我需要一个精通各种人情世故,又能调配人事物资的后勤管家。”

王大锤走到书桌前站定,不解的问道“老张头的能力不错,整个席家庄都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难道郎君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席云飞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后勤,我说的是一个大总管,不止是席家庄,而是能够将我所有的产业、人手全部都考虑到位的人才。”

王大锤闻言,眉心微蹙,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与席云飞相处久了,他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席云飞的脾性和好恶。

席云飞随心所欲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一个领导人,若非他有层出不穷的致富手段,这样的人估计是要泯然众人的,说难听一点,就是没什么能力,又喜欢享受生活。

席云飞本人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要是自己没有金手指,保准在大唐活不过两天,估计此时已经饿死在泾阳的那座密林里了,就算能活着走出来,凭借自己的记忆和能力,估计也就是在村子里当个小地主,根本无法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

见席云飞低头沉思,王大锤开口提醒道“马周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而且郎君对他的评价不是很高吗”

席云飞原本考虑的是裴明礼,此时听到王大锤说起马周,顿时双眼大亮,马周可是未来的大唐宰相啊,裴明礼显然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要是马周在自己身边

席云飞越想越觉得期待,这几天突然动了动脑子,感觉自己已经快崩溃了,主要还是身边没有一个出主意的人,要是马周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自己只需要最后拍板就行,那该多美妙。

想到这里,席云飞直接豁得起身,道“走,去跟我哥还有薛兄商量一下,既然到了这个节骨眼,干脆把我娘和三妹一起接过来,一家人直接定居朔方,也好有个照应。”

王大锤心道,可能席云飞最好的一点就是说干就干的急性子,做任何事情都不曾拖沓,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提醒道“席队长正在休息,郎君还是等队长睡醒了再说吧,这事儿也急不来,如今梁师都的人估计已经将整个朔方东城团团围住,我们就是想走,也要找到机会才行。”

席云飞尴尬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扑通一声重新坐下,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是不能急。”

顿了顿,王大锤又说道“郎君曾答应紫衣姑娘施粥行善,不知道郎君心中作何打算”

席云飞闻言一怔,疑惑道“能有什么打算,施个粥而已,又不是做什么满汉全席。”

王大锤愣了愣,心道满汉全席是什么鬼,摆了摆手,开口提醒道“郎君难道忘了,那外城可不是咱们的地盘。”

“然后呢”席云飞不解问道。

王大锤一脸无奈,直接解释道“郎君公然施粥城中难民,说好听的是行善,可是在有些人看来,无异于拉拢人心啊。”

见席云飞露出思忖的表情,王大锤继续说道“这些难民是因为柴将军他们大肆劫掠才流落街头的,这些人本来就对唐军恨之入骨,这个节骨眼儿,郎君却当着柴将军的面公然笼络他们,您想想,柴将军会怎么想这事儿被有心人传到圣人耳朵里,圣人会怎么想要知道,您这内城可是从程将军手里强买过来的,可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这”席云飞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一百九十六章:人心难测

“说我拉拢人心?”席云飞心中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只是想做一件好事儿而已,根本没想到什么笼络人心这种耍心眼儿的事情上来啊。

况且那些百姓又不是什么豪绅世家,自己有必要拉拢他们吗?

王大锤见席云飞一脸懵逼,心道席云飞还是太年轻了,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要知道,当年李唐之所以能够崛起,还不是靠着平阳昭公主一路开仓放粮积累起来的人气和民望?

当时三公主以女儿之身,领着几个得力家丁不断招纳反隋义士,组成一支不弱于当时任何一股势力的娘子军,为李渊镇守大唐北侧长城第九关,苇泽关(娘子关)。

平阳公主北抗突厥、契丹,东击刘黑闼、王世充,西抵梁师都、李轨,一将当关,万夫莫开,要不是莫名其妙死去,如今大唐必将又是另一番风景。

王大锤无奈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郎君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自圆其说吧,起码我们的态度要明确,否则今后又是一个麻烦,柴将军您可以不怕,咱们也不怂,可是这天下毕竟还是圣人的天下······”

王大锤本来还有后半句,‘除非郎君您另有所图。’不过他不敢说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禁忌。

席云飞本来就不是尔虞我诈之辈,不过被王大锤这么一提醒,倒是不得不重视起来。

可是既然已经答应木紫衣施粥百姓,自己总不能放人家小姑娘鸽子吧?

席云飞犹豫半响,心道自己果然还是适合做一只不正经的小咸鱼啊,这种费脑子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处理,要是马周在就好了,直接丢给他,凭他的能力,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王大锤也只是提醒,想法是没有的,毕竟不是什么文臣谋士,他也只是一个心思稍微细腻一些的糙汉子而已,此时也是蹙眉思索了起来,毕竟一个不小心,自己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反贼。

······

······

同一时间,紫云轩,三楼。

木紫衣盘坐蒲团之上,双手轻搭两膝,面前是一座小香炉,此时袅袅青烟徐徐萦绕,散发出淡淡檀香,木紫衣双目轻阖,正在闭目养神。

叩叩叩~

房门被小心敲响,门外之人不敢轻易推门进来,只是站在门外,报道:“禀娘子,有消息了。”

木紫衣闻言,双眼缓缓睁开,并没有回话。

门外之人继续道:“咱们的人探查了一番城卫所的情况,据说凌晨时分有天雷相助退敌,原本西城门已经守不住了,但是梁国后营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烧起了大火,具体损失情况不知,但梁军到现在都还没有起灶做饭,想来粮草损失惨重。”

门外之人停止话语,屋内的木紫衣才将面前的香炉闭上气孔,缓缓起身,朱唇轻启,开口道:“席家庄动向如何?”

门外之人闻言,禀报道:“昨夜子时,席小郎君带着家丁去原突厥坊市一直待到今早寅时,期间有人在对街听到轰隆雷响,但小郎君与那些家丁具体在里面干了什么,我们的人不敢深入探查,那些家丁实力都不可小觑,请娘子见谅。”

木紫衣‘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走到茶桌前跪坐在蒲团上,道:“想办法探查一下他们昨晚在坊市里做了什么,我觉得那个所谓的雷火,还有奇袭烧粮的人,可能就是他们。”

门外之人顿了顿,眉心一蹙,问道:“娘子这么一说,还真的很有可能。哦,对了,还有一件怪事儿,今日午时,那些家丁往坊市里送了不少吃喝的东西,我粗略估计了一番,那些食物应该足够两千人食用。”

“两千?”木紫衣闻言,诧异的确认道。

门外之人微微颔首:“不错,应该够两千人食用,娘子难道想到了什么?”

木紫衣也不是太确定,开口道:“我记得马哥送来的手信中有记录,此次梁师都来伐,还带了两千突厥精骑?”

“······”门外之人垂眉回忆半响,说道:“娘子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三哥送来的信里还说那领头之人乃是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弥尔。”

“不错。”木紫衣柳梢长眉轻轻一颤,沉声道:“速速去查,朔方东城被夺,突厥不可能坐视不管,那阿史那弥尔虽然没有突利勇武,但也不是轻于之辈,既然来了,他不可能没有动作。”

“喏~”门外之人应下后,反身直接离去。

屋内,木紫衣走到阳台前半倚靠在栏杆上,俯视着偌大的朔方东城,最后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席家庄,眉心渐渐拧成一个川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城卫所,柴绍与程咬金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是大量由伺候细作收集来的情报以及各种不为人知的信息。

席云飞还是低估了大唐这些将领的本事,此时柴绍手上,正拿着一块小菠萝的碎片。

“有淡淡的硫磺味,还有硝石的刺鼻味。”柴绍闻了闻碎片的味道,蹙眉说道。

程咬金微微点头,这玩意儿他倒腾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物件上掉下来的,不过那可怕的雷火应该跟这几块金属碎屑有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程咬金说道:“同样的味道,据说昨夜在城中也有人闻到过,虽然很淡,但从风向上看,应该是内城无疑。”

柴绍眉头紧锁,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内城方向,而后从桌上拿起一张宣纸,上面有几行小字的记载。

将宣纸递给程咬金,柴绍蹙眉道:“我就说这小子有古怪,先是假扮罗艺那家伙的人接近梁洛仁,取得梁洛仁信任后,只人带着两个家丁进入将军府,一个时辰不到,将军府所有人均被屠杀干净,接着就是策反李正宝,按信中所说,这李正宝之所以轻易逆反,是因为这小子提前给城卫所的守卫下了毒。”

程咬金将纸上内容看了不下三遍,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惊疑,因为席云飞给他的印象很······怎么说,程咬金不觉得席云飞是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人才,最多就是有点小手段,能赚些钱而已。

但是如今程咬金不得不承认,席云飞这一系列布局,确实足以轻易拿下朔方东城,而且一环扣一环,特别是给守卫下毒,逼得李正宝不得不反,更是席云飞能够拿下朔方东城的奇招。

柴绍见程咬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腾腾的说道:“我就说这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你偏偏不信,这下子没话说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人心是最难揣度的东西,哪怕是亲近之人都不得不防。”

程咬金心有戚戚焉,无力的将宣纸放回桌上,见柴绍一脸得意,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讽刺道:“人心难测,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怕不是你柴大驸马吧。”

柴绍闻言一怔,随即涨红了脸,恶狠狠的看向程咬金,反驳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要不是我······”

第一百九十七章:羊杂馎饦

席家庄,后厨。

几个厨娘正在美滋滋的享用席云飞兄妹三人还有薛万彻和李正宝吃剩下的晚饭。

本来席云飞是个不挑嘴的人,可是现在家里住的人多了,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所以每次做饭的时候,厨娘们都要按照每个人不同的口味多烧几道菜。

这一来二去的,加上席云飞几人又不是大胃王,基本顿顿都要剩下许多饭菜。

好在古代吃饭就有使用公筷的习惯,所以虽然是剩菜剩饭,但热一热,在厨娘们看来已经是顶级的美味了,毕竟席家庄三餐都少不了吃肉。

“今日这羊腿剩下好多,特别是小郎君的这份,基本就割了几刀,你们说,是不是我烤的不够好,害得小郎君没有食欲啊。”

负责火烤的厨娘一脸郁闷,她对自己的手艺可是非常自信的,要知道她以前可是酒楼里的帮闲,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多了,基本各种口味她都精通,前两天烤的肉都被清空了,她还洋洋自得,可是今日这羊腿剩了这么多,而且还是席云飞剩下的,这就由不得她不重视了,毕竟这席家庄的金饭碗她可不想丢掉。

其他几个厨娘闻言都是同情的朝她看去,这席家庄的老管家对她们管理可是非常严格的,要是让管家知道她烤的肉不合席云飞口味,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一时间,大家有肉吃的喜悦之情也荡然无存了,毕竟谁都不敢保证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恰在这时,后厨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沉闷的敲门声吓了几人一跳。

那个负责火烤的厨娘眼里闪过一丝绝望,朝几个姐妹看了一眼,最后认命的朝大门走去。

吱吖

大门缓缓拉开,原本心如死灰的厨娘借着灯笼的光亮朝外看去,先是愣了愣,接着急忙弯腰颔首,恭敬喊道“小,小人见过郎君。”

几个站在桌案旁的厨娘闻言都是一怔。

还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席云飞抬脚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王大锤和席家庄的老管家。

厨娘们哪里见过席云飞本人,不过跟在席云飞身后恭恭敬敬的老管家可是她们的顶头上司,能让平时板着脸的老管家恭敬对待的,面前的小小少年不用问都知道是谁。

“小人见过郎君,见过张管家。”

“嗯。”席云飞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用这么客气,自顾自走到厨房里,东看看,西闻闻,最后转头看向老管家,道“老张头,你说的那个厨娘是谁”

“”

整个后厨瞬间静谧无声,那负责火烤的厨娘吓得直接扑通一声跪拜下来,哽咽道“郎君赎罪,郎君赎罪,请郎君千万不要解雇小人,小人家中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料,求求郎君,求求郎君了。”

说着,这厨娘就要磕头乞求,不过一旁站着的王大锤眼疾手快,伸出脚掌直接挡住了厨娘用力朝石板磕去的脑门,这要是磕实了,非得血流当场不可。

席云飞被这厨娘的一通操作吓得不轻,眼见王大锤出手及时,这才几步走上前来,亲手将厨娘扶了起来,疑惑道“你年岁与我娘亲一般大,我就冒犯称呼你一声姨吧,只是你刚刚这是作甚,好端端的磕头干什么,谁要解雇你了”

厨娘没想到席云飞会亲自来扶自己,受宠若惊的低头直拜,听到席云飞的问话后,委屈的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老管家。

席云飞见状,朝老管家看去,吓得老张头急忙摇头摆手“郎君可别误会啊,我可没说要解雇她,我这里都还是懵的,老头子我也被吓得不轻啊。”

“呃”几个厨娘面面相觑。

那哽咽的厨娘惊疑道“刚刚郎君指明要找小人,难道不是因为小人今日烤的羊腿不合郎君胃口,坏了郎君兴致”

席云飞闻言一怔,随即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你倒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找老张头问一个会煮羊杂碎的厨子,他说后厨就有一个好手,这才找了过来,至于你说的羊腿。”

席云飞顿了顿,道“倒不是不好吃,只是我今日心中有事,没什么胃口,因此就吃了几口,倒是我辜负了你的手艺,不对的是我才是。”

厨娘没想到席云飞竟然如此客气,满怀歉意的朝席云飞说道“倒是小人多虑了,冒犯了郎君,还请郎君责罚。”

“哈哈哈。”席云飞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责罚什么的就算了,不过你烤的肉确实美味,这样吧,以后你的月薪再涨两成,希望以后还能吃到你烤的其他食物。”

几个厨娘听到席云飞三言两语就给人涨薪,都是羡慕的朝伙伴看去。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管家指着那个厨娘,朝席云飞说道“这倒是巧了,郎君不是问谁能收拾羊杂碎嘛,老头子我说的那个好手就是这杨寡妇。”

“杨寡妇”席云飞眉心一蹙,对于老管家的称呼很不满意。

倒是那厨娘急忙颔首朝席云飞请道“郎君要羊杂碎喂养爱宠”

席云飞瞪了一眼老管家,看得老管家莫名其妙,才回头朝厨娘应道“杨姨这说的哪里话,羊杂可是美味,我是用来吃的,拿来喂宠物那不是太浪费了嘛。”

“呃”

席云飞话音刚落,整个后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包括王大锤,相比于席云飞要吃羊杂碎的想法,他对于厨娘的称呼反而没人在意。

王大锤红着脸凑到席云飞耳畔,低声说道“郎君,那羊杂碎一般都是丢掉或者拿来喂养猛禽的,哪里有吃的道理,就算是吃,那也是街头那些乞儿实在饿得没有办法才会吃啊,那恶臭之物如何是人能够吃的了的东西”

“恶臭之物”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王大锤,可是抬头一看,才发现所有人都是理所当然的点着脑袋,对于王大锤的话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

席云飞愣了愣,转头朝那厨娘看去,诧异道“老张头说你会处理羊杂,难道你都是处理来喂养牲畜的”

那厨娘急忙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这街上乞儿不少,平日里府上的羊杂碎我都是熏烤好了拿去给他们吃的,虽然臭了一点,但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美食。”

席云飞闻言松了一口气,给人吃还好,虽然是给乞儿,但起码人会吃,不然自己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席云飞接着道“这样吧,来都来了,你照你的做法,做一份羊杂出来。”转头看向其他厨娘,吩咐道“至于你们,就来给我打打下手,按照我的方法做一份羊杂出来。”

“郎君亲自下厨”老管家以为不妥。

席云飞摇了摇头,道“准确的说,我只是动动嘴,对了,还有面团吗我想做一道羊杂馎饦,好久没吃了。”

“好久没吃了”

众人再次被吓得不轻,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要吃羊杂碎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问问医仆

席云飞算是看出来了,这杨厨娘做的羊杂碎就是将洗干净的内脏切成片,然后在炭火上慢慢熏烤,通过烟熏味儿去掩盖内脏本身的腥骚气味儿。

“这,这”席云飞无语了,这内脏不经过反复烫洗能洗干净嘛人吃了不会出事儿

别的不说,就是那个羊肺,虽然被杨厨娘切成了片片,但是放在火上烤,还是有一些恶心的血水和泡沫被熏烤出来,附着在肉上,看着特别恶心。

相反,席云飞这边,几个厨娘将羊内脏洗干净后,又找要求丢进了大锅里用开水反复焯烫,水里还放了老姜和蒜头去腥。

杨厨娘往这边瞅了一眼,突然一脸的委屈。

席云飞看在眼里,朝她问道“杨姨这是怎么了”

杨厨娘露出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倒是旁边几个厨娘笑着说道“郎君这样煮羊杂碎,自然是比杨姐做的好吃的,毕竟放了这许多佐料,杨姐怕是觉得这场比试不公平,呵呵呵。”

几个厨娘能感觉得出席云飞平易近人的本性,所以也没有了刚刚的局促,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

席云飞呵呵一笑,对杨厨娘说道“那行,一会儿杨姨再用这些烫过的内脏烤一份,而我这边”席云飞从袖口拿出一个纱布包,巴掌大,朝她晃了晃,道“我就往馎饦汤里丢一包这个,其他的完全不管,如何”

众人闻言一怔,都是好奇的朝席云飞手里的纱布包看去,不过是没有经过炖煮的调料包而已,他们再看也看不出味道了,席云飞将调料包放到一盆清水里洗了洗,然后往另一个大锅里丢去,此时大锅里,两个羊头,十几根羊腿骨已经熬出了髓酯,汤色浓白。

席云飞朝一旁负责焯烫羊杂碎的厨娘吩咐道“可以了,将烫好内脏用清水再洗一遍,然后切成丝,直接丢进汤锅里。”

几个厨娘闻言点了点头,拿过一根铁钩,将内脏都挑了出来,放到清水里放凉后,反复清洗干净。再由负责案板的厨娘细心的切成丝状。

本来到了这一步就可以了,不过席云飞怕不够入味,又将切成丝的下水都倒进了浓汤里炖煮,混着调料包的味道,这些下水转眼就变成了卤味。

空气中渐渐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弥漫,原本还在看杨厨娘烤肉的王大锤都不自觉的挪了过来。

老管家留着口水,看着不断翻滚的浓汤,道“郎君那料包里放的什么珍稀香料,怎么这汤闻起来这么香啊”

席云飞呵呵一笑,摇了摇食指,故作神秘的说道“一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我保证,你吃过一次就会想下一次,这羊杂馎饦可是非常美味的。”

“呃”老管家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那些随着汤水浮动的肉丝可是羊杂碎啊,那平日里被自己称为腌臜之物的恶臭内脏,真的能吃吗

老管家还在犹豫,几个厨娘已经将面团削成面片,按照席云飞的吩咐往锅里丢去。

十月份的朔方已经没有青菜,不过府上还是有一些存储的萝卜和白菜的,负责案板的厨娘将两种菜都切丝备好,葱花、香菜切了一碗放在一旁。

席云飞亲自拿过一个大碗,用汤勺舀了一碗汤,有羊下水,有煮熟的面片,满满的一碗。

将碗放在桌上,又抓过一把萝卜丝、白菜丝,还有切成细碎的葱花香菜,随意的往上面一撒,最后淋上几滴厨房备着的麻油,一碗简易的羊杂面片汤,这个时代的羊杂馎饦就做好了。

闻着面片汤的浓浓香味,席云飞食指大动,要知道他今晚可就吃了几片烤羊腿肉,此时早已经饿得口水直流。

只是,还不等席云飞拿起筷子要去夹羊杂碎,一旁候着的王大锤直接一把拉住了他,蹙着眉头,隐晦的提醒道“郎君,您要是真饿了,咱们吃点别的,这羊杂碎还是”

王大锤心中对这些东西还是有成见的,虽然他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出身,但从小的观念里,这些内脏什么的,都是拿来喂鹰犬的,人怎么能吃毕竟这些东西与那臭臭,是连在一起的,心中或多或少有点膈应。

席云飞挑眉瞪了他一眼,夹起一块切成丝的羊肚片,怂恿道“你吃一口,吃一口就好,我保证你一定会为你刚刚说的话后悔。”

王大锤嫌恶的往后退了半步,虽然这玩意儿闻起来很香,但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打败了他的好奇心。

席云飞无语的白了他一眼,将羊肚丝直接丢进自己嘴里,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美滋滋的咀嚼着弹嫩的羊肚肉“啧啧,这味道,好吃。”

说完,席云飞不顾众人的惊疑,又夹起一片羊肠丢进嘴里,末了还拿起碗来,颇为享受的喝了一口汤,囫囵道“嗯嗯,好吃,要是这个时候有一块馍馍就好了。”

旁边正在烤羊杂碎的杨厨娘闻言一怔,见席云飞吃得陶醉,虽然心中难以置信,但还是走到厨房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篮子胡饼。

“郎君可是要吃这个小人老家这胡饼也叫馍馍,不过有些硬了,要不小人给您热一热”

席云飞见杨厨娘手里端着一个竹篮子,里面还真有几个馍馍,乐得不行,端着碗走过去,拿起一个馍馍闻了闻,见没有过期,才摇头说道“吃这个就是硬了才好,硬馍馍在热汤里一泡,那才是绝顶的美味。”

竖日,朔方东城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新建立的下沟新村面向全城收购羊杂碎,下沟新村的主人是谁,这城中没人不知道,一些世家豪绅虽然对席云飞的举动表示不解,但还是有人巴结的送了一些活羊到席家庄。

不过却被席家庄的老管家退了回来,老管家不屑的说道“我们只要羊杂碎,你们送整羊过来干什么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吗”

“”几个豪绅派来的管事儿面面相觑,无语的将羊又赶了回去。

“怕不是全庄子的人都得了癔症,好端端的有羊肉不吃,吃什么羊杂碎啊,那是人吃的东西嘛,毛病”

众人无功而返,将事情如实禀报给家主,却换来了一顿骂,几只羊都送不出去,要你何用

城卫所,程咬金得知席云飞全城收购羊杂碎的事情后,一早上都没有松开过眉头。

他对席云飞太了解了,这小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收购这些腌臜之物的,可是想了半天,他又实在是想不通席云飞买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就连柴绍都是懵逼的,碰上这么一个不安套路出牌的小对手,也算他倒了八辈子的霉。

“你说这小子又在玩什么把戏”柴绍朝程咬金看去。

程咬金拖着下巴,心烦气躁,城外梁师都大军还没退去,这城内又有席云飞搞风搞雨,关键自己还不能不去关注,毕竟席云飞拿下朔方东城的手段实在吓他不轻。

程咬金思忖半响,低声道“要不我们问问医仆,这羊杂碎除了喂养猛禽,还能拿来干什么”

柴绍眉头紧锁,良久,才点了点头“那就问问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行善都这么麻烦

席云飞知道,有些人吃不惯羊肉,更别说羊内脏了,不过那是在后世,物资丰富多样的年代,才会有这种人存在,在这个时代,羊肉可是顶好的美食,不吃的人一个都没有。

中午,席家庄的饭桌上,清一色的羊杂馎饦。

昨晚煮太多了吃不完,早上吃不了油腻的食物,所以留到中午吃。

席云飞还特地邀请了客人上门。

“吃啊,你们怎么不吃”席云飞喝着羊杂汤就着馍馍有滋有味的啃着,抬头朝面前的木紫衣和方晴招呼道。

二女此时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跳跃,原本席云飞请她们上门赴宴应该是一件极为开心的好事儿才对,可是当她们得知面前这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馎饦竟然是羊杂碎做的,脸瞬间都拉了下来。

木紫衣尴尬的往后坐了坐,推脱道“郎君见谅,妾身刚刚吃过朝食,眼下倒是没什么胃口。”

方晴有样学样,刚好这席家庄的吃饭时间和别人家不一样,二女这么一说,席云飞倒是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反正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们错过了是她们的损失。

席云飞旁边,李青儿倒是吃得很欢快,羊杂她不是没吃过,只是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杂。

古人信奉食不言,寝不语,见木紫衣和方晴都说吃过饭了才过来,李青儿倒也没有开口去解释这羊杂馎饦如何如何美味。

饭后,席云飞招呼二女到茶室中静候,自己则是带着王大锤又去了一趟后厨。

不多时,匆匆返回的席云飞和王大锤,手里都提着一盆卤好的羊杂碎。

木紫衣与方晴原本还聊得正有兴致,一看席云飞二人端着羊杂碎进来,险些没有当场呕出来。

木紫衣艰难的按着自己的领口,惊愕道“郎君这是做甚”

席云飞将卤好的羊杂碎放到桌上,笑着说道“一人送你们一份,带回去试试,这可是不得了的美味,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木紫衣只觉得肚子中的酸气一直往外冒,强忍着夺门而出的冲动,委屈道“郎君何必强人所难,这羊杂碎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食物,虽然也曾听闻有人拿来食用,可那都是一些食不果腹的人才会吃,若非迫不得已,好端端的,谁会吃”

见木紫衣欲言又止,席云飞莞尔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没错,以往确实只有街上的乞儿才会去吃这些东西,不过,往后,我保证所有人都会慢慢把它搬上餐桌。”

席云飞身后,王大锤垂涎的看了一眼盆里的羊肚,露出一副十分赞同的表情,毕竟这玩意儿只要吃过一次,就能够放下心中的包袱,之后就是大快朵颐,最好是配上二两好酒,那吃得叫一个欢快。

木紫衣与方晴面面相觑,对于席云飞的话不敢苟同,毕竟羊杂碎是什么东西,她们又不是不懂,那种腌臜之物怎么吃特别是对于一个姑娘家家的,心中的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席云飞也不强求,本来还想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的,见二女都兴致缺缺,甚至有点嫌弃的意思,席云飞尴尬的朝王大锤看了一眼“既然两位姑娘都不要,那就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王大锤闻言一喜,感激的朝席云飞看了一眼,又朝二女颔首一礼,才端起两盆卤羊杂笑眯眯的走出了茶室。

王大锤端走羊杂后,二女的表情才好了一些,刚刚强忍着不让自己大喘气,此时喝了一杯热茶,呼吸好像都畅通了许多。

“咦”

方晴琼鼻抽了抽,吸了一口气,疑惑道“味道好香啊”

随即偌大的茶室中,响起一道尴尬的咕噜声。

席云飞愣了愣,朝方晴的肚子看去,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不是说吃过饭过来的吗

方晴没想到自己会被这道莫名的香味刺激得肚子咕咕叫,可怜小姑娘听说席云飞要宴请自己,可是一整个早上没吃东西赶来的,其实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她对羊杂实在是张不开嘴。

歉然的看向眼神古怪的席云飞,方晴整张脸红的像一个大苹果。

木紫衣疑惑的闻了闻卤羊杂留下的香味,如果不知道这是羊杂留下的气味,她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独有的芳香呢。

见二女神情若有所思,席云飞开口道“这羊杂做出来的食物你们也看到了,明天我就想在外城免费一顿午饭,请那些吃不上饭的人吃这羊杂馎饦。”

“施舍羊杂”木紫衣眉心微蹙,忍不住说道“这种倒贴钱都没人吃的东西,如何谈得上施舍,若是让大家知道我们施舍的是羊杂碎,郎君说不定得不到大家歌颂,反而会背负骂名,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席云飞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施粥的话,他不缺米,光幕一买一大堆,可是他不想这么做,就像王大锤提醒的那样,行善可以,但是不必要的误会却是很头疼的一件事儿。

但不施粥,改为羊杂碎就不一样了,虽然本质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导致的结果不同。

一来,羊杂碎本来就是那些食不果腹的乞儿才会吃的玩意儿,就算席云飞不,他们也有办法从别的地方要来自己煮着吃,只是味道差强人意而已。

二来,对于羊杂碎的偏见能够为席云飞一层保护伞,就像木紫衣说的那样,有人会唾弃羊杂碎,甚至有人会因为席云飞拿羊杂碎给人吃为由,反过来诋毁他,不过席云飞不怕,他要的就是这些声音,用这些声音来抵消自己行善的事实,这样总谈不上拉拢人心了吧

说来说去,都是犯贱,想做好事儿,又怕别人说闲话,只能绕着弯子来做。

反正我施舍给你们的就是羊杂碎,真的饿的人肯定会吃,因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活下去,就是屎尿都特么有人赶着吃。

至于那些不吃的人,席云飞也不在意他们的诋毁,不吃,证明家里还有存货,或者还饿不死,对于这种人,席云飞只能说,慢走不送,你们压根就不值得可怜。

木紫衣眼里有一丝异色闪过,还想开口劝说,可惜席云飞已经不给他机会。

席云飞坐到主位上,拿起烧好的水壶冲了一壶参茶,好整以暇的说道“明日内城四桥,午时正,紫衣姑娘负责东桥,晴儿姑娘负责北桥,南桥我让我表姐去负责,西桥交给宁儿那丫头,两位姑娘可是咱们朔方鼎鼎大名的才女,应该不会拒绝吧”

木紫衣眉心微蹙,赶忙说道“郎君这是何意哪里有你出资行善,我们去沾光的道理”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就这么说定了,区区百来石米面而已,那羊杂碎本就不值钱,再说这个主意是紫衣姑娘提出来的,难道你要素手旁观”

“呃。”木紫衣闻言一怔,表情纠结的看了一眼方晴,二女相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第二百章:真香

“听说了嘛,内城今日在四桥行善,那席小郎君昨日大量采购羊杂碎,原来是给人吃的,你说恶心不恶心······”

“谁说不是啊,我娘早上就去看过了,说是什么羊杂馎饦,你说好好的馎饦非得加上那些腌臜之物膈应人,这还是行善积德嘛,这简直是**裸的打脸,诅咒咱们这些人都是街上衣不遮体的乞儿,哼,反正我是不会去吃的。”

“唉,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派粮,没想到给的是羊杂碎,以往这东西我们家可都是丢在后门给乞儿吃的,就连我家的牧童都看不上这玩意儿,你说那席小郎君是不是故意恶心我们啊。”

“这倒是不好说,那席小郎君本就是大唐人,那柴绍带来的唐军抢咱们东西的时候,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如今又假惺惺的拿出粮食来施舍大家,要是普通的馎饦倒还好,他非得整个羊杂馎饦,我看四桥围满了人,可是一个上去吃的人都没有,今日这个脸,这小郎君算是丢尽了。”

“谁说没人吃,那些原本就在街上流浪的乞儿可不管这许多,我刚刚从东桥回来,许多乞儿可都是感恩戴德的端着一大碗馎饦往内城走去,这年头有得吃就不错了,真的饿慌了,就是让你吃屎你都得吃。”

众人嫌恶的瞪了他一眼,其中一个人好奇问道:“这吃就吃了,怎么还放人进内城啊?不是说内城以后更名下沟新村,闲杂人等一律不让进去嘛?”

“是啊,别说不让进,原先在内城住得好好的人还都被赶了出来,今日怎么好端端的让那些乞儿进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不明所以,也就是凑热闹聊聊天而已,哪里会知道席云飞在搞什么鬼,那说有许多乞儿吃羊杂馎饦的青年也是不知,只能乖乖闭上嘴巴,跟大家一起望着内城发呆。

此时,内城四桥。

东桥,木紫衣带着紫云轩的姑娘们亲自坐镇,一大堆莺莺燕燕穿着围裙,拿着大勺,亲自为你服务,有些人虽然觉得羊杂碎恶心,但也壮着胆子上来要了一碗。

不过马上被守候在一旁的护卫赶走了,拿着碗不吃的,更是直接将碗抢回来,送给等候在一旁的乞儿和一些饿得不行的百姓。

虽然说是羊杂碎,但是这朔方东城吃不上饭的人还是非常多的,他们可不在意羊杂碎脏不脏,别说是羊杂碎,现在有一碗混着沙子的米汤放在面前,这些人都愿意一口闷了,真正饿的人哪里会去在乎这些。

但是,出乎这些人意料之外的是,这喷香的羊杂馎饦竟然是意外的好吃。

许多吃过一口的人,随即面露惊喜之色,刚要开口为席云飞辩驳几句,说上一些赞美之词,但话到嘴边,就被守候一旁的护卫们带进了内城。

“嘘,好吃就多吃点,别瞎囔囔,一会儿进去了还有胡饼和面饼,只要你安心吃,不乱说话,回头我们还会送你一块木牌,下沟新村招收打扫街道的清洁工,你要是愿意,一日三餐,每月再有一百文可以领······”

端着羊杂馎饦的乞儿们面面相觑,心道这馅饼可是够大的,吃个馎饦都能吃出一份这么好的工作来,顿时一个个都感激涕零的跟着护卫朝内城走去,话说里面还有胡饼吃不是!

······

······

城卫所,坐落朔方东城北城门附近,建筑颇为破旧,原本是前隋所筑,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未有翻新。

柴绍一个人坐在堂首,手里拿着几份情报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些信息都是探子们冒着生死从城外带回来的,大多都是关于梁师都大营的动静。

只是其中一份有所不同。

“两千突厥精骑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柴绍呢喃了一句,眉头皱得很深,这两千突厥精骑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道坎。

当日梁师都大军南下,若非有这些突厥精骑牵制,他早就派出兵马,挖壕沟,布马刺,轻易可阻拦梁师都攻城的步伐,哪里还会被梁师都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这纸上信息千真万确,探子在梁师都大营四周,包括之前突厥人驻扎的山头都仔细勘察过,一个突厥骑兵都没有看到,反而那些突厥人留下的马儿都被梁师都的人圈养了起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柴绍揉了揉太阳穴,就怕这两千人莫名从哪里蹦出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啊,但他又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两千人能藏到哪里去。

门外,程咬金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堂屋里瞬间一股香浓气味弥漫开来。

柴绍的肚子不自觉的‘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滴米未尽,此时早已经饿得不行,一闻到香味,立马有了生理反应。

程咬金看了他一眼,将碗放在桌上,道:“别说我没提醒你,这里面的肉是羊杂碎,你要是接受不了,最好是别吃了,让人送点干粮过来得了。”

“羊杂碎?”柴绍怒目圆睁,气道:“这些厨子是干什么吃的,没事儿整这些腌臜之物出来干什么?”

程咬金见他如此反应,便知道自己不该将这羊杂馎饦端进来,无语的将大碗拿起,自顾自走到一张桌案前坐下,道:“这可不是那些只会火烤水煮的厨子能够做出来的美味。”

说着,程咬金美滋滋的夹起一块羊肚片细细咀嚼着,他这已经是吃了第三碗了,依然觉得这羊杂颇为美味,怎么吃都吃不腻。

堂首坐着的柴绍见他吃得喷香,眼里露出一丝不解之色,问道:“这东西,该不会就是那小子昨日收购羊杂碎后做出来的吧?”

程咬金闻言点了点头,囫囵道:“我还以为那小子收购羊杂碎干什么呢,今早到内城一看,原来是拿来送给城里那些乞儿吃的,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

“哼,区区一碗羊杂碎而已,这小子竟然妄想拿这种东西收买人心,还是太嫩了一些,也平白小气了一些,难道他不知道这羊杂碎不是人吃的东西?”

听到席云飞竟然拿羊杂碎给人吃,柴绍脸色缓和了许多。

“······”

程咬金没好气的白了柴绍一眼,毕竟自己现在就在吃着羊杂碎,这一句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骂自己不是人。

柴绍撇了撇嘴,看了一眼程咬金面前的羊杂馎饦,讽刺道:“我柴绍就是饿死,死外边,被梁师都大军逼死,也不会吃一口这腌臜之物。”

程咬金气呼呼的将碗端起来,走到门口道:“本来是好心想要与你分享,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做作,你可不要忘了,当年在并州,是谁饿得生吃马大肠的,哧~”

“你······”柴绍眼看着程咬金转头离去,气呼呼的拍了一下桌子。

程咬金离去后,柴绍闻着空气中遗留的香味,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想着久坐不好,直接起身就朝后厨走去。

只是刚刚到后厨,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碗馎饦,这香味······

柴绍皱眉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兵士注意自己,好奇的走到近前,拿起大碗直接喝了一口汤。

“啧啧啧,真香啊。”

柴绍并不是口是心非的人,东西好吃就是好吃,这一晚馎饦虽然有些凉了,但是汤味儿是纯正的羊骨汤,这上面的肉······

柴绍狐疑的伸出右手,捏了一块碎肉放进嘴里:“还挺弹牙!”

“咳咳~”

还没吃过瘾,身后一声熟悉的咳嗽声传来,柴绍回头一看,不是程咬金还有谁?

尴尬的将碗放下,柴绍顾左右而言他,道:“肚子有点饿了,过来看看有什么东西吃。”

程咬金走到桌案前,看了一眼碗里的羊杂碎,见少了好几块,一脸揶揄的说道:“要不要我让厨房给你热一热?”

第二百零一章:裴明礼带来的商机(一更)

午后,席家庄。

农历十月底,换在后世已经是小寒时节,朔方位处关中北部,眼下已经是寒气逼人。

席云飞坐在茶室内,自顾自品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姜汁撞奶,虽然煮的不是很正宗,但厨娘们的手艺也不是盖的,还细心的在上面撒了几粒枸杞子装点,一点儿也不比后世的甜品店卖相差。

茶室的四个角落,摆着四座煤球炉,炉子上各自放着一口装满水的大锅,炉火不是很旺,刚好能够将锅里的水反复烧开,激荡出缕缕水蒸气混着煤球的热浪将屋子保持在一个极为舒适的温度中。

席云飞喝完面前的姜汁撞奶,抬头看了看天色,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的姜汁,呢喃道:“今日的动静不知道会不会如王大锤说的那样,要是真的弄巧成拙,那我该如何解释?”

给自己换了一个姿势,舒服的靠在扶手上,席云飞想着是不是把茶室里的桌椅板凳都换了,椅子换成沙发,桌子换一张实木茶桌之类的,先把自己伺候舒服了才是关键。

一个人的时候,这脑子里的想法就很跳跃。

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顾虑那个,可能是一碗甜品下肚,人也慵懒了几分,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再次靠在扶手上,几丝困意涌上心头。

叩叩叩~

刚刚阖上眼睛,门口一阵敲门声传来。

席云飞没好气的抬头看去,只见老管家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席云飞双眼一亮,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前天跟自己打赌卖煤炉的裴明礼。

“进来说话。”

席云飞朝裴明礼招了招手,老管家会意,让出半个身子,伸手请裴明礼进茶室,自己则是转身朝院外走去,应该是去吩咐丫鬟端茶送水了。

裴明礼恭敬的在门口朝席云飞躬身一礼,才提着衣摆走了进来。

席云飞指着一旁的座位,道:“裴兄这里坐。”

裴明礼姿态谦逊有礼,先是环顾了一圈茶室布置,见到四个角落的煤炉后,随即露出惬意神情,遵照席云飞指引走到近前坐下,笑着说道:“郎君,不负所托,明礼今日是特地来复命的。”

说着,便见他从袖口拿出一份帖子,席云飞见状一愣,这帖子他见过几次,其实就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礼单,客人登门不是带礼物上门,而是先拿一份礼单,主人家接受了,自会安排人去客人家里取这礼单上的物件。

席云飞伸手接过礼单,翻开来看了看,接着面露惊诧之色,道:“裴兄好手段,这一百座煤炉是如何换来五百石黍米的?”

礼单上的内容很简单,五百石黍米,一个月内分三次交货。

裴明礼朝席云飞拱手一礼,一脸谦虚的说道:“前夜试过郎君的煤炉后,我便寻思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这煤炉不能拿来单独出售,否则我怕是完成不了郎君托付的任务。”

“哦?”席云飞闻言莞尔一笑,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裴明礼解释道:“并不是说郎君的煤炉不好用,明礼只是觉得展示的过程颇为冗长,若是我将这朔方东城的富贵人家一家一家介绍过去,就是三个月我也无法推销出一百座煤炉。”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煤炉是个好东西,但是没用过的人哪里肯信,等到裴明礼演示一遍,又将煤炉持久、省钱的好处一一展示过后,一天时间也早就过去了。

三天卖出一百座煤炉,这样一家一家的卖,显然是不可能的。

裴明礼见席云飞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心道果然是席云飞有意考验自己,看来那份月薪五贯的工作也不好做啊,不过裴明礼还是继续说道:“为了完成郎君的任务,我只能将煤炉让利出售,不过郎君不用担心,我所说的利并不是从郎君身上出。”

说着,裴明礼又拿出一份契约来,摊开来放到席云飞面前,道:“郎君请看,这是一份煤炉采购的协议,五百石黍米原先的市价将将接近一百贯,但是这黍米是那何员外自家的粮食,收购成本还要更低一些。”

裴明礼将契约上的数字指给席云飞看,道:“在何员外看来,用总价值一百贯不到的黍米,换来价值一百贯的煤炉,肯定是赚的。”

席云飞点了点头,一个煤炉一贯,一百个就是一百贯,只是他好奇的是那叫何员外的商贾,买这么多煤炉干什么?

不等席云飞开口来问,裴明礼又拿出一份契约,这次是订购契约,乙方还是那个何员外,写明找甲方裴明礼订购煤炉五百座,依旧用黍米交易。

席云飞好奇道:“这何员外是干什么的?买这么多煤炉有什么用?”

裴明礼闻言一怔,古怪的说道:“郎君不知道嘛,这何员外可是朔方东城最大的菜商,朔方东城有一半的粮食蔬菜都是他种出来的,这煤炉买了当然是为了发豆芽啊。”

“发豆芽?”席云飞吃惊不小。

裴明礼理所当然的说道:“眼看就要入冬了,菜地里能挖的菜都挖出来储存在地窖,可是就这些存货,也不够吃十天半个月的,所以何员外就开了十几座温室,专门用来发豆芽,发好的豆芽在这冬日里可是顶好的菜品,一捆豆芽半斤不到,就能换一根羊腿,非常暴利。”

“嘶~”

席云飞倒吸了一口凉气,要是听到谁再说古人傻,自己一定喷他一脸。

之前听说有人将鹅暖石烤热浇水,用鹅暖石产生的蒸汽养花,席云飞就觉得古人精明得很,如今又有人用温室发豆芽······

这还是古人解决不了植物光合作用的问题,不然一年四季有菜吃都不是梦啊。

“咳咳咳。”席云飞尴尬的咳了几声,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朝裴明礼看去,激动的问道:“那何员外除了卖豆芽,还会不会卖一些其他的,比如青菜?”

“青菜?那怎么可能。”裴明礼摆了摆手,道:“没有日照,蒜苗都发不出来,就算温度再高也没用啊,那何员外冬日里也就是靠卖豆芽大赚一笔,哦对了,豆腐也挺赚钱的,特别是那何员外家的夫人搞了一个叫豆皮的好东西,切成丝就着蒜酱和烫过的豆芽一拌,啧啧啧,美滴很啊。”

“凉拌菜?”席云飞一惊再惊,心中对于那个何员外愈来愈好奇,能将生意做到这个份上,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裴明礼听到凉拌菜三个字,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朝席云飞说道:“郎君要是喜欢,回头我让我娘做一份给您送来,每年过年节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娘做的豆皮拌豆芽,呃,凉拌菜了。”

席云飞呵呵一笑,对裴明礼的表现很满意,不但轻而易举的卖出了一百座煤炉,还机缘巧合的给自己带来了一条不错的商机,听到裴明礼过年竟然吃的是豆皮拌豆芽,不由得开口说道:“今年过年你就带着家人一起到庄子过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席家庄的外事儿掌柜了。”

“外事儿掌柜?”裴明礼神情激动,不过对这个新鲜的名词还是面带疑惑。

席云飞点了点头:“不错,你的薪酬就按照我们谈好的来,至于什么是外事儿掌柜,说白一点,就是负责处理我所有产业的对外交易往来。”

第二百零二章:劝降书(二更)

“那行,一切听郎君吩咐。”裴明礼虽然还搞不清楚什么是外事掌柜,还有席云飞到底有多少产业需要自己费心,但是他知道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所以还是先答应下来,再慢慢学习的好。

席云飞也不在意,指着桌上的两张契约,道:“这两单生意都是你谈下来的,按照我的行事风格,本来你是要独享百分之一抽成的,不过之前你还没有正式任职,我就不跟你算了,回头你去老张头那里抬一头羊回去,算是这两笔买卖的奖励。”

“这,这怎么使得?”裴明礼倒是对所谓的抽成不陌生,其他地方不说,一般酒楼卖酒的伙计都有类似的抽成,席云飞说他没有任职就没有抽成,他倒是不介意,只是没想到席云飞竟然拿一头羊来补偿自己,这就有点受宠若惊了。

不过,席云飞现在兜里什么没有,就是钱多,任性,大气的挥了挥手,道:“不要说了,回去记得带上,哦,对了,上次好像听你说过,家中老母亲至今卧病在床?”

裴明礼闻言双眼一黯,点头道:“多谢郎君挂碍,我娘确实行动不便。”

“嗯。”席云飞朝他看了一眼,抬头对着门外喊道:“老张,老张······”

不多时,院外响起老管家的脚步声,接着便见他小跑着过来:“郎君有何吩咐。”

席云飞指着一旁的裴明礼,道:“让后厨准备一只羊,再拿一些滋补的药材打包装好,给裴兄家里送去。”

老管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裴明礼,点头称喏。

席云飞不等裴明礼说感谢的话,接着道:“你再亲自跑一趟城里最好的医馆,带上医师随裴兄回家一趟,诊金药费什么的,就从府上支出。”

“喏。”老管家对席云飞唯命是从,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裴明礼,伸手道:“郎君请!”

席云飞朝裴明礼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老张会安排好一切的,既然当了我的外事儿掌柜,我就不会亏待你,以后你只要一心向钱,身后的事儿,我自会帮你照顾妥当。”

“明礼,明礼······”裴明礼声音哽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席云飞,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儿实在对他刺激太大,好几次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被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冲了回去。

席云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示意老管家带他回去。

裴明礼走后,席云飞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心想表姐她们也该回来了,索性走出茶室,亲自将院子里的火炉点上,袖子一挥,十几颗红薯凭空出现。

······

······

就在席云飞美滋滋的烤着红薯的时候。

城卫所,柴绍与程咬金迎来一对小年轻。

“大郎,三郎,你们也要跟着二郎继续胡闹下去?”程咬金将手中的羊皮卷丢到薛万彻面前,一脸狰狞的威胁道。

薛万彻才不受程咬金鸟气,将羊皮卷小心叠好,揶揄道:“程将军看清楚了,这可是那突厥小王子阿史那祢尔亲笔所写,上面还有他专属的狼印为记,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随意乱丢。”

旁边坐着的柴绍虽然脸色不好,但也及时的拉住了还要发飙的程咬金,看着薛万彻手里的羊皮卷,试探道:“我们怎么知道这劝降书是不是真的?”

薛万彻闻言,嘴角轻轻上扬,看向神情谨慎的柴绍,道:“我与大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将这羊皮卷送到梁师都手里,他一定会乖乖退兵,你们不信就算了,何须多次质疑?”

柴绍咬了咬牙,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席君买,转而问道:“席云飞呢,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席君买闻言眉心微蹙,抬眼看了一眼程咬金,意思不言而喻。

程咬金心里也知道,只要自己在场,就没有所谓的公平谈判一说。

估计席云飞就是忌惮两人之间的交情,所以才故意回避的。

程咬金无奈的看向柴绍,说道:“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柴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程咬金只是空降的将军,虽然官位比自己大,但在边军中可是没有丝毫发言权的。

转头看向薛万彻,柴绍伸手指着那份羊皮卷,道:“如果这真的是阿史那祢尔亲手书写的劝降书,那自然能够劝退梁师都,但若不是,我大唐边军的脸就都丢尽了,没准那梁师都还以为我怕了他,特地拿一份假的劝降书去诓骗于他。”

薛万彻眉心微蹙,抬头看向柴绍,反问道:“那柴将军以为如何证明,才肯相信这份劝降书是真的?”

柴绍嘴角不自觉的一笑,心道这小子还是太嫩,老神再在的说道:“自然是让我们亲眼看到阿史那祢尔本人,最好是押着他一起去找梁师都谈判,如此胜算岂不是更大。”

“······”

柴绍话音刚落,下首坐着的薛万彻和席君买同时看了对方一眼,薛万彻没好气的瞥了瞥柴绍,手伸进口袋里一掏,拿出一个钱袋来丢给席君买,道:“还真被二郎猜中了,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这差事干得实在憋屈。”

这话不是对席君买说的,而是对着目瞪口呆的柴绍和程咬金说的。

薛万彻与席君买直接站了起来,前者说道:“既然你们不想尽快逼退梁国大军,那就当我们没来过,二郎没说错,我们就不该把这简单到手的好处送给你们,一个个像犯了疑心病一样,切~”

说着,二人就要不辞而别,惹得柴绍与程咬金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一时拿捏不清两个小家伙在玩什么把戏。

直到二人真的踏出门槛,柴绍才急忙喊道:“且慢。”

薛万彻与席君买同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柴绍。

柴绍腆着脸,道:“既然你们如此肯定俘获了阿史那祢尔,那本将就相信你们一次,不过你们要以我的名义去跟突厥谈判,这是不是过分了点,毕竟抓住阿史那祢尔的人不是我,总不能你们得了好处,我却替你们背锅吧?”

薛万彻与席君买闻言,相视一笑,后者从怀里拿出一份卷轴,道:“二郎早就想到将军有此一问,这是我们补偿给将军的一份小礼物,还请将军过目。”

说着,席君买将卷轴递给旁边的卫兵,再由卫兵送到柴绍手上。

柴绍疑惑的拉开卷轴,又看了一眼走过来的程咬金,二人低头念念有词,看了半响,表情越看越惊讶,最后程咬金更是兴奋得脸红脖子粗。

柴绍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卷轴上面的文字记载,好几次都要拍手叫好,但是却强忍着冲动,毕竟这上面的东西,离不开那个气人的臭小子。

“你们(二郎)真的能够拿出上面记载的东西?”柴绍和程咬金同时朝席君买看去。

席君买点了点头,坚信道:“二郎说行,就一定行。”

第二百零三章:梁国退兵(三更)

“嘶~

这香味,有古怪,有古怪啊。”

内城四桥,南桥所在,李青儿挽起袖子,正不厌其烦的为街上前扑后继赶来的乞儿们分发着羊杂馎饦。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疑,惹得她好奇看去。

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一身商贾富贵打扮,双手背负身后,挺着个大肚子,正一脸陶醉的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羊杂香味儿。

“奇了怪了,这羊杂是如何煮出这等香味儿来的?”中年人好奇的凑到李青儿身后,探头朝木桶里看去,但入眼可及的只有温热的骨头汤,还有片片漂浮的羊杂碎和面片,根本看不到半点香料的影子。

李青儿见他一身打扮甚是不凡,也不好多说什么,将手里的一碗羊杂馎饦递给面前的乞儿,才转头说道:“这位掌柜的若是无事,还请让一让,眼下还有许多人等着吃饭呢。”

那中年人闻言一怔,抬头看了一眼李青儿,以他多年来的阅人资历判断,李青儿的出身与她身上的装扮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中年人倒也自来熟,指着桶里的羊杂馎饦,问道:“这位娘子,不知道这浓汤是如何煮出来的,加了几味香料,都是何种香料?”

李青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种问题也是可以轻易问出来的?别说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他啊,让旁边跟着的护卫提着桶跟上,理都不理他的提问,李青儿直接转身就走。

中年人尴尬的看着李青儿的背影,又见她身旁始终跟着几个带刀护卫,心下微微一怵,暗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没有看清楚形式就冒然发问了,还好人家小娘子没有与自己过多计较。

这时,中年人身后几道身影跟了上来,为首的一人指着中年人的鼻头,道:“好你个何晟,说好的今日花满楼你请客的,好端端的酒喝一半人不见了,原来是跑来这里调戏人家小姑娘。”

何晟闻言一怔,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李青儿,道:“刘掌柜哪里的话,我没说不请客啊,你也知道我的臭毛病,闻到什么好吃的东西总是挪不开腿,这不,到后院上个茅房,就被这里的香味勾来了。”

“香味?”众人面面相觑,几个人都是朔方东城有名的富贾,闻言都是朝旁边吃得正香的乞儿看去,当看清楚他们碗里的食物赫然就是早上闹得满城风雨的羊杂碎后,几个刚刚吃饱的人差点没吐出来。

那呵斥何晟的掌柜捏着鼻子,道:“这玩意儿煮的再香也不是人吃的东西,走走走,赶紧回酒楼,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了。”

说着,直接拉过何晟的手臂,赶忙朝酒楼跑去。

何晟无奈跟上,眼看着就要入冬,自己许多生意都要这些人照拂,都是轻易不敢得罪的主啊。

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还在分发羊杂馎饦的倩影,何晟眉心微蹙:“到底是什么配方,竟然能将羊杂碎做得如此喷香?若是将这配方用于羊肉、羊排······”

何晟不由自主的啧了啧嘴,口水都快溜出来了。

······

是夜,朔方东城,北城门外二里,梁军大营。

柴绍虽然对席云飞的态度不是很感冒,但是好不容易有让梁师都退兵的手段,他可不想轻易错过,送走席君买和薛万彻后,便着人打开城门,由使者将羊皮卷送到梁师都手上。

原本还在为阿史那祢尔安危担忧的梁师都,在看到羊皮卷里面的内容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被抓住?

梁师都哪里肯信啊,要不是羊皮卷上还有阿史那祢尔的亲王狼印盖着,他当场就要提刀宰了来谈判的大唐使臣。

倒是那使者颇为硬气,能担任这份工作的,都是早已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物,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的图案像是一颗狼头,背面则是用突厥文字书写的一些蚯蚓字。

使者将玉佩递给梁师都,道:“梁将军应该看的懂上面的文字,下官也就不多做解释了,如今这突厥小王子尚且有吃有喝的被我家将军伺候着,若是梁将军多做犹豫,怕是明日就要开始吃苦了。”

“混账。”梁师都哪里还会认不出来,这玉佩两天前他还看阿史那祢尔系在腰间。

“说说你们的条件?”梁师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开口问道。

使者摇了摇头,道:“没有其他条件,你我双方谈判的前提,便是梁将军先退兵五十里,而且是在明日午时之前,若是没有,我家将军说了,突厥人皮厚,烤起来费碳,但油水多,滋滋香。”

“混账,柴绍真小人也,光明正大打不过我,尽会使这些恶心人的手段。”

梁师都气腾腾的将羊皮卷拿起来,看了又看,随即叹气说道:“退兵五十里,你们干脆直接让我放弃朔方东城算了,也好,我回去就将这份劝降书交给颉利大可汗,让他来与柴绍小儿自行商榷。”

使者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并没有被颉利的名头吓到。

梁师都气急,朝两侧的武将喝道:“拔营,退兵。”

“陛下······”武将们还要开口来劝。

梁师都无奈的挥了挥手,他可不敢拿阿史那祢尔的性命开玩笑,要是今日不退兵,明日大唐人极有可能会拿这件事儿来做文章,挑拨自己与突厥各部的关系。

颉利可汗倒是没事儿,突厥其他小王子要是知道自己不把他们的命当命,回头保准处处刁难自己。

所以梁师都也很无语啊,本来后援的大军就要抵达了,被阿史那祢尔这么一搞,直接就只能乖乖的退兵,否则阿史那祢尔一死,自己的地位不但不保,怕是还要去给他陪葬。

朔方东城,北城门上。

站在城头吹北风的程咬金与柴绍相视一眼,转头看向远处熙熙囔囔的梁军大营,结果已经非常明了,梁师都不惜丢掉朔方东城,也要选择保住阿史那祢尔一条狗命。

对于梁师都、杨政道这些依附突厥而存在的小王朝而言,任何一个突厥人的命可能比他们自己都还要重要,可悲又可叹,如梁师都的梁国,杨政道的后隋,对大唐来说都是弹指可灭的小阻碍而已。

他们唯一存在的意义,就如他们对颉利可汗的作用一样,作为一道可有可无的屏障,监视的大唐的一举一动,只是哪一天大唐北上时稍作阻拦的缓冲地带而已。

第二百零四章:捷报(四更)

城头上,柴绍眉头皱得很深,自从确认阿史那祢尔被席云飞俘虏之后,他整个人就没有一刻自在过。

程咬金也是如此,看着远处梁军已经开始拔营整装,心中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总有种七上八下的感觉,觉得心里堵得慌。

“你说那小子是用什么神鬼手段抓住阿史那祢尔的?还有,他们到底是怎么偷袭的梁国后营?那雷火,又特高堂的到底是什么?”

柴绍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只不过后两个问题这几天他们已经反复探讨过多次,至今没有结论而已。

程咬金脸色不是很好看,黑得酱紫,席云飞这段时日对待自己的态度让他有点烦躁,同时也暗暗责怪柴绍坏事儿。

在程咬金看来,当初席云飞拿下朔方东城,本来是要直接交给国家的。

若不是柴绍无故试探,也不会有席云飞强占内城的后续。

更不会如今日这般,明明抓住了阿史那祢尔,可是席云飞却拒绝将人交出来。

要知道,一旦大唐与突厥,两国开战,阿史那祢尔这种级别的俘虏可是足以扭转战局的强力筹码。

可偏偏,程咬金与柴绍都不敢明着去要人。

就如柴绍所说,席云飞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抓获阿史那祢尔,能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夜袭敌军后营,甚至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神仙手段的雷火存在。

在这样的席云飞面前,程咬金自己都没有了与他对话的底气。

“不知道,劳资什么都不知道,你莫要再问我了,想知道自己去问那个臭小子。”

程咬金心情不好,甩了柴绍一个大眼白儿,反身直接走下城头,他要去找个地方一醉方休。

柴绍怔怔的看着程咬金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片刻,原本淡漠的神情一转,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方叠好的宣纸,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东西,这突厥对大唐来说便也没有了威胁。”

······

······

武德九年,十月二十八日,李世民立长子中山王李承乾为太子。

席云飞离开泾阳的这半个月里,长安发生了很多事儿。

先是李世民亲自为兄弟发丧,接着魏征女儿嫁入皇室,与吴王李元轨结为夫妻。

这一白一红两庄大事儿过后,李世民又在太庙问天,确立自己九五之尊的地位,同时册立太子,以昭告天下。

不怪李世民心急,主要是如今时局还不稳定,都说囊外必先安内,自己登基之后,大唐嘘声连连,虽然没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那些难听的话,但是自己的耳目众多,哪个对自己不满意却是一清二楚。

李世民心知肚明,一时半刻自己弑兄囚父的形象是做实了,要想从根本让大家相信自己能当好这个皇帝,那就是赶紧拿出一些成绩来。

只有大家都得了好处,这些人才会一个个选择闭嘴,甚至慢慢相信,只有自己能够带领他们走上人生巅峰。

然后,好事儿真的来了。

这日早朝,宫门口鼓声震天,一共敲了十八下,这不是报时辰的晨钟暮鼓,这是有紧急军情的击鸣鼓。

李世民吓得不轻,因为前一刻,房玄龄还在汇报今年河南道可能有雪灾,江南道又因为连日阴雨,恐有水灾肆虐。

自己刚刚当上皇帝,这四海八荒就特么没有一个好消息,李世民表示心累身更累。

陡然听到击鸣鼓,这本能的又想起了刚刚退去不久的突厥来,要是这个节骨眼再多一个外敌入侵,李世民都有将皇位还给老父亲的冲动了。

好在,鼓声刚停,宫门外一道呼声由远及近。

“延州捷报,延州捷报。”

捷报,泛指战争胜利的消息。

李世民先是一喜,接着眉心微蹙,延州?柴绍的地盘,貌似朕没有让他出兵打谁啊?

李世民有点不爽,擅自出军的将军不是好妹夫啊,但心中又好奇这捷报的具体内容。

不多时,送信之人冲进大殿,双手举着油布包一路走到殿前,于长孙无忌旁站定,这是最接近李世民的距离,再近,就有可能被当做刺客击杀。

小宦官黄安朝李世民看了一眼,见他一脸疑惑的盯着那个油布包看,急忙走下来,伸手接过油布包,没有当场打开,而是走到侧殿,由专门的人拆封,生怕这包裹里有毒。

确定包裹无恙,黄安才拿着里面的折子,送到李世民面前。

神情忐忑的李世民接过折子,翻开来看了半响。

这个过程中,李世民的嘴巴越张越大,到得后来已经是惊愕万分,合不拢嘴。

站得最近的长孙无忌看不得李世民失态,急忙咳嗽提醒。

“咳咳,陛下,不知道这延州送来何等军情,竟让陛下如此挂心?”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李世民听到,旁边站着的黄安看了一眼长孙无忌,急忙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李世民的胳膊,动作细微,倒是没人发现,只有长孙无忌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李世民转头看了一眼黄安,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还在大殿之上坐着。

尴尬的整了整衣袖,李世民抬手将手中的折子举起来,朗声道:“延州发来捷报,柴驸马英明神武,策反伪梁大将李正宝,里应外合,拿下朔方东城,同时击杀伪梁大将梁洛仁,呵呵,至此我大唐北防再填一城,柴驸马此举可谓是开疆扩土的大功臣啊,该赏,该赏!”

李世民很高兴,刚刚还一堆的坏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逆天的好事儿让自己转移话题,急忙就把柴绍吹得天花乱坠。

下首众臣面面相觑,一些原天策府的老臣子都是神情微怔,他们对柴绍再了解不过了,守成有余,开拓不足,莫说拿下朔方东城这种大事儿,就是让他出城追击来犯之敌,他都不敢。

“莫非是那个混不吝?”李勣朝秦琼看去。

秦琼摇了摇头:“一切还是等看了那折子里的内容再说吧,若是真的与知节有关,刚刚陛下已经不吝赞美之词。”

李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言语。

倒是二人一侧站着的李靖神情古怪,他虽然不是天策府的人,但是却一心忠于李唐,对于柴绍这个驸马也是颇为了解,可以说,大唐几十个将领,就没有他不熟悉的,毕竟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所以李靖不仅将敌国的将领了解了一个透彻,对于自己人也是做了详细的分析和资料收集。

在他看来,柴绍不可能立下此等大功,不是柴绍没有野心,而是他根本没有这种能力。

至于程咬金,李靖思来想去,觉得也不可能,因为程咬金不是那种玩套路的智将,若说策反李正宝的人是旁边的李勣,李靖兴许信上七八分,但要说是程咬金那个直愣子,李靖表示不可能。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身为刚刚上任的兵部尚书,李靖越众而出,建议道:“陛下,若是柴驸马已经拿下朔方东城,那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尽快发兵前往支援才是,延州本是关隘之地,过多拆分延州兵力镇守朔方,恐会生变,还是应该从后方派人过去增援。”

李靖话音刚落,房玄龄也站了出来,启禀道:“不止军马需要尽快到位,管理城池的文官也要尽快甄选,这些人去了一是安抚民心,二来还能就地招募新兵,补充城防。”

首位跪坐着的李世民微微颔首,将视线又定格在折子上,表情变得古怪了几分,因为上面一个小屁孩的名字尤为硌眼。

第二百零五章:十三香(五更)

朔方东城,下沟新村。

街道上,到处都有新聘用的环卫工人在清扫落叶和垃圾。

如今内城的商贾大都被赶了出去,整条龙门大街都空荡荡的,一些积压在排水沟里的垃圾也得以彻底的清理。

龙门大街上,唯二开了两家店,一是紫云轩,二嘛,就是方家的翠玉轩。

不过因为内城接连整顿的关系,两家的生意明显一落千丈,不过这事儿她们也不急,因为席云飞已经有重开内城的打算,届时她们的霸主地位依旧是稳稳的。

席云飞身后,大哥席君买还有薛万彻,正好整以暇的观察着慢慢变干净的龙门大街。

席云飞转头说道:“回头我要把整条大街的石板都挖掉,重新修路。”

席君买愣了愣,疑惑道:“没必要吧,这青石板路修得不错,挖了重修岂不可惜了?”

席云飞洒然一笑,道:“不可惜,这青石板路毕竟还是颇多风沙,天气干燥的时候要是不洒水,走在上面跟进沙漠一样,不一会儿就一身的沙垢。”

“照你这么说,修什么路都一样。”薛万彻补刀。

席云飞摇了摇头,说道:“我修的路肯定不一样,到时候不但平整光洁,打扫起来也方便简单,配合两侧的排水沟,平日里让店家们自行冲冲水就行,都不需要打扫。”

“那怎么可以。”席君买赶忙反驳道:“这不管是石板路还是泥土路,水一冲都会变得泥泞,更不利于通行,二郎还是别瞎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这条石板路虽然旧了点,但修一修还是能走的。”

见大哥和薛万彻都像是看憨憨一样看着自己,席云飞干脆闭口不言,这个时候让他解释水泥路的好处,实在是太费口舌了,还是等过两天让他们亲眼看看,才来的实在一些。

三人又绕着大街走了一会儿,席云飞突然开口说道:“对了,如今梁师都已经退兵,我们是不是赶紧将娘和三妹接来?”

“······”

席君买与薛万彻相视一眼,前者皱眉道:“二郎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落叶归根,对席君买来说,泾阳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虽然朔方东城日子过得舒坦,但是每每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想念下沟村的一草一木。

席云飞怔了怔,知道席君买心中的牵挂,可是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如今自己展露的东西太多了,要是还回泾阳居住,说不得第二天就要被人送到李世民面前刨根问底。

为难的看了一眼大哥,席云飞咬了咬牙,坚定道:“大哥,我知道这次是我太过于任性,不过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再回泾阳,无疑是羊入虎口,我不想表姐的事情再发生在咱娘或者三妹身上,你能理解吗?”

席君买不傻,听到席云飞说起李青儿的事情,心中也怕母亲和三妹遭罪,确实如席云飞所说,还是将人接到朔方东城好些,最起码他们已经在这里建立了一座不得了的内城。

“好吧,明日就让钟山他们出发回泾阳。”席君买说完,低头看向席云飞,开口问道:“我真的不能亲自去接咱娘和三妹?”

不等席云飞开口,薛万彻直接伸手搭在席君买肩膀上:“你不能去,否则······”

席云飞朝薛万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解释。

若是席君买回去了,席云飞不敢保证李世民会不会直接压着不放人,若是真的如此,他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还是先让钟山他们回去试试,要是李世民没有阻拦固然是好,若是阻拦了,少不得又是一番纠缠。

······

······

席云飞与二人在原突厥坊市道别,便带着王大锤反身回了席家庄。

刚到门口,便看到裴明礼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贵中年人从大门里走出来,二人身后还有老管家笑脸相送。

“咦,郎君回来了?”裴明礼眼尖,第一个看到迎头走来的席云飞。

老管家疾走几步,在席云飞跟前停下,道:“郎君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位是何晟何员外,特地来上门来拜访郎君的。”

席云飞抬头朝那个中年人看去,虽然肥头大耳,但是面相和善,双眼有神,若是瘦一些,应该是个英气十足的中年大叔。

“何员外?”席云飞总觉得这个称呼在哪里听过。

倒是裴明礼迎上来介绍道:“好叫郎君知晓,这位就是订购咱们五百座煤炉的何晟何员外,也是咱们朔方东城最大的菜商。”

“哦,是你啊。”席云飞这才想起来,看向何晟礼貌一笑,道:“何员外今日上门可是为了煤炉之事,若是急着要货,我可以让工坊的人赶一赶。”

何晟对于席云飞的大名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位连大唐将军都不放在眼里的小郎君会对自己这么客气,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恭敬道:“郎君误会了,煤炉不急的,何某这次上门,是想与郎君谈另一桩买卖。”

“另一桩买卖?”席云飞疑惑的看了一眼裴明礼,见他一脸懵逼,就知道何晟没有见到自己不会轻易吐露原委,点了点头,道:“既然是来谈买卖的,那就里面请吧。”

茶室内。

何晟端坐下首,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布置,羡慕的说道:“去年年节,何某有幸进得这里一次,没想到今日再来,这宴客厅已然天翻地覆,郎君好手段啊。”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亲自煮了一壶花茶,分给何晟一杯,又教他如何加糖、牛奶或者蜂蜜,才说道:“不知道何员外想与我谈什么买卖?”

何晟新奇的喝了一口加了桂花蜜的花茶,露出惊喜之色,听到席云飞来问,急忙放下茶杯,端坐道:“实不相瞒,何某昨日在城南宴请朋友,有幸见到郎君发明的羊杂馎饦······”

“嗯。”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何晟,示意他继续。

何晟尴尬的将自己与李青儿问询配方的过程交待了一遍,见席云飞没有生气,才继续说道:“郎君应该知道,何某家中不仅做粮食买卖,同时我家夫人还经营了几家客栈和酒楼。”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你要我的那份配方,难道就是为了这几件客栈和酒楼要的?”席云飞确实对何晟不了解,他又不是朔方东城本地人。

何晟也不介意,赶忙点了点头:“郎君英明,何某对郎君用来煮羊杂碎的香料配伍很是好奇,若是郎君方便,何某愿以重金求购,不知······”

“你先等等,让我先捋一捋。”席云飞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语,他倒是没想到区区一次行善,还能牵引出这么一桩买卖来。

良久,席云飞抬眼说道:“具体的配伍我是不可能卖的,不过包装好的香料包,倒是可以卖你一些。”

“香料包?”何晟露出失望之色。

席云飞点了点头,道:“我这香料包有个名字,叫十三香。”

“十三香?可是里面一共有十三种香料混合制成?”

席云飞朝何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急,接着解释道:“十三香只是一个名字,香料包里具体有多少中香料和药材,我不方便透露,不过我要警告何员外一点。

是药三分毒,若是何员外凭着我给你的香料包自行配伍不成,反而害了别人性命,那我可是不担这个责任的。”

第二百零六章:长孙冲(六更)

席云飞也不知道十三香具体的配伍,不过他知道,十三香并非十三种原料构成的调料包。

而是以花椒、胡椒、丁香、草果、大茴、桂皮、木香、砂仁、白芷、良姜等二十大多种大料,经受月华雨露之纯天然中药材炮制加工而成,过程繁琐不说,还吃力不讨好。

记得曾经就有一篇文章,写的就是有人自制十三香出售,结果险些吃出了人命,反正中药这玩意儿邪气得很,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触碰的。

何晟没想到这事儿还跟药材有关系,思忖了良久,才艰难问道:“那不知郎君打算按什么样的价格出售这······十三香呢?”

席云飞掐指一算,光幕上五块钱一包的十三香,可以煮一大锅羊肉汤,卖个一百文应该很合适吧?毕竟酒楼客栈里,一道菜就是十来文,一锅足够装十几份了,要是省着用,应该还能煮更多。

没有过多犹豫,席云飞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道:“一小包十三香我卖你一百文,省着点用的话,做二十道菜应该是够了的。”

“一包只能做二十道菜?”何晟有点气馁,那利润就太低了。

不过席云飞早有应对说辞,道:“以往你们一道清蒸羊蹄儿卖二十文,现在有了十三香辅佐,难道卖不到二十五文?东西只要好吃,回头客也就多了,这笔账难道还要我教你?”

“这。”何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少年堵得哑口无言,想了想,也确实如席云飞所说,如果东西真的变好吃了,那些有钱光顾酒楼的人可不在意这一点小钱。

“那,那好吧。”何晟还是妥协了,点了点头,又道:“那不知道郎君今次能够提供多少这十三香,也好让何某心中有个准备。”

席云飞呵呵一笑,道:“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钱货两清,恕不赊欠。”

······

······

同一时刻,长安城,太极宫,立政殿。

偌大的屋子里围满了人,仔细一看,原天策府的老臣们能到场的基本也都在场了。

首座上,李世民神色古怪,看不出心情好坏。

“臭小子,倒是我小看了你。”

李世民将手中的折子当扇子一样扇着风,以缓解自己躁动的情绪。

在他下首,众天策府文臣武将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秦琼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会不会是柴绍会错了意?那小子就算有几分鬼才,但攻城略地,还是,还是······”

秦琼不知道怎么为席云飞辩解,因为一切还要看接下来从朔方送来的战报结果,才能判断柴绍的猜测是否正确。

李世民拿在手上的捷报,只是柴绍刚到朔方东城第一天时,送出来的折子,上面对席云飞的一切行动也只是柴绍个人的简单猜测,还没有具体的证据去证实这朔方东城就是席云飞用计拿下来的。

但这也足够让李世民惊愕的了,其他的先不说,策反李正宝的人并不是柴绍,而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席云飞,这折子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不知道席云飞是怎么策反的李正宝,但是李世民心中对席云飞的看法,不由得上升了几个台阶,再也不敢将他当做小孩儿对待,心道这小子藏得太深,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一旁,李勣开口道:“知节难道就不知道一点什么吗?”言下之意,是暗骂程咬金不知道也送一份折子回来,否则以程咬金对席云飞的了解,应该能说的更详细才对。

不说还好,一说,这多疑的李世民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他知道程咬金讲义气,难道程咬金不写折子,是为了包庇席云飞?

秦琼连忙伸手拉了一下李勣,朝他瞥了一眼,李勣转头看向皱眉沉思的李世民,暗骂自己太过多嘴,二人跟着李世民出生入死多年,对李世民的脾性可谓了如指掌,怎么会不知道李世民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想?

李勣见状,赶紧转移话题,对李世民请道:“陛下,为今之计,应该尽快整顿兵马粮草,增援朔方城防才是,我们早一天抵达,这朔方东城就稳固一天,若是继续拖沓下去,等来梁师都大军,或者突厥大军压境,那刚到手的城池顷刻又要易主啊。”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心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眼下不是纠结席云飞怎么拿下朔方东城的时候,而是如李勣所说,应该尽快稳固城防,这拿到手的东西,哪里还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不过,李世民看了一眼秦琼和李勣,心中咯噔一跳,鬼使神差的说道:“北上增援之事,还是交给······药师吧。”

李世民本想交给天策府老将们的,可是想起程咬金没有送回折子这件事儿,这心里就老大不舒服,干脆将任务交给李靖,就怕这几个瓦岗寨出来的家伙又勾肩搭背起来。

秦琼和李勣双眼一暗,心知李世民又多疑了,无奈的点了点头,低头不再言语。

这时,站在一侧闭目养神的长孙无忌突然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请。”

“嗯?”李世民朝自家大舅子好奇看去。

长孙无忌拱手一礼,颔首说道:“陛下,这朔方东城刚刚易主,城中大大小小琐事无数,武官守城,文官治城,冲儿上个月刚刚及冠,臣请为冲儿求一个判司的职位,让他跟着新任的郡守,好好学习学习,长长见识。”

李世民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双眼一亮,别人他不相信,但是长孙冲是他的亲侄子,说起来还要叫自己一声姑丈的至亲之人,这孩子自小聪明伶俐,颇得自己喜爱。

而且让长孙冲这个十四岁的小孩儿去当个判司,也可以历练之名,行监察之事,妙哉。

“准了,冲儿刚刚及冠,确实应该多多历练,这朔方东城乃边关重地,文政武功都可大展拳脚,便让他去跟着多学习一番,也好增广阅历。”

“谢陛下恩准。”长孙无忌躬身一礼,淡然退下,表情始终如一。

众人将这二人的戏码看在眼里,都是心有戚戚焉,自己人终究是自己人,长孙无忌能当上丞相也有他自身的本事儿,说是历练,实则监察,在场是个人都看得出来长孙无忌的目的。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叩叩叩~

“陛下,兵部李尚书在外听宣。”黄安站在侧殿禀报道。

李世民看了门口一眼,道:“请······”

第二百零七章:内城翻新(七更)

再过两月便是新年,作为自己在这个时代过的第一个年节,席云飞自然是不敢马虎的。

不止是因为这一点,更重要的是,这是两辈子以来,他与家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一大早,席云飞就在院子里颐指气使起来。

“老张头,木匠来了没有啊?”院子里,席云飞一边烤着火,一边还不忘朝老管家催促一番。

席云飞手上拿着一份图纸,是一套布艺沙发的设计图,制作好了放到自己的茶室里,大小刚刚好,而且舒适又美观。

若是在泾阳下沟村,席云飞会直接从光幕上买一套沙发,自顾自享受,不会去在乎别人的看法。

就算有人觊觎自己,那大不了给点好处,总之光幕能提供的,坚决不自己造,比如红磷、比如辣椒,之前可都是从光幕上买来提供给秦琼他们的。

但是如今情况截然不同。

既然已经打算定居朔方,席云飞就不能如此随意,能自己造的东西,坚决不要买,反正如今自己有了护卫队,也不怕被人抢了去,关键自己造省钱,而且利润高啊。

眼看着已经是入冬,各种蔬菜瓜果的种子可以买,但是种不了,不过倒是可以盖个温室大棚育育种。

以前很多拿出来担惊受怕的东西,如今也都不怕被人看见了,反正在自己的地盘,你能把我怎么着?

沙发是个不错的东西,可以做几套,亲近的人先各自备一套,剩下的给裴明礼拿去试试能不能卖出去,虽然容易被人仿制,但席云飞不担心,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泡沫这玩意儿,用麻布可制作不出如此松软舒适的沙发来,至于棉花,还是观赏植物,没有人会去大量种植。

不多时,几个木匠匆匆赶来,席云飞将手上的图纸递给他们,道:“具体的材料都帮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就照着图纸组装便是了,记住绷紧一些,做好了先找人试着在上面打个滚试试会不会散开。”

席云飞交代完,直接丢下一脸错愕的木匠们,朝院门外走去,他还有事儿要处理,可没时间陪这些木匠折腾。

龙门大街,紫云轩。

作为朔方东城第一青楼,紫云轩的生意这两日回温了不少,梁师都大军退去,许多城中的商贾也自发的组织起欢庆宴庆祝重新开市。

虽然内城是席云飞的地盘,但是席云飞并没有限制大家出入,只是经过四桥的时候,身上的兵刃利器要卸下而已。

紫云轩一楼大厅,几个朔方东城从事土方工程的商贾拿着一份传单面面相觑。

“丁老大,你说这小郎君突然招募这么多泥匠干什么?莫不是要修葺城墙?”

为首一位络腮胡矮壮汉子摇了摇头,困惑道:“我也不知道,纸上只说要人,至于具体是干什么的,片语未提。”

众人面露沉思之色。

丁老大叹了口气,道:“要我说啊,大家也别纠结这许多,如今梁军退去,朔方东城可谓百业待兴,而且你们没看到嘛,这街道上多有小郎君聘请的乞儿在打扫清洗,听说再过一段时日,内城就要重开,没准郎君是要我们修缮内城呢。”

“对对对。”有人闻言赞同道:“我听说翠玉轩的老方掌柜又开始联系高昌人进货了,他那间翠玉轩够敞亮吧,听说老方掌柜还不满意,这两日叫我兄弟上门,说要修什么排污管道。”

众人相视一眼,丁老大突然想起什么,道:“说起管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隔壁的张三竟然召集了几十号人同时上工。”

“张三?莫不就是北城陶制坊的那个小工头?”有人诧异问道。

丁老大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那小子,你们说,几十号人,这是要烧多少陶罐?”

众人羡慕的啧了啧嘴,能组织起几十号人的大单子啊,他们也想要啊。

丁老大环视一圈,最后说道:“我在想,没准这陶也是小郎君让他们烧的。”

众人看向丁老大,亲近的人开口问道:“依您看,这活儿咱们该接?”

丁老大看他指着桌上的传单,点头应道:“接,为什么不接,就算小郎君与那柴绍有矛盾,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那柴绍总不会自降身份来欺负咱们这些不入流的人物吧?”

“呦,丁老大,原来你在这里啊。”

丁老大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身锦袍打扮的裴明礼正落后一个青衣少年半步朝自己走来。

裴明礼这人,丁老大是认识的,作为在朔方东城小有名气的泥瓦匠,丁老大也算是一个万事通。

“呦,裴老弟。”

丁老大错愕的看向裴明礼,突然想起这两天坊间的传闻,急忙改口道:“不不不,现在应该尊称您一声裴大掌柜才是。”

对面,裴明礼尴尬的看了一眼为首的席云飞,谦逊道:“丁老大就不要折煞老弟了,对了,这位就是我家郎君,丁老大不知道有没有空闲,我家郎君想请您上楼一叙。”

席云飞朝丁老大礼貌一笑,道:“久闻丁老板是这朔方城数一数二的大匠师,小子刚好有一桩买卖,不知道丁老板感不感兴趣。”

丁老大闻言一怔,没想到这人就是那大名鼎鼎的席家二郎,急忙颔首一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见,见过小郎君。”

“见过小郎君。”旁边跟着丁老大一起的匠人都是亦步亦趋的凑了上来。

席云飞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看向丁老大,道:“既然你知道我,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走吧,有件好事儿要与你商榷,若是办好了,我在内城选一处宅子赐给你。”

丁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转身离去的席云飞,忐忑的看向裴明礼,问道:“裴老弟,小郎君这是?”

裴明礼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解释道:“能住在内城的,都是郎君的人,丁老大说是什么意思?”

丁老大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担惊又受怕,道:“不知道郎君让我办什么事儿,裴老弟若是知情,还请告知一二才是啊。”

裴明礼也不隐瞒,道:“据说是要翻新内城,这次工程量很大,不仅要拆很多东西,还要重新翻盖部分建筑,总之全城的泥瓦匠全部集结,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完,我看郎君应该是想找一个人来负责统筹吧,丁老大,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

丁老大越听,双眼越是发亮,末了,点了点头,朝裴明礼拱手一礼,恭敬道:“多谢裴老弟提醒了,裴老弟放心,丁某一定会全力施为,绝不会让小郎君失望的。”

“呵呵。”裴明礼笑着点了点头:“如此当然最好。”

第二百零八章:水泥(八更求月票)

二人紧随席云飞登上紫云轩三楼,包厢里,木紫衣早就恭候多时。

三人进来的时候,原本打算起身相迎的木紫衣看到席云飞身后还跟着人,又匆匆坐了下来,蒙着轻纱的俏脸一脸的懊恼,杏核大眼盯着席云飞,满是幽怨。

席云飞只当自己没看到,本来他是约了人来谈事情的,加上这两天在家待着无聊,所幸就来这唯一营业的紫云轩坐坐,倒是不特地来捧木紫衣的场子。

招呼裴明礼和丁老大坐下后,席云飞开门见山的说道:“一会儿我还有约,刚好他来的比较晚,所以我们先谈谈你的事儿。”

丁老大偷偷瞄了一眼屏风后的木紫衣,咽了口口水,急忙正襟危坐,道:“还请郎君吩咐。”

席云飞朝他看了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份朔方东城内城的地图来。

指着龙门大街,道:“我打算修路,将龙门大街重新铺设一遍,不知道丁老大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修路?”丁老大诧异的看了眼席云飞,隐晦说道:“郎君应该不知道,这龙门大街每年都会修缮,如今铺设的青石板也还算平整,若是重新铺设,这,所耗颇多啊。”

席云飞摇了摇头,直言道:“我不打算铺设青石板,而是打算铺设水泥砂浆。”

“水泥砂浆?”丁老大还以为席云飞说错了名词,急忙提醒道:“石灰砂浆的话,并不是修路的好材料,最多就是用来盖个小院子,高一点的建筑都没什么人用,修墙反而是三合土好一些。若是糯米石灰浆铺路······那也不行,就算使用糯米石灰浆,还是离不开青石板啊。”

看来这个丁老大还懂得一些东西,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有说错名词,他确实是打算用水泥砂浆修路,只是这个年代还没有水泥这两个字而已。

说起水泥的来源,在很早的时候,古人已经学会使用石灰砂浆了,烧石灰并不是一件难事,当然,把石灰、沙和砾石混合在一起制成的石灰砂浆,其强度显然是大打折扣的。

难以建造较高的大型建筑不说,还不能在潮湿的环境中砌墙,更无法在水中使用。

于是,人们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改良石灰砂浆的强度,古罗马人在把火山灰加入到石灰砂浆中,形成了西方最早的水泥。

而同一时期,中国人则在石灰砂浆中掺入黄黏土,用来增强砂浆的硬度。

我国古代沿海,还有一种叫做的石灰材料被应用于建筑领域,蜃灰是用牡蛎壳或蛤壳烧制的,蜃灰在性能上就比石灰要优越。

在《天工开物》和《温州府志》这些著作中都有提到蜃灰,《天工开物》记载道:“凡温、台、闽、广海滨、石不堪灰者,则天生蛎虫豪以代之。”

蛎虫豪即是牡蛎,蜃灰取自海中的牡蛎煅烧而成,因而在沿海地带用的比较多,牡蛎是贝类生物,贝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用牡蛎壳煅烧而成的蜃灰也是最初的一种“水泥”。

第二种,就是丁老大提到的糯米石灰浆。

公元六世纪,也就是南北朝的时候,出现了一种叫做糯米石灰浆的建筑材料,把糯米汤掺入石灰砂浆中,形成了一种新的复合砂浆,糯米石灰浆的强度远远大于纯石灰砂浆,非常的坚固。

中国各个朝代,有很多建筑的砖墙都是用糯米石灰浆砌的,历经千百年而屹立不倒,如长城以及各地的明城墙等等,有些城墙的坚硬程度甚至超过现代的建筑,即使用推土机也很难将其推倒。

糯米中的淀粉以支链淀粉为主,其成分能够达到95至100,因而糯米在煮熟之后,熬成糯米汤非常黏,掺入石灰砂浆中,无异于充当了天然的粘合剂,糯米石灰浆其强度一点不亚于现代的混凝土。

此外,我国古代,还有一种建筑材料叫做夯土,夯土是把红泥、粗砂、石灰块混合在一起经过夯实而形成的一种建筑材料,夯土也被称为三合土,是建造城墙的不二之选。

在秦汉时期,城墙、宫墙一般是使用夯土建造而成的,用夯土建造的城墙,外观呈现出土黄色,夯土的强度虽然要小于混凝土,不过其强度足以支撑大型建筑的建造。

在南宋以前,中国古代的城墙一般都是用夯土修建的,而到了明清时期,才广泛采用砖石,并用糯米石灰浆垒砌。

这些知识席云飞能查得到,但丁老大可查不到,不过能从丁老大嘴里同时听到这三种材料的名字,席云飞已经对这个闻名朔方的包工头非常满意。

席云飞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朝裴明礼吩咐道:“你去外面挖一点沙土进来。”

裴明礼颔首退去,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手里各自端着一个木盆,一个装满黄土,一个装着沙子。

席云飞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四下看了看,见墙角有个衣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木盆,便自行走过去取了过来。

将盒子里的灰色浓稠液体倒进木盆,又抓来等量的黄土和沙子倒进去搅和。

最后拿起桌上的水壶,稍微加了一点水进去,转头看向丁老大,道:“丁老大,你是泥瓦匠出身,你来试试将这一盆砂浆和成一块砖。”

丁老大算是看明白了,席云飞这是有意试探自己的本事儿啊。

呵呵一笑,挽起袖口,也不在乎泥水脏不脏,直接赤手就和了起来,不多时,便用手捏了一块青砖大小的砂浆块出来。

席云飞示意他将砂浆块放到桌上,然后拿过一盏灯开始烘烤起来。

席云飞买的是速干水泥,估计半个多小时这块砂浆块就会变成砖头。

一通操作,看得屏风后面的木紫衣目瞪口呆,看了眼被席云飞拿去和沙子的洗脸盆,木紫衣欲哭无泪,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好奇的盯着那块砂浆发呆。

一炷香过去,席云飞伸手按了按砂浆,见还有一点湿气,索性又加了一炷香时间,反正自己等的人还没来。

又是一炷香过去,眼见众人等得已经快要睡着,席云飞却是脸色一喜,拿起凝固的水泥砂浆,直接朝地上摔去。

呯~

席云飞本想炫耀一番水泥的威力,没成想低头一看,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毛地毯。

无语的将‘砖头’捡起来,递给丁老大,道:“你看看,若是用这玩意儿铺路,会不会比青石板好一些。”

“那不还是一样嘛。”丁老大看了一眼水泥砖头,心道这玩意儿比石板还小,怎么铺路。

不过他显然会错了意,旁边的裴明礼与屏风后的木紫衣此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席云飞没想到这丁老大还是个榆木脑袋,无语的笑着解释道:“当然不是用这块砖头铺路,而是要趁着它还没干的时候,直接倒在地上,然后找平,等它被风干了,不就是一条平整的道路了嘛!”

第二百零九章:对饮相谈

水泥的神奇不需要席云飞过多赘述,裴明礼和木紫衣都不是普通人,凭他们的智商,马上就能想到许多关于水泥的用途,这玩意儿可并不只是用来修路这么简单。

不过席云飞还没有机会过多展示,今日约好要见的人已经来了。

席云飞朝门口报信的王大锤点了点头,接着对丁老大说道:“明日午时之前,内城席家庄找管家老张,他会安排你们的食宿和工作。”

“我们?”丁老大还以为这事儿就交给自己办了。

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当然,难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够完成整个内城的整修?”

裴明礼笑着朝丁老大补充道:“你只是负责修路,其他的还有排污管道、门楼护栏、街灯水箱,等等好多需要同时进行的工作,当然,各自都会有不同的人负责,不过明日你来了应该都不陌生,全部都是朔方赫赫有名的工头。”

“是是是。”丁老大尴尬的笑了笑,朝席云飞和裴明礼抱拳一礼,又鬼使神差的朝屏风后的木紫衣颔首一礼,才退出了包厢。

丁老大走后,屏风后面的木紫衣立马迎了出来。

“郎君还有要事儿要谈,紫衣这就先行回避了。”

“嗯?”席云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请大唐来的程将军吃个饭,顺便聊一些琐事,我还想请紫衣姑娘弹琴助兴呢。”

谁料,木紫衣突然捂着肚子,神情颇为扭捏的说道:“郎君见谅,紫衣这两日可能不方便。”

“······”

席云飞与裴明礼面面相觑,后者还以为席云飞年纪小不懂人事,刚要解释。

席云飞急忙对木紫衣说道:“既然身体挂碍,那紫衣姑娘还请自便,倒是我今日鲁莽了,叨唠了姑娘歇息。”

“哎呦!”裴明礼没想到席云飞年纪轻轻,倒是对女子各方面都挺了解的。

木紫衣也是俏脸刷的一下红得剔透,尴尬的朝席云飞和裴明礼福了一身,便施施然退去。

木紫衣走后不久,一身常服打扮的程咬金就被王大锤带了上来。

程咬金刚看到席云飞,就气不打一处来,怪里怪气的走到桌前坐下,如小孩儿闹脾气一般,道:“怎么,席老板召唤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嘛,还请席老板直说,程某拼着不被无缘无故炸死或者囚禁的风险,也一定会将事情办妥的。”

“呃。”这老不羞,席云飞无语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明礼,示意他先退下。

裴明礼离去后,顺带着将一众丫鬟小厮也赶走了,包厢便只剩下席云飞与程咬金二人。

程咬金见席云飞如此举动,好奇的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坐在桌前自顾自喝着小酒,还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

没好气的瞪了席云飞一眼,程咬金直接一把抢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才开口问道:“说吧,什么事儿非得这个节骨眼商量,城卫所还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处理呢。”

席云飞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夹起一块酸萝卜,道:“我来朔方十五天了吧。”

程咬金掐指一算,可不是,十五天前出发,路上耽搁了六天,抵达朔方东城第二天就拿下了将军府和朔方东城。

自己和柴绍是第八天得到消息的,赶来是第九天,接着发生了不愉快,然后第十天梁师都就带着大军上门了。

程咬金抬了抬胳膊,那日砍人太猛,胳膊如今还是酸胀的。

“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直接说吧。”程咬金不想跟席云飞绕弯子了,生怕自己也如梁洛仁一样被绕死。

席云飞吃着酸萝卜,以为自己的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没想到程咬金全然没有注视自己,无语的提醒道:“如果今天是第十五天,那也就是说,五天前,你们的泡菜坊就已经停工了,小西山的火柴坊估计也差不多没了原料。”

程咬金闻言一怔,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席云飞拿起酒杯嘬了一口,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几位合作伙伴,原料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干脆在朔方自己开几间作坊算了,反正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程咬金眉头皱成一团,看着席云飞欲言又止。席云飞说得不错,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特别是已经尝过泡菜坊的甜头后,叫自己如何舍得再让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席云飞,程咬金蹙眉道:“你小子叫我来,该不会是想重新谈条件吧?”

“重新谈条件?”席云飞愣了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莞尔笑道:“程叔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程叔,趁着天儿还不是很凉,赶紧将能收购的菜都收了,制成泡菜,今年冬天好好赚一笔,这朔方的事儿,就交给柴将军得了,免得程叔左右为难。”

程咬金听到这句话,本能的替柴绍担心了几分,隐晦的提醒道:“你小子可不能乱来,柴驸马身份不简单,可不是你能随意对付的存在。”

席云飞顿了顿,思忖了半响,才应道:“程叔怕是又误会了,我不是针对柴将军,而是针对所有驻扎朔方东城的官员,您也看到了,如今我占着内城,让我让出去是不可能的,以后诸多矛盾,肯定也不是我主动挑起的。”

见程咬金一脸若有所思,席云飞继续道:“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席云飞意思不言而喻,程咬金也知道,自己只要呆在朔方东城一天,席云飞就多为难一天,就像那日,若不是自己出面,估计柴绍已经,哎,不对,凭什么不是席云飞被柴绍打杀?

程咬金突然冒出一身冷汗,他刚刚竟然本能的觉得柴绍不是席云飞的对手。

抬头惊愕的看了一眼面前人畜无害的小小少年,程咬金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一种无力感由心而生,叹了口气,道:“柴驸马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送回长安,相信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派人来镇守城防,柴绍的话,你倒是多虑了,他乃是延州守将,轻易是不会调动的。”

“另外派人过来?”席云飞愣了愣,本来还想把程咬金支走,自己好好跟柴绍玩玩的,感情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呗:“不知道会调谁过来?”

程咬金眉心微蹙,也不敢确定,只是推测道:“最有可能的是懋功,大哥身体不好,懋功最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将我留下,反正如今最闲的就是我们三人了。”

“李叔?”席云飞整张脸瞬间拉了下来,程咬金就已经让他够畏首畏尾的了,要是李勣过来,那不是直接不用玩?而且自己这小心思也玩不过人家啊。

程咬金见席云飞一脸悻悻,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高兴的拿过酒杯喝了一口,又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当然也可能是别人,不过朔方东城乃是关中北隘,重之又重的地方,陛下想必不会随便派人过来,所以无论我在不在朔方,你小子都不能乱来。”

第二百一十章:惜才的李二

席云飞与程咬金对饮相谈的时候,负责酒水伺候的丫鬟进了几次门,每次更换酒壶的时候,都是轻拿轻放,动作能多慢有多慢。

席云飞与程咬金倒也没有在意一个小姑娘的动作变化,只是二人都将心思放在了对方身上,忽略了这隔墙有耳还可以变成身临其境。

送酒的丫鬟走出包厢后,便在王大锤的注视下施施然离去,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直到过了拐角,小丫鬟才吐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见自己的行踪没有被人发现,急忙朝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小跑而去。

叩叩叩~

“娘子,是我。”小丫鬟朝包厢里面小声喊道。

不多时,木紫衣黄莺般的嗓子应道:“进来。”

吱吖~

门被推开,又马上阖上。

小丫鬟几步走到里屋,恭敬的朝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木紫衣一礼,道:“娘子,我听到了一点消息。”

木紫衣此时正闭目养神,脸色红润,哪里有半点身体不适的样子,闻言点了点头:“说。”

小丫鬟微微颔首,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内容,道:“小郎君好像与程大将军关系不一般,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在大唐的时候,他们就有什么合作,我见小郎君提到原料的时候,程将军那时神情颇为紧张。”

“嗯。”木紫衣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小丫鬟见自己的情报引起了木紫衣的注意,急忙又道:“娘子一定不知道我还听到了什么?”

木紫衣蹙眉瞪了她一眼,笑骂道:“臭丫头,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小丫鬟朝木紫衣吐了一下小舌头,回忆了一下,道:“我还听到了泡菜坊,火柴坊,这泡菜我倒是知道,可是火柴又是什么呀?”

“火柴坊?”木紫衣神情一怔,接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小丫鬟好奇看去。

木紫衣直接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几根火柴,还有一块擦条,正是火柴坊生产的精装火柴。

若是席云飞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木紫衣的能力,这玩意儿她都能搞得到,要知道当初在将军府,王元也只是拿着几盒平民装的火柴对自己装逼而已。

小丫鬟眼看着木紫衣拿出一根火柴,直接嚓的一声点燃,大眼睛里满是惊奇:“这就是火柴呀,好神奇的物件儿。”

木紫衣也看着燃烧的火苗,眼神随着火光跳跃,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长安,太极宫,立政殿。

距离柴绍第一封捷报送来已经过去二十三个时辰,接近两天的时间,李世民已经针对朔方东城做了完全的布置,就在明日,李靖便会带着五万大军北上戍边。

但让他诧异的是,今日又有一封信被送来,而且还是以密报的形式。

这次,立政殿在场的,只有大唐皇帝李世民和国舅长孙无忌二人而已。

首位上,跪坐着的李世民表情非常精彩,对于席云飞的所作所为,倒是颇有几分佩服。

“假扮罗艺之子接近梁洛仁,夜袭将军府,全歼将军府五百守卫,梁洛仁一家七十二口更是无一幸免。”

“甚至还没进入将军府前,就已经在兵甲中下毒,城卫毒发的时间把握得如此精准,直接逼得李正宝不得不反,这是怎么办到的?!”

“不,应该说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个臭小子凭一己之力布置出来的吗?我,我怎么就想象不出他有这等心机和魄力!”

李世民将柴绍送来的密报仔细研读了十来遍,每一次看都对席云飞有一次全新的认识,心道这小子绝对是人才,大唐眼下最缺的就是人才。

下首,长孙无忌将密报递还给李世民,但却是眉心紧蹙,开口提醒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柴驸马不可能瞎编乱造,只能说席小郎君真的有几分急智。不过,陛下还是想想怎么收回这席小郎君手里的一万多兵马才是,这可是一支脱离掌控的力量。”

李世民闻言一怔,接着才想起来,柴绍在信中还提到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席云飞带领一万多原朔方东城梁士,擅闯军营,强掳大唐军士的事情可大可小。

李世民此时心情颇为愉悦,席云飞带给他的惊喜不小,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想怎么赏赐席云飞了,听到长孙无忌提起闯营的事情,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心叹席云飞终究还是孩子,冲动一点也是正常。

或许是机缘巧合,柴绍的这三封信,一次比一次震撼,但是却巧妙的给了李世民一个适应的过程,如今李世民竟然是对席云飞生不起半点忌惮的情绪,反而是想着怎么收归麾下。

要是让李世民知道,席云飞接下来还强占内城不还。更是派人夜袭梁师都大营,并且拥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同时手握这一大杀器。

最后擒获了突厥小王子阿史那祢尔,不但不交给国家,还以此威逼梁师都退兵,向突厥索要两百多万头羊,又让柴绍心甘情愿替他背锅。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作何感想。

但此时第三封密报还在路上,只见李世民摆了摆手,朝长孙无忌说道:“辅机不必如此看重那一万多兵士,李正宝这个人我还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太重情义的将军,如何能够带出一支强军?”

长孙无忌思索再三,也觉得李世民言之有理,不是说将军不能护短,但是不能将公与私分清楚的将军,带出来的兵马必然骁勇不到哪里,军人最忌妇人之仁。

“不过,虽然李正宝那支军队不堪大用,但握在一个商贾手里,总是容易遭人非议啊。”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辅机言之有理,这样吧,既然李正宝已经发誓跟随云飞孩儿,那就不要管他,等药师到了朔方,优先收编那一万残兵便是,谅他李正宝也不敢不放人。”

“那席小郎君?”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神情一怔,维护道:“关那孩子何事?虽然擅闯军营不对,但柴绍也说了,是他治下不严导致,大不了回头我当面说教一番,小孩子嘛,冲动一点总是应该的。”

长孙无忌无奈点头,擅闯军营啊,此等大罪就这么一笔带过了?还是个孩子,切,谁还不是个孩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礼尚往来【皓炫哥】

武德九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消无声息,席云飞是被门外宁儿咯咯咯欢快的喧闹声叫醒的,醒来推开门才发现,外面早已经是银装素裹。

表姐李青儿和小丫头宁儿正在院子里堆叠雪人,如今两个人都习惯了在席云飞这个大院里玩耍,虽然她们的院子也不小,但是假山池塘太多,夏天还好看一些,冬天冷冷清清的,没什么观赏价值不说,还跑不开。

火炉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点燃,王大锤正在炉子旁边蹲马步,上身**一身樱红,也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被寒气冻出来的。

席云飞倒不是第一次看到雪,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激动的,走到火炉边坐下,朝表姐问道“姐,我哥呢”

李青儿抬头看了一眼门口,道“刚刚薛大哥来找他,两人刚走好像。”

席云飞看向王大锤,王大锤吐气收功,赶紧将衣服披上,朝席云飞应道“薛队长说要去城外打猎,席队长二话没说提着弓就跟着去了,本来他们想要叫你的,被我拦住了。”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昨天跟程咬金喝了太多酒,他是嘱咐过王大锤不要让人打扰自己睡觉。

旁边,小丫鬟宁儿蹦蹦跳跳的凑了上来,抬着被雪扑红的小脸,问道“郎君,厨房还热着小米粥,我去帮你盛一碗吧”

席云飞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点了点头“也好,顺便帮我要一杯浓一点的热茶,我先洗洗胃。”

“好的呀。”宁儿笑眯眯的应下,抛下李青儿一人独自玩雪,欢快的朝后厨跑去。

宁儿刚刚离开不久,老管家又找了上来。

“郎君,昨夜突然下了大雪,这翻修内城的进度,怕是要耽搁了。”

席云飞眉心一蹙,知道大雪天施工肯定不可能,也没怪罪的意思,道“那就让大家好好休息吧,等雪停了再说。”

老管家颔首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不知每日的吃住”

席云飞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一切照旧,不差这几天,对了,煤矿那边也让他们小心点,要是真的下大雪,最好也停工吧,省得出人命。”

老管家朝席云飞恭敬一礼,匆匆退下,是去安排席云飞吩咐的事情了。

李青儿这时也放下堆了一半的雪人,走到席云飞身旁,一脸担忧的问道“今年的雪好大,也不知道外城那些人能不能安然度过”

席云飞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天空,半响,才应道“不用担心,再过一段时间,陛下就会派人过来整顿城防,那些人如今也都是大唐一员,自然会有官员会来妥善安排他们的衣食。”

李青儿嗯了一声,只是眉头还是皱得很深,当初她们一家从山东流浪到大唐的时候,席云飞还小,不知道大唐的官员有多自私,但是李青儿和当时已经懂事的席君买却是亲身经历。

“只希望不是世家出身的官员”李青儿低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

“哦,没,没说什么。”

席云飞疑惑的看了一眼表姐,他刚刚明明听到了世家两个字。

既然表姐不想多说,那就算了,席云飞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道“一会儿吃过早饭,我打算去一趟煤炉坊,表姐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方晴坐坐。”

“好的。”李青儿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

煤炉坊,其实就是王大锤当初为了掩人耳目收购的铁匠坊。

虽然是在外城,但因为是大唐人的产业,所以当初柴绍的人劫掠的时候,却也侥幸逃过一劫。

“郎君,您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帮老夫训训这不讲理的臭小子。”

席云飞刚进煤炉坊,就看到裴明礼正与负责煤炉坊的老管事争吵着什么。

老管事兴许是说不过裴明礼,眼看席云飞过来,急忙就来拉席云飞评评理。

“怎么回事儿”席云飞朝一脸无奈的裴明礼看去。

裴明礼看了一眼老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叠订单,道“都在催货,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来催促煤炉坊的,之前答应给何员外的五百座煤炉都还没凑齐,更不要说还有这么多订单。”

席云飞看了一眼裴明礼手中的订单,点了点头,朝老管事说道“人无信不立,既然我们已经跟对方签订了契约,那肯定就要按照契约如期交付货物,可是煤炉坊人手不够,若是如此,我让老张再寻五百人过来。”

老管事本是这朔方东城一个烧陶制砖的好手,能被席云飞看重,让他负责这座煤炉坊,也算他三生有幸,何况席云飞给的条件不差,老管事做事儿也是尽心尽力。

听到席云飞一番话,老管事惭愧摇头,解释道“非是人手不够啊,小郎君可能不知道,用来填充隔热层的石灰不多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本一石五文不到的石灰,硬是被人炒到了一石八文钱,我估计着价格可能还会上涨,所以老头子我就琢磨着,能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石灰隔热,这不,还在试验阶段,这小子就上门来要货,可烦死老头子我了。”

“石灰涨价”席云飞闻言一怔,与裴明礼相视一眼,后者掩嘴偷笑。

席云飞尴尬的看向老管事,道“石灰涨价很正常,不过你要想找东西替代,那还是算了,石灰是最好的隔热物,其他东西作用不大。”

席云飞知道石灰为什么涨价,还不就是内城翻修,工匠们争相采购石灰炒起来的价格。

至于煤炉的隔热层,后世一直都是用石灰隔热,想来自己也没必要纠结,毕竟这煤炉是后世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用石灰一定有用石灰的道理。

老管事见席云飞不介意成本翻高,那自己也不纠结了,反正成本高了,吃亏的也是席云飞这个老板,自己一个领工资的,犯不着跟自己怄气。

老管事重新开工后,席云飞接过裴明礼手里的订单,匆匆翻了几页,惊愕道“怎么会这么多都是几百座几百座的订单,他们要这么多煤炉干什么”

裴明礼指着大街对面不远处的一间酒楼,道“还不都是何员外搞出来的,你看他们家的酒楼,门窗都密封了起来,酒楼里放着煤炉供客人取暖,外面寒气逼人,里面温暖如春,客人吃完饭都舍不得出来,这家伙又爱炫耀,一来二去的,知道煤炉的商贾就多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找到了你”席云飞饶有兴致的朝那座酒楼看去。

裴明礼摇了摇头“倒是不是他们找上门来的,这些订单都是何员外送来的礼物。”

“礼物”

“是啊,说是礼尚往来,莫名其妙。”

席云飞闻言一笑,礼尚往来嘛估计自己的十三香对他家的酒楼帮助不小啊。

“走,咱们去给何晟这家伙捧捧场。”

席云飞说着,双手背负,好整以暇的朝对面的酒楼走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锅盔【为皓炫哥加更】

“呦,小郎君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不巧,席云飞还没走进酒楼,二楼的窗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只见肥头大耳的何晟探出身子来,笑眯眯的朝席云飞打着招呼。

“要不是我刚好给屋子换气,这回保准是要失礼,小郎君稍等,何某这就下来。”

说着,便见何晟快速缩回身子,不多时,便出现在酒楼门前。

气喘吁吁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何晟见过小郎君。”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胖子这么客气,无语的摆了摆手,道:“刚巧在煤炉坊有点事儿,听明礼说你送了几单生意上门,我便也过来给你捧捧场。”

“好说好说。”何晟急忙让开半个身子,亲自拉开紧闭的门帘,请席云飞和裴明礼入内。

这门帘一拉开,果然一股热浪混杂着酒气和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大厅里,有人好奇看来,能让何晟笑脸相迎的人物,他们也很好奇。

待得见到来人竟然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众人都是一怔,随即几个消息灵通的,再看到紧随其后的裴明礼,都是交头接耳起来。

“那位郎君便是大名鼎鼎的席小郎君,敢与大唐名将叫板的大人物,听说是大唐顶级世家的嫡子,这次来咱们朔方历练的,回去稳稳就是一家之主。”

“哇,这么牛气,不知道是哪个世家出来的,敢于柴绍对单的世家,好像没有一个姓席的吧?”

“我也不知道,不过没准‘席’姓只是掩饰,我估计应该是太原王氏或者博陵崔氏,那可是七大世家顶尖的存在。”

“啧啧啧,太原王氏啊,我特么就认识一个王氏的外管事,牛气得很,每次谈买卖都要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嘘!快闭嘴。”

眼看着席云飞在何晟的带领下从他们面前走过,几个吃酒的客人都是正襟危坐起来,生怕自己的言语动作得罪了席云飞。

待得席云飞几人上了二楼,一楼大厅的气氛才慢慢恢复过来。

二楼包厢。

席云飞刚刚进门,就看到面前摆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酒菜,桌面上还摆了三副崭新的碗筷,想来是刚刚放上去的。

何晟带着席云飞朝东边的座位安排,又将北边的位置留给裴明礼,自己则在西侧坐下。

顶着他那副笑弥勒一样的大脸,开口说道:“小郎君来得凑巧,这一桌子菜都是刚刚出锅的,全部都加了您的十三香,我夫人连夜改良了这些个菜,还没来得及搬上菜单呢,呵呵呵。”

席云飞闻言,朝他点了点头,低头朝一桌子菜看去,不巧几个菜他倒是吃过。

“清蒸羊蹄儿,蒜蓉羊肉片,这两道菜我倒是吃过,不过加了十三香有什么变化吗?”

何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夫人说有变化,不过我不懂,我这张嘴就知道吃,除了鼻子灵一点,倒是分不出好坏,要不,郎君帮忙尝尝?!”

席云飞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几片切成薄片的羊肉,就着羊肉上面沾着的蒜蓉,直接丢进嘴里。

细嚼慢咽一番,露出惊喜之色,赞赏道:“不错,是加了十三香,而且是加了辣味的十三香,但真正提鲜的是这羊肉没有腌制过头,肉质十分弹滑。”

“辣味的十三香?”裴明礼好奇的看向那盘羊肉,也拿起筷子夹了几片羊肉放嘴里。

席云飞看了一眼何晟,点了点头,道:“十三香只是一个统称,我给何员外的十三香一共有五种,辣味只是其一,其他还有五香、浓香、怪味、滋补四种,每种对应不同的料理方式,可以做出各种不同的极致美味。”

席云飞说着,伸出大拇指,对何晟说道:“尊夫人看来也是一位高手,能将辣味十三香用到这些菜里面,我府上的厨娘可都做不到。”

何晟听到席云飞夸奖自家夫人,也不谦虚,呵呵的点了点头:“多谢小郎君夸奖,我家夫人确实精于此道,若非夫人帮衬,我这家业可起不来。”

一旁,裴明礼好像对何晟的夫人也有所耳闻,插嘴道:“郎君可能不知道,何夫人不仅厨艺了得,年轻时还曾凭一块干馍,帮何员外赢了千亩良田,可以说,何员外如今的家业都是何夫人打下来的也不为过。”

“哦?还有这等趣事儿,快快说来听听。”席云飞饶有兴致的转头看向何晟。

何晟尴尬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隐瞒,开口道······

原来朔方东城还属于隋朝管辖的时候,何晟就已经在城里开了一家小酒楼。

而他的夫人便是酒楼大厨的独女,深得老父亲亲传,小小年纪一身厨艺便冠绝朔方。

那个时候,驻守朔方的大隋将军曾发下一道征令,征集全城所有酒楼派出一名厨子随军出征高句丽。

彼时,何晟也是刚刚从老父亲手里接过重担,小酒楼唯二的厨子就是何夫人和她父亲,让何夫人去从军做饭,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何夫人又舍不得让老父亲去送死,毕竟远征高句丽路途遥远,她怕老父亲熬不过来,直接客死异乡。

为此,何夫人苦思冥想,最后机缘巧合的,竟是被她研究出了一种全新的随军干粮。

也就是裴明礼所说的干馍。

“我夫人将干馍送到军中后,那守城的将军大喜过望,当下就赐了千亩良田给我夫人,还特赦我何氏酒楼不用派出厨子随军,并且整个朔方东城随军的厨子直接减了一半,那些不用去送死的厨子们感念我夫人恩德,这些年来也都陆陆续续加入了我何氏酒楼,就这样,酒楼越做越大,越做越多,不知不觉就十几年过去了,呵呵。”

席云飞听得有趣,何晟回忆起来却是心惊胆战,不过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

一念及此,何晟起身道:“小郎君稍等,何某这就去那一份干馍来,如今的干馍经过我夫人多次改良,已经变成我何氏酒楼的一道特色菜。”

席云飞‘嗯’了一声,他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食物,竟然能为这何晟赚得千亩良田。

不多时,何晟端着一个竹编碟子去而复返。

席云飞好奇看去,神情一怔:“锅盔?!”

锅盔,关中人称之“干粮”,按发酵与否,又分为起面锅盔和死面锅盔。

‘陕西十大怪,锅盔象锅盖’,吃的时候,用刀子切成块。

小时候常见乡人走秦岭担柴扛木头,走时背个布袋,里面就是锅盔。

锅盔很硬,又特别厚,吃的时候咬牙切齿,使劲地咬,很费劲,往往双眼圆睁,因此,乡下人又称“睁眼锅盔”。

啃几片“睁眼锅盔”,喝几口山泉水,锅盔耐饥,几十里崎岖山路,百十斤柴火或木头就这么被汉子们扛回了家。

后世市面上卖的,大多是起面锅盔,面粉经过发酵,易消化,撒一些芝麻提香,更为吃客们喜爱。

席云飞倒是吃过几次锅盔,只是没想到这锅盔是这么来的。

“呃,那个,我能膜拜一下你家夫人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谋算

“小郎君······”何晟生怕自己听错了去,一脸古怪的看向席云飞,膜拜自家夫人是啥意思?

席云飞自知失礼,尴尬的摆了摆手,拿起一块锅盔,‘嘎嘣’一咬,心道还是硬了点,没有后世的香脆。

“小郎君觉得味道如何?”何晟见席云飞咬得嘴巴嘎嘣响,急忙凑了上来,好奇问道。

席云飞倒是不敢与后世的锅盔对比,只是提出了自己的一点小意见,边吃边说道:“下次可以把面团再放久一点,另外就是烙饼之前,可以撒点葱花,或者芝麻,点缀即可,不要太多。”

“芝麻?郎君说的是胡麻,榨油的胡麻?”芝麻是在汉朝的时候,由印度引进的物种,这个时候是叫胡麻没错。

席云飞朝他点了点头,补充道:“最好是炒熟的胡麻,那样更香。”

何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席云飞提出的建议是好是坏,不过让自己家夫人试试总是可以的,万一真的变好吃了,这酒楼又多了一道热销菜品。

在何晟看来,能研究出十三香的人,一定是一位不得了的饕客,所以他才亲自跑去厨房拿来锅盔给席云飞品尝,没想到真的收获了两点小建议,这如何不让他喜出望外。

三人重新坐下吃菜,何晟对席云飞的态度又好了三四分,就差没有亲自将菜夹到席云飞嘴边了,在这个时代能将生意做大的人,就没有一个脸皮薄的。

······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崇仁坊,国舅府。

长孙无忌刚从李世民那里回来,脸色不是很好看,那份密报的内容实在太骇人。

席云飞,这三个字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听过不下百次,同时还找人专门调查了他,不过因为是故人之子,长孙无忌不敢太肆无忌惮。

馒头、泡菜、火柴、香水、面膜,长孙无忌知道的就这么多,每一样都是一本万利的存在,其他的先不说,香水和面膜,自家妹妹,大唐皇后,不知道找自己问过多少次,可是自己找遍全城的西域人,硬是没有找到同样的物件儿。

泡菜和火柴,更是让满朝文武眼红的存在,秦琼三兄弟的泡菜工坊才开工半个月,就进账了几万贯,说不眼红是假的,还有那火柴,长孙无忌从袖口一掏,一瓶精品包装的火柴就要一百文,一盒十瓶需要一贯铜钱,这又是何等暴利的存在?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加上今日在立政殿,李世民对席云飞百般维护,在长孙无忌看来,不管是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擅闯军营就是罪,跟他还是孩子有个毛关系,一个孩子能轻易拿下朔方东城,能轻易策反敌国大将,坐拥万余兵马?

知道李世民爱才,但是长孙无忌觉得李世民这是没看清楚其中的关窍。

“席云飞,毕竟是席开山的崽,这席家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长孙无忌呢喃了几句,将手中的火柴放回袖口,抬脚朝后院走去。

还没到正堂,就听到屋里传来熙熙囔囔的喧闹声,门口的小厮和丫鬟见长孙无忌走来,都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长孙无忌朝下人们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退去,自顾自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辅机这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招我们几个老家伙过来,自己却迟了······”

长孙无忌推门进来,屋里还有人在斥责他。

但见长孙无忌横眉冷对,那说话之人急忙闭上嘴巴。

长孙无忌今年只不过三十又二,但是常年在朝堂中尔虞我诈,加上如今身份尊贵,自是不怒自威。

屋子里,七八个老头子围坐一圈,最年轻的估计都有四十出头,大抵都是一头灰发,虽然个个油光满面的,但老态已成。

长孙无忌朝众人颔首一礼,道:“陛下临时召见,来迟了半刻,还望各位叔伯原谅则个。”

众老头儿面面相觑,你把李世民都搬出来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不过还是有人不怕李世民,范阳卢氏当代家主,卢桢。

“迟了就是迟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借口,老夫时间有限,国舅长话短说吧。”

在场的这些个老头儿都是京畿之地一些名门望族的当代家主,只不过论起家室显望,却无一家能比得上范阳卢氏这样的大世家。

长孙无忌没想到卢桢会来,朝卢桢颔首一礼,态度恭敬的说道:“卢伯父能够亲自前来,小侄荣幸之至,伯父说的没错,迟了便是迟了,小侄一会儿定当自罚三杯,当面向在座的各位叔伯赔罪,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正事儿吧。”

卢桢见长孙无忌态度诚恳,点了点头,道:“本来是三弟要来,不过我听卢瑜孩儿说是有关你下沟村的事情,索性便亲自过来了,贤侄可别让老夫失望才是。”

长孙无忌心中咯噔一跳,请动这尊大佛的代价可不小,也不知道下沟村没了席云飞,还有多少价值可以挖,不由得心中暗怪自己心急,不该这个时候出手。

但人都已经来了,长孙无忌自觉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点了点头,走到主位坐下。

环视了一圈,才开口说道:“想必诸位都是奔着下沟村的秘方来的,咱们也不浪费时间绕弯子了,今早朔方又有密报传来,那席小郎君也算是智计百出之辈,不是轻于之人。”

“哼。”长孙无忌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卢桢传来一声冷哼。

长孙无忌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卢桢却是自顾自闭目养神起来,惹得众人一脸唏嘘。

长孙无忌忍着胸中恶气,继续道:“不管你们信不信,陛下如今对席小郎君关注有加,我们若是还想得到泡菜和火柴的秘方,就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而是应该徐徐图之。”

这次卢桢忍不住了,睁眼喝道:“又是徐徐图之,你们已经徐徐图之了两个多月,泡菜坊这两个月进账几何,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一个月前火柴坊开业,我卢氏就派人混了进去,只是七天不到,那李勣就揽了五千贯回家,什么都不用付出,就是派几个杂兵来回走动,可想而知,这火柴之利,一点了儿也不比泡菜少,眼下那下沟村群龙无首,你们还不行动,更待何时?”

长孙无忌拳头紧握,转头朝卢桢看去,皮笑肉不笑的问道:“那不知卢伯父打算如何动手?”

卢桢抬眼斜视长孙无忌,眉头一拧,道:“秦琼三人的工坊我们不去碰,难道下沟村自有的那座工坊还碰不得?”

“哦?”众人相视一眼,显然都有几分意动。

卢桢继续说道:“秦琼三人的泡菜坊如今都已经停工了,可是据我所知,下沟村的泡菜坊竟然还在作业,你们就不觉得古怪?”

长孙无忌这才想起来,卢桢有个叫卢瑜的侄子可是泾阳县令,这消息一定是卢瑜告知卢桢的,只是下沟村的泡菜坊还在作业,这一点他倒是真的不知。

“或许,那名为辣椒的果子,下沟村自己就能种出来。”卢桢终于说到了重点。

长孙无忌闻言一怔,突然想起手下收集来的密报,下沟村有一块肥沃的土地,防守极为严苛······难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下沟村日常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自从花木兰的画本在长安地区风靡开来,许多私塾都将这篇《木兰辞》搬上了课桌,既能引起孩童们的兴趣,也能文娱互动,老师教的轻松,学生学得开心。

下沟村,今日又如往常一样,方醒木带着孩子们背诵过一遍《木兰辞》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朗声道:“休息一炷香时辰,大家不要跑远了,也不能去隔壁班叨唠玥儿姐姐上课,知道吗?”

“知道啦!”孩子们一听到了休息时间,都是激动万分,再听不能去隔壁班捣乱,眼睛都是一亮,相比于在这里背诵诗文,还是隔壁班上的声乐课有趣得多。

不过,这些天小班的孩子王席如慧心情不是很好,几个孩子见大姐大没有去扒窗口的兴致,便也悻悻的坐在席如慧旁边作陪。

丫丫,作为席如慧最早的玩伴,自然知道席如慧为什么心情不好的。那个经常给自己糖果吃的席家二哥哥已经好些天没看到人了,不仅席如慧想念,丫丫其实也想的紧啊。

“丫丫。”

“嗯?”

原本一脸惆怅的席如慧突然转头朝好友丫丫看去,粉嘟嘟的小脸涨的通红,一脸决绝的说道:“我想去朔方找二哥还有大哥,你陪我去好吗?”

丫丫闻言一怔,朔方是哪里?不过好像很好玩的样子,而且找到席家二哥哥还有糖果吃,激动的点了点头:“嗯,我陪你去。”

两个四岁半的小孩儿加起来十岁不到,哪里懂得朔方是哪里,只是听大人说,席云飞带着人去了一个叫做朔方的地方,都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还不见回来,小丫头心里想哥哥,想得慌了。

“那我回家收拾零食,你去食堂拿两把刀,我们一会儿在芦苇荡集合。”

“拿刀干嘛呀?”丫丫小脸儿紧张兮兮,刀可是很可怕的东西,伤到了很疼,还会流血。

席如慧嘟了嘟小嘴,摇头晃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大哥每次出门都要带刀,我娘也说过,山里的野兽多,不带刀不安全的。”

“哈啊,咱们还要进山啊~~~”丫丫一脸的小委屈,偷偷进山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会被爹娘打屁股的。

席如慧也突然犹豫不决了起来,是啊,还要进山,这山里有比自己还大的豹子、老虎,还有咬一口就会死翘翘的蛇······席如慧想起这些东西,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要不,要不我们明天再出发吧?”席如慧转头朝丫丫看去。

丫丫闻言一喜:“好呀好呀,明天再出发,嘻嘻嘻。”

席如慧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小脸满是激动之色,明天就可以去朔方找二哥了,真好。

两个小丫头立下明日出发的约定,便笑眯眯的手牵着手,朝不远处正在玩跳格子的伙伴们跑去,不一会儿便融入了集体,玩得不亦乐乎起来。

学堂门口,方醒木倚着门框,无语的看着跟孩子们玩成一片的席如慧,心中替千里之外的小东家默哀三个呼吸,刚刚两个小家伙的戏码不知道演了多少遍了,每次都说明天出发,眼看着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她们有丝毫行动。

叩叩~

“嗯?”突然听到隔壁传来敲门声,方醒木好奇看去,只见隔壁班门口站着一道娇小倩影,此时正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

“玥儿,你也下课了,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方醒木伸手摸了摸脸颊,好奇问道。

刚刚给大孩子们上完古筝课的玥儿摇了摇头,好奇问道:“方大哥,你每天都站在这里傻笑,到底在笑什么呀?”

方醒木闻言一怔,看了眼不远处玩得忘乎所以的孩子们,说道:“没笑什么,就是心想,现在这样的生活挺好的,不用为生计奔波,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玥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挺好的。”不过随即眉心一拧,脑海里一道孱弱的身影闪过,眼色瞬间黯淡了下来。

方醒木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接着道:“今晚田大爷过寿,你准备好贺礼了吗?要是没有,我们吃过午饭,一起去泾阳县看看?”

玥儿急忙收敛情绪,强颜欢笑道:“田大爷已经邀请我去当琴师,贺礼我倒是不用准备,说不定还能拿到一个不小的红包呢。”

方醒木闻言无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道有一技之长就是好啊,有免费的寿宴吃,还能赚钱小钱买胭脂······咦,对啊,我也是自带才艺的男人啊。

眼看方醒木一脸激动的跑开,玥儿急忙问道:“方大哥,等下还有一节课,你这是要去哪里?”

方醒木呵呵一笑,回头喊道:“我去给田大爷送一份寿礼。”

······

下沟村往西南这一片地儿,以往都是田大川一人的产业,不过如今都已经易了主,席云飞将这片肥沃的菜园子买下来后,直接挂牌【下沟村育种基地】。

眼下,这一块地里,种植了不下百种各式各样的新奇种子,每一种植物的培育方式都不一样,这就需要有一个专业人才实时守护。

地头上,田大川虽然今天过寿,但是手上的工作可轻易不敢耽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田大川是个本份人,即便席云飞不在,但依旧按照席云飞留下的育种手册,一丝不苟的照顾着地里的小宝贝。

“这冬小麦果然是宝贝,播种不过个把月,就已经涨势喜人了,呵呵呵。”

田大川身后跟着负责记录的大山,这句话就是对大山说的。

大山这些日子也怪想念席云飞的,所幸每日手头上的事情多得做不完,倒也转移一些注意力,听到田大川说冬小麦涨势喜人,急忙在本子上做了记录。

田大川从怀里拿出一根木尺子,丈量了一株作为标本的冬小麦,将数据报给大山,才喜滋滋的朝另一片地头走去。

大山见状,急忙抬脚跟上,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雾蒙蒙的暖阳,如今的泾阳已经入了冬,也不知道朔方的天空又是怎么样一番景象。

二人朝下一片区域走去,不远处的田埂上,几个妇人正在采集小葱,村里的葱姜蒜都是随意播种的,想吃的时候,走到门口挖一株便是了,不过这几个妇人是食堂的人,需求的量有点大,只能到地头上来挖。

丑娘小心翼翼的拔出一把小葱,将葱头的泥土抖开,放到菜篮子里,看了看已经快要装满的篮子,吆喝道:“婶子们,差不多够了,就这些吧,记得把发了芽的葱头种回去,收拾好咱们就可以回去做午饭了。”

婶子们点了点头,轻车熟路的从腰上摘下一个小布包裹,里面都是发芽的葱头,直接丢土里埋好,冬日里还能长,个把月后又能吃了。

将小葱种子埋下,一众婶子才在丑娘的带领下返回东丘食堂。

路上,刚好碰到从泾阳县回来的柳三和王大宝。

王大宝一把接过丑娘手里的竹篮子:“我帮你提。”

“呦呦呦~~”大宝如此大胆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众婶子们的一片叫好声。

丑娘没好气的白了王大宝一眼,也没有拒绝,反而压低声音问道:“采买到米面了吗?”

王大宝闻言一怔,接着神情不自然的点了点头:“买是买到了。”

丑娘见他神情扭捏,急忙问道:“买到了是好事儿,你怎么这副表情。”

王大宝无奈解释道:“买是买到了,只是好贵啊,也不知道二郎当初是找谁进的货儿,我们找了十几家粮行,就没有一家质量能好过之前那些的,而且还死贵。”

丑娘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伸手在王大宝后脑勺拍了一下,道:“二郎的本事能是你能相比的嘛,没准之前咱们吃的米面都是从几位国公爷那里采买的。”

“对哦!”王大宝被丑娘这么一提醒,倒是领悟了过来,难怪那些米面都那么白,感情是专门给国公爷吃的珍品啊。

众人回到东丘后,便开始忙碌起来,东丘食堂要供应全村百多口人的饮食,虽然工作量没有其他两个食堂大,但是菜品就精致了许多,也需要花更多心思做好。

而此时,第一食堂,新泡菜工坊门口,刘氏带着妹妹刘英刚刚从工坊出来,两人一身的汗,显然已经忙碌了一早上。

刘英帮姐姐把额头前的乱发挽到耳后,又拿出一方湿巾递给刘氏,道:“没想到你如今要亲身管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这林林总总几十种泡菜,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不知道原来泡个菜也有这么多讲究呢。”

刘氏洒然一笑,她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如现在的刘英一般,被那些眼花缭乱的材料和工序吓得不轻,不过如今熟稔之后,其实倒也没有那么难,只是如今泡菜坊产量大增,要照看的量也多了起来,所以更累一些。

不过每每想到泡菜坊的进项,刘氏这心里就又火热了起来,最起码三个孩子婚嫁的钱,刘氏已经不缺了,眼下就等大郎二郎赶紧回来,刘氏已经迫不及待要为两个孩子张罗对象。

简单的擦掉脸上的污渍,姐妹俩相偎着朝食堂走去。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下沟村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敲锣声。

“官府来人了?”刘英疑惑的看向姐姐:“你们村今年的徭役不是已经过了吗?”

刘氏眉心微蹙,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故作镇定道:“我也不清楚,去看看吧,兴许只是陛下又有什么政令颁布下来而已。”

第二百一十五章:阳谋(为【肥企鵝】加更)

水泥的神奇不需要席云飞过多赘述,裴明礼和木紫衣都不是普通人,凭他们的智商,马上就能想到许多关于水泥的用途,这玩意儿可并不只是用来修路这么简单。

不过席云飞还没有机会过多展示,今日约好要见的人已经来了。

席云飞朝门口报信的王大锤点了点头,接着对丁老大说道“明日午时之前,内城席家庄找管家老张,他会安排你们的食宿和工作。”

“我们?”丁老大还以为这事儿就交给自己办了。

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当然,难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能够完成整个内城的整修?”

裴明礼笑着朝丁老大补充道“你只是负责修路,其他的还有排污管道、门楼护栏、街灯水箱,等等好多需要同时进行的工作,当然,各自都会有不同的人负责,不过明日你来了应该都不陌生,全部都是朔方赫赫有名的工头。”

“是是是。”丁老大尴尬的笑了笑,朝席云飞和裴明礼抱拳一礼,又鬼使神差的朝屏风后的木紫衣颔首一礼,才退出了包厢。

丁老大走后,屏风后面的木紫衣立马迎了出来。

“郎君还有要事儿要谈,紫衣这就先行回避了。”

“嗯?”席云飞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请大唐来的程将军吃个饭,顺便聊一些琐事,我还想请紫衣姑娘弹琴助兴呢。”

谁料,木紫衣突然捂着肚子,神情颇为扭捏的说道“郎君见谅,紫衣这两日可能不方便。”

“······”

席云飞与裴明礼面面相觑,后者还以为席云飞年纪小不懂人事,刚要解释。

席云飞急忙对木紫衣说道“既然身体挂碍,那紫衣姑娘还请自便,倒是我今日鲁莽了,叨唠了姑娘歇息。”

“哎呦!”裴明礼没想到席云飞年纪轻轻,倒是对女子各方面都挺了解的。

木紫衣也是俏脸刷的一下红得剔透,尴尬的朝席云飞和裴明礼福了一身,便施施然退去。

木紫衣走后不久,一身常服打扮的程咬金就被王大锤带了上来。

程咬金刚看到席云飞,就气不打一处来,怪里怪气的走到桌前坐下,如小孩儿闹脾气一般,道“怎么,席老板召唤我这把老骨头,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嘛,还请席老板直说,程某拼着不被无缘无故炸死或者囚禁的风险,也一定会将事情办妥的。”

“呃。”这老不羞,席云飞无语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明礼,示意他先退下。

裴明礼离去后,顺带着将一众丫鬟小厮也赶走了,包厢便只剩下席云飞与程咬金二人。

程咬金见席云飞如此举动,好奇的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坐在桌前自顾自喝着小酒,还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

没好气的瞪了席云飞一眼,程咬金直接一把抢过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才开口问道“说吧,什么事儿非得这个节骨眼商量,城卫所还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处理呢。”

席云飞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夹起一块酸萝卜,道“我来朔方十五天了吧。”

程咬金掐指一算,可不是,十五天前出发,路上耽搁了六天,抵达朔方东城第二天就拿下了将军府和朔方东城。

自己和柴绍是第八天得到消息的,赶来是第九天,接着发生了不愉快,然后第十天梁师都就带着大军上门了。

程咬金抬了抬胳膊,那日砍人太猛,胳膊如今还是酸胀的。

“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直接说吧。”程咬金不想跟席云飞绕弯子了,生怕自己也如梁洛仁一样被绕死。

席云飞吃着酸萝卜,以为自己的提示已经非常明显了,没想到程咬金全然没有注视自己,无语的提醒道“如果今天是第十五天,那也就是说,五天前,你们的泡菜坊就已经停工了,小西山的火柴坊估计也差不多没了原料。”

程咬金闻言一怔,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席云飞拿起酒杯嘬了一口,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几位合作伙伴,原料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干脆在朔方自己开几间作坊算了,反正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程咬金眉头皱成一团,看着席云飞欲言又止。席云飞说得不错,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特别是已经尝过泡菜坊的甜头后,叫自己如何舍得再让出来。

抬头看了一眼席云飞,程咬金蹙眉道“你小子叫我来,该不会是想重新谈条件吧?”

“重新谈条件?”席云飞愣了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莞尔笑道“程叔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程叔,趁着天儿还不是很凉,赶紧将能收购的菜都收了,制成泡菜,今年冬天好好赚一笔,这朔方的事儿,就交给柴将军得了,免得程叔左右为难。”

程咬金听到这句话,本能的替柴绍担心了几分,隐晦的提醒道“你小子可不能乱来,柴驸马身份不简单,可不是你能随意对付的存在。”

席云飞顿了顿,思忖了半响,才应道“程叔怕是又误会了,我不是针对柴将军,而是针对所有驻扎朔方东城的官员,您也看到了,如今我占着内城,让我让出去是不可能的,以后诸多矛盾,肯定也不是我主动挑起的。”

见程咬金一脸若有所思,席云飞继续道“总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席云飞意思不言而喻,程咬金也知道,自己只要呆在朔方东城一天,席云飞就多为难一天,就像那日,若不是自己出面,估计柴绍已经,哎,不对,凭什么不是席云飞被柴绍打杀?

程咬金突然冒出一身冷汗,他刚刚竟然本能的觉得柴绍不是席云飞的对手。

抬头惊愕的看了一眼面前人畜无害的小小少年,程咬金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一种无力感由心而生,叹了口气,道“柴驸马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送回长安,相信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派人来镇守城防,柴绍的话,你倒是多虑了,他乃是延州守将,轻易是不会调动的。”

“另外派人过来?”席云飞愣了愣,本来还想把程咬金支走,自己好好跟柴绍玩玩的,感情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呗“不知道会调谁过来?”

程咬金眉心微蹙,也不敢确定,只是推测道“最有可能的是懋功,大哥身体不好,懋功最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将我留下,反正如今最闲的就是我们三人了。”

“李叔?”席云飞整张脸瞬间拉了下来,程咬金就已经让他够畏首畏尾的了,要是李勣过来,那不是直接不用玩?而且自己这小心思也玩不过人家啊。

程咬金见席云飞一脸悻悻,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高兴的拿过酒杯喝了一口,又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当然也可能是别人,不过朔方东城乃是关中北隘,重之又重的地方,陛下想必不会随便派人过来,所以无论我在不在朔方,你小子都不能乱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你算老几?(为【专属你の爺】加更)

席云飞与程咬金对饮相谈的时候,负责酒水伺候的丫鬟进了几次门,每次更换酒壶的时候,都是轻拿轻放,动作能多慢有多慢。

席云飞与程咬金倒也没有在意一个小姑娘的动作变化,只是二人都将心思放在了对方身上,忽略了这隔墙有耳还可以变成身临其境。

送酒的丫鬟走出包厢后,便在王大锤的注视下施施然离去,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直到过了拐角,小丫鬟才吐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见自己的行踪没有被人发现,急忙朝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包厢小跑而去。

叩叩叩~

“娘子,是我。”小丫鬟朝包厢里面小声喊道。

不多时,木紫衣黄莺般的嗓子应道“进来。”

吱吖~

门被推开,又马上阖上。

小丫鬟几步走到里屋,恭敬的朝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木紫衣一礼,道“娘子,我听到了一点消息。”

木紫衣此时正闭目养神,脸色红润,哪里有半点身体不适的样子,闻言点了点头“说。”

小丫鬟微微颔首,回忆了一下自己听到的内容,道“小郎君好像与程大将军关系不一般,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应该在大唐的时候,他们就有什么合作,我见小郎君提到原料的时候,程将军那时神情颇为紧张。”

“嗯。”木紫衣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小丫鬟见自己的情报引起了木紫衣的注意,急忙又道“娘子一定不知道我还听到了什么?”

木紫衣蹙眉瞪了她一眼,笑骂道“臭丫头,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小丫鬟朝木紫衣吐了一下小舌头,回忆了一下,道“我还听到了泡菜坊,火柴坊,这泡菜我倒是知道,可是火柴又是什么呀?”

“火柴坊?”木紫衣神情一怔,接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小丫鬟好奇看去。

木紫衣直接打开瓷瓶,从里面倒出几根火柴,还有一块擦条,正是火柴坊生产的精装火柴。

若是席云飞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于木紫衣的能力,这玩意儿她都能搞得到,要知道当初在将军府,王元也只是拿着几盒平民装的火柴对自己装逼而已。

小丫鬟眼看着木紫衣拿出一根火柴,直接嚓的一声点燃,大眼睛里满是惊奇“这就是火柴呀,好神奇的物件儿。”

木紫衣也看着燃烧的火苗,眼神随着火光跳跃,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长安,太极宫,立政殿。

距离柴绍第一封捷报送来已经过去二十三个时辰,接近两天的时间,李世民已经针对朔方东城做了完全的布置,就在明日,李靖便会带着五万大军北上戍边。

但让他诧异的是,今日又有一封信被送来,而且还是以密报的形式。

这次,立政殿在场的,只有大唐皇帝李世民和国舅长孙无忌二人而已。

首位上,跪坐着的李世民表情非常精彩,对于席云飞的所作所为,倒是颇有几分佩服。

“假扮罗艺之子接近梁洛仁,夜袭将军府,全歼将军府五百守卫,梁洛仁一家七十二口更是无一幸免。”

“甚至还没进入将军府前,就已经在兵甲中下毒,城卫毒发的时间把握得如此精准,直接逼得李正宝不得不反,这是怎么办到的?!”

“不,应该说这一切,真的都是那个臭小子凭一己之力布置出来的吗?我,我怎么就想象不出他有这等心机和魄力!”

李世民将柴绍送来的密报仔细研读了十来遍,每一次看都对席云飞有一次全新的认识,心道这小子绝对是人才,大唐眼下最缺的就是人才。

下首,长孙无忌将密报递还给李世民,但却是眉心紧蹙,开口提醒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柴驸马不可能瞎编乱造,只能说席小郎君真的有几分急智。不过,陛下还是想想怎么收回这席小郎君手里的一万多兵马才是,这可是一支脱离掌控的力量。”

李世民闻言一怔,接着才想起来,柴绍在信中还提到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席云飞带领一万多原朔方东城梁士,擅闯军营,强掳大唐军士的事情可大可小。

李世民此时心情颇为愉悦,席云飞带给他的惊喜不小,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想怎么赏赐席云飞了,听到长孙无忌提起闯营的事情,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心叹席云飞终究还是孩子,冲动一点也是正常。

或许是机缘巧合,柴绍的这三封信,一次比一次震撼,但是却巧妙的给了李世民一个适应的过程,如今李世民竟然是对席云飞生不起半点忌惮的情绪,反而是想着怎么收归麾下。

要是让李世民知道,席云飞接下来还强占内城不还。更是派人夜袭梁师都大营,并且拥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同时手握这一大杀器。

最后擒获了突厥小王子阿史那祢尔,不但不交给国家,还以此威逼梁师都退兵,向突厥索要两百多万头羊,又让柴绍心甘情愿替他背锅。也不知道李世民会作何感想。

但此时第三封密报还在路上,只见李世民摆了摆手,朝长孙无忌说道“辅机不必如此看重那一万多兵士,李正宝这个人我还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太重情义的将军,如何能够带出一支强军?”

长孙无忌思索再三,也觉得李世民言之有理,不是说将军不能护短,但是不能将公与私分清楚的将军,带出来的兵马必然骁勇不到哪里,军人最忌妇人之仁。

“不过,虽然李正宝那支军队不堪大用,但握在一个商贾手里,总是容易遭人非议啊。”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辅机言之有理,这样吧,既然李正宝已经发誓跟随云飞孩儿,那就不要管他,等药师到了朔方,优先收编那一万残兵便是,谅他李正宝也不敢不放人。”

“那席小郎君?”长孙无忌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神情一怔,维护道“关那孩子何事?虽然擅闯军营不对,但柴绍也说了,是他治下不严导致,大不了回头我当面说教一番,小孩子嘛,冲动一点总是应该的。”

长孙无忌无奈点头,擅闯军营啊,此等大罪就这么一笔带过了?还是个孩子,切,谁还不是个孩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我也要去

“钟山······”乔二爷伸手就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钟山这一脚,速度实在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卢瑜已经飞出三四米远,直接躺在地上没有了动弹。

刘氏被钟山这一脚吓得不轻,毕竟卢瑜身份摆在那里,殴打朝廷命官,这是何等大罪?刘氏不了解律令法度,但知道肯定不会轻判。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鲁莽。”田大川此时也是心下大骇,这一脚虽然解气,但是麻烦也要随之上身,疾走几步,对钟山说道:“快走,你们快走,别管我们了,走得越远越好,朔方,对,赶紧去朔方,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田大川拉过几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又朝不远处还在地上‘相依偎’的丑娘和王大宝看去,喊道:“你们也一起走,所有孩子一并带走,快。”

田大川毕竟年长一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与乔二爷相视一眼,二老都是一脸的决绝,既然人都已经得罪了,那下沟村以后怕是不能善终,世家的手段,他们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得罪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能安生的,将村里的孩子都送走,留下一点香火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村民们眼看着局势急转直下,都是心有戚戚焉,但大家都没有怪罪钟山的意思,今日是这卢瑜欺人太甚在先,怪只怪自己人微言轻,斗不过这些当官的,如今有人替自己出气,高兴还来不及,眼看田大川和乔二爷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众人都急忙将自己家的孩子往家丁怀里推。

一时间,东丘之上哭声震天,小孩子们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画面,哭闹起来震耳欲聋。

钟山尴尬的看着不断被父母长辈推过来的孩子,心下后悔不已,爽是爽了,这祸估计是小不了。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摘下面罩,无语的看向钟山,说道:“钟大哥,眼下这局面,我们怎么办?郎君只是让我们带夫人和小娘子回去,这······”

钟山也很为难,毕竟祸是自己闯的,转头环视了一圈众村民,又朝不远处举着棍棒,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不良人看去,突然一个想法攀上心头。

钟山转头对几个家丁说道:“先去把这狗官的人都控制住,再找找他身上有没有携带官印。”

“官印?”家丁们不明所以。

钟山咬了咬牙,蹙眉道:“要走就一起走,拿这狗官的官印把所有人的路引都做一份,下沟村一百七十多人,干脆全带走算逑。”

“全带走?”家丁们面面相觑,这······

钟山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而且一路上有他们五十个高手保护,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村民们?

“走,就这么办。”钟山还要问问几个长辈的意见,没想到一脸决绝的乔二爷先开了口。

田大川也凑了上来,拍了拍钟山的胳膊,赞赏道:“左右都是死,如今有一线生机,便是狼山虎穴,我们也要闯上一闯。”

钟山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心中大为振奋,转头瞪向那些不良人,喝道:“如此,这些人就让他们在这里睡上几日,省得我们的行踪过早被人发现。”

“是。”家丁们说干就干,眼下也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百多个装备简陋的不良人,如何打得过五十个刀枪不入的家丁,不多时,便见所有卢瑜所属的不良人都被带上了东丘,有些跑得较快的,此时腿上还插着箭矢,血流不止。

钟山环顾一周,见周围没有其他眼线,便开始招呼柳三伪造通关路引。

而田大川和乔二爷则是开始动员大家收拾行囊,同时将马车装好,刚好村口席云飞那二十匹马派上了用场。

这时,奄奄一息的王大宝突然抬头说道:“二爷,我爹,还有我爹。”

众人闻言一怔,才想起王老六今日不在村里。

丑娘起身说道:“六叔和马先生说是去小西山收账,怕是要天黑才能回来。”

“唉,好死不死,怎么今天去收账。”乔二爷拍了一下大腿。

大山见父亲焦急,忙上前来,说道:“我去一趟小西山,将六叔和马先生一起带回来!”

乔二爷看了眼自己家儿子,眉心一蹙,本不想让儿子去冒险,但如今好像也没有别的人选了,不舍的点了点头:“我儿好样的,去,速去速回,路上小心,若是碰到什么人,不管是谁,都不要停下来。”

“阿爷放心,孩儿知道。”大山颔首点头,郑重的看了一眼乔二爷,转身便朝马场跑去。

学堂里,正在帮柳三一起伪造路引的玥儿眉头紧锁,仿佛挣扎了许久,突然抬头朝柳三说道:“我,我也要一起去朔方。”

原本就心神不宁的柳三闻言,眉心微蹙,看了一眼同样满脸困惑的方醒木,朝玥儿问道:“你本就不是下沟村的人,何必跟着我们一起亡命天涯,此去朔方路途遥远,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随醒木回长安不是更好?”

方醒木也开口要劝,不过玥儿心意已定,开口说道:“三叔就带上我吧,我阿弟也在朔方,我要去找他。”

柳三和方醒木相视一眼,玥儿还有个弟弟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只是她何时知道弟弟在朔方的?不过眼下事态紧急,柳三也没考虑太多,既然玥儿笃定要跟着一起去朔方,那就带上便是,省得留她一个小姑娘在长安,万一哪天被查出她与下沟村有关,还会连累于她。

见柳三点头同意,玥儿心中松了口气,脑海里想起王元那张阴险的嘴脸,心跳得扑通扑通的快,也不知道自己家小弟在朔方过得好不好?玥儿紧了紧胸口,那里藏着一封信,里面正是王元想要的东西。

玥儿心系弟弟安危,却没发现旁边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方醒木此时心中百般挣扎,在下沟村生活的这些日子,是他这辈子最放松的时日,可是眼下一切即将烟消云散。

刚刚玥儿说要跟随大家一起去朔方的时候,方醒木险些脱口而出,他也想一起走,可是在长安生活了快二十年,突然要他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前往未知的新世界,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犹豫。

怔怔的看着玥儿,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的快乐时光,方醒木最终还是做出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三叔,我也要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第三封信

长安城,太极宫,立政殿。

下沟村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朔方东城一骑飞骑从芳林门转皇城安福门,停在太极宫门口。

来自大唐右卫大将军柴绍的第三封信,被黄安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李世民的手里。

而此时,刚好下了早朝,立政殿只有李世民一人而已。

强买内城。

威胁命官。

夜袭敌营。

神秘雷火。

生擒敌将。

······

每看完一段内容,李世民的眉头就深上几分,心中对于席云飞的好感更是慢慢消磨殆尽。

特别是看到最后,席云飞生擒阿史那祢尔,竟然没有交给柴绍,而是以此为要挟,自作主张劝退梁师都大军,又向突厥索要大量赎金。

关键柴绍还不得不照办,这就让李世民有点憋屈了,到底这个大唐谁说了算?现在一个小小的平民商贾竟然也能左右国际纷争了吗?

将这封密报通篇看完,李世民神色阴晴不定,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而同一时间,翼国公府,秦琼也收到了一封信,信是程咬金命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保护好席云飞母亲及幼妹,若是二人出事,这大唐恐将无宁日。

不错,程咬金就是这么叮嘱的,这没来由的几个字,看懵了秦琼,也看懵了闻讯赶来的李勣。

是危言耸听?还是真凭实据?

李勣拿着程咬金的这封信,又结合之前柴绍传回来的捷报,心中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神情忐忑的朝秦琼看去,道:“大哥,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子真的在朔方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就连知节都觉得我们托不住的大事儿?”

“我们都托不住的大事儿,能是什么,造反吗?”秦琼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李勣。

李勣神情扭捏,心道也无不可啊,要知道那席开山以前可是······李勣不敢再想,转头看向门口,道:“既然知节有此一忧,那我们便妥善安顿好那孤儿寡母,省得真的如知节所说,最后闹出什么控制不住的大事儿来。”

秦琼‘嗯’了一声,程咬金虽然是个混不吝,但是大事上,他却从来没有混过,有时候反而心细如发,度量有度,秦琼自不认为程咬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那也就是说,席云飞真的在朔方做出了什么脱离他们掌控的事情。

秦琼与李勣相视一眼,二人都是疑惑不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程咬金如此叮嘱他们去保护席云飞的母亲和幼妹?难道是有人要对席云飞出手?那这个人是谁?又是哪个世家这么急不可耐?

这些都是秦琼和李勣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

立政殿,李世民独坐案前,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些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

这些都是随第三封信送来的证物,柴绍从战场上收集来的小菠萝碎片。

李世民拿起一块碎片,仔细端详着,虽然看不出这到底是何物,但是从柴绍的描述上来看,这物件儿的杀伤力不容小觑,李世民想起席云飞那张人畜无害的年轻脸庞,眉头紧锁,低声呢喃道:“这就是你突然硬气起来的凭仗?”

李世民不厌其烦的将柴绍送来的三封信从头到尾读了十几遍,其中,柴绍在第二封中提到的神秘武器,让他有了一丝意动。

结合第三封信中,那火光震天、断臂飞舞的修罗场面,李世民觉得这一切都是席云飞腰上那个古怪武器搞出来的。

不说对,也不说错,毕竟不管是维尔德还是小菠萝,都是跨时代的热武器,李世民这种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人不懂,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他知道一点,这恐怖的武器,被程咬金称之为的武器,是席云飞独有的手段,李世民至今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从来没有在哪一场战役上碰过这么邪门的物件儿,甚至他这个大唐皇帝,都没有的武器,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小少年手里。

李世民有点渴望,又有点心慌。

从柴绍描绘的杀伤情况来看,这雷火只要几十颗就足够扭转战局,要是自己拥有几千颗,那······李世民越想,这心里的就越难以熄灭。

放下碎片,李世民又从桌案上拿起一本小册子。

这是席云飞用来强买朔方东城内城的,土豆、红薯培育手册。

李世民翻开来看了几眼,土豆和红薯的产量他一早就已经得知,此时倒是没有多少兴趣。

在他心中,雷火已经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李世民朝偏殿朗声道:“来人啊,将此物送到司农寺。”

话音刚落,小太监黄安就跑了出来,恭敬接过育种手册,眼角不自觉的瞄了一眼桌案上的一堆碎片,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之色,但也只是转瞬即逝,拿着手册便又退了下去。

李世民看着黄安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将一桌的东西一股脑装进油布包,直接起身朝殿外走去。

到得殿门口,李世民微微一顿,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空,朝旁边站着的护卫说道:“带人去下沟村,将所有有关席云飞的东西都带回来。”

“喏。”

李世民眉心紧蹙,伫立原地,直到护卫消失在门廊尽头,才抬脚朝后宫走去。

“开山,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才好,否则,就别怪朕······”

空气中隐隐有李世民的叹息声响起。

······

然,此时的下沟村,整装待发的村民们依依不舍的相互搀扶着,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下沟村,眼里都是说不出的难舍难离。

刚刚赶来的王老六和马周才知道今日下沟村遭了大难,马周没有过多犹豫,便答应与村民们一起北上朔方,主要是他也没有去处,而且当初席云飞鸡贼的签了一份雇佣协议,十年内,马周都是席云飞的崽。

乔二爷对王老六说道:“该带的都带着了,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遗落的,要是不紧要,干脆就不要了,逃命要紧。”

王老六此时心忧儿子安危,哪里还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转头试探道:“我能不能带大宝先去就医,过几天我们再自行北上可好?”

躺在马车上的王大宝闻言一怔,急忙就要起身阻止,不过却被丑娘按了回去,只听丑娘说道:“六叔,要不你们先走,我带大宝去就医,你们放心,只要大宝身子好些,我们就会尽快赶上。”

“这?”王老六有些犹豫,主要是对两个孩子不放心。

钟山见状,知道王大宝的事情得不到妥善处理,今日怕是上不了路,干脆走过来,说道:“若不就由我带大宝兄弟去就医,你们先行出发,眼下形式紧急,不是我们犹豫不定的时候。”

王老六看了一眼魁梧壮硕的钟山,心下稍安,道:“那就劳烦钟小兄弟了。”

解决好大宝的问题,王老六转头朝几个工坊看去,最后视线落在地基已经落成的那处工地。

“雇佣来的帮工都走了?”王老六见工地上一个人都没有,好奇问道。

乔二爷点了点头:“我们多给了大家三个月的工钱,便都遣散了,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我们下沟村遭了难,他们也不敢与我们过多纠缠,拿了钱就都跑了。”

王老六点了点头,人之常情而已,倒是不怪他们,看了眼那座只有地基的大楼,王老六心道一声可惜,转过头,便跟着大家一起推着马车北上朔方。

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的。

再见了,下沟村。

第二百一十九章:阴险李二

烈马踏地,落叶纷飞。

长安往泾阳的官道上,一行铁骑急速飞掠而过,将铺满落叶的道路踩出一条小径。

这一行铁骑目标直指下沟村,不过当他们进入下沟村的时候,下沟村早已经人去楼空。

东丘之上,卢瑜以及他带来的不良人依旧昏迷。

为首的骑兵统领安坐马上,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下沟村,眉头紧锁,最后扬起马鞭朝闭着眼睛不知死活的卢瑜指去,道:“将此人带回去,看陛下如何处置。”

“喏。”

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又有一队人马急速飞掠而来,为首之人赫然便是李勣。

李勣也是从长安出发,不过他先去了一趟徐庄,倒是与上一波人完美的错来了时间。

李勣跳下马儿来,走到躺尸的不良人身前,端详了一下这些人,眼里闪过一丝异色。

抽出腰间的佩刀,李勣直接朝一个驴脸大汉拍去。

冰凉的刀面狠狠击打在那人脸颊上,引得随行的侍卫都好奇看来。

李勣眉心一蹙,冷声道:“知道你醒着,再不睁眼,这一刀下去就不是刀面这么温柔了。”

“别,别,将军饶命。”驴脸本来铁了心装死,被李勣这么一激,立马半坐了起来。

李勣眼神冷冽,指着一片狼藉的下沟村,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快从实招来。”

驴脸转头看了一眼同僚,见这些家伙还有呼吸,且都没有大碍,心下稍安,赶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讲述了一遍,其中还包括自己如何从王大宝手中诳得一个箱子,还来不及打开就被人射穿了手心的经过。

李勣朝他血淋淋的右手看去,血已经止住了,不过箭矢还插在上面,这驴脸倒是硬气,这都还能淡然处之,不过从他的神情看,这家伙应该没有说谎。

顿了顿,李勣疑惑问道:“你说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还带走了你们家少主?”

驴脸忐忑的点了点头:“回将军的话,小人亲耳所闻,那带头之人说要带我家郎君回去复命,看,看······”

“看什么?”李勣不耐烦的催促道。

驴脸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李勣,小声道:“看陛下如何处置。”

“嗯?”李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转头瞪向驴脸。

驴脸深怕李勣不信,急忙伸手发四,正色道:“将军明鉴,小人句句属实,那带头之人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们身上的甲胄,一看就是宫里的玄甲,小人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看错。”

“······”

李勣就这么盯着一脸惶恐的驴脸,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

宫里的人?难道是陛下要对二郎家人动手?还是知道下沟村有难,特地派人过来保护?

李勣想不通,不管是动手还是保护,李世民都没有亲自出手的必要才对,而且还是让大内高手亲自出马,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什么事情是不能让自己等人知道的?

李勣摇了摇头,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将他们带回庄子好生看管,本将还有许多问题要与他们一一盘对。”

“喏。”

······

······

两个时辰后,长安城,立政殿。

被医官强制唤醒的卢瑜,奄奄一息的将事情经过如实禀报,这个时候他可不敢隐瞒,毕竟面前之人可是这天下的共主,私底下可以不屑,但如今形式不允许他欺瞒半分。

钟山那一脚踢得非常狠,卢瑜一边讲述,这嘴角的血还一直不停的吐着。

卢瑜对今日所发生之事的印象,也只到他被钟山踹飞之前,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对后续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过这对李世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李世民好整以暇的跪坐案首,手里盘着一块美玉,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强占内城之后,又派人将后顾之忧接走,你这是摆明了要与朕作对啊。”

李世民冷笑连连,低声呢喃了一句,抬头看向面前的卢瑜,心中酝酿着一连串的计谋。

半响,李世民突然笑着说道:“殴打朝廷命官致死,该当何罪?”

正在呕血的卢瑜闻言一怔,致死?我没死啊,李世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卢瑜心下大骇,惊恐应道:“陛下,微臣,微臣还没死啊。”

李世民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卢瑜的挣扎,抬头朝门口等候的护卫喊道:“下沟村恶民殴打朝廷命官致死,罪不可赦,来人啊。”

“在。”

一声令下,门口涌进来十来个身穿玄甲的蒙面军士,漆黑的面具如黑面鬼神,造型可怖,军士们行动如风,恭候左右,等候差遣,精神状态不是一般兵士可比,这便是李世民的亲卫,鬼面玄甲军。

李世民伸手冷漠的指向卢瑜,无视他惊恐的眼神,道:“泾阳县令卢瑜,因公殉职,朕心甚慰,范阳卢氏之子果然不凡,为表嘉奖,赐其寡妻七品诰命夫人,贞守孝悌······”

“不,不行。”卢瑜挣扎着站了起来:“陛下,微臣还没死,我还能救一救,我不想死啊。”

卢瑜深感绝望,李世民的眼神太冷了,冷得他不得不垂死挣扎,但为时已晚,只见他身后一名鬼脸军士踱步上前,轻轻在卢瑜脖子上一拍,便将他拍晕,接着大手一拖,径直朝外走去。

李世民神情不变,双手往桌案上一撑,继续说道:“派出百人佯装卢氏亲卫,追杀下沟村一众,但不可赶尽杀绝,留下几个人去朔方送信吧。”

“喏。”

李世民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范阳卢氏倒是送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本来还苦恼怎么对付这些世家势力,如今有席云飞这把锋利无比的尖刀,李世民倒是不介意玩一场借刀杀人的戏码。

顿了顿,李世民觉得还不够,继续说道:“另外派出两百人,佯装下沟村家丁,将所有来往关中的卢氏商队作为主要劫掠目标,只杀人不要货物。”

说着,李世民从桌案下拿出一个油布包,道:“每杀一处,便留下几枚这油布包里的碎片,此事甚重,一定妥善处理。”

“喏。”

将油布包递给鬼脸军士,李世民眉心微蹙,心中仔细揣度计划的可行性和漏洞,玩手段,李世民自认还没怕过谁。

第二百二十章:羊毛值几个钱

长安城,崇仁坊,翼国公府。

秦琼听完李勣的叙述,眉头紧蹙,下沟村一众伪造通关路引北上朔方,是席云飞有意安排,还是形势所迫?秦琼不清楚,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先是范阳卢氏子弟卢瑜,莫名其妙对下沟村发难,抢夺下沟村秘方和原料,再是家丁队突然出现,力挽狂澜。

其他的先不说,是谁给了钟山勇气,胆敢踹飞一名朝堂官员?

钟山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喻。

钟山原本只是程咬金府上的一个亲卫,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他都不敢对一个命官出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世家子弟。

可是去了一趟朔方,钟山胆子变肥了,而且肥的飞起,不仅踹飞了卢瑜,连他的官印都敢抢,还拿官印伪造一百多人的通关路引·····

每一条都是大罪,只要钟山不傻,只要他还想呆在大唐~

秦琼双眼猛然一睁,难以置信的与李勣相视一眼。

还呆在大唐,钟山自然寸步难行,甚至逃不过朝廷法办,可他若是不回大唐了呢?

“朔方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又绕回来了,秦琼百思不得其解,原本苍白的脸颊透出几缕异样的血色。

李勣一把握住秦琼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过于伤神,开口说道:“现下情况就是这样,下沟村的人都北上了,那些家丁鬼精得很,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个方向,要是我们大肆搜索,又恐打草惊蛇。”

秦琼揉了揉太阳穴,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缓缓说道:“你刚刚说,陛下的人也去了下沟村?”

这正是李勣最担心的问题,闻言颔首道:“不错,那泾阳县的不良人不敢欺瞒,而且没有县官带队,他们也不敢这么猖獗,那卢瑜必是被人带走的。”

秦琼‘嗯’了一声,道:“泾阳县令卢瑜,是范阳卢氏的子弟,虽然不是嫡系,但其父在长安当了多年主事,地位不低,是能与太原王氏王元风庭抗礼的人物。”

“按理说,王元北上朔方,这长安城商场便是卢氏一家独大的局面才对,那卢瑜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秦琼神色疑惑。

李勣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大哥可能不知道,那卢瑜的生母便是王元的亲妹妹,这卢瑜按理来说,还要叫王元一声舅父,王元被二郎用计骗得家产尽失,不得不北逃朔方,这卢瑜替舅父出气也属正常。”

秦琼闻言一怔,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层关系,思忖半响,颔首道:“只希望卢瑜的行动不是范阳卢氏的手段,若是他个人所为还好,若是卢桢那老小子的命令,那陛下就该高兴了。”

李勣点了点头,对秦琼所说表示赞同,若是卢瑜所作所为是卢桢指使,那卢桢这次的脸怕是要丢光了,一个丢了脸的世家族长会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秦琼与李勣面面相觑,二人都是心有余悸的摇头叹息。

······

······

画面一转,远在千里之外的朔方东城,这几日特别热闹。

外城,因为梁师都大军退去,柴绍与程咬金没日没夜的整顿城防,生怕如梁师都所说,突厥颉利可汗直接带领十万大军杀上门来,索要本不在他们手上的阿史那祢尔。

柴绍这些天也放开了心结,不再纠结席云飞的存在,而是努力与外城民众搞好关系,毕竟城墙的修葺离不开这些劳动力的帮助。

程咬金也厚着脸皮找席云飞要了几大包十三香,朔方东城四座城门,每日到了饭点,那喷香的羊杂馎饦就要煮起来。

一开始大家对羊杂碎还是颇多意见的,不过吃过几次后,发现身体没有异样,而且那羊杂碎竟然美味如斯,众人也就放下了成见,好吃又不贵,朔方东城羊杂碎当属一绝。

内城,原突厥坊市内,如今的下沟新村马场。

阿史那祢尔与他带来的两千突厥骑兵,这些天都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席云飞不差钱,而且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钱,阿史那祢尔价值十万头羊,其他人一人一千头,这里就是二百一十万头羊,就看颉利给不给,不给的话,转眼就是两千名对颉利意见颇深的雇佣兵,kkk~

这日,阿史那祢尔与席云飞正在聊着突厥的风土人情,让席云飞意外的是,阿史那祢尔竟然渐渐会说几句大唐官话,基本日常的问候语都学得七七八八了,省却了裴明礼不少翻译的口舌。

“小狼囧,您这酒一定要写进贸易清单里啊,我在草原上也喝过不少各国的美酒,但是这么暖身的酒还是第一次喝,这酒好,带到草原上一定会被人疯抢的,能帮我们赚不少钱。”

阿史那祢尔喝了一口二锅头,对这烧嗓门的烈酒是赞不绝口,毕竟突厥纬度很高,一年四季都挺冷的,特别是冬季,大雪封原,千里白霭,冷得你只能躲在帐篷里冻手冻jo。

席云飞不喜欢喝二锅头,不是觉得这酒不好,而是喝多了脑子迷糊,他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杯子里斟满的,是度数较低的绍兴黄酒。

在席云飞面前,还有一个小火炉,炉子上放着一个陶盆,盆里注入一点水,然后将酒壶放到水中焐热即可,这样酒的温度差不多就是体温,喝起来很舒服。

见阿史那祢尔对二锅头感兴趣,席云飞也是莞尔,貌似喝过二锅头的人都对这酒赞不绝口。

“祢尔王子,我之前说过,只要我有,只要你要,我都会卖给你,但是如今梁师都刚刚退兵,你在朔方的消息还没传到颉利手上,我们谈这些都太早了。”

没想到,席云飞话音刚落,阿史那祢尔仿佛早有准备,只见他从腰间拿下一块金牌,没错,是金牌,因为席云飞的光幕直接报价了。

席云飞疑惑的看向阿史那祢尔,只听他说道:“小狼囧,你相信我的诚意,这块金牌作价一千头羊羔,你放格尔赞离去,他的兄长乃是草原上名气不小的大商贾格尔日,我们的交易完全是可以提前的。”

“哦?”席云飞有点意动,他倒是也想尽快交易,特别是草原上的羊毛,那可是制作毛衣和毛线的好东西。

阿史那祢尔将金牌恭敬放到席云飞面前,指着不远处带着脚镣的随从,道:“他就是格尔赞,小狼囧难道不想我们的交易尽快开始吗?”

席云飞转头看去,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却有一头地中海的中年人,不过看肤质,应该三十出头而已,只是显得苍老了一些。

席云飞顿了顿,道:“你说的格尔日,就是挖出这条地道的那个突厥商人?”

“没错。”阿史那祢尔如实答道。

席云飞心中斟酌了半响,如今阿史那祢尔只是刀板上的鱼肉,自己倒是不怕他耍什么花样,而且自己这些天拿出了不少好东西诱惑他,这小子应该生不起反抗的心思,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想通其中关窍,席云飞点了点头:“提前交易也行,不过第一批交易的货物,由我说了算。”

阿史那祢尔闻言一怔,疑惑问道:“那不知道小狼囧打算拿出什么来交易?”

席云飞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不是我拿出什么来交易,而是你们必须拿出我要的东西来。”

阿史那祢尔好奇问道:“那不知小狼囧要什么?”

“羊毛!”

“羊毛?”

阿史那祢尔有点迷糊,羊毛是什么他当然知道,穷苦的突厥人会拿来填装在麻布里取暖,但是一般都会烧掉,因为每年到了换毛的季节,羊毛就多得让人心烦,一个普通的突厥游牧家庭养的羊最少都有上千头,可见羊毛有多不值钱。

“小狼囧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这羊毛值几个钱啊?”

看见阿史那祢尔那一脸失望的神情,席云飞知道自己又要费一番口舌,无奈说道:“第一批货物,我拿这美酒和泡菜,换羊毛,既然你说羊毛不值钱,那就一壶酒换十石羊毛,十罐泡菜约等于一壶酒,你看如何?”

阿史那祢尔闻言一怔,稍作盘算,喜道:“这自然是好事。”顿了顿,眉心一蹙,道:“可如今不是换毛的季节啊,总不能把羊毛都剃了吧?那羊不都得冻死?”

席云飞无语望天,解释道:“没让你这么干,你不会让那个格尔日去各个部落收集羊毛吗?你们突厥人每天都要吃羊,一户人家一天吃一只的话,整个突厥一天要有多少羊被杀?难道你们不会去收集这些羊毛,就这么平白让它们被烧成灰?”

阿史那祢尔锦衣玉食养大的人,哪里会想到这些,不过有席云飞点拨,他倒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席云飞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还有啊,为了效率更高一点,你可以让格尔日去找各个部落的酋长收取,让酋长去找部落的牧民收取,给酋长赚点小差价,他会更加用心的为你们办事,如此才能共同发展,共同繁荣,共建和······呃,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

提醒到这个份上,只要阿史那祢尔不傻,也该知道怎么办了,就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把利益分化一些出去,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如此才能做大做强啊,席云飞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阿史那祢尔,心道这个世界竟然还有比自己笨的人,也是醉了。

“哎呦不行,一动脑子就头疼······”

第二百二十一章:河东裴氏

与阿史那祢尔敲定交易细节,席云飞没有在马场过多逗留,如今内城事务繁多,在马周还没有到来之前,许多事情都要他亲自拿捏。

出了马场,席云飞望了眼不远处的龙门大街,除开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雪,这几天倒是都艳阳高照,不过北风依旧刮得凌冽,但丁老大带领的施工队却是没有停工。

坑坑洼洼的龙门大街没有了以往的繁华,但这只是暂时的,等水泥路修好了,席云飞相信,那些商贾依旧会回来,因为这里有他们意想不到的巨大商机。

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为自己描绘的美好前景喝彩。

身后,裴明礼看了看天色,走上来说道“郎君,您与裴管事约好未时在紫云轩会面,眼下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

“哦”席云飞抬手看了看手腕,几杯黄汤下肚,这脑子就迷糊了起来,努力正了正神,席云飞双手背负,道“那就过去吧,去见见你说的裴氏恩人。”

河东裴氏,始祖为嬴秦始祖非子。

非子之支孙封ei乡,因以为氏,六世孙皆以“裴”为姓。

后裴氏分为三支,分居河东、燕京、西凉等地。但考其谱系源流,皆出于闻喜之裴氏,故有“天下无二裴”之说。

裴氏家族自古为三晋望族,也是中国历史上声势显赫的名门巨族,隋唐时期,虽然五姓七望声名显赫,但是一些老牌世家也不可小觑,旧时王谢堂前燕的谢氏是一支,这河东闻喜裴氏亦如是。

裴明礼虽然出身河东,但却不是裴氏族人,大抵只是跟着姓裴而已,不过裴明礼对裴氏的崇敬却是与生俱来的,自小也没少受过裴氏恩惠,能够流传千年的世家,在民心的运营上,自然无人能出其右。

席云飞没有调侃裴明礼,毕竟雪中送炭的小恩小惠,往往比锦上添花的大恩德更使人记忆深刻,贫农出身的裴明礼如此推崇河东裴氏,也是情有可原。

不多时,二人施施然走进紫云轩,因为修路的关系,如今紫云轩门可罗雀,但一楼大厅依旧有人鼓瑟琴鸣,唱着这个年代独有的诗歌。

大厅里,三三两两坐着一些本地的豪绅,都是习惯了到紫云轩消遣的主,对于席云飞的到来,也是见怪不怪,微微点头便算是见过了礼,毕竟隋唐对于礼节并不太重视。

二人轻车熟路,来到三楼包厢,推门进去,包厢里已经有两人坐在胡桌旁恭候多时。

裴明礼见到来人,脸上甚是欢喜,将席云飞领到主位坐下后,急忙介绍道“郎君,这位就是我跟您说过的裴管事,也是带我入行的恩人。”

裴明礼所说之人,面白无须,双目不大,但炯炯有神,法令纹虽然明显,但看得出来,保养的不错,从眼角的鱼尾纹看,这人应该四十出头,在这个年代算是老人家了。

这裴管事也是客气,裴明礼介绍完他后,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席云飞做了一个揖,开口道“在下裴庆,见过席小郎君”

席云飞没有那么多礼节,示意他坐下,客气道“裴管事勿需多礼,既然是明礼的旧识,那便是我下沟新村的朋友,来,先坐。”

裴庆颔首一礼,坐下后,指着另一个青年,介绍道“这位是裴铭,我的”裴庆顿了顿,才道“我的助手,以后还请小郎君多多关照一二。”

“哦”席云飞闻言一怔,这年头师父带徒弟都这么用心的吗关键这个助手还是坐着的,这裴庆是不是傻,当自己好忽悠,这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好伐。

从自己进门开始,光幕上一直显示有玉石可以吸收,而且方向就是面前这个小青年,席云飞无语,这裴铭一定是河东裴氏的嫡系子弟,估计是出来历练的富二代。

只是让席云飞诧异的是,这小子从见到自己到现在,一直表现得谦虚有礼,就连刚刚裴庆介绍他时,都是一脸恭敬的起身朝席云飞做了一揖。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向裴铭,年纪应该与大哥席君买差不多,个子不是很高,长相只能说中等偏上,唯一让席云飞另眼相看的,应该就属他的演技了,这小子不简单啊,能屈能伸。

“咳咳。”或许是见席云飞一直盯着裴铭看,裴庆生怕席云飞看出端倪,急忙咳嗽了两声,开口道“小郎君百忙之中抽空相见,裴某甚感荣幸,便以此薄酒,敬小郎君一杯吧。”

说着,直接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虽然是十来度的绿蚁酒,但架不住他喝酒干脆,席云飞也不好意思盯着裴铭看了,举起酒杯也回了一口。

一旁,裴明礼举杯共饮,喝完后笑着说道“河东多石炭,这次将裴叔唤来,便是就这石炭之事,想与裴叔合作,我家郎君一会儿还要去矿上巡查,不若我们就长话短说”

席云飞点了点头,想起手上一堆杂事就头疼,说道“不错,就长话短说吧,具体的合作细则,我已经让明礼给你们看过,不知道裴管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裴庆没想到这么快就入了正题,从怀里掏出一份手册,正是之前裴明礼交给他的合作细则。

裴庆看了一眼裴明礼,又转头朝席云飞看来,开口说道“内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让裴某疑惑的是,为什么郎君非要采买河东的石炭,据我说知,这朔方等地也能挖到石炭不是吗”

席云飞嘴角一抽,心道陕西的煤炭再多,那也没有山西多啊,而且你们那边很多大矿都是露天的,我这里都特么埋在地下,想挖也要有那个能力啊。

不过嘴上还是要委婉一些的,席云飞故作淡然,道“一车石炭在河东值多少钱”

“这”裴庆与裴铭面面相觑,前者苦笑一声,道“若是石炭,当真不值钱,在河东,满地都是,这东西虽然能烧火,但是有毒,普通人家轻易是不敢用的,而且拿去炼铁,那铁器也莫名的轻脆易折,所以石炭卖不上几个钱。”

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煤炭炼铁还是可以的,不过要练出好铁或者钢,就需要将煤炭炼成焦炭,这个过程还要几百年的发展,如今没人知道也是正常。

见裴庆和裴铭都怔怔的看着自己,席云飞也不卖关子,道“我也曾想过直接在朔方采挖石炭,但是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城北的那座石炭矿,只是挖了几天就挖不动了,一是储量低,二来便是开采难度太大,得不偿失。”

裴庆闻言点了点头,倒是理解席云飞的想法,石炭本就不值钱,还要费那么大成本去开采,到头来就有点本末倒置了,倒是花点小钱从河东购买,可能还更省心。

裴庆思忖片刻,颔首说道“既然小郎君有意采购石炭,那我裴氏也不是不能,依照小郎君这份合作细则。”

裴庆扬了扬手上的手册,接着道“一车石炭重五石,定价三百文,若是在河东算是我占了郎君便宜,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从河东到朔方,最近也要五天路程,当然,我说的是牛车的速度。”

席云飞嗯了一声,陕西与山西就在隔壁,中间隔着黄河,闻喜在后世的运城,不过裴庆不打算从老家发货,而是从就近的吕梁,途中也就是跨越黄河有点耽搁,其余路段倒是一路平坦,满载石炭的牛车,五天从吕梁到朔方绰绰有余。

裴庆接着说道“若是一车三百文,不瞒郎君,扣去人工畜力成本,我赚不到五十文啊。”

席云飞不知道裴庆这个所谓的人工成本是怎么计算,不过他知道这老小子要涨价。

顿了顿,席云飞不给他绕弯子的机会,直接把已经想好的说辞拿出来,道“既然裴管事觉得不合算,那我换个说法。”

只见早有准备的裴明礼从一旁拿过几个小小的陶罐。

“这是泡菜”

发出惊呼的是一直没说话的裴铭。

席云飞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裴铭,才说道“有人识货那就再好不过了,眼下已经入冬,这泡菜值不值钱我不多说,本来在长安,我一罐只卖三十文,当然,是出厂价。”

“这泡菜,是小郎君制作的”裴铭难以置信,这泡菜他也只是在祖父的寿宴上有幸吃过一碟,当时便为这酸爽的口感折服,吃多了肉食,还有寡淡的水煮菜,一口酸菜下去,那种满足的口腹之欲让人回味无穷。

席云飞心中好笑,这裴铭从进门开始就隐藏得很好,怎么如今反而失了方寸,这泡菜当真有这么大威力吗

一旁,裴明礼朝裴铭颔首说道“这泡菜的确是我家郎君所产,而且如今朔方的工坊已经在施工建设,要不了多久,便有源源不绝的泡菜生产出来。”

裴庆和裴铭相视一眼,前者问出关键问题“这泡菜顾名思义,泡的便是生鲜蔬菜,可是如今天寒地冻,恕裴某冒犯,难道小郎君”

冬日里种出青蔬的方子不是没有,如骊山的温泉果园,如喜爱花草之人开辟的温室,但是那都是少量种植,如席云飞这样开坊布市,没有一定的产量根本不可能。

席云飞与裴明礼相视一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这一点裴管事勿需担心,我保证泡菜货源不断便是,你还是想想我们之间的交易吧,三百文一车石炭不够的话,我换成十罐泡菜换你一车石炭如何”

“当真”裴铭又插嘴了。

裴庆蹙眉看了他一眼,裴铭才收拾心情,恢复淡然模样。

不过席云飞还是朝他应道“当然是真的,三十文一罐泡菜,这便是我的出厂价,不管你们在河东卖多少钱一罐,都跟我没关系。”

裴铭闻言脸色一喜,刚要说话,旁边的裴庆又咳嗽了。

“咳咳。”裴庆无语的看向席云飞,开口说道“小郎君好手段啊,这泡菜在河东可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儿,你提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条件,裴某谈了一辈子买卖,还是第一次遇到郎君这么爽快的。”

席云飞呵呵一笑,听他继续说。

裴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席云飞,苦笑着说道“本来我是想借此向郎君要一些煤炉份额的,看来今日是没机会了,唉。”

“哦感情您老刚刚兜转了半日,就是为了这个”席云飞诧异问道。

裴庆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指着包厢角落的两座煤炉,道“如此神奇的物件,我岂能放过,况且这石炭做的煤球甚是不凡,竟能将石炭中的烟毒降至最低,如此物件带回河东,也是一桩不错的买卖不是。”

熟料,他话音刚落,席云飞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裴庆惊愕,疑惑道“小郎君何意”

席云飞指着摆放在煤炉旁边的几个蜂窝煤,道“我这煤炉,可还没有外销的打算,就算你把煤炉带回去,没有这蜂窝煤,你们也用不了。”

裴庆愣了愣,不解道“这蜂窝煤不就是石炭制成的吗”

席云飞嘴角上扬,看着裴庆说道“是石炭制成的没错,可是你刚刚也说了,这蜂窝煤基本没毒。”

“呃”裴庆一脸困惑,指着煤炉道“石炭燃烧无毒,难道不是这煤炉之功”

“”

席云飞和裴明礼相视一眼,后者急忙解释道“裴叔怕是误会了,蜂窝煤之所以基本无毒,是因为郎君的制作之法中和了大部分毒素,跟煤炉可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哈”裴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座煤炉,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那些圆滚滚的蜂窝煤上。

“我还以为小郎君将石炭做成这个造型,只是为了延长它燃烧的时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这蜂窝煤”

席云飞见裴庆若有所思,也不打扰,拿起斟满酒水的酒杯轻轻嘬了一口,等待裴庆的决定。

良久,裴庆正襟危坐。

看了眼旁边神情忐忑的裴铭,朝席云飞说道“不瞒小郎君,来这里之前,我们也用石炭做了一些形式的蜂窝煤,但那煤球依旧有毒,本来以为是煤炉之功,如今”

“嗯”席云飞闻言一怔,随即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喜,不过随即释然,煤炉在朔方得到推广,如今基本有点身家的人都用得起,有人看到其中的商机也是正常。

不说山寨蜂窝煤,就是造煤炉的就不知道有多少,反正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概念。

裴庆见席云飞眼里的不喜只是一闪而逝,心下稍安,不过随之又是哀叹,因为席云飞越有恃无恐,就越证明那蜂窝煤的秘方不好仿制。

尴尬的对坐了半响,还是席云飞先开口,道“煤炉我可以卖给你,蜂窝煤也可以卖给你,裴管事也不用多虑,生意归生意,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裴庆闻言一怔“小郎君的意思是”

席云飞不想过多纠缠,反正拉拢裴氏只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既然他们对煤炉和蜂窝煤有兴趣,那就卖给他们,让他们山寨个够,等到他们真的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自己再推出更值钱的买卖勾引他们便是。

席云飞点了点头“石炭的买卖就这么定了,十罐泡菜换你一车五石重的石炭,裴管事没有意见吧”

裴庆急忙拱手道“自是没有,还要多谢郎君让利。”

“嗯。”席云飞回了一礼,刚要开口,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顿了顿,才开口继续道“至于煤炉和蜂窝煤,我也可以卖给你们,本来我的产量是只够覆盖朔方东城的,所以给你们的量会少一些,价格方面就按照市场价,如何”

裴庆闻言大喜“这当然是最好”

席云飞朝他微微一笑,接着蹙眉朝门口望去,脸上异色转瞬即逝,转头朝裴明礼说道“与裴管事之间的交易,就交给你了,若是有什么变故,你再来找我。”

裴明礼急忙起身,恭敬一礼“一定不让郎君失望。”

裴庆蹙眉道“小郎君这是”

席云飞抽了抽鼻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门口,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两位了,回头等第一批石炭到货,我再好好宴请裴管事,还有这位裴兄弟。”

说完,席云飞便起身告辞,留下裴庆与裴铭面面相觑。

裴庆担心席云飞因为自己仿制蜂窝煤的事情心中不高兴,转头看向裴明礼“贤侄,这”

裴明礼也是一脸懵逼,这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尴尬的看向裴庆,解释道“裴叔见谅,郎君事务繁多,眼下应该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了,还请见谅。”

裴庆也不是迂腐之人,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问道“贤侄,我听外城的守军说,这内城是那席小郎君从程将军手中强买下来的”

裴明礼眼角一抽,呵呵道“裴叔此言何意”

裴庆与裴铭相视一眼,后者哪里还有刚刚的谦逊,转换姿势,正色道“家主对朔方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裴兄也是河东出身,不知道能不能详细告知。”

“你,这位郎君是”裴明礼一脸惊愕的朝裴铭看去,心种疑惑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裴庆见裴明礼突然局促不安起来,指着裴铭介绍道“贤侄勿需紧张,铭儿是家主最疼好的世孙,贤侄若是知道点什么,还请告知一二,你邑山分支虽然出了五服,但也不是没有机会重回族谱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屠刀已至

话说席云飞走出包厢后,眉心微蹙,刚刚他在包厢里,的的确确闻到木紫衣身上独有的香味儿,怎么走出来反而没了?

左右看了看,席云飞疑惑的朝侧间的一个包厢走去,看着门板上的木牌子,这牌子在后世就相当于‘请勿打扰’的意思,证明这包厢里面已经有了客人。

席云飞不是什么变态跟踪狂,不好意思趴在门板上往里面看,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刚要反身离去,那股熟悉的气味儿又传了过来。

嗅嗅~

席云飞抽了抽鼻头,这次他百分百肯定,这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难道是木紫衣在里面接客?席云飞蹙眉呢喃了一声,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最后还是抬脚离去。

一盏茶后,就在席云飞离开紫云轩往席家庄走去的时候,这道木门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

只见一个长相圆润的可爱丫头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番,见门廊空无一人,才转头小声说道:“阿姊,人好像走了呦。”

屋子里,木紫衣跪坐在一张蒲团之上,缓了缓心绪,轻声道:“把门掩上。”

小丫头乖乖关上门,走到木紫衣身旁,道:“阿姊,隔壁发生的事情,要不要告诉郎君知道?”

木紫衣微微一怔,疑惑的看向小丫头,没好气的恼道:“那家伙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关照他?”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歪着头道:“小郎君其实是好人的,我阿达前些天领回了两套冬衣,还有一百文铜钱,李叔说是郎君给大家过冬准备的福利,卫所里的叔伯和哥哥们每个人都有,大家都说郎君好呢。”

木紫衣眉心微蹙,看了眼左侧的墙面,这一堵墙后面,裴庆、裴铭还有裴明礼三人的交谈声,只需要贴着墙壁就能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也包括刚刚席云飞在里面说过的每一句话。

低眉沉思了半响,木紫衣手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小,许多事情不是说出来才对他有帮助的,等他自己慢慢发掘,或许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

······

武德九年,十一月初三,甲辰日。

鄜州,营盘山,某处山坳。

经过两天两夜的紧赶慢赶,距离朔方却还有七百多里路程,下沟村一众终于是支撑不住,停下了脚步。

乔二爷坐在一块青石上,正揉着自己酸胀的双腿。

旁边,大山与丑娘等几个年轻人正在为大家分发干粮和淡水。

家丁队的几十人则是分散四周各自警惕。

不远处,田大川直接躺在枯黄的草地上,老胳膊老腿的,要不是平日里在地头有些锻炼,这么远的路途怕是走不过来,而且还是不眠不休的走,累得他此时全身酸痛难耐。

旁边互相照顾的老幼和妇孺却是好些,到了晚上还能轮流到马车里歇息一会儿,不然这一段路途没一个能撑得下来。

王老六神色凝重,王大宝伤得不轻,也不知道如今救治是否得当,两天不见宝贝儿子,这心里急的发慌,但面上还是要保持冷静。

走到乔二爷身前,王老六将手中的水葫芦递给他,开口道:“二哥,先喝口水缓一缓,一会儿吃点干粮赶紧就地睡一觉。”

乔二爷接过水葫芦,眉头上的川字始终没有散去,环视了一圈,见大家都是神情恹恹,心下叹了口气,道:“走了这么久才刚刚到鄜州,要到夏州,还要不眠不休走上三五日,也不知道大家受不受得了。”

王老六闻言,也是蹙眉颔首,颇为担忧,直接盘坐在草地上,恨声道:“若是那卢氏之人没有警觉,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慌张,眼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动作,要是追兵来袭,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挡都挡不住。”

“唉。”乔二爷幽幽叹气,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巡逻的家丁们,感动道:“这些小家伙们才是真的辛苦,刚从朔方回到村子就碰上那档子事儿,紧接着又护着咱们不眠不休的北上逃亡,他们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合眼了。”

王老六愣了愣,这才想起那些家丁这些天可都没有歇息,急忙起身道:“那可不行,多少让他们睡一会儿,这样,今晚就由我们来守夜吧,再这么熬下去,我怕他们吃不消。”

乔二爷赞同的点了点头,努力撑起双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道:“是该让他们歇一歇,我们村子男丁虽然不多,但守个夜还是没问题的。”

乔二爷与王老六走到村民中间,将他们的想法与大家合计了一番,众人纷纷表态,都说该让家丁们歇一歇,毕竟都是肉做的,大家都累成这样了,家丁们不可能不累。

倒是家丁队的几人闻言面面相觑,护卫村民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不过眼下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确实有些疲惫,见此也不推脱,纷纷就地躺下,不多时便酣睡过去。

家丁队的人开始休息,村民们也不马虎,提起精神,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在周边巡逻走动着,虽然已经赶了两天两夜,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个时候会不会有追兵突然追上来。

入夜。

北风呼啸而过,将还没完全飘落的枯叶席卷一空,落叶慢慢飞落,覆盖一地狼狈,让本就凄凉的夜,更显悲怮。

乔二爷与王老六相对而坐,身上披着前段时间新采买的披风,如今村里的人渐渐富裕,大家也不再为过冬的衣裳烦恼,反而有了闲钱考虑买些样式新颖好看,暖和舒适的新衣。

乔二爷摸了摸身上这件质地绵柔的披风,将不知何时挂在上面的一片落叶扫开,脸上不知喜与悲,夜里不敢生火,就怕引来追兵注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下,乔二爷甚至都看不到对面王老六偷偷落下的眼泪。

凌晨时分,睡过一觉的家丁们陆续醒来。

村民们才能心安的躺下歇息,乔二爷在脸上结霜的王老六隔壁上拍了拍,安慰道:“大宝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就不要担心了,眼下还是好好歇息,省得大宝回来,还得照顾你这个糟老头。”

王老六抹了一把脸上的泪霜,朝乔二爷点了点,裹着披风,便沉沉睡去。

······

卯时,旭日初升,但山坳的天空依旧灰蒙蒙,家丁们吃过简单的朝食,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几个负责斥候情报的家丁急忙收拾行囊,道:“我们往南五里吊着,为你们清除足迹,你们每走十里,就在隐蔽之处做一些标记为我们引路。”

家丁们颔首点头:“我们都晓得,你们自己路上小心,若是碰到追兵尽快返回,不要硬抗,回头到了朔方,兄弟们还要一起欢饮对歌呢。”

众家丁闻言呵呵一笑,彼此鼓舞过后,负责前方探路的人先出发,而负责后方警戒的人也离开了。

剩下的家丁们看着沉沉睡去的村民,眼里闪过一丝暖意,昨夜这一觉睡得尤其舒服。

这边,负责后方警戒的家丁们一路上不仅要警惕四周,还要将村民们不小心留下的一些痕迹抹去,生怕被追兵看出端倪,借此追上大部队。

可是,他们才刚刚走出二里地,就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烟火气。

几个家丁蹙眉对视,心下大骇,为首的一人低声说道:“我去探查一番,你们在四周警戒,一旦看到追兵,立刻回返,不用管我。”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点头应下,看着他俯身快速朝烟雾传来的方向潜去,心中不无担心。

不多时,家丁便已经潜伏到了火光附近。

趴在一块满是落叶的青石上,家丁眉头紧缩,在他面前的山坳里,足足两百多全身武装的汉子正在闭目歇息。

这些人旁边都各自拴着两匹马,一看就是一人二马轻骑赶路上来的,而且让家丁惊诧的是,这些人衣服上的家徽,赫然便是范阳卢氏所有。

“终究还是追上来了吗?”家丁心有余悸的扫视了一圈,庆幸自己等人昨夜没有点火,否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偷偷缩回脖子,家丁不做迟疑,反身就跑,眼下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是逃是战,需要大家一起拿出一个说法。

紧了紧身上的防刺服,家丁眼里闪过一丝疯狂,脑海里,席云飞年轻的脸庞慢慢浮现。

“以后,这朔方东城,内城以内我说了算,内城之外,谁人敢欺,我席云飞发誓,上穷碧落下九幽,胆敢辱我者,虽远必诛!”

家丁心头热血沸腾,紧了紧背后的陌刀,声音冷冽,道:“郎君的家人也是内城的人,内城的人被辱,就是对郎君的欺犯,犯郎君者,都该死。”

可怜躺成一片的二百鬼面玄甲军,可是刚刚才躺下休息,同样赶了两天两夜的路没有合眼,一路上还要侦查足迹追踪上来,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本来想着休息一会儿再启程追赶,没想到却好死不死被人发现了行踪。

如今,到底谁是猎物?

一方是养精蓄锐,身穿防刺服,刀枪不入的嗜血家丁。

另一方,则是为了掩人耳目,穿上普通家丁制服的鬼面玄甲军。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百二十三章:全灭

下沟村一众所在的山坳,刚刚散去的家丁再一次集合了起来。

四十九个人围成一个大圆圈,中间是他们这次南下,席云飞给每人发放的一颗小菠萝,当初席云飞也只是让他们带着以防万一,阴差阳错的,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前去侦查的家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重述了一遍,他需要征得所有人的同意,因为这关乎到他们所有人,包括下沟村老老少少一百七十五口人的生死与命运。

不远处,下沟村的村民们还睡得正酣。

家丁们没有叫醒任何一个人,他们有自己的使命,这事儿绝对不能牵扯到村民身上。

有人已经将陌刀组装好,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水渍,开口说道“杀回去肯定是要杀回去的,关键是不能留下活口,否则我们的行踪必当再次暴露。”

前去探查的家丁闻言朝他点了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只有四十九个人,对方却有两百多人,而且马都在手上牵着,可见他们警惕心十分之重,照这个情况看,他们一旦发现不对劲,想跑,简直轻而易举,只要有几个人分散跑开,我们根本想追都追不上。”

众人眉心微微蹙起,倒是完全不认为他们的袭杀会失败,如今更担心的,是对方的人会趁乱逃走,到时候引来更多追兵,那就麻烦大了。

家丁们将视线定格在地上的小菠萝上,如今也只有靠这四十九颗小菠萝创造奇迹了,全灭对方是主要目的,否则后患无穷。

看了眼睡的正香的村民们,家丁队的众人相视一眼,眼里都是坚定之色。

为首的家丁从地上捡起小菠萝,直言道“再讨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随机应变吧,先用雷火炸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人仰马翻的时候,我们直接趁乱杀进去,不管是人还是马,砍了再说,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一炷香后,鬼面玄甲军休息的山坳旁,家丁们分成两队,呈前后夹击之势,借助山坳两侧的陡坡,基本合围了此处。

南面的家丁们绕了半个圈子,才堪堪抵达,只见其中一个家丁拿出一个筒状的物件儿,若有个后世军事爱好者在场,对这单筒军工高倍望远镜一定不会陌生。

按照席云飞传授的使用方式,将焦距对准在山坳内,家丁快速将对方的人数及分布情况汇报给了身边的同僚。

“一会儿二队的人会集中将他们逼到我们面前,大家千万稳住,等他们进了攻击范围再扔雷火,省得浪费。”

“是。”

众家丁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要再次看到那遍地开花的热闹景象。

闻言,拿望远镜的家丁将望远镜收起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面旗帜,不断对着虚空挥舞着指令,当然不是给旁边的家丁看,而是打给对面潜伏的二队队友看的,此时二队这边,同样有个家丁拿着望远镜接收着信息。

“一队的家伙已经就位了,我们开始吧。”

接收到旗令,为首的家丁将望远镜收进怀里,拿出属于他的那颗小菠萝,甩了甩胳膊,算是做了准备运动。

在他身后,九个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家丁相视一笑,接着目光直视百米开外的山坳。

“拉栓,投掷。”

动作一气呵成十颗小菠萝沿着抛物线朝山坳落去。

家丁们见状,直接抽出组装好的陌刀,不等雷火飞到,便如脱缰的野马,撒腿朝山坳跑去。







连续十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开,那山坳中本来寂静无声,不止是人,包括马儿也累得闭上眼睛眯了过去,这十颗小菠萝准确无误的丢进了人堆中,这一炸开,顿时便是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满天飞。

一些马儿的缰绳是直接绑在玄甲军手臂上的,受了惊吓的马儿不管东西南北就是一顿乱闯乱撞,好死不死,这玄甲军都是一人二马,两只马产生的拉力可想而知有多么恐怖。

不少没有被小菠萝炸到的玄甲军,其实都是被自己的马儿来了一个二马挫骨分筋套餐,将缰绳绑在手臂的玄甲军只是断了手臂,但不少直接将绳子捆在腰上的,真的是勒得肠子都爆出来了。

二队的家丁们冲杀进来的时候,眼前的画面让他们一度恶心得不行,即便都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兵士,但何曾见过被小菠萝炸过之后,血肉横飞的场面。

要知道在朔方的时候,他们可是夜间行动,只看得到小菠萝的火光,却是看不到这种血腥场面的。

“娘希匹的,这雷火着实可怖啊,难怪那梁师都的人吓得早早的退兵。”

感叹了一句,二队的人也不含糊,提起陌刀就开始补刀,受伤的朝脖子砍,没受伤的也被吓懵了,手起刀落,不费吹灰之力。

本来还以为有人会趁乱逃走,但家丁们显然小看了小菠萝的威力,同时也高估了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要知道他们可是突然发难的,这二百玄甲军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被炸懵才是怪事。

一时间,整个山坳喊杀声和哀嚎声混为一片。

家丁队的人都是狠辣之辈,程咬金的教导便是战场分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对面的山坳入口,一队的家丁们面面相觑,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骑马朝这边狂奔而来,可是左等右等,那爆炸声都过了十几个呼吸了,依旧没有半个身影。

为首的家丁愣了愣,疑惑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距离玄甲军休息的山坳还有百米距离,中间又有灌木杂草遮挡,对于山坳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然而,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

二队的人已经在山坳里杀了个七进七出,手上的陌刀都是血肉留下的污渍。

小菠萝的威力还是很可怕的,密集的人群中炸开,基本没有一个能够幸免,十颗小菠萝炸开,即使家丁队的人不出手,二百玄甲军也已经伤了近半。

熟睡,惊醒,慌乱,被砍,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个呼吸。

在小菠萝的爆炸中幸存下来的玄甲军们,甚至都来不及拿起武器自卫,迎接他们的,便是明晃晃的高钢陌刀。

短短二十几个呼吸过去,在场除了二十五个家丁,还能站着的,便只有一百多匹拉着主人尸体跑不开的战马。

“再检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为首的家丁将陌刀从一具尸体的胸口拔出,热血四处飞溅,但他恍若未觉,转头朝家丁们发布着指令。

众家丁闻言也只是轻微颔首,便开始谨慎的搜寻幸存者。

这时,等不到人的一队,才堪堪赶了过来。

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一队的人痛心疾首,斥道“坟蛋,说好的逃兵呢”

二队的家丁们相视一笑,将刀往就近的尸体上一插,嘿嘿笑道“杀得太快,一不小心就给全灭了,多怪这些家伙不经吓,雷火一响他们直接就傻了。”

“我,你个肥婆奶奶,那你们不会杀慢一点吗”一队的家丁们提着刀加入了补刀现场,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玄甲军一阵疯狂输出,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第二百二十四章:非卢氏之人

半个时辰后,将还能动的百来匹马作为战利品牵走,留下一地狼藉的家丁们匆匆赶回。

刚刚睡醒的乔二爷还在纳闷家丁队的人怎么看不到踪影,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吓得他急忙将身边沉睡的王老六推醒,就要喊醒其他人的时候,马蹄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乔二爷转头看去,只见为首的几个人面孔都很熟悉,不是家丁队的人还有谁

只是让乔二爷诧异的是,这些人身上都是血迹,不止是他们,连座下的马身上都有飞溅的血迹沾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乔二爷蹙眉朝家丁们走去。

家丁队的人见大部分村民都还在安睡,心下稍安,眼看乔二爷走了过来,为首的几人相视一眼,心中有了隐瞒的打算,如今追兵已经被消灭,没必要让大家跟着担惊受怕。

但眼前的乔二爷估计是瞒不过去。

家丁们也没有对他隐瞒的意思,将前因后果告知乔二爷后,引得老头子一阵唏嘘,不过心中还是庆幸,不管过程如何,现在他们应该算是短暂安全了。

“好孩子,你们的意思我知道,既然打算瞒着,那这些马,还有你们身上的血迹,就不能让大家看到,否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发生了什么大事。”

“呃。”家丁们面面相觑,这血迹好处理,洗洗就没了,可是这马,丢了岂不可惜

乔二爷人老成精,岂会不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笑着安慰道“这百来匹马虽然丢了可惜,但我曾记得,二郎的那匹白峰能够不远万里找到兄长闪电,可见这马儿天生有灵性,若是那卢氏之人也有安排,说不得这些马就要害了我们的计划。”

众家丁闻言点了点头,区区百来匹马而已,相比于他们安然回到朔方的计划,都是浮云。

做好决定,家丁们便牵着马往回走,既然带不走,那就杀了,免得暴露行踪。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十一月份的关中,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让人觉得心中压抑难受。

三原县,某处脚店。

钟山与王大宝也刚刚醒来,如今的王大宝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两天的休息,加上医仆用心调理,让他已经能够下床自己走上几步路。

王大宝在钟山的搀扶下走出脚店,对门就是一间吃食的简陋摊贩,二人如今都养成了吃早饭的习惯,一觉起来肚子饿得难受,所幸便到对面吃碗馎饦填填肚子。

“呦,钟山兄弟来啦。”

钟山这两天都在这里吃饭,摊贩老板自来熟的招呼着钟山和王大宝入座,眼角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大宝,也没说什么,便去忙活煮馎饦,他这店里也只有馎饦,想吃别的他也没材料煮。

不多时,两大碗馎饦煮好,钟山与王大宝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不知道是不是钟山警惕心太重,他总觉得今日的老板怪怪的,特别是对王大宝,竟然不管不问,他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吃饭的时候,这个老板可是一个标准的话痨。

钟山吃了几口馎饦,蹙眉看了一眼四周,原本因为清晨就很静谧的街道,今日好像格外冷清,以往一些上街吆喝买卖的摊贩更是一个没看到。

钟山心下大骇,知道麻烦来了。

果然,还不等他告知王大宝小心行事,远处的几个街道转角,同时走出十来个身穿统一家丁制服的壮汉。

钟山眉心一蹙,制服领口处的卢氏家徽格外明显,但是他隐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感。

钟山之所以能担任小队长,跟他的经历不无关系,眼前这些人,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些人的脸、脖子、手背,所有其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有明显的伤疤,而这些伤疤,钟山身上也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钟山放下碗筷,将懵逼的王大宝护在身后,朝走近的这些人喝问道。

为首的一个人眉头紧缩,因为他也从钟山身上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不过领头的人还是开口应道“范阳卢氏,来取你们狗命的人。”

钟山闻言一怔,与对方横眉冷对片刻,嗤笑道“你们绝非卢氏之人,同样都是天策府玄甲军出身,兄弟觉得能瞒得过我吗”

钟山话音刚落,对面十来个人同时蹙眉,接着赤果果的杀意更是毫不掩饰。

为首之人冷冷一笑,指着钟山身后的王大宝说道“本来他可以不用死的,可是因为你话太多了,今日你们二人都得留下性命。”

王大宝见对方指着自己,话语的意思好像有意留自己一命,不过因为钟山拆穿了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不得不杀人灭口,也就是说,他们真的不是卢氏之人

那,那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又是为什么要杀自己王大宝根本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钟山也很是纳闷,虽然同是玄甲军训练营出身,但是他也不知道对方的主子到底是谁

没被选进玄甲军的人有两个去处,一是到天策府所属的几个将军府上当亲卫,如他本人便是选择去程咬金府上任亲卫,后来阴差阳错的,才成为了席云飞的人。

还有一条出路,钟山眉头紧锁,因为这关乎到那位天下共主的秘密,鬼面玄甲军,钟山想起了这一队死士的存在。

“你们是鬼面玄甲军”钟山几乎是脱口而出。

但是迎接他的,却是十几柄无比锋利的唐横刀。

见自己等人的身份被昔日的同僚拆穿,鬼面玄甲军的秘密他们必须誓死捍卫。

钟山没想到对面这些人说动手就动手,急忙左右开弓,拉过两张胡桌,直接朝对方丢去。



胡桌在半空中直接被人一脚踹飞出去,砸落在不远处的炉灶上,打翻陶锅,溅起星星炭火。

钟山没有时间考虑退路,将身后的王大宝往后一推,道“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王大宝此时吓得腿都软了,不过看了眼钟山高壮的背影,强自镇定的点了点头,转身便朝街道拐角跑去。

只是,对方早有防范,王大宝还没跑出三四米远,空中两道大喝传来,接着两道身影直接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钟山面前,那为首的鬼面玄甲军冷笑一声,开口道“我说过,今日你们二人都得死。”

钟山回头看了一眼去路被阻的王大宝,紧握的双拳青筋暴涨,咬了咬牙,操起脚边的一张桌子当做兵器,朝身后的大宝喊道“拿一张桌子护住自己,躲在我身后不要轻举妄动。”

王大宝也算果决,知道自己跑不掉,便依钟山所言,操起一张胡桌护住身前,同时后退了几步,与钟山背靠背警惕着对方。

第二百二十五章:再见李云裳

“哼,无谓的抵抗。”

鬼面玄甲军彼此相识一笑,对面之人虽然也是玄甲军训练营出身,但没有进入玄甲军,证明身体素质和武艺并不比自己等人厉害到哪里去,如今竟然还妄图以一敌众,更是带着一个拖油瓶企图突围逃走,如何不让人笑话。

为首之人也不含糊,挥刀便迎了上去,早点杀了这两个人回去复命,如今天寒地冻的,在外面公干可是一种煎熬。



横刀没入胡桌三分,钟山见状一喜,奋力将胡桌一搅,就要拐了对方的刀,不过鬼面玄甲军也不是吃素的,眼看刀身嵌入胡桌,顺势一个飞踢朝钟山下腹三寸踹来。

钟山本想旋转胡桌收缴对方的横刀自卫,不料对方竟然如此阴险,这一脚若是踢实了,自己估计当场就要失去战斗能力,无奈一个后撤,刚好给对方抽出横刀的机会。

为首的鬼面玄甲军见攻势被阻,脸色涨红,朝周围的几个同僚望去,喝道“一起出手,乱刀砍死再说。”

众人闻言喝了一声是,提刀便朝钟山袭了上去。

钟山无奈,只能疯狂挥舞胡桌阻挡对面的刀光剑影,毕竟自己不是什么名震江湖的游侠高手,以一当十的情况下,乱披风随便挥舞往往能够大力出奇迹。

近两米长的矮脚胡桌被钟山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还真的阻拦了对面的攻势。

几个鬼面玄甲军面面相觑,见钟山这里不得寸进,嘴角轻蔑一笑,直接绕过钟山,往他身后的王大宝逼去。

钟山见状心下大骇,看了眼四周的情况,自己面前站着的鬼面玄甲军只有五个,若是钟山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一道围墙上。

心念电转之际,一条还算不错的主意涌上心头,钟山收拾力气,朝身后的王大宝喊道“跟我冲。”

还不等王大宝反应过来,钟山将胡桌横在身前当做盾牌,上身微微下伏躲在桌后,一个猛牛冲刺,直接朝对面仅存的五人冲去。

钟山突如其来的动作,加上他本身高壮有力的身形,所带来的冲击力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抵挡的。几个挡在钟山身前的玄甲军直接一个后侧步让了开来,刚好给钟山和王大宝了一条突围的道路。

但二人还没跑开多远,身后两侧的鬼面玄甲军便缠了上来,其中一个较近的人,已经将横刀对准王大宝的后心。

就在他要得逞之际,熟料一顿猛冲的钟山一个反身,手中的胡桌势大力沉的朝他拍来。



钟山手中的胡桌直接炸裂,但那偷袭王大宝的玄甲军死士也被钟山拍飞了出去。

“解决一个。”钟山将王大宝一把拉到身后,夺过他手中的胡桌,双目赤红的嗤笑着。

这时,鬼面玄甲军的众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钟山身后竟然是一堵围墙,原本四面受敌的情况已经荡然无存,身后的王大宝更是直接被他护在身后。

十来个鬼面玄甲军面面相觑,对钟山的执着当真是刮目相看。

但眼下形式依旧没有多大变化,十来个人直接呈半圆形将钟山和王大宝合围。

为首之人佩服道“今日你若不是带着一个拖油瓶,说不得我们还真拿你没办法。”

钟山将王大宝小心护在身后,又往墙根靠了靠,应道“死之前,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鬼面之人。”

众鬼面玄甲军的死士相视一眼,为首之人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笑着说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总之你们都得死,若是知道我们鬼面玄甲军的身份能让你死的舒服一点,那好吧,我们是。”

“果然。”钟山眉心紧锁,这个消息让他心绪震荡。

不过,仅仅一瞬间,原本握着胡桌自卫的钟山突然神情大变,奋力将胡桌朝对面的鬼面玄甲军丢去,随即转身抱起惊愕不定的王大宝,使尽浑身力气,直接朝身后的围墙抛去。

王大宝今年十七岁,体重一百斤左右而已,在钟山手中不过是大一点的石锁。

只见王大宝一个惊声尖叫,人便越过围墙直接落在了墙后,摔了一个狗吃屎。

落地后,还不等王大宝有任何反应,钟山视死如归的吼声传来“快跑,快”

王大宝愣了愣,转头红着眼眶看向两米高的围墙,对面隐隐有厮杀声传来,让王大宝肝胆俱裂“钟大哥”

如今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显,钟山为了救自己,不惜以身犯险,先是佯装突围不成,趁机躲到墙角,借着对面松懈的片刻,直接将自己抛了过来。

王大宝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努力让自己更镇定一些,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最后狼狈的朝一处假山密林快速跑去。

围墙之后是什么,王大宝不知道,将他抛过来的钟山也不知道。

王大宝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对了,还有,今日杀他们的人,是鬼面玄甲军的人。

至于鬼面玄甲军是什么人谁的人王大宝不知道,心里一个执念告诉他,逃过今日,一定要想办法为钟大哥报仇,杀光所有鬼面玄甲军的人。

簌簌簌

王大宝不知道自己跑进了一个什么鬼地方,外面的荒野早已经见不到半点绿色,可是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不少青翠的树木和盆景。

王大宝眉心微蹙,循着水池上仅有的一条廊道奋力奔跑着。

啪啪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王大宝隐约听到鞭子抽打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本能的意识让他来不及停下脚步,越过门廊,入目所及,是一座不算宽阔的院子。

此时,院子的正中间,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正挥舞着手上的皮鞭。



李云裳眉心一蹙,美目朝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瞪去。

本以为是府上的丫鬟或者小厮不长眼叨唠自己练武,没成想竟然是一个脸色乌青的青年,而且更让李云裳震惊的是,这个青年自己竟然还有几分印象。

顿了顿,李云裳不太确定的朝对方懵逼的王大宝问道“你你是下沟村的王大宝”

知道自己误闯贵人府邸的王大宝本来已经做好坐以待毙的准备,但听到面前这位娘子的问话后,双目圆睁,在李云裳脸上看了半响,也想不起来这个姑娘怎么会认识自己。

李云裳见王大宝一身狼狈,胸前的领口还隐隐有几丝血渍,狐疑的朝他说道“我是李三郎啊,两个月前去过你们村子,还和大郎练过手,在东丘上你还端了一碗凉面给我吃,你不记得了”

王大宝闻言瞬间有了印象,不过那个时候李云裳一身男儿打扮,倒是与面前红衣拂尘的俏女子容貌大相径庭,不确定的问道“你就是那个宝贝佩剑被大郎砍崩了坐在地上耍赖不起来的李三郎”

“”李云裳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就是我,不过,眼下问题的关键是,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而且,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

王大宝见是熟人,心下稍安,听到李云裳的疑问,突然想起生死不知的钟山来,当下死马当活马医,直接跪在李云裳面前,急呼道“请娘子看在与我下沟村有缘的情分上,救救我们”

第二百二十八章:步入正轨(五更)

整个朔方东城正在掀起一股煤炉风,城卫所的唐军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一直沉浸在城防琐事的柴绍确实对煤炉一无所知。

再听副官说这煤炉竟然是席云飞的产业,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看了眼神情忐忑的副官,最后还是无奈点头,说道:“既然军医提议了,那就采购一批吧,不过让参军好生计较,莫要被人诓骗了去。”

副官闻言大喜,急忙点头答应,躬身退去。

柴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看了眼桌上仅剩几根的那碟酸萝卜,不由得想起席云飞那张欠揍的脸来,直接将萝卜夹起来扔嘴里,咬得嘎嘣脆。

龙门大街。

席云飞目前还没有自产水泥的能力,这里用来修路的水泥,都是他从光幕上采购的,本来他是想修柏油路的,不过条件不允许,只能以后再慢慢改进。

为了修这条路,光水泥就花了席云飞一千多万,其他人力和后勤各项成本还要另算。

席云飞估计了一番,就算在后世,要将这条长接近两公里,宽六车道的龙门大街修好,没有个三四千万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倒是不甚心疼,只盼望等内城开放,能够吸引来各国的富商,让这里更加繁华一些。

席云飞的到来,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大家恭敬的朝席云飞一礼,倒也没有惶恐退去的意思。

席云飞朝他们颔首点头,算是回礼,带着王大锤施施然走进工地内,对于这些围观修路的吃瓜群众,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内城修路用的是一种全新的建筑材料,这个消息两天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

许多对水泥感兴趣的商贾都是自发跑过来参观。

即便席云飞到来,不少商贾还是惊奇的指着刚刚凝结的水泥路惊愕连连。

有人偷偷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席云飞,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急忙伸出脚在水泥地上踩了一下。

“呵,真的是硬邦邦的啊,神奇,昨日倒下去的时候,明明还是泥浆,这才一日,你们看,用力蹭都不掉土渣。”

席云飞还没走远,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道又不是豆腐渣工程,要是能被你蹭得掉土,那还了得。

那人见席云飞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怪罪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拱手请罪道:“小人就是好奇,还请郎君见谅。”

席云飞没有与他过多计较,看了眼昨日才铺下的那段路,道:“水泥一般要两三天才能干透,你若是好奇,可以到前面那段试试水泥的硬度,那是三天前铺好的,如今已经可以正常通行。”

“小人就是看过那段路才对这水泥产生了兴趣。”那人颔首一礼,尴尬的望了一眼身边的同行,迎着大家鼓励的目光,朝席云飞开口道:“小人乃是洛阳人士,家里有几座砖窑,专烧砖瓦,昨日第一次见到这水泥,便惊为天人,小人斗胆,想请问郎君这水泥,可对外出售?”

这人问得战战兢兢,好几次都心有顾忌的看向席云飞身后的王大锤,生怕被打,要知道席云飞拿下朔方东城又与柴绍放对的事情,可是传得满城风雨,对于这样的狠人,如何能不提防?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席云飞只是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解释道:“水泥的话,暂时不对外出售,不过也不会太久,等明年开春吧,到时候你再上门,我会给你一个很不错的优惠。”

“明年开春”众商贾面面相觑,都是将这件事儿记在了心里。

看着远去的席云飞,一众商贾相视一笑,如席云飞这般身份地位,还能对他们和和气气的大人物,实在太少,虽然不知道席云飞到底是何背景,但光从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看,身份一定不会简单。

商贾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些人不自觉的开口说道:“我昨日去席家庄的时候,虽然没见到郎君,但是庄子的老管家也是一个好相与之人,不仅好茶好水相待,还拿了一种叫做曲奇的糕点招待我,实不相瞒,吃过那糕点之后,我觉得老何家的干馍简直不是人吃的。”

“切,你吃的那玩意儿应该叫饼干,我也吃过,而且还是郎君亲自招待的呢,不仅有这种叫饼干的糕点,还有高丽红参煮的茶汤,你喝过吗?没喝过吧,嘿嘿嘿。”

这人虽是商贾,但在一众人中,身份有点特别,因为他是宇文氏出身,如果是宇文家的人上门求访,席云飞亲自招待的可能性很大,大家倒也没有觉得他在撒谎,只是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罢了。

南来北往的行商最是喜欢相互吹捧,俗话说,人无笑脸休开店,会打圆场自落台,即便知道这人只是宇文氏的一个小管事,但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

有些机敏的商贾拐着弯开口问道:“如宇文氏这样的大家族,郎君亲自招待也是应该,只是不知道宇文氏上门求购煤炉,价格是不是也那么高?”

这名商贾一开口,大家都是促狭的朝那宇文氏的小管事看去。

小管事眉心一蹙,想起席云飞对待自家主事那敷衍的态度,双颊微红,硬气道:“自然不会比你们高,我家主事亲自出马,席小郎君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几个商贾面面相觑,有人侃道:“我听闻河东裴氏的进货价是八百文一座煤炉,比在市面上采购的价格还低了二百文,想来宇文氏即便没有比裴氏低,应该也能拿到八百文才对。”

“什么?才八百文?”小管事闻言一怔,直接惊呼出声,因为席云飞给他们宇文氏的进货价是九百文,只比零售价少了一百文。

众商贾都是人精,将这小管事的表情看在眼里,对于席云飞给宇文氏的价格已经是猜得**不离十。

有结伴的商贾相视一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说道:“郎君就是郎君,应该没有骗我们,煤炉的进货价应该基本都是九百文一座,至于裴氏只需八百文,应该跟他们之间的石炭生意有关系。”

众人闻言颔首表示赞同,毕竟大家都是同行,虽然都有各自不同的销售渠道,但对于进货价还是耿耿于怀,若是世家的人低于他们太多,大家心中自然都会有点不舒服。

但如今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局面,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席云飞的身份不简单,最起码连宇文氏的人在他那里都讨不到好处。

第二百二十八章:步入正轨(五更求票)

整个朔方东城正在掀起一股煤炉风,城卫所的唐军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一直沉浸在城防琐事的柴绍确实对煤炉一无所知。

再听副官说这煤炉竟然是席云飞的产业,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看了眼神情忐忑的副官,最后还是无奈点头,说道“既然军医提议了,那就采购一批吧,不过让参军好生计较,莫要被人诓骗了去。”

副官闻言大喜,急忙点头答应,躬身退去。

柴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看了眼桌上仅剩几根的那碟酸萝卜,不由得想起席云飞那张欠揍的脸来,直接将萝卜夹起来扔嘴里,咬得嘎嘣脆。

龙门大街。

席云飞目前还没有自产水泥的能力,这里用来修路的水泥,都是他从光幕上采购的,本来他是想修柏油路的,不过条件不允许,只能以后再慢慢改进。

为了修这条路,光水泥就花了席云飞一千多万,其他人力和后勤各项成本还要另算。

席云飞估计了一番,就算在后世,要将这条长接近两公里,宽六车道的龙门大街修好,没有个三四千万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倒是不甚心疼,只盼望等内城开放,能够吸引来各国的富商,让这里更加繁华一些。

席云飞的到来,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大家恭敬的朝席云飞一礼,倒也没有惶恐退去的意思。

席云飞朝他们颔首点头,算是回礼,带着王大锤施施然走进工地内,对于这些围观修路的吃瓜群众,早就已经见怪不怪。

内城修路用的是一种全新的建筑材料,这个消息两天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

许多对水泥感兴趣的商贾都是自发跑过来参观。

即便席云飞到来,不少商贾还是惊奇的指着刚刚凝结的水泥路惊愕连连。

有人偷偷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席云飞,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急忙伸出脚在水泥地上踩了一下。

“呵,真的是硬邦邦的啊,神奇,昨日倒下去的时候,明明还是泥浆,这才一日,你们看,用力蹭都不掉土渣。”

席云飞还没走远,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心道又不是豆腐渣工程,要是能被你蹭得掉土,那还了得。

那人见席云飞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怪罪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拱手请罪道“小人就是好奇,还请郎君见谅。”

席云飞没有与他过多计较,看了眼昨日才铺下的那段路,道“水泥一般要两三天才能干透,你若是好奇,可以到前面那段试试水泥的硬度,那是三天前铺好的,如今已经可以正常通行。”

“小人就是看过那段路才对这水泥产生了兴趣。”那人颔首一礼,尴尬的望了一眼身边的同行,迎着大家鼓励的目光,朝席云飞开口道“小人乃是洛阳人士,家里有几座砖窑,专烧砖瓦,昨日第一次见到这水泥,便惊为天人,小人斗胆,想请问郎君这水泥,可对外出售”

这人问得战战兢兢,好几次都心有顾忌的看向席云飞身后的王大锤,生怕被打,要知道席云飞拿下朔方东城又与柴绍放对的事情,可是传得满城风雨,对于这样的狠人,如何能不提防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席云飞只是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解释道“水泥的话,暂时不对外出售,不过也不会太久,等明年开春吧,到时候你再上门,我会给你一个很不错的优惠。”

“明年开春”众商贾面面相觑,都是将这件事儿记在了心里。

看着远去的席云飞,一众商贾相视一笑,如席云飞这般身份地位,还能对他们和和气气的大人物,实在太少,虽然不知道席云飞到底是何背景,但光从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看,身份一定不会简单。

商贾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些人不自觉的开口说道“我昨日去席家庄的时候,虽然没见到郎君,但是庄子的老管家也是一个好相与之人,不仅好茶好水相待,还拿了一种叫做曲奇的糕点招待我,实不相瞒,吃过那糕点之后,我觉得老何家的干馍简直不是人吃的。”

“切,你吃的那玩意儿应该叫饼干,我也吃过,而且还是郎君亲自招待的呢,不仅有这种叫饼干的糕点,还有高丽红参煮的茶汤,你喝过吗没喝过吧,嘿嘿嘿。”

这人虽是商贾,但在一众人中,身份有点特别,因为他是宇文氏出身,如果是宇文家的人上门求访,席云飞亲自招待的可能性很大,大家倒也没有觉得他在撒谎,只是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罢了。

南来北往的行商最是喜欢相互吹捧,俗话说,人无笑脸休开店,会打圆场自落台,即便知道这人只是宇文氏的一个小管事,但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

有些机敏的商贾拐着弯开口问道“如宇文氏这样的大家族,郎君亲自招待也是应该,只是不知道宇文氏上门求购煤炉,价格是不是也那么高”

这名商贾一开口,大家都是促狭的朝那宇文氏的小管事看去。

小管事眉心一蹙,想起席云飞对待自家主事那敷衍的态度,双颊微红,硬气道“自然不会比你们高,我家主事亲自出马,席小郎君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几个商贾面面相觑,有人侃道“我听闻河东裴氏的进货价是八百文一座煤炉,比在市面上采购的价格还低了二百文,想来宇文氏即便没有比裴氏低,应该也能拿到八百文才对。”

“什么才八百文”小管事闻言一怔,直接惊呼出声,因为席云飞给他们宇文氏的进货价是九百文,只比零售价少了一百文。

众商贾都是人精,将这小管事的表情看在眼里,对于席云飞给宇文氏的价格已经是猜得**不离十。

有结伴的商贾相视一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说道“郎君就是郎君,应该没有骗我们,煤炉的进货价应该基本都是九百文一座,至于裴氏只需八百文,应该跟他们之间的石炭生意有关系。”

众人闻言颔首表示赞同,毕竟大家都是同行,虽然都有各自不同的销售渠道,但对于进货价还是耿耿于怀,若是世家的人低于他们太多,大家心中自然都会有点不舒服。

但如今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局面,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席云飞的身份不简单,最起码连宇文氏的人在他那里都讨不到好处。

第二百二十九章:冻疮我能治(一更)

席云飞没有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就算听到也无所谓,几百文钱的生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煤炉和泡菜都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席云飞要等内城开始对外营业,他要将内城打造成一个多元化的城中村,接纳来自这个时代所有国家的商贾和旅人,让他们知道,真正的世界中心是这里。

就算千百年后,世界依旧是由几百个国家组成,他也要让所有国家的历史书上,出现一个地方的名字,那个地方是财富的象征,是自由的国度,是人们心中最向往的乌托邦。

没错,这就是席云飞将要为之努力的人生目标。

全长两公里的龙门大街已经修了近半,估计再过七八天,这条大街就能够全部铺上水泥路面,而且街道两侧还有半封闭式的排污管道。

这样的街道虽然在后世很常见,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绝无仅有的,排水沟虽然常见,但大多数都是露天的水渠,冬日还好,夏天的话,水渠里的污垢被太阳一晒,那是要多臭有多臭。

如席云飞提倡的下水道,却将这个问题完美的解决了,丁老大修了大半辈子房子和路,还是第一次知道陶制品可以这么用。

席云飞几乎每天都会亲自过来查看施工进度,丁老大对席云飞的态度虽然依旧恭敬,但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拘谨,此时见席云飞走来,先是示意旁边的工匠继续做事,才走到席云飞面前,拱手道“郎君来啦,今日晚了许多,我们都快下工了,呵呵。”

席云飞双手背负,看了一眼兢兢业业做事的工匠们,见他们忙得有条不紊,心下也是开心,笑着应道“刚好家里有客人,来晚了一些,对了,如今道路已经修了近半,我要的那些路标可做好了吗”

“路标”丁老大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急忙点头“做是做好了,只是除了前后街的两座门廊外,其他路标该怎么立,还需要郎君来指点。”

“门廊也做好了”席云飞闻言惊喜问道。

丁老大点了点头“北边的门廊今日就已经立起来了,还引来许多人围观呢,不过”

席云飞没想到这些家伙动作这么快,见丁老大支支吾吾的,好奇问道“不过什么”

丁老大忐忑的看了一眼席云飞,不解道“大家都说龙门大街改名中山路,好像不怎么好听,也不知道具体的寓意。”

席云飞闻言愣了愣,接着回忆满满的说道“每个城市都有一条中山路,你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中山路将会成为繁华的代名词,这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它的存在。”

对于席云飞古怪的愿景,丁老大和王大锤表示无法理解,不过如今整个内城都是席云飞的,他给自己的地盘改个名字而已,自然是可以随心所欲,旁人只是觉得不习惯,等以后中山路叫习惯了,估计也就没那么多人议论了。

听到门廊已经立起来,席云飞顿时有了兴趣,拉过王大锤便要去参观参观,丁老大作为工头,自然不好掉队,索性跟着也一起朝北街走去。

只是三人还没走出多远,席云飞突然眉头微皱,停下了脚步。

“郎君可是有事吩咐”丁老大急忙凑上来问道。

席云飞朝他看了一眼,之所以蹙眉,则是看到了一些令人心颤的画面。

席云飞指着不少双手绑着碎布的工匠问道“怎么这么多人伤了手。”

王大锤与丁老大循着席云飞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几个正在和水泥的工匠,正一脸惶恐的朝他们看来,工匠的双手基本十根手指头都绑着鲜红的碎布。

不是碎布本身的红,而是被血染红的深红,每一次用力握紧,都会有血丝渗出,一看就是手指开裂,伤得不轻。

都说十指连心,席云飞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硬气,手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坚持上工,这才忍不住停下来朝丁老大问问细节,若是工伤,一定是要好生安抚才行。

丁老大见状也是微怔,摇了摇头,解释道“郎君误会了,他们可不是工伤,而是患了每年这个时节最常见的冻疮,这冻疮虽然疼起来又痒又刺,但为了生计,忍忍也就过去了,所以”

那几个工匠生怕丢了工作,急忙将手上的碎布拆开,朝席云飞做了几个握拳的动作,表示他们没有问题,还能继续上工,眼看就要过年关了,这份工作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大家都不想丢失。

“原来是冻疮”席云飞对他们手上的伤口仿佛记忆犹新,伸出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他以前也曾经患过冻疮,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个时候苦逼的日子太多,没有条件预防。

不像现在,吃喝用度和生活环境已经不允许他患上冻疮,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

但自己虽然没有冻疮,心中对于罹患冻疮的苦还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想了想,席云飞朝丁老大说道“回头让患冻疮的人轮流去庄子敷药,冻疮我能治。”

“郎君会治冻疮”王大锤和丁老大几乎同时惊呼。

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毕竟前世受过冻疮的苦,不管是偏方还是正规药物都特么用过不少,其中最有效的偏方有几个,最好用的药物也有几种。

不过治冻疮还要看个人体质。

比如用红辣椒煮水可以治疗冻疮。

将晒干的红辣椒放入沸水中煮几分钟,稍微冷却后把冻伤的手或脚放进水中浸泡,直至水凉。

之后将泡在水中的红辣椒取出来,将辣椒内表皮贴到手脚冻伤的地方并用干净的纱布包好,第二天早上取下来,反复几次,就可使冻疮痊愈。

其他还有什么烤萝卜反复搓揉法,烤生姜反复搓揉法,但土方子之所以叫土方子,就是因为它太因人而异,有人一用就灵,也有人怎么用都无效。

所以,席云飞还有其他办法,常规的药物就有不少种,其中当属鲸油膏最好用,当然还有什么红花蛇油软膏,雪域本草冻疮膏,席云飞光幕上应有尽有。

第二百三十章:颉利暴怒(二更)

时间进入十一月份,塞外早已天寒地冻,铺满白霭的草原上,朔风怒号。

突厥,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霸主,直到公元581年,东突厥沙钵略可汗即位,西突厥达头可汗拒绝承认沙钵略可汗名义上的宗主地位,东西突厥才正式分裂,并引发内战。

达头联络辽西的契丹一起进攻沙钵略,图谋一统东西突厥。

当时隋文帝立国不久,在面临突厥有可能重新统一的关头,非常英明地派部队有力地支持了东突厥沙钵略可汗一同对付达头,并在达头退走后,在东突厥内部不断制造权力纠纷。

自此东西突厥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背道而驰。

然而,几十年过去,相比于侵略性颇强的西突厥,东突厥就有点裹足不前。

本来三个月前的便桥之役,就是东突厥入主中原的最好机会,但颉利可汗却心志不坚,被李世民玩了一个空城计,逼得他只能带着大军又灰溜溜的返回草原。

东突厥牙城,乌丝巴托,深入草原八百里远,是草原狼族的圣地。

延绵十几里的黄土城郭,围合成草原上特有的坞堡文化,用黄土与草茎混合制成的黏土墙,历经百年风霜依旧伫立不倒。

雾霭茫茫的天空下,不时有几粒雪花迎风飘入冷冽的乌丝巴托城。

原本因为天气寒冷就行人稀少的城门口,今日却迎来一队飞骑,而且从着装上看,并非突厥子民。

但守卫城门的卫兵却并没有阻拦,梁师都受封“大度毗伽可汗”,他专属的狼骑让他和他的的人都能够随意出入乌丝巴托。

不过,今日过来的人不是梁师都本人,因为他不敢亲自前来承受颉利可汗的怒火。

王城,一栋圆形的大殿内,燃烧羊油的火把滋滋作响,跳动的火星落在就近的大臣身上,但是这人却仿若未觉。

主位上,颉利可汗脸色阴沉,就算穿着最昂贵的紫貂皮裘,却依旧无法掩盖他双目中透露的丝丝寒气。

“梁师都,呵,好一个梁师都。”颉利可汗将阿史那祢尔亲手书写的劝降书丢到地上,朝前来送信的梁国使臣看去,龇牙道:“可查清楚那人的来历?”

使臣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去看颉利可汗,只能颔首摇头,俯身道:“还不曾查清,陛下心急小王子安危,便让小人赶紧将消息送到大可汗手里,半刻也不敢耽搁。”

“废物。”颉利可汗冷嗤一声,抬头朝一侧坐着的突利看去,道:“朔方东城一夜失守,阿史那祢尔更是劫掠不成反被生擒,据说都是一个少年所为,你对大唐比本汗熟稔,心中可有怀疑人选?”

突利小可汗闻言愣了愣,朝颉利拱手一礼,起身捡起地上的羊皮卷,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摇摇头,道:“若仅仅是用计拿下朔方东城,大唐能够做到的人不下三个,只是生擒祢尔却不是带回大唐以为质子,反而是索要大量赎金这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颉利可汗冷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几乎将头抵到毛毯的梁国使臣,道:“两百万头羊,这人好生贪婪,其他人本汗不与你计较,但赎取本汗亲卫的一百万头羊,你回去告诉梁师都,半只都不能少。”

颉利可汗话音刚落,大殿内的众突厥大臣和小王子面面相觑,对于颉利这种明目张胆的自私行为,他们也已经习以为常。

突利紧了紧手掌,看向那梁国使臣,道:“告诉梁师都,本王的五十万头羊,他要负责一半。”

主位上,拿起酒杯正在缓解心中不爽的颉利可汗,听到突利对使臣的要挟后,眉心不由得皱了皱,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突利,心中所思所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见突利开口,一些此次有份派人南下劫掠的小王子和大臣也纷纷开了口,不敢如颉利可汗一样让梁师都负责所有损失,但如突利一般索要一半赔偿,却是敢的。

使臣仿佛早有预料,没有为梁师都过多解释和推脱,只是不断的纳头便拜,应下了所有人的要求,至此梁师都不但损失了一座城,还要付出最少一百五十万头羊的财富。

使臣哭丧着脸退下后。

颉利可汗单手托腮,直接靠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拿着银质酒杯,眼里精芒连闪。

半刻,劼利正色道:“朔方东城被大唐人夺去,对我突厥影响甚大,相当于我大突厥后退了三百里,这口气,本汗咽不下。”

突利小可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到颉利可汗的话语。

众位大臣和一些战战兢兢的小王子都是急忙低头吃菜,生怕被颉利可汗点名去攻打朔方东城。

殊不知,在场除了突利小可汗,其他人根本入不了颉利可汗的法眼。

这几年突利崛起得太快,让颉利可汗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危机感,如今有机会削弱他的人马,颉利可汗其实是求之不得的,心中对那个攻占朔方东城的小郎君还多了几丝谢意。

颉利可汗没有给突利过多沉默的机会,转头直接朝他看去,等他回应自己。

座下,一众小王子和大臣见状,也都是若有所思的朝闭目养神的突利看去。

一时间,偌大的圆拱大殿寂静无声。

“”

约莫盏茶时间过去。

就在颉利可汗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闭着眼睛装逼的突利慢慢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神色不定的吃瓜群众们,嘴角微微上扬。

侧身面前颉利可汗,突利淡然说道:“突利愿助大可汗重新拿下朔方三百里疆域。”

“呵呵。”颉利可汗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表情甚是欣慰,笑着说道:“有你亲自出马,那朔方东城已经是本汗的囊中之物,甚好,甚好。”

众人心下鄙夷,虽然都知道颉利可汗的主要目的是削弱突利实力,但嘴上却是满满的迎合,几乎将挺身而出的突利夸上了天。

就在大家皆大欢喜的时候。

突利好整以暇的喝了一杯葡萄酒,继续道:“不过眼下已经错过了南下的最佳时机,突利恳请大可汗授意,明年开春三月,突利一定亲自带领大军直捣朔方,为大可汗夺回朔方东城。”

“好手段。”座下,几个大臣相视一眼,对突利深感佩服,这一招缓兵之计,应该能让颉利可汗难受的吐血。

果然,主位上,原本笑容满面的颉利,瞬间变了一张脸。

第二百三十一章:格尔日(三更)

席云飞北上朔方所引发的一系列大变还在继续,不管是突厥颉利可汗还是大唐皇帝李世民,这个时代,注定要为席云飞的到来产生一些有趣的转变。

而朔方东城,便是这一切变化的源头。

阿史那祢尔,突厥名不见经传的小王子,用一块金牌为自己换来了一次崛起的机会,人的选择,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甚至此时的他都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不再简单。

随从格尔赞离开五日不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突厥商贾。

守卫城门的大唐兵士只是对他们进行例行检查,没有故意刁难他们的意思,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并没有那么多杀气,前一刻可能还打生打死,但该休养的时候,谁也不会乱来。

席云飞没想到阿史那祢尔所属的商贾来得这么快,因为答应卖给阿史那祢尔的泡菜和盐铁数量并不是很足。

好在对方此时过来也只是商洽细节,席云飞这才能抽出时间让裴明礼去准备盐铁,这两样东西,他打算从大唐的商贾手中采购。

席云飞之前不管什么事情都依赖光幕,这样其实很不好,他本人也发现了一些弊端,所以,接下来,他会重点发展自有产业,努力带领大家走上自产自销的道路。

不过眼下时间不允许,只能便宜大唐的那些世家了。

格尔日身为突厥大名鼎鼎的富商,对于盐铁的价格把控非常到位,但他对泡菜却非常陌生,而且今日来到朔方东城之后,煤炉的存在更是让他惊喜连连。

大唐再冷,总不会比突厥冷,所以对煤炉的需求,突厥其实是远远高于大唐的。

以前就有不少大唐人昧着良心买卖石炭到突厥,导致很多用不起柴火的突厥人死于非命。

所以格尔日对于石炭制成的蜂窝煤,刚开始还是颇有忌惮的。

但是,在席云飞的茶室里呆了小半天,煤炉的神奇让他不得不对这笔交易重新定义。

阿史那祢尔毕竟是贵族王子出身,一个王子是不能理解中下层人民的苦难的,但是格尔日了解,而且同样是底层出身的格尔日,对于煤炉的期待,比泡菜更甚。

相比于满足口腹之欲的泡菜,能够让人从寒冬中活下来的煤炉,简直就是天狼神赐给草原的最好祝福。

席家庄货仓门口的院子,今日格外热闹。

席云飞承诺免费为所有工匠治疗冻疮,一大早的,便有不少人蜂拥而至,领取一种油腻腻的药膏。

席云飞不是小气之人,相比于不牢靠的土方子,他认为后世得到机构验证的鲸油膏效果更佳显著。

鲸油膏不仅能够缓解症状,两三天后基本就能治愈较轻的冻疮,这对于刚刚罹患冻疮的工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格尔日只是一介商贾,他没有资格从席家庄前门进出,所以离开席家庄的时候,走的依旧是后门,冻疮,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名词。

很多人觉得只有南方人突然到了北方,不适应突变的天气,还会患上冻疮之类的病症,其实不然,冻疮就跟夏天的痱子一样,无关南北和地域,只是南方没有得冻疮的自然条件而已。

“请问张管家,这种油膏真的能够治愈冻疮吗?”格尔日用不是很标准的大唐官话朝带路的老管家问询了一句,眼里都是惊奇之色。

老管家也不太确定这鲸油膏是否有用,毕竟才是第一天施药,不过对席云飞的盲目自信,让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效果非常显著,我家郎君手段通神,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区区冻疮,我家郎君说能治愈,就一定没有问题。”

格尔日惊愕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你说的这么信誓旦旦,但我怎么就不信呢。

格尔日不是三岁孩童,闻言顿了顿,又转头朝那些正在抹药膏的工匠看去,鲸油膏有抑制刺痛症状的功效,许多抹了三刻的工匠此时都神情舒展了许多,嘴上对鲸油膏的赞誉比比皆是。

格尔日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本想转身离开,回头再找席云飞商议这神器药膏交易之事,突然想起自己家宝贝女儿这几日因为赶路,脚上也长了一些冻疮。

尴尬的看了一眼老张管家,格尔日指着正在分发鲸油膏的小厮,道:“尊敬的张管家,小女这几日也深受这冻疮之苦,格尔日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卖我一点鲸油膏,让我带回去让小女试试?”

老张管家闻言一怔,想起席云飞对鲸油膏的评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要多少都可以,不过不用买了,远来是客,我做主送你一罐。”

说着,老张管家走上前,让小厮挖了一个泡菜罐大小的鲸油膏过来,递给惊喜连连的格尔日,还嘱咐道:“早中晚各自外敷三次,哦对了,涂抹之前,只能用温水清洗创口,切忌用热水,许多得了冻疮之人最喜欢热敷缓解刺痛,但我家郎君说了,用热水只会加深症状,最好是用温水清洗创口,涂抹药膏后,两三日就能见到效果。”

老张的贴心让格尔日十分受用,感恩戴德的接过鲸油膏,便告辞朝外城的客栈赶去。

当天夜里,在屋子里依靠煤炉取暖算账的格尔日,正在期待接下来与席云飞交易的钱景。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格尔日看了眼桌案上的香烛,估计眼下已经到了亥时,谁还会上门叨唠自己?

“谁啊?”格尔日用大唐话警惕问道。

熟料,门口一阵女声传来,接着直接推门走了进来:“阿达,是我,就知道您还没睡。”

格尔日愣了愣,揉了下惺忪的双眼,才看清来人竟是自己最宝贝的明珠,安其拉。

随即不无怪罪的小声呵斥道:“臭丫头,眼下是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休息?”

安其拉才不怕格尔日,几步走到他面前大大咧咧的盘膝坐下,拿过格尔日桌案上正在撰写的计划书,看了半响后,点了点头,道:“阿达此次南下果然有大动作,不过我有个小建议。”

格尔日嘴上强硬,其实对这个宝贝女儿疼得不行,闻言也只是瞪了她一眼,随即好奇问道:“你能有什么好建议?”

安其拉说着,从怀里拿出那罐鲸油膏,朝格尔日正色道:“阿达,这个药膏一定要写进交易清单里,我相信,这个东西在突厥,一定会成为畅销货”

第二百三十二章:李云裳的心思(四更)

这是一处老旧的阁楼,起伏的木板稍微一踩,就有刺耳的咯吱声传开。

阁楼深处,一把明晃晃的陌刀伸了出来,接着一张略显青涩的脸庞蹙眉探出,见到来人身份后,才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陌刀放到一旁。

经过这些天的非人经历,原本在下沟村无忧无虑的王大宝,眉宇间多了几缕沉淀。

“见过三娘。”王大宝朝慢慢走来的李云裳颔首一礼。

李云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拘礼,探头进狭窄的楼阁内,问道“你的同伴情况好些了吗”

王大宝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佯装笑意,朝李云裳感激的点了点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

二人低头看去,只见地板上此时正躺着一个巨大的人形物体,准确的说,是一个被布条包裹全身的血色生物,空气中隐隐还有丝丝血腥弥漫,但基本被药水的刺鼻气味掩盖。

而让人心惊的是,这人的右手手肘之下,空空如也,相比于身上其他处的伤口,这里的出血量尤其严重,至今还有点点血线渗出碎布,不断浸湿地板。

李云裳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转头朝王大宝说道“我娘让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如果现在出发,她会派人一路护送你们北上,若是继续拖延下去,你们很可能会走不了。”

王大宝从一旁拿过一块沾满鲜血的抹布,将钟山断臂处流下的鲜血擦掉,苦笑道“钟大哥如今伤势严重,若是贸然赶路,只怕”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王大宝不敢赌,即便被人抓住,他也不想再拿钟山的命来赌。

李云裳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抹布,开口劝慰道“他走不了,但是你可以走,只需到了朔方,大郎一定会想办法替你们报仇的,你又何须如此执着。”

“不。”王大宝咬了咬牙,他已经丢下钟山独自落跑过一次,那种感觉他不想再体验,与其丢下钟山独自逃跑,他更愿意留下来照顾钟山,哪怕最后两个人都逃不掉,也在所不辞。

李云裳眉心微蹙,虽然佩服王大宝的仗义,但在心里也不由得骂他傻。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想起那天追杀王大宝二人的死士,李云裳至今觉得难以置信。

倒是李云裳将此事告知母亲之后,竟然得到了母亲的帮助,否则那天钟山已经葬身于鬼面玄甲军的屠刀之下。

只是让李云裳不解的是,为什么李世民专属的鬼面玄甲军会追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百姓到底朔方发生了什么,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和朔方有关。

顿了顿,见王大宝再次拒绝自己的提议,李云裳也不再多劝,好在,她有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母亲作军师,看了眼呼吸还算平缓的钟山,咬牙道“还有一个办法,能够不用冒险赶路,还能安全抵达朔方。”

王大宝闻言双眼大亮,急忙朝李云裳看去。

李云裳眉心微蹙,点头道“我爹此次突然被圣人钦点北上朔方戍城,因为走得急,粮草都是分批次运送北上,我可以安排你们混入运粮队。”

“真的”王大宝神情激动。

李云裳点了点头,不过眉宇间却依旧愁眉不展,说道“混进去是容易,可是你的同伴因为行动不便,只能藏在粮草中,若是稍有意外我也不敢保证他的安危。”

王大宝一听顿时泄了气,但思虑了半响,还是开口道“那些凶手离开后,一定会再次追杀上来,到时候连累您与夫人,就是我们的罪过,之前是我孟浪了,三娘说得对,左右都是死,我就赌一把,只要到了朔方,不管钟大哥是死是活,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他报。”

“如此甚好。”李云裳心下一喜,王大宝不知道鬼面的真实身份,但将门出身的她可是非常清楚,救下王大宝是情谊,若是因此让李世民对自己亲爹不满,那可就是罪过。

离开阁楼,李云裳看了一眼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起一道提着奇怪兵刃的魁梧身影。

怔怔盯着乌云出神了半响,李云裳突然嘴角微微上扬,紧了紧腰间的佩剑,抬脚离开这处破落的庭院。

在这个偌大的李庄里拐了几个弯,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日常练武的小院子。

此时,院子的门廊上,一个姿貌雍容的英气贵妇人已经静候多时。

见到李云裳回来,女子微微抬眼,开口问道“那个小家伙可做好了打算”

李云裳朝这妇人颔首一礼,走到妇人身旁,直接坐在门廊上,点头应道“他选择娘亲的第二个提议,潜入运粮队,慢慢北上。”

“是个好苗子,既然已经有此打算,那就让孙医师帮忙多准备一些药膏让他们随身带着吧。”

贵妇人始终神情淡然,对于王大宝没有急于北上的决定,还算是钦佩,如果王大宝选择李云裳的第一个提议,不顾钟山死活全速北逃,估计她就不是这么个态度了。

红拂女,张出尘,绿林人人敬仰的风尘三侠之一,侠之大成者,最重一个义字,王大宝没有选择无视钟山安危北逃,让她高看了几分,但也仅此而已。

一旁,李云裳低声应下,但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反而是扭扭捏捏,看着张出尘几次欲言又止。

张出尘眉心微微蹙起,对于女儿如此优柔寡断的一面甚是不喜,冷声道“有事说事,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言行须合一,如此犹豫不决,日后难成大事。”

李云裳见母亲生气,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急忙依偎到张出尘怀里,柔声道“娘,我有些想阿爷了,你说我也跟着去朔方看看怎么样”

“”张出尘闻言太阳穴青筋微微凸起。

李云裳抬眼偷偷瞄了一眼母亲,见状心下大骇,正要起身去吩咐医师多备药膏。

谁知道张出尘突然嘴角轻轻上扬,道“那个砍断你佩剑的人好像也是下沟村之人”

李云裳双颊微红,糯糯点头。

张出尘伸手在宝贝女儿的脑门上虚点了一下,松口道“去朔方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你需帮娘亲办好。”

李云裳闻言先是一喜,随即愣了愣,疑惑道“娘要我做什么”

张出尘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看着上面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鸾凤图案,眼里闪过几丝追忆,接着将玉佩递给李云裳,道“你去一个叫紫云轩的地方,将此玉佩交给一个叫依依的小丫头,代我问问她,那人可还安好”

“那人”李云裳接过玉佩,一脸疑惑。

第二百三十三章:一墙之隔(五更)

王大宝被张出尘救走的经过,很快就传到了李世民的耳朵里。

不过出乎鬼面预料之外的是,李世民竟然没有下令再次追杀,而是蹙眉沉思了起来。

良久,李世民才开口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张出尘可看出了你们的身份”

鬼面闻言一怔,接着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当时我们都穿着卢氏的家丁制服,想来她应该看不出端倪。”

鬼面心里一声哀嚎,只盼唯一知道他们身份的钟山现在已经死了,否则日后必将后患无穷,不过想起钟山被他们乱刀砍成血人,还断了一臂的画面,鬼面心中大定,这要还不死,就是天意了。

李世民听到鬼面的解释,也没有怀疑,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作罢吧。”

鬼面见李世民没有深入追究,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但李世民随即蹙眉问道“前去追杀那些村民的人还没有消息吗”

鬼面心中咯噔一跳,摇了摇头“回陛下,眼下还没有消息,我已经派人前去探查,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李世民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拿起桌上的玉佩摩挲了片刻,道“去给柴驸马送信的人出发了多久了。”

鬼面掐指一算,应道“两天多了,按照速度应该已经抵达朔方,想来此时柴将军已经得到陛下的密令。”

李世民一听,眉宇间的愁绪才稍微缓解,紧了紧手中的玉佩,冷笑道“如此前后夹击,想来应该可保此事无忧,只需将卢氏推到台面,我相信那个小家伙应该不会让朕失望才对。”

“是,陛下英明。”鬼面急忙拍了个马屁。

与此同时,朔方东城,城卫所内,李世民命鬼面千里加急送来的密令堪堪送到柴绍手中。

“乔装卢氏之人,袭杀我大唐百姓”柴绍眉头紧锁,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李世民会给他下这样的指令。

叩叩叩

“进来。”

柴绍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刀疤脸的矮壮汉子漫步走了进来。

柴绍指着一旁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刀疤脸朝他颔首一礼,坐下后直接闭目养神。

柴绍将李世民发来的密令又看了一遍,确定内容和笔迹无误后,皱着眉头朝刀疤脸说道“陛下有新指示,这事儿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想,你们是最好的人选。”

刀疤脸睁开眼睛看向柴绍手里的密令。

柴绍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记录密令的宣纸递给他,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刀疤脸接过密令一看,随即嘴角轻蔑上扬,直接开口道“如此不堪的手段,这天下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

“你”柴绍闻言怒指刀疤脸,不过涨红了的老脸憋了半天气,却是不敢骂出声来。

刀疤脸好整以暇的将密令丢回给柴绍,起身抻了一个懒腰,没好气的说道“区区五十个连玄甲军都进不来的废物,竟然还要劳动我们亲自出手,长安那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嘴上虽然对李世民和柴绍不敬,但是刀疤脸却没有拒绝这个任务,低头看了一眼柴绍,道“回头记得将这次劫掠所得的三成送来,我们轻易不出手,出手就要报酬。”

柴绍眼角直抽抽,虽然心中不舍,但还是颔首应道“只要事情办好,该给你们的报酬一个铜板都少不了。”

“呵呵,还是柴将军大气。”刀疤脸冷冷一笑,直接扬长而去。

柴绍闻言双拳紧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清冷。

朔方东城,往南十里地的一处山坳里,下沟村一众彼此和着寒气不断搓手取暖。

乔二爷跺了跺脚,感叹道“没想到这夏州这么冷,早知道就该把家里准备过冬的锦袍也带来。”

众村民闻言莞尔一笑,刘氏将一个酒葫芦丢了过来,笑着招呼道“这是仅存的最后半葫芦了,大家分了吧,等见到二郎,我让他给大家每人送上十斤二锅头,让你们一次喝个够。”

乔二爷伸手利索的接过酒葫芦,拧开盖子美美的闻了一口,道“那感情好啊,家丁队的小家伙们说今日就能进城,我估计晚上二郎就该请我老头子喝酒了,哈哈哈。”

众人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小孩子也幻想着席云飞给的棒棒糖是不是也能加倍。

这一路北上,大家都是这么苦中作乐熬过来的,有乔二爷等几个长辈带头,村民们背井离乡的心情才不至于过于沉重。

将仅剩的半葫芦酒喝完,众人都迫不及待的朝北面的大城张望着,只要走到山坡上,就能勉强看到朔方东城的轮廓,不过家丁队的人有叮嘱,眼下朔方东城外城由大唐的将士看守。

他们不敢保证卢氏的人是不是已经提前有了知会,若是卢氏手眼通天到能够将守军当成手中的屠刀使唤,那村民们就危险了,所以即便已经到了家门口,家丁队的人却依旧小心谨慎,不敢直接从大门明目张胆的进去。

家丁队的人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谨慎,救了下沟村老老少少一百七十几口人的性命,因为此时的朔方东城,四座城门都有人在严加盘查,至于目标,便是他们一行人。

一墙之隔,越过那道墙,他们就安全了。

众人心中都燃起一股信念,此时就是等,等家丁队的探查结果。

但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朔方东城南城门,一队有别于一般军士的人马正朝他们虎视眈眈的急掠而来。

距离山坳百米远,往南城门稍近的一处陡坡上。

家丁队的人手握单筒望远镜,将南城门的画面尽收眼底,巡查人员的更换,突然变得严苛的盘查手段,还有,那一队让人心颤的飞骑。

家丁队一二队的带头人面面相觑,二人都从那些人身上察觉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气息。

“这些人应该不是奔着我们来的吧”二队的领队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说道。

一队领队看着望远镜里奔腾的人马,口干舌燥道“不好说,这些人给我感觉很危险。”

“那我们怎么办,如今就隔着一堵墙,郎君交代的任务我们一定要完成。”

二人相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之色,不过,让他们惊颤的是,望远镜里,那队人马仿佛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竟是直接朝他们笔直冲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敢与天斗(一更)

众家丁面面相觑,这一队人马绝对不好对付,而且这个时候如果动用小菠萝,很可能会惊动朔方东城的守军,到时候只会更加麻烦。

不怪家丁们有这种心态,出于动物的本能,就像丛林里觅食的花豹遇到老虎,虽然彼此都是猫科动物,但就是让人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可是让他们诧异的是,就在那队人马即将抵达这处山坡的时候,为首的一个刀疤脸竟然有意无意的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突兀的调转马头,带领队伍朝南面岔道,径直奔行而去。

拿着望远镜的家丁愣了愣,他刚刚仿佛在望远镜里看到了那个刀疤脸在朝他微笑。

不管是不是错觉,总之如今的局面,对他们十分有利。

“走,回去跟大家集合,我们绕道城北,从密道返回内城。”

几个家丁相视一眼,其他人望着渐渐远去的马队,咽了口唾沫,点头道“他们,应该是真正的玄甲军。”

领队将望远镜收进怀里,俯瞰着烟尘滚滚的那道山坳,还有那远去的宏伟身影,缓缓点头“一定是玄甲军无疑。”

领队想起刚刚望远镜里看到的画面,心中惊疑不定,对方明明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却又临时调转方向远去,到底是何用意这一点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同一时间,内城。

席云飞刚刚得到了下沟村一众抵达朔方的消息,家丁队在距离朔方还有半日路程的时候,就派人前来送信,来送信的家丁便是直接通过密道抵达的内城。

茶室内,席云飞眉心紧锁,脸色非常不好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冷哼道“范阳卢氏呵呵,好得很”

席云飞还没落下狠话,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大哥席君买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二郎,大锤说娘和三妹已经抵达朔方”

席云飞抬头看向席君买,后者这才发现席云飞神情不对,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席云飞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席君买还是第一次见弟弟如此失态,转头朝旁边先一步返回送信的家丁看去,还是直接问他比较好。

家丁没有隐瞒,将卢瑜洗劫下沟村,还有王大宝重伤,村民被迫离乡北逃,范阳卢氏派出追兵追杀他们的事情都叙述了一遍。

下沟村众人的一番遭遇,听得席君买双拳紧握,目呲欲裂,就连再听一遍事情经过的席云飞都是怒目圆睁,喘着粗气。

眼见大哥眼里闪过几缕杀意,席云飞吐了一口浊气,示意家丁不要再说了,抬头沉声道“村民们没事便好,此次你们立下大功,回头重重有赏,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大家都接到内城。”

家丁颔首点头,对席云飞说道“我们也怕卢氏提前知会城防守卫,故不敢直接从正门入城,眼下大家应该已经抵达南城门附近,按照领队的打算,可能会绕道城北,从密道入城。”

“嗯。”席云飞顿了顿,转头看向大哥,吩咐道“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马上带人去接应娘和大家。但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从城东绕道,还是城西绕道。这样,你和薛兄一起,各自带领百人前去接应。”

席君买闻言,收敛情绪,心知此时不是与卢氏怄气的时候,还是先接应回村民才是关键,点了点头,道“二郎放心吧,我一定把大家安然无恙的接回来。”

说着,直接转身离去。

席云飞知道席君买心中不好受,特别是听到王大宝身受重伤,又与大家分散逃亡,至今生死未卜的消息,大哥与王大宝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更胜兄弟,情谊深厚,如何能不担心。

不过这事儿不能心急,不管是卢氏强抢自己秘方原料的梁子,还是派人追杀村民的怨仇,席云飞早晚都会与他们一一结算。

城郊,或许是柴绍对那刀疤脸太过于自信,朔方东城除了城门稍加严查之外,城外倒是没有派出人马追查下沟村一众的踪迹。

待得席君买和薛万彻带领大批人马走出地道的时候,绕道城北的下沟村一众也堪堪抵达。

人群中,刘氏第一眼就看到全副武装的席君买,顿时泪目大喊着朝席君买跑来。

“大哥,呜呜呜”刘氏怀里的三妹席如慧也是哭出了声音。

村民们相视一笑,再次见到席君买就好像见到了主心骨,最起码可以证明他们现在已经安全。

乔二爷等几个长辈越众而出,千里奔行终得报,从此天高任鸟飞。

“二爷、大爷、三叔、六叔、丑娘”席君买一一与大家打着招呼,见到大家一脸的风尘,心中很不是滋味,若是当初去接母亲的是自己,一定要将那卢氏之人通通杀死才能解心头之恨。

乔二爷伸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席君买粗壮的手臂,感叹道“路上听家丁队的孩子们说了才知道,你们兄弟俩竟然在朔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二郎呢,那孩子没事吧”

乔二爷话音刚落,一众村民还有刘氏都是一脸担忧的朝席君买看来,毕竟在他们看来,与大唐将军放对的人要么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么就是下场堪忧,总之民不与官斗,斗了准没好处。

席君买朝母亲看了一眼,示意她放心,而后朝众人笑道“二郎没事,这些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而且还在内城盖了工坊,就等你们来主持大局了。”

众人闻言都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大家都是有家不能回,席云飞兄弟俩几乎成了他们的庇佑,只要席云飞还有那些赚钱的手段在,村民们便有了奔头。

这时,席君买走到一直没有说话的王老六跟前,表情凝重的说道“六叔,我向您保证,大宝一定会没事的。”

王老六确实心忧儿子安危,不过他不想席君买兵行险着,急忙开口劝道“大郎心意六叔知道,但眼下情况不甚明朗,而且有钟山小兄弟保护,大宝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再等等便是。”

席君买转头朝母亲看去,刘氏虽然怕他以身犯险,不过还是很体贴的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全力支持他的决定,席君买感激的朝母亲颔首致意,转头对王老六保证道“不管大宝情况如何,等将你们安顿下来,我也一定要带人前去接应,六叔放心,如今的我们敢与天斗。”

众家丁闻言一怔,接着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便是一直静静看着他们嘘寒问暖的薛万彻听到这句话,都是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

第二百三十五章:玄甲军(二更)

城北登高的一处峭壁崖顶。

看着陆续消失在密道里的下沟村一众,刀疤脸嘴角微微上扬。

在他身后,两个壮硕汉子不解问道:“马兄,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回去会不会不好交代?”

刀疤脸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双手抱胸,道:“主子对那席家的小子很是看重,眼下能帮就帮一点,回头才好找他收利息。”

那两个人闻言双眼微亮,其中一个激动道:“娘子打算行动了?”

但刀疤脸只是摇头,看着最后一个走进密道的席君买,叹道:“还不是时候,娘子心念唐公安危,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

入夜。

席家庄。

没想到再次与下沟村的亲友们相聚,会是在千里之外的朔方,人生种种境遇,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席云飞面前,田大爷、乔二爷、柳三叔、王六叔、大山、马周、方醒木,还有大哥席君买,一众下沟村所属的男丁相对而坐,推杯换盏。

至于母亲刘氏,姨娘刘英、丑娘、花婶等一应女眷,此时都在表姐李青儿的院子里团聚。

其余的村民,也都安排好了吃住,有老管家嘘寒问暖,席云飞倒是不用过多操心。

众人环视了一圈茶室的布置,感受着与荒野不同的温暖气息,直呼这样的生活美滴很。

乔二爷舒舒服服的靠在软绵的沙发上,喝着特意温热的花雕酒,疲惫的双眼里透露着几分惬意,几次看向席云飞言语之间都是赞美之词,说得席云飞都有些无地自容。

席云飞旁边,马周和方醒木受宠若惊的彼此灌着酒,马周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接了个内城大主事的职位,以后这偌大的下沟新村,他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了。

至于方醒木,席云飞不仅赐了一座豪华的宅子给他,还打算建立一座大型私塾,由他来当私塾的院长,年薪什么的,已经不能用数字来衡量,千古留名才是方醒木的人生目标。

马周与方醒木能与村民们同甘共苦,从泾阳远赴朔方,这一点让席云飞很感动,所以对他们二人的待遇,自然是不曾吝啬,现在给他们的都是临时起意,以后肯定还会更好。

当然,不仅马周和方醒木拥有属于自己的宅子,内城之前就是朔方豪绅世族的聚集地,各种各样奢华的宅院一大堆,这些席云飞都没有拆除,而是全部留给了下沟村的村民,就算他们一人住一座都没关系,内城有数的豪宅就不下三百座。

几杯热酒下肚,大家的话题也渐渐谈开。

关于营救王大宝的计划,席云飞直接拍板,无论成败与付出,只要能够安然将人救回来就行,这次直接由大哥席君买带队,明日清晨就南下救人。

王老六本来还想开口再劝,不过经过半个月的洗礼,如今的席云飞,说话之间虽然依旧慵懒,但言语中总是不自觉地自带一股不容他人置疑的霸气。

王老六与几个老哥哥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妥协,只希望救回王大宝的同时,席君买和家丁队的孩子们也不要有什么损伤才好。

谈妥营救王大宝的事情,席云飞转头看向话语不是很多的柳三,关心问道:“三叔心中有事?”

柳三闻言一怔,摇了摇头,其实他一路上都有点恍惚,身为书生的他,刚刚在长安地界有了一点名气,《知音》的发行也顺风顺水,这一段时日,他也因为《知音》在长安儒生圈子里有了些地位。

柳三之所以愁眉不展,主要是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等他跟着村民踏上逃亡的道路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知音》已经是他活着的意义。

如今没有了《知音》,柳三仿佛失去了人生目标,自然是失魂落魄。

席云飞哪里知道柳三的小心思,还以为他是因为背井离乡一时不适应,刚要安慰几句,一旁乔二爷突然开口道:“对了二郎,我听说程将军也在朔方东城?”

席云飞看了一眼依旧沉默的柳三,转头朝乔二爷点了点头,反问道:“没错,程叔如今是在朔方,怎么了?”

乔二爷若有所思,蹙眉说道:“下午我们在城南停歇的时候,家丁队的孩子们说看到了玄甲军的人,而且好像对方还发现了我们,但却没有朝我们追击过来,我在想,这事儿会不会跟程将军有关。”

“玄甲军?”席云飞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在下沟村看到的那队浑身黝黑的千人骑,那种气质与后世的特种兵相比都不遑多让,席云飞甚至能从那些人身上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杀气。

乔二爷与田大爷相视一眼,后者点头应道:“家丁队的孩子们是这么说的,你应该知道,他们以前都是有可能进入玄甲军的精兵,对于玄甲军应该都不陌生,我相信他们不会看错。”

席云飞愣了愣,旁边一直喝酒不说话的大哥也是眉心一蹙,沉声道:“若是玄甲军有意为难,估计今日就悬了。”

大家闻言,心里都有一丝后怕,只是为什么那队人马突然调转了方向,这一点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席云飞蹙眉抬头,朝城卫所的方向看去,沉思了片刻,也不知其所以然。

但见大家都没有了刚才的自在,赶忙笑着安慰道:“想来应该是误会,我想,就算是范阳卢氏,应该也指挥不动咱们大唐的玄甲军吧!那队人马应该是另有任务,想来不是奔着大家去的。”

“对啊,二郎此言有理。”

众人闻言都是幡然醒悟。

田大爷更是拍了下桌子,吓得心有余悸的乔二爷连灌三杯黄汤,然后笑着说道:“果然还是二郎看得透彻,唉,我们几个老头子都迷糊了,那玄甲军是皇室专属的军队,区区范阳卢氏怎么可能使唤的动,哈哈哈。”

其他几人琢磨过后,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之前的担心都是没必要的,虽然知道玄甲军可怕,但无论怎么想,守卫大唐的玄甲军都不可能对他们出手才对,那可是大唐的镇国之师。

理清这个思路,众人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儿了。

只是出声安慰大家的席云飞,却是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总觉得那些人突然出动,应该跟自己有点什么关系。

但究竟是什么,席云飞想不到。

甚至此时,城卫所内,接到任务失败汇报的柴绍,都想不到。

为什么大名鼎鼎的玄甲军会连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都会失败,区区百来个普通人,不管是袭杀还是擒拿,不应该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可是,刚刚从城外带队无功而返的刀疤脸,只给了柴绍一句回应:“大唐人不杀大唐人。”

柴绍当即哑口无言,他心里知道,下沟村一众应该已经进了朔方东城,也就是说,李世民交代给他的任务,失败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玥儿的身份(三更)

柴绍没有出声斥责刀疤脸的意思,毕竟玄甲军的地位有点特殊。

外人只知道李世民能指挥得动玄甲军,却不知道真正的玄甲军是有自身意志的。

玄甲军只忠于李唐,但李世民虽然贵为皇帝,却代表不了整个李唐。

柴绍幽幽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一道英豪之气让男人都为之汗颜的绰约身影。

这世间,唯有她才是玄甲军真正的主人。

与此同时,席家庄后院,女眷区。

与男士们那边煮酒论事的氛围不同,此时的女眷们,正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场景发愣。

李青儿今日再见大姨娘和母亲刘英,自是亲人相见泪两行,可没想到,转瞬之间还有比她哭得更惨的人,而且这人还是自己捡回来的小屁孩。

人群中,经过一番梳洗过后的小乞儿清明,透露着几分丰神俊朗的贵气,但此时正毫无形象的抱着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这姑娘下沟村的人都不陌生,当初席云飞还为了迎合她,采购了许多乐器和笔墨纸砚,让她教孩子们乐律和画技。

玥儿当初也只是隐约透露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大家都知道她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弟弟,但也仅此而已。

只是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这姐弟俩竟然跟他们下沟村如斯有缘。

小乞儿此时已经哭红了双眼,抬头看了眼抱着他的玥儿,哽咽道:“呜呜,四姐,你不是要去找二姐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玥儿此时也哭成了泪人,但她还算稳重,抬头看了眼围观她们姐弟团聚的众位村妇,起身朝李青儿颔首一礼,感恩道:“玥儿谢姐姐救命之恩。”

李青儿见状一愣,知道这姑娘是误会了,急忙摆手道:“妹妹不用客气,清明这孩子与我有缘,我当时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在外面碰到一个老乡,便将他带回来了,倒不是特意救他的。”

小乞儿清明看了一眼李青儿,原本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惭愧,若是让李青儿知道自己是故意接近她的,不知道李青儿要作何感想。

玥儿不着痕迹的瞪了弟弟一眼,知弟莫若姐,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肯定是自己这个弟弟做了什么,才让李青儿顺理成章的将他带回了席家庄。

路上,从家丁嘴里,她也知道了王元被席云飞彻底整垮甚至俘虏的事情,刚开始还以为是李青儿救了弟弟,现在看来应该另有故事。

一旁,丑娘看了一眼玥儿和清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总觉得这事儿透露着古怪。

先是玥儿在下沟村的时候,突然告诉三叔她弟弟也在朔方,哭求一同北上,然后到了朔方,这个叫清明的小家伙又刚好出现在席云飞的家里。

丑娘虽然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但是这天下间这么巧的事情偏偏就跟他们下沟村脱不了关系,这叫她如何能不怀疑这对姐弟的身份?

其实不止是丑娘,刘氏还有一众村妇此时都是神情古怪的看着玥儿和清明,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们,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这对姐弟一定有问题。

一时间,整个院落寂静无声。

玥儿与清明姐弟俩很快发现异常,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身为姐姐的玥儿在下沟村呆的时间最长,对于这些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的婶婶们自是心存感激与愧疚。

但她和弟弟的身份很特殊,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不仅是她们姐弟二人危矣,就是下沟村一众估计都要受到牵连,甚至是株连。

玥儿咬了咬嘴唇,最后看向这里身份最高的刘氏,开口说道:“婶婶,关于我和五弟的身份,我只能让一个人知道,还望你们能够谅解。”

刘氏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说的人,可是二郎?”

玥儿轻轻点了点头,苦楚的看了一眼弟弟,啼声道:“婶婶见谅,关于我们姐弟二人的身份,只能让小郎君一人知道,其他人知道太多反而不好,请婶婶一定要相信我,玥儿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清明见众人都是一脸惊疑的看着她们姐弟二人,急忙跑到李青儿身旁,拉着李青儿的手臂,红着眼求道:“青儿姐,你快帮帮我四姐,我四姐没有骗人,眼下真的只有郎君才能救我们。”

李青儿此时也是一脸的为难,她发现自己好像被这个小屁孩套路了,从大姨娘的神情看,这个玥儿妹妹好像对大家隐瞒了什么,而且姐姐出现在下沟村,弟弟被自己带回家,这个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正在李青儿左右为难之际,刘氏却是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玥儿脸上的泪痕擦掉,安慰道:“好孩子,婶婶相信你们应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回头啊,你得先去向最相信你的三叔,还有醒木那孩子道个歉。”

玥儿闻言一怔,想起柳三和方醒木对她的关照,险些再次泪崩,急忙点了点头:“会的,玥儿一定会向三叔还有方大哥说明实情,期望能征得他们的原谅。”

“傻丫头。”刘氏亦非铁石心肠之人,从玥儿和清明的表现看,她更相信这一对苦命的姐弟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摸了摸玥儿哭红的脸颊,刘氏安慰道:“你三叔都快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养了,醒木那孩子待你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他们会原谅你的。”

一旁花婶也是连连点头,当初在下沟村的时候,柳三好几次向她提议要收方醒木和玥儿为义子义女,要不是她看出了方醒木对玥儿另有心意,极力劝说,估计柳三早就付诸行动,哪里还会拖到现在还没说。

一众村妇也都是心思单纯之辈,眼下既然已经说开,那这事儿她们就静候佳音,只要席云飞同意接纳这对姐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席云飞不同意,想来还有刘氏出面帮劝。

小乞儿清明见状,朝姐姐眨了眨眼睛,眼里透露着一股得意劲儿。

玥儿破涕为笑,没好气的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喝道:“还不向青儿姐姐道歉。”

李青儿闻言一怔。

倒是小乞儿清明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转头朝李青儿执了一礼,躬身道:“青儿姐,对不起,其实那天在集市上,我是故意冲撞你的。”

李青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比席如慧也大不了几岁的小屁孩,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小乞儿清明见李青儿呆愣当场,突然转换语气,老气横秋的说道:“不过青儿姐一直叫错我的名字,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此说来,我们都有错,依我看,我们这是两清了才对。”

第二百三十七章:惊疑的程咬金(四更求票)

玥儿姐弟二人到底是何身份,村妇们自是猜不出来,这事儿只能等玥儿主动向席云飞坦白,看席云飞如何处置她二人再说。

不过以大家对玥儿的了解,这丫头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倒是小家伙清明处处透露着狡黠,明明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心智,不经意间总会做出一些,在妇人们看来是好气又好笑的举动。

下沟村一众入住朔方的消息被席云飞封锁得非常彻底,而且因为有密道出入,外城的人根本是一无所知。

次日一早,席云飞没有睡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民们突然到来的关系,让他有了一些紧迫感,席云飞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吊儿郎当下去,而是该想想怎么将自己的地盘打造得更加夯实。

叩叩叩

刚刚洗漱完毕,房门就被敲响。

席云飞好奇看去,只见母亲刘氏抱着三妹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二哥。”三妹席如慧张开双臂,探出前身费力的朝席云飞扑来。

席云飞赶紧放下毛巾,将小丫头从母亲怀里抱过来,亲昵的用鼻头顶着小丫头的脸颊,暖声道“如慧想二哥了吗这么早就起来啦”

席如慧甜腻腻的用力点了几下头,小手环抱着席云飞的脖子舍不得放开。

倒是母亲刘氏见他们兄妹俩如此亲昵,笑着说道“这丫头天还没亮就吵着要来见你,昨夜梦里还二哥二哥的叫个不停呢。”

“哦”席云飞闻言宠溺的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经过几个月好吃好喝的调养,小丫头的小脸总算是有了点肉感。

席如慧也没躲开,就这么任由席云飞捏着脸蛋,怯生生的说道“二哥,如慧好久没吃棒棒糖了,还有肥宅快乐水,还有奥利奥和好多鱼,如慧好饿呀。”

说着,小丫头还煞有其事的摸了摸小肚子,惹得席云飞哭笑不得,感情一大早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要零食吃啊,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

没好气的在小丫头屁股上拍了一下,席云飞看了一眼茶几旁边的置物柜,心念一动,一堆没有任何汉字的进口零食已经买好出现在柜子里。

将小丫头轻轻放下,指着置物柜道“想吃什么自己拿,回头把你的部下们都叫来,就说我请大家吃大餐,每个人都有一个零食大礼包哦。”

“真的吗”小丫头闻言大喜,顾不得去查看置物柜里到底有什么零食,反而是抱着席云飞的小腿腻着不放“二哥,什么是零食大礼包,先给如慧看看,先给如慧看看嘛。”

席云飞无语捂脸,真的是被这个小丫头打败了,只好指着置物柜道“里面就是,自己去看。”

小丫头心思单纯,闻言也不在管席云飞了,急匆匆跑去置物柜查看,接着便是止不住的惊叹声从她的小嘴里传来。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样的三妹要来何用

不管小吃货三妹,席云飞转头看向刘氏,见她一脸关爱的看着自己,席云飞不自然的躲了躲,指着沙发道“娘这么早过来,应该是有事找我吧,咱们坐下说。”

刘氏闻言诧异的看了一眼席云飞,总觉得近一个月没见,自己这个二儿子成熟了许多。

将刘氏引到茶几旁坐下,席云飞煮了一壶参茶,这回不是茶包,而是货真价实的老参拿来煮水。

刘氏瞥了一眼茶壶,当下愕然,看着那根母指粗的红参被席云飞丢进水里,这心里揪得难受。

席云飞转头看了一眼老母亲,嘿嘿一笑,从柜子里又拿出几个檀木盒子,放到茶桌上,道“娘要是喜欢,这几根送您,这玩意儿煮水没什么味道,还没我的茶包好喝。”

刘氏拿过一个檀木盒子打开,眼角直抽抽,刚刚还觉得席云飞成熟了一些,现在看来是自己的错觉,这孩子估计这辈子都长不大了。

小心翼翼的将几盒高丽红参放到身后,刘氏才将自己的来意与席云飞说明。

席云飞没想到玥儿竟然就是承明的姐姐,那

刘氏见儿子听到这件事情竟然没有多大惊讶,好奇问道“二郎作何打算”

席云飞眉心一蹙,如实答道“其实关于承明的身份,我已经有了猜测,只是没想到玥儿竟然还是他的姐姐,啧,有点意思。”

刘氏愣了愣,没想到席云飞早就对那个小家伙有所怀疑,不过从席云飞依旧将小承明留在席家庄的行为看,玥儿应该也能够继续留下无疑。

见刘氏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席云飞好奇问道“您过来就是为了他们姐弟俩的事情”

刘氏嗯了一声,点头道“你三叔和三婶很喜欢玥儿这个丫头,还想收她当个义女呢,就怕你把人家小姑娘赶走,所以就催我来问问。”

“哈义女”席云飞闻言一惊,心道这亲可不能乱认啊,三叔和三婶的心是真大,这要是认了,那他们以后该是什么身份啧啧啧,不敢想。

刘氏不知内情,倒是理所当然的说道“没错,柳三哥也是好心,刚好他们也没有子嗣,这玥儿姐弟也没有双亲,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席云飞无力吐槽,若是普通人当然没问题,关键那玥儿若真是承明亲姐,问题就大了啊。

不过席云飞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抱过吃薯片吃得正欢的三妹,道“你让三叔和三婶放心吧,我不会赶他们走,不过让他们不要离开内城半步,出了内城,我可保不住他们。”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卯时正。

朔方东城没有宵禁,但城门一般到了晚上都会关上,早晨旭日初升才开启。

今日一早,内城突然冲出一队二百人的骑兵小队,为首之人他们不陌生,乃是内城席小郎君的大兄,这人平日里行事做人十分低调。

但今日不知道为何,竟是带领两百骑兵直接冲撞还未打开的城门,强制推开城门不说,还伤了几个守卫后直接扬长而去。

得知这个消息的程咬金眉心一蹙,席君买的反常行为让他想起了昨日下午玄甲军的异动。

不过让程咬金不解的是席君买的态度,仿佛有什么激怒了这个平日里谦逊有礼的小家伙。

当程咬金将这件事情告知柴绍时,柴绍先是一怔,接着摆了摆手,便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程咬金心中大惑不解,每次柴绍这么干,必是要写密报送回长安。

但在程咬金看来,席君买就算冲撞了城卫,也只是一件小事,值得柴绍如此认真对待吗

还是说,自己这些天忙于公务,错过了什么

程咬金不由得转头朝内城望去,舔了舔嘴唇,呢喃道“是该去讨几杯好酒解解馋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新环境(五更)

叩叩叩

母亲刘氏还没走,房门又被敲响,席云飞抬头看去,只见下沟村几个长辈都到了。

田大川、乔老二、柳三、王老六,四个老家伙在门口站成一排。

刘氏笑着朝大家打了个招呼“这一大早的,怎么都来了,快,进来坐。”

席云飞拿出茶杯帮几个人倒了热茶,不无责怪的说道“不是让您几位好好休息嘛,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田大爷搓了搓手,这户外确实冷,进了屋子有煤炉供暖才好些。

几人没有跟席家母子客气,各自坐下后,乔二爷笑着说道“都是大哥心急,昨夜听你说新工坊需要我们几个老家伙效力,一大早就张罗着要去上工,这不,还没吃饭就被他拉过来了。”

席云飞闻言,呵呵一笑,朝田大爷嘱咐道“您老这性子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虽然这是好事儿,但这些天先好好调养身子,养好了体魄才好帮我做事,所幸现在马周也到了,先让我们年轻人顶着,您几位听我的,等彻底安顿下来再去帮忙不迟。”

田大川倒也不是急着做事,只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这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索性就来问问席云飞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可以做的,不然这大宅子住得人心慌难受。

提到马周,田大川没好气的说道“那马助教恁的不厚道,昨天得了你的差事,今日一早就拉着大山和醒木出去了,说是去熟悉一下新环境,把我们四个老头儿落下,连句问候都没有。”

“哦”席云飞没想到马周也这么迫不及待。

此时,席家庄不远处的一处小食摊子。

吸溜吸溜

大山三下五除二,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馎饦就被他吃完了。

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大山摸了摸怀里充盈的钱袋子,朗声道“店家,再给我来一碗。”

“好咧客官稍等,这就来。”

大山闻言一喜,将面前的陶碗拿起来又舔了一下残留的汤汁。

旁边,马周和方醒木就吃得比较斯文,二人见大山又点了一碗,笑着自嘲道“唉,接连着吃了七八天干粮,现在竟然连羊杂碎都觉得美味如斯。”

大山闻言双颊微红,羊杂碎在常人的概念里,是乞儿的食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朔方这里拿来当食物售卖,但这道美食确实好吃得紧。

马周夹起一块切碎的羊肚片,感叹道“当年在博州,我也曾流落到吃羊杂碎为生的窘境,后来辗转到了长安,我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这腌臜之物,没想到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方醒木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我小时候也吃过几次,那时觉得这腥臭无比的玩意儿就不是人吃的,不过今日再吃,倒是令我意外,想来这天下就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只是烹饪者功夫不行罢了。”

这时,那店家端着一碗羊杂馎饦走来,听到马周和方醒木的感叹,笑着说道“三位客官应该不是朔方本地人吧”

马周抬头看了一眼店家,拱手一礼,如实道“老丈眼尖,我三人刚刚抵达朔方。”

那店家颔首一笑,将手上的羊杂馎饦放到大山跟前,感叹道“不瞒三位客官,若是你们早半个月过来,没准就吃不到这羊杂馎饦了,这玩意儿也是刚在我朔方兴起,老头子我这店连同今日,也才开张五日而已。”

“才开张五日”

马周不可思议的环视了一圈,如此宾客满座,竟然是一处新开张的小吃铺,他本来还以为是什么百年老店呢,若不是看到这么多人吃,他一开始是拒绝吃这碗羊杂馎饦的。

店家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三位初来乍到不知道,说起这羊杂馎饦,就离不开我们朔方东城的传奇人物,你们看到那处宅子没有”

说着,店家伸手遥指不远处的席家庄正门。

马周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这羊杂碎怎么就跟席家庄扯上关系了。

倒是店家以为他们好奇,开口就滔滔不绝的将席云飞施舍羊杂馎饦的事情讲了一遍。

三人听罢相视一眼,马周不解问道“照你这么一说,这羊杂馎饦应该恶评如潮才对,怎么如今。”马周指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客人们,满脸的疑惑。

店家得意的捋了捋山羊胡,解释道“这就多亏了小郎君发明的十三香了,这说来也奇怪,那天吃过羊杂馎饦的人啊,事后都是对这一碗美味念念不忘,可是小郎君自那天之后也没再行过善举。”

“那这事儿跟十三香又有什么关系”大山隐约记得丑娘提过这个名词,吸溜了一口面汤,抬头问道。

店家指着他吃的那碗羊杂馎饦,道“当然有关系,前不久何氏的酒楼推出了多道新颖美食,每一道都是用十三香煮的,要知道,何氏酒楼一道菜最少都是二十文,普通人哪里吃得起。”

马周闻言一怔,看了眼面前的羊杂馎饦,惊疑道“你是说这一碗羊杂之所以变得美味,便是加了你说的十三香”

店家没想到自己卖了半天的关子就这么被人无心抢答了,撇嘴点了点头“小哥说得没错,这羊杂馎饦就是加了这味新调料,你们想想,酒楼里二十文才能吃到的美食,在我这里两文钱就能吃到一大碗,是不是很值”

三人看了眼面前的羊杂馎饦,方醒木憋着笑,道“是挺值的,有人还说不想在庄里吃饭,想来外面试试当地的特色美食呢。”

大山闻言抬眼看向马周,心道哪里值了,在庄子里吃还是免费呢。

马周满脸通红,他哪里会知道随便找个摊子都能跟席云飞扯上关系,要是知道这羊杂馎饦是席云飞发明的,他干脆就在庄子里吃完再出来了。

没好气的将碗里的面汤一饮而尽,马周掏出八枚铜钱丢给店家,起身道“你们俩赶紧的,我还想去看看郎君说的煤炉坊呢。”

方醒木与大山相视一笑,快速解决早餐问题,用袖口抹了下嘴角就跟了上去。

店家听到马周说起煤炉坊,还以为他们是来朔方求购煤炉的行商,本来想好心的提醒他不要去了,因为如今整个朔方东城没人不知道,席云飞的煤炉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底。

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自己儿子站在身后,遥望着渐行渐远的马周三人,道“爹,您没冲撞了他们吧”

店家闻言一怔“好端端的我冲撞他们干嘛”

“呼,没有就好,我刚刚去给丁伯送饭的时候,见到那三人从小郎君的庄子里走出来,那席家庄的老管家还对他们颇为恭敬,想来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店家面色古怪,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马周三人,疑惑的嘀咕道“大人物会来吃我的羊杂碎”

不料,他话音刚落,店门口一道魁梧身影朗声喊道“店家,给俺来三碗羊杂馎饦,再来几粒生大蒜。”

店家寻声望去,顿时一脸惊喜“呦,程大将军又来啦,快快快,炉子旁边坐,这里暖和”

第二百三十九章:神奇的透明布料

席家庄门口,正在打扫台阶的小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馎饦摊吃羊杂馎饦的程咬金。

小厮两眼咕噜一转,急忙收拾家伙朝庄子内跑去。

不多时,正在餐厅里吃早餐的席云飞便从老管家嘴里听到了程咬金到来的消息。

席云飞愣了半响,抬头看向吃饭吃得正香的田大爷等人,突然说道:“要不一会儿我们去菜园子看看?”

田大爷用力咬了一口肉包子,听到菜园子三个字顿时来了精神。

“二郎说的菜园子,可是你昨晚提的那个?冬日里也能种出青蔬的菜园子?”

众人闻言都是满脸惊奇,昨晚喝得有点多,席云飞说的许多事情都已经很模糊,对于能够在冬日里种出青蔬的菜园子,他们当然是十分好奇。

席云飞点了点头,吞下嘴里的食物,道:“大爷说的没错,就是冬日里能种出多种青蔬的菜园子,不过如今还在试验阶段,朔方这里的木匠手艺一般,盖的蔬菜大棚不够封闭,我正愁没有一个行家来指导他们呢。”

说着,抬头朝一脸期待的王老六看去,笑道:“既然六叔来了,那索性这件事儿就交给您了,回头我把图纸给您,您看看怎么弄合适?”

王老六一听有活儿干,心中大喜,心道二郎果然还是对自己最亲,有差事就想到自己,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二郎放心交给六叔,区区一个棚子,对六叔来说小事一桩。”

乔二爷与柳三面面相觑,怎么就他们俩没事儿做?

柳三吃味的看了一眼席云飞,提醒道:“冬日里种植果蔬的记载自古有之,但都是一些喜阴的作物,二郎若是解决不了日照的问题,想来也就是发发豆芽,这朔方天寒地冻比长安甚之,一般作物可活不了。”

席云飞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起身道:“既然大家都好奇,那干脆我们就去菜园子看看,六叔也可以看看我那新型的······布料,该如何使用。”

“布料?”

六叔一脸疑惑,麻布怎么盖大棚,用少了透风,用多了不透光,而且风吹日晒后,还特别容易破碎腐烂。

······

席家庄后门,一行人吃饱喝足,施施然朝菜园子走去。

正门,同样吃饱喝足的程咬金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你说,那小子去哪了?”程咬金怒目圆睁,吓得老管家瑟瑟发抖。

老管家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小的也是不知啊,小郎君这几日事务繁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是将军有心,不如去紫云轩看看,郎君最喜欢在那边宴客了!”

“紫云轩?”程咬金狐疑的瞪了一眼老管家,最后无奈点头,转身朝紫云轩走去。

这紫云轩在内城北侧,而此时,席云飞带着几个长辈直接绕道,朝内城南侧走去。

其实所谓的菜园子,之前乃是朔方东城有名的马球场,朔方东城的豪绅贵族经常聚在这里打打马球消遣生活。

马球场四周有围墙闭合,里面场地平整,面积不小,席云飞让裴明礼带人测量过,一二百亩总是有的,盖上百个蔬菜大棚绰绰有余。

此前,负责这处园子的老农,是何晟介绍来的,虽然业务能力不错,但是跟大唐的农民比起来,却还是不如,毕竟朔方临近突厥,相比于耕作时间只有半年不到的种植业,还是全年无休的畜牧业更受农户们青睐。

“小郎君!”

席云飞的到来,自然引来了一众人的注意,注目行礼者比比皆是,让紧随其后的田大爷等人都是与有荣焉。

席云飞朝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劳作,转身指着不远处的几个塑料大棚,对田大爷等人说道:“那就是我说的大棚了,前面几个算是比较结实的,后面那些都不行,那棚子用的透明布料叫塑料布,这东西不仅挡风,还能采光,几位可以自行参观一下。”

其实不用席云飞说,田大川和王老六已经火急火燎的朝那边走去。

王老六伸手摸了摸那神奇的透明布料,眼里闪过一丝惊疑:“这分明不是布啊?为什么叫塑料布?”

旁边,田大川直接掀开门帘,还来不及走进去,一股热浪直接扑面而来,吓得他连退三步。

“哇,这棚子里是怎么回事儿?”

田大川定睛一看,才发现大棚里竟然有三座煤炉,此时正有几个少年在为煤炉更换蜂窝煤。

而煤炉两侧的菜地里,一些堪堪发芽的菜苗已经被烘烤得发黄。

“天杀的,你们这是干什么?”田大川很快进入角色,急忙将门帘掀开,放了许多冷风进去。

同时左右张望,看到不远处有一口水缸,急忙过去舀了一桶水过来,走到菜园子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菜苗,又用葫芦瓢轻轻将水浇撒了一遍。

这时,席云飞才带着乔二爷和柳三叔走了进来。

大棚里的热浪让他们不自觉的松了松领口,跟外面冷风刺骨相比,这里面简直不要太舒服。

田大川见席云飞进来,没好气的说道:“有这么好的条件,怎么这菜还种成这样?”

席云飞也不是太懂,看了一眼蔫了吧唧的菜苗,道:“您也看到了,条件有限,而且都是不懂耕作的外行,这菜种子能发芽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田大川心疼的不行,抓起一把干燥的黑土,道:“你们看看,这菜地表面的土都被烘干了,其他都好,就是这里面太热了些,而且菜苗种得太密集,以后就算能够长大,也基本长不高,这一垄菜算是白种了。”

席云飞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田大川是有真本事的人,估计不管是自然环境,还是这蔬菜大棚,他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

想通关窍,席云飞直接叫来菜园子的管事,指着田大川道:“这是我大爷,以后这个菜园子的所有事务你们都要听我大爷的吩咐,若是做好了重重有赏,若是做得不行,那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管事惶恐的看了一眼田大川,刚刚田大川的一番言论他也听在了耳里,心中服气的不行,其实他就是一个发豆芽的菜农,对于种植根本就不懂,此时见有大神接锅,立马恭敬的朝田大川颔首一礼,管事长管事短的就叫了起来。

田大川也不矫情,再说他在下沟村的时候就已经是管事,此时见有了使唤的人,便开始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将菜园子里的煤炉搬走一座,每个大棚留有两座煤炉其实就足够了。

席云飞见状呵呵一笑,带着乔二爷等三人走出大棚,王老六摸了摸棚子上的塑料布,转头朝席云飞问道:“二郎,这玩意儿够不够结实?”

席云飞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有结实的,也有易破的,怎么了?”

王老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八字须,道:“若是把窗纸换成这玩意儿,以后白天屋子里不就不需要点油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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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马周入职

席云飞双眼大亮,王老六的新奇想法让他想到了一个好东西。

眼见王老六跃跃欲试,席云飞也提起了兴趣,笑着说道:“六叔这个想法不错,其实不止是窗户,就是天花板也可以用透光的建筑材料覆盖,白天采光,晚上还能观星助眠。”

王老六呵呵一笑,只要是跟盖房子有关的事情,他就特别感兴趣。

席云飞伸手摸了一下被烘的温热的塑料大棚,道:“不过,用塑料布还不够透光,我有个更好的东西,过段时间让二爷试试能不能烧出来,要是烧得出来,咱们就发了。”

旁边正跟柳三抱团取暖的乔二爷一听自己有活儿干了,激动得不行,抛下柳三,急忙问道:“二郎要烧什么?马桶吗?”

呃,这老头怎么还想着马桶,不过马桶确实要烧,但我要烧制的东西可比马桶值钱多了。

朝乔二爷微微摇了摇头,席云飞卖了个关子,道:“过段时间您就知道了,等我找人采买些原材料,而且咱们的炉子也要升级一下,不急。”

“哦。”乔二爷闻言只是点头,只要有活儿干就好,不然天天吃住席云飞的,他心里不痛快。

此时,即将竣工的中山路。

因为水泥的出现,这些日子不少人都会跑来参观,亲眼见证那点泥成石的奇迹。

人群中,马周三人走在街道上,试图让自己融入朔方的风土人情。

“为什么这里要叫中山路?”方醒木指着面前一座硕大的门廊,不解的看向马周。

马周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可是想了许多历史典故和人物传记,就是找不到跟中山两个字搭边的引寓,只能猜测道:“我倒是知道很久以前有个叫中山的小国,不知道跟它有没有关系。”

“兼……赵、宋、卫、中山之众。汉贾谊过秦论”

方醒木也想起了这篇记载,不过看了一眼门廊上的中山二字,撇了撇嘴,他不觉得席云飞会知道这么生僻的史记。

三人继续行走在宽阔的水泥路上,街道上随处可见对这条崭新道路指指点点发出惊叹声的行人,大家都对这硬邦邦的水泥路十分好奇,有些还拿扁担敲击地面。

大山看了一眼旁边的路人,也学着伸腿用力的蹬了蹬路面,对这一整块大石头也是颇为新奇。彻底凝结的水泥在第一次见到它的人眼里,就是一块巨大的灰色巨石。

若非席云飞担心热胀冷缩的问题,让工匠们每隔十米就用手指粗的木板进行隔断,估计在大山看来,这就是一块延绵两公里的巨石无疑。

马周和方醒木倒是淡然很多,虽然心中同样惊奇,但是他们知道,这玩意儿是席云飞做出来的,也就是说,他们若是有心探究,直接去问席云飞就好,没必要一惊一乍。

马周环顾了一圈街道,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还有一根炭笔。

方醒木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册子,好奇道:“马兄这就要开始工作了吗?”

马周望着不远处一座富丽堂皇的阁楼,点了点头:“二郎既然把这条街交给我打理,我就不能让他失望,眼下街道两侧的店铺都没有租出去,刚好能让我好好规划一下商家的品类和区域。”

说着,马周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方醒木与大山相视一眼,无奈的摊了摊手,看了眼不远处那座阁楼,二人心有灵犀的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钱袋子,方醒木心想是不是去给玥儿买一件首饰,至于大山则是想给父亲添一块吊坠。

翠玉轩,方晴站在三楼的露台上,正百无聊赖的俯视着面前这条偌大的前龙门大街。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不过大多是来体验一把这新奇的水泥路的,走进她们家首饰行的人半个没有,这不由得让方晴有几分气馁。

正在方晴唉声叹气的时候,街道上,一道与旁人格格不入的身影引起了她的关注。

“这人好生奇怪,别人都是低头走路,他倒好,拿着本书左顾右盼。”

方晴正嘀咕着,却见那人抬头朝自己看来,还很有礼貌的朝自己微微一笑,然后直接掠过自己,朝自家翠玉轩的楼顶看去。

方晴眉心微蹙,也不知道那人在看什么,但见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低头拿着一根黑炭一样的物件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难道是探子?”方晴眼里闪过一丝猜忌。

还不等她有所行动,那人又嘀嘀咕咕的走向了隔壁铺子,依旧是盯着门面看了一通,随后低头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方晴探出身子观察了半响,想着是不是派人去卫所通知一下李正宝,总感觉这个书生打扮的家伙不安好心。

哪知道她还没有行动,就看到那个书生径直朝她家翠玉轩走了过来,在门口张望了片刻,便被门口的小二带了进来。

“这”方晴几乎探出半个身子张望了半响,见人果然是进了自家铺子,心想这还怎么了得,万一是个梁国探子,我这刚拿到手的翠玉轩怕不是又要没了?

方晴心中一紧,提着裙摆转身就朝楼梯口跑去。

马周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细作,他只是对这翠玉轩表示好奇,为什么这店铺这么大,生意却好像不是很好,按理说这翠玉轩是这南街唯一开业的首饰行,生意应该好到爆才对。

被几个负责接待的小二引进翠玉轩,马周才发现问题所在,走了一圈下来,这翠玉轩除了瓷器和银器,竟然没有半块美玉或者一点黄金饰品,这还是翠玉轩嘛?

“这朔方东城的店家竟然不堪如斯?”马周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

好死不死,他站的地方离楼梯口很近,将将走下楼来的方晴刚好听了个正着。

小姑娘心里是又委屈,又羞恼,这翠玉轩之所以能伫立朔方东城几十年不倒,就是因为作为核心产品的精美玉雕大受追捧。

只是那该死的席家小郎君,将自己店里包括库房的所有玉器和玉料都扒拉走了,一块都没留,才导致自己如今无玉可卖。

方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马周,刚要上前问问他是何人,不想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砰砰砰

“学生裴明礼,见过马主事,昨日郎君吩咐我带您熟悉一下内城,没想到去了庄子,管家说您一早就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替主还债

“学生裴明礼,见过马主事,昨日郎君吩咐我带您熟悉一下内城,没想到去了庄子,管家说您一早就出来了”

马周转身看去,只见昨日见过一面的裴明礼,正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身后,此时正躬身行礼看着自己,怕是刚从席家庄一路跑过来的。

马周初来乍到,对于裴明礼此人的才干,昨夜已经从席云飞口中知道一些,颔首点头,亲手扶起裴明礼,道“裴掌柜勿需多礼,我也是早起习惯了,以前在长安便是如此,怪不得你。”

裴明礼见马周称呼自己掌柜,谦逊道“马主事折煞学生了,掌柜只是郎君看得起给的职务,若是主事不介意,可直呼学生名字。”

这个时候,一般直呼其名的,不是君王就是长辈,裴明礼这是将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了,不过裴明礼穷苦出身,连请名师及冠的钱都没有,所以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但他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字,叫名字也属正常。

这一点,马周不知道,只以为裴明礼谦逊有礼,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称一声明礼,你也无需对我主事称呼,我比你大一些,如郎君一般称一声马兄,我还是当得起的。”

裴明礼闻言,心下大喜,如此称呼,两人之前的关系立马就亲近了许多。

这时,裴明礼才发现站在一旁惊愕连连的方晴,看了一眼马周,很快进入小弟的角色。

伸手指着方晴朝马周介绍道“马主马兄,我来为您介绍,这位是咱们朔方东城最大的首饰行,也就是这座翠玉轩的东家,方员外家的小娘子,一手玉雕功夫在朔方也是绝无仅有,经其手精雕的玉雕,往往能翻出十余倍价值还有价无市。”

“哦”马周将手上的册子与炭笔收进怀里,诧异的看了一眼一脸忐忑的方晴。

此时方晴心中慌的一匹,刚刚要是裴明礼没有及时出现,自己险些让人将这个马主事扭送卫所,好险,方晴手心冒汗,神情尴尬的朝马周福了一礼“小女子方晴,见过马主事,不知马主事大驾光临,未能及时迎接,还望马主事海涵。”

殊不知此时的马周也是尴尬的一匹,刚刚自己还数落人家翠玉轩不堪如斯呢,估计都被这个小丫头听了进去,客气的回了一礼,马周觉得有必要转移一下话题。

佯装好奇的指着柜台上的商品,道“小娘子这店既然叫翠玉轩,可为何我遍寻一圈下来,却连一块玉器都没发现”

谁知道,这不说还好,一说,方晴小脸又难堪了几分。

旁边站着的裴明礼不明所以,知道方晴有苦难言,只能替她解释了一番。

马周听罢一怔,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家老板,强抢人家的玉器黄金不说,还将这翠玉轩以每月五千贯的价格出租给人家,这天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情

见小丫头一脸委屈,马周一时心软,朝门口前来参观水泥路的行人望去,顿时计上心来。

“事情既已过去,马某也不便多言,不过马某有一计,乃是郎君传授,或许对贵店有些帮助,不知道方家小娘子愿不愿意尝试”

方晴一听对自己家翠玉轩有帮助,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心道面前这个人能让席云飞如此看重应该有不凡的能力,若是能得他相助,那定是极好的。

至于马周说什么计谋来自于席云飞,方晴只当马周是为了替席云飞赔不是说的,毕竟自家被抢的玉器和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方晴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马周笑着朝裴明礼吩咐道“你回庄子取一块大一点的布过来,再向老管家要一叠宣纸。”

裴明礼也是对马周的计划颇为好奇,毕竟马周突然空降下来就当了自己的上司,心中其实还是有点不服气的,闻言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方晴却是出声叫住了他“即是为我翠玉轩所用,那这布和纸就由我来准备吧”

午后,艳阳高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密布天空的阴霾已经渐渐散去。

朔方东城本就是一座大城,在这个时代,常住人口接近百万的城池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而朔方东城位于两国交界,又是梁国唯二的大城之一,人口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这还仅仅估算常住人口,作为梁国最大经济支柱的边境贸易,让朔方东城吸引了不少来自各邦各国的行商私贩,而这些人为了方便贸易,往往会留下部分人驻扎朔方东城。

渐渐的,朔方东城的外来人口也变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人流量。

而且相比于不懂经营的本地人,这些外来的商贾更精明,也更有钱。

未时三刻,原本门可罗雀的翠玉轩。

“贤侄女,把那柄最大的银梳篦给我,我还就不信了,今日不拿到免单我就不回去了。”

“不行,贤侄女莫要给他,说好排队的,他这是插队。”

“那串银珥珰我要了,先给我包起来,赶紧把那算题给我。”

“哎呦,我解开了,我解开了,免单,快,你们自己说一炷香内解开就免单的。”

人群中,有小二急忙跑过去,看了眼那贵客面前的香炉,见香还没烧完,点了点头,又接过他手里的宣纸,看了半响后,才朗声喊道“第七十六号贵客,在规定时间内解题成功,可免单,请贵客移步账房拿回钱资。”

随着小二的一声吆喝,那客人急忙拿着收据跑到柜台要钱,不多时,负责清算的账房就退了他两贯铜钱。

“啊,悔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买那串最大的流苏璎珞,这银簪子才两贯,这回儿亏大发了。”

这人一脸懊恼,提着拿回来的两贯钱,还不忘指着柜台里挂在一座木雕上的银璎珞咆哮着。

那些争相抢购的客人里,有认识他的人不由得出声揶揄道“你个老貔貅,解开一道丙级算题就嘚瑟起来了那副璎珞想要免单,最少是甲级算题,凭你那点算学本事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瞧好吧,那副璎珞一定是我赵日天的。”

“咯咯咯”

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可将一楼大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方晴听到那赵日天的豪言,忍不住掩嘴轻笑。

马周也是莞尔,那副做工精致的银制璎珞价值不菲,是这翠玉轩现存最贵重的物品,甲级数独可无法免单,马周为它专门准备了一副骨灰级难度的数独,估计除了他自己,这朔方东城能够在一炷香时间内解出来的人,也就只有席云飞了。

当然,席云飞并不知道马周如此高看自己,要是知道,一定会谦虚的说道“这玩意太幼稚,不符合我的身份,你们还是自嗨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羊毛

次日,天还没亮,席家庄的大门便被人敲响。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次程咬金铁了心要见席云飞,无奈,只能将人迎进来。

对程咬金,席云飞还是很尊敬的,只是下沟村的人程咬金都不陌生,席云飞不想这么快暴露村民们的行踪,省得程咬金胡思乱想。

茶室里,席云飞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在主位上烧着水。

程咬金则坐在次席对他横眉冷对。

摸了摸软绵的沙发,看了眼墙角的煤炉,程咬金眼角直抽抽,心道这小子还真懂得享受。

席云飞煮了一壶姜茶,倒了一杯给程咬金,打着哈欠道“程叔先喝杯茶去去寒。”

程咬金接过茶杯也不管烫不烫嘴,直接一饮而尽,凌晨的朔方确实非常冷,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道路两侧常见晨露凝结的冰霜,可见户外有多冷。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程咬金开门见山,直勾勾的盯着席云飞。

席云飞撇了撇嘴,佯装不解道“程叔说的是什么事我这几天忙得不行,经手的事情太多了。”

程咬金没好气的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道“昨日大郎带人出城,至今未归,你别告诉我这事儿不是你安排的”

席云飞闻言一怔,本来以为程咬金是为了村民们的事情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大哥出城的事儿,大哥南下是为了救王大宝,这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思忖半响,席云飞直接将下沟村发生的事情全盘告知了程咬金,但隐瞒了村民北上的消息,只说家中被抢,王大宝身受重伤,让大哥带人南下回村看看。

程咬金没想到下沟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蹙眉道“范阳卢氏如此嚣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大郎南下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泾阳还有大哥和懋功看着,想来他们也不敢乱来才是。”

程咬金话音刚落,席云飞仿佛触动了什么思路,举着茶杯面露不解之色。

如果程咬金没说,席云飞差点都忘了还有秦琼和李勣在,若是有他们帮衬,下沟村应该不至于发生那种事情才对,可是为什么从事态发生,到村民北逃,至始至终都没有见到半个秦琼或者李勣的人马出面相帮呢

见席云飞蹙眉沉思,程咬金顿时心虚起来,其实他也不敢保证秦琼和李勣是否会出手。

若对手是范阳卢氏,出手的代价是否值当,这就需要他们好好斟酌了,一时间,程咬金也不太敢确定,毕竟没谁会为了区区几个平民去得罪五姓七宗。

二人一阵沉默,兴许是程咬金心虚,不多时便告辞离去了,知道席君买南下是回村,他也就放心了,不然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席云飞再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来。

送走程咬金后,席云飞眉心始终纠结。

之前他给予秦琼和李勣的好处不知凡几,可这次范阳卢氏这么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却没有换来他们的丝毫帮助,不免让席云飞有些生气。

咬了咬牙,席云飞握紧拳头,为自己留在朔方的决定感到庆幸,这个时代,终究还是看谁的拳头大,若是自己有五姓七望随便一个世家的实力,就是李世民要对付自己,想来都要好好掂量吧

席云飞痛定思痛暗下决心“五年,不,三年,我就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我席云飞并不好惹。”

“谁不好惹”

席云飞刚刚发下宏愿,没想到院门口刘氏抱着三妹走了进来。

“呃。”尴尬的看了一眼疑惑的刘氏,席云飞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皮裘太厚重,穿着行动不便,不好,呵呵。”

刘氏不疑有他,走过来拍了拍席云飞身上的白霜,道“这皮裘有什么不好的,穿着暖和才是关键,以前咱们家可没这个条件,如今穿上皮裘还不知足呢”

席云飞抱过求抱的三妹,道“倒不是不知足,只是还有更好的选择而已,若是在外套里穿上一件毛衣,这皮袄便显得多余了,而且毛衣保暖,活动起来也方便许多。”

“毛衣”刘氏愣了愣,好奇问道“可是填充翎羽的锦袍”

席云飞摇头否定,这个时代虽然也有人将飞禽羽毛拿来做衣服,但是那都太粗糙,匠人们还不知道绒毛的存在,所有做出来的衣服厚重又膈人,说是锦袍,其实跟盔甲差不多。

席云飞接下来要做的产业,就是衣食住行里面排名第一的衣服,眼见已经入冬,一件轻薄有暖和的衣裳一定非常受欢迎,特别是那些天生爱美的女子,估计早已经对那些厚重的披风外套赶到厌烦了。

“娘若是好奇,回头突厥那边的羊毛送到,我第一时间让人给您做一件新衣裳,保证您穿了就脱不下来。”

“呵呵,傻孩子。”刘氏一脸欣慰,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个心便好,娘亲不求什么,你和大郎赶紧给娘生个孙儿抱抱才是正经事儿。”

席云飞闻言一愣,躲过刘氏期待的眼神,急忙将大哥席君买抬出来,道“这事儿长幼有序,您先给大哥张罗吧,我还小,这事儿急不来。”

刘氏见状没好气的伸出食指摁了一下席云飞的脑门,笑骂道“你哪里小了,过年就十五了,回头再过几年,你三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你可别还没成亲,图惹人笑话。”

“过几年三妹就嫁人”席云飞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看着怀中懵懵懂懂的席如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刘氏,毕竟这是这个时代的常态,十一二岁嫁人的姑娘比比皆是。

见刘氏一副理所当然的看着自己,席云飞急忙转移话题,抱起怀里的三妹道“唉,我们家如慧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来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二哥去给你找来。”

三妹哪里知道这些,她现在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就知道吃喝玩乐,闻言摇了摇头,咯咯笑道“如慧不要如意郎君,如慧要零食大礼包。”

“臭丫头。”刘氏闻言,没好气的在小丫头屁股上拍了一下,责怪道“昨日吃了一日小吃,饭都没正经吃,若是再如此,以后就不让你二哥给你那些东西吃,看你还皮不皮。”

叩叩叩

刘氏正训着小丫头,不想院门被人敲响。

席云飞抬头看去,只见马周和裴明礼站在院门口,看来是有要事找自己。

将怀里的三妹递给刘氏,朝二人喊道“进来说吧,到屋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马周二人进来后,先是向刘氏行了一礼,才对席云飞说道“郎君就不要回屋了,赶紧去城门看看吧,咱们的羊毛被守城的唐军拦住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吃味的唐军

“到底怎么回事儿?”席云飞眉心一蹙,难道是柴绍那家伙又发癫了!

马周与裴明礼相视一眼,后者苦笑着说道:“守城的将军说我们将垃圾运进城里,对城内的环境会造成不良的影响,建议我们直接在城外将羊毛都焚烧了,无论怎么解释,就是不让我们运进来。”

席云飞眉心一蹙,虽然知道古人也讲究公共卫生,但自己运送一些羊毛进城关他们屁事?

倒是马周解释道:“这一点其实不怪那些军士,这羊毛、鸡鸭鹅毛一般都是丢火里烧掉了事,就算屠宰场如今也是这么处理的,所以他们不知道郎君另有用途,造成误会也是无可避免。”

席云飞一想也是,羊毛或许在那些守城的军士看来,确实是垃圾没错,若是处理不好,打扫起来十分麻烦。

但别人眼里的垃圾,在自己眼里,那可都是钱啊,怎么可能烧掉。

无语的看了一眼城门方向,席云飞点了点头,道:“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

······

不多时,一辆挂着‘席’字家徽的马车晃悠悠来到北城门。

马车里,席云飞朝马周竖了一个大拇指,笑道:“那些数独题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关我何事,你能举一反三,想出破题免单的促销手段,这是你的才干,可别往我脸上贴金,哈哈。”

马周尴尬的拱了拱手,道:“我当时也只是觉得那翠玉轩怪可怜的,想起郎君当初在醉仙居的手段,便提了个建议,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主要还是这朔方商贾多,但凡是个商贾都会点算学,所以才造成了那么大的轰动。”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朔方确实商人很多,梁国先不说,这朔方以北是突厥,以南是大唐,两国之间南来北往的贸易差价非常之可观,财帛动人心啊,商人多是必然的。

叩叩~

“郎君,城门到了。”车夫敲响车门,朗声提醒道。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朝马周和裴明礼说道:“你们先去安抚住格尔日的人,我去城卫所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三人跳下马来,马周与裴明礼告辞离去,却见李正宝带着一个小队人马守在路旁。

见席云飞到来,李正宝走了过来,颔首道:“见过郎君。”

席云飞‘嗯’了一声,道:“叨唠李叔了。”

李正宝笑着摇了摇头:“保护郎君本就是我的职责,若不是大锤那小子随大郎南下,我还没这个机会呢,呵呵。”

两人一通寒暄过后,便昂首朝城卫所走去。

门口,早已经有人恭候多时。

见席云飞与李正宝过来,急忙迎了上来,带头领路朝城卫所内走去。

朔方东城的城卫所不大,而且很是老旧,走了百来步,三人在一间议事厅前停下。

席云飞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程咬金和柴绍的争论声,争论的焦点还是自己。

“咳咳。”领路的将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声音特意放大,好让里面的二人能够听到。

“谁啊?”柴绍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领路的将士恭敬应道:“回将军,席小郎君带到。”

吱吖~

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咬金一马当先走了出来,先是朝李正宝点头示意了一下,才拉着席云飞的胳膊朝里走去。

还不等席云飞坐下,程咬金蹙眉道:“二郎,你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城门口那几百车羊毛到底拉来干什么?你是要放火烧了这朔方东城不成?”

“烧城?程叔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自己就住在内城,我没事烧城干嘛?好玩啊!”

程咬金当然不觉得席云飞会拿羊毛烧城,只是缓和一下刚刚尴尬的气氛,见柴绍坐在主位上不吭不响,程咬金直接转正题,问道:“那你没事让人送这么多羊毛干什么,这羊毛除了生火有用,还能做甚?”

“谁说羊毛只能用来生火了?”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程咬金,刚要说羊毛除了生火,还能拿来做衣服,织毛线,比麻还好用,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

席云飞这一停下,柴绍和程咬金同时瞪向站在席云飞身后的李正宝,但李正宝也不虚,直接回瞪过去,眼睛甚至比程咬金都大上几分。

席云飞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被程咬金套了话,心道一声好险,回头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正宝,头转过来,直接就是一张扑克脸。

“程将军怕不是多虑了,我买什么是我的事儿,别说羊毛,我就是买一堆羊屎,你们城卫所也管不了吧?”席云飞冷声说道。

程咬金见状,就知道自己的诡计失败了,而且还凭白让席云飞对自己小看了几分,真真是得不偿失,没办法,沉声应道:“本来你们买卖什么是不关我们的事,只要市税按时缴纳就行,可是这羊毛若是晒干了不比火油危险,稍微一点火星就会酿成大祸,你也该理解我们的难处不是?”

席云飞闻言一怔,这程咬金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这个时代的消防措施可没有后世先进啊,若是几百车羊毛运进内城,不小心给着了!那无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还别说,想想都吓人。

程咬金的提醒,让席云飞不得不重新考虑羊毛作坊的选址。

而此时,城卫所门口。

李正宝带来的五十个护卫站成一排,姿势整齐划一,统一的深灰色制服,浅灰色布靴和手套,还有一顶别具一格的**帽,这玩意儿可是席云飞光幕上买的,戴起来不仅舒服,还特别好看,绿油油的,很是别致。

与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唐军不同,内城护卫的精神面貌显然更加精悍,就连来来往往的路人,还有街道两侧的商贾们,都是对两拨人马的不同表现指指点点起来。

“以前一直听人家说大唐的人多么多么富裕,大唐的军马多么多么彪悍,可是今日看到郎君的人马,总觉得这大唐的士兵一个个跟城南离孤坊的难民似的,怎么就那么磕碜呢?”

“谁说不是呢,你看城门口那几个唐军,人都快被风吹傻了,哪里还有半点巡防军的气势啊,唉,要我说啊,前段时间那柴将军抢了咱们那么多物资,八成都让他自己给独吞了,竟可怜这些没人养的傻孩子了,你看,一个个冻得脸都发紫了。”

“你是不是傻,那哪里是冻紫的,一看就是被你这张大嘴巴子气的。”

“······?”

城卫所门口站岗的唐军无奈叹气,那几个路过的商贾没说错,跟对面站成一排的人比起来,自己这些人的装扮是磕碜了一些,可是咱也不想啊。

前段时间席云飞给李正宝的一万多名同僚送冬衣的时候,军中就有人向柴绍提议采购冬衣的事情,毕竟这次北上劫掠所得不菲,就算给军中的将士们每人添一件冬衣,那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可提是提了,就是没了下文,至于为什么没有下文?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冻疮膏大火

唉,人比人,气死人,几个唐军只能眼不见心不烦,虽然知道这次北上朔方所得不菲,但也理解柴绍,毕竟那些物资不是柴绍能够左右的,一切还要等李世民点头同意。

不过大唐目前很缺钱,前段时间的渭水之盟关中地区就损失惨重,关中一直是李唐的后勤保障,关中被颉利劫掠一空,李唐没有两年稳定发展基本缓不过来。

至于大唐的其他地界,非是李世民手眼通天的地方,天高皇帝远的,除了关中,其他地方基本都是世家的天下,这就是现今大唐的内患所在。

约莫半炷香时辰,席云飞带着李正宝施施然走出城卫所。

看了一眼昂首挺姿的内城护卫,席云飞满意的看向李正宝:“李叔不愧是百战将军,这士气果然不同凡响啊。”

李正宝朝旁边一脸不忿的唐军看去,呵呵笑道:“郎君谬赞了,我这些兄弟可比不得大唐的虎狼之师,也就看家护院强些,呵呵。”

李正宝这个虎狼之师可不是褒义词,而是在讽刺前段时间唐军洗劫朔方的事情,那些站岗的大唐军士自然能够听得出来,可是他们心里苦啊,抢是抢了不少,可最后还是混成这副逼样,还不如不抢呢。

席云飞一脸揶揄的与李正宝相视一笑,转身带头直接朝城门口走去。

城门外,马周与裴明礼正与格尔日父女相谈甚欢。

见席云飞过来,突厥行商格尔日,还有他的宝贝女儿安其拉,同时朝席云飞行了一个突厥见面礼,二人态度恭敬,让席云飞有些诧异。

席云飞记得当初第一次见格尔日的时候,这老家伙可不是这样的,难道?席云飞朝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而后朝旁边站着的马周和裴明礼吩咐道:“羊毛运进内城之前,先组织人手在城门口清洗一遍,晒干后装在麻布袋里,先运到望江河旁堆积,不要送到内城里去,其余,等我想好羊毛坊的新地址再说。”

马周和裴明礼相视一眼,后者好奇问道:“羊毛坊的位置不是定下了吗?”

席云飞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面前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车队,道:“在内城置办羊毛坊有风险,我不能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让我想想,实在不行,我就在外城买一处开阔的场地,但这样也要时间。”

裴明礼不傻,稍微思索,就知道席云飞说的风险是什么了,点了点头,道:“那我这就先去牙行问问看,场地的事情交给我吧。”

席云飞‘嗯’了一声,道:“如此甚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四周要开阔,最好是有水源,羊毛易燃,走水风险不可小觑。”

“喏。”事不宜迟,裴明礼颔首一礼便匆匆朝内城跑去。

马周见状也动了起来:“那我这就回去集结人手,城外的河水冰凉,能否征调百座煤炉烧水?”

席云飞一听用煤炉烧水,没有觉得马周矫情,反而赞扬他心细,这个天气用冰水清洗羊毛,先不说羊毛上的油脂洗不干净,就是清洗之人的手估计一天下来也要废了。

点了点头,这事儿也就算定了下来,果然还是有人好办事。

目送马周和裴明礼返回内城,席云飞紧了紧衣领,这城外北风呼啸不止,着实冷得不行。

本想招呼格尔日父女二人进城叙事,想了想,席云飞直接转头朝李正宝吩咐道:“李叔。”

“在。”李正宝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下属姿态。

席云飞无奈一笑,道:“你让人回城一趟,将卫所里的那些帐篷运送过来,给大家搭一个遮风的场所,省得风吹多了落下病根。”

李正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那些突厥车夫,顿了顿,才恭敬一礼,转身退去。

一旁,格尔日没想到席云飞竟然这么体贴人,朝席云飞再次一礼,道:“小郎君慈祥,能在您手下做事儿,是他们的福分啊。”

席云飞闻言摆了摆手,也没多做解释,而是指着延绵几百米的车队,感叹道:“格尔日好本事啊,这才多少天光景,你就弄来这么多羊毛?”

格尔日眉脚轻扬,笑道:“这还要多亏了郎君的神药啊,那油膏乃是治疗冻疮的神药,草原上的天气比这里恶劣许多,需要冻疮药的人更多,这些羊毛就是从他们手上换来的。”

“你说的是鲸油膏?”席云飞诧异问道。

格尔日颔首点头,与旁边笑眯眯的女儿相视一眼,接着道:“不瞒郎君,此次南下,格尔日希望能再换得十万罐冻疮药,还请郎君首肯。”

席云飞眉心一蹙:“十万罐,你要这么多?”

格尔日愣了愣,知道席云飞误会了他的意思,旁边,安其拉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正是那日老管家拿来装鲸油膏的泡菜罐:“好叫郎君知晓,阿达说的是这样的罐子。”

席云飞从安其拉手里接过陶罐,入手一股温热甚是暖手,尴尬的看了一眼安其拉高耸的胸脯,席云飞急忙将陶罐还给她,点了点头,道:“若是这样的十万罐,自是没有问题。”

安其拉接过陶罐微微一愣,待得见到席云飞耳根通红,眼角不着痕迹的瞄着自己的胸部看,才后知后觉的红了双颊,不过与大唐的女子不同,安其拉却是不闪不躲,甚至还故意挺了挺原本就非常饱满的胸脯,惹得席云飞面红耳赤。

“咳咳。”格尔日将女儿与席云飞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往那方面想,两国的关系注定了自己家安其拉与席云飞无缘,何况席云飞身份不凡,不是他们这种商贾之家能够配得上的。

安其拉琼鼻微皱,朝格尔日撅了撅小嘴,转头看了一眼神情尴尬的席云飞,倒是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席云飞帅气的脸蛋。

格尔日无奈的看了一眼宝贝女儿,随即转换心情,朝席云飞说道:“郎君,十万罐冻疮药只是因为运输受限无法再增,估计再过七八天,我会再次南下,届时还请郎君再准备十万罐,我打算将药膏运送到乌丝巴托,那里有我的部落······本家人经营买卖,而且乌丝巴托人口不知凡几,以后这冻疮药估计都少不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商业顾问

午时三刻,内城下沟新村,席家庄。

格尔日不辞辛苦,往来两国奔波,为自己送来几百车羊毛,席云飞自是要亲自招待一番。

再加上今日天气格外寒冷,左思右想,好久没搬上餐桌的火锅就又吃了起来。

席云飞没有忘记叫来阿史那祢尔这个突厥小王子,虽然平日里也算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但比起火锅,那些食物就太过普通了一些。

但让席云飞意外的是,碳才刚刚烧起来,老管家就来通报贵客临门。

席云飞闻言一怔,看了一眼旁边的马周,原来是翠玉轩的方晴上门来了,说是来感谢马周一计之恩的,经过昨日的促销活动,翠玉轩在新玉料抵达之前,生意应该算是稳了,而且人气更胜往昔。

既然有女宾上门,席云飞也不好不招待,只好在隔壁又开了一桌,还让表姐李青儿带上玥儿过来作陪,刚好格尔日之女安其拉也可以坐过去,省得她在阿史那祢尔面前局促不安。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观念终究还是太严重,但席云飞执意要在一旁加桌,阿史那祢尔和格尔日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几人重新入座后,不想又有人上门求见。

席云飞歉意的朝格尔日看去,格尔日倒是不在意,说是给自己洗尘,其实有阿史那祢尔在,他吃喝起来也不甚自在,反正就是客随主便吧。

不多时,便看到亲自提着两个酒壶的何晟,笑得跟弥勒佛一样的晃悠了进来。

作为席云飞目前最大的合作商之一,何晟自然也被安排了一席之地。

好在在座的除了阿史那祢尔以外,都是见多识广的商贾,包括席云飞也因为领先了一千多年的见识,与大家聊起来颇为自在。

酒足三盏,菜过五味。

······

院子里席云飞自负高深莫测的摇头晃脑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席云飞随意抄来一首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直接堵得对面举杯邀酒的何晟哑口无言。

“输了输了,我何晟甘愿认输,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哈哈哈。”

何晟很是豪气的拿过一壶二锅头,连灌了三杯下去,舌头都快打结了,不过还是喜滋滋的朝席云飞说道:“小郎君这是一身的本事儿啊,没想到连作诗都是一绝,何某今日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席云飞微微一笑,心中对何晟的称赞很是受用,亲手从锅里捞出一坨刷羊肉,放到何晟的碟子里,道:“老何今日嘴巴特别甜啊,来吃点菜压压酒气,说说到底什么事儿让你这么高兴。”

旁边正吃得尽兴的马周等人也是转头朝何晟看去,对于何晟,他们已经不陌生,朔方东城最大的菜商兼粮商,是个有本事的人。

何晟环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隔壁女眷桌,看着笑开了花的方晴,叹气道:“郎君手底下真是人才济济啊,昨日马主事略施小计,就让翠玉轩死灰复燃,何某心中是羡慕得紧呢。”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好端端的扯到翠玉轩去了?关于马周昨日的‘壮举’席云飞早已经知晓,数独促销他是鼻祖,所以并不觉得多新奇。

但了解翠玉轩昨日盈利的何晟却是羡慕的不行,这也是他今日上门叨唠的动机。

席云飞卖给何晟的十三香也算是对何氏酒楼有不小的帮助,但是相比于翠玉轩的大火和坊间话题,他何氏酒楼的生意就显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只能算是马马虎虎。

要知道,何晟在中山路也是有门店的,而且是两家,南北街道各一家酒楼,每月也要向席云飞缴纳近千贯租金,所以如今他也算是席云飞的人了。

何晟之所以觉得委屈,主要还是十三香的问题。

若是十三香只卖给他一家,那他何晟早就赚翻了,何至于腆着脸上门叨唠席云飞。

可惜啊,十三香毕竟属于大众产品,一包一百文的价格,很多商贾都接受得了,不止是开酒楼的人买得起,就是席云飞家门口的小吃店,一包一百文的十三香倒进大锅里,他们也能煮出两倍的利润来。

如此一来,十三香从刚开始的新奇调味料,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路货,何晟家的酒楼,生意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火爆。

所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昨日听说翠玉轩莫名其妙火了一把,何晟立马派人前去探查,这一查才知道,这事儿跟席云飞又脱不了关系。

席云飞从大唐调来一员猛将,半日光景就帮翠玉轩赚了几千贯铜钱,直接是将翠玉轩积压的银饰品和一些瓷器清售一空,羡慕得何晟昨日彻夜难眠。

席云飞与马周相视一笑,后者拱手一礼,自谦道:“何员外高看马某了,这算题促销的手段,早在长安的时候,就被郎君拿来为一家酒楼开业大促宣传所用,就是因为效果太好,马某昨日才依葫芦画瓢。但与郎君之才相比,马某也只是东施效颦而已,当不得何员外如此谬赞。”

“真的?”马周话音刚落,便见何晟一脸激动的朝他看来。

马周愣了愣,以为他问的是自己东施效颦的事情,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何晟眉心一蹙,随即补充道:“不不不,何某是问那算题促销的手段,也可以拿到酒楼使用?”

马周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席云飞,点了点头。

不过随即想到何晟的意图,又急忙摇头道:“虽然什么店铺都能使用,但何员外若是想拿到贵店再用,马某认为不妥。”

何晟闻言一脸失望,疑惑道:“为什么不能用,郎君在长安的时候,不也是为了宣传酒楼?”

马周无奈道:“一切都是因为算题啊,可供人破解的算题就那么多,昨日在翠玉轩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大家也都有了破题之法,若是再拿到贵店使用,我怕何员外会亏死。”

“这······”何晟一时语塞,他倒也不傻,自然理解马周的意思。失落了半响,何晟突然灵光一闪,心道,既然席云飞能够想出算题促销的手段,那其他手段必然也可以啊。

心念电转之下,何晟那充满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席云飞,意思不言而喻。

席云飞先是一怔,心知何晟是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却也不恼,毕竟内城的商贾如今就三家,紫云轩自己经常带人去谈买卖,生意一直不错。

翠玉轩有昨日的大促相帮,眼下也不再窘迫。倒是何晟的两家酒楼,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甚至赚的钱还比不上外城的几间客栈和饭馆。

顿了顿,席云飞微微颔首,好整以暇的说道:“促销的点子倒是不少,不过我一般不免费出手啊。”

“真的!”何晟闻言大喜。

就连一旁的格尔日都是好奇问道:“郎君的手段,拿到突厥也一样有效吗?”

第二百四十六章:宝鉴动人心

“拿到突厥用?”席云飞愣住了,他想到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后世流行的促销手段不知凡几,就是自己看过的一些穿越小说里面,都有各种各样的案例。

什么诗词对子啦,最有名的就是那个千古绝对,烟锁池塘柳。

还有消费返点的啦,体验式营销增强客户归属感的啦,有奖问答,抽奖等等乱七八糟的。

可是核心的问题没有解决,这些都不算是好点子。

“可复制性!”席云飞想到了这个名词,若是他给何晟的点子拿到突厥也可以用,那也就是说,朔方东城的其他店家也能用,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版权问题,别人不会在乎。

至于数独为什么能够大获成功,因为数独有它的先天优势,一是简单好玩,基本懂一到十怎么写就能玩。

二是数独的不可复制性,就像刚刚马周说的,数独促销的手段一经推出,其实就已经有不少有心人在收集题目了,若是再将那些题目拿到何晟家酒楼再用,何晟的确会亏死。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酒,迎着何晟和格尔日期待的目光,脑海里百转千回,将后世街道上常见的促销手段都想了一个遍,但就是没有不能复制的手段。

“······”

一时间,整个庭院都安静了下来,男宾们是怕打扰席云飞思考,而女宾则是被这边的气氛感染,安其拉甚至拉着方晴走了过来。

当得知席云飞在为何晟家酒楼出谋划策的时候,方晴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马周,心想那数独促销的手段该不会真的是席云飞想出来的吧?

啪~

“有啦!”

席云飞本来就不是什么商业奇才,抓耳挠腮之下,倒是凑过来的安其拉和方晴给了他灵感。

众人被席云飞这一拍吓了一跳,何晟则是焦急的看着席云飞,等他说话。

席云飞呵呵一笑,对自己的小点子仿佛很满意,先是朝何晟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转头朝表姐李青儿看去,道:“姐,有件事儿要麻烦你。”

李青儿正与玥儿促耳相谈,闻言点了点头:“二郎有事便说。”

席云飞挑起眉头看了一眼李青儿旁边的玥儿,想起她的身份,这心里就有点好笑,顿了顿,朝李青儿说道:“你回房一趟,把我送你的半身镜拿来······”

······

不多时,李青儿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小丫头宁儿,此时宁儿怀里正抱着一个大布包袱。

何晟几人直接站了起来,好奇道:“这就是郎君说的镜子?能够让我家酒楼月入万贯的大密器?”

席云飞看着小心翼翼将包袱放到桌上的宁儿,转头对何晟说道:“不止是你家酒楼,我相信这天下任何店铺有了它,都能够生意兴隆,甚至是棺材铺。”

“呃。”

众人无语的看了一眼席云飞,虽然席云飞这个比喻不好,但也足以看出他对此物的自信。

李青儿与席云飞相视一笑,见他朝自己点头,便亲手将包裹镜子的绢布拆开。

“啊~”

“臭丫头,你鬼叫什么呢?”

格尔日没好气的朝女儿安其拉瞪去。

安其拉心有余悸的拍了拍鼓荡的胸脯,怯生生的指着桌上的镜子,道:“我刚刚在里面看到了你的头,我,我还以为······”

在座几人除了席家庄所属,都是急忙朝桌子上的镜子看去。

方晴更是直接捂嘴,因为她通过镜子,刚好看到了对面嘴角轻扬的席云飞。

“这,这是水晶宝鉴?”方晴毕竟是做首饰行的,对水晶制品也不陌生。

不过镜子里的席云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们不用管它是什么做的,我就问你们,这玩意儿当做抽奖的奖品,能不能火?”

何晟与格尔日相视一眼,两人同时疾走几步,伸手就要拿起那面半身镜,不过二人好像想起什么,同时转头朝席云飞看去。

席云飞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小心一些便是,这玩意儿属于易碎品,比瓷器还娇贵。”

“省得,省得。”何晟急忙点头,转身与格尔日一起,慢慢扶起那面半身镜。

镜面呈椭圆形,最长直径六十公分,宽四十公分,边框只是最普通的杉木包边,镜子后面有个铁制拉杆,可以将镜子立在桌上,也可以挂在墙上。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镜子照得人毫毛毕现,何晟甚至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长得还算不错,就是太胖了一些。

“这是镜子?镜子!镜子~”何晟已经彻底迷失在镜子的世界里。

旁边,安其拉和方晴相视一眼,二女同时羡慕的朝李青儿看去,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闺房里有一面如此照人的镜子?

李青儿似有所触,朝二女颔首一笑,并没有多少得意,因为她第一次见到镜子的时候,也是如她们这般不堪。

包括李青儿身后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玥儿,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神情淡然的席云飞,心中也是感触颇深,当初在下沟村的时候,她的闺房里就有一面镜子,虽然没有这个大,但也足够她日常梳妆所用。

要知道当时村民们集体北逃的时候,家家户户可都带着一面镜子,用花婶的话说,那些衣服鞋子都还能再买,镜子可不行,所以尽管易碎,大家还是仔细用布包裹了一起带上了路。

倒是俏生生站在一旁的宁儿不明所以,见大家都在为镜子惊叹,嘟着嘴道:“这面小镜子有什么好吃惊的,我屋子里还有一面全身镜呢!”

小丫头声音不小,何晟几人都听在了耳里,方晴更是激动的转头朝她看去。

宁儿见状一怔,见所有人都如狼似虎的看着自己,急忙几步躲到李青儿身后,探着头求救似的朝席云飞看去,小脸儿委屈巴巴。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点了点头:“我这庄子几乎每间屋子都有一面全身镜,不过太大了不好搬过来,这半身镜只有我表姐有,便让她拿来给大家瞧瞧。”

席云飞话音一落,安其拉与方晴直接跑到他身前,指着一旁的大殿,也就是席云飞的居所,一脸期待的问道:“郎君屋里也有吗?”

“呃。”

席云飞一脸惊恐,因为他突然想起早上刚刚换下的那条红裤衩,此时好像就丢在镜子边······

第二百四十七章:门庭若市

朔方东城分内外,望江河畔道不平。

这句流传在朔方东城百姓之间的哀叹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内城,普通百姓甚至乞儿都能够轻易进出,已经不再是权贵豪绅的聚集地。

哐哐哐~~

这日一早,几乎变成朔方一景的中山路,如往常一般迎来对水泥路新奇不已的参观者。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马路中央搭起了一座半丈高的小平台。

平台上,不时有人敲响铜锣,接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拿着一份告示朗声读了起来。

“即日起,至本月底,凡在中山路任何一家门店消费满五百文者,可凭借店铺收据,参加本月底举办的大型抽奖活动,奖品数量有限,更是世间独一无二,各位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来中山路参观的人大都是外地的商贾,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都是嗤之以鼻,如此这般的促销手段,他们实在见过太多,不说见过的,就是自己亲身操作过的,都不知凡几。

不过,平台上的书生仿佛早有预料,迎着众人不屑的目光,继续朗声道:“目前已定奖品如下:五等奖,玉溪泡菜一百罐,口味任选。”

“咦?玉溪泡菜?”有人提起了兴趣,满脸好奇的朝台上的马周看去,等待下文。

马周嘴角一扬,继续道:“四等奖,煤炉一百座,可当天提货。”

“嚯?不是说煤炉没货了吗?”感兴趣的人更多了。

“三等奖,中山路核心地段店铺一间,半年使用权,半年后享受优先租赁权。”

“半年使用权,这是什么鬼的奖品,我要泡菜,要煤炉啊,这里的铺子有个卵用?”

马周瞄了那人一眼,继续道:“二等奖,半身镜一面。”

“半身镜?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铜镜我家里多得是,劳资就是做这个买卖的。”有人不屑。

马周没有卖关子的打算,最后公布道:“一等奖,全身镜一面。”

“嗡嗡嗡~~~”

看着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马周双手一拍,说再多都没有直接上实物来的痛快。

台下众人纷纷好奇看去,只见舞台两侧,有人推着两个黑布覆盖的物件儿上来。

马周朝台下众人躬身一礼,喊道:“这两件就是一二等奖,今日起,会直接放在此处供大家免费参观,不过事先声明,此物我家郎君暂时没有交易的打算,在座若是有人喜欢,就按照抽奖规则参与吧,我家郎君这一个月闭门谢客。”

说完,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马周一把将两块黑布拉开。

空气瞬间凝固。

晨曦透过云彩照映在一大一小两块镜子上,又折射在众人的脸上,是如此的刺眼!

“哗!”

欢呼声来的刚刚好,不早,也不晚,马周双手背负,眼带笑意,施施然走下平台。

······

······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当好不容易排队轮到自己照镜子的人走下平台后,心中的震撼却依旧久久不能平息。

“这,这宝镜真的要拿来抽奖送人?”这人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旁边被派来负责守卫的护卫们点了点头:“我家郎君说一不二,既是拿来抽奖用的,便是如此,尔等勿需怀疑,月底自可见分晓。”

这商贾也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宝物,一定巴不得当传家宝供着,哪里会拿出来示人啊。

可人家席小郎君不仅拿出来了,还变着法子免费送人,你说气不气?

“唉,得得得,老头子我也不恼了,即是抽奖,那我就还有机会,刚好还没吃朝食,就便宜何晟那家伙了吧······”

中山路,已开业的店铺只有四家,一家紫云轩,一家翠玉轩,剩下两家酒楼都是何晟的产业。

消费满五百文可以获得一次抽奖的机会,有人立马会意,五百文一次,那一千文就是两次,五贯就是十次,总之消费金额越多,抽奖的次数就越多,得奖的概率也就越大。

因此这一日,许多去何氏酒楼吃过饭的人,又踱步到翠玉轩选了一件心仪的饰品,完了之后也不着急回去,在水泥路上散步消食,等得午后申时紫云轩华灯初上,再到紫云轩听曲儿消遣。

不得不说,镜子的杀伤力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强大的,就连此刻坐在紫云轩三楼包厢里听裴明礼汇报的席云飞,都是满脸的错愕。

一开始,席云飞只是想将镜子送给何晟,让他在何氏酒楼举办抽奖活动,来一场无可复制的促销活动。

可是却被马周阻止了下来,几经商议之后,这个商业街促销方案才敲定,仅仅一日的成绩,就让席云飞瞠目结舌,对马周是钦佩得不行。

“何员外那边已经统计出来了,目前营业额在三千四百贯左右,眼下天还没黑,今日有望突破五千贯,如果按照协议执行,突破五千贯,我们能从中获利三成,扣去成本,最少都是八百贯。”

席云飞错愕连连,这个数字有点吓人啊,就连在屏风后面弹琴唱曲儿的木紫衣都是顿了顿,险些破音。

裴明礼瞄了一眼屏风后的那道倩影,解释道:“郎君还是小看了这镜子的吸引力,据何员外所说,很多人基本都是指着贵的点,点完五百文结一次账,然后排队再点,如此这般,根本来不及吃菜,到得后来,基本都是买结算收据的,几乎没有正经吃饭的人。”

席云飞眉心一蹙,如果真是这样,就有点本末倒置了,他要的是让中山路彻底繁华起来,而不是昙花一现的火。

裴明礼眼见席云飞蹙眉,急忙开口补充道:“郎君,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主要是咱们这条路可供他们消费的店铺就这四家,不这么买,他们也没地方凑次数啊。”

“额···”裴明礼说到了点子上,偌大的中山路只有四家店铺,就算每一家都门庭若市,那又能容纳多少人?

叩叩叩~

包厢门被人敲响。

席云飞朝裴明礼点了点头,后者朗声道:“请进。”

吱吖~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只见马周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大堆纸张。

见到席云飞后,马周笑呵呵的将纸放到桌上:“郎君,不负所望,仅仅半日,签约入驻的商家近百家,按照你的吩咐,同一种类型的商铺都保持在两到三家,若非如此,入驻的商家还要翻一倍。”

“哦!”席云飞这才算是听到好消息,看来从这个抽奖活动中看到商机的人不少啊,并不是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那面镜子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我就是席君买

就在中山路点亮夜灯,迎来全城瞩目的时候。

······

鄜州地界,南北官道,马蹄翻腾,落叶纷飞。

路边还没来得及彻底凋零的蕨类植物,被无情冻结成霜,眼下已经是凛冬时分,风,刮得人脸生疼。

马队为首,席君买双眉紧蹙,眉染白霭。

一路南下途经十几座驿站,可是依旧没有半点王大宝与钟山二人的踪迹,这让大家的心情都莫名的沉重了几分。

“驾~”

身后,薛万彻扬鞭赶上,与席君买并肩驰骋,侧头朝他喊道:“大郎,入夜了,前面就是洛川,算是关中有数的大驿站,我们在那里歇一歇吧。”

席君买蹙眉沉思,咬了咬干裂的嘴唇,抬头可见一轮弯月挂在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点头道:“休息一夜吧,大家也都累了。”

薛万彻闻言松了口气,毕竟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五天路,不说人熬不住,座下的马儿都已经没有了神采。

不多时。

“吁~~~”

一行人二百人在一座三层楼高的巨大木制建筑前停下,建筑的外墙古旧,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不过进进出出的旅人却是非常多,在这寒冷的时节尤为罕见。

“呦,几位贵人是住······”迎客的小厮本以为就几人,没想到出得院子一看,竟然是一队二百人的马队,而且都身带兵刃,吓得他急忙后退了几步。

薛万彻将马缰直接丢给他,喝道:“好酒好菜先上来,马都喂一等饲料,黄豆最少一斤,水要山泉水。”

席君买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小厮,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数也不数,就丢了过去,沉声道:“莫要怠慢了我的兄弟和马儿,快去张罗。”

小厮急忙伸手接过钱袋,入手一摸就知道是银饼,忐忑的小脸瞬间换上笑颜,朝院子里一指,道:“贵人放心,我洛川驿站是关中最大的行驿,客栈酒楼应有尽有,美味佳肴更是数不胜数,您几位且先入内喝晚热茶汤,我这就去准备。”

两百个家丁紧随席君买与薛万彻走进驿站,原本宽阔的院子瞬间变得拥挤。

有驿站的管事急忙跑了出来,指着一旁的建筑道:“各位贵人这边请,一楼大厅位置够,地儿也宽敞。”

席云买朝他看了一眼,不怒自威,吓得管事儿一脸怯怯。

众人走进大厅围着简陋的胡桌席地而坐,中间一座炉子正烧着篝火,虽然没有煤炉好用,但也暖和了一些。

柜台后,管事儿与驿站的主事儿面面相觑,俩人都不敢出声,虽然这个年代驿站的主事儿也是官,但任谁见到两百来个手持刀枪棍棒的汉子,都要怂,何况这两百个人一看就不好惹。

酒菜上得很快,都是简单的烤肉,酒倒是不错,算是知名的绿蚁酒,想来那一袋子银饼居功至伟,否则有一碗热汤就算不错了。

本来在大厅吃饭的旅人一开始还颇为不自在,不过吃了一会儿,见这些人并不倨傲,也都放松了一些。

一些本来正聊得尽兴的人也大着胆子继续畅谈。

几个行商的话题引起了席君买一行人的注意。

“嗨,老张,你赶紧说说,那事儿后来怎么着了?”

“啥事儿?”

“卢氏商队被劫的事儿啊,你刚刚说一半的。”

“哦哦哦,一紧张给忘了。”那人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家丁们,却没注意到不远处席君买蹙起的双眉,开口道:“这事儿说来蹊跷啊,那卢氏商队的货物一件没少,倒是人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就留下两个老管事去报官,你说奇不奇怪?”

“货物一件没少?”有人难以置信,惊疑道:“难道现在的山贼不抢货,只杀人了?”

“谁跟你说是山贼了?”说事儿的人立马反驳,沉声道:“我听那活下来的老管事报官时说了,不是什么山贼。”

“不是山贼?”众人都是一怔。

“不错,不是山贼。”这人卖了个关子,好整以暇的拿起桌上的一碟泡菜,道:“你们有多少人知道这泡菜的来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都不知道。

这时,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厮凑了上去,笑着说道:“这有何难?雍州泾阳县下沟村,席家小郎君发明的呗。”

“去去去,瞎捣什么乱?”那说事儿之人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小厮的大腿,转头继续说道:“没错,就是这泾阳县席小郎君。”

“你说那帮山贼是席家的人?”

呯~

大厅里,两百道拍击桌面的声音同时响起。

几个行商先是一怔,接着肝胆俱裂,迎着两百道虎视眈眈的视线,那为首的商贾歉意道:“打扰各位进食,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的错,还请各位贵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不料,有人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冷声问道:“你刚刚说那山贼是席家的人?”

行商吓得冷汗淋漓,抬头看了一眼对他怒目直视的席君买,急忙俯身解释道:“不是的,不是我说的,是那两个卢氏的幸存者,是他们说的,说带队劫掠他们的人叫席君买,是那席小郎君的大兄,是他们告官时候说的,小人也只是在旁边恰好听到啊。”

“哦?”席君买眉心微蹙,心下大惊,竟然有人冒充自己去杀卢氏之人?到底是谁?

这时,薛万彻也走了上来,看了眼肝胆俱裂的行商,喝问道:“你说的事情,何时发生,发生于何处?”

行商不敢抬头,如实应道:“就在往南五十里不到的黄陵,卢氏的商队就是在黄陵被伏击的,整个商队三百多人被杀得就剩两个管事,还特意叮嘱他们回去报信,说什么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以后再见到卢氏的人,见一个杀一个之类的狠话。”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席君买闻言愣了半响:“难道是大宝和钟山?”

薛万彻却是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他们如今被卢氏之人追杀,哪里来的人手组织反杀,真有这样的本事儿,他们早就回朔方了。”

席君买点了点头,倒是自己心急胡乱臆测了,况且王大宝重伤在身,怎么可能是他们,可······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

二人相视一眼反身走回座位。

走出几步,席君买回身看向那匍匐在地的行商,伸手进怀里又拿出一个钱袋子,丢到那人跟前,道:“以后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就不要胡乱嚼舌根了,免得惹祸上身。”

那行商闻言一怔,看了眼面前精致的锦布钱袋,咽了口口水,不解道:“贵人怎知不是真事儿,那卢氏的管事可是亲眼所见啊。”

席君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说道:“因为,我就是席君买!”

第二百四十九章:协议必须是汉字

朔方东城,紫云轩。

席云飞亲自给今日的大功臣倒了一杯温热的黄酒,笑着说道:“一百多家的话,已经将近三分之一的店铺被填满了,不错,呵呵。”

马周也是一脸激动,没想到镜子吸引力竟然如此之大,那些看到何氏酒楼和翠玉轩借机疯狂敛财的商贾们都是急红了眼,不管店铺位置好坏,先签再说,只是半日光景,中山路三百多间铺子就租出去了一百多间。

裴明礼举起酒杯,朝马周敬道:“明礼敬马兄一杯,马兄这招声东击西,实在高明至极,明礼受益匪浅啊。”

“声东击西?”席云飞品了品这四个字,确实在理,明着是帮四家商铺搞促销,实际上却是中山路的招商宣传,妙哉妙哉!估计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商业街大促的集体概念。

叩叩叩~

三人一杯黄酒刚刚下肚,包厢门又被人敲响,席云飞朝裴明礼看去,如今王大锤不在,裴明礼几乎成了他的跟班。

裴明礼颔首站起,走到门后问道:“来者何人?”

门口,何晟那大嗓门朗声道:“郎君,我啊,老何啊。”

席云飞眉心微蹙,心道这老小子不在酒楼好好照看生意,没事儿跑这里来干嘛?不过还是朝裴明礼点了点头,示意他开门迎客。

门被打开,何晟容光满面的走了进来,身后竟然还有一人,不是翠玉轩的方晴还有谁?

“你们这是?”席云飞抬头朝他们望去。

何晟和方晴先是朝席云飞恭敬一礼,前者笑呵呵的说道:“叨唠郎君了,不过眼下情况紧急,我与方家小娘子一商议,觉得有必要尽快找郎君落实啊。”

席云飞指着空余的座位,示意他们入座,方晴入座前还特意朝屏风后的木紫衣行了一礼。

何晟坐下后,看了一眼桌上堆叠的租赁协议,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心道一声好险,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马周,眼里满是钦佩之意,正襟危坐着看向席云飞,忐忑道:“好叫郎君知晓,冒昧打扰,其实是想再租赁几处铺子,不知道······”

席云飞闻言一怔,租赁铺子?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方晴,问道:“你难道也是来租铺子的?”

方晴见席云飞看向自己,急忙点头,糯糯道:“是,是的,还请郎君成全。”如今她家老父去高昌拉货,她便是家里唯一的话事人了,这事儿只能她出面。

席云飞眉心微蹙,疑惑的看了一眼对面局促不安的二人,转头朝马周吩咐道:“中山路我已经全权交给你管理,即是来租铺子的,这事儿就交给你负责吧。”

马周颔首唱喏,看了一眼何晟和方晴,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

哗啦~

三两下将册子展开,众人才知道这不是书册,而是一张臂展宽的宣纸。

席云飞瞄了一眼宣纸上面的内容,眼里闪过一丝钦佩,马周以后能够做到宰相的位子,的确不是无的放矢,这人有没有能力,从一些小细节就能看的清楚。

宣纸上,一副内城地图颇为详细,内城面积不大,但也有十六座坊市和一座巨大的庄子,两条主大街,一条是前龙门大街,现在的中山路,一条则是贯通东西的柳桥街,与龙门大街相比,这条街道就破败了许多,平日里都是用来停靠马车的停车场。

地图上,正中间的席家庄特意用红笔标记,从席家庄延伸出去四条大街,往北,是中山北路,往南是中山南路,至于东西两侧的柳桥东街和西街,席云飞还没规划。

此时,标注中山北路的街道上,两侧的商铺已经被填满了大半的文字。

马周细心的用方格代表一间间店铺,街道两侧的店铺加起来接近两百间,此时靠近席家庄的有一百二三十个方格都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名。

何晟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让他惊诧的内容,只见他指着图纸上的一个方格,惊道:“这迎春楼怎么也开进内城来了?”

席云飞闻言看向他指着的方格,只见上面写着:第三七號铺,租户周丰,租期三年,租金每月五百贯,经营类型酒楼。

席云飞不解的朝马周看去,这事儿有点不厚道啊,毕竟何晟家经营的也是酒楼。

马周先是看了一眼何晟,才朝席云飞拱手,解释道:“郎君不要误会,这周丰经营的酒楼只卖酒,吃食也只是一些简单的下酒菜,与何员外家的酒楼可不相冲。”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这个时代有些酒楼只卖酒,然后会请一些艺人唱曲说书助兴,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只是卖酒的话,何晟应该无话可说。

对面,原本有心辩解的何晟没想到马周的调查工作做得这么到位,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何晟纠结的看了一眼图纸,最后双眼一亮,指着他家铺子左右的几件商铺,道:“郎君,我想将这些铺子都租下来,不知道可否?”

席云飞不回答他,而是努嘴朝旁边的马周看去,意思不言而喻,这个甩手掌柜我当定了。

马周心中感激,若是席云飞开口答应何晟,他倒是也无所谓,不过如今席云飞对自己这般支持,却是让人感动,挺了挺胸膛,马周淡然道:“租当然是可以租,只是不知道何员外租下来后,打算做什么?”

何晟没想到席云飞对马周放权到这种地步,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商铺信息,他知道席云飞的规定,同一条街道,同类型商铺不能超过三家。

顿了顿,何晟破罐子破摔,道:“两间用来卖麻油,两间用来卖豆芽。”

席云飞闻言倒是一怔,这个空子有点大啊,眼下正值凛冬,这两样东西估计也只有何晟才敢这么卖,果然,一旁的马周都是哑口无言。

无奈与何晟当面签下协议,眼下何晟在中山路已经有大大小小六间铺子了。

轮到方晴这个小丫头,不过还不等马周问她,小姑娘却是惊疑的指着桌上的那叠租赁协议道:“格尔日也租了铺子?”

“格尔日?”席云飞闻言好奇朝那叠协议看去,只见一份协议刚好露出抬头,不过上面的文字席云飞看不懂。

一旁,马周将那份协议抽出来,惊道:“方姑娘竟然懂得突厥语?”

方晴俏脸微红,点了点头:“不止是突厥语,还有高昌和吐谷浑的,我也懂得一些。”

二人话音刚落,马周却忽觉双手一空。

撕拉~

席云飞蹙眉道:“这份协议不算数,刚好方晴懂得突厥语,你去把格尔日找来,让他重新签订一份,还有,以后所有协议和契约,必须是汉字,否则我不认。”

马周见状一愣,特别是席云飞阴沉的脸色让他有些错愕,惶惶道:“郎君说的汉字,可是汉隶?”

隶书,亦称汉隶,起源于秦朝,由程邈形理而成,在东汉时期达到顶峰,书法界有“汉隶唐楷”之称。

席云飞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没有解释,点点头:“不管是汉隶还是什么,总之要用我看得懂的文字。”此时,席云飞脑海里浮现出‘世界通用语’五个大字。

第二百五十章:镜子的魅力

“哦!”马周几人面面相觑,席云飞的要求不算过分,席云飞只是要求用他看的懂的文字书写协议,在马周看来,是席云飞对产业负责的表现,这一点倒是他粗心忽略了。

点了点头,马周拱手道:“郎君所言极是,汉隶一直都是官方通用的文书专用字体,只是立国以来,简化的楷书,因其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而渐渐被官方采用。”

席云飞不懂这些,朝他说道:“我不是怪你,只是这突厥语我看不懂,看不懂就不放心,所以还是用汉字比较好,而且以后尽量让他们学习汉字,对了,最好我们出资开办一所成人学府,免费教授汉字书写和交流,你看怎么样?”

“呃?”众人相视一眼,怎么好端端的就聊到开学府去了?

席云飞也是一怔,心道自己急个屁,尴尬的看了一眼错愕的众人,笑道:“玩笑,玩笑。”

马周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席云飞,他可不认为席云飞是在开玩笑,跟着席云飞有一段时间了,在下沟村的时候,席云飞可没做过无用功,所以马周不得不重视,尽管席云飞嘴上说是玩笑话。

过得片刻,方晴也在自家翠玉轩两侧租了两间新店铺,眼下她们家大量资金都被老父亲带到高昌采购玉料了,否则小丫头魄力十足,很有大干特干的打算,至于经营类别,一间赌石坊,一间玉石加工坊,小丫头早有打算。

看着又新增的六份租赁协议,席云飞嘴角微扬,如此,仅仅是商业街招商大促的第一天,中山路就被填满了近半,是个好的开始。

何晟与方晴离开后,马周与裴明礼也各自领了任务离去。

偌大的包厢内,香风阵阵,只留下眉心微蹙的席云飞,还有素手调琴的木紫衣。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两人却几乎是面对面,因为主位一般都是贵客专坐,这个角度能够若隐若现的看到屏风后的佳人,看来古人也深谙秀色可餐的道理。

此时,席云飞正在查看虚空中的光幕,这次之所以拿出镜子这个大杀器,却是受之前王老六的影响,席云飞想烧玻璃,自己烧,不采购。

而镜子又是玻璃的衍生产物,席云飞对烧制玻璃的期待值愈发高了许多,毕竟桌上这一叠租赁协议可做不了假,它们从侧面反应了镜子的吸引力有多大。

“郎君······郎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木紫衣已经站在席云飞身侧,轻声呼唤了两声,却见席云飞依旧蹙眉,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挂在半空的鸳鸯纸灯儿发呆。

当然,席云飞的视线刚好是这个角度,他其实看的是光幕上的各类书籍的简介,每一本都跟玻璃有关,还有各类涉及玻璃原材料和煅烧技巧的书籍。

木紫衣见席云飞对自己不理不睬,仿佛自己这副沉鱼落雁之姿还没有一盏灯笼好看,顿时小嘴微鼓,双目微蕴,羞恼的跺了下脚,见席云飞依旧没有看自己一眼,直接转身就要离去。

“哎哎哎~你去哪?”

便在她即将推门而去的时候,席云飞醒转了过来,本来就因为琴声突然停下来疑惑,此时再看木紫衣离去的背影,却是愣住了,刚刚看书籍简介看得太认真,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

木紫衣停下脚步,嘴角微扬,心道一声小小年纪还跟我玩欲擒故纵,哼,心眼真多。不过马上换上一副淡漠的神情,转身看向席云飞,高冷道:“郎君事务繁多,紫衣见郎君酒喝完了,想去唤人来添一盏。”

席云飞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倒是没多想,想起一会儿回去还要吃晚饭,于是摇了摇头:“添酒就免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席云飞直接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骨,不过如他预料的关节摩擦声倒是半声没有,如今这副身子仅仅少年之躯,还算结实,没有前世久坐办公室的坏毛病啊,活动个屁。

抬头看向俏生生站在门后的木紫衣,席云飞嘴角一扬,像是变戏法一样,宽大的衣袖一扬,一块小‘木板’出现在席云飞手中,约莫两个巴掌大小。

木紫衣早已经习惯了席云飞把她这里当办公场所,听说席云飞要回去,本能的就要去衣架上拿席云飞的皮裘为他添上,却不料席云飞突然拿出一块木板朝她走来。

将手中的‘木板’递给木紫衣,席云飞指着身后桌上的那叠协议,道:“这玩意儿送给你了,桌上那些协议,回头让人帮我送家里。”

说完,席云飞直接在木紫衣错愕的注视下走出了包厢。

木紫衣此时有点不知所措,今日是席云飞认识自己这么久,第一次主动送自己礼物,别人家送的都是金银珠宝,胭脂玛瑙,可······席云飞为什么送自己一块木头?

“咦?”木紫衣错愕的查看了一眼手中的‘木板’,果然如她所料,没有那么简单,她在这块还没小指厚的板子下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而板子的四周还有平直的缝隙。

“难道!”木紫衣笨拙的扣了一下那处凹陷,其实也不是什么机括秘术,只见这板子就被她像翻书一样掀开了盖子。

接着,一道刺眼的光芒映入眼帘,木紫衣倒也淡定,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等她定睛看去,这光芒不就是头顶上的灯嘛?

“这是?”若是席云飞在场,估计他也会佩服木紫衣的心性之沉稳,这女人估计是这个时代第一个见到镜子还如此平静的人,无分男女。

木紫衣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不可方物的绝美容颜,就这么站在门口呆立了许久。

直到呼啸的北风将包厢的温度刮得生冷了几分,木紫衣才从冷颤中醒来,而手中的镜子里,一张愁眉啼妆甚是让人怜惜,氤氲的双目波光潋滟,让人不忍探究其中的哀思。

几步走到门廊上,视线下移,楼下被油灯照得敞亮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寻欢客络绎不绝,但一道双手背负,明明很是年轻却故作成熟的背影在她眼里尤为刺眼。

木紫衣看了一眼手上的镜子,先是嘴角轻轻上扬,接着小嘴鼓鼓,像是与人怄气的轻声呢喃道:“小气的男人,明明有半面墙的大镜子,却只送我这么小一面,哼,老娘可不稀罕······”

只是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将怀里的镜子抱得更紧了,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人夺去一般。

第二百五十一章:冻疮膏的战略意义

竖日,中山北路人川流,宝马雕车香满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展览镜子的平台搭建在中山北路的关系,大家都主动忽略了还有一条中山南路存在的事实。

马周坐在临时搭建的招商大帐内,对着面前王老六精心制作的内城沙盘唉声叹气。

旁边裴明礼也是一脸的无奈,朝马周低声道:“马兄,咱们的告示写得不够清楚吗?凡是在中山路任意一家商铺消费都有机会抽奖,可这些商贾怎么都往北路跑,南路至今依旧只有老何的酒楼开业,要不是昨日他又租了两间铺子,咱们这次大促可对南路一点帮助没有啊。”

此时马周也是对那些思想固化的商贾们表示无语,但仔细一想,马周也能理解,这一切还是因为人流量的关系啊,参观镜子的人都集中在北路,相比于就近消费的便利,谁会傻傻再去南路跑一趟?

这时,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呦,你们俩都在啊?”席云飞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表姐李青儿和宁儿丫头。

马周与裴明礼赶忙见礼,李青儿与宁儿也回了一礼。

席云飞朝他们随意的摆了摆手,转身看着街道上摩肩擦踵的行人,呵呵笑道:“形势一片大好嘛,不错,很不错嘛,哈哈哈。”

马周与裴明礼相视苦笑连连,后者也不知道席云飞是开玩笑还是故意挖苦他们,虽然中山北路是形势大好,可南路就有点惨不忍睹了,这又如何算得上好?

席云飞走到那座木制的沙盘前,看着已经挂满商铺信息的中山北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你们两个回头去······”席云飞顿了顿,转头看向李青儿,道:“姐,以后家里的财政你就兼着,回头给这俩大功臣一人送一百贯奖金,再让李叔帮忙物色几个机灵的丫头送过去,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只是顺道跟过来逛街的李青儿闻言一怔,看了一眼错愕的马周和裴明礼,最后朝席云飞点了点头:“二郎放心,回头我就找老张叔支钱。”

“嗯”席云飞点了点头。

马周与裴明礼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这沙盘上明明还有一条光秃秃的中山南路,难道席云飞是选择性的无视了吗?

“怎么?你们俩好像不是很高兴,嫌奖金太少?”席云飞故作不爽的说道。

马周与裴明礼急忙躬身一礼,前者苦着脸道:“二郎,你这是闹哪样,马某这招商工作,做得可并不算好啊。”

裴明礼也补充道:“郎君,其实我们也很纳闷啊,这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可无论我们怎么引导,这些人就是不去南路,我们都愁了一夜了。”

席云飞闻言一怔,看了一眼沙盘上空空荡荡的中山南路,顿了顿,道:“我倒是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中山北路到中山南路要绕过我家庄子,这一段路程可不短啊。”席云飞指着沙盘正中央的席家庄。

“是这个道理。”马周叹了口气,道:“眼下中山北路的店铺基本也够那些对镜子有想法的人消费,让那些商贾再去关注中山南路想必是不可能了,马某实在愧对二郎。”

席云飞见马周二人一脸悻悻,心中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笑他们傻,无语的朝表姐李青儿看去,道:“姐,你回头去庄子里统计一下,有心经营商铺的村民有几个,别人不租,咱们可以自己干啊!”

众人愣了愣,马周先是懊恼自己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接着才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唉,马某也真是魔怔了,咱们自己就有好多东西能买卖,先不说最近大火的煤炉和蜂窝煤,就是泡菜、酵母粉、火柴就值得咱们自己开店经营的。”

裴明礼也不傻,一脸惊喜,急忙补充道:“还有冻疮膏,还有十三香!”

席云飞嘴角轻扬,笑着说道:“你看,这不就得了,往后还有不少东西,就算这一百多间商铺咱们自己开店,我也能保证经营销售的商品不重样,所以啊,你们就淡定一点,目前的第一要务,是赶紧规划好街道的卫生、巡防、夜市等问题,还有就是等镜子这个热度过了,还有什么新奇的活动能够吸引人流量,这样咱们的商店街才能持续火热下去······”

······

与此同时,朔方东城,城卫所。

柴绍面色阴沉,朝对面沉默不语的程咬金看去,道:“知节,这事儿你怎么看?”

程咬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的密报放到桌上,摇了摇头:“我不怎么看,只是一些伤药,我大唐可没禁止药材买卖的律法。”

柴绍眉心微蹙,冷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如此维护于他?这冻疮膏的重要性难道还要我来为你强调?”

程咬金也是浓眉皱起,冻疮这种季节病可大可小,特别是对北边较为寒冷的几个州,每年甚至很多人因为冻疮废掉了手脚,毕竟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无法跟后世相提并论。

后世的冻疮基本是可以自愈的,只是过程比较难受。但是古代的冻疮却是致命的,冻疮会导致皮肤反复红斑、肿胀性损害,严重者可出现水疱、溃疡,病程缓慢,犹为煎熬。

而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得了冻疮也不能停下劳作,就像之前席云飞看到的那些帮工,为了一口饭,哪怕肌肤开裂,鲜血淋漓,也忍痛继续工作,生怕因为冻疮被席云飞开除丢了饭碗。

而继续劳作的过程中,原本就破损溃烂的伤口会与大量病菌接触,肌体发炎、恶性感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严重者手脚畸形,倒霉的甚至直接废掉。

可是!

程咬金怎么也想不到席云飞是哪里来的神奇药方,那油腻腻的药膏只要抹上几日,冻疮基本痊愈,这对他来说已然震撼不小。

但让程咬金更无语的是,席云飞竟然公开与突厥小王子阿史那祢尔交易,将如此重要的药膏卖到突厥,柴绍说席云飞资敌,程咬金甚至无从反驳。

柴绍将那份密保拿到手上,看着上面的信息,道:“十万罐冻疮膏,就换来几百车羊毛?这不是资敌是什么?难道那羊毛还是金子做的不成?”

程咬金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席云飞是哪根筋搭错了,想来免不了又要上门去问问,不然他心里堵得慌,唉,想起又要去见那个臭小子,程咬金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不完整的镜子

“有趣有趣。”

“这个好玩啊,你看我,七十二步就走出来了,那憨憨的掌柜还送了我一碗好酒。”

“切,你那个【勇闯五关】的新手局只要三十七步,小掌柜给你的是安慰奖。”

“你们别吵吵,劳资压了三贯铜钱,这局【横刀立马】马上就破解了,你们别在我耳边囔囔个没完。”

“呦,原来是源祥皮货铺的佟掌柜,这八十一步的【横刀立马】局可不简单啊,一炷香怕是悬了,走走走,看看他如何破题。”

“······”

程咬金与柴绍正在为席云飞出售冻疮膏之事争论不休的时候,受席云飞启发,下沟村的村民们也慢慢放开手脚做起了生意。

眼前的这个铺子之前是一处围棋社,大山与方醒木左右寻思,围棋下起来很是浪费时间,不好经营不说,还没有什么趣味性。

最后二人将孩子们一路带来的‘三国华容道’都收集了起来,直接在围棋社开起了赌局。

每一局华容道都有最少的破题步骤,规定时间是一炷香,破题步骤越接近正解,奖励越丰厚。

不过,相对的,越难的题目,参与的门槛金就越高,从新手局的五百文,因为五百文刚好能够参加月底镜子的抽奖活动。到最难的五贯铜钱,二人一共设置了十个题目。

但让大山和方醒木措手不及的是,他们这间开在中山南路半天不到的小铺子,竟是已经为他们二人带来了近百贯的收入。

一切只因为,最难的第十题【小燕出巢】局奖励的竟然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

不错,这面镜子本是席云飞送给方醒木的梳妆镜,毕竟古代男人也是要打理自己的,但是如今屋子里已经有一面全身镜,方醒木干脆就将这面没用的小镜子拿来做个噱头,没想到直接吸引了上百号玩家入坑。

没有人傻傻的去直接挑战第十局,大家都自发的从最简单的【勇闯五关】开始挑战,等适应了玩法和解题思路,再逐步往上挑战。

眼下最厉害是就是这个做皮货买卖的佟掌柜,挑战的是第五关,最少解题步骤八十一步的【横刀立马】局。

不过,当燃烧的香烛渐渐触底,佟掌柜额头上的细汗也如泉涌,铛~

大山敲响挑战失败的铜钹,拿了一份安慰将给这佟掌柜。

所谓的安慰奖,其实也不简单。

因为这钱来的太容易,大山过意不去,便向席云飞要了一大缸散装的衡水老白干,每一个挑战失败的人都会得到一碗烈酒作为奖励,在这冷冽的寒冬中最是暖身。

佟掌柜已经不知道喝了第几碗,接过一饮而尽:“啊嘶······痛快!”

将碗递还给大山,佟掌柜性子倒也直爽:“小兄弟,再来一局,这次我一定能够破题。”

哪只大山一脸歉意,朝身后被人抢去的挑战席指去,道:“您也看到了,这围棋社就七七四十九张桌子,眼下还有七八十号人在门口排队呢,您若是想继续挑战,怕是······”

大山说话委婉,但是佟掌柜知道,这是要自己重新排队的意思,早上因为他是第一个进来,所以一路挑战到第五关都没排过队,只是没想到半日光景不到,这围棋社就人满为患了。

佟掌柜双手做了一揖,颔首道:“倒是佟某孟浪了,既然没有位子,那我就改日再来。”顿了顿,佟掌柜朝围棋社北墙的那处柜台看去,那面小镜子就像神像一样被方醒木供在上首。

“小兄弟,这镜子真的不能卖我一面吗?我知道你跟小郎君肯定有交情,我家二娘如今卧病在床,整日哀愁,我就是想买来送她,好让这丫头能够开心,小兄弟便看在佟某为人父的这片心,帮我寻得一面这小镜子,佟某一定感激不尽。”

说着,佟掌柜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当着大山的面掀开,只见里面满满的都是抽奖券的票根,也不知道这个佟掌柜到底撒了多少钱资,要知道一张票根可是价值五百文的。

大山眼角一抽,这满满一袋子票根让他非常触动,他知道,佟掌柜应该没有说谎,为了女儿,怕是已经花了不少钱,毕竟投递进抽奖箱的抽奖券越多,中奖的几率就越大。

但大山知道,有时候运气这玩意儿真的不好说,而且相比于他知道的投递量,佟掌柜这一袋子票根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中奖的几率估计也大不了几分。

见大山一脸纠结,佟掌柜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了,悻悻的苦笑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将布袋子收进怀里,朝大山做了一揖算是告辞,便落寞的朝门外走去。

大山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突然,大山灵机一动,疾走几步叫住那佟掌柜,道:“你明日再来一次,我送你一块镜子,不过可能不完整。”

“不完整?”佟掌柜闻言愣了愣,不明白大山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山毕竟木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保证他明日过来,一定会送他一面镜子,让他早点来便是。

最后佟掌柜又惊又疑,虽然这小掌柜说要送自己一面镜子,但这镜子为什么还分完整跟不完整?左右寻思无果,佟掌柜也只能告辞离去,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还说明日会带齐钱资过来交易。

大山想解释自己是送他,不是卖他,但佟掌柜已经笑呵呵的远去了。

啪~

“嘿,发什么呆呐?还不赶紧来帮忙?”

方醒木拍了一下大山的肩膀,看了一眼远去的佟掌柜,警惕道:“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大山摇了摇头,歉意的朝方醒木嘿嘿一笑,转身便开始去招呼客人了。

方醒木疑惑的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佟掌柜,眉心一蹙,生怕老实本分的大山被人诓骗。

······

夜里,席家庄后院的一处小院落。

哐乒乓~

随着一阵脆响,一面完整的全身镜被人敲去了一角,所幸力道控制得还算完美,没有过多的碎渣,被敲下来的小镜子比手掌大一点,但形状却是三角形,两侧还有尖角,很是锋利。

大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心虚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见自己的动静没有惊动隔壁屋休息的父亲,才将镜子用一块麻布包裹好。

看着手里的包裹,大山如释重负的憨憨一笑,那笑容,纯真,天然,无邪。

第二百五十三章:大军到·李靖至

“来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临潼刚到的火晶柿子,甜得咧!”

“看看啊,都来看看啊,西凉最漂亮的毯子,纯羊毛毯,过冬添被芯的不二之选!”

“煤炉坊刚出的温水煤炉咯,冬日里沐浴再也不用担心热水冷的太快,新型煤炉,热水不间断供应,今日订货,免费上门安装。”

“玉溪泡菜出新品了,什锦泡菜五十文一罐,量大价优,一罐能吃六七天,还有咸味、酸甜、辣味等五种口味可选,今日限量出售五百罐,卖完即止,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羊肉包,羊肉包,新鲜出炉的羊肉包,汤汁饱满,面皮绵软,一个仅需两文钱。”

中山南路上,每走一段路就能听到商家们奋力的吆喝声,其中不少还是下沟村的村民。

席云飞面带微笑,对于这样的氛围表示万分喜爱。

席云飞身旁,表姐李青儿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也是心情愉悦,转头看向席云飞,问道:“二郎,你说我跟我娘也来这里开个店怎么样?”

“嗯?”席云飞对于李青儿的想法很是惊奇,毕竟自己对她们母女可是非常不错的,丰衣足食不说,还舍不得让她们劳作,在席家庄里的地位,更是不比他们一家子低呢。

李青儿俏脸微红,倒不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不过从小劳碌惯了,突然当起了千金小姐,一时间总有点患得患失,还不如找点事情做来的舒坦。

席云飞好奇问道:“开店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想好做什么买卖了吗?”

李青儿闻言一喜,显然早有打算,看了一眼旁边雀跃的宁儿,道:“我们想好了,就开个卖糖葫芦的小店,小小的一间,马大哥说月租给我优惠价,一个月五十贯就行。”

“对对对。”宁儿也激动道:“然后我们卖糖葫芦,把郎君教给厨娘的糖葫芦都拿来卖,一串卖五文钱,这朔方东城上百万的人,我就不信一个月卖不出去一万串。”

席云飞闻言没好气的白了小丫头一眼,揶揄道:“一万串也才刚好够交店租,况且你们哪里来的果子?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做糖葫芦最少要有山里红吧?”

“······”

李青儿与宁儿闻言双眼一黯,竟是无从辩驳,想法虽好,但显然吃了没经验的亏。

席云飞好笑的继续往前走,突然脚步一顿,转头朝表姐说道:“若是你真的在家待着无聊,不然就跟玥儿商量一下,到中山南路开个戏班子吧。”

“戏班子?”李青儿倒是知道什么是戏班子,不过她对这一行不懂啊。

席云飞点了点头:“也不是非得叫戏班子,我更喜欢叫它剧院,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泾阳连载的《梁祝》和《花木兰》吗?”

李青儿连连点头,《知音》她在王家庄的时候就知道是下沟村发售的,那个时候还让母亲刘英给自己带过几次呢。

席云飞呵呵一笑,指着人山人海的路人,道:“这个年代识字的人终究还是太少,但如果我们将那两个故事用戏剧的方式呈现给大家,是不是就通俗易懂一些,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看的懂!?”

李青儿好像触摸到了一点门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呢喃道:“若是用戏曲的方式将故事讲出来,就算不识字也没关系······”

席云飞见表姐陷入沉思,莞尔一笑,看了一眼宁儿,让她拉着表姐跟上,便继续朝前走去。

席云飞去往的方向是南城门,早上接到李正宝通知,大唐方向有一支五万人左右的大军即将抵达朔方东城,从军前招展的旗帜看,领兵之人应该是军神李靖。

席云飞与李靖算是有点交情,左右寻思,便打算过去迎一迎,毕竟大哥席君买的终身大事儿还没解决,席云飞还是比较中意跟李靖当亲家的。

谁知道刚刚登上城头,就看到程咬金与柴绍二人带着一众大唐将士列队在前。

“咳咳咳。”席云飞瞥了一眼程咬金,对柴绍爱理不理,径直走到城头护栏处,朝南方看去。

“呦,来的挺快啊。”席云飞刚刚走到近前,就看到距离城楼二里地不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行军堪堪抵达。

“嗯哼!”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声传来,席云飞头也不回的说道:“程叔这是嗓子坏了还是昨夜酒喝多了?”

程咬金走到席云飞身侧,看了一眼快要抵达城门的李靖大军,转头朝席云飞问道:“将十万罐冻疮药卖到突厥,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傻事儿吗?”

席云飞闻言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戏虐,接着蹙眉道:“程叔怕不是情报收集得不够精准,我交易的可是二十万罐,接下来可能还会更多,区区十万罐可满足不了的我胃口。”

“你······”程咬金没想到席云飞竟然如此大胆,不但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表示后悔,还肆无忌惮的追加交易额度,这个消息若是让长安的人知道,估计叛国罪是逃不掉的。

“程叔想说什么?”席云飞转头朝高他一个头的程咬金看去。

程咬金沉声道:“冻疮药意义重大,我劝你马上停止交易,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席云飞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仿佛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点了点头,好整以暇的反问道:“程叔此言差矣,小侄以为,冻疮膏再重要,但在突厥人眼里,应该还没有盐铁重要。”

“这是当然,盐铁乃是国之根本。”程咬金随口喝道。

席云飞轻蔑的嗤笑道:“既然盐铁是国之根本,那为何每年还有这么多人私自将盐铁贩卖到突厥,难道他们就不是叛国?”

“这?”程咬金一时语塞,刚刚一时情急,入了席云飞的小套路。不过他还是反驳道:“私自买卖盐铁的事情,陛下自然也很关心,这事儿每年都在查,头都不知道砍了多少。”

“哈哈哈哈。”席云飞听完,只觉得天下没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转头盯着程咬金,喝道:“这还有查的必要嘛?太原王氏,范阳卢氏为首的世家就是罪魁祸首,我一个升斗小民都知道的事情,你们查个屁!”

“······”程咬金一脸酱紫,虽然知道是世家将这些物资私自出售到突厥,但世家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哪是想查就能查的,这席云飞简直无理取闹。

席云飞将视线继续朝慢慢靠近的李靖看去,此时已经能够看到李靖正在朝他们招手。

“程叔,我今日过来,一是来迎迎李叔,二嘛,就是想跟您说一声,卢氏要倒霉了,刚好最近比较清闲,呵呵······”

第二百五十四章:李靖一番话

“你什么意思?”程咬金一对铜铃大眼睁的老大,范阳卢氏是什么概念,整个大唐最庞大的七个世家之一,哪里是想动就能动的。

席云飞没有理会程咬金的质问,似笑非笑的朝城楼下的李靖点了点头,便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程咬金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动弹,他不觉得席云飞刚刚那句话是在开玩笑,卢氏劫掠下沟村的事情他也知道,只是在他看来,一只苍鹰抢一只麻雀的食物,难道麻雀还能反击不成?

这时,走到楼梯口的席云飞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程咬金,道:“程叔,关于冻疮膏的事情,若是军中有需要,我也可以卖你一些,价格好说,八折打底,呵呵,告辞。”

说完,席云飞就在程咬金错愕的注视下施施然离去。

“······”

程咬金蹙眉思忖半响,忽的神情一松,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小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赚军资······唉,不过那冻疮药确实是好东西······”

走下城楼的席云飞嘴角始终挂着笑,路上巡逻的大唐士兵对这个小少年都是礼让三分,一来知道他是内城之主,敢与柴绍对着干的存在。二来,军中许多人都知道席云飞与程咬金关系匪浅,就更不好得罪了。

席云飞离去后不久,李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个副官进了城。

分别与柴绍和程咬金打过招呼后,李靖在人群里张望了半响,心道刚刚明明看到席云飞,怎么不见了?

程咬金伸手拍了一下李靖的肩膀,道:“走吧,先回城卫所,你赶路的这段时日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等你了解过后,我们再行商定。”

李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程咬金和柴绍,点了点头,如今他的情报仅限于当初柴绍给李世民送去的第一封信,也就是说,关于席云飞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此时,城南何氏的一处酒楼。

席云飞站在三楼的露台上,看着城门口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城卫所走去,却是眉心微蹙,没有了刚才的淡然与悠哉。

身后,何晟双手背负走了上来,看着街道上那一队雄赳赳气昂昂的唐军,撇了撇嘴,道:“一群坐收渔利的家伙,若不是郎君巧施妙计拿下朔方东城,这些唐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如此威风呢。”

席云飞没有理会他的奉承,摇了摇头,看着人群中为首的李靖,拧皱的眉心久久不能散开。

······

城卫所内,李靖、程咬金、柴绍,三人相对而坐。

李靖从面前二人口中如听书一般,了解到了事情的真正经过。

席云飞精密布局,孤身犯险,一夜拿下朔方东城。

带领原朔方城守军擅闯军营,与柴绍正面放对。

而后强买内城,占地为王,视五万唐军如无物。

不过柴绍描墨最多的,还是那一夜的花火,毕竟是柴绍亲眼所见,他更有感触。

“你们的意思是,那小子手上握有一件杀伤力极强的秘密武器?”

李靖听得迷迷糊糊,他与席云飞也有过交集,可在他看来,席云飞只是一个有点商业头脑的小生意人而已,他更看好的还是席君买的未来。

程咬金脸色有点难看,虽然刚刚柴绍所说的事情经过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他却无从反驳,因为基本都是事实,而且后来席云飞也承认了,那神秘的雷火就是他丢到梁师都脸上的。

柴绍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估计还不止如此,那小子还有手段无声无息的挟持两千突厥精骑,那阿史那祢尔如今就在内城好吃好喝的供着,这臭小子竟然还与他公然进行交易,将冻疮药这么重要的东西卖到突厥,简直大逆不道。”

从柴绍的这条谴责里,李靖听出了三个重要的信息,一,席云飞生擒了突厥小王子;二,席云飞正与突厥贸易往来;三,冻疮药。

李靖此时已经有点懵了,若说刚刚知道席云飞以两百家丁拿下朔方东城还有点惊疑,此时就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就连柴绍关心的冻疮药,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你是说,那阿史那祢尔还在内城?”李靖一脸惊喜,如果有这个突厥小王子当筹码,李靖敢再往北打上百里,甚至直逼朔方西城。

柴绍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急忙点头,道:“没错,就在那小子手上,日子过得比咱们都滋润。”

程咬金眉心微蹙,想了想,朝李靖说道:“不过那小子没有将人移交给我们的打算,甚至还以阿史那祢尔为质,向突厥索要百万头羊的巨额赎金。”

李靖闻言顿了顿,沉思片刻,却是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的说道:“人当然不能放,这小子没做错啊,只要阿史那祢尔还在内城,便是索要再多的羊,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我倒是觉得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不愧于能只身拿下朔方东城,这小子倒是有点小心思。”

“······”柴绍与程咬金面面相觑。

李靖双手环抱于胸,笑着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我在泾阳的时候,曾经与这小子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我们就泡菜能否出售他国的事情有过讨论。”

柴绍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之前是程咬金处处维护席云飞,让他很多手段都不好施展,如今来了一个李靖,竟然也与那小子有交集,这可如何是好?

李靖没有注意到柴绍的表情变化,继续道:“那小子心眼儿坏得很,同样是泡菜,卖到大唐的与卖到突厥的,却是不同,呵呵,此举虽然狠辣,但老夫甚慰。”

李靖没有说出具体的手段,但柴绍和程咬金都能听出重要信息,泡菜可以不同,冻疮药自然也可以不同,难道说?二人相视一眼,都是难以置信,难道他们误会了席云飞?

柴绍还不死心,蹙眉道:“就算如你所说,但若将阿史那祢尔交给我们,于陛下大计更有帮助,可他偏偏抓着不放,此举我认为大不妥。”

李靖见柴绍仿佛有心针对席云飞,这一点让他有点错愕,不过表面上还是淡然的捋了捋胡子,道:“既然人还在他手上,咱们就还有机会,回头我亲自去找他谈谈,这孩子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长孙冲吃瘪

翌日,席家庄。

叩叩叩~

“进来。”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马周走进屋内,急忙反身又将门关上,生怕冷空气跑进来太多。

“郎君,李将军说城务繁忙,过得三五日,他会自行前来拜访。”

半靠在沙发上看书的席云飞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道:“探出随行的官员,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马周摇头苦笑:“这事儿急不来,不过,有一人我倒是认识。”

“嗯?”席云飞朝马周看去。

马周含笑应道:“那人乃是国舅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比郎君还大上一岁,听说是跟随新任郡守前来历练的,不过我看,这新任的郡守估计不敢教他。”

席云飞闻言一怔,急忙坐起,指着对面的沙发示意马周坐下说话。

马周坐下后,笑着说道:“郎君与其担心新任的郡守不好对付,不如想想怎么将这个长孙冲伺候好,以我对长孙无忌的了解,能让他放心将长子送来历练,那新任郡守必是长孙氏之人。”

“你是说,那人也得听这毛孩子长孙冲的?”席云飞单刀直入。

马周微微点头:“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毕竟这长孙冲身份不一般,长孙氏门丁稀薄,他又是长子,连陛下都有意将长女长乐公主嫁予他,那可是下嫁,可见陛下对这长孙冲有多疼爱。”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那就好对付多了,他一开始担心的是文官会有什么大人物前来镇场,自己可不想跟人家玩虚的,就怕一着急直接拿枪把对方给突突了。

“跟李叔说一声,派几个有眼力见儿的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盯着这个长孙冲,我要他的所有资料。”席云飞将书放到桌上,马周瞥了一眼,赫然是一本包装精美的兵法书籍。

马周古怪的看了一眼席云飞,点了点头,见席云飞没有其他吩咐,便起身告辞离去。

席云飞闭目养神了半响,最后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却是冷笑连连。

······

朔方东城,城卫所。

年仅十五,自小就锦衣玉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长孙冲,还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多苦头。

这一路北上朔方,吃不好不说,还连着赶了十几天的路,睡都睡不踏实,若非谨记父亲长孙无忌教诲,他都有心脱离队伍自己上路了,一路走走停停,就当踏雪寻梅,岂不美哉。

“咳咳,冲儿啊,一会儿在三位将军面前可别胡乱说话,特别是李靖李将军,他这一路过来对你可是颇有微词,莫要再让他看轻。”

城卫所后院的一处门廊,堂叔长孙枳苦口婆心的规劝着面前一脸苦瓜相的长孙冲,此次被委任朔方东城担郡守一职,长孙枳其实也不甚欢喜,毕竟是边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发配边疆了呢。

长孙冲眼珠子一翻,没有理会长孙枳,反而是好奇的问道:“这城卫所乃是军武之地,我们不是应该去内城郡守府歇息吗?我已经十几日没有沐浴了,身上难受得紧。”

长孙枳眉心微蹙,对于这个堂侄子的无视,他其实已经司空见惯,不过还是解释道:“据说是城里出了点意外,原本应该腾出来作为郡守府的地方被人占了去,眼下几个将军找我们过去就是商议新郡守府之事的。”

“郡守府被占?”长孙冲秀眉微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嗤道:“那柴绍和程咬金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朔方东城已经被我们拿下了吗,难道那梁师都的人还没赶走?”

“哎呦,我说冲儿啊,你就不能小点声嘛!”长孙枳吓得不轻,赶紧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岗的军士,见他们没有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

长孙枳倒是知道一些消息,沉声道:“听说那梁洛仁的将军府被一个小郎君给占了去,而且不止如此,这人还强买了当地权贵聚集的内城,我还听说,这朔方东城都是他一人之力拿下来的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哦?”长孙冲闻言一怔,好奇道:“什么人这么厉害?可是哪个世家之人?”

长孙枳摇了摇头:“倒不是世家之人,听说只是一个市井小民,哦,泡菜你不是挺喜欢吃的嘛,就是这小郎君发明的新鲜吃食,好像这小郎君比你还小上一岁。”

“······”长孙冲眉心紧蹙,他这个年纪最是忌讳别人拿他与人比较,特别是比他强的人,就好像后世许多家长总喜欢拿别人家的孩子说事儿,这一点让长孙冲有点抓狂。

不过长孙枳好像有心敲打一下自己这个堂侄子,很是没有眼力见儿的继续说道:“眼下三位将军找我们商量新郡守府的选址,我估计他们已经对这小郎君妥协了,啧啧啧,你说他小小年纪怎么如此了得,李将军大唐兵部尚书、程将军大唐右武卫大将军、柴驸马大唐右卫大将军,三位将军都拿这小家伙没办法,果然是少年英雄啊,不得了,不得了啊~”

长孙枳故意将尾音拖长,眼角瞄着长孙冲,见他银牙紧咬,双拳紧握,好整以暇的笑了笑,仿佛亲眼看到自己这个侄子吃瘪,是一件很值得雀跃的事情。

不多时,二人抵达城卫所议事厅。

柴绍亲自将二人引了进去,几人先是相互寒暄了一通。

柴绍才拿出一份朔方东城的地图来,指着城南,距离城卫所不远的一处宅子,道:“长孙郡守,这一处宅子面积甚广,亭阁楼榭一应俱全,想来作为郡守府应该合适,你看?”

长孙枳看了一眼地图,不过不是看那处宅子,而是朝内城看去,旁边的长孙冲也是如此,二人的视线自然没有逃过柴绍三人的观察。

柴绍老脸一红,他也是没办法,朔方东城最好的宅子都在内城,这不是什么秘密,可是眼下内城被席云飞占了去,他却不敢去夺回来,却是有点丢人。

但每每想起那一夜的火花,柴绍都会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去触霉头的,只要朔方东城没丢,他的职责就算完成了。

如今柴绍就想尽快完成交接,将朔方东城丢给李靖去头疼,自己还是回延州好好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来得实在。

不料,长孙冲突然伸手指着地图正中央的席家庄,朗声道:“三位将军,小侄私以为,这个地方最适合拿来作为郡守府。”

长孙冲说的太快,长孙枳伸手已经来不及阻止。

只见,柴绍涨红了脸。

程咬金冷笑连连。

李靖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第二百五十六章:俨然一霸(一更求票)

是夜。

李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临时安排给他的住所。

刚刚进得门来,眼角就在屏风后面瞄到一道身影。不过,李靖没有声张,转身朝身后跟随的侍卫打了声招呼,并吩咐他们早些歇息,才佯装若无其事的慢慢关上房门。

“出来吧,怎么这么快就找上我了,三公主没事吧?”

李靖自顾自走到一处蒲团上盘坐下来,连身上的戎甲都没来得及脱掉。

屏风后,一道黑影慢慢走出来,若是柴绍在此,定不陌生,只见此人脸上一道狰狞刀疤从左边额头落到左侧嘴角,堪堪划过左眼。

“没想到此次北上的人竟然是药师兄,难道那小子察觉到了什么?”刀疤脸没有回答李靖的问题,反而是问起了心中的疑问。

李靖眉心一蹙,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三公主行踪隐蔽,秦王应该没有察觉。”

秦王,是李世民的旧称了,如今的李世民乃是大唐皇帝陛下,不过显然李靖不怎么认可,毕竟李世民这个皇位来得不是很光彩。

刀疤脸走到李靖面前盘坐下来,叹了口气,道:“三公主的病情越来越麻烦了,孙神医说若没有找到解药,怕是撑不过今年。”

“今年?”李靖闻言一怔,如今已经是十一月,那岂不是只有一个月可活?

刀疤脸原本凶神恶煞的五官瞬间软化,竟是红着眼睛说道:“是啊,马某也是寻遍了各国有名的疾医,可就算是孙神医,也拿公主的病症没有办法。”

李靖眉头皱得非常深,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不好的消息,难怪自己才刚刚到达朔方东城就寻了上来,看来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了。

似乎是看出了李靖的心思,刀疤脸也没有拖泥带水,朝李靖看来,沉声道:“如今公主最大的心愿就是临死前再见一次唐公,药师兄,此次南下救人,势在必行。”

李靖闭目,深深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我知道,我会全力施为的,有什么需要我······”

“不不不。”

哪知道李靖还没表决心,就被刀疤脸打断了。

李靖好奇看来,刀疤脸正色道:“我们有个更安全的法子,不过,需要一个人帮忙。”

李靖愣了愣,疑惑道:“你说的是谁?”

刀疤脸抬头朝内城方向看去,沉声道:“制造雷火之人。”

······

······

“贵人,来看看吧,这可是西域新到的香料,就算是大唐也没有这么齐全的货儿啊。”

“大宛马,刚过两岁的大宛马,上鹿下章,台骨分明,四蹄如柱,行止如风,最后三匹了,错过了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羊肉,新鲜的羊肉,一斤七文钱,刚到的突厥羊羔肉,都来看看啊。”

“······”

长孙冲掩嘴捂鼻,这羊肉摊子散发的恶臭让他蹙眉。

身后的随从见状急忙拿了一把切好的葱段和姜片上来,不过却被长孙冲挥手拒绝了。

跨过平民聚集的外城街道,不多时便抵达了内城南桥,越过南桥就是中山南路。

“站住。”

长孙冲还来不及踏上南桥,便被人拦了下来。

只见那护卫指着自己腰上的佩剑,道:“这位客人,要进村,这玩意儿可不能带,若是您真想进去,要不就交给随从让他在这等着,要不就交给我们帮忙保管,我们这里有专门的储物柜。”

长孙冲闻言一怔,脸色阴沉的朝护卫指着的一排木柜子看去,那里很多人在存东西,每一个柜子配一把锁,而锁是要押金的,目测还挺有意思。

不过长孙冲何等身份,让他听话简直是不可能,作势就要呵斥那内城的护卫,却没想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看去:“呃,李将军,您,您怎么也来了?”

来人正是李靖,他也要进城,至于去找谁,估计大家都知道。

李靖没有理睬长孙冲的打算,不过见他要耍横,担心他吃亏,便出手劝阻了下来。

“既然主人家有规矩,那就按规矩办事。”说着,李靖脱下腰间的佩剑,递给身后的随从,他可不想存到木柜子里:“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来。”

随从朝他颔首点头,抱着佩剑直接闭目养神,旁边负责守卫的汉子一见李靖就知道不是简单人物,眼珠子一转,朝不远处的几个‘闲人’使了个眼色,便见其中一人快步朝内城走去。

李靖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好笑这席云飞的小心思,朝那守卫点了点头,施施然踏上了南桥。

长孙冲见状很是无语,李靖都妥协了,那自己也不能特例,否则置李靖于何处?

将佩剑接下来丢给身后的随从,命令他在此等候,便急匆匆踏上南桥,追逐李靖而去。可是,等他走下南桥才发现,这内城与外城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别说是李靖的身影,这条大道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摩肩擦踵的行人,李靖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镜子,镜子,又见镜子,中山南路一二六号,新开的火柴铺,今日购满五十贯就能参加抽奖,今日申时就抽奖,不用等到月底。”

“中山南路六六号也有,新开的木匠铺,也是满五十贯就可抽奖,今日酉时抽奖。”

“不止,还不止,二七号铺新开张的陶瓷铺,一次性拿了两面镜子出来,买满五十贯未时就抽奖,未时啊,再过三个时辰就到了,大家赶紧去排队啊。”

“······”

还不等长孙冲反应过来,街道上行人的吆喝声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而且这内城的行人比外城明显高了一个档次,许多人穿的衣裳竟然比自己都好。

长孙冲吃味的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土豪’们,这才走上平坦的水泥路,不过相比于倾轧的人流,水泥路的神奇已经直接被他无视,毕竟他没见识过那个神奇的变化过程。

不过,早他一步走上水泥路的李靖却是惊愕连连,因为他昨晚已经从刀疤脸口中得知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信息。

“泡菜、造纸、火柴,还有那神秘的雷火和这水泥,臭小子,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李靖蹙眉看向内城,不过此时他被人推来推去,只能随波逐流,却是难受得紧,总不能发飙大喊一声我是大唐兵部尚书,尔等速速退去吧。

这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乱传来。

李靖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慢慢驶来,路上的行人唯恐避闪不及,纷纷推搡着朝两侧逃去。

李靖眼角一跳,只见马车的车门上,一个大大的【席】字十分耀眼,看来席云飞在内城真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俨然一霸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你爹来了也不卖(二更求票)

李靖被马车接走的画面没有遮掩,刚好被不远处让人挤上一处台阶的长孙冲看到。

“席?”长孙冲望着那个大大的【席】字家徽,蹙眉沉思了半响,最后还是想不到有哪个席姓的家族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难道那个姓席的家伙真的这么厉害?一手开创了现在的局面?

长孙冲环视了一圈重新恢复生气的大街,眼里闪过几缕不甘之色,这种被同龄人碾压的挫败感,让他这位天之骄子产生了一点抵触心理。

“哎呦,这位贵人也是为了镜子来的吧?”

就在长孙冲臆测席云飞到底是何种三头六臂的时候,身旁一道狡黠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什么镜子?”长孙冲一脸懵逼,朝说话之人看去,但见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衣着普通,一脸猥琐,长孙冲眉心一蹙,有几分不喜。

那打招呼的少年却是一怔,没想到还能被他碰到一个雏儿,双眼滴溜溜一转,很是殷勤的说道:“想来郎君是第一次到朔方?不过,不知道镜子也没事,走,小人带路,给郎君安排一个靠前的顺位,让您一睹为快。”

长孙冲此时还有点懵,镜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一来他正想着席云飞的事情,二来这里到处都是人,熙熙囔囔,吵吵闹闹的,让人心烦意乱。

无奈,长孙冲几乎是半推半就的跟着这少年朝中山路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长孙冲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几次都要放弃,找一间酒楼休息片刻,不过那少年也是坚持,硬生生拉着他越过人山人海,最终二人在一处平台前站定。

“呼,这里人倒是少了一些。”长孙冲总算缓了口气,总觉得长安哪怕是上元节都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这朔方到底有多少人口啊?

那猥琐少年嘿嘿一笑,指着平台上正在体验全身镜的人,解释道:“这里有郎君的人主持秩序,所以没人敢在这里闹事,贵人,你看看,那就是全身镜,这世间独此一面,啧啧啧,是不是很漂亮。”

少年手指过去的时候,台上体验的人刚好错过了身子,露出了一面全身镜,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够反射东南方向的旭日,让镜子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长孙冲毕竟出身不凡,看到全身镜的一瞬间只是愣了愣,接着惊愕道:“那是水晶宝鉴?这么大的一面水晶宝鉴?”

猥琐少年诧异的看了一眼长孙冲,如他表现得这么淡定的,猥琐少年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喜色,越是淡定,代表这人家财越是丰厚,是肥羊无疑。

“呵呵,贵人看清楚了吧?这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鉴,怎么样,要不要上去试试?”

“上去?”长孙冲寻着楼梯看去,只见排队的人几乎望不到头,再看一旁贴着的告示,也知道了这宝鉴竟然是拿来大促所用。

与看到全身镜的震撼相比,这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拿来当促销奖品,更让长孙冲无法接受。

一时间,长孙冲心中的想法百转千折,最后想起自己那个当皇后的姑姑,双眼大亮。

还不等那猥琐少年多说什么,长孙冲直接一把将他推开,径直朝守卫平台的队长走去。

那猥琐少年见状一怔,本来以为钓到大鱼了,没成想又是一个愣头青,无语的啐了口唾沫,直接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长孙冲的背影,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不出所料,长孙冲走到那队长面前,从腰间拿出一张令牌,道:“你,去把这镜子的主人寻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这看守平台的队长不是别人,正是李正宝的副官,孙富贵,再见有这种愣头青来找存在感,孙富贵露出一副厌烦的神情,朝旁边的守卫看去,轻飘飘的说道:“拉走。”

守卫看了一眼长孙冲,根本没去看他那块令牌,直接一左一右,驾着长孙冲就要往外走。

长孙冲何时遇到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俊秀脸蛋憋得通红,直接张嘴大喊道:“放肆,你们放肆,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姑姑是谁吗?知道我姑丈是谁吗?”

一连四个问号引起了孙富贵的兴趣,见多了我爹是李刚,这还是第一次把姑姑姑丈扯出来的,好笑道:“我管你是谁,在内城,就要遵守内城的规矩。”

“混账。”长孙冲气急,指着孙富贵道:“限你一盏茶时辰,去把你那个所谓的主子找来,若是不来,你让他等着,这内城明日就不是他的。”

“呃······”

长孙冲话音一落,偌大的中山北路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路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就连孙富贵也是一脸揶揄。

便在这时,一阵鼓掌声从空中传来。

众人好奇寻声望去,只见平台一侧正临着的何氏酒楼露台上,席云飞与一个自带威仪的中年人正俯首看着长孙冲,而鼓掌之人正是席云飞本人。

“小郎君!”

“小郎君!”

“见过小郎君!”

“小郎君安好!”

一时间,中山北路问候之声不绝于耳,席云飞没有托大,拱手与所有朗声问候的人一一回礼。

接着伸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先安静片刻。

众人见状都是十分配合,好整以暇的围着长孙冲看起了热闹。

席云飞双手环胸,俯视着长孙冲,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来了,你找我何事?说吧。”

长孙冲没想到李靖也在场,只觉得今日脸丢大了,又见席云飞一副人上人的姿态与自己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全身镜反射而来的刺眼光芒让他心生一计。

只见长孙冲嘴角微微上扬,哪里还有刚才的尴尬神情,朗声道:“你就是这镜子的主人?”

席云飞眉心一蹙,见长孙冲指着台上的全身镜,微微点头。

长孙冲呵呵笑道:“是就好,吾乃当今国舅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冲,当今的皇后便是我姑姑,这一面镜子算得上是一件不错的稀世珍宝,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姑姑才有资格使用。”

说到这里,长孙冲顿了顿,为自己的急智感到庆幸,接着道:“不过姑姑一直教导我要与民为善,所以这镜子也不要你上贡了,多少钱,你说个价,我买了,回头在姑姑面前,我再为你美言几句,如何!”

长孙冲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搬出长孙皇后,席云飞就会认怂似的。

不料,席云飞回头看了一眼李靖,低声道:“您说的事儿,我帮了,回头这个长孙冲我要教训一顿,您没意见吧?”

李靖本来是在闭目养神,闻言先是一怔,接着眼睛也不睁开,只是微微颔首,对楼下的长孙冲直接无视。

席云飞见状,嘴角上扬,转头看向依旧气定神闲的长孙冲,突然大喝道:“撒币玩意儿,滚犊子,你爹来了也不卖!”

第二百五十八章:我应该认识他们吗(三更求票)

“你,你说什么?”

长孙冲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大胆之人,简直罪该万死。

席云飞眉眼轻扬,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滚犊子,你爹来了也不卖。”

“好,郎君威武!”

“滚滚滚,别来朔方找存在感,我们可不吃这套。”

“没错,不过是一个国舅之子而已,嚣张个屁,在朔方劳资都能neng死你。”

“郎君连突厥小王子都敢抓,你小子能大得过人家王子,真是瓜皮。”

“······”

随着席云飞的表态,朔方本地的一些世家和豪绅也加入了声讨队伍,这些人之前被柴绍劫掠了一通,本来就对大唐的人没什么好感,此时哪里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席云飞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将喊得最凶的几人记在心上,直接回头带着李靖重新走进包厢。

对于街道上呆若木鸡的长孙冲,席云飞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他老爹来还差不多。

二人刚刚走进包厢,楼下便传来一阵爆笑声和揶揄声,听大家的叫喊,估计是长孙冲羞得落荒而逃了吧。

席云飞也不在意,反手将木门关上,走到胡桌前坐下,道:“没想到李叔还有这等想法,但帮归帮,雷火造价高昂,我最多免费赞助您十颗。”

“十颗?”李靖根本没见过雷火,对于这个数量也没有一个评判标准。

席云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想了想,道:“若是李叔现在有空,我们可以去试试这雷火的威力,就当是我为您接风洗尘了。”

李靖闻言。脸色一黑:“你小子真是······这什么话从你嘴巴说出来,老夫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

内城,马场,原突厥坊市。

“正宝见过李将军。”李正宝一脸激动的朝李靖颔首一礼,很是虔诚。

李靖急忙将他扶起,笑着说道:“一晃十几年过去,你我各为其主,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重逢,甚幸,甚幸啊。”

席云飞见这两老头如此惺惺相惜,先是一怔,随即释然,好像这一辈的老将里,很多都是前隋的大将军,李靖是,李正宝也是,薛万彻父亲薛世雄也是,所以薛万彻才会认识李正宝。

“李叔,东西带来了吗?”席云飞朝李正宝问道。

李正宝点了点头,伸手朝身后一招,便见两个侍卫提着一个木箱子走了上来。

李靖眼里都是期待之色,席云飞朝李正宝示意了一眼,便见李正宝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找到对应的钥匙,将木箱子打开。

李正宝掀开盖子后,朝席云飞和李靖说道:“这里一共是十颗雷火,两位是要亲自投掷,还是我派人来演示?”

席云飞朝他摆了摆手,拿起一颗小菠萝,也就是现在的雷火,朝李靖调侃着说道:“李叔,我先演示一遍,您看着点,可别吓尿了,哈哈哈。”

李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眼睛却始终盯着席云飞的双手不放。

席云飞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握紧翻板,用力拉出插闩,便急忙将雷火朝远处丢去。

只听雷火在空中传来一声脆响,这是翻板弹开,撞针击打引火剂的声音。

接着雷火飞出十来米,在地上又滚了几米才停下。

李正宝见状伸手一挥,几个护卫急忙拿着盾牌将李靖和席云飞护在身后。

就在李靖不明所以的时候。

轰~

一声震天巨响传来,接着便看到一阵青灰色的烟雾随风飘散。

李靖没有仿佛没有受到惊吓,直接扒拉开保护他的护卫,朝雷火爆炸的地方跑去。

只见一个半丈方圆的土坑还在冒着青烟,李靖双目如炬,很快又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木屋上。

只见他蹙眉跑了过去,在一处台阶上用手抠出一块碎片。

这时,席云飞和赶来的李正宝才发现,李靖的右侧脸颊竟然有一条血线。

“李叔?”

“李将军?”

李靖伸手阻止席云飞二人的询问,拿着雷火碎片,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被溅射的碎片划伤而已,无甚大碍。”

席云飞心下一怵,这叫没大碍,要是刚刚碎片稍微上移几分,这右眼怕是要没了,哪里能叫无甚大碍?

李正宝也惊出了一身汗,转身就要去教训那持盾牌的护卫,不过,却被李靖伸手拉住了。

只听李靖沉声问道:“这样的东西,你们到底还有多少?”

李正宝闻言,眉心一蹙,转头朝席云飞看去,他如今是席云飞的家臣,自然不能逾越。

席云飞却是直接摇了摇头:“李叔就不要深究了,赶紧回去包扎一下才是正理。”

李靖不在意的随手将脸上的血迹抹掉,也不管伤口还在继续渗血,正色道:“二郎,事关重大,这个东西对我们很重要。”

“你们?”席云飞挑眉朝李靖看去。

李靖一时语塞。

不过席云飞显然早有预料,也不在意,反身朝李正宝说道:“李叔派人把坑填上吧,中午我在家中设宴,李叔也一并来吃个便饭。”

说着,转身朝李靖说道:“我带您去见两个人,见过之后,您再决定对不对我坦白。”

李靖愣了愣,不知道席云飞搞什么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相比于席云飞要他见的人,他更在乎那雷火到底有多少,李靖身为军神,早已经幻想着将雷火应用到实际作战中去了。

半炷香后。

席家庄,席云飞与李靖在茶室内相对而坐。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

叩叩叩~

“郎君,玥儿姑娘与小承明都到了,就在门外候着。”老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

席云飞看了一眼李靖,应道:“你下去吧,让他们自行进来。”

“喏。”老管家应了一声,接着门口传来他小声嘱咐的声音,还有玥儿答应的细响。

不多时,门便被人推了开来。

李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孩子站在门口。

席云飞好整以暇的看着李靖的表情变化,不过李靖疑惑的神情却是让他始料未及。

倒是玥儿眼里闪过几缕忧色,就连小承明都是怯生生的躲到了姐姐身后。

李靖不明所以,打量着面前的玥儿和承明,朝席云飞道:“二郎这是何意?这二人跟我们商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席云飞眉心一蹙,反问道:“您,您不认识他们吗?”

李靖:“······”沉闷了半响,才意外道:“我应该认识他们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吓死老夫了(四更求票)

“您真的不认识?”席云飞有点懵逼,不可能啊,难道是因为李靖常年在外?还是我的猜测根本就是错误的?

李靖蹙眉看了一眼神情不甚自然的玥儿,接着转头说道:“这两个孩子难道跟那个东西有什么关联不成?”

席云飞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有什么关联,自己还以为······席云飞无奈的说道:“没事,就是想让李叔以后多照顾照顾这两个可怜人。”

“哦?”李靖面露不解之色,指着玥儿和小承明,道:“这两个孩子对你很重要吗?”

席云飞皱了皱眉头,心道对我不重要,可是我本以为对你来说很重要,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好吧,既然李叔不认识,那便算了。”席云飞觉得自己可能是猜错了,或者玥儿姐弟俩的身份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历史上他们应该已经死了三个月了才对,李世民应该没有那么粗心大意。

无语的朝玥儿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才说道:“我们还是聊聊你的事情吧,雷火我可以给你,多几颗也没关系,不过我不想被人发现是我给的,所以希望李叔最好隐蔽一点。”

席云飞想起早上李靖说的事情,此时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武德九年,八月九日,唐高祖李渊被迫退位,称太上皇,禅位于次子李世民。

李渊做了太上皇以后,开始的几年是在太极宫生活的,一直到贞观三年,四月,李渊才从太极宫迁出,搬到了大安宫。

在大安宫生活期间,李渊除了参加李世民举行的一些宴会外,几乎不曾离开过大安宫。

李世民经常到九成宫(即隋朝的仁寿宫,位于今陕西麟游)避暑,李渊也不愿意出行。

贞观八年,十月,李世民决定在宫城的东北方向营建大明宫,作为太上皇的“清暑之所”。

(由于第二年李渊病死,大明宫没有建成,一直到高宗之时,大明宫才渐成规模。)

贞观九年,五月六日,李渊因病驾崩于垂拱前殿,年六十九岁,庙号高祖。

如今是武德九年,李渊死于贞观九年,也就是说他还有十年可活。

席云飞回想《大唐编年史》开头关于李渊的记载,心中暗自斟酌。

因为早上李靖告诉他,他们要组织人手将李渊救出来。

席云飞作为熟悉这段历史的穿越者,并不记得有这一项记录,毕竟事关李渊这位太上皇的事情,应该是一个大事件,可是《大唐编年史》里面没有记载,所以很可能这件事儿压根没发生,或者跟本就是计划胎死腹中。

“难道是我的小菠萝给了他们勇气?”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向对面的李靖,此时这个老小子正舒舒服服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席云飞无奈说道:“既然李叔不愿透露其他合伙人的身份,那我也不强求,我可以给您五十颗雷火,但你要遵守您的承诺,十年之内,这座城,我说了算。”

没错,席云飞不可能无缘无故发善心,一切都是交易,是席云飞与李靖这位朔方守将的交易。

李靖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老夫言出必行,天色也不早了,未免被人非议,老夫还是先回城卫所了。”

说完,直接起身告辞,席云飞也没有多做挽留,起身送到了房门口,便让老管家带李靖离去了。

席云飞眉心微蹙,看着李靖离去的背影,久久无法相信,到底是李靖不认识玥儿跟承明,还是自己想太多?难道他们姐弟俩真的不是那人的子嗣?

······

李靖这边,自从出了席家庄,脸色就颇为不自然。

席云飞特意让管家安排了马车,一路将他送到了城南城卫所。

李靖拜谢过车夫后,双手背负,头也不回的径直朝自己的居所走去。

一路上,不少唐军都与他打过招呼,但李靖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甚至还故意绕过前厅,不想与柴绍和程咬金碰面。

待得进入居所,李靖回身就是一个反手掏,直接把门关上。

然后才一脸惊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哎呦娘耶,吓死老夫了。”

不待李靖缓过气来,只见屏风后,一道黑影走了出来,正是那刀疤脸。

“药师这是?”刀疤脸见李靖满头虚汗,急忙从屏风上拿过一块湿巾递给他。

李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刀疤脸,迫切问道:“你们没有详细查过二郎身边的人吗?”

刀疤脸闻言一怔,先是点了点头,道:“查倒是查过,不过除了薛万彻那小子,其他人就是李正宝也不需多虑,倒是最近突然出现一个马周,没想到之前还是中郎将常何的幕僚,但常何此人不受重用,区区一个幕僚,我们也就没在意了。”

见李靖表情不对,刀疤脸急忙问道:“可是我们还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人物?药师到底看到了谁,竟能让你如此心悸?”

李靖走到桌前拿过水壶灌了一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我在席家庄看到婉玥和承明两个孩子了。”

“婉玥和承明?”刀疤脸先是一怔,接着豹眼圆睁,惊道:“太子的四女和五子?”

“不错。”李靖此时也是惊魂未定,刚刚他见到李婉玥和李承明的时候,差点惊呼出声,若非自己演技精湛,差一点就着了席云飞的道。

其实,当时玥儿和承明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们,不过那个时候席云飞正在观察李靖的表情,因而错过了,也是那个时候,李靖趁机朝玥儿做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露出马脚。

好死不死,因为李靖乃是侧对着席云飞,席云飞却是看不到他右眼的小动作。

刀疤脸此时也是一脸惊愕,席云飞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养着两个这么重要的人物,他们竟然没有发现,真真是失职。

不过,刀疤脸只是自责半响,随即双眼一亮,朝李靖说道:“若真是婉玥郡主和承明王子,我们是不是应该接过来暗中保护,对了,娘子若是知道她还有侄儿还活着,一定十分高兴,这事儿应该马上告诉娘子知晓。”

说着,刀疤脸就要朝屏风后走去。

不过,却被李靖拦了下来。

“马兄不要着急,这事儿急不得。”

刀疤脸闻言一怔:“如何不急,娘子时日无多了,难道连死前让她开心一下都不行?”

李靖摇了摇头:“非是李某多虑,不过娘子还活着的消息,我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这两个孩子如今过得好好的,若是让他们知道娘子还活着,怕是我们只能将他们囚禁圈养,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刀疤脸也非愚昧之辈,被李靖这么一说,也没了反驳的理由。

李靖将水壶放下,抬头朝长安方向看去,沉声说道:“且看吧,二郎已经答应送我们五十颗雷火,若是能顺利将唐公救出来,届时再让他们团聚也不迟啊!”



第二百六十章:镜子碎了?(五更求票)

正在此时,李靖居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

清冷的院子没有任何装饰,仅有的几株杨树也已经秃了头,让这个本就破落的院子更显简陋。

时任朔方东城郡守,国舅长孙无忌亲堂兄长孙枳,此时正一脸焦急的趴在门缝上往里张望。

在他身后,负责伺候长孙冲的几个丫鬟和小厮,战战兢兢的站成一排。

屋内,偶尔还有乒乒乓乓的杂乱声,每一次有东西被摔碎,那几个下人脸色便难看几分。

长孙枳颇为无奈,这个侄子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中午出去闲逛,说要熟悉一下朔方的风土人情,可是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怒气冲冲的折返了回来。

回来后,什么话也不说,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乱发脾气,连续两个时辰过去,也不知道这屋子里可还有幸免的家具没有?

“冲儿,冲儿,哎呦。”长孙枳刚喊出声,里面又有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而且听声音砸落的地方就在门后不远,显然是故意朝自己丢过来的。

紧接着,长孙冲怒不可遏的喊道:“滚,都给我滚,混蛋,混蛋······”

长孙冲每骂一句‘混蛋’,这屋里就有一道布匹撕裂的撕拉声传来,听得长孙枳是心疼得不行,毕竟这屋子里能撕扯的东西,基本都是长孙冲自己的衣裳,每一套都价值不菲,都是钱啊。

“冲儿,我是你堂叔啊,你把门开开,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议,若是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叔,叔去给你出气。”

长孙枳扯着嗓门奋力喊着,也不知道长孙冲听没听进去。

这时,有机灵的小厮愣了愣,走到长孙枳身后,提醒道:“郡守大人,里面好像没声儿了。”

长孙枳闻言一怔,急忙要趴在门板上倾听。

却不料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吓得长孙枳差点扑到突然将门打开的长孙冲身上。

长孙枳见宝贝侄儿终于开门了,喜得不行,打量着长孙冲,见他无甚大碍才松了口气,不过长孙冲身后的一屋狼狈,却是让人揪心。

无奈,长孙枳朝身后的几个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去收拾,自己则是拉着长孙冲,嘘声问道:“冲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堂叔,堂叔去为你出气。”

长孙冲抬眼瞥了一眼长孙枳,眼里不见半丝敬重,拂了拂衣袖,走到院子里仅有的一张青石板上坐下,才冷声道:“你真的能帮我出气?”

长孙枳闻言先是一顿,没有马上回答,若是得罪长孙冲的人是那三位将军,他也是没办法的。

不过,长孙冲也没有绕弯子,直接是将中午发生在中山北路的一幕告知了长孙枳。

当然,长孙冲只说自己觉得那镜子不凡,想要买下来带回长安送给姑姑长孙皇后,好让姑姑开心一二,对于自己被人奚落的经过半点没提,只说席云飞不但不肯,还说:就算长孙无忌亲临也不卖。

长孙枳听完,眉头皱得很深,这事儿牵扯了三个人物,而偏偏长孙无忌兄妹俩正是他们长孙氏复兴的大功臣,若是只为帮长孙冲找回脸面,长孙枳断然不想去得罪席云飞。

可当代长孙氏族长被人如此轻辱,作为族人的长孙枳却是不能接受的,当然,他也不认为长孙冲会拿自己父亲的声誉来开玩笑。

长孙枳脸色瞬间转冷,再不复和蔼表情,沉声确认道:“那小子真的这么说了?”

长孙冲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堂叔如此神情,忐忑的点了点头,毕竟那句话确实是席云飞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如此丢人。

长孙枳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厉色,缓缓伸手拍了拍长孙冲的肩膀,道:“今晚你便好好歇息,这事儿你也不用再管了。”说完,看也不看长孙冲,直接朝院门外走去。

长孙冲傻傻的看着这位堂叔的背影,回想起以往的失礼举动,突然有点追悔莫及的惆怅感。

长孙冲毕竟是世家出身,此时领悟一个浅显的道理。

能让父亲放心将自己托付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看来自己这个堂叔一点儿也不简单啊,长孙冲想起席云飞那张欠扁的嘴脸,突然觉得莫名的期待,不知道堂叔长孙枳会怎样替自己报仇呢?

······

是夜,东风夜放花千树,灯火阑珊鱼龙舞。

哪怕是到了晚上,中山路依旧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偶尔还有几处摊子表演流传千年的杂耍,或喷火,或顶缸,或高跷,看得围观的孩子们一个劲儿的乐。

存放镜子的平台处虽然依旧守卫森严,但免费体验的活动一入夜就暂停了,安全起见,镜子还用黑布盖了起来,夜晚不比白天容易警戒,为了保护这两面镜子,孙富贵可谓是煞费苦心。

然而此时,就在平台南面不远处的一处三层小阁楼顶上,一道黑色身影驾着夜色慢慢摸到屋脊,先是谨慎的四下张望了片刻,见自己没有被人发现,才趴在屋顶上,开始组装一柄弩箭。

呼呼呼~

街道上喷火的力士将火油喷了丈许高,火红的光亮吓得这黑衣人急忙趴伏下来,惊慌之下,只见屋脊上一处倒刺刚好撕拉一声将他的外套划下一块巴掌大的碎布。

街道上到处人声鼎沸,熙熙囔囔,因为噪音太大,黑衣人却是没有发觉此处异变。

小心的探头看了一眼街道,见没有人注意这里,便安心低头组装起了弩箭。

平台前,来往的行人中,不少路人依旧对着黑布盖着的镜子指指点点。

还有人拿出几张抽奖券的票根,似乎是在与同伴吹嘘自己一定能够中的头彩。

就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天空中一道虚影快速掠过众人头顶,径直朝黑布射去。

原本站在平台下吹牛打屁的路人还没停下笑容。

呯~

哗啦啦~

只见无数泛着火光的小碎片从黑布内撒落下来,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在空中不断翻转,在它的反射下,一处漆黑的屋顶上,一道身影起身快速离去的画面,是如此清晰。

“镜子?碎了?”几个错愕的路人手上还拿着奖券,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复刚刚火热。

“镜子碎了。”

“镜子碎了?”

“镜子碎了!”

一时间,镜子碎了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场不可阻挡的瘟疫,由平台为中心,不断向四周蔓延开来······仿佛一场灾难。

第二百六十一章:十面镜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几个守卫对着那一地的碎玻璃渣子目瞪口呆。

刚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他们反应过来,平台已经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镜子碎掉的消息想封锁都封锁不住。

“糟了!”

领队的孙富贵看着群情激昂朝他走来的路人,特别是几个拿着抽奖券气势汹汹走来的本地豪绅,心虚的冷汗直冒。

为首的一个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显然里面都是票根,身边几个也大都如此,看来为了这面镜子,大家都花费不小。

“孙副官,镜子碎了,这抽奖的奖品碎了,你们说说,该怎么办?我为了这面镜子前前后后可是花了三百多贯铜钱啊。”

“是啊,孙副官,这可怎么了得啊,好好的镜子怎么说碎就碎了呢,我们花的钱怎么办?你们得给个说法吧。”

“对啊,对啊,我这也花了一百多贯,虽然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钱,但这镜子碎成这样,月底的抽奖奖品不是没了嘛。”

“······”

这些人之所以这么晚还聚集到这里,可不是来闲逛的,其中不少都是来幻想着自己抽到镜子后,该怎么运营才能利益最大化,也就是来睹物yy的,看着镜子也有个念想。

可如今镜子碎了,他们的希望也破灭了,情急之下,只能找负责守卫的孙富贵理论。

在他们的认知里,如此巨大的水晶宝鉴,这世间应该是独此一面了,再也不可能有第二面。

其实不止是他们,包括孙富贵也是这么想的,这价值连城的宝鉴在自己的护卫下碎成了渣渣,自己肯定是难辞其咎,孙副官甚至已经想到了以死谢罪的法子来偿还自己的过失。

可怜老孙还不知道,这偌大的席家庄里这般大小的镜子还有一大堆,就是小丫头宁儿房里都有一面,可惜,宁儿虽然玩闹,但也知道轻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门儿清,这镜子当然就属于不能胡乱炫耀的范畴。

所以不止是孙富贵,就是养育宁儿长大的李正宝都不知道,这面被全城人视若珍宝的全身镜,竟然还有许多面。

好在,这些豪绅士族虽然群情激愤,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席云飞的传奇还在街头巷尾传唱,他们可不敢贸然去触霉头,况且镜子碎了,最心疼的应该是席云飞这个正主才对,他们顶多就是闹个不痛快。

孙富贵也算镇定,朝几个相熟的豪绅拱了拱手,先是让大家稍安勿躁,自己则是找了个理由脱身,快速朝席家庄跑去。

这么重要的事情,孙富贵可没办法处理。

······

约莫盏茶功夫,镜子碎掉的消息经由目击者的描述,还有心痛者的哀嚎,在内城迅速传开。

许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是前仆后继的朝中三北路跑去,想要亲眼看看碎掉的镜子。

可是此处早已经被孙富贵的手下保护了起来,就连黑布都还挂在镜子框上,上面有一根手臂长的细木杆儿,一看就知道是击碎镜子的凶器。

有人看了眼那根固定在黑布上的箭矢,又看了看手上的票根,也不知道是过于失望,还是石乐志,竟是将票根撕了个稀巴烂。

“没了,没了,我的计划都泡汤了,呜呜呜。”这人也不知道买了多少抽奖券,撕了一叠,又从怀里拿出一叠,一边哭喊一边将奖券撕成细碎。

旁边有人对他露出同情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抽奖券,呢喃道:“阿玉,看来你我此生是无缘了,本想中得这面镜子就拿去为你赎身的,唉!”

“糟了,糟了。”人群中一个锦衣玉袍的老头儿失神的望着平台上那一地的碎片,失魂落魄的喊道:“我的钱啊,我辛辛苦苦积攒了半辈子的钱啊,没了,都没了。”

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其中有还来不及参加抽奖活动的行商嘴角微扬,嗤笑道:“这几些人也真是好笑,搞得这镜子就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要我说啊,就算镜子没碎,他们也不一定能够中的头彩,如此做派实属无趣。”

他身旁的几个同伴却是摇了摇头,其中一个稍微年长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镜子没碎,或许对他们来说还有一丝希望,可是如今他们是连半分都没有了,发发牢骚也是应当。”

那嗤笑之人闻言一怔,紧了紧腰间的钱袋子,那是他此次北上朔方的本钱,自己如今这种孤注一掷的行为,与那些哭闹之人何其相似?若是此次北上带回去的货物卖亏了,自己应该会哭得比他们还惨吧!?

不过,失落的人总是比理智的人来的更多,这些人知道自己不敢去得罪席云飞,便只能哭,只能闹,这就是弱者的表达方式,只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手段求得强者的怜悯。

好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虽然他们不哭也行······

铛~

铛~

铛~

一阵铜钹开道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就在中山北路一片嘈杂的时候,席云飞也得知了镜子碎掉的消息,不过,他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追究守卫的责任,而是立马让老管家从仓库里搬了十面全身镜出来。

当跪在席家庄大门口,打算以死谢罪的孙富贵看到这十面镜子时,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写成一本令人惊叹的小话本。

“郎君!”孙富贵看着朝他走来的席云飞,一时无言以对。

席云飞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轻声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会有人对镜子下手,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晚,呵呵,走,先去安抚好大家的情绪,可别让人往咱们脸上抹黑。”

席云飞说话的档口,那十面镜子已经被人护着朝平台方向走去。

这次没有黑布遮挡,刚出了席家庄,街上聚集的行人就发出了一阵阵由心的惊叹。

“一、二、三······七、八、九······”

“十面,一共十面,我的天啊,我是不是在做梦?”

啪~

“哎呦,哪个王八蛋踹我的腚?”

“看来你不是在做梦,啧啧啧,没想到郎君如此深藏不露,这稀世罕见的宝鉴能有一面就是祖上积德了,他竟然还有十面,难道?”

“难道个屁,你个王八蛋,踹得我好疼,看我这招从下往上的二指禅。”

第二百六十二章:黑名单

此时的城卫所后街。

阴暗的拐角里,有麻布落地的声音传出,接着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这人身穿青袍,面白无须,不过双目如炬,甚是锐利,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才双手背负,嘴角微扬,哼着小曲儿朝城卫所后门走去,仿佛刚从青楼回来一般。

站岗的军士见到他,都是恭敬喊道:“见过刘都尉。”

这都尉的职权略同于郡守,一般都是派往位于边境的城市任职,故往往由武官担任,不过都尉的品秩略低于郡守。

这姓刘的都尉其实是长孙无忌派来保护长孙冲的,与长孙枳刚好是一文一武,但他不是长孙氏出身,故一切都要听从长孙枳安排。

不错,刚刚夜袭全身镜的黑衣人,便是这个刘都尉。

不多时,刘都尉便来到长孙枳房门口复命。

进得屋子里来,刘都尉走到煤炉前暖了暖手,笑着说道:“本来以为那内城防卫森严,不成想除了四座城桥,里面一点防范都没有,呵呵,我看那小家伙也是浪得虚名,不值一提。”

跪坐在蒲团上看书的长孙枳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用问也知道,计划已经成功。

刘都尉暖好了手,走到长孙枳对面盘坐下来,蹙眉问道:“你明日真的要派人去煽动那些商贾?”

长孙枳闻言,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别看那小子只是一个少年,我怕就怕那些商人生出破财消灾的想法,若是没有人去带头煽动,我们的计划不是要泡汤了吗?”

刘都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提醒道:“就算那些人真闹得沸沸扬扬,那小子一句不赔就是不赔,或者干脆换一件奖品,我估计都能将这事儿压下来,我们何必还去惹得一身骚呢?要我说,镜子砸了就好,给大郎出出气得了。”

不料长孙枳听不进去,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休息,冷声道:“除非他能再拿出一面宝鉴,否则我一定要他身败名裂。”

刘都尉见长孙枳心意已决,也不好多说什么,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接起身离去。

······

第二日清晨,城卫所走出几个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给人感觉一个个都是家财万贯的大商人。

这几人整了整衣裳,相视一笑,接着便各自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散去。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儿走出两步,突然脚步一顿,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何氏酒楼,眼珠子一转,便笑呵呵的朝酒楼走去。

进得酒楼,这瘦高个儿找了一处大厅靠中间的位子坐下,左右瞄了瞄正在吃饭的客人,突然张嘴哭喊道:“唉,可怜我拿了全部身家去博那该死的镜子,苦啊,苦啊。”

哭着哭着,还作势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眼角瞄着旁边的客人,等着他们搭腔。

可是瘦高个儿这一瞄却是愣住了,那些人不但没搭腔的打算,反而一脸古怪的看着他。

瘦高个儿懵逼了,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一屋子的人就没一个参加抽奖活动的?

这不能啊!

瘦高个儿不死心,继续哭唱道:“可怜我那些钱本是拿来为老母续命的,这天杀的席家庄,骗人钱财如害人性命啊,呜呜呜。”

“哎哎哎~”

呦,终于有人搭腔了,瘦高个儿急忙转头朝出声的人看去,不过看清那人后,瘦高个儿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出声的是这酒楼的小二,只见这小二没好气的说道:“你自己拿你家老母的续命钱去博那万分一的中奖几率本就不对,如今小郎君重又拿出十面镜子,还声称本月开奖十次,以慰众心,如此仁至义尽的善举,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谋财害命了啊?”

“就是,自己消息落后还来这里找不自在,我佟万年都懒得理你。”

隔壁桌的客人也看不下去了,朝瘦高个儿摇了摇头,说道:“小郎君说的清清楚楚,就算是票根撕毁了,也可以到席家庄找马主事核对信息,若是核对无误,你有多少抽奖券,就补你多少票根,一张都少不了你的。”

“没错没错,我昨晚一时心急就撕了我的票根,你看。”有人从怀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票根,朝瘦高个儿挥了挥:“早上刚去补的,一张不少。”

小二看了一眼那人,最后转头朝瘦高个儿说道:“我估计你也是一时心急,要不就是撕了票根,要不就是烧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去席家庄人家都能给你妥善处理,这大早上的跑来这里咒小郎君,亏得我家何员外不在,不然你怕是走不出朔方东城。”

瘦高个儿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搞臭席云飞的人,反而为他助长了几分声望啊,瞧那些原本低头吃饭的人。此时张嘴就是席云飞的好,不是夸他诚信,就是说他大气。

瘦高个儿完全懵了,不过他还不傻,听到了重点:“十面镜子?”

小二还在他身后,闻言点了点头:“不错,你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去看看,平台上整整齐齐摆着呢,我上工之前还特意去看了一圈,那家伙,别提多壮观。”

瘦高个儿这下是彻底慌了,朝小二看了一眼,见他一脸的艳羡,就知道他不是在说谎,而且从旁边客人的反应看,席云飞估计是真的拿出了十面镜子来解决此次危机,不,估计对席云飞来说,自己等人费尽心机的手段,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小麻烦而已。

“这······”瘦高个儿心知大事不妙,急急忙忙起身就朝城卫所跑去。

身后的小二也是个热心肠,见他要走,还以为他是去看镜子的,贴心的喊道:“明日就是第一轮抽奖,一次抽两面啊,贵人可别忘了去参加啊······”

瘦高个儿哪里有这个心思,再说他也没有奖券,他今日纯粹就是出来造谣生事的,没想到最后竟然闹出这么一个结果。

匆匆忙忙跑回城卫所,一路七拐八绕,堪堪跑到长孙枳的小院子门口,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程咬金的喝骂声:“混账,你知道那冻疮药对军士们有多重要吗?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这是拿大家的手脚来为你们长孙氏陪葬吗?”

瘦高个儿走到院门口,才发现此时院子里挤满了人,自家主子正被三位将军围在中间,而且三位将军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程咬金话音刚落,柴绍出声道:“只是去道个歉,让他把黑名单取消掉而已,这事儿本就错在你身,为什么非得拉上这么多人为你赔偿过失?”

长孙枳此时脸色不是很好看,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公告,上面三个黑漆漆的大字,正是‘黑名单’。

长孙枳几乎咬破了牙龈,将公告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冷声道:“我带冲儿搬出城卫所便是,这上面只说与我长孙氏有往来之人不予交易,我看此情形,三位应该可以排除在外了,只需我们叔侄二人搬走,你们之间的交易依旧可以执行。”

李靖闻言眉心一蹙,开口劝道:“席家小子不是小气之人,如此作为估计也是气的,毕竟那镜子价值连城,被你这么一······”

“好了,李将军无需多言。”长孙枳一脸决绝:“让我去给他道歉,没门,我叔侄俩还就不信了,离了他,我们还能饿死不成,呵呵。”

第二百六十三章:本来就没人保我

席家庄,席云飞的茶室内。

李正宝还有孙富贵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两面全身镜,二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孙富贵难以置信的朝席云飞问道:“郎君,这,这宝鉴真的要送我?”

李正宝虽然表面淡定,其实心里也是惊得一匹,这镜子若是拿出去拍卖,怕是不下万贯啊,席云飞就这么拿来送给自己二人了,这是多大的财气才经得起这么挥霍。

席云飞浑不在意的朝他们二人点了点头,歉然道:“我本该提前送你们一人一面的,这是我的疏忽,不过这镜子价值几何,你们也看到了,所以虽然是送给你们用,但希望你们也不要声张。”

李正宝与孙富贵相视一眼,眼里都有几丝悸动,李正宝颔首道:“郎君放心,这镜子事关重大,我二人断然不会乱来的。”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李正宝无妻无子他倒是不担心,但孙富贵可是已有家室的,就怕他家里的娘们把不住门啊。

孙富贵仿佛看透席云飞的心思,急忙躬身保证道:“请郎君放心,我老孙一定会让家里的婆娘守住口的,要是她们敢多嘴,我回头就休了她们。”

“呃······”席云飞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之所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镜子这件事儿,也只是怕镜子出现太多,会贬值而已。

不过仔细一想,等自己把玻璃烧制出来了,镜子早晚也是要贬值的,索性便顺其自然吧。

叩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

席云飞看了一眼孙富贵,这家伙倒是很机灵,急忙跑过去开门。

“嗯?马主事,您不是去主持抽奖仪式了吗?”来人正是马周。

孙富贵对马周挺恭敬的,毕竟人家是席云飞面前的大红人。

马周先是朝李正宝和孙富贵拱手一礼,没有回答后者的疑问,而是转头朝席云飞看去,道:“郎君,今日的两面镜子都顺利送出去了,曹家堡的曹堡主,还有清风牙行的丁老,让人送来了回礼。”

说着,便见马周从怀里拿出两份礼单,恭敬的放到席云飞面前的茶桌上。

席云飞没有拿起礼单来看,而是点了点头,道:“这曹堡主经营着朔方最大的牧场,清风牙行的老丁手眼通天,都是你要尽快熟络的对象,能拉拢便拉拢,若是不成,就尽早取而代之。”

席云飞没有刻意回避李正宝和孙富贵,二人闻言都是一怔,他们都是在朔方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土著,对于席云飞所说的曹堡主和丁老头自然都不陌生。

不过,当他们想起生意日渐壮大的何氏酒楼,心中也就渐渐了然了,估计你何晟何员外一早就被拉拢到了席云飞的麾下,当然,还有翠玉轩的方家父女,估计亦是。

二人没有猜错,席云飞本来就打算把朔方知名的豪绅和士族拉拢到席家庄的阵营,故此,昨夜拿出来十面镜子,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是接着抽奖的名义做人情,但得了镜子的曹堡主与丁老却深谙事故,所以两个聪明人不用席云飞有进一步行动,便乖乖的送来了回礼,意思是礼尚往来,从此咱们就是好伙伴了。

当然,镜子还有八面,席云飞交给马周的名单上更是不止八个人,既然打算在朔方定居,那席云飞就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出现任何不和谐的因素。

“还有一事。”

马周颔首应下席云飞的交代后,并没有离去,而是脸色颇为纠结的说道:“李靖李将军还有程将军此时正在前厅,说是要见你,不过老张将他们拦了下来,你看?”

席云飞闻言,眉心一蹙,黑名单刚刚张贴出去,这两个劝客就上门了?看来自己手上的筹码还是挺足的嘛,嘴角轻轻一扬,道:“请他们进来吧。”

转头看向李正宝和孙富贵,嘱咐道:“李叔,如今大唐派来的文武官员也都到齐了,这些人心眼大大滴坏,接下来内城估计不会如以往那般太平,所以这防卫工作,您老就要多费心了,免得昨晚的事情再发生。”

李正宝老脸一红,昨晚镜子被砸的事情,他也是颇为自责,不过席云飞非但没有责骂,反而反手送了他一面镜子,如此手段,甚是高明,怕是以后每次照镜子,自己都要心中一紧,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疏忽防范啊。

李正宝恭敬一礼,没有放话,转身拉着孙富贵便走出了茶室,这是打算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席云飞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呵呵一笑。

马周朝席云飞比了一个大拇指,笑着说道:“郎君此举高明。”

席云飞谦虚的摆了摆手,指着那两面镜子,道:“回头让人把镜子送他们家里,我要他们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记得他们的本分是什么。”

“是。”马周应下后,转身便去招呼李靖与程咬金。

不多时,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茶室,当他们看到沙发后摆着的两面镜子时,李靖眉心微蹙,嘀咕道:“好一招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嗯?”

李靖声音不小,而且表情甚是揶揄,仿佛刻意调侃席云飞,就连旁边的程咬金闻言都是一怔,接着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席云飞愣了愣,这才听懂李靖话里的意思,急忙摆手道:“李叔可不要误会,这两面镜子可不是早上抽奖的奖品,那两面镜子我已经送出去了,您可别坏了我的名声啊。”

“哦?”李靖闻言一怔,他本以为席云飞昨晚是不得已才拿出十面镜子解决危机,今早重又让人当托儿,导演一场中奖的戏码,其实镜子最终还是回到了席云飞手上呢。

李靖狐疑的看了一眼那两面镜子,心想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儿,索性直接坐下,自顾自拿过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道:“老夫不管你是真是假,不过昨晚的事儿只是一点小误会,那冻疮药和煤球还是要供应的,咱们可是签了契约协议的啊。”

席云飞嘴角一撇,就知道这两个老家伙是为了冻疮膏和蜂窝煤来的,不过那张黑名单已经贴出去了,要他收回是不可能的。

李靖和程咬金相视一眼,没想到这个小子还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啊,看来这回儿是真的铁了心要跟长孙氏卯上了。

程咬金无奈叹了一口气,他最是了解席云飞这段时间的心境变化,当初柴绍的事儿就是这样,这小子吃软不吃硬,没好气的瞪了席云飞一眼,道:“就在刚刚,长孙枳带着他的人搬出了城卫所,臭小子,这下子你满意了吧?”

席云飞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的消息,急忙笑着问道:“真的?他们搬出城卫所住哪?”

程咬金没有隐瞒:“那宅子离城卫所不远,之前是梁洛仁手下一个小太守的宅子,环境倒是不错。”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响,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的交易就继续吧,嘿嘿。”

李靖蹙眉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的席云飞,提醒道:“你小子可别再胡来了,长孙氏如今在大唐可是如日中天的存在,若是闹得太过,没人保得了你。”

席云飞闻言一顿,看向神情尴尬的程咬金,看来李靖还不知道下沟村发生的事情,嗤笑道:“本来就没人保我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此长孙非彼长孙

“刚刚二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走在宽阔的中山南路上,李靖蹙眉朝心虚的程咬金看去。

程咬金幽幽叹气,也不知道是怪秦琼和李勣不作为还是如何,只能如实将下沟村被掠之事和盘托出,其中还包括下沟村一众被追杀的事情,这也是他后来才从席云飞这里知道的。

“前些日子,席家大郎带领那二百家丁武装出城,至今未归,我估计这往来关中各地的卢氏商队怕是要倒霉了,若是他们还带着雷火······唉!”

程咬金脸色不是很好看,虽然他也不喜欢那些嚣张跋扈的世家之人,但席云飞如此作为,实在不明智,若是被人抓到把柄,七大世家一齐发力,估计李世民都只能出兵镇压。

李靖也是眉头深锁,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席云飞如此固执的要占着内城不还,怕是这小子心思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说白了就是有点占山为王的意思。

无奈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李靖轻声说道:“不管此事如何发展,你此次回长安都要如实禀明陛下,不要再如之前那样知而不报,哪怕柴绍交代了,但陛下要的还是你的一个态度。”

程咬金闻言一怔,看了一眼李靖,二人对视半响,程咬金倒是心生疑窦,毕竟李靖非是天策府出身,自己被李世民怀疑,按理说他应该不在意才对啊,怎么还来劝自己忠心伺主?

李靖没有继续多言,双手背负,昂首便朝城卫所慢悠悠走去。

程咬金顿了顿,也只能抬脚跟上,对于这位久负盛名的老将,程咬金还是信服的。

既然李靖提醒了自己,那就证明李世民对自己已经有所不满。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次派来戊城的不是李勣等天策府老将,反而是李靖这位‘外人’。

······

申时,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习惯一日两餐,这个时辰刚好是小食的时候。

新的朔方东城郡守府,长孙枳叔侄俩施施然走进餐厅。

虽然早上发生了‘黑名单’事件,但该吃的饭他们一顿也没落下,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嗯?”

可是,当二人走进餐厅一看,长孙冲顿时暴跳:“混账,你们就让我吃这个?”

大唐贵族一般都是分而食之,每个人一张独立的小胡桌,一块蒲团跪坐,桌子上一般是三道菜一壶酒。

可此时长孙冲的桌子上,却只摆着一道汤,而且还是骨头汤,上面只有一点点羊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拿起筷子不甘心的往汤水里面舀了半天,呵,还真的就是一碗骨头汤。

也难怪长孙冲震怒,就是在外人面前一向和蔼可亲的长孙枳都是怒不可遏。

“来人啊。”

门口一个管家打扮的下人战战兢兢的跑了进来。

长孙枳蹙眉道:“老方,你也算是长孙氏的老人了,这不过换了一个地方,怎么连后厨都管理不好了?这都什么时辰了,饭菜还没做好吗?”

老管家抬眼看向长孙枳叔侄俩,见二人都对自己怒目而视,心中好不委屈,不过还是老实说道:“主子恕罪,郎君恕罪,非是饭菜还没好,而是这后厨只买了这羊骨架,也只能做出这么一道菜了。”

“什么?”长孙枳蹙眉道:“你克扣他们的采办费了?还是他们去晚了买不到菜?”

老管家无奈摇头,只能颤声解释道:“主子见谅,非是买不到菜,而是那些商贩根本不卖予我们啊,这几根羊骨架还是厨娘们乔装去屠户家里买的。”

“你什么意思?哪个商贩如此大胆,竟然敢不卖东西给你们?”长孙冲不明所以,早上还是烤羊腿泡菜加馎饦吃得满嘴流油,这到了下午就只能喝羊骨汤,反差也太大了吧。

长孙冲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身为始作俑者的长孙枳却是知道。

只见他脸色阴沉,握着筷子的手都是青紫之色,眼里险些喷出火焰来,咬牙道:“好一张黑名单啊,呵呵。”

“黑名单?什么黑名单?”长孙冲还是懵的。

长孙枳看了一眼长孙冲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心中虽然无奈,但这次出手毕竟是为了家族的声誉。

思忖半响,长孙枳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朝长孙冲道:“冲儿莫要多虑,或许是初来乍到,后厨采买还不得要领,既然如此,今日堂叔做东,咱们叔侄俩去酒楼吃点本地的特色菜如何。”

长孙冲疑惑的看了一眼长孙枳,瞥了一眼桌上的羊骨汤,只能颔首道:“那,就外面吃吧。”

郡守府正门口,叔侄俩在老管家的注视下朝不远处的何氏酒楼走去。

老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内城方向,对于早上那份‘黑名单’的威力,表示深深的折服啊。

老管家身心俱疲,主子还有羊骨汤喝,他们这些下人却只能喝烂菜叶汤了,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还是第一次喝烂菜叶汤。

要不?

老管家看了眼街道上炊烟袅袅的小吃摊,急忙舔了下嘴唇,想走过去碰碰运气。

而此时,何氏酒楼门口。

“混账,开门做生意,哪里有将贵客往外赶的道理,你们知道我叔侄二人是谁吗?哈?”

长孙冲是真的怒了,就连长孙枳此时也是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

可是赶他们出来的小厮却是不理睬他们的心情,只见一个小二打扮的壮硕汉子沉声喝道:“我何氏酒楼开门做生意,自然有我们自己的准则,二位既然是大富大贵之人,又何必与我们这些粗鄙之人计较,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而已。”

长孙冲闻言,还要发飙,却被身后的堂叔拉住,只见长孙枳脸阴沉得可怕,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将他们推出来的汉子,道:“好一个何氏酒楼,好得很,本官乃是新任朔方郡守,呵呵,你替我跟你们东家说一声,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小厮闻言一怔,不过想起何晟的交代,依旧硬气道:“既然是新任郡守大人,那就好说,我听说大唐的官员都乐于与民为善,想来您也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呵呵。”

“······”长孙枳没想到自己把身份搬出来了都没有,一时语塞,竟是进退失据。

这时,店里突然传出一声客人的吆喝:“来来来,长孙老弟这杯酒快快喝下,回头我带你去紫云轩听曲作乐,说不得还能一睹紫衣仙子芳容呢。”

场面瞬间变得尴尬,叔侄俩面面相觑。

长孙冲怒不可遏的指着那桌客人,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们酒楼不接待长孙氏之人吗?”

那壮硕小厮也是一脸尴尬,转头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那同样姓长孙的客人,强词夺理道:“此长孙,非,非彼长孙啊,贵人还是不要强词夺理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钟山苏醒

雍州往夏州的官道上,一队延绵近五里的粮草运送队正马不停蹄的赶着路。

被征召来送粮的民夫都是三原的县民,一口流利的关中腔让隔壁县的王大宝甚是亲切。

伪装成民夫的王大宝经过这些天的熟悉,也基本融入了这个队伍,其他民夫只以为他是从泾阳征召来的小伙子,却不知道王大宝是混进来的。

与民夫们寒暄了几句,王大宝看了眼天边的火烧云,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距离朔方已经不远了,可是这一路走来,钟山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这让医学常识匮乏的王大宝很是担忧,好几次都想去找李云裳求救,让她帮忙找个医仆给看看,可是又怕暴露行踪。

不远处,队伍一侧的小山坡上,有人拿着小黄旗挥舞着号令。

王大宝知道,这是大让价就地休息的意思,每天到了吃饭的点,队伍都会就地修整半个时辰再出发。

王大宝见状一喜,朝旁边的几个老乡招呼道:“各位先吃着,我去解个手。”说完,也不等大家回应,便急匆匆的朝队伍后头小跑而去。

几个老乡面面相觑,有人调侃道:“这小子怎么每次休息都要解手啊,我也没看他吃什么东西啊,哪来这么都屎尿的,真的是。”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但也只是笑笑而已,他们可不会将王大宝的反常联想到其他方面去,毕竟身处的位置和高度,决定了他们的眼界。

至于王大宝,七拐八绕的,借着粮车的掩护,最后绕到一辆停在隐蔽处的马车旁。

那马车上的车夫看了一眼王大宝,朝他点了点头,亲手拉开车帘让他进去,等王大宝钻进去后,他则是跳下马车,站在一旁警惕四周。

王大宝进去后,眼前是一堵木箱子堆起来的小墙,不过当他搬下两个箱子后,马车后面赫然是一处两平米左右的空间,空间刚好够躺下一个人。

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子恶臭弥漫,那是排泄物混杂药膏的味道,王大宝已经见怪不怪了。

王大宝解下腰上的水葫芦,又从怀里拿出一团红色与棕色混杂的布条,红色是血迹,棕色是药膏的浸染,这些布条王大宝每日都会仔细洗浆,但颜色已经洗不掉了。

将水壶里和布条放到一旁,王大宝又小心翼翼的从身后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才掀开盖在钟山身上的被子,慢慢的将绑在钟山伤口上的布条解开,并用水沾着碎布耐心的帮他清理伤口上的药渣和血迹。

经过这些时日的照顾,如今钟山身上最重的断臂伤,也安全止住了血,看了眼断口处长出来的肉芽和血痂,王大宝眼角微红,擦拭起来尤为小心。

不过还不等他擦完。

“嗯······额······水,水······”

王大宝闻言,先是一怔,接着惊喜交加,没想到一直昏迷不醒的钟山终于有了反应,听他找水,急忙拿起水葫芦就凑到他嘴边,不过钟山虽然发声了,但嘴巴却是基本没张开,水不但没倒进去,反而浸湿了钟山的乱发。

王大宝稍显笨拙的又伸手去扒拉开钟山的嘴巴,如此清水才一点点的灌进了钟山沙哑的喉咙里。

看着钟山微微耸动的喉结,王大宝又惊又喜,能喝水,就表示人没什么大碍了,这是好事儿啊。

喂了大概半个葫芦的水,钟山才自己闭上嘴巴,艰难的睁开眼,先是对着马车顶发了会儿呆,接着才斜眼看向旁边一脸忐忑的王大宝,见大宝傻乎乎的看着自己,钟山才有了种死里逃生的真实感。

“钟大哥,你,你没事吧?”王大宝看了眼钟山的断臂,不由得鼻头一酸,竟是哽咽了起来。

钟山顺着他的视线,努力侧着脖子看去,当看到自己手肘下已经空空如也的断臂,一段血色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将王大宝用力抛过身后的围墙,钟山已经做好了誓死一战的心理准备。

当然,那些鬼面玄甲军的杀手也不打算放过他,甚至有人直接要越过他,朝围墙翻越过去,再去追杀王大宝。

钟山心有死意,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怒吼一声,举起面前的胡桌,直接就朝那人扔去。

这围墙只有两米多高,那鬼面之人刚刚双手攀附上去,不料身侧一阵呼呼声传来,转头一看,吓得呆愣当场,那胡桌的桌角好死不死刚好撞在他的口鼻之上。

“哇呀!”

那赶着去追王大宝的人,顿时眼泪鼻涕混着血水不住的往外流,蹲在地上叫囔了半响,看向钟山的眼里满是阴鸷之色。

钟山面前合围着他的几个鬼面没想到这个昔日的同僚这么了得,举起手里的横刀就要上前了解了钟山的性命。

不过钟山岂有束手就擒之理?见没人去追王大宝,心下一喜,直接双手下滑,从地上抓了两大把沙土,瞄准对面几人的面目就撒了过去。

与此同时,还箭步抢上,朝那被砸下围墙的鬼面又是一脚。

那人疼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再加上钟山撒了一把沙土出去,他本能的闭上了眼睛,竟是让钟山踢了个正着,鲜血淋漓的脸面再次挨了钟山瓷实的一脚,整个人直接飞出了丈许距离。

钟山不敢耽搁,从地上抄起他的佩刀,横在身前,大有拼死一搏的架势。

不过,对面的鬼面之人也非等闲之辈,除了两个离得近的中了招,此时正在用水冲洗眼睛以外,剩下的五六个人都很及时的护住了眼口鼻。

“还在垂死挣扎?”带头的鬼面不怒反笑,看了眼被钟山踹飞的同伴,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身旁几个鬼面提刀抢上,直接将钟山的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人有点手段,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否则大家都得死。”

钟山闻言,朝那为首的鬼面看去,心中骇于他们的身份,但面上却淡漠无比,冷声问道:“你们真的是陛下派来的?到底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鬼面眉心一蹙,这次不再作答,提刀就朝钟山劈砍过去:“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

钟山抬手用刀架住对方的攻势,喝问道:“难道去抢我家郎君秘方的人,也是陛下派去的?”

为首的鬼面闻言一怔,刚要挥刀再攻,突然旁边一个手下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人的位置刚好在钟山右后侧的视觉盲区。

鬼面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与钟山对碰的刀更是用上了几分力,压迫得钟山脱不开手,而后嗤笑道:

“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区区一个下沟村又算的了什么?不过这一次你猜错了,我们只负责杀人。

临死之前,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本来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杀了你,然后嫁祸给范阳卢氏,至于那个小家伙,就算他想死都难,我们会安全护送他到朔方告信,所以······砍!”

这鬼面话说一半,突然一声大喝,让正听得目瞪口呆的钟山一愣,接着······

马车里,钟山看了眼自己的断臂,嘴角满是苦涩,轻声呢喃道:“好狠,的人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明晚再来

朔方东城,郡守府。

长孙叔侄摸着干瘪的肚子,相对而坐。

长孙枳把昨晚的事情与今早席云飞报复他们颁发‘黑名单’的前后经过,统统告诉了长孙冲。

令这对叔侄俩没想到的是,区区一份‘黑名单’的威力竟然这么大,先是逼得他们叔侄俩被赶出城卫所,住进这打扫都来不及打扫的郡守府。

接着连一顿可口的饭菜都吃不上了,上个馆子还要被人赶出来,都说民不与官斗,但是官又何尝敢承民愤啊,特别是这些刁民还有了组织,一个个对席云飞是言听计从。

门口,老管家带着两个丫鬟端着重新热好的羊骨汤走了进来。

长孙冲紧了紧领口,指着面前的火炉,道:“赶紧给炉子把火点起来啊,你们是要冷死我吗?”

老管家闻言,急忙点头哈腰,不敢开口说话。

长孙枳却是眼尖,一眼瞅到了老管家嘴角的油渍,再看这老头儿红光满面的,竟是比自己还神气一些,哪里有半点饿肚子的人该有的样子,难道?

长孙枳抽了抽鼻头,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香味儿让他肚子里的蛔虫叫个不停,眉心一蹙,长孙枳冷喝道:“老方,后厨还有什么好吃的,还不赶紧端上来!”

长孙枳话音刚落,老管家和那两个丫鬟都是身子一颤,三人同时摇头,老管家急忙应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老头子我不该去外面吃饭,不该去外面吃啊。”

长孙枳与侄儿长孙冲相视一眼,后者疑惑道:“你们去外面吃什么了?那些人肯卖给你们?”

老管家无奈点了点头,道:“不敢欺瞒郎君,刚刚见二位出门下馆子,老头子就,就到街上找了一家小吃店,吃的还是羊杂碎啊,二文钱一碗的羊杂碎。”

“羊杂碎?”长孙冲没想到是这等腌臜之物,嫌恶的捏了捏鼻子,还作势往后靠了靠。

老管家见状一脸苦相,竟是主动后退了几步。

倒是长孙枳不信,蹙眉道:“老方,你算是我父亲一手带出来的老人了,我且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吃的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肯卖给你,你别告诉我什么羊杂碎,你衣服上的味道可不是羊杂碎该有的恶臭之味。”

听到长孙枳的质问,对面正打算喝汤解饿的长孙冲也是一怔,探出身子闻了闻,突然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声,羞得他急忙重又跪坐下来。

“好香的味道!”长孙冲一脸揶揄的看向老管家,意思不言而喻,这么香的羊杂碎,你个老头儿骗鬼呢。

老管家心里苦啊,只好将他去街上吃羊杂馎饦的事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而且还明确那店铺就在郡守府门口,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而且他去吃的时候,店掌柜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他几眼,但并没有拒绝接待他。

包括身后的两个丫鬟,她们也是战战兢兢的将自己跑到后街偷吃小吃的事情如实交待了,情况和老管家如出一辙。

长孙枳皱着眉头打量着三人的神情,心想,平日里,虽然下人都是吃主子的剩菜剩饭,但好歹还有点油水,今日喝烂菜叶汤估计是真的受不了,否则他们也不敢出去偷吃。

忽然,长孙枳计上心头,朝老管家吩咐道:“既然他们肯卖吃食予你,那就好办,你且带上食盒,去对面酒楼采买些酒菜回来。”

“对呀!”一旁的长孙冲拍了下桌子,喜道:“这是个好办法,对对对,老方快去,多多采办一些,越多越好,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熟料,老管家听到吩咐却是纹丝不动,而且还一脸的忐忑。

长孙枳第一个发现不对劲,不喜的喝道:“老方,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老管家此时心里已经无力吐槽,看了眼长孙枳,尴尬的解释道:“非是小人不去啊,主要是去了他们也不卖啊。”

“混账。”

怒斥之人是长孙冲,只见他怒指老管家,喝问道:“你刚刚还说去吃了个饱,怎么让你去买又说他们不卖了,你是存心要饿死我叔侄二人不成?”

主位上的长孙枳也是皱着眉头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无奈,只能如实答道:“不敢欺瞒郎君,那店家说了,我们去吃就行,若是外带,就恕不接待了,而且还······”

“还什么?”长孙枳有股不详的预感。

老管家组织了一下措辞,隐晦说道:“还说早上卖羊骨头给我们的那个屠户已经被罚了好些钱,以后没人敢卖东西给咱们了,不过······”

“不过?”长孙叔侄俩快被这老头儿吊死了。

老管家缓了口气,低着头不敢看长孙二人,道:“不过,若是我们下人去吃,他们却是愿意卖我们一点吃食的。”

“······”

老管家与那两个丫鬟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跪坐案后的长孙叔侄已经气得目呲欲裂。

呯~

“好你个席云飞。”

长孙冲一把掀飞面前的羊骨汤,起身怒不可遏的朝外走去。

长孙枳看着侄儿离去的背影,唉声叹气了半响,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无力的朝老管家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看了眼面前的骨头汤,也只能端起来喝上几口,但却始终没有滋味。

夜里,子时已过,星空寂寥。

郡守府后街的一个角落里,几道身影闪到郡守府的围墙后面。

其中一个看了看周围的情况,见四下无人,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道:“兄弟们,这个新来的狗屁郡守给咱们郎君找不自在,还拖咱们下水,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不自在。”

说着,便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子,咋一看不是火柴盒又是什么。

不过当他推开火柴盒后,里面却不是一根一根手指长的火柴棍儿,而是十几根稍短,又比火柴粗一点的圆柱物件儿。

而且与火柴一样,这玩意儿的一头也有燃火剂。

“嘿嘿。”几道黑影露出不怀好意的奸笑声。

带头的一个直接抽出一根‘火柴’就着火柴盒一侧的擦条就是一刮。

哧~

嘶~

空气中隐隐有硝烟弥漫,那人见状没有迟疑,直接一个后抛,将‘火柴’丢进郡守府的后院。

与他一起,其他几人也是这般作为,几人一刻也不停,划了一根接一根。

然而几个呼吸过去,那些丢进去的物件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就在为首之人愣神的时候。

噼噼啪啪~~

一阵刺耳的爆裂声从郡守府里面传了出来,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里,突然惊得这么尖锐的声音实在让人心颤。

“娘希匹的,郎君没说响声这么大啊,兄弟们,赶紧扯呼,咱们明晚再来。”

几人虽然早有准备,但也没想到那小玩意儿的动静竟然这么大,相视一眼,急忙撒腿就跑。

至于郡守府里熟睡的众人,就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尿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分了吧

“哈哈哈,郎君是没看到,今早我特意跑到城南去看了一眼,长孙枳一双黑眼圈不说,那对眼珠子还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一宿没睡,嘿嘿,今晚我可要再去一趟。”

孙富贵喝着小酒,嘴上还不忘吧嗒吧嗒的调侃着长孙枳,昨晚跑到郡守府后街丢擦炮的人就是他和几个心腹,也算是报了镜子被砸的一箭之仇,想起长孙枳的狼狈模样,孙富贵就忍不住大笑。

席云飞只是莞尔,玩阴的他可不虚,而且后世什么电影小说没看过?随便整个小手段就能让长孙叔侄俩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倒是旁边坐着的李正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孙富贵,让他收敛一点情绪,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值当如此炫耀。

三人正喝着早酒,院门口宁儿突然小跑了进来,见到李正宝和孙富贵,还亲昵的喊了两声叔。

“郎君,田大伯让人来通知您,说是豆芽和草菇都能摘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哦?”席云飞闻言一喜,蔬菜大棚交到田大川手里也一个多星期了,大部分蔬菜都长势喜人,可见田大川有多用心。

听到豆芽和草菇两种菜品,正在吃烤羊腿的李正宝和孙富贵都是舔了下舌头,他们不像席家庄的人,想吃菜随时能吃,如今收入高了,肉倒是不缺,可冬日里就缺这么一口清淡的。

席云飞自然是将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笑呵呵的朝宁儿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也在,那就一起去帮个忙吧,我也好久没下过地了,今儿个特别冷,去出出汗也好。”

李正宝和孙富贵自无不可,赶紧起身拱手:“一切听郎君吩咐。”

席云飞随意的摆了摆手:“客气啥,回头一人带几斤豆芽和草菇回去,便算是你们的劳务费了,走吧,看看田大爷带给我们多少惊喜。”

······

席云飞盖蔬菜大棚的地方,原本就是内城权贵们打马球的球场,平时也是梁军练习弓马的靶场,所以李正宝和孙富贵对这里倒是不陌生。

可是当他们越过坊门,走进菜园后,也不得不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只见原本还有一些花草树木,亭台楼阁的马球场,此时已经全部被人铲平,李正宝记得马球场还有两个小水池的,此时也被人添平了。

而如今一眼望不到头的,乃是一种材质奇异的搭帐篷,微微透明,可以看到大棚里有人来人往的走动。

菜园临近门口的休息处,田大川正跟几个下沟村的老人喝酒聊天,几人面前一个煤炉上正烧着热水,水里放着十几壶暖好的黄酒。

“二郎来啦。”几个老人家都笑呵呵的与席云飞打着招呼。

席云飞对他们虽然不陌生,但也谈不上熟络,不过如今他们背井离乡,多少跟自己有关系,所以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一番寒暄后,田大川迫不及待的拉着席云飞就朝最近的一个大棚走去。

李正宝与孙富贵相视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

呼~

刚掀开门帘,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几人赶紧钻进大棚,田大川才重新将门帘盖了个紧实。

有小厮走了过来,帮席云飞三人脱了披风。

“我的娘喂,这都是豆芽啊。”发出惊叹的是孙富贵。

席云飞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看着满满一个大棚的豆芽,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只见大棚一共摆着三列的木架子,每个架子又分上下五层,每一层都放着一个大大的竹制团筛,这团筛直径估计有两米,很是巨大。

田大川笑容满面的指着就近的一个团筛道:“一层我们算过了,刚好是三斤豆芽菜,这里一共三十三个架子,一个架子五层,共四百九十五斤,接近五百斤的样子。”

“五百斤?”李正宝和孙富贵惊愕连连,后者遥指外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蔬菜大棚,惊道:“外面那么多帐篷,一个五百斤,那岂不是······”

孙富贵兀自惊叹,田大川却是摇头笑道:“小哥儿说的哪里话,这豆芽棚只有十座,满打满算也就五千斤而已,不过,五六天就有五千斤,老夫觉得也够了。”

席云飞见田大川有点小得意,心中也是好笑,不过五天左右就有五千斤豆芽发出来,一天就是一千斤的产量,朔方东城上百万人口,消费得起的人十不足一,但就是十万人吃,一千斤豆芽也是不够分的。

“对了,不是说还有草菇吗?”席云飞突然想起宁儿的传话。

田大川还在与李正宝二人吹嘘,闻言老脸笑成了花,神秘兮兮的拉着席云飞走到大棚角落。

就在席云飞不明所以的时候,田大川扒拉开一堆湿润的稻草梗。

“哎呦我去。”

席云飞被吓了一跳,这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估计当场就要晕倒。

只见墙角满满当当的长满了蘑菇,不对,应该是草菇,一种常见的可食用菌。

田大川见始终淡然的席云飞终于有了反应,心里那个得意啊,指着大棚的角落,道:“每个大棚都长满了草菇,咱们一共二百来个大棚,一个大棚估计伴生的草菇有一百来斤呢。”

这时李正宝和孙富贵也凑了上来,对于菌菇他们也不陌生,见到这么多草菇倚着大棚墙角生长着,二人都是惊得合不拢嘴。

倒是席云飞喜得连连拍手,搭拉着田大川的肩膀道:“大爷,您可真是我大爷啊,好好好,今年的年终奖我做主给您一包最大的。”

田大川如今倒是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了,只要让他每天跟这些大棚为伴,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不过家里婆娘可不是这么想的,既然席云飞大方,那就没有拒绝的理由,省得回去挨批。

席云飞没有多说什么,本以为豆芽长势喜人,他就已经够开心的了,没想到这草菇更加可怕,两百多个大棚要是都这么长,那就是供应整个朔方东城估计都不成问题啊。

既然不是问题······席云飞眉眼一笑,转身朝李正宝吩咐道:“李叔,咱们卫所每人一斤豆芽,一斤草菇,豆芽分三波分发,草菇今日就给他们分了吧。”

“这······这如何使得?”李正宝没想到席云飞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的弟兄们,这简直太令他意外了,就连孙富贵看向席云飞的眼神都变了,若说之前是敬畏,现在已经是钦慕与敬重。

“好了,大家都不容易,这内城刚刚发展起来,正是需要他们多多出力的时候,听我的,就这么办,一人两斤蔬菜,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要自己留着吃也行,还是拿出卖钱换肉食都可以,我都无所谓。”

田大川一开始还有点心疼,不过听完席云飞的交代,也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如今他们与在下沟村不可同日而语,席家兄弟越强大,他们这些村民的日子就越安生,所以对席云飞的决定必是全力支持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水泥筑城的想法

菜园门口,三支队伍整整齐齐的从坊门排到了对街街角。

李正宝操着大嗓门大喊道:“每个小队的队长对来领就好了,你个瓜怂,要劳资重复多少遍,领过的小队自己找个地方分清楚了,一斤豆芽一斤草菇,谁少了自己去问队长要。”

因为是突如其来的大福利,一些没有执勤的守卫都是三三两两的赶了过来,不过有些人的份额已经被队长领走了,所以现场有点小乱,但也无伤大雅。

席云飞笑呵呵的站在台阶上,迎接着众人感激的目光,上次分发蕾峰帽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恭维过了几万次,如今早已经习以为常。

席云飞身旁,是听到消息赶来的何晟,这家伙之前可是朔方东城最大的菜商,早就预约了席云飞的所有蔬菜份额,就等着生熟后上市大赚一笔呢,没想到席云飞整了这么一出。

不过看到那些守卫一个一个感恩戴德的拜谢席云飞,何晟心道,难怪人家能够这么轻易拿下一座城,确实有点手段啊,关键是大方,这些豆芽和草菇要是拿去卖,估计能赚个几千贯啊。

“郎君,咱可说好了啊,几天后成熟的那匹白菜,还有豆芽,可都要紧着我一点。”

何晟虽然也自己发豆芽,但成果并不是很理想,虽然今年有煤炉相助,但因为没有光线,再加上空间不够密闭,往往只有靠近煤炉的一些豆芽长势还行,其他的基本就冻死了。

所以每年冬天,何晟的豆芽都是最暴利的存在,因为少,就更珍贵。

但今年不同了,突然冒出一个席云飞不说,各种手段还让何晟心有余悸,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何晟很自觉的抱紧了席云飞的大腿,还别说,从十三香开始,到马周的招商大促,他都紧紧的跟上了脚步,并且每一次都赚了一个盆满钵满。

如今又有这么多蔬菜出现,何晟已经可以预见他何氏的崛起近在眼前。

其实,席云飞一开始是打算自己卖菜的,不过想了想,找人打理生意跟批发出去,好像差不多,而且何晟在朔方东城经营了十几二十年,他的渠道一定更加通畅,还不如直接搭个顺风车比较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多个人还多条路。

见何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席云飞指着一旁同样喜滋滋的田大川道:“你直接找我大爷拿货就行,具体的交易往来,还需要马周在场,回头我会交代他的。”

何晟闻言一喜,忙是点头哈腰的拜谢过席云飞,便跑到田大川跟前去套近乎去了。

席云飞见状,无语的摇了摇头,不过何晟这样性格的商贾,却是极好的,八面玲珑,没有身段,任何人他都肯亲自去接触攀谈,不像有些人自视甚高。

“呦,可够大气的啊。”

“嗯?”突然听到调侃的声音,席云飞蹙眉望去,随即小脸直接耷拉下来。

“程叔,您一天不挖苦我,您就难受是吧?”

来人正是程咬金,还有李靖。

“李叔!”席云飞对李靖就恭敬了许多,还特意躬身做揖。

李靖颔首回了一礼,转头看向分发豆芽和草菇的队伍后头,那里成捆的豆芽堆积成山,蔚为壮观。

程咬金也是瞥了一眼,走过去自顾自抓起一把豆芽,见到上面还有露珠,就知道是新鲜采摘的,抬头望了一眼菜园大门,因为有影壁遮挡,他跟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不过坊门里依旧不断有人抬着一箩筐一箩筐新鲜采摘的豆芽菜和草菇走出来,空气中甚至有芳草香味弥漫,这是冬日里特别难得的新鲜体验。

“二郎,这玩意儿给叔来几筐呗。”程咬金大大咧咧的走到席云飞面前。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前天刚送了几十罐泡菜过去,您别告诉我已经吃完了。”

程咬金脸不红心不跳的摇了摇头,撇嘴道:“那泡菜都冻成块了,每次吃都要用火化开,麻烦,还是这青蔬方便,带回去就能吃。”

“你······”席云飞对这个混不吝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几筐蔬菜还是送得起的。

李靖双手背负,斜眼看向菜园,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席云飞见状,自是知道他们此次过来肯定是另有目的,别说就为了自己这几筐菜,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见李靖蹙眉,席云飞索性邀请道:“李叔要是感兴趣,不如进去看看?”

“·······?”李靖与程咬金相视一眼,都是难以置信的看向席云飞:“可以吗?”

席云飞好笑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您要是想看说一声便是,走走走,里面还有酒菜,咱们顺便喝点暖暖身子。”

“呃,这?”李靖突然觉得自己对席云飞的了解简直太匮乏了。

三人走进菜园后,李靖与程咬金自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席云飞懒得解释,指着就近的大棚道:“这里最大的秘密就是这透明的布料,呵呵,你们也别问我怎么得来的,反正我就这么多,你们想要我也没有了。”

席云飞一句话直接断了二人的念想,还别说,二人同时都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绕着蔬菜大棚品头论足了半响,实在看不透那透明布料的材质,无奈相视摇头,走回席云飞跟前,也寻了张长凳坐下。

席云飞给二人倒了温热的黄酒,道:“怎么样?二位叔叔可是看出了什么门道?”

李靖摇了摇头,程咬金就更加懵逼了,他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研究。

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就要你们不懂,可你们问我,我又不回答,嘿嘿,急死你们。

熟料,李靖二人根本就没打算问,而是转移话题,有点忐忑的说道:“二郎,此次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的。”

席云飞闻言一怔,见李靖和程咬金都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只好点了点头:“您请说。”

李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吧唧了一下嘴,才说道:“我与知节到那条新修的中山路上查看了不下十次,我们都觉得你那修路的泥浆配伍,很适合拿来修城墙,你看???”

李靖与程咬金一脸忐忑,生怕席云飞回口就是一个婉拒。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席云飞想都没想,就点头道:“我也正有这个想法,不过修筑城墙需要的水泥不计其数,我还来不及找到石灰矿呢,而且要烧制水泥,还需要我其他两个工坊的废料支撑。”

“石灰老夫知道,那废料又是什么?”李靖急忙问道。

席云飞嘴角一扬:“一个是冶炼铜铁的废料,一个······就是秘密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憋屈的郡守

朔方东城,郡守府里。

“这个坟蛋。”

长孙冲咬下一口胡饼,就着一口冰水咽下,吃得咬牙切齿。

旁边刘都尉解下腰上的布包,又从里面掏出小半根烤羊腿,放到长孙冲面前。

长孙冲已经没有了刚来朔方时候的桀骜,接过羊腿也不管凉了没有,直接就啃了起来。

刘都尉何曾见过如此狼狈的长孙冲,想起这小子在长安不可一世的模样,这心里直呼活该。

“刘都尉,刘都尉······”

“嗯?”刘都尉正在发呆,没成想长孙冲耐着性子叫了他七八声才反应过来。

只见长孙冲红着脸,正舔着一根羊骨头,意犹未尽的问道:“刘都尉,没,没了吗?”

刘都尉这才知道原来是长孙冲没有吃饱,也对,那半根羊腿已经没有多少肉了,还是自己在酒楼吃一半,偷偷藏起来的。

不过刘都尉是真的没有食物了,摇了摇头,恭敬道:“郎君要是没吃饱,我这就找人再去买点回来?”

长孙冲闻言一喜,急忙点头,他一天一夜没吃好东西了,这小半根羊腿只是刚刚好勾起了他的食欲而已,如今肚子还不满足呢。

刘都尉无奈,只能起身告辞,看了眼桌上的胡饼,道:“郎君先吃点饼填一下肚子,刘某去去就来。”

长孙冲这才想起桌上还有两个干硬的胡饼,不过如今有肉吃,他却又看不上这胡饼了,摇了摇头,笑着对刘都尉道:“不急,我等你,呵呵。”

“那,好吧。”刘都尉暗骂一句狗改不了吃屎,只得转身赶紧去让人买点吃食回来。

席云飞的‘黑名单’虽然威力十足,但却拦不了刘都尉,只不过想要买点东西回来,要多绕几个人,麻烦一点而已,所以席云飞这招虽然膈应人,却是饿不死长孙叔侄的。

不过,只是膈应人,就很了不得了。

此时的郡守府前厅。

长孙枳几乎气绝身亡。

“招不到人打扫,难道去集市买几个奴隶都不行?”

偌大的前厅几乎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能坐一会儿,长孙枳是站着跟老管家说话的。

而在他面前,几个跟随队伍北上的小厮和丫鬟,双手都是冻疮,这两天打扫这面积颇大的郡守府,让他们苦不堪言,双手几乎泡烂。

三个小厮、两个丫鬟、一个管家,这是长孙枳带来的内务人员,可是相比于整个郡守府而言,这几个人打扫一个前院都不止一日时辰,人手,成为郡守府继食物问题之后的第二个问题。

老管家也是叫苦不迭,实在是没人愿意来郡守府干活,无论出多少佣金,另外一个就是有钱都买不到奴隶,那些奴隶贩子比门口的酒楼还果决,不卖就是不卖,无赖得很。

长孙枳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屁孩玩得如此狼狈,蹙眉望天,心中的烦闷久久无法平息。

不过这郡守府是他的门面,亦是整个长孙氏的门面,如果连区区一个清洗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他长孙枳就真的不用混了。

想了想,也只能暂时去城卫所借几个人来用了,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

一念及此,长孙枳朝老管家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忙碌,便急匆匆的朝城卫所走去,他突然想起现在乃是饭点,三个将军的伙食应该很不错吧······

果然。

屁颠颠跑到城卫所,正是大家吃朝食的时候。

聚在议事厅吃饭的李靖三人没想到这个长孙枳会突然造访。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还有蒜酱拌豆芽,草菇山鸡汤,三人突然一阵心虚。

可是,还不等他们吩咐人把吃食撤下去,长孙枳却是一脸急不可耐的走了进来。

“三位将军······好口福啊。”

待看清桌上的食物都有什么,就连长孙枳也是羡慕得眼角狂抖,要知道这个时节,豆芽或者草菇,在长安可都是要等李世民赏赐的,哪里有想吃就能吃到的道理。

李靖三人面面相觑,都是尴尬得一匹。

柴绍急忙起身,招呼道:“呵呵,长孙兄来得巧,刚刚得了一些豆芽和草菇,不若,坐下来吃点?”

一来,长孙枳是长孙无忌的堂弟,也算是小半个皇亲国戚,与自己这个驸马也算沾亲带故。

二来,这人如今是朔方东城的郡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真的得罪太死。

不过柴绍也是真的担心啊,如今供应大军的冻疮膏就他的份额没有拿到,万一席云飞知道长孙枳到此一游,不知道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熟料长孙枳这次本就是厚着脸皮来蹭饭的,闻言面无表情的寻了一张胡桌跪坐下来,朝一侧伺候三个将军的士兵看去,意思不言而喻。

李靖与程咬金相视一眼,最后程咬金无奈摇了摇头,朝那士兵道:“还不赶紧给郡守大人送一些饭菜过来。”

那士兵本不想理会长孙枳,不过听到程咬金的吩咐,却是恭敬颔首,转身便去张罗。

长孙枳冷哼一口气,换做以往,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但今日不行,瞄了一眼隔壁柴绍桌上的美食,长孙枳嘴里的口水就不争气的流啊。

李靖坐在上首,眼观鼻,鼻观心,慢悠悠的吃着饭菜,偶尔还不合时宜的嘬一口小酒,美滴很。

若说长孙枳对谁最恭敬,那在场非李靖莫属了,这个老牌军神,就算不曾支持李世民称帝,但也依旧得到重用,如今更是位居兵部尚书,文武双全,不管是在军中还是朝中,影响力都不可谓不足啊,是传说中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族的人物,与如今的长孙无忌何其相似。

见李靖对自己不理不睬,长孙枳也不恼,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口道:“三位将军,某此次前来叨唠,实在是有事相求。”

“哦?”

李靖依旧吃着饭,倒是柴绍应了一声,使得长孙枳不那么尴尬。

长孙枳感激的看了柴绍一眼,但还是转头朝上首的李靖说道:“李将军,这朔方东城的治安可不安生啊,就在昨夜,几个小贼公然夜袭郡守府,不知道李将军怎么看?”

说是夜袭,其实就是一声异响,早上刘统领已经前来汇报过了,所以李靖知道,长孙枳此时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果然,见李靖不说话,长孙枳开门见山,道:“既然城卫所不管,那某以郡守之职,找将军借几个人回去巩固巡防,这总不过分吧?”

长孙枳打了一个好算盘,人借回去了,即有了巡逻的卫士,也有了打扫的苦力,一举两得。

不过,李靖虽然不想搭理他,却直接开口拒绝了,沉声道:“长孙郡守此言差矣,非是我城卫所不管,而是内城巡防之事,向来是由郡守府自行管辖,这巡城的武侯亭,可要由你自己招人啊······”



第二百七十章:大雪时节宴宾客

“真是好笑,自己招不到人打扫宅院,竟让这些跟着咱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去沾水,俺老程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长孙枳吃饱喝足后,也不好意思多留,再加上他说出自己来意后,不止是李靖和程咬金脸色阴沉得可怕,就是柴绍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叩叩叩~

“谁啊?”

刚刚抱怨完长孙枳,程咬金此时心情并不是很好,所以听到有人敲门,便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门口的士兵先是一怔,不过刚刚看到长孙枳一脸吃瘪的离去,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还是恭敬应道:“禀报将军,席小郎君送来请帖,说明日是大雪时节,邀您与李将军上门赴宴。”

士兵并不知道柴绍和李靖也在里面,否则他定不敢当着柴绍的面汇报。

请客吃饭,偏偏漏了一个人,这小子是故意的,故意得太明显了吧,程咬金尴尬的朝柴绍瞄了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憋闷,急忙喊道:“知道了,知道了,退下吧,屁大点事儿也来汇报。”

门外的士兵只怕也是一个机灵的人,从程咬金的语气里,他已经猜测出柴绍在场,奶奶个熊,士兵无语的看了一眼手上的两份请帖,缩了缩脖子,暗骂一句跑腿也会得罪人,赶紧原路返回。

议事厅内。

李靖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倒是程咬金打着哈哈道:“唉,不成想此次北上也已经个把月过去了,大雪啊,是个养身子的好日子。”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

这是古人对大雪这个节气的解释,每逢大雪前后,我国黄河流域一带渐有积雪,北方则呈现万里雪飘的迷人景观。

后世有句农谚:“大雪冬至雪花飞,搞好副业多积肥”。人们盼着在大雪节气中看到“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可见大雪节气的到来,预示着来年的吉祥与否。

而说到大雪,从古至今都绕不开‘养生’这个话题。

古人谈养生,讲究两点。

其一,养宜适度:所谓适度,就是要恰到好处,不可太过,不可不及。

其二,养勿过偏:有人把“补”当作养,于是饮食强调营养,食必进补;起居强调安逸,便又只重静养;此外,还以补益药物为辅助,日食夜补;可虽说食补、静养、药补都在养生范畴之中,但用之太过反而会影响健康。

所以,在进行调养时应采取动静结合、劳逸结合、补泻结合、形神共养的方法,力求“与羡门比寿,王乔争年”。

那么,大雪节气到底该进补些什么呢?

莫说现代,就是在古代,这也是古人所关心的重要话题。

程咬金虽然有点愧对柴绍,但他与李靖肯定是要赴宴的。

这偌大的朔方东城,谁不知道席云飞最懂得吃,不仅最懂得吃,就是食材也往往花样百出,蒸煮方式层出不穷,各种调味料更是应有尽有。

虽然城卫所也不缺吃食,但平日里吃得最多的还是羊肉和馎饦,今日若不是程咬金赖了几筐豆芽和草菇回来加菜,他们便只能化点泡菜解腻,而且吃泡菜就是吃钱,毕竟一罐泡菜,在朔方东城也卖到了五十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想起泡菜,柴绍这嘴角就流哈喇子,仔细一想,特高堂的,泡菜也是席云飞发明的,唉,也不知道明日的宴会都有些什么好吃的,柴绍突然有点后悔得罪席云飞了,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

······

次日,天刚蒙蒙亮,李靖便与程咬金穿戴整齐,一起朝内城齐头并进的漫步而去。

大雪时节,可不是只吃一餐就能了事的。

按照规矩,从朝食就有讲究,然后是午休前后的点心,小食的药膳,入夜睡前最好再泡个药浴,所以席云飞要请客,就必须请一天,否则就是没有诚意。

“咦?那不是城卫所对面那家何氏酒楼的大掌柜,叫,叫什么来着?”刚刚走进内城,程咬金就伸手指着二人跟前不远处的一队人马。

为首的一人笑眼弥勒,大腹便便,不是何晟还有谁。

而此时何晟身边,竟然还有一位仪容端庄的妇人紧随,那妇人牵着两个半大孩子,估摸八九岁不到,此时正嘻嘻哈哈的与妇人说笑玩闹。

李靖点了点头:“此人名唤何晟,那臭小子曾让我多多照拂于他,只怕也是入了坑的。”

程咬金眉心一蹙,何氏酒楼的掌柜他也知道一些,包括何晟在朔方东城的势力与影响力,这样一个本地豪绅,竟然都成了席云飞的人,那······

“也不知道那小子在想些什么,他如此作为,是怕长孙枳那老家伙填不满一纸奏章吗?”

程咬金恨铁不成钢的啐了一声,席云飞如此拉帮结派,已经触了大底线,也不知道回头李世民该作何反应?

只是程咬金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是高估了李世民的容忍度,席云飞只是占领内城,就已经让李世民跳脚了,追杀下沟村村民的事情尚未败露,但也不晚了。

此时,钟山与王大宝还在几百里之外,加上这几日大雪封路,怕是又要耽搁几日。

席家庄门口。

席云飞一身简单的对襟云纹大袖袍,外面罩着一件硕大的紫貂皮袄,正在门口迎接来宾。

既然是宴会,席云飞就不打算偷偷办,而且为了做大声势,他还特意将朔方东城本地的大部分世家豪族都请了个遍。

李靖与程咬金到场的时候,席家庄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席云飞站在人群中央,与登门访客谈笑风生,对于递上来的礼单,更是来者不拒。

见到李靖与程咬金并肩走来,席云飞忽然露出惊异表情,仿佛十分意外。然后便看到他朝身侧的豪绅们连声告罪,还指着李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什么。

正在李靖与程咬金莫名其妙的时候,那些豪绅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喧闹声,接着便见他们

联袂上前,将李靖与程咬金二人围在中间,一个劲儿的套近乎,说着李靖的好。

程咬金一时头皮发麻,平日里这些人见了自己都是绕道而行,今日怎么反而主动凑上来了。

李靖先是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席云飞,见这小子站在人群后呵呵傻笑,就知道自己今日登门是被算计了,只是如今他也不知道席云飞到底在算计些什么,只好和蔼的与众人颔首回礼。

第二百七十一章:罗宋汤

“各位,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还是进去聊吧。”

席云飞见李靖与程咬金吃瘪,这心里就高兴,不过这两位可是大佬,还是不要玩得太过的好。

有席云飞发话,那些围拢上来的商贾豪绅便都散了开来,主动让出一条通道,让李靖二人先行入内。

席云飞笑眯眯的站在正门口相迎,今日是个特殊日子,而且李靖与程咬金身份不凡,理应开正门迎接他们。

李靖虽然不喜被人恭迎,但表面上依旧笑容满面,在场的都是朔方东城数得上号的土豪,以后说不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或许抄家也用得上,所以不宜太过生分。

不过,越过众人,走到席云飞跟前,李靖就没那么客气了。

“臭小子,你到底玩的什么把戏?”李靖伸手拉着席云飞的小胳膊,两人几乎肩膀挨着肩膀。

虽然李靖是在质问席云飞,但是在他们身后的众人看来,却以为李靖对席云飞这个子侄疼爱有加,要知道在古代,能并肩而行的,那可都是身份相当的人物。

席云飞细胳膊细腿的,被李靖这么一抓,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不过还是佯装淡然,笑呵呵的说道:“我哪里有说什么,我只是说您老来一趟不容易,让大家多多亲近,莫要让您老觉得寂寞无趣才好啊。”

李靖一听,就知道席云飞肯定不是这么对那些商贾吩咐的,从那些商贾谄媚的态度上看,李靖猜测是跟生意或者金钱有关的话题,可是有什么玩意儿是跟自己有关系的,李靖想不到。

李靖身后,程咬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二人的背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程咬金站在曾经天策府的立场臆测的因果,他本能的觉得席云飞与李靖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咳咳。”程咬金几步上前,走到席云飞的另一侧,与李靖刚好将席云飞夹在中间。

“二郎啊,时辰差不多了,这眼看就到了朝食的点,我这肚子可是饿得咕噜叫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程咬金不想让李靖与席云飞过多纠缠。

席云飞转头看了一眼程咬金,心里觉得好笑,他当然知道程咬金转移话题的目的,不过如今席云飞也不急于一时,只要李靖坐稳朔方东城守将的位置就行。

“程叔既然饿了,那么。”席云飞朝一侧恭候的老管家望去,喊道:“老张,赶紧的,去通知后厨开火,莫要让程将军等急了。”

老管家闻言,微微颔首,笑眯眯的便忙碌去了。

这边,席云飞亲自带路,将李靖二人,还有一大堆士族豪绅引到前院的宴客厅。

众人刚刚走进去,便被眼前的布置惊得不行。

只见何晟直接越过众人,指着排在末座的一张胡桌,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葡萄?”

何晟之所以惊诧,是因为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果盘,其实果盘里不仅有葡萄,还有切成丁的火龙果和哈密瓜等五六种水果。

席云飞嘴角一扬,走到近前,拿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道:“是不是葡萄,你吃一颗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完,直接拉着目瞪口呆的李靖和程咬金朝上首走去,至于其他宾客,自然有丫鬟会引导他们对号入座。

待众人入座后,席云飞才走到上首坐下,刚要喊人上菜,却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声天真无邪的惊叹:“唔,爹爹,这番瓜好甜呀。”

众人寻声望去,尽管桌上摆着不和时节的新鲜瓜果,但大家为了彰显身份气度,都不会太露骨的表达心中的震撼,大多数人都是惊异于席云飞的手笔和手段,对瓜果也只是垂涎而已。

不过待他们看清说话之人乃是一个总角女童后,便都笑呵呵的看向女童的父母。

何晟尴尬的抱着自家宝贝闺女,抬头歉意的朝席云飞望去。

席云飞却是哈哈一笑,亲切的向小丫头说道:“小妹妹喜欢吃便多吃一点,等会儿回去,我让后厨送你一个大番瓜好不好?”

小丫头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块切好的哈密瓜,估计是趁何晟不注意偷偷拿起来吃的,此时听到席云飞要送自己一个大番瓜,高兴得拍手直叫好。

旁边有同样带孩子过来的豪绅面面相觑,若是两三个月前,一个番瓜倒也没什么,可是如今寒冬腊月的,要想吃到这么新鲜的番瓜,估计没点手段是不行。

唉,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家望着果盘直擦口水的憨娃,这心里就来气,瞧瞧别人家的娃,再看看自己家的娃,偷吃都不会,这辈子还能干点啥?想想回去是不是该打一顿,不然这憨娃就不知道什么叫上进。

席云飞将众人羡慕的表情看在眼里,嘴上始终淡淡的笑着,却没有做大善人的意思。

这时,门口老管家走了进来。

“郎君,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见席云飞点头,老管家没有拖沓,恭敬的站到一旁,然后双手轻轻拍了拍。

便见门口不断有长相甜美的丫鬟端着碟子走进来,不过碟子上面盖了个盖子,众人却是看不到具体的菜色。

第一份自然是送到席云飞面前的,接着是李靖和程咬金,然后是何晟、方晴、曹家堡的曹岩、清风牙行的老丁,等几个已经被席云飞拉拢的朔方豪绅。

待所有宾客的佳肴都放置妥当,老管家亲自走到席云飞身侧伺候,并开口喊道:“请宾客起筷!”说着,每一桌专属的丫鬟便跟着老管家一起,将那盖子掀开。

“哗哇~~~”

盖子堪堪掀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许多离得近的人甚至被熏红了双眼。

老管家也是咽了一口口水,主要是这道菜真的香味扑鼻,只见他走到台阶前,朗声介绍道:“第一道开胃汤,名唤罗宋汤,主要食材为甜菜,白菜,土豆,洋葱,番茄,牛肉,芹菜······”

老管家一下子报了几十种食材出来,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是大唐没有的蔬菜,可惜,他说话的时候,下面已经没有人在听了,大家都对这一碗香味扑鼻的罗宋汤垂涎不止。

席云飞也有点饿了,自顾自拿起小碗和汤勺,先给自己添了一碗罗宋汤,才说道:“这罗宋汤喝起来酸中带甜,汤色甜中飘香,里面的牛肉更是肥而不腻,各种食材鲜滑爽口,作为开胃汤品,我觉得刚刚好,各位不妨一试,呵呵。”

说完,席云飞也不管众人惊愕的目光,直接拿起汤勺便喝了起来,还一边品尝,一边点头,对厨娘的手艺表示认可,惹得下首的众位宾客都是口水直流,整个宴客厅都是咽口水的尴尬响声。

李靖与程咬金相视一眼,都是庆幸今日过来赴宴的决定,否则他们二人就要生生错过这么美味的一道菜,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李靖抬眼看向一旁的丫鬟,意思很明显,赶紧给我添一碗汤啊,傻站着干嘛?

而对面的程咬金就比较直接了,拿起小碗和汤勺,学着席云飞样子,便自助了起来,毕竟他来席家庄蹭过几次饭,多少知道一点席家庄的规矩,贵族那一套,在这里可不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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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一道菜的价值

“第二道开胃菜,共四小道,分别为,三丝拌鸭舌、五香酱牛肉、红粉胭脂藕、手撕口水鸡。”

老管家的报菜声铿锵有力,正在喝汤的众人几乎是同时朝门口看去。

不多时,负责上菜的丫鬟如约而至,而这次,她们端着的是一方托盘,托盘上面,赫然是四个小巧的菜碟,约莫巴掌大小。

有个丫鬟走到李靖跟前,恭敬道:“贵人,奴婢来帮您将汤碗撤下吧。”

熟料李靖急忙伸手拦住她,指着还有半碗的罗宋汤,道:“小丫头不要急,我还没喝完呢。”

谁知小丫鬟俏生生的微微一笑,低声道:“贵人还是不要喝太多的好,今日只是朝食就有十八道菜,若是现在吃太饱,一会儿可就吃不下了。”

李靖闻言一怔,瞥了眼主位上怡然自得的席云飞,竟是咽了口口水,不知作何感想,只能收回拦着丫鬟的手,让人家将还有半碗的罗宋汤撤下。

今日大部分到场的宾客都是只身前来,只有极少数与席云飞相熟的人带了家属,所以罗宋汤虽然好喝,但剩的也不少。

许多舍不得将汤撤下的人,自然也听到了与李靖一样的提醒,心中即惊讶于十八道菜的款待,又是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朝面前的四道开胃菜发起进攻。

主位上,席云飞吃下一片酱牛肉,美滋滋的点了点头,这牛肉弹嫩不粘牙,火候把握得十分到位,可见后厨的几个厨娘有多用心。

席云飞还是挺喜欢吃牛肉的,不过之前在泾阳,因为有律法保护,他也不好太招摇的吃牛肉,只能偷偷吃,今时却是不同,朔方主畜牧轻田耕,牛的话,基本想杀就杀,没人管你。

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狼吞虎咽的程咬金,席云飞呵呵一笑,朝右手边坐着的李靖望去,举起酒杯道:“李叔,来,小侄敬您一杯。”

“呃。”李靖此时刚刚夹起一根鸭舌要往嘴里塞,见席云飞突然来敬酒,却是舍不得将鸭舌放回去,迟疑了半响,还是将鸭舌塞进嘴里,才举起酒杯与席云飞虚空一碰。

席云飞没想到李靖会如此操作,一般有人来敬酒,正常人都是先放下筷子才是,可李靖却是先吃为敬,难道???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向李靖,心想这老头该不会是个焖烧型的吃货吧!

果然,李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后,就不再理会席云飞的注视,而是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嘴里塞东西,虽然吃相斯文,但仔细比较,速度竟是不比对面的程咬金慢上多少。

这时,老管家的报菜声又传了过来。

“第三道前菜,共三小道,分别为,花椒酸菜鱼、糖醋荔枝肉、香芋排骨煲。”

话音刚落,便见门口上菜的丫鬟再次出现,不过这次没有端盘,而是两个丫鬟一组,扶着一张新胡桌走了进来,毕竟菜太多了,这次直接是加了一张桌子在众人面前。

这三道前菜,花椒酸菜鱼和香芋排骨煲都有浓郁的香气弥漫,唯独糖醋荔枝肉没有什么刺鼻香味。但是,几乎是共识,所有人不管大人小孩,都将筷子第一时间瞄准了糖醋荔枝肉。

不是因为新鲜好奇,而是因为糖在众人心中的定位实在太高,据席云飞所知,朔方东城的糖不但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还因为天竺商人的交易路线几乎止步长安,导致朔方东城的商贾就算买到一点糖,都是转了好几手的,一层层下来,价格自然贵的十分离谱。

“嗯?这荔枝肉?”有豪绅吃了一口荔枝肉,刚开始也是被荔枝肉酸甜的口感震撼了一番,可是咬了几口,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是猪肉?”有人吃出了哪里不对劲。

这两人的声音不小,就连主位上的席云飞都听到了。

“猪肉?”

“猪肉?”

赴宴的宾客不少人都是脸色剧变,毕竟猪肉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食材,几乎能与羊杂碎划上等号,乃是下等人的肉食。

在座的,唯有李靖、程咬金、何晟一家依旧没有放下筷子,李靖与程咬金都是军武出身,莫说猪肉,吃不上饭的时候,老鼠蟑螂跳蚤都是蛋白质。

至于何晟,早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板,别说猪肉,那个时候有肉吃就不错了,再加上他夫人是个大厨,所以就算是猪肉,也能煮出常人无法企及的美食,自然对猪肉不抗拒。

“咳咳~”

可是,坐在何晟下首的曹家堡堡主曹岩,脸色就不是很好了,他家世代蓄养牛羊马,就是对猪肉看不上眼,或许是天生的歧视,他总觉得吃猪肉是对自己的侮辱。

但是曹岩下首坐着的清风牙行老丁,此时却重新拿起了筷子,而且还将筷子伸向那碟荔枝肉。

而那道咳嗽声,也正是这个老头刻意发出的。

曹岩转头朝他看去的时候,丁老头正一口一口吃得美滋滋,仿佛那一碟荔枝肉是什么不得了的山珍海味一般。

曹岩有心阻止,因为这丁老头与他已故的父亲乃是旧识,他可不想看到丁老如此作践自己。

但是让曹岩错愕的是,丁老头一边吃着荔枝肉,还一边用另一只手在桌下不断的朝他比划手势。

曹岩愣了半响,才看明白丁老头的意思,好你个老不死的,竟然还要我继续吃?

曹岩当下便觉得气闷,甚至对于席云飞拿猪肉招待自己感到愤怒,觉得席云飞是通过这道菜来贬低自己,暗讽自己只是一个低贱的下等人。

但曹家堡能够在朔方经营这偌大的牧场,自然也有几分底气,不止是大唐他有人,就是梁国、突厥,他曹家堡也有一些高层关系存在。

那么,是起身走人,还是继续坐下来和颜悦色的吃饭,就是曹岩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了。

主位上,席云飞将众人的态度看在眼里,猪肉做的荔枝肉,当然不是随随便便敲定下来的,猪肉在这个时代又叫贱肉,对于那些自视甚高的人,这道菜就是最好的检验工具。

果不其然,坐在何晟下首的曹岩就表现出了不满,呵呵,席云飞嘴角微扬,再过不久自己的两百万头羊就要送来了,正愁没个地方圈养呢,刚好,有人给自己送上来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淡定的老头儿

鄜州,大雪封山,千里白霭。

南下已经接近半个月,但是席君买一行人依旧没有半点王大宝与钟山的消息。

“难道大宝和钟山没有离开泾阳?”

席君买坐在一方铺着皮袄的青石上,手里拿着一份关中地区的地图低声呢喃着。

“不可能的,若是他们没有离开泾阳,就会留下记号提醒我们,可是去探查的人不是也说了,根本没有任何记号。”

薛万彻也坐在一旁,此时正拿着一只烤好的兔子啃着。

席君买听到薛万彻的回应,眼里闪过一丝忧色。

钟山和王大宝没有留下记号只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二人安然离开了泾阳地界,直接北上朔方,所以无需留下记号求援。

至于第二,席君买不敢去想,没留下记号,或许是没来得及留下记号,那什么情况才会逼得他们连记号都来不及标记?

不是二人已经遇难,就是有人追杀。

席君买攥紧拳头,只能寄希望于二人已经安然北上,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

“对了,那卢氏商队呢,还没出发?”席君买突然转头朝薛万彻望去。

薛万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东南方向,道:“估计短时间内是走不了了,如今大雪封住了去路,而且这鹅毛大的雪一时半刻估计也停不下来,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已经见他们在安营扎寨,怕是要等雪停了再走。”

席君买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想起之前在驿站时的谣言,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一路南下,他不断听到有人冒充自己袭击卢氏商队的事情,虽然自己对卢氏没有好感,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罪名扣在自己头上,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舒服。

所以席君买在努力寻找王大宝和钟山的过程中,也时刻在关注另一个‘席君买’的动向。

直到昨日,在鄜州地界,家丁队的人巧遇了一队打算北上延州的卢氏商队。

席君买觉得,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抓到山寨‘席君买’的好机会,于是想也不想,便跟了上来,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家丁队的众人远远的吊在卢氏商队左前方五里地,不错,反向跟踪,追踪者走在被跟踪之人前头,要做到这种方式的跟踪,就离不开团队的机动性和席云飞提供的望远镜。

席君买之所以采取这样的跟踪方式,自然是考虑到卢氏商队很可能已经被人盯上,而那些人十之八九已经在他们后方准备动手,若是自己再来个后吊,很可能会碰到对方的人,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东南方向五里外的卢氏商队,却真的迎来了一个‘席君买’。

鬼面玄甲军,虽然实力及不上真正的玄甲军,但是追杀区区几百人的中等商队,对他们来说却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就在卢氏商队就地休整的时候。

山坳南侧的山坡上突然冲下来二百铁骑,为首的一根旗帜,红底黑字,上面绣着是一个大大的【席】字,异常醒目。

“杀,杀光他们,为村民们报仇。”

为首的‘席君买’扯着嗓子用地道的泾阳方言大喊着。

身后的鬼面相视一笑,这个带队之人虽然不是他们的队长,却也是鬼面的一员,只因为是泾阳出身,便让他演起了带队之人的角色。

如今日这般行动,他们已经进行了七次都是无往不利,所以鬼面的众人也没有提防周遭的不同,只是操起兵刃,就杀了进去。

“吾乃泾阳第一力士席君买是也,尔等卢氏杂种,抢我基业,杀我乡民,今日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带头的‘席君买’直接将上峰教给他的台词背出来,一副色厉荏苒,声嘶力竭,好像真的死了爹娘的样子。

可是,还不待他再喊第二句,便觉得身上寒毛乍起,目光所及,一根箭矢不偏不倚,正朝他的面孔射来。

但这家伙毕竟是鬼面之人,只是一顿,便快速抽出腰间佩刀挥去。

啪~

箭矢被他直接拍到一旁,倒射进及膝的积雪之中。

“好胆!?”

众鬼面寻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花儿也要开了。

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顶上,一位风姿卓卓的娇俏女子弯弓搭箭,瞪着杏核大眼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那假‘席君买’不惊反喜,劫了这么多次商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子,一会儿若是······

不止是他惊艳得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身后一行鬼面奔波了大半个月,早已经身心俱疲,今次劫了这商队自是免不了大吃大喝一场,可若是再有女子慰藉心灵,那必是极好的。

“嘿嘿嘿!”

众鬼面不约而同的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声,视线更是赤果果的朝那马车上的女子看去,盈盈蛮腰一手握,濯濯眉目勾郎心啊。

此时,站在马车上弯弓搭箭的卢剑婷死的心都有了,本以为来犯之人只是一帮普通山贼,却不曾想自己引以为傲的箭术竟然被对面之人轻松抵挡下来。

“谢伯伯,对面贼人不简单,那为首之人轻易就拍开了我的箭,怎么办呀?”

卢剑婷毕竟才是豆蔻年华,虽然平日里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力颇为自得,但此情此景,也知道自己是踢到了铁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找人求救了。

她话音刚落,脚下的马车里,一个满头白发的素衣老者掀开门帘缓缓走了出来。

这老者容貌沧桑,白发灰须老人斑一样不缺,但却顶着一双格外突兀的铜铃大眼,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只见老者朝马车上的卢剑婷招了招手。

卢剑婷见状一喜,直接将手上的长弓与腰上的箭囊丢给老者。

老者接过长弓,先是好整以暇的弹了一下马鬃弦,仿佛一抚琴乐师,素手调弦。

就在对面二百鬼面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时候。

老者抬头朝卢剑婷和蔼说道:“丫头看好了,今日我再演示一遍七星连珠,你且好好观察,回头我可要考校你的。”

这老者从始至终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仿佛不将对面二百鬼面看在眼里,就连马车上的卢剑婷都是直接盘膝坐在车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可是谢伯伯,您最厉害的箭术,不是九星连珠吗?”

老者闻言一怔,接着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这紫衫长弓虽然也不错,但是最多也只能连射七箭,而且还一箭比一箭弱,不好不好。”

如今鬼面之人还在,老者却仿佛对他们视而不见,反而和蔼可亲的与卢剑婷讨论起弓箭来,这让鬼面的汉子们如何受得了。

见那老者与少女聊得有来有往,为首的‘席君买’憋屈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同伴,这一队鬼面真正的领头人,嘀咕道:“统领,那老头该不会是傻了吧?”

熟料旁边的鬼面统领却是满脸的惊愕,甚至拉着马缰隐隐有后退的意思,嘴上还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道:“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小伙子不错

“他?他是谁?”

假‘席君买’愣神了,主要是统领的反常让他有些找不着北。

可是那统领却好像得了失心疯,眼看对面那老头儿在调试弓箭,头上的冷汗更是密密麻麻的往下掉,好家伙,如今可是寒冬时节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泡过温泉。

就在假‘席君买’还要来问的时候,这统领二话不说,调转马头,直接当先往后跑去。

没错,是真的跑了,而且招呼都不打。

搞得对面的老者都是目瞪口呆,他一早就看清楚了对面这二百人的领队是谁,刚要弯弓搭箭,没成想自己瞄准的那个家伙竟然跑了?

你与老夫如此心有灵犀,真的好吗?

不止是老者一脸错愕,就连马车上正看好戏的卢剑婷都是秀眉微挑。

而鬼面之人更是无语,这人还没杀死半个,自己家头领竟然溜了?难道是肚子疼?

可能,这鬼面统领还有点良心,跑出十几步远,突然回头大喊道:“憨怂,还不跑,都等着被人当靶子瞄吗?”

喊完,跑得更快了。

“这???”

假‘席君买’是真的懵逼。

跑吧?看了一眼对面坐在马车上俏生生的小美人,不甘心啊。

不跑?身后的统领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后单位的福利,还有年底的绩效考核就指着人家了。

权衡了一下此间利弊,众鬼面无语问苍天,暗道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兄弟们,扯呼。”

······

“呃?”

站在马车旁的老者先是一脸费解之色,接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滚滚而去的二百鬼面,眉心微蹙。

“谢伯伯,这些毛贼,是闹哪样啊?”卢剑婷撑着马车顶棚一个凌空侧翻,轻飘飘落在老者身旁,看着狼狈离去的鬼面十分疑惑。

老者心中好似有了猜测,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老夫也不知道,算了,算了,让大家好生警戒便是,等大雪停了,咱们即刻启程,继续北上。”

“哦!”卢剑婷点了点头。

这一老一少从始至终表现淡然,自然是有他们的依仗,即便刚刚险些遭遇袭击,但他们兀自没有整装开溜的打算,反而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又返回马车里面去了。

不过,就在老者要登上马车的档口。

啾~

西北方向一声尖锐的啸声传来,老者眉心一蹙,几乎条件反射的转头看去。

只见空中一道细微的黑影划过,老者双目如炬,仿佛鹰眼聚焦,沉声道:“哨箭?”

老者这一停下,原本已经登上马车的卢剑婷也探出了身子,好奇道:“谢伯伯,您说什么?”

老者眉心几乎拧成川字,沉声道:“要小心了,刚刚那些人或许还有同伙。”

“什么?”卢剑婷闻言大惊,若是只有刚刚那二百人,她不怕,可是再有二百人的话,自己一行人可就危险了,即便有面前的老者坐镇,估计也是杀敌一千,子孙八百。

老者重新跳下马车,望着西北方向久久无言。

可是,不等他思忖多久,一阵轰鸣之声由远及近,非常迅疾的传了过来。

车上的卢剑婷急忙也跳了下来,手里除了弓箭,还握着一杆铁枪。

“谢伯伯?”卢剑婷眼带惊忧。

老者和蔼的看了她一眼,将她手里的铁枪接过,笑着说道:“莫要担心,你只管在后面为伯伯掠阵便是,看伯伯杀他个七进七出。”

卢剑婷愣了愣,见老者眼里精光连闪,心下也是大定,毕竟这位谢伯伯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有他坐镇,就是万军压境,他都敢闯上一闯。

就在二人严阵以待的时候,西北方向一队铁骑呼啸而来。

看清来人后,老者双目微缩,因为这二百人给他的感觉比刚刚那二百人更危险。

卢剑婷怯生生的往老者身后躲了躲,只见那二百人疾走急停,竟是在他们跟前百步停下。

为首一人身穿古怪的粗布黑衣,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皮肉,就连头上也带着一顶奇怪的毡帽,还有一副漆黑的口罩,只留一双锐利的双眼直视着他们。

就在老者与卢剑婷为这一行人的奇装异服感到惊愕的档口,却看到为首的那人摘下了口罩。

卢剑婷看得真切,那是一副颇为刚毅的男子面孔,谈不少多好看,但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再加上他居高临下,竟是如战神下凡,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老者眉心微蹙,卢剑婷只看脸,他却看出了这带头之人年龄不大,而且还颇为青涩。

这人,便是闻讯赶来的席君买了。

将口罩收进怀里,席君买环视了一圈卢氏商队的众人,见他们握着兵刃对自己一行人虎视眈眈,心中只觉得他们不自量力。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一行人的时候,席君买朝那明显被保护在中间的老者还有卢剑婷看去,朗声道:“老人家,刚刚那些人呢?”

老者与卢剑婷相视一眼,后者天生聪颖,听到席君买的话语,蹙眉道:“谢伯伯,他们可能不是同伙。”

老者朝她微微颔首,接着抬头朝席君买应道:“不知道小伙子找他们做什么?那些人可并不好惹。”

老者心中对鬼面已经有了猜测,所以说出后半句话,是在试探席君买的身份。

不料,席君买以为老者是卢氏之人,所以对他的提醒却是嗤之以鼻,他现在只想抓到那个冒充自己的歹人,不管对方好不好惹。

“老人家若是不说,那也就罢了,我们自己找。”说着,席君买就要带领家丁队闯入大雪之中,踏雪寻踪。

可是,老者却突然说道:“呵呵,小伙子性子也忒急了一些,算了算了,老夫刚好也有疑惑,便陪你们走一趟。”

说着,便看到老者右手一挥,一旁早有人恭候,见状竟是拉了一匹马过来,那马背上还有一套戎装和两柄古朴的佩刀。

席君买见状一怔,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薛万彻,却看到薛万彻盯着老者的双眼里满是疑惑之色,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这边来。

“真的是。”席君买无语的白了薛万彻一眼,转头看向老者,道:“你要跟来就跟吧,不过事先说好,老人家若是在路上磕了碰了,可别再诬赖我席君买伤你们卢氏之人。”

“席君买?”卢剑婷闻言一怔,看向席君买的眼神都是带火的。

她们一路北上可也听了不少族人被杀的消息,而那罪魁祸首,不就是席君买其人吗?

咦,不对,刚刚那一行人,好像也有一个席君买??这到底是······卢剑婷懵了。

不过,那正在穿戴戎装的老者却是微微一顿,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席君买,似笑非笑的问道:“小伙子,你们跟了我们多久?”

“什么?”商队的人,包括卢剑婷都是惊愕的看向老者。

老者呵呵笑道:“小伙子不错,这一招守株待兔险些得手,若不是对方突然撤退,估计此时他们已经是你的砧上鱼肉。”

席君买蹙眉望向老者,总觉得这个老家伙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如实道:“我们也只是跟了你们一天一夜而已,不过你说他们突然撤退?难道是你们逼退他们的?”

“一天一夜?”老者望向席君买的双眼已经有精光爆闪。

第二百七十五章:射得远

席君买的回答让卢氏商队的全员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卢剑婷柳叶细眉微微挑起,不敢相信的朝席君买问道:“你们真的跟了我们一天一夜?”

席君买转头朝她看了一眼,只是微微点头,拉过马缰,就要调转马头朝鬼面离去的方向追去。

不料卢剑婷疾跑几步拦住了他的方向,高声道:“不可能,刚刚那些人从雍州开始就跟着我们了,你们又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难道他们没有发现你们?”

卢剑婷话音刚落,商队里的人也熙熙囔囔的讨论了起来,大家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同时被两拨人跟踪,他们本以为只有鬼面的人在后面跟着,所以才敢有恃无恐的等他们入瓮,可没想到这些后来者竟然跟了他们一天一夜,而且还不被鬼面之人发现,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此时,家丁队的人才知道,原来那些冒充下沟村的人竟然早就坠在了商队后头。

还好没有在后面跟踪,否则还真的要打草惊蛇,席君买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穿戴整齐,跳上马儿的老者。

这卢氏之人明明已经知道有人跟踪,却还当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继续北上,不用说也知道,他们之中肯定有高手坐镇,而那个老者估计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席君买见老者已经登上马儿,也不拖沓,拍了拍闪电的脖子,让它小心绕过前面挡路的卢剑婷,直接带着家丁队的人朝南面追去。

卢剑婷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对自己的疑问不理不睬,顿时恼羞成怒,不过她也不敢触霉头,毕竟这二百人一看就不好惹,想了想,卢剑婷直接跑到马车上,给自己添了一件皮袄子。

“谢伯伯,带带我,我也要去。”说着,径直拉过一旁的一匹枣红大马,轻巧翻越而上。

那老者见状一怔,眼看席君买带领的家丁队已经跑出了几十步远,无语的朝卢剑婷点了点头:“你要跟上来也可以,不过一会儿别跑太前面,小心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说完,老者挥动马鞭,迅速赶了上去。

卢剑婷正色颔首,也挥鞭跟上。

······

距离卢氏商队休憩的山坳往南五里地,一处颇为隐蔽的林子里。

那扮演‘席君买’的鬼面本名贾三,祖籍泾阳,此时坐在马背上气喘吁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马儿骑着他跑过来的。

“神射将军谢映登,竟然是他老人家,呼,呼,统领,您,没看错吧?他老人家不是躲到山沟沟里面修道去了吗?”

贾三神情恍惚,后背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年的瓦岗五虎将,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大人物,神射将军谢映登,一杆金乌枪,一柄后羿弓,是个跟太阳硬钢的伟男子啊。

传说这谢科老将军一手九星连珠的绝技,除了有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的能力,还能神箭连射,让人近不了他十丈范围便一命呜呼。

就算有人侥幸近了身,这老将军一杆金乌枪也不是吃素的,几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贾三拍了拍胸膛,太吓人了,就好像哈士奇遇到西伯利亚雪原狼,虽然大家都是一个模子,可特么配置不同啊,人家在后面放放冷箭就行了,而且还一箭一个准,根本不给人活路。

“刚刚若是打起来,我们怕是全员都要折在那里。”鬼面统领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而且你们没发现吗?他们好像早就料到了我们会来,那些负责赶车的车夫也不简单,手上的兵刃有多好先不说,就他们看见我们突然出现,还敢提刀对峙,就透露着古怪。”

鬼面统领转头看了一眼后方,仿佛透过大雪,他能看到一些什么。

那贾三也转头看去,不过鹅毛大雪遮住了视线,叹了口气,想起卢剑婷那张娇俏的面孔,贾三整个人都萎靡了几分,就像到嘴的美味突然掉到地上一般懊悔。

“让兄弟们都就地修整吧,等雪停了,咱们再寻找下一个目标。”鬼面统领朝他吩咐道。

贾三颔首应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大雪封山啊,本是杀人越货的好机会,却不想踢到了铁板,真是晦气。

只是,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鬼面后军便有异响传来。

鬼面统领眉心微蹙,转头喊道:“何事惊慌?”

可惜,北风夹大雪,呜呜呜的啸声掩盖了他的质问。

“啊~”

“啊~”

声音更近了,不过只能听到惨叫声。

鬼面统领先是一怔,接着寒毛乍起,仿佛想到了什么,直接拉动马缰,竟是又要跑。

贾三愣了愣,虽然对身后传来的异响很好奇,但也知道紧跟领导的步伐不会错,所以拉动马缰就要跟上。

可是,刚刚挥动马鞭,还来不及拍下去,身后一股寒意袭来。

哧~

贾三只觉得后心一凉,凉透了的那种,低头一看,可不是凉透了嘛,一杆利箭穿透了他的身子,此时那箭头上还蘸着他的血呢。

北风夹雪呼啸而过,贾三甚至能看到自己的鲜血还来不及滴落雪地,就被冰冻成了血珠子,就像是一颗血红色的小珍珠,真美。

噗通~

马儿还在原地站着,可是背上的人却摔了下来。

已经跑出十几步的鬼面统领回头看来,眼里闪过一丝惊惧,看着不断有同僚从马上摔落的诡异景象,他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打算,反而挥动马鞭的右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后方。

席君买再次弯弓搭箭,不过这次他没有马上射出箭矢,而是偏头朝身侧的老者看去。

只见那老者手握一杆紫衫长弓,弓横如大鹏展翅,弦上搭着三根白杨箭矢,箭头寒光乍现。

“呵呵,小伙子,可要再比一比?”老者也瞥了席君买一眼,接着右手轻放,三根箭矢急速飞掠,又是收割了三条性命。

席君买双目微缩,暗道这老头箭术之高超简直生平仅见,不过,席君买毕竟年幼血热,虽然没有三珠连射的本事,但我射得远啊,射得远就是比你射得多牛气。

席君买挑衅似的瞪了老者一眼,竟是又将本已经拉圆了的复合弓,又后拉了几分。

老者神情一缩,对这把造型奇特的弓非常好奇,而他刚刚看的非常清楚,这弓本是在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的,只是这小家伙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就变成了弓。

第二百七十六章:千万贯的买卖

咻~

折叠式的复合弓,在后世不是什么稀罕物,家丁队的标配复合弓就是军用的碳纤折叠弓,主要是考虑到方便携带,平时组装起来,不占空间方便携带,要用的时候,只要抓紧握柄按动机括,瞬间弹开,十分便捷。

老者视线紧随出弦的飞矢,家丁队用的箭也是席云飞光幕上买的,碳纤箭杆,高钢箭头,刚刚射穿贾三的那一箭,就是席君买射出去的,直透贾三身上的内甲,可见其锋利。

二百步,鬼面的统领距离席君买最少二百步,而且他还在不断调整方向,企图利用林子的遮挡躲避身后的箭矢。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席君买不管是练枪还是练箭,都是在下沟村村口的那片林子里练习的,就连当初带着闪电溜达都是在林子里,对这样的地形早就习以为常。

哧~

鬼面统领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顿感吾命休矣。

“好箭!”

席君买身侧的老者惊喝一声,在他的视线里,那跑得最远的鬼面统领已经噗通一声栽落马来。

席君买颇为自得的瞥了他一眼,虽然心中骄傲,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弯弓搭箭,打算先把面前逃窜的人先收拾了再说。

不过在他身后,跟上来凑热闹的卢剑婷却不淡定了。

她虽然没有老者那么好的眼力,但也知道这造型复杂奇特的复合弓肯定是宝贝,别的不说,单单是刚刚那一箭,怕是她所知道的最好的硬弓,都射不出那么远的距离吧。

卢剑婷看了一眼老者手里的紫衫长弓,那长弓是她从一位萨珊贵族手里买来的,是她所知道的,射得最远的弓,不过长弓虽然射得远,但是只能仰角抛射,威力并不强劲。

但席君买手中的复合弓,不对,旁边几乎人手一把的复合弓,不仅射程远,而且杀伤力惊人,卢剑婷热衷弓箭,所以她看得非常清楚,几乎所有中箭之人都是应声落马,没有一个幸免的。

“要是我也有一把这样的弓该多好?!”卢剑婷眼里不由得异彩连连。

······

朔方东城,席家庄。

“要是我也有一面这么大镜子该多好?!”

刚走出公厕,几个跟着丈夫来参加宴会的妇人就走不动道儿了。

就在公厕的洗手台处,一面两米宽,一米高的梳妆镜,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东面的男厕也有人发现了这面镜子。

席家庄的男女公厕是分开来盖的,古人讲究男女有别,像下沟村那样只隔着一堵墙可不行,所以院子的东侧盖男厕,西侧则是女厕,如此才不失礼。

“老何,你说这镜子,到底还有多少啊?”有人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何晟,试图从这位最早入伙的元老嘴里挖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可惜,何晟可不是一个大嘴巴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可以自己去问郎君,或许郎君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众人面面相觑,清风牙行的老丁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不论镜子还有多少面,老夫就想知道早上郎君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晟闻言一怔,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早上在庄子门口席云飞说过的那句话,也就是那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热着脸去舔李靖的冷屁股。

“郎君说,李靖大将军有一笔千万贯铜钱的大生意等着我们商榷,可是方才在宴席上,我几番旁敲侧击的试探,怎么感觉李将军好像没有要与我们商榷的意思啊?”

几个商贾都是点头表示认可,他们都是商人,一切自然向钱看。千万贯的生意,若是能分润十之一二,那也是百万贯的买卖了,足以让他们睡着了还要笑醒好几次。

何晟也是心生疑窦,心想若是有这么好的事情,席云飞肯定第一个告诉自己,可是如今看来不像啊。

先不说李靖态度不明确,如果他真的有这样大的买卖,也不可能拿出来分给他们这些人才对。

另外就是这桩生意本身,到底是什么样的买卖,竟然能够达到千万贯的级别?

“诸位贵客,郎君让我过来知会一声。”

“嗯?”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老管家笑眯眯的站在公厕门口。

何晟以为他们刚刚的议论声都被管家听到了,尴尬的点了点头:“管家请说。”

老管家只是颔首一礼,指着后院方向,道:“郎君请各位到茶室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何晟拱手还礼,既然是席云飞相邀,那肯定是真的有事,想了想,道:“如此,何某先让夫人和孩子回去。”

其他几个带了家属的也颔首点头,总不能把自己家老婆孩子晾在一旁吧。

不过,席云飞显然早有安排,只听老管家说道:“老夫人已经安排人去接待她们,几位放心,庄子里有趣的东西很多,尊夫人与孩子们不会觉得无趣的。”

“这······”

既然已经有人招待,而且还是席云飞的母亲出马,那他们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何晟点头应下,便当先跟着老管家朝后院席云飞的住所走去。

席云飞的住所便是前将军府的议事厅,就在整个庄子的正中央。

从前厅走来,也不过走了两条廊道,众人刚刚走进院子,一阵扑鼻的香味便传了过来。

只见院子里正烧着两个火炉,香味正是从炉火里传出来的。

何晟瞬间双眼大亮,他已经知道席云飞说的千万贯的大买卖是什么了。

“呦,都来了啊。”

茶室的大门没有关,坐在主位上的席云飞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院子里对着炉火抽动鼻子的众人。

李靖与程咬金相视一眼,直接走出茶室,二人走到火炉旁边,只见李靖亲自拿过一把铁钳,在炉火里翻了几下,便夹出来一块‘黑炭’。

一时间,院子里的香味更加浓郁了,这种甜腻的清香,不属于他们认识的任何一种食物。

程咬金皮厚,直接伸手接过那块‘黑炭’,双手一拨,只见黑炭一分为二,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红薯肉来。

嗅嗅~

“好香腻啊,这,到底是何美食?”

受朝食的影响,众商贾本能的觉得这玩意儿又是不得了的美食,光是香味儿就让他们垂涎不止,而且古人对金黄色的东西普遍觉得贵气,恰恰这红薯肉烤熟了就是这个色儿。

程咬金将另一半递给李靖,自己拿着一半美美的咬了一口:“呼,呼,好吃。”

李靖可是第一次见识红薯,接过那一半先是闻了闻,见香甜扑鼻,才微微咬了一口。

这时,茶室里坐着的席云飞也走了出来。

指着火炉里的烤红薯,道:“各位都试试吧,试试这亩产万斤的美食味道如何!”

第二百七十八章:红薯可以酿酒

“软、绵、香、糯,这叫红薯的作物确实好吃。”

清风牙行老丁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吃过一口烤红薯,也不由得为这新鲜的食物赞叹。

就连刚刚在饭桌上嫌弃猪肉的曹岩等人,此时都是拿着红薯吃得正欢。

席云飞朝老丁看去,见老人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奇问道:“丁老可是对这红薯有什么看法?”

众人闻言都是朝老丁望去,想听听这位商界前辈会说些什么,就连李靖和程咬金都不例外。

丁老头没想到自己只是微微蹙眉就被席云飞看在了眼里,心道一声后浪推前浪,赶忙拱手道:“郎君说笑了,老夫只是有感而发,若是年轻的时候有这样高产的作物出现,或许很多人就不会饿死了,呵呵,让郎君见笑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丁老这话虽然有点悲悯,但却是事实,在场除了一些传承了几代的世家之人以外,基本往前几代人都是中下贫农,就像何晟,也是过过苦日子的。

李靖就是典型的例子,草莽出身,一路崛起,年轻的时候也曾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倒是程咬金出身不错,不曾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

席云飞就更不用说了,上辈子就是孤儿,饿肚子简直不要太正常。

李靖听完老丁的感慨,也是叹道:“河内自古盛产高粱米,可就是照料得再好,一亩地最多也就六百多斤,与这亩产万斤的红薯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不错。”老丁朝李靖恭敬颔首,接着说道:“若是这红薯真的能够达到亩产万斤的奇迹,只需千亩良田,就能保朔方东城百万人吃喝不愁。”

“呵呵,千亩良田而已,在座的谁家没有千亩田产,不说别人,便是老何家里光田产就有三万多亩,对吧,老何。”

何晟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这人叫周丰,也是个开酒楼的,不过他只卖酒,不像自家酒楼主要经营美食。

周丰也是朔方本地的大地主出身,他贩卖的酒都是自家酿制的,一手祖传的酿酒功夫冠绝朔方,是他赖以生存的资本。

何晟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辩驳的意思,因为他的身家在座的人一清二楚,不过还是揶揄道:“周员外这话说的,你家里的地可比我家好多了,虽然面积不大,但都是精耕的高粱地,一亩地抵得上我家三亩不止吧。”

“呵呵。”周丰拱手一笑,不再言语。

席云飞见这两个对头互相调侃,心中好笑,急忙伸手压了压,朝周丰问道:“周员外,听闻你一手酿酒术冠绝朔方,我想请教你一个小问题,不知方不方便?”

周丰没想到席云飞会主动找自己说话,急忙颔首道:“郎君请问,周某一定知无不言。”

众人都朝席云飞看来,想看看他会问些什么。

席云飞微微笑道:“也不是什么难题,就是想请问周员外,一亩高粱最多可产酒几斤。”

“这?”周丰有点懵逼,还说不是什么难题,这问题可是直指自己的核心机密啊。

见周丰脸色不对,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何晟就觉得解气,不过他对这个问题倒是有点见底,因为他家也酿酒,想了想,道:“郎君这个疑问我能解答,正常情况下,一斤高粱能产四两酒就已经不错了。”

众人对此都是颔首表示认同,都是地主,家里有点余粮都会酿酒,大家基本都是十出四,差不多十斤高粱出四斤酒。

不过有人显然有不同意见,只见老丁朝周丰望去,笑眯眯的说道:“我们酿酒是十出四,不过周员外估计不止,老夫记得曾经与令高堂喝过一次酒,那时迎春楼的产酒比例已经是十出其五。”

周丰闻言一怔,没想到这老丁会揭自己的短,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席云飞,咬了咬牙,道:“不瞒郎君,我家酿酒的秘方经过几代人改良,如今十斤高粱出六斤酒,才是正常比例。”

“哇,十出其六!”何晟没想到比例这么高,难怪迎春楼的酒总是比自己家的便宜。

席云飞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后世酿酒也差不多是这个比例,不过后世高粱白酒都是五六十度的高度酒,这个时代却是达不到这个标准。

若是如迎春楼卖的酒只有二十几度,席云飞有把握将十斤高粱酿出来的高度酒,再掺水变成三十斤,如此产量就是正数一比三了,这才是暴利。

众人惊异的目光让周丰颇为自得,毕竟这个时代有个一技之长,才是立命之本。

不过,席云飞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再一次惊得合不拢嘴。

“其实,红薯也可以酿酒,而且产量不低,虽然没有高粱出酒率高,但也能有三四成打底。”

红薯酒也称地瓜酒,是传承于人民大众之间的一种自酿酒,最初是因为农民贫困又想喝酒而发明的制酒的方法,后世还有很多农家乐仍用老辈人流传下来的老式工具酿制红薯酒。

而且红薯酒酿制简单,只需要把红薯和水煮熟,待冷却到30至40摄氏度后,用手将块状的红薯揉碎,直至水和红薯完全混为一体,变成糊状,放入专用酒曲搅拌均匀放入缸中发酵即可。

如是寒冷的冬季,发酵缸要用棉被稻草之类保温材料包裹保温,发酵0至5天后方可下锅蒸酒。

而且红薯酒还具有强身健体,袪风寒,治感冒的作用,许多老一辈冬日里就喜欢喝上小半杯暖身子,效果异常之显著。

“等等。”何晟一听红薯能够酿酒,这心思就活泛了起来,掐指一算,惊讶道:“一亩地如果真的能产出万斤红薯,那就算出酒率只有三成,也是三千斤酒啊。”

“三千斤!”众人听到这个数据都是脸红脖子粗,周丰愣了愣,呢喃道:“我家十亩高粱最多也就产三千斤酒,这红薯一亩就能够?”

李靖与程咬金也是相视一眼,眼里都是异彩连连,酒,在这个时代可是必需品。

老丁朝曹岩看了一眼,后者此时也是心中懊恼,若是刚刚那一碟荔枝肉吃完,怕是······

众人看向席云飞的眼神里都透露着期待。

不过席云飞早有打算,虽然是价值千万贯的生意,但也要看给谁做合适,而刚刚饭桌上的一会儿工夫,席云飞就已经有了打算。

第二百七十九章:再提姻亲

席云飞心中洋洋自得,没想到一个红薯酒就震得这些人哑口无言,若是我再拿出一点好东西来,你们怕不是要直接跪下来唱征服?

笑着朝李靖与程咬金看去,席云飞说道:“此事还需要两位将军帮衬一二,若不,我们进屋详聊?”

李靖与程咬金自无不可,这么好的事情席云飞能带上他们,二人都是喜不自禁。

倒是何晟等几个商贾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席云飞还有什么打算,心中都甚是忐忑。

席云飞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转头朝众人说道:“这笔买卖,我会从你们之中选出五个合伙人。”

“五个?”何晟与周丰相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这个人数太少了一些,不过何晟有预感,席云飞会带上他一起玩。

果然,席云飞接着说道:“老何和老周你们就负责种植红薯和酿制红薯酒这个环节吧。”

何晟闻言先是一喜,待听到周丰也有份,这心里就有点小委屈,不过还是恭敬的与周丰一起朝席云飞颔首表示感谢。

众商贾面面相觑,都是对他们二人羡慕得紧。

席云飞继续说道:“还要有人负责销售、包装和宣传推广,这事儿······”

众人闻言几乎同时朝清风牙行的老丁看去,这种事儿牙行出马一个顶俩。

“呵呵。”席云飞没想到老丁这么众望所归,笑着朝他说道:“丁老,这个环节就交给你们清风牙行了,您老可别让我失望啊。”

老丁眼里精光连闪,这是他们清风牙行往外扩张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急忙颔首纳头表示一定不会让席云飞和两位将军失望。

货源、生产、销售都有了,那接下来自然是物流了,人群中曹岩心中激动万分,曹家堡把持着朔方东城近半的马匹资源,平日里运粮送货大家都会找他做,看来这次······

“咳咳。”见所有人都一脸羡慕的朝曹岩看去,席云飞却反常的摆了摆手,道:“至于剩下的两个名额,我需要再与两位将军斟酌一二。”

“这?”曹岩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里都是那碟该死的荔枝肉。

老丁转头看了一眼曹岩,脸上也是惋惜,虽然席云飞这么说,但是老丁有预感,这事儿轮不到曹岩参合了。

席云飞说完,也不管众人心思几何,朝一旁伺候的老管家看去,嘱咐道:“先带几位客人们去浴房泡个澡,稍后的小食也赶紧让后厨准备,不要怠慢了贵客。”

老管家颔首点头,走上来便开始招呼何晟几人朝浴房走去。

一听到浴房二字,何晟的眼睛又亮了,再加上得了这天大的好处,整个人都笑开了花,看了一眼周丰这个老对头,又朝老丁望去,道:“二位既然也入了郎君的眼,那咱们以后便是自家人了,走走走,就让我老何带二位去体验一把什么叫刮痧、搓背、咯吱脚。”

······

茶室内。

李靖与程咬金相对而坐,两人相视一笑,李靖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等手段,红薯一旦大面积种植,那些百年传承的世家估计得急翻天,哈哈哈。”

程咬金美滋滋的给自己来了一个葛优躺,抖着大腿,道:“世家把持着大唐七成以上的粮食产量,可是每年各地却还是有百姓饿死的事情发生,哼,这些人如此食骨吸髓,也该让他们遭报应了,我看明年这个时候他们还嚣不嚣张。”

李靖看了一眼门口正在吩咐管家招待那些商贾的席云飞,蹙眉道:“之前送往长安的红薯种子和土豆种子不过十筐,估计种不满十亩地,看来这小子还有后招等着我们啊。”

程咬金闻言一怔,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转头朝就要走进来的席云飞看去,道:“看来陛下又要被他坑一把笔钱了,这小子,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小貔貅。”

“哦?谁是小貔貅?”

席云飞缓缓走进茶室,程咬金说话声音不小,他自然听得清楚,不过也只是听了后半句。

程咬金撑着身子坐直,正色道:“二郎,你老实告诉我,这红薯种子你还有多少?”

“还有土豆!”对面李靖补充了一句。

“?”席云飞顿了顿,见李靖与程咬金如此神情看着自己,有点不明所以,走到主位上坐下,才悠悠应道:“也没有多少,差不多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吧。”

“······”听到前半句李靖二人都是一怔,接着一句要多少有多少,直接让他们无言以对。

“那你······”

“哎哎哎,别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说我捡来的,你信?”

程咬金还没张嘴,就被席云飞堵了回来,而且看这小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倒是李靖没有深究来源这个问题,反而问道:“那这种子贵吗?”

“贵不贵嘛?”席云飞想了想,一斤红薯光幕两块钱都不到,应该算是便宜吧,摇了摇头:“倒是不贵,比一斤高粱便宜一些吧。”

李靖没想到席云飞回答得这么干脆,看了一眼对面的程咬金,试探道:“那,既然不贵,你怎么才送了十筐给陛下,那一点点种子,估计还种不满十亩地吧?”

李靖话音刚落,席云飞突然没好气的应道:“李叔啊,瞧您这说的,十筐种子种十亩地,明年不就是十万斤了嘛,十万斤再育种,种十几万亩都没问题啊。”

“呃,这逻辑,好像也没错。”李靖一时哑口无言,这时间不等人啊。

程咬金急了,赶忙劝道:“二郎,话不能这么说,皇庄良田万亩,若是开春都种上红薯,那明年冬天,长安的百姓就不用为粮食发愁了,你看,是不是再给陛下送一些种子回去?”

席云飞闻言,眉心微蹙,感情这两个老头是想讨好李世民啊,不过,你们讨好领导关我屁事,我的种子不要钱嘛?

眼珠子一转,席云飞突兀的朝李靖呵呵一笑,道:“李叔,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后来想想不行啊,我哥还没成家呢,我得给他留点家产当彩礼。”

“呃,这跟彩礼有什么关系?你如今还缺这点钱吗,你不是说一斤红薯还没有高粱贵?”

李靖与程咬金都是满脸的问号。

席云飞嘿嘿笑道:“那不能这么算,我哥要娶媳妇儿啊,那是我亲哥,彩礼怎么可能太寒碜,要是你们,你们愿意把这么好的作物免费拿来送人吗?”

李靖心系黎民,想也不想,直接应道:“此等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老夫自然是愿意的,要是种上十万亩红薯,我大唐明年就不会有人再饿死,这可是大善之举啊。”

“是吗?”席云飞嘴角微扬:“那我就拿十万亩红薯种子作为彩礼,您要是有心,回头我把我哥的生辰八字抄给您,您选个宝贝闺女嫁给我哥,这十万亩种子就是您的了,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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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谢映登

咔哧~

薛万彻折断手中的柴火丢进面前的火堆,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席君买,剑眉微蹙。

席君买似有有感,抬头朝他看来,不过,每次席君买看来的时候,薛万彻又很快的低头躲开。

“薛兄是不是有话要说?”席君买再次试探道。

可薛万彻一如前几次一样,果断的摇了摇头,就是头埋得更低了,好像有什么心事。

席君买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几次三番如此,心中知道肯定有事,不过薛万彻一个大男人如此扭扭捏捏,着实让他郁闷,刚要再问,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雪虽然停了,但是积雪厚至腰身,不止是家丁队停下来休息,林子里,还有卢氏商队的人一起抱团取暖。

虽然对卢氏之人感官不好,但席君买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滥杀无辜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那个卢瑜,还有他幕后之人才是自己报复的目标。

转头看去,只见那神射老者带着卢剑婷蹒跚走来。

薛万彻本来还低着头,见到老者过来,急忙站起身来,并且让出了自己的座位,恭敬道:“谢老您请坐。”

老者见状也不推诿,不过他自己没坐,而是让卢剑婷坐下,自己则是将披风铺在雪上,直接盘膝而坐,不管雪地冰冷。

席君买不解的看了一眼薛万彻,又看了一眼面前神情淡然的老者,就不知道薛万彻为什么对这个老头儿这么恭敬。

倒是薛万彻见老者直接坐在地上,急忙跑到一旁搬了一块青石过来,好像有意讨好这老头儿。

老者也没跟薛万彻客气,坐到青石上后,笑着说道:“你这小子三年没见,竟还记得老夫,呵呵,不过你再怎么殷勤,想学我的枪法,却是不能够啊。”

“呃。”薛万彻先是一怔,接着急忙摇了摇头:“谢老您误会了,您多少也算是我二哥的半个师父,二哥常常在我耳边说您的好,虽然当年我错过了跟您学武的机会有些遗憾,但小子对您只有敬重,绝对不敢挟恩图报。”

说完,还跑到火炉前挖了挖,最后掏出两块大黑炭,席君买见状一怔,还不等他开口,薛万彻竟然拿着两块黑炭去讨好那老头儿了。

“唉,还有我的一块呢。”席君买受不了了,这红薯吃一块少一块,本来就带得不多。

不想薛万彻对他理都不理,将烤好的红薯放到老者面前,嘿嘿道:“谢老,您尝尝,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对了,我这还有美酒。”说着,又跑到席君买身后,也不知道怎么扒拉,竟是从席君买身上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酒壶。

这酒壶是席云飞送给大哥席君买的便携式不锈钢酒壶,席君买怕太亮眼,便在外面包裹了一层豹子皮,世间独此一个的不锈钢小酒壶精致异常。

“我去,坟蛋,你疯了吗?”席君买气急败坏的朝薛万彻抓去,却不曾想,这家伙好似早有预料,身子一扭,堪堪躲过席君买的大手,笑呵呵的将酒壶递给老者。

谢映登接过酒壶也是愣了愣,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倒是薛万彻服务很到位,指着瓶盖道:“瓶盖朝内转三圈即可打开,呵呵,谢老赶紧试试,这酒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坟蛋,你······”身后席君买气得差点捏个雪球朝薛万彻丢过来。

“噗嗤~”

倒是旁边坐着的卢剑婷将这副搞笑的画面看在眼里,虽然她对薛万彻讨好谢映登的举动颇为不屑,但见到席君买这根大木头吃瘪却是极为有趣。

“笑个屁。”席君买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卢剑婷,学了一句弟弟的混话。

卢剑婷俏脸微红,被席君买如此粗俗的恶语气得不轻,不过,转念一想,脱口道:“我就是笑个屁。”

席君买愣了半响,自己骂她笑个屁,那她刚刚在笑话自己,那······

“哼,果然二郎没说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卢剑婷气急,这个人果然是大木头,谁见了自己不是毕恭毕敬,就他从始至终态度恶劣,哼,若是在范阳,十个你本姑娘也要给你削成碳。

不过,如今形式比人强,先不说自己打不过这个臭男人,就是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谢伯伯,好像也对他颇为中意。

果然,卢剑婷正对席君买横眉冷对的时候,喝了一口二锅头的谢映登哈哈笑道:“小伙子,你如此耿直真的好吗?”

席君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壶,心疼得不行,瞪了一眼对谢映登点头哈腰的薛万彻,撇嘴道:“耿直有什么不好,总比口蜜腹剑的人好。”

“呵呵,倒也是。”谢映登强忍着二锅头的诱惑,重新将瓶盖拧上,大手一扬,酒壶朝席君买飞去。

席君买见状急忙伸手接过酒壶,摇了摇,没想到还有大半琼浆,心下大喜,暗叹这个老头儿还挺识相的,不错不错。

席君买的表情落在谢映登的眼里,让他莞尔叹息,这小家伙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还真的是憨得可爱。

顿了顿,谢映登突然说道:“小伙子,你可知道刚刚你们杀死的,都是些什么人?”

“谢老。”蹲在谢映登一旁剥红薯皮的薛万彻登时脸色大变,急忙出声阻止谢映登。

“噢,你小子肯定知道,不过,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谢映登眉心微蹙,看向薛万彻时,竟然有几分斥责的意味,好像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耻。

“我······”薛万彻一时语塞,看了一眼神情困惑的席君买,最后咬了咬牙,解释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大郎心思单纯,若是认定了某件事,他就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怕······”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说什么呢?”席君买就算再傻,也知道薛万彻有事儿瞒着自己,而且结合刚刚薛万彻几次欲言又止的表现,席君买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攀上心头。

谢映登看了一眼薛万彻,眉心微蹙,接着抬头朝灰蒙蒙的天空看去,幽幽道:

“唉······老夫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对自己人下手,不过,没想到的是,我大唐竟然出现了你们这样的变数,老夫当年调教出来的鬼面在你们手下竟然撑不过一炷香,呵呵,老夫本来还想亲自清理门户的,却没想到如今的鬼面如此不堪一击······”

第二百八十一章:鬼面玄甲军

“你们一直在说鬼面,可这鬼面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名讳四处掠杀卢氏之人?”席君买皱着眉头朝谢映登看去。

一旁坐着的卢剑婷也是亦然,毕竟这半个月来,死伤的族人不知其数,就算自己不全认识,但身为卢氏之人,族人无缘无故被杀,却还是让她愤怒。

谢映登看了一眼席君买,眼里也有几分不解,主要是动机,他想不明白鬼面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不过,薛万彻虽然看着憨,其实不傻,蹙眉道:“半个月前,我们在朔方收到村子被卢氏劫掠的消息,接着还有卢氏派人追杀村民的事情发生,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席君买对薛万彻愤而视之,喝道:“我娘与村民们差点死在他们手上,要不是钟山他们出手及时,后果不堪设想,难道他们会看错吗?”

“不对。”席君买话音刚落,卢剑婷急忙出言辩驳:“我卢氏可不敢公然行凶。”只见她俏脸微红,接着道:“是,我不否认族人为了家族会有一些低劣行径,可是让他们杀人逞凶,却是不敢的。”

“哼,你是卢氏之人,你自然有千万种借口为他们推脱。”席君买不屑的怒斥了一声。

“你······”卢剑婷气急,只能转头朝谢映登看去。

谢映登眉心微蹙,世家的手段他再了解不过,不过派人追杀,这种事儿还真的没必要,如果按照薛万彻所说,去下沟村劫掠的人并没有被打死,这就更没有死磕的意义才对。

顿了顿,谢映登朝旁边握紧拳头的薛万彻看去,循着薛万彻刚刚的意思,谢映登蹙眉道:“或许,劫掠村子的人确实是卢氏之人,但他们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只想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哼,他们就是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才又派人追杀村民的,一群卑鄙无耻的家伙。”说着,席君买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卢剑婷,仿佛与她有不共戴天之恨。

卢剑婷有心辩解,可是她知道,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怎么说都是她们卢氏理亏。

不过,谢映登和薛万彻却几乎同时摇了摇头,二人同时看向席君买,薛万彻说道:“大郎,我觉得追杀村民的人,并不是卢氏之人,而是,今日我们剿灭的鬼面。”

谢映登缓缓点头,表示认可。

席君买迷糊了:“你们一直在说鬼面,可是鬼面到底是什么人,好吧,就算他们是某个杀手组织,那卢氏拿出钱财让他们追杀······”

“不!”

席君买话说一半,直接被薛万彻打断,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字一顿道:“普天之下,能号令鬼面玄甲军出动的人,只有一个。”

“······”

“鬼面玄甲军?”席君买闻言一怔,他自小就对玄甲军心驰神往,可却不曾听闻鬼面玄甲军这支神秘部队。

“等等。”席君买突然想起什么,惊愕的看向谢映登,道:“你刚刚说你是清理门户,那这鬼面玄甲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谢映登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小子还不傻,不错,这鬼面玄甲军,就是老夫当年与几个兄弟共同组建的,不,应该说,第一批鬼面玄甲军都是老夫亲手调教出来的,其中,就包括······”

“包括我二哥。”薛万彻咬着牙,轻声说道。

“玄甲军的字面理解:玄指黑色也有厚重的意思,甲指盔甲。玄甲军,说白了就是身穿黑色重甲的军队,而鬼面玄甲军,便是戴着鬼怪面具,拥有玄甲军实力的秘密部队。”

薛万彻一脸苦涩的解释道:“当年玄甲军势如破竹,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但所有人只知道玄甲军乃是当时的大唐第一师,却不知道,真正的玄甲军,还有一个名字。”

“娘子军!”卢剑婷眼冒精光,适时开口,世家出身的她,对这段过往也有了解。

席君买彻底懵了,娘子军他自然知晓,不过三年前大唐三公主突然病逝,自此娘子军便不被人提及,三年前???

席君买不可思议的看向薛万彻,三年前秦王李世民带领五千玄甲军大破王世充,难道那五千玄甲军其实就是三公主留下的娘子军?

薛万彻见席君买表情诧异,知道他有所猜测,便接着说道:“真正的玄甲军一共有两万人,不过秦王,不对,是当今圣上,却只收编了五千。”

谢映登闻言点了点头,补充道:“五千玄甲军就可抵三万雄狮,不仅为李世民闯下赫赫战功,也让李世民知道精兵作战的重要性。”

“于是,三年前,玄甲军预备营便正式成立了,而老夫,便与曾经的瓦岗兄弟一起,作为首批统领都尉,负责训练这批精兵,试图将玄甲军补充至两万人,可抵十万雄狮。”

薛万彻看了一眼谢映登,道:“不过,三公主的练兵之道颇为奇特,几位将军无论怎么训练,预备营的精兵都抵不上当时的五千玄甲军,甚至一个冲锋,五千玄甲军都能轻易拿下两万预备营的兵士。”

席君买听糊涂了,不解的问道:“那不是还有五千玄甲军,为什么不让他们代为训练?既然三公主练兵有道,那身为当事人的他们,肯定也对曾经经历的训练了如指掌啊。”

谢映登与薛万彻闻言,相视苦笑,后者摇了摇头:“难就难在这里,这五千玄甲军虽然表面上归顺秦王,但因为三公主的事,他们却对所有有关三公主的事情闭口不言。”

“这又是为何?”席君买不解,毕竟李世民在他眼里是这天下的共主,怎么可能有人敢不听他的话?那与造反何异?

“这······”谢映登与薛万彻同时止住了嘴。

关于三公主的事情,他们也不敢过多议论,顿了顿,薛万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三年前的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今日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什么意思?”席君买一时没缓过来。

倒是卢剑婷秀眉微挑,难以置信的说道:“他,他这是想借刀杀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马三宝与何潘仁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席君买神情迷茫的低声呢喃着,就连拿着烧火棍的手都有些手足无措。

鬼面玄甲军只有一个主人,可是他为什么派人袭杀臣属于他的子民,席君买想不通,那个他本想效忠一辈子的人为什么将屠刀对着自己,对准自己的家人?

薛万彻与谢映登相视一眼,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席君买,毕竟被这么一尊大神盯上,不说下沟村只有百十来号人,就是一个几十万人的小国估计都要发颤。

卢剑婷看了一眼席君买,对于下沟村的泡菜和火柴,她也有所耳闻,甚至泡菜还吃过不少,可是就这两样东西,怎么说也不需要李世民亲自出手啊?

卢剑婷不知道,可是薛万彻却知道,席云飞在朔方东城的所作所为,肯定触动了李世民的底线,而且还有雷火,这才是重点。

说起雷火。

朔方东城某处隐蔽宅院。

咕噜噜~

五十颗小菠萝被人从一个木箱子里倒出来。

拿着箱子的人脸上一条可怖的大刀疤,从左眼贯穿到左边的嘴角。

“马三哥,才这么几颗?药师兄不是说那小子还有不少吗?”

刀疤脸旁边几个高壮汉子拿起一颗雷火扔了又接,仿佛这东西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子。

刀疤脸没好气的伸手接过那颗雷火,将五十颗雷火堆好,沉声道:“这玩意儿只是锦上添花的手段而已,就算没有它,难道我们就不去救唐公了吗?”

“马三哥别介啊,唐公当然要救,可是这玩意儿您也看到威力了,那天晚上我们可都在城外看得清清楚楚,一次爆炸就能带走十几条人命,这么好的玩意儿当然是多多益善啊。”

刀疤脸闻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当然知道这玩意儿是多多益善,可是他们是去救人,不是去造反,要是真的带多了去,怕不是整个长安都要被炸没了,回头还怎么跟······

“滚滚滚,都特娘的别瞎囔囔。”刀疤脸还没回话,院门口一个精瘦灰发的汉子走了进来。

“老何?你怎么来了?”刀疤脸转头朝来人看去,眼里露出尴尬的神色。

精瘦汉子一头蜷曲灰发,鼻梁很高,放在后世有几分中欧混血的味道,虽然年过半百,但是依旧能够从他的五官里看出他年轻时候的帅气模样。

“马三宝,你还把劳资当兄弟看嘛,既然要南下,为何不早早来通知于我,要不是劳资消息灵通,这次怕不是也要错过。”精瘦汉子一脸不屑的看向刀疤脸。

刀疤脸其名马三宝,本是大唐平阳公主府上一名家僮,不过就算只是家僮,也是一个有本事的家僮,当年跟随三公主于微末中崛起,前后帮助三公主游说收编数股民间义军。

而其中最大的一股义军,便是面前的精瘦汉子所有,这精瘦汉子本是一名往来丝绸之路的胡商,名唤何潘仁,确实是汉人与欧罗巴人的混血,不过他一直定居朔方,从不以欧罗巴人自居。

大业十三年,五月,李渊决定起兵。

李渊起兵前,平阳公主与夫君柴绍当时正在长安,李渊派遣密使想要秘密将他二人召回身边。

柴绍对平阳昭公主说:泰山将要起兵扫平乱世,我打算前去迎接他的义旗,一起离开不可行,我独自走后又害怕你有危险,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平阳公主却不害怕,极力劝说柴绍先行离开,而自己则是留在后方安排家中事宜。

柴绍直奔太原后,平阳公主很快动身回到鄠县的李氏庄园,女扮男装,自称李公子,将当地的产业变卖,赈济灾民,很快招收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

不久,太原唐国公李渊起兵造反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

平阳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决心要为父亲招募更多的军力。

平阳公主以其超人的胆略和才识,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招纳了四五支在江湖上已有相当规模的起义军。

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胡商何潘仁,当时他手下已经有几万人。

平阳公主派家僮马三宝前去游说何潘仁归降。

不知道马三宝使了什么手段,势力远远超过平阳公主的何潘仁居然甘愿做平阳公主的手下。

平阳公主收编了何潘仁后又连续收编了李仲文、向善志、丘师利等义军,势力大增。

在此期间,前隋曾不断派兵攻打平阳公主,然而平阳公主率领的义军不但打败了每一次进攻,而且势如破竹,连续攻占了户县、周至、武功、始平等地,直到李世民带兵打进长安,都还有平阳公主的身影在其中搅动风云。

“老何,我这次南下,不是去造反的,而是去救唐公的。”马三宝看向蹙眉的何潘仁,继续道:“你的提议娘子是不可能接受的,不说大唐还是李家的,就是看在李世民与娘子的姐弟情分上,我们都不敢贸然对他出手。”

熟料何潘仁听他说起姐弟情谊,直接怒道:“还特娘的狗屁情谊,当年毒害娘子的人肯定是他,这个狗噙的逼货,前不久我听说他为了皇位,连兄弟都杀了,娘子难道这都能忍?要是我亲弟弟,劳资早给他削成碳了,这狗噙的。”

见何潘仁脾气如此暴躁,马三宝也是无奈,虽然这家伙说话难听,但都是事实,他们已经查出了三年前三公主突然暴病的原因,所有线索最后都跟李世民脱不了干系。

不过,就算有心为三公主报仇,但马三宝却也了解他这位主子的性子,就算知道自己被亲弟弟毒害,她也是万万舍不得对自己弟弟出手的。

“对了,娘子身子近来可好一些?”何潘仁见马三宝一脸为难,知道他不好擅作主张,只好将话题引到三公主身上。

马三宝闻言只是摇头,神情颇为凄苦的说道:“孙道长已经尽力了,怕是,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娘子最近一直在念叨唐公,所以我们才想将唐公救出来,让娘子最后再见一面。”

“唉~”何潘仁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想起三年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巾帼女子,心下也是戚戚然。

“那孙道长号称活菩萨,连他都没有办法,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何潘仁叹了口气。

“······”马三宝表情木然。

“咦?不对啊。”何潘仁突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朝马三宝道:“这世间不是也有孙道长治不好,但却被人治好的病症嘛,比如,这冻疮?!”

第二百八十三章:多喝牛奶

翌日,席家庄。

“郎君,郎君,我四叔,求您救救我四叔吧!”

席云飞的院子里,肥嘟嘟的何晟哭丧着脸,急匆匆的跑进来。

刚刚起床的席云飞见状一怔,不解道:“你说话慢点,什么四叔,你四叔怎么了?”

“哎呦,我也不知道啊,这天还没亮,我堂兄就来报信,说我四叔突然重病卧床不起。”

席云飞眉心一挑:“你四叔重病关我什么事儿,你该去找疾医啊。”

何晟急忙摇了摇头:“找了,都找了呀,我堂兄连孙老神医都请过去了,就是没得救啊。”

“孙老神医?”席云飞闻言一怔,立马想到某个活到142岁的陆地神仙:“你是说药王孙思邈?”

“药王?”何晟对这个称号很陌生,不过孙思邈倒是没说错,人家孙道长就是这个名讳,点了点头:“是孙老神医没错。”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无语道:“连老神仙都治不了,你找我有个屁用啊,真是病急乱投医,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没准我还能帮你看看。”

何晟闻言也是一怔,可是没办法,谁让四叔给他下了死命令,想起四叔那双吃人的眼睛,何晟不由得全身肥膘打颤,急道:“郎君,您就救救我四叔吧,您连孙神医治不了的冻疮都能治,您一定会有办法的,不然,您去看看,就看一眼,要是真没办法,我也认了呀。”

“这?”席云飞颇为无奈,自己就是个普通码工,又不是大医凌然,难道看一眼病人,系统还能颁布一个什么任务出来不成?

不过何晟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去看看也行,要是再拒绝,就显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了。

“那好吧,你带路,咱们这就去看看,不过我不保证有办法救你四叔啊,我可先跟你说好了,别对我抱太大希望。”

“真哒!”何晟登时喜出望外,自己只要将席云飞人带到就好,呵呵。

······

朔方东城,何府。

离席家庄三个坊市并不是很远,何晟的这座府邸之前也被席云飞霸占了,不过随着两人的合作渐渐深入,席云飞很是慷慨的以五千贯的友情价卖回给了何晟。

“见过小郎君!”似乎知道席云飞肯定会来,何晟一家子早已经开了正门恭候多时。

席云飞有点受宠若惊,急忙摆了摆手,示意何晟不要这么客气。

何晟也不矫情,遣散家人仆役,便带着席云飞七拐八绕,来到一座颇为清冷的院子里。

地上的积雪还有不少,此时几个丫鬟正拿着竹耙在扫雪,见到何晟和席云飞,都是急忙停下工作躬身行礼。

何晟朝她们挥了下手,示意她们退下,才带着席云飞朝屋子里推门而入。

“嗯?”扑面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儿让席云飞忍不住掩住口鼻。

何晟尴尬的看了一眼席云飞,伸手指着里屋,道:“郎君,还请帮忙看看,若是真的没救,也是我四叔命数不好。”

席云飞知道人命关天,也不好拒绝,强忍着刺鼻的味道,走进里屋。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烧着草药的煤炉,上面的药罐子咕噜噜直响,估计沸腾了许久。

煤炉旁边的卧榻上,一个面白发青的中年人正奄奄一息的看着席云飞。

席云飞先是一怔,暗道一声这老头儿好精致的五官,放到后世当个国际男模估计绰绰有余。

不过老头儿此时神情困顿,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气。

席云飞走近几步,先是看了看老头儿的面孔,总觉得这老头儿的脸色有点······怪怪的。

“郎君,您要不帮我四叔号号脉?”何晟见席云飞站着不动,急忙催促了一声。

席云飞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要是会号脉,就不会过劳穿越了。

“你刚刚说你四叔是中毒,你是怎么知道的?”席云飞头也不回的朝何晟问道。

床上的老头儿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怒色,趁着席云飞没留神,恶狠狠的瞪了何晟一眼。

何晟吓得半死,暗道自己多嘴,赶忙朝床上的四叔点头哈腰。不过,既然席云飞问了,那他不答也不好,便说道:“是,是孙神医说的,我四叔之前从西域带回了一套不错的银制碗筷,孙神医说那不是银制品,是一种有毒素的未知矿物,唉,我也不太懂,总之我四叔用那套碗筷吃了两个月饭,然后就这样了。”

“哦?有毒的矿物?”席云飞一听,立马就想到了铅中毒,因为铅制品外形与银制品颇为相似,古人没办法分辨,看错也属自然,好像古罗马帝国的覆灭就跟这玩意儿脱不了干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高壮汉子拿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

何晟见到来人,先是往后退了小半步,接着感受到背后那道锋芒正盯着自己,急忙走上去,接过汉子手里的食盒,对席云飞说道:“郎君请看,就是这套餐具,郎君您帮忙仔细看看,或许对了解病情有所帮助呢。”

何晟几乎是哆哆嗦嗦的打开的食盒,又从里面拿出一些类似银制品的碗、勺、筷子等餐具。

席云飞也没在意,拿过一个高脚杯一样的精致酒杯,见到上面很是精细的刻着一些似凤非凤的鸟类,席云飞以为是朱雀之类的图腾,没多想,就将杯子放回了食盒。

“郎君?”何晟见席云飞看过杯子后就不再言语,焦急的朝他看来。

席云飞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头儿,疑惑道:“你说你四叔就用了几个月?”

“用?”何晟先是一怔,接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餐具,心有余悸的用衣角擦了擦手,道:“呃,差不多吧,郎君可是发现了什么?”

席云飞走到床前,反复观察着那老头儿的脸色,疑惑道:“不对啊,一般铅中毒都是长期侵蚀,要不然就是直接大剂量服用含铅物质,可是如果只是用铅碗吃饭,没有个一两年,应该不会这么严重才对啊。”

“你说什么?”

“卧槽”

席云飞话音刚落,那床上躺着的老头儿却突兀的坐了起来,吓得席云飞呆立当场。

何晟见状更是忍不住单手捂脸。

不过还不等席云飞说话,那老头儿却一脸焦急的问道:“小郎君,你把话说清楚,要是真的用了一两年这碗筷,那还有得救吗?”

“哎呦我去,你,你吓死我了。”

席云飞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诧异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头儿,可能是见他神情急切,不似作伪,脱口道:“救是可以救,多喝牛奶就行啊,回头我再帮您看看,可能还要在屁股上打几针······”

第二百八十四章:不治了

“屁股?”

“就是你的后腚。”

“······”

“······”

临时客串病患的何潘仁愣了愣,想象席云飞在自己屁股上针灸的诡异画面,表情扭捏的确认道:“一定要在腚上施针?”

席云飞想了想,摇头道:“倒是不一定,还有一种更好的办法,只是比较耗时间。”席云飞说的是打点滴,虽然耗时但效果显然更好。

“那就好,耗时没事,不打腚就好,不打腚就好。”

何潘仁松了一口气,抬头朝何晟看去,吩咐道:“马上去通知你三宝叔,让他带贵人过来,让小郎君出手诊治。”

何晟闻言一怔,看了一眼席云飞,见他没有异议,颔首便退了去。

何晟走后,席云飞突然伸手朝何潘仁脸上抓去,何潘仁武功不低,本想躲开,但想想还是没动,还主动凑前了一些。

席云飞伸手在他脸上一抹,没好气的笑道:“何四叔,您这脸上的粉,可是真够厚的啊。”

何潘仁尴尬的跳下床来,解释道:“真正的病人身份尊贵,没办法让你直接诊治,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不过,还好,我这一手易容术没有倒退,你小子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病历之差。”

席云飞摇了摇头,有心说自己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常识性问题,只用了两三个月的铅制餐具,不可能把人折磨得这么可怕,要说铅中毒,那也是一个长期使用的过程,最少一两年。

不过,席云飞没有过多解释,他终归只是一个门外汉,也只是凭借后世一些人人都懂的常识在做判断,仔细说来,他对药理其实一窍不通。

“对了,你刚刚说喝牛奶,难道真的有用吗?”何潘仁一心只扑在那人的病症上,开口闭口都想尽快了解解毒之法。

席云飞‘嗯’了一声,道:“如果真的是铅中毒,多喝牛奶是可以缓解痛苦的,而且还有中和毒素的功效,虽然没有办法治本,但能让中毒者舒服一些。”

“铅中毒?”何潘仁轻声嘀咕了一声,接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来人,速去准备牛奶,越多越好。”何潘仁突然抬头朝门外喊去。

席云飞头还没转过去看,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离去的脚步声,显然已经有人去办事了。

见状,席云飞急忙补充道:“牛奶最好是煮沸了的,放凉之后再给病人喝,一次一碗,不要太多。”

何潘仁闻言一怔,不知道牛奶为什么还要煮沸,不过在他看来可能是药理需要,急忙问道:“还有吗?小郎君一并吩咐了,我好让人准备。”

席云飞想了想,继续道:“还有就是平日里的进食,最好是多吃菠菜、瘦猪肉、鸡肉、葡萄干要是有,也可以多吃点,新鲜的橙······呃,回头让何晟去席家庄一趟,我那有些不错的蔬果,也可以让病人多吃点。”

何潘仁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席云飞的好意,感激的朝他颔首一礼,道:“如此多谢小郎君了,只要贵人的身子能够好转,何某他日必有重谢。”

席云飞呵呵一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帅气大叔好像真是何晟的四叔,既然是合伙人的亲人,那就是自己人,没必要太小气,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好事儿。

不多时,门口再次传来何晟的声音。

“四叔,郎君,贵人到了,现在西厢房等候。”

正在屏风后洗脸的何潘仁闻言一喜,脸都来不及擦净水珠,便跑过来拉着席云飞的手朝门外跑去。

此时,何府已经内外戒严。

席云飞一路被拉着跑到西厢房,才发现院子里竟然有护卫把守,其中一个汉子,脸上一条可怖刀疤,虽然个子不高,但是矮壮腰粗,一看就是个狠人。

“老何?”

刀疤脸正是马三宝,见到何潘仁拉着一个小郎君跑来,便知道这小郎君就是席云飞。

见马三宝一脸紧张外加忐忑,何潘仁也是心揪得厉害,虽然席云飞说有办法救,但众人无不担心,若是席云飞说的法子对屋里的人没用,那又该如何?

“三宝不要说了,先让小郎君看看。”何潘仁将席云飞推到近前,指着里屋道:“小郎君,贵人身份高贵,我等不方便进去,你是医者,没有避讳,望郎君进去后便宜行事。”

“嗯。”席云飞没有推诿,虽然有点赶鸭子上架,但如果真的是铅中毒,他还是有点办法的,只要不动手术,能用药物治疗的病,光幕都不会让他失望。

席云飞走进去后,一旁焦急的马三宝还要说什么,却被何潘仁拦了下来,后者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即使不行,我们也认了,毕竟连孙神医都已经放弃。”

马三宝闻言一怔,无力的吐了一口气,应道:“放心吧,就算不行,我也不会迁怒于他的。”

······

“咦?”

屋里,刚刚走进来,席云飞就习惯性的要捂住口鼻,生怕闻到之前何潘仁伪造的那种草药味,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屋里不但没有草药味,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浓香。

怀着好奇心,席云飞直接朝屏风后走去,屋子里点了三盏油灯,光线很足。

不过,就算光再亮,却依旧无法照亮床上之人的脸庞。

发黄、发黑、发紫,双唇干涸严重脱皮。

席云飞走到床边,床上正躺着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发紫的脸上甚至有淤青斑点盘亘。

要不是之前何潘仁说得清清楚楚,这妇人是铅中毒患者,他都不敢确定自己的法子是不是真的能够救治得了这行将就木的妇人。

顿了顿,席云飞本能的要去撑开妇人的眼珠子,看看她瞳孔的发散情况。

“且慢。”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吓得席云飞急忙转头看去。

“嗯?是你!”

席云飞终于想起这屋子里的香味是谁的了,难怪那么熟悉。

“紫衣见过郎君。”

叫住席云飞的人正是木紫衣,此时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先是将盆放到桌案上,才走到床边,帮床上的妇人紧了紧被单。

席云飞看了一眼木紫衣的背影,又看向床上的妇人,眼里满是疑惑不解之色。

正当席云飞站着不知所措的时候,木紫衣突然落下眼泪来,转头十分凄苦的看向席云飞,噗通一声直接跪下,哽咽道:“求郎君一定要救救娘子。”

席云飞先是一怔,虽然不知道木紫衣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与床上的妇人是什么关系,但是自己本来就已经打算救人了,要不是木紫衣突然出现,自己说不定药都买好了。

顿了顿,席云飞无奈应道:“紫衣姑娘还是先起来吧,我本来就是来救治这位姐姐的,你要是再拦着,我可就不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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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用我的血

说着,席云飞转身就要离去,吓得木紫衣脸色大变。

“不是,郎君不要误会,我,我只是······”

木紫衣没想到席云飞真的转身就要离去,竟是跪着蹒跚到席云飞身后,一把拉住席云飞的小腿。

“额?”席云飞吓了一跳,他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竟然惹得小姑娘如此狼狈,转身急忙将木紫衣扶了起来:“紫衣姑娘这是做甚,我只是开个玩笑,快快起来。”

木紫衣闻言一喜,匆匆站起身来,拉着席云飞的手竟是不曾放开,就怕席云飞转头离去。

席云飞尴尬的看了对方一眼,最后无奈的任由她拉着,走到床边,指着床上的妇人,道:“这位姐姐是你什么人啊?”

木紫衣没想到席云飞会问这么直接的问题,想了想,却是如实道:“我本是战祸遗孤,是娘子救了当时快要饿死的我,所以,在紫衣心里,娘子与生母无异。”

“······”席云飞有点困惑,转头看了一眼门口,那满院子的护卫,还有何潘仁,还有何晟,怎么感觉都对着个妇人很是尊敬?

可是这个妇人怎么又跟木紫衣扯上关系了,那她到底又是谁?

席云飞面露不解之色,不过坐在床边的木紫衣神情凄苦又带着不可掩饰的关切,对这妇人的感情应该不是作伪,想了想,席云飞直接放弃了深究的打算。

“既然是你的养母,那就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有,之前孙老神医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他是怎么说的?”席云飞没有诊脉的本事,只能听听老神医的诊断结果。

木紫衣也没有隐瞒,如实将孙思邈的诊断结果,还有妇人如今的情况一一禀报。

席云飞越听,脸色越是忐忑,因为如今的情况好像有些脱离他的想象。

“你是说,孙神医用针灸之法将毒素都锁在了血液之中?”

木紫衣抚摸着妇人的脸庞,点头道:“是的,这是续命之法,孙老医术高超,若非如此,娘子半年前就已经······”

“这就有些难办了,我知道的法子只是常规的治疗,这毒素要是多在血液中积存,我不知道我的药物还有没有用处。”席云飞皱了皱眉头,毕竟需要讲究对症下药,要是孙思邈已经有了医治之法,那不知道自己采购的药物还有没有用,因为如今情况已经有所不同。

木紫衣闻言一怔,眼神急切的朝席云飞看来,道:“郎君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席云飞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是孙思邈没有处理过,他有把握利用药物治好床上的妇人,可是如今孙思邈用高超的医术将毒素逼到血液中······

“咦,对啊。”席云飞突然想到了什么,喜出望外的说道:“有办法了,若是孙神医真的将毒素堆积到血液中,我估计能够尽快将你娘的毒素去除。”

“真的?”木紫衣破涕为笑,拉着席云飞的双手更用力了几分。

席云飞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暗道孙思邈医术了得,铅中毒一般都是全身性质的,他老人家是怎么将毒素堆积到血液中的?想不通,不过,想不通没关系,来自后世的席云飞却知道换血之法。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木紫衣,没想到小姑娘竟是神情一黯。

“竟是以命换命之法······”木紫衣小声嘀咕着,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妇人。

呯~

还不等席云飞解释,门口两道彪悍身影冲了进来。

“席小郎君,用我的血。”

“不,用我老何的血。”

来人正是马三宝与何潘仁,估计他们一早就在门口偷听屋内的动静。

席云飞说话声音不小,特别是换血之法,说到激动处更是手舞足蹈声情并茂,毕竟想到了救人的方法很是激动,显然,马三宝二人贴在门板上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行,你们都是男子,男子之血如何能治得了女子病症。”木紫衣看了一眼马三宝和何潘仁,眼里闪过一丝决绝,朝席云飞说道:“郎君,还请用我的血救治娘子。”

席云飞愣了愣,看了一眼木紫衣,开口说道:“你的血,怕是不够。”

“什么?”木紫衣三人面面相觑。

马三宝与何潘仁相视一眼,二人同时单膝下跪,乞求道:“既然紫衣一人的血不够,那就用我们的吧,我二人皮糙肉厚,血也最多,我们两人的性命换娘子一人,肯定够了。”

木紫衣神奇凄苦,看向不知所措的席云飞,道:“郎君,若是不够,紫衣的血也尽管拿去,只要能救娘子性命,紫衣这条性命您随意处置。”

“这······”

见这三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席云飞登时有点哭笑不得,都怪自己没说清楚,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三人都以为自己是要以命换命来着,唉,无知不是错,怪我。

席云飞将三人扶了起来,无语的解释道:“三位可能是误会了,就算你们的血能够救治这位姐姐,我也不会伤了你们性命的,最多就是抽你们一些血,死不了。”

“抽血?”何潘仁闻言一怔,突然想起自己早年游历西疆的一些见闻,一些原始的部落如今还流传着血祭的古老仪式,难道这小郎君得了某位大祭司的真传?

席云飞不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傻乎乎的朝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你们的血不一定能够拿来用,我要先为这位姐姐验血,看看她的血型,还有,你们尽快去找一些年轻气盛的青壮年,要身强体壮没有疾病的,最好是这位姐姐的直系亲属,他们的血更有可能救得了人。”

马三宝脸上的刀疤直抽抽,没想到竟然要这么多人的血,也不知道娘子真的获救后,知道自己竟然托累了这么多条人命,会不会精神崩溃,看了一眼何潘仁,二人都是忐忑不已,不过,只要能够救活娘子,马三宝觉得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少年精壮之人,我来负责收集,至于直系亲属?”

何潘仁也是一脸纠结,看了一眼木紫衣,显然他们都有难言之隐,虽然知道直系亲属的下落,但不敢名言。

席云飞不明所以,朝床上的妇人看了一眼,道:“我要先回去准备一些医疗用品,你们尽快去找能够提供血液的来,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吧。”

“这个,等等。”木紫衣见席云飞转身就要离去,急忙伸手拉住了他。

“还有何事?”席云飞转头看向木紫衣。

木紫衣神情忐忑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妇人,咬了咬嘴唇,对席云飞问道:“一定要直系亲属吗?”

席云飞摇了摇头:“倒不一定,不过父母兄弟的血型匹配的几率高一点。”

木紫衣紧了紧秀拳:“那侄子侄女呢?”

席云飞神情一怔,想了想,颔首道:“应该也行,毕竟都是血脉亲属。”

闻言,木紫衣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看了一眼马三宝,眼里满是期望之色。

马三宝见状,先是犹豫了半响,不过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妇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木紫衣大喜,急忙拉着席云飞的衣角,求道:“郎君,能救娘子的至亲之人如今便在席家庄,请郎君务必救救娘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我没死

席家庄后院。

听着屋子里哭成一片的玥儿姐弟,席云飞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自己的经历。

谁能想到大唐平阳公主竟然没死,而且如今竟然就在自己家里?

呵呵,《大唐编年史》都是骗人的,说好的三年前已经出殡的人,怎么就活了呢?

“郎君,你要的名单都统计好了。”

身后,马周忐忑的声音传来,这小子也是被吓得不轻,平阳公主是什么人物,估计是个大唐人都知道,不止是大唐,哪怕是在突厥、梁国、后隋,也都是声名赫赫的三娘子啊。

席云飞接过他手里的宣纸,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休息。

马周送来的名单是与三公主血型一致的人员名单,至于验血的试纸,自然是席云飞光幕上买的,小小一张试纸,再加上一滴鲜血,就能鉴别血型,非常方便。

马周退下后,一旁神情忐忑的马三宝和何潘仁走了过来。

“怎么样?”马三宝焦急的问道。

席云飞拿起宣纸粗略看了一遍,然后递给马三宝,道:“让这十个人沐浴更衣,洗干净一点,带到这里来就好。”

马三宝吞了口口水,没想到血祭这么麻烦,人太脏还不成,死前还要净身啊,不过也对,毕竟是给三公主献血,是要干净一些。

马三宝虽然内心戏很足,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让人去安排。

何潘仁瞄了一眼宣纸上的人名,见到李婉玥三个字时,眼角咯噔一跳,神情很是纠结,但也仅仅只是挣扎了半响,咬了咬牙,却是没有多说半句。

席云飞不知道他们依旧对自己的换血之法误会颇深,转头看了一眼里屋,道:“我先去为玥儿抽血,一会儿那些人到了,你们一个一个带进来就来就行。”

说着,席云飞当先走进屋子里,留下何潘仁看着他的背影唉声叹气。

屋子里。

木紫衣见到席云飞进来,本能的紧了紧手中的毛巾,看向一旁哭泣的玥儿,表情有几分不舍。

席云飞倒是没有想太多,瞄了一眼玥儿和李承明那小家伙,朝玥儿很是轻快的说道:“来吧,先抽你的血。”

玥儿闻言身子一颤,眼里闪过一丝惧色,不过,仅仅只是一瞬,转头再次看向床上的三公主,小姑娘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决绝。

李承明虽然还小不懂事,但也知道什么是血,而且流血是很疼的事情,听说姐姐要被抽血,他本能的想到了许多可怕的画面。

“四姐,我怕。”李承明抓着玥儿的手臂,双颊满是泪痕。

倒是玥儿温婉一笑,还捏了捏小承明的鼻子,看向一旁的木紫衣,恳请道:“紫衣姐姐,麻烦你将五弟送出去吧,这里不适合让他留下。”

“不,我不离开,我要陪着四姐,陪着三姑姑。”李承明紧紧拽着玥儿的手不放。

木紫衣看了一眼李承明,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玥儿,最终还是动手了,只见她伸手在李承明后劲一捏,原本还哭哭啼啼的小家伙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突然没了小家伙的哭闹声,席云飞好奇的转头看了一眼,吓得他手里的针管差点插到自己。

“你们这是干什么?”席云飞不解的朝木紫衣看去。

木紫衣愣了愣,接着恼道:“总不能让他亲眼看着玥儿被你······”

“被我怎么了?”席云飞转头朝玥儿看去,好奇道:“你晕血吗?”

玥儿认定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摇摇头:“不怕,郎君尽管施为,只要能救三姑姑,玥儿死而无憾。”

“······?”

席云飞无语望苍天,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因为同样的话他已经说明了不下十次,已经说过只是抽一点点血,休养几日就好,难道这些人阅读理解能力有问题?语文都特么是程咬金教的不成?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玥儿,席云飞指着面前的卧榻,说道:“来吧,这么想死,我成全你,躺下来受死吧。”

木紫衣闻言,看了一眼玥儿,神情有几分挣扎,再加上席云飞脱去了伪装的外衣,已经明言会死,她心里竟是不忍,有心想要阻止玥儿上前。

不过,席云飞不给她机会。

只见席云飞拿出一个琉璃瓶,里面装着一些棕色的液体,道:“紫衣姑娘,你帮个忙,拿着这个,还有这一把棉絮,到外面去帮那十个人消消毒,特别是这里。”

说着,席云飞指了指自己的手肘内侧,那里有一条非常明显的青色血管。

木紫衣本想阻止席云飞取玥儿性命,不过被席云飞这么一打断,却是没有了动作,反而看了一眼床上的三公主,表情更加的坚定了,只要能救活三公主,木紫衣可以抛弃所有。

“紫衣这就去。”木紫衣咬了咬牙,接过碘酒,看向已经躺在卧榻上‘等死’的玥儿,轻声道:“还请郎君,下手轻点。”

“······!”

席云飞简直欲哭无泪。

屋外。

众人见木紫衣出来,而且怀里还抱着昏迷的李承明,都是神情忐忑的朝她看来。

木紫衣如今已经不复往日神采,茫然失措的将李承明交给一旁的侍卫,又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其他人,最后视线停顿在那十个‘有幸’被选中的人身上。

此时这十个人都是目光坚毅,视死如归,见到木紫衣朝他们看来,更是洒脱的朝木紫衣微微一笑。

“来吧,刚刚我们听到了,郎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说着,这些人直接脱掉上衣,光着膀子示意木紫衣随意处置。

木紫衣看着这些跟着三公主出生入死的兄弟,竟是又有几分不忍。

还是马三宝和何潘仁决绝,一把抢过木紫衣手里的碘酒,一人撕开一坨棉絮,便开始为那十个‘死士’涂抹起来。

木紫衣此时心系屋里的玥儿安危,却是忘了席云飞交代,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十个‘死士’已经全身涂满了刺鼻的药酒,连脸颊都涂满了。

这时。

“下一个。”

屋子里传来席云飞懒洋洋的呼唤声。

马三宝、何潘仁、木紫衣,三人几乎同时朝里屋看去,只见卧榻上,玥儿娇小的身子平躺在上面,一动不动,显然已经······

“咳咳。”

席云飞从屏风后施施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擦了擦手,顺便伸手在卧榻上的玥儿肩膀上拍了拍:“起来了,该换下一个了,要睡回自己屋睡去。”

“······”

屋外众人被席云飞的动作吓了一跳,还不等木紫衣冲进屋里,躺在榻上的玥儿竟是坐了起来。

虽然俏丽的小脸蛋儿有些发白,但眼里却是精光连连:“我,我没死?”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死什么死,都说了只是抽一点点血,顶多虚弱一两天,回头让方醒木给你炖点人参鹿茸什么的补补,说不定过几天我还要再抽你一包血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没有体验感

“原来,真的不会死人!?”

何潘仁仍然心有余悸,急忙朝里屋看去,只见玥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被席云飞抽了200的血,小丫头此时头都还在晃,整个人更是仿佛被掏空。

“郡主殿下没事吧?”马三宝急忙冲上去要去扶玥儿,不过还是被木紫衣抢了先。

“殿下,没事吧?”木紫衣扶着玥儿,眼里都是感激之情。

玥儿倒是真没事儿,就是身子有点虚,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了一眼正在桌子上捣鼓一堆莫名器械的席云飞,轻声问道:“郎君,我三姑姑?”

席云飞闻言,转头朝她看来,见她一脸苍白,暖声道:“你姑姑暂时应该没事,我还要观察一晚上,看她会不会出现排斥反应,若是顺利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她应该算是妥了。”

“妥了!”玥儿双眼一亮,这两个字落在她心头更像是一阵春风袭来,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木紫衣亦然松了一口气,咬着嘴唇的琼齿微微发颤,强忍着鼻头里的酸气不让自己哭出来,三年了,这是她听到的最令她感到安慰的两个字。

就连门外围成一圈的众汉子们此时都是一脸振奋,马三宝和何潘仁双眼通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两个汉子怕是也憋得难受。

席云飞哪里管他们高不高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木紫衣和玥儿,道:“下一个,赶紧的,一会儿天黑了可就看不到血管了。”

“哦!”木紫衣破涕为笑,忍不住飞了一个白眼给席云飞,却还是乖乖的开始安排人进屋让席云飞抽血。

席云飞采购的是一次性的真空吸血包,一袋刚好是200,正常的献血量就是这个标准,当然也有个别体质较好的,抽个400还能活蹦乱跳。

而接下来的十个汉子,席云飞看情况良好,直接都抽了两包,应该够给三公主第一次换血用。

······

入夜。

“唉,原来就这么一点血,还没我上次在洛州流的多。”何潘仁手里拿着一包新鲜出炉的血包透着灯光观察着,眼里都是惊奇之色。

席云飞洒然一笑,冷兵器时代流血受伤再正常不过了,要是不幸被砍出一条豁口,别说这点血量,流一脸盆的比比皆是。

笑着接过血包,将床架上已经滴空的血包换下来挂上新的,又调整了一下静脉注射器的流速,才坐到煤炉旁,道:“何四叔,马三叔,今晚有劳二位陪我一起守夜了。”

毕竟是换血第一天,席云飞本着尽责的态度,一定是要留下来观察病人情况的,本来最适合留下来陪他守夜的人是木紫衣。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那丫头为了照顾三公主已经是筋疲力竭,在从席云飞嘴里听到一切顺利的肯定回答后,竟是直接累昏了过去。

无奈,席云飞只能与这两个老男人一同守夜。

何潘仁与一旁站着的马三宝相视一眼,摇了摇头,道:“为娘子守夜本是我们的职责,倒是郎君仁义,何某感激不尽。”

“······”

堂屋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席云飞看了一眼何潘仁,又看了一眼马三宝,顿了顿,心里默哀这漫漫长夜不好过啊,身边陪着这么两个老头儿,一点情趣都没有······

“咦,不对啊,通宵熬夜有三宝,手机、扑克、健力宝。”

席云飞甜头看向闭目养神的何潘仁和马三宝,袖子一抖,摸出一盒扑克来。

“那个,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二位叔叔要是没事儿,咱们来玩斗地主如何?”

何潘仁闻言,双眉微蹙,嘀咕道:“斗地主?你小子自己就是一个大地主,你······这是何物?”

何潘仁本想吐槽几句,不想看到席云飞手里的扑克牌,却是顿了顿,做工如此精致的玩意儿他还是第一次见。

马三宝也是抬眼看来。

席云飞嘿嘿一笑:“不会玩没事儿,这玩意儿简单的很,我教你们玩两把,你们就学会了!”

席云飞好不容易有个消遣,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们。

“三人斗地主的规则很简单,一副牌五十四张,每人轮流抽,抽十七张,留三张做底牌……”

席云飞一口气将斗地主的规则解释了个遍,讲得自己都已经口干舌燥了,但眼前的何潘仁和马三宝,却仍旧是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要说他们没听懂吧,席云飞解释了这么多,那也不是白讲的。

可要说他们已经听懂了吧,估计最多也就只有一知半解的程度。

不过席云飞倒是丝毫不在意:“没事,先来两把,边玩边学!”

打牌嘛!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打着打着就会玩了!

在席云飞的盛情邀请之下,何潘仁和马三宝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陪他斗起了地主。

反正席云飞救了三公主,他们正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既然要玩牌,那就玩咯。

不多久。

“王炸!”

席云飞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直接将手中的大小王给一起扔了下来。

他这轮叫了地主,只要再出一张四,就能够赢牌了!

然而,就在这时。

“对三,压死”

何潘仁直接扔了一对牌下来,眼神睥睨群雄。

席云飞:“……”

“你特么为啥认为对三会比王炸大啊?!”

何潘仁一脸茫然的问道:“啊?不是这样的吗?”

“老大,对三是最小的牌啊……”

“原来是这样!”何潘仁一脸恍然:“那我出都出了,要不然就算了吧!”

马三宝帮腔道:“是啊,要不然就算了吧!”

席云飞:“……”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每次我要赢了,你们就故意出错牌,你们都没有停过!

好在,在打了几轮之后,这两人对于规则,也是越来越熟悉了。

又是新一轮牌局开始。

这一局,马三宝主动叫了地主。

他先出牌。

“王炸!”

一大一小,两个王就这么被扔了下来。

席云飞额上青筋狂跳:“大哥,你醒醒好吗?王炸不能先出啊……”

心好累啊,坟蛋。

这都第几盘了,这马大爷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马三宝又是四张牌扔了下来。

“四个二。”

随后,马三宝左脸刀疤微微挑动,疑惑问道:“你们没人要吗?”

席云飞:“……您都四个二了,我们还怎么要啊?”

此时此刻,席云飞已经开始感觉到事态有些不对劲了。

马三宝闻言一怔,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直接把手里的牌全部扔了下来:“顺子。”

至此为止,他手上二十张牌,全部走完了!

用斗地主的规则来说,他这就叫“春天”!

因为到现在为止,席云飞和何潘仁还连一张牌都没有打。

席云飞,呆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十分诚恳的说道:“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您先扔王炸的行为产生质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此时此刻,席云飞的脑海之中,已经开始单曲循环起了某个男人的声音。

十七张牌,你能秒我?

你能秒杀我?

你今天能十七张牌把芦本苇秒了,我当场……就把这个电脑屏幕吃掉!

席云飞的心态炸裂了。

······

转眼之间,三人便已经斗了一宿的地主,眼看天光大亮。

虽然何潘仁输多赢少,但他却是越玩越上瘾,越玩越上头。

用席云飞前世的那句话来形容就是,瘾大技术菜。

不过,他们三人之中,赢牌最多的,竟是一脸淡漠的马三宝。

他跟席云飞不太一样。

席云飞赢牌,靠得是技术,靠算别人手中的牌,也靠出牌顺序,如何连牌等等。

而马三宝赢牌……纯靠欧气。

命运女神巧笑嫣然的对着这个刀疤脸掀开了自己的裙底。

大小王和小二就跟欠了他钱似的,天天往他手里跑。

有时候席云飞十七张牌抓完,手里最大的牌竟然是k……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席云飞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和欧狗打牌了,太特么没有体验感了!

就在三人琢磨着再来几盘的时候,三人身侧一道虚弱的女声传来。

“咳咳,马三宝,我教你的袖里藏针,竟是这么用的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好生养

“袖里藏针?”席云飞闻言一怔,本能的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输血的平阳公主不知何时已经苏醒了过来,此时正靠在榻上,浅笑着看着自己,眼里透露着莫名的探究意味。

“殿下?!”

倒是何潘仁和马三宝见状大喜,二人急忙丢掉手里的扑克,直接一个单膝下跪,道:“属下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说着,何潘仁还要来拉席云飞一同下跪,不过却被平阳公主制止了,大唐可没那么多讲究,何潘仁和马三宝是尊重自己,人家席云飞可没必要如此:“无需多礼,你二人也快快起来,莫要让人觉得我专横霸道才好。”

“嘿嘿。”何潘仁见平阳公主还能玩笑,心下大安,转头看了一眼马三宝,二人眼里都透露着喜悦。

“就是你救的我?”平阳公主扭头看向挂在床架上的血袋,又好奇的摸了摸连接到自己手肘内侧的滴液软管,眼里满是惊奇之色。

席云飞知道面前这位是大唐,不对,是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唐三公主,自是不好怠慢的,点了点头,谦虚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好在殿下及时醒转,看来救治的效果还算显著。”

平阳公主感受了一番身体的状况,虽然还有几分难受,不过如今已经可以勉强活动手脚,倒是如席云飞所说,效果非常不错。

顿了顿,席云飞接着说道:“既然殿下醒了,那就先吃药吧,吃完药,再吃些简单的朝食,都是我让后厨准备的营养早餐,最适合您现在的情况食用。”

说着,席云飞走到屋外的大厅里,从桌上拿了几罐装在陶罐里的药片,这些都是他买好的驱铅药物,将包装烧掉后,装在罐罐里掩人耳目。

“每种药片的食用方法我都标记好了,您按照罐子里的说明书使用就行,千万不要中断。”

将药罐递给一旁伺候的马三宝,席云飞看了一眼即将滴完的血包,接着道:“吃药的过程中如果出现恶心反胃,或者胃痛肠绞,皮肤发痒起疙瘩等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虽然是在自己家庄子,但此地毕竟是女儿家的房间,席云飞想着尽快交待完注意事项赶紧离开这里,所以言语之间说得有些快。

平阳公主若有所思的看向席云飞,见他低头不看自己,显然是懂进退,知道避讳,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小郎君放心,我一定会按时服药的。”

席云飞颔首点头,既然都安排妥当,那他也可以安心回去休息了,通宵打牌可是很伤肝的。

朝平阳公主虚空一礼,又朝何潘仁和马三宝拱了拱手,席云飞便施施然转身离去。

待席云飞走后,屋内的三人才有了声响。

但席云飞并没有心思停下脚步倾听,而且院外还有守卫,他可不敢偷听公主殿下的墙角。

……

席云飞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再次黯淡下来,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是通宵带来的副作用。走出房门一看,才知道已经傍晚。

咕噜噜~

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不叫才怪。

想了想,席云飞抬脚就要朝后厨走去,打算吃完饭再去后院看看平阳公主的情况。

叩叩~

“嗯?紫衣姑娘怎么来了?”

席云飞朝院门看去,只见木紫衣提着一个食盒,正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抛弃的深闺怨妇。

木紫衣已经知道平阳公主无恙的消息,今日白天更是在三公主身旁伺候了一天。

知道席云飞一整天没吃东西,特意趁着小食的档口做了一些小菜送来。

好巧不巧,刚刚走到席云飞院门口,就看到席云飞走出房门要去觅食。

“郎君……

谢谢!”

木紫衣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小脸蛋儿红彤彤,最后只是挤出了两个谢字。

席云飞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盒,招手道:“紫衣姑娘不必客气,既然送了美食过来,那也省得我特意去后厨找吃的了,快快快,我都饿死了。”

木紫衣被席云飞如此一说,竟是噗嗤一笑,也没有扭捏,提着食盒便跟着席云飞走进了茶室。

咔咔咔,一桌美食摆满了茶桌。

席云飞也不客气,就捡着肉类开吃,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形象什么的都没了顾忌的心思。

见席云飞吃得喷香,木紫衣也是心中欢喜,就这般傻乎乎的看着席云飞吃着自己做的饭菜,偶尔席云飞吃得噎住了喉咙,还要帮忙端茶倒水,伺候得十分到位。

“咦?”

席云飞左手一根大鸡腿,右手一条烤羊排,才刚吃几口,门口又有人走了进来。

正盯着席云飞吃喝的木紫衣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来人乃是两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为首的一位,模样……竟是与席云飞有几分相似。

“娘,您也给我送吃的来啦!姨娘也来了,快坐快坐,我就不招呼你们了,嗷呜,嗷呜。”

席云飞抬头看到母亲刘氏也端着一个食盒,便知道是来送餐的,当下便随意招呼了一声,依旧低头猛吃。

来人正是刘氏,还有席云飞的小姨刘英。

两个老阿姨进门后,脸上的神情就带着几分促狭,刘氏没想到自己家这个傻儿子竟然……哎呦,这姑娘真俊,不错,不错,呵呵呵!

一开始看到木紫衣的背影,两位阿姨只有惊奇,奇怪怎么有位姑娘在屋子里伺候席云飞吃饭。

等木紫衣转过身来,二人已经来不及疑惑,因为她们已经没有其他心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男男女女,都是不正经的超级颜控,何况刘氏一直为席云飞的婚事着急,匍一看到木紫衣的正脸,刘氏姐妹就被惊艳到了,因为颜值即是正义。

“啧啧啧,天庭饱满,耳垂肥厚,姐,这丫头是个好生养的呀。”

姨娘刘英朝刘氏眨了眨眼睛,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因为屋子空旷,连正在狼吞虎咽的席云飞都听到了她对木紫衣的评价。

“……”木紫衣本来就心慌得一匹,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撞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再加上刘英对自己的夸赞,更是羞得木紫衣脸红脖子粗,低垂着脸蛋都不敢抬头直视刘氏姐妹。

倒是刘氏粲然一笑,疾走几步将食盒放到桌上,转身便拉着木紫衣的双手,和蔼可亲的问道:“这位姑娘是我家二郎的朋友?还是……”

“还是心上人?”刘英一脸揶揄的朝席云飞看去。

席云飞惊得拿着鸡骨头不知所措,嘴里一块羊肉直接啪嗒一声掉到桌上。

刘英见状以为席云飞心虚,嘿嘿一笑,急忙走到木紫衣身旁,与刘氏一左一右拉着她,夸道:“小姑娘长得真俊,第一次见面,姨娘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来,这瓶香水送给你,权当个见面礼。”

“香水?”木紫衣看了一眼刘英塞到她手里的香水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她还算冷静,只一眼就知道手上这粉色的琉璃宝瓶价值连城,自己不好收下,可是该怎么拒绝?

没想到木紫衣还没开口,一旁的刘氏不乐意了。

“哎,这香水你用过了,别乱送人,走走走,随伯母来,我屋里好东西很多,我带着你去慢慢挑……”

第二百八十八章:延州偶遇

“啥情况啊,不是来给我送吃的吗?”

席云飞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哀嚎,特别是母亲刘氏的眼神和态度,明显不对劲啊。

还有木紫衣这个婆娘,怎么能连解释都不解释,就这么被人拉走了呢?这不合理啊。

“咳咳。”

席云飞抬头望去,却是姨娘刘英去而复返。

“姨娘?”

“呵呵,二郎好眼力,姨娘刚刚偷偷摸过了,这丫头腚也大······”

“wtf?”

看着留下这句莫名话语,又屁颠颠跑出屋子的刘英,席云飞是真的无语了。

简单吃过饭,席云飞看了眼天色,已经是月上屋头。

尽管木紫衣被误会成了自己的,那个啥,但平阳公主那边还是要去看看的。

……

画面一转,延州白石城。

眼看天色已暗,守城的士兵已经打算关闭城门回去洗洗睡。

不曾想一阵滚滚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本来有心警戒的士兵们先是一怔,接着看了看来人的方向,乃是由南向北,应该是大唐人,想想便都放下了军械,翘首看着。

“嗯?卢氏的人。”有个眼力较好的士兵看到了卢氏商队的旗帜,转头朝领队说道。

领队眉心一蹙,最近卢氏商队被杀掠的消息持续不断,这个时候还能看到这么大股的商队,实在稀罕。

不多时,商队抵达城门口。

有人拿着一份通关文牒送了上来,顺便还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偷偷交给守城士兵。

“你是……卢氏商行的卢主事?”领队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毕竟是白石城有名的世家代表,平日里没少打交道。

那卢主事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微微颔首点头,身为卢氏之人,他可没必要故意讨好几个守城的士兵,若是守城的几个将官过来,那还差不多。

领队也没在意,看了一眼卢氏商队那密密麻麻的车马,心中却是带着疑惑,不过想起卢氏被人劫掠,家族派出人马保护商队也在情理之中。

“开城门。”领队不好得罪这卢主事,还是乖乖放行了。

商队前排一辆马车旁,席君买和薛万彻相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马车窗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张俏丽脸蛋探了出来。

“喂,呆子,你们晚上住哪里?要不要直接去我家……客栈?”

席君买一脸黑线,这个臭丫头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谁是呆子了,你全家才是呆子呢。

不过,人家好心邀请,席君买也不好发脾气,想了想自己这边两百人的住宿问题,还有马儿也要照料,确实要住客栈,但却不去卢氏客栈,毕竟心中积怨还没放下呢。

“我们自行解决,不劳卢姑娘挂心。”话音刚落,几人也进了城门。

马车上的卢剑婷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不成想席君买见四下无人,直接挥动马鞭跑了。

看着滚滚而去的两百家丁队,卢剑婷小嘴一撇,心中竟是有几分失落。

车里,谢映登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身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不过,他更知道门户之别,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好了,老夫也累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歇歇吧。”谢映登适时的转移了卢剑婷的注意力,不想让这个丫头身陷迷潭。

只是卢剑婷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转头委屈巴巴的‘哦’了一声,接着却是望着席君买离去的方向,眼里异彩连连。

“吁~”

一处还算大气的客栈外,席君买带着剩下的五十个家丁决定在此住下,毕竟人太多,最终还是将两百家丁拆成了四股,分别住宿不同的客栈。

“呦,几位贵人是要住店吧。”有小二急匆匆跑了出来,环视了一圈心中大喜,人越多,他赚的越多,特别是照顾马儿还有小费拿,真是天降大运。

席君买朝他微微颔首,吩咐他好好照顾马儿后,便带着人呼啦啦朝客栈走进去。

即便只有五十个人,但这动静也不是一般的大,特别是这五十个人都身带兵刃武器,此时正在客栈大厅抱团取暖的人都是诚惶诚恐,特别是对于为首的席君买,更是不敢正眼去瞧。

席君买对此也不在意,这次南下相同的场面他看得太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

“房间够吗?”席君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直接朝柜台扔去。

柜台里的老掌柜慌慌张张的接过钱袋子,不敢打开,不过随手一摸,脸上却是笑开了花,急忙点头哈腰,道:“够的够的,二楼还有中房二十间,三楼上房余七间,管够,管够。”

所谓中房一般是两人一间,甚至三人一间,上房的话就是一人一间的雅间,其下就没有下房了,因为这客栈的大厅就是下房,付不起房费的人凑在一起席地而睡,这在古代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嗯。”席君买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便让家丁们各自跟着小二去安顿下来。

环视了一圈大厅,席君买最后在一张靠窗的胡桌前坐下,虽是靠窗,但因为寒冬腊月的关系,窗户却关得严实,边缝甚至用布条都塞了一遍。

有眼力劲儿的小二送了一壶暖好的绿蚁酒上来。

“贵人,想吃点什么,本店的羊肉馎饦乃是一绝,新近得到的秘制汤底,搭配今早刚刚宰杀的半岁小羊羔,绝对的美味。”

席君买没有心思吃饭,他坐在这里只是在等薛万彻过来与他汇合,不过,摸了摸肚子,还是点了下头:“那便来两碗吧。”

“好咧!”小二闻言恭恭敬敬的退下。

刚好,门口一阵马蹄声落地。

席君买以为是薛万彻到来,起身便迎了上去。

因为客栈大门是关着的,那小二本来想要开门迎客,却不想被席君买抢了先。

吱吖~

大门被席君买一把拉开,迎面先是一股冷风袭来。

而冷风中,竟然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幽香,裹夹着一方越来越大的脚印向他踢来。

说时迟,那时快。

席君买不假思索,大手往前一捞,直接将来人的腿钳在腋下。

抬头看去,竟是四目相对,两眼愕然。

“大郎!”

“三娘?”

“大郎!”

“大宝!”

门外之人,正是同样一脸错愕加惊喜的李云裳与王大宝,而刚刚那一脚,乃是李云裳见自家客栈久久没人迎客,一时气急想要踹门的结果。

席君买就这么抱着李云裳的小脚丫子,坚毅的双眼渐渐发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王大宝……还有李云裳。

第二百八十九章:梁师都的反击

“贵人,您要的酒菜都送来了。”

厢房外,小二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轻唤了一声。

吱吖~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薛万彻接过托盘朝小二点了点头,便重新将门关上了。

屋内,席君买轻轻握着钟山的断臂,眼里噙着泪。

倒是钟山无所谓的笑道:“大郎这是怎么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哭哭啼啼的,怎么比娘们还娘们!”

“咳咳。”旁边李云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钟山,这一路上她与钟山和王大宝已经颇为熟络,虽然她此时是男儿打扮,但她始终是个女子,听不得别人说什么娘们之类的话语。

“大郎,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钟大哥也不会被……”

王大宝更是自责,不过这一路上他成长了很多,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稚气,反而多了几缕稳重与坚毅的气息。

薛万彻走到桌边,将酒菜放到桌上,朝钟山的断臂看去,道:“你看清楚了吗,那些人真的是鬼面出身?”

一听到‘鬼面’二字,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凝固。

席君买握紧拳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看了一眼李云裳,却是忍住了。

倒是李云裳瞥了他一眼,大方说道:“鬼面我也知道,我娘说了,他们就是一群刽子手,好坏不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某人滥杀的工具而已。”

钟山与王大宝相视一眼,二人同时点了点头,钟山朝席君买解释道:“当初在三原,就是李夫人救了我二人性命,若非李夫人,还有云裳姑娘相救,我二人早已横尸街头。”

王大宝用力的点了点头,那日惊心动魄的画面他还记忆犹新,那些人是真的想要他们的性命。

席君买没想到李云裳也知道鬼面,便也没有隐瞒,将鬼面冒充家丁队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钟山闻言一怔,联想到他们被追杀时,那鬼面统领说的话,很快就知道了李世民借刀杀人的目的。

“唉!”想到自己一心效忠的人,竟然会对自己出手,钟山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薛万彻倒是过来人了,当初他为了救隐太子李建成,与李世民已经彻底杠上,对于李世民的为人,他可以说是这里最了解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好听一点,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

苦笑一声,薛万彻拿起酒杯便自酌自饮起来。

众人相对无言,都没想到幕后之人竟然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顿了顿。

席君买说道:“我们本来还想继续南下寻找你们的下落,不过知道这个消息后,却是不敢耽搁,正要尽快返回朔方东城通知二郎,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们,真是天助我也。”

钟山与王大宝此时也颇为庆幸,同时还有满满的感动。

王大宝笑着说道:“这几日在路上一直听人谣传你们为了报仇,大量袭杀卢氏之人,我当时还真的以为是你们呢。”

“呵呵。”钟山也是莞尔,道:“这小子还想拉着我去寻你们,还好,要是我们真的找到了,没准还是自投罗网。”

席君买苦笑摇头:“我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假冒我来行此下作之事,不过还好,我们已经在鄜州将他们全部斩杀,一个不留,也算是替你们收了点利息。”

“哈哈哈哈,杀得好。”王大宝红着眼大笑一声,举起酒杯直接一饮而尽。

这些日子因为钟山断臂的事情,他过得实在憋闷,心中满满的愧疚感更是无处发泄,此时听闻二百鬼面被席君买全灭,心中大大吐了一口浊气,人也轻松了许多。

钟山如有所感,伸出仅存的左手,在王大宝的肩膀上拍了拍:“都过去了,来,再陪哥哥喝一杯。”

“钟大哥!”王大宝没想到是钟山反过来安慰自己,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点了点头:“来,喝。”

······

入夜,时辰已经是过了丑时。

凌冽的寒风没有停歇的意思,延州城头的守兵们三三两两聚在篝火旁打着瞌睡。

大将军柴绍带领大军赶赴朔方东城布防,留下来的守兵大都是新近招募的新兵蛋子,可以说,此时此刻的白石城,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刻。

对于这一点,当初得知柴绍在朔方的梁师都,一直都是记在心头的。

本来,梁师都是不想继续南下犯边,同时,他也没有再战的勇气。

可是,形式比人强。

席云飞以阿史那祢尔为质,要求突厥拿出二百多万头羊赎人,而这些赎金,如今竟然要他来付。

二百万头羊,自然也可以换成等价的货币或者粮草,但梁师都要是真的拿出来了,对他来说,也是伤筋动骨的大损失,如何能够轻易承受?

而就在梁师都愁眉不展的时候。

军师与朝中大臣,却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其一,大唐后援粮草不日就要抵达延州。

其二,柴绍与程咬金至今驻守朔方东城。

其三,柴绍与那席小郎君关系十分恶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延州白石城防御松懈,可轻易破防洗城。

本来,梁师都就在为没钱赎人发愁,如今大唐将大量粮草送上门来,他如何能不心动。

几乎是想都不想,梁师都便下令整装,绕过朔方东城,直逼延州白石城。

而这一路上南下的三天,又正好是大雪时节,漫山遍野都下着遮天蔽日的鹅毛大雪,将他们的行踪屏蔽在朔方东城的探查之外。

天时,地利,人和,梁师都派大军南下白石城,可谓是顺风顺水。

吱吖~

丑时三刻。

白石城西城门外,原本紧闭的城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城门外,原本寂静空旷的原野,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梁军。

为首一人便是梁国大将辛獠儿,乃是阶位远高于李正宝的军中第一人,深得梁师都信赖。

“城头上的人都解决了吗?”

辛獠儿手持一副开山斧,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虽然身形不高,但也矮壮敦实。

打开城门的人是今日白天潜入白石城的梁军探子,闻言点了点头:“将军放心,四个城门已经都是我们的人,眼下只需将城卫所的唐军杀净,这白石城就是我们的了。”

辛獠儿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先朝城门内走去,他收到的命令是尽全力劫掠物资,并不是来攻城略地,再说如今大量唐军在朔方东城驻守,他们若是贸然占领白石城,只会被人前后夹击得不偿失。

所以:“抢,让兄弟们都不要顾忌,放开手脚拼命的抢,同时放火烧城,我要留一座废墟给柴绍,哈哈哈……”



第二百九十章:白石城危矣

“哇哈哈,第一颗人头,我的!”

第一个冲杀进城的梁军举刀狂呼,手里提着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状若癫狂。

辛獠儿闻声望去,色厉荏苒,嘴角微微上扬,狂笑道:“好样的,都给我上,将这些唐狗杀光,抢光,烧光,哈哈哈。”

见已经有人拿下第一颗人头,紧随而来的梁军都是一脸振奋,再加上辛獠儿高呼的三光口号,让无数梁军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几乎都是狂吼着冲进城门。

“杀!”

辛獠儿也不马虎,策马直冲进城,他挥舞着开山斧举到头顶,对着刚刚闻讯赶来的守卫便劈了过去。

“冲进去!”

一边斩杀守城唐军,辛獠儿还一边狂声大吼道:“儿郎们,不要停留,杀,杀,杀,将眼前的一切全都杀光,只要打下这座城,所有东西随便抢……”

“嗷呼!嗷呼!”

无数梁军蜂拥而至,大声高呼,顺着城门大道疯狂向城内袭掠而去。

可怜白石城只留了不到两千人警戒,还都是新兵,而反观辛獠儿带来的这支精兵却足足有一万人,如此敌我悬殊对比,白石城守军哪里能抵抗得住。

他们连第一波冲击都没有顶住便被梁军打散,瞬间便如落入渔网的鱼虾,任凭梁军肆意斩杀。

柴顺,柴绍堂兄,也是此时白石城职位最高的统领,前一刻,他正与几位副官在城卫所饮酒作乐,众人原本想着暖和一会儿就出门巡视城墙,哪知忽然听到城门口杀声震天,顿时人人脸色巨变。

柴顺轰一下从蒲团上站起来,几个跨步便奔到城卫所墙根处,灵活攀附到墙头向外观察。

入眼所见,倒抽一口冷气。

旁边一个中年副官紧随而至,急忙问道:“柴都尉,怎么回事,莫非有人攻城?”

柴顺重重点头,咬牙道:“看盔甲样式应该是梁军,这帮人是怎么攻进来的?”

“竟是梁军来袭?我听他们的喊声好似就在近前,难道他们已经打开了城门?算了,此时不是拖沓的时候,我即刻带人冲杀出去。”中年副官一脸焦急,说着就要返回屋内叫人。

柴顺赶忙跳下墙头,一把将他按住,沉声道:“来不及了,大批梁军已经冲进了城门,咱们迎上去也是个死。”

“怎么会这样?”中年副官面色急转,忍不住道:“看来梁军是知道我方防守空虚,唉,也不知道将军是不是糊涂了,李将军都已经北上驻守多日,他却是迟迟不回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柴顺低喝一声,他双目中闪过一丝决然,冷喝道:“如今白石城危矣,我们作为守将却是不可不作为。”

那中年副官也只是发发牢骚,闻言点了点头,道:“柴都尉说的是,只是如今敌众我寡,我们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柴顺面色泛冷,咬牙道:“我们去烧了粮仓,让他们得不到半点好处。”

柴顺仿若心意已决,目光一扫赶赴而来的众将士,沉声道:“梁军已经杀了进来,白石城怕是守不住了,我现在就去烧了粮仓,你们组织人手选择一面突围,城中百姓能救几个是几个!”

“烧粮仓?我去,让我去!”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兵站了出来,他们知道,突围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但去烧粮仓的人,肯定会被梁军碰上,届时十死无生,定是有去无回。

几个老兵猛然抽出大刀,不管柴顺错愕的神情,狞笑道:“特娘的,临死之前怎么也要砍几个梁狗才够本,柴都尉,这事儿您就别跟我们抢了。”

柴顺剑眉微蹙,一语不发,过得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只见他突然飞起一脚直接踢开大门,竟是当先提刀冲进了外面修罗场。

“柴都尉?”

“柴都尉?”

“兄弟们都跟上,保护柴都尉!”

众人没想到柴顺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心下大骇,提着陌刀便紧随其后,冲杀了出去。

······

“哈哈哈,杀,杀,杀。”

城中某处,辛獠儿一路挥舞巨斧,几乎所向披靡,不管赶来的唐军如何阻拦,在他斧下也不过一合之敌。

“将军,前面发现大唐几个世家的府邸,其中一座卢氏庄园有高手坐镇,我们久攻不下,还请将军派兵增援。”

轻易砍下一名唐军头颅,身后一道呼声传来。辛獠儿闻言,眉心微蹙:“竟有高手坐镇?”

甩掉斧头上的血液,辛獠儿突然来了兴致,调转马头,厉声喝道:“你们继续赶赴粮仓,务必保下所有粮草,我前去会会那个高手。”

白石城本是大唐北方防线的一处要塞,城中人口众多,商业发达,自然也有世家在此经营。

此时,卢氏所在的庄园外,大批梁军围而不攻,不时有点燃的火箭射进庄子,搞得里面人心惶惶。

而在庄子前院的一处高楼上,两道身影攀附在屋脊之上,一老一少,手里长弓呼啸,利箭所到之处,必有一人倒地。

“谢伯伯,我的箭囊空了。”卢剑婷脸色苍白,转头朝谢映登望去。

谢映登三箭连发,再取三名梁军性命,但是伸手摸向箭囊时,却也已经空空如也。

“下去再说。”谢映登蹙眉一喝,几个闪烁便出现在前院。

卢剑婷亦是紧随其后。

二人刚刚出现,便有卢氏之人围将上来。

“谢老,情况如何?”当先一名灰须白面的锦衣中年焦急问道。

谢映登摇了摇头,院外梁军非但没有退去,反而越来越多,看来他们今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此处庄园恐怕是守不住了。

卢剑婷走到中年身侧,扶着他的手,劝道:“爹,眼下情势紧迫,您还是带着族人尽快从后院逃吧,我刚刚在屋顶看得清楚,隔壁王氏与郑氏的庄子已经烧起了大火,显然已经被梁军洗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锦衣中年闻言一颤,险些瘫倒在地,抬头希冀的看向谢映登。

可谢映登此时也是无力回天,凭他一己之力,别说保下卢氏众人,就是带着卢剑婷逃出白石城,估计都是一个难题,只见他摇了摇头:“老夫也是回天乏术,今日,白石城危矣。”

“这……”锦衣中年后退三步,环视一圈在场的族人,满脸戚戚。

“不。”

就在所有人都已绝望的时候,卢剑婷突然双眼一亮,朝谢映登喊道:“谢伯伯,还有他们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酸气弥漫

火光冲天的街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马车用惯性漂移过弯,有两匹马拉车,他的速度很快,拦截的梁军只看到车后面有一块范阳卢氏的招牌。

“呕~,我不行了,这个倭国的车夫快则快矣,但是驾车有点飘啊。”

卢剑婷扶着车窗把手,将头探出窗外,几乎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前面驾车的车夫一心只想着赶紧将人送到客栈,没想到路上这么多梁军截杀,吓得他拼命的挥动马鞭,东逃西串,见缝就钻。

“呃,苏米嘛些,要不要我把车速降一些?”车夫很是委屈的转头朝卢剑婷看来,见卢剑婷胆汁都吐出来了,急忙开口问了一句。

卢剑婷擦了擦嘴角,摇头道:“别,还是赶紧去客栈吧,救人要紧。”

小车夫点了点头,可能是怕丢了工作,急忙补充道:“贵人不要误会,我平时赶车是非常稳的,毕竟,我欧豆桑是卖豆腐的。”

“……!”

卢剑婷不知道赶车跟卖豆腐有什么关系,她现在一心只想着去找席君买求援。

席君买等人居住的客栈在城东,从卢氏庄园赶过去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而卢剑婷为什么会知道席君买下榻的地方,这就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了。

早在城门分道扬镳之际,她就安排了人跟着家丁队,本想第二天去找席君买求购一副弓箭,没成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路上的刀光剑影,让卢剑婷手心冒汗,虽然把希望寄托在席君买身上有几分赌博的性质,但此时此刻,走投无路的卢剑婷已经没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

马车依旧飞快的奔驰着,路上阻截的梁军越来越少,倒是让车速又快了几分。

就在马车快速朝客栈接近的时候。

正前方突然一阵暴鸣声传来,吓得奔跑的马儿直接人立而起,疾驰的马车险些侧翻。

轰、轰、轰~~~

又是一阵接连的轰鸣声传来,这次巨响更加紧密。

卢剑婷险些被甩出车外,艰难的扶着门框抬头看去,心下不由得大骇,“那个方向不就是那呆子下榻的客栈?”

卢剑婷来不及多想,见两匹马都吓得不敢前进,索性直接跳下马车,提着一柄利剑便朝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

轰、轰、轰~~~

席君买下榻的客栈本是三原李氏在白石城的一处产业,因为收费合理,是往来南北许多客商的不二之选。

而客商聚集之地,往往预示着钱财货物肯定不会少,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虚拟货币的存在。

客商们随身携带的钱资,还有他们押送的货物,正好成了梁军劫掠的首选目标。

不过,之前还算顺利的劫掠行动,却在李氏的客栈碰到了铁板。

随着三声轰鸣落下,原本围在客栈门口准备伺机而动的梁军几乎死绝。

席君买带着五十个家丁,还有李云裳等人施施然走出客栈。

李云裳此时一脸错愕,毕竟她是第一次见识雷火的威力,堪称毁天灭地。

“队长,好像是梁国军队偷袭白石城。”钟山看了一眼地上的梁军,朝席君买提醒道。

席君买‘嗯’了一声,转头朝李云裳看去,道:“三娘若不就留在客栈,我留几个人保护你?”

李云裳秀眉微挑,抽出腰间宝剑,娇声道:“谁要你保护?”

话语虽然娇蛮,但看向席君买的眼神却多了几缕蕴蕴之情。

席君买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劝不动她,只好妥协,不过转头之际,还是用眼神示意几个得力家丁,让他们好生保护李云裳。

“救人要紧,我们赶紧去与其他人汇合,然后赶赴城卫所与白石城守军一起,将这些梁军赶出大唐。”

尽管已经知晓李世民的险恶用心,但身为大唐一员,席君买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唐人被人随意屠戮。

不止是他,众位家丁也是大唐的一份子,遇到今日这种情况,让他们袖手旁观显然是不可能的。

身后,早有家丁将寄养在客栈后院的马儿都拉了过来,众人翻身上马就要出发。

“呆,呆子,等等我。”

昏暗的街道角落,一身狼狈的卢剑婷提着剑匆匆赶来,盘扎的秀发凌乱不堪,原本清丽的容颜也甚是憔悴。

“嗯?”

骑在马上的李云裳瞪了一眼席君买,刚刚那一声呆子好不亲切,只是不知道这女子与席君买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不等她发问,卢剑婷已经跑到了众人跟前,杏眼通红,眉宇恹恹,娇俏的口鼻不断有气雾翻腾,显然是喘得不行:“呆子,救,救救我爹,还有我的族人,谢伯,谢伯伯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说着说着,竟是险些瘫倒在地,席君买见状,急忙伸手一捞,直接将卢剑婷抱到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要急,慢慢说。”

关于谢映登,席云飞已经从薛万彻那里听说了一些他老人家的辉煌往事,知道谢映登是大唐不可多得的将才,也是他追逐的目标之一,自然不可能看着谢映登身陷险境而不救。

卢剑婷被他这一捞,已经稳稳落在马鞍上,半坐在席君买怀里,羞得她险些晕倒,不过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急忙将庄子里的情况一一说明。

席君买闻言,眉心紧锁,他对卢氏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眼下既然要救人,便就要抛开私利,只要是大唐人,便都在他救援的范围内。

“走,先去汇合其他人,兵合一处,全力驰援。”

席君买没有继续拖沓,挥动马鞭,半搂着卢剑婷娇小的身躯,便当先跑了出去。

众家丁没有异议,而且听闻谢映登遇险,身为二队长的薛万彻也是心急如焚,一心只想着救人,毕竟谢映登也算是他二哥的半个师父,天地君亲师,不救肯定不行。

全场唯一没有动弹的,就只有李云裳和护着她的四个家丁了。

四个家丁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茫然,刚刚这位大小姐还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此时怎么反倒踌躇不前了?

却见李云裳身子微微发颤,握着马鞭的小手发出嘎嘎细响。

但还不等他们来问,却见李云裳也挥动马鞭赶了上去。

只是空气中仿佛有一股酸气弥漫,熏得家丁们头昏眼花。



第二百九十二章:盘他

然而,此时的卢氏庄园。

辛獠儿提着一双浴血巨斧堪堪抵达。

咻~

夜空中利箭悄然而至,不过辛獠儿只是随意挥动板斧,便轻松荡开了箭矢。

抬头朝卢氏庄园看去,墙头上几个不怕死的家丁正对他怒目而视,手里提着弓箭与门口围而不攻的手下们相互对峙着,倒是不曾退怯。

“将军小心,这庄子里有两个神箭手,箭术高超,十分厉害。”

辛獠儿低头看去,提醒自己的人竟是麾下最为得力的副官,不过,这家伙肩膀上插着一根箭矢,疼得他龇牙咧嘴,已经是锐气大减。

辛獠儿眉心微蹙,冷哼一声,转头便朝卢氏庄园高声吼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在下梁国大将辛獠儿,还请出来一见。”

“辛獠儿?”墙头上牵制梁军的家丁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转头朝院子看去。

前院,被几人围在中间的谢映登浓眉轻挑,竟是玩味儿的笑了一声,朝旁边卢氏之人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道:“各位稍安勿躁,待老夫前去会会此子。”

说完,只见谢映登一个助跑纵跃,直接攀上墙头,居高临下的看向门口骑在马上的辛獠儿。

“呦,我还道是谁,没想到竟是您老。”辛獠儿初见谢映登,心头微动,有点畏惧,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今日能将这老家伙活捉,对自己的威名定有极大提升。

墙头上的谢映登仿佛已经洞穿辛獠儿的想法,不过,他老人家可没有当别人垫脚石的习惯。

提着金乌枪,面朝辛獠儿耍了一个漂亮的枪花,谢映登好整以暇的说道:“没想到是你这个小家伙,当年飞雁坡一役,你可还是梁师都账外一个看门的小兵卒,没想到七八年不见,竟然已经当上了将军,呵呵,梁师都也真的是没人可用了,连你这样的小家伙都能独当一面。”

“你……”辛獠儿没想到这老头儿竟然还记得自己,不过,汝之语,人言呼?

什么叫没人可用,意思是说自己能力不够,当不了这个将军呗,你说气人不。

辛獠儿毕竟还年轻,被谢映登这么一说,顿时双目通红,特别是旁边都是自己的手下,当着下属的面被人如此奚落,辛獠儿已经怒火攻心。

“臭老头,可敢下来一战?”辛獠儿挥舞巨斧,显然是气得不轻。

谢映登心下大喜,没想到自己只用了半成功力就成功激怒了此獠,甚好,单打独斗最是能够拖延时间,也不知道卢剑婷去求援顺不顺利。

跳下墙头,谢映登也不含糊,先攻再说,只要牵制住辛獠儿,庄子里的人就还是安全的。

······

另一边,整个白石城到处充斥着火光,疾驰而过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挥舞屠刀的癫狂梁军。

席君买手中的复合弓几乎没有停过,能救一个是一个,一路过来已经射空了两个箭囊。

怀里的卢剑婷像小猫一样伏在他的胸口上,如痴如醉,对于席君买,她已经说不清楚心中是仰慕还是别的什么莫名情愫。

“驾~”身后薛万彻赶了上来,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卢剑婷,才对席君买说道:“大郎,逼问了几个梁军,这次南下劫掠乃是梁国大将辛獠儿亲自带队,主要目的是劫掠要运往朔方的粮草,并不是攻城据守。”

席君买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粮草什么的我不管,但是他们如此肆意屠戮百姓,今日我定要他们有来无回。”

薛万彻眉心微蹙,急忙道:“就算我们有心,但此次南下梁军可是精骑一万,还都是梁国有数的高手,而我们只有区区二百人,这可不是守城,而是攻坚……”

席君买握着复合弓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一路上尸横遍野的场景让他无法袖手旁观,特别是有能力还要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实在难受得紧。

“他们抢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尽快退去,我们何必多此一举,万一他们被激怒再拿百姓出气,届时对城中的百姓才是真正的灾难。”薛万彻继续开口来劝。

席君买两眼通红,看着路边血流成河的凄惨景象,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没有报复城中百姓的机会。”

“这?如何可能,单凭我们二百人,对上一万分散城中各处的梁军,就是跑,也要跑死我们啊。”薛万彻不同意席君买反攻的计划。

不过,席君买早已经铁了心要让这群梁军有来无回。

“二郎曾经说过一招不错的兵法,最适合我们现在的情况使用。”席君买停下马儿,转头朝薛万彻说道:“一会儿我们兵分三路,利用城中坊市街道的布局,快速袭杀小股梁军……”

······

乒乒乓乓~

卢氏庄园门口,谢映登一杆金乌枪打得辛獠儿节节败退。

好几次谢映登有机会刺中辛獠儿,都被他自己放弃了,若是这一枪下去刺出花儿来,估计辛獠儿会反羞成怒,直接下令强攻,届时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谢映登的几次有意放水,却反而激起了辛獠儿的疑窦之心,再次躲过谢映登的一招金乌探海,辛獠儿直接后退十几步,站到大军跟前。

此时街道两侧,已经围满了赶赴而来的梁军,粗略估计,不下千人。

谢映登见他退去,心下大骇,知道这小子已经有所察觉,洞察了自己拖延时间的意图。

果然,辛獠儿将板斧插在地上,松了松领口,喘着粗气道:“老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呵呵,实话告诉你,此时城卫所外最少有三千人围攻,你想等人来救,怕是痴人说梦,妄想。”

“呵呵。”谢映登知道眼下已经骗不了辛獠儿,索性也不啰嗦,就这么提着金乌枪对他横眉冷对,但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哼。”辛獠儿见状,冷哼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人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不紧不慢的说道:“本将也懒得跟你墨迹了,来人啊,给我活捉了他。”

“是。”

上千人一齐呼应,却是场面十足,辛獠儿表示很满意,等活捉了谢映登,到时候再来好好炮制这个老家伙也不迟。

可是,还不等这些梁军蜂拥而上,长街的两侧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接着,就听到有人大喊:“兄弟们,盘他……”

第二百九十三章:雷声滚滚

沉默,嘲讽,爆发?不存在的,在席君买眼里,没有什么是几十颗小菠萝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再来几十颗。

此次南下,为了安全起见,每个人都带了二十颗小菠萝,也就是雷火,两百家丁加起来直接就是四千颗,炸不死人也能把人砸死。

更何况席君买深谙震雷削的精髓,集中所有火力专攻一路梁军兵马。

卢氏庄园门口只有一条大街,而此时,大街两侧各自有一百家丁朝他们扔雷。

炸死的也就算了,没炸死的,直接是往后直退,最后两千多名梁军很是默契的直直朝卢氏庄园大门口挤过去。

先是几十颗雷火突然在身后炸开,毁天灭地的威力直接吓呆所有梁军,沉默效果十分显著。

回过神来的梁军自发的朝后退去,街道两侧的人不断向中间汇去,好一招反向嘲讽。

骨碌碌,一颗小球滚到了辛獠儿身前,最后直取人命的一波爆发也要来了。

原本还在与梁军对峙的谢映登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想都不想,直接急速后撤,更是几个起落,快速攀上墙头。

轰~

就在谢映登攀上墙头的刹那,那颗小球突然爆开,无数小碎片四下横飞,被击中的梁军不知凡几,当场躺尸的,就有十几个人。

辛獠儿只觉得头顶一阵钻心刺痛传来,接着一股温热液体顺着眉毛滴落脸颊。

放下充当盾牌的板斧,辛獠儿双耳嗡嗡,脑子一片空白。

他想起了那天在朔方东城闪烁的雷火,那是他无法忘怀的心理阴影。

但街道两侧紧逼的家丁队并不给他忏悔的机会。

轰轰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他耳边回响,绚丽的血花点缀着满目横飞的残肢断臂,组成一幅修罗血狱的猩红画卷,辛獠儿几乎绝望,但仅存的意识告诉他,人,还是要苟。

不顾头上被弹片隔开的伤口在洌洌的往外冒血,辛獠儿抬头看向站在墙头的谢映登,突然双眼大亮,双手巨斧如扇,抵挡偶尔飞溅而来的流弹,一阵助跑就要攀上卢氏庄园的围墙,只要进了围墙,他就安全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呯~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只有谢映登一人矗立的墙头,竟然突兀的出现了几道身影。

而刚刚击退自己的那一箭,竟是从一个十几岁大小的女娃手里射出。

卢剑婷手持席君买的复合弓,怒视着辛獠儿,干裂的嘴唇微微轻扬,再次拿出一根箭矢,这次她瞄准的是辛獠儿的头颅。

“不急。”旁边席君买伸手按住卢剑婷提着弓箭的小手,道:“这个人要抓活的。”

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卢剑婷乖巧的‘嗯’了一声,将弓箭交还给席君买。

旁边,刚刚回过神来的谢映登,几个纵跃跳到众人身侧。

看了一眼平安无事的卢剑婷,松了口气,不过耳边的轰鸣声依旧没有停歇,原本围得满满当当的梁军,顷刻变成一地尸体,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小青年。

席君买恭敬的朝谢映登拱手一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头朝薛万彻还有几个得力家丁说道:“集中射他的脚,这个人要抓活的,带回去有用。”

薛万彻先是朝谢映登颔首一礼,听到席君买的吩咐,点了点头,拿出背包里的复合弓轻轻一震,原本组合成一团的弓身瞬间张开,这波操作很是骚气。

咻咻咻~

几个弓马娴熟的弓箭手轮番扫射,别说是辛獠儿了,就是谢映登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最终,在原地跳了一盏茶老年迪斯科的辛獠儿还是被一箭射穿了小腿,痛的他直接瘫坐在地,一脸绝望的望着墙头上的众人咬牙切齿。

几个家丁见辛獠儿停止了蹦跶,几个起落,便将辛獠儿扔上了墙头。

席君买看了一眼对他怒目而视的辛獠儿,想起城中百姓被屠戮的画面,恨不得当场将他击杀,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等我解决了你带来的所有梁狗,回头再来好好会会你。”席君买将辛獠儿一脚踢下围墙,转头朝卢剑婷说道:“这家伙先寄放在你家,晚点我再来取。”

说着,席君买便不顾卢剑婷的挽留,带着薛万彻几人兵分两路,赶去与家丁队汇合。

这一夜,白石城可谓雷声滚滚,到处都是人肉烟熏的焦糊味儿。

四千颗雷火解决一万人,而且还是被驱赶围合的人形靶子,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一夜,也让薛万彻还有李云裳,甚至是身为当事人的家丁们,都了解了热兵器作战与冷兵器作战的差异化。

要是没有雷火的存在,区区两百家丁肯定是不敢硬钢一万梁军的,毕竟数量上就被碾压了,人家一个冲锋就能让你两百人尸骨无存。

所以,尽管家丁们身穿防刺服,武器也颇为精良,薛万彻一开始却并没有生出硬撼的勇气,实在是思想观念,带兵打仗的传统思路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而反观席君买,虽然是第一次带兵打仗,但因为还是小白,思想上不曾被束缚,不说其他,在作战计划的考虑上,他是第一个想到用雷火杀敌的,然后才开始考虑如何将雷火的效用最大化。

轰~

随着最后一声轰鸣落幕,城卫所门口残存的十几个梁军也倒地不起了。

还没来得及赶赴粮仓的柴顺早已经筋疲力尽,若非席君买带领家丁队及时赶到,此时的他怕是已经凉了。

“你们……是……内城的人?”刚刚的雷火让柴顺隐约猜到了席君买一行人的身份,关于朔方东城内城的传说,他也不止一次听闻。

席君买也没有否定的意思,只是朝他看了一眼,见人没死,便调转马头,直接离开了城卫所。

柴顺见状,赶忙艰难的站了起来,拄着已经砍趔趄的陌刀,喊道:“不管你们是不是来自朔方,还请你们帮忙守住粮仓,那是送往朔方东城的粮草,你们……”

“人都要死了,废话怎么还这么多。”薛万彻闻言,转过头来,没好气的看向几乎瘫倒的柴顺,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去过粮仓了,放心吧,一粒米都没丢。”

柴顺闻言一怔,听到粮仓无事,顿时心下大安,不过城中依旧火光冲天,城中的百姓……

还不等柴顺开口,薛万彻继续说道:“城中的百姓你也放心,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我们也已经尽力挽救了,一万梁军几乎死绝,要是有漏网之鱼,那也是你们城卫所的事情。”

说完,薛万彻也不再停留,能够停下来与柴顺说上几句,还是看在对方心系大唐的面子上,否则他才懒得理会柴绍的人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隐患

这场以寡敌众的战役几乎可以载入史册,但它却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一股不安定的武装力量。

柴顺抬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家丁队,眼里反射的火光充满复杂之色。

“柴都尉……你,没事吧?”

柴顺回头望去,只见十几个副官竟然奇迹般的都活了下来,不过想想也对,从梁军入城偷袭,到被家丁队全力镇压,这其间不过半个时辰,他只记得自己全力杀敌,却是什么也没去注意。

“咳咳。”柴顺拄着陌刀摇了摇头,只是有一点筋疲力尽了而已。

转头看向早已经没有人影的街道,柴顺哀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虽然他们说梁军都已经被歼灭,但我们身为白石城的守将,却不能大意,你们速速组织人手,一部分人负责统计伤亡人数,一部分人前去剿灭梁军漏网之鱼,记住,捉活的。”

······

“啊哈~~~”

返回客栈的路上,薛万彻重重的打了一个哈欠,双手攀在脑后,懒洋洋的跟在席君买身后。

而在他面前,席君买身旁一道倩影正叽叽喳喳的吵个没完。

初见雷火,让李云裳这个武器迷颇为惊艳,特别是雷火的杀伤力,简直是她生平仅见。

“大郎,你就说吧,送不送我,就一颗,我就是想珍藏,绝对不会拿出来炫耀的。”

李云裳早已经将卢剑婷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了,此时这丫头两眼发光,瞳孔好像都变成了小菠萝,一百八十度不停的回旋闪烁着。

席君买此时松懈下来,整个人也困顿得难受,虽然一颗雷火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席云飞曾经嘱咐过他,不要轻易将雷火赠于别人,或者就算不小心丢失,也要全力找回来。

这一点,席君买当然是理解的,在他看来,雷火是席云飞手上最应该保密的东西,特别是经过今晚这一役,雷火的重要性,还有它跨时代的压制性,更是让席君买将它奉为至宝。

“三娘,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二郎有交待,这雷火意义非同小可,你也看到了,它的威力足以摧金断石,我想今晚过后,一定会有很多人盯着它,你就不要也参合进来了。”

嘟嘟,李云裳没想到席君买拒绝得这么直接,小嘴嘟嘟,幽怨的看着席君买,本来还想争取一二,不过她也不傻,诚如席君买所说,二百家丁仅凭几百颗雷火就能轻易剿灭敌国一万精兵,而且还是己方完好无损的情况下实现的壮举。

不需要有心人特意去传播,等城中的百姓们安定下来,一定会歌功颂德的将这一事迹不断夸大,到时候,雷火的存在,还有它在此战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一定会被有心人计上心头。

顿了顿。

李云裳反而有些担忧的看向席君买,轻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大郎听说过这个道理吗?”

席君买浓眉一震,他自小也学过几年诗书,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雷火早在朔方东城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知晓了,只是那个时候知道的人还不多,毕竟是在城外炸开,城中的人也只是听个响,再加上有柴绍特意掩盖真相,觊觎雷火的人还不算多。

倒是今日不同,这白石城里百姓众多,雷火就在他们眼前爆炸开来,许多人更是直接吓尿。

再加上为了救人,这一场战役几乎就是雷火的攻坚战,白石城几条重要的街道上,此时都还残留着雷火的碎片。

不说别人,那些世家,只要有心,他们就知道今晚这场拯救他们的战役,是靠什么获胜的。

好东西,谁不想要?

席君买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下沟村仅仅只是泡菜和火柴,就引来了卢氏的觊觎。

如今这雷火……又当如何?

不敢想,不用想,是个人都知道,那些世家的嘴脸。

但席君买不怕,如今连李世民都觊觎他们了,也不怕再多几个人,他倒要看看,谁还敢将爪子伸到朔方去。

抬头朝北看去,席君买有心尽快返回朔方东城,李世民派人追杀村民,还有假扮自己袭杀卢氏商队的事情,他要尽快告诉席云飞。

此时此刻,席君买非常庆幸,非常庆幸他们还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孤岛’。

“木头,你看什么呢?”

李云裳关切的拍了拍席君买的胳膊,刚刚席君买的状态让她想起了父亲每次大战之前的神情。

“没,我没想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席君买转头看向李云裳,虽然这丫头还是一副男儿打扮,但早在下沟村的时候,他就知道李云裳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大将军李靖的三女。

想起李靖,席云飞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李世民,这个对他们出手的大唐皇帝。

其实有一句话席君买没有多做解释。

今晚他之所以毫无顾忌的使用雷火,也是想来一招敲山震虎。

席君买毕竟还年轻,在他的概念里,别人之所以会对自己有想法,那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

那好,既然你李世民,还有卢氏等几个大世家对我下沟村虎视眈眈,那我席君买就拿出一点实力来给你们看看。

二百家丁剿灭一万梁国精兵够不够?

席君买很想知道,当这个消息被李世民知道后,他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是继续针对,还是讨好安抚。

或许别人只看到了雷火的杀伤力和在战场上的重要性。

但席君买相信,李世民一定还看到了另外一点。

今日,我席君买凭借二百家丁可轻易灭杀一万精兵。

他日,我一样可以凭借二千家丁绞杀十万大军。

如果两千不够,那就四千,万。

席君买嘴角微微上扬,想起自己带领一万名装备雷火的家丁驰骋战场的画面,心跳竟然莫名加快了几分。

但,终究只是一个愣头青。

席君买并不知道,今晚他的所作所为,会为弟弟席云飞带来多少麻烦。

雷火的存在只是其次。

重要的是,席君买让李世民,让所有世家都知道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席云飞有对抗朝廷的力量!

没错,虽然现在席君买是爽了,但他也为席云飞埋下了一个大隐患,一个差点让席云飞揭竿起义,黄袍加身的大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女人的福音

“哈欠,哈欠……”

“郎君,你该不会是受了风寒吧,要不要唤个医仆来看看?”

一大早起来,席云飞这鼻子就跟重度花粉过敏似的,喷嚏是打了一个接一个,都不带停的。

转头朝木紫衣摇了摇头,席云飞自己也很是纳闷,好好的身子,也没发烧感冒头疼脑热的,怎么就一直打喷嚏打得停不下来呢。

“哈欠,哈欠~~~”

刚要开口说话,又是连打了两个喷嚏,席云飞都快哭了,心道,哪个王八蛋偷偷摸摸的在背后咒劳资,要是让我知道了,非把他削成碳不可。

二人兜兜转转,从前院来到后院。

因为才刚刚换血结束,平阳公主虽然身子好了一些,但还需要在席家庄多观察一些时日,若是情况稳定下来,最好是在换一次血,以确保血液中的金属元素都被清洗干净。

“你二人这么早就来了呀!”

二人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是一座火炉,上面正烧着一锅热汤。

母亲刘氏欣喜的迎了上来,先是看了一眼席云飞,接着直接绕过他,牵着木紫衣的小手就又走了回去:“紫衣啊,来,赶紧来看看,这是我专门为你娘熬的桂圆红枣汤,这桂圆可是从岭南……”

席云飞看着自己家老母亲的态度,无语望青天,自从前天二人见过一面,自己家老娘就对木紫衣十分挂心,早上吃饭的时候还左一个紫衣,右一个紫衣的,现在看到真人干脆连亲儿子都不理会了?

呵,女人。

席云飞吃味的看了一眼被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木紫衣,晃悠悠的朝里屋走去。

推开房门,转身又赶紧关上,如今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虽然今天没有下雪,但也是零下不知道多少度,平阳公主身子孱弱,可受不了如此寒气。

“哎呦,你这个小家伙,怎么黑着个脸进来了,莫不是不想为我诊治,若是如此,本宫还是快快搬走的好,免得被主人家嫌弃。”

席云飞走进里屋,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看书的平阳公主,摇了摇头,道:“小人哪里敢嫌弃您啊,就是发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有点小失落而已。”

两天的相处下来,席云飞也发现这位三十出头的大唐公主竟然非常的平易近人,言语之间更是有几分邻家大姐姐的亲切感,让人如沐春风,自然而然忘记了她的高贵身份。

平阳公主闻言,莞尔一笑,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屋外的对话,笑着说道:“紫衣确实不错,难道你就不考虑考虑?”

我考虑个毛线,席云飞很想怼一句,可是又不敢,虽然心中对木紫衣并不排斥,但他还是喜欢远在长安的那个小吃货,不知道为什么,太美的女人让他本能的有几分抗拒。

或许是后世的电影电视剧看多了,席云飞总觉得要娶老婆,还是选择一个姿色一般,傻傻呆呆的比较好,省得一天到晚算计来算计去的,出去聚个会都跟演无间道似的。

“姐姐就不要关心我的事儿了,还是赶紧说说吧,今天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

平阳公主见席云飞有意避开这个话题,倒也没有继续纠缠,摇了摇头,道:“除了身子困乏,其他倒是还好。”

“那就好。”席云飞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些换血后的后遗症,还有用药过敏的症状,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他也不懂怎么复诊。

所以干脆将医书上关于铅中毒患者后期治疗常见的一些并发症都记录了下来。

“姐姐一定要认真看看,要是有上面记录的病症发生,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平阳公主闻言一怔,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给人看病的。不过,还是点头,接过宣纸看了起来,在她看来,席云飞应该是顾忌男女有别,不好意思给自己诊脉体察,所以才将病症都记录下来,让自己好生注意。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平阳公主心中大安,因为纸上提到的后遗症和并发症,她一样也没有。

席云飞见到她表情舒展,就知道肯定妥了,看来换血过后,铅毒也解了大半,接下来就是按期吃药,然后多多注意饮食就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席云飞又反复交代了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想起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忙,便要告辞离去。

只是突然,原本坐在榻上的平阳公主却是脸色剧变。

倒也不是惊恐,而是有点惊慌失措,落在席云飞眼里竟然还有几分羞涩感。

“呃,那个,二郎,你,你若是有事儿,便,便去吧,我,我想休息一下。”

平阳公主神情扭捏的看向席云飞,整个人更是有几分坐立难安,让席云飞摸不着头脑。

“姐姐,你,没事吧?”席云飞不明所以,还颇为体贴的问了一句。

只是平阳公主眼里的泪花都快滴出来了,左右看了看,最后一个闪身,竟然快速的朝屏风后躲去,接着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你速速离去,对了,帮我唤紫衣进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这???”席云飞一脸懵逼,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还没脸见人了呢。

愣了半响,本想转头离去,但视线落向刚刚平阳公主坐着的木榻,却是一怔。

“咦?这是?”

······

半个时辰后。

换了一身衣衫的平阳公主站在镜子前走来走去,时不时的还要变换一下走动的速度和频率。

“啧啧啧,这棉贴当真是贴身的好物件儿啊,只是这么珍贵的布料拿来……做成这个,估计也只有那个臭小子才能想得出来,简直太败家了。”

平阳公主身后,木紫衣红着脸,十分娇羞的点了点头,想起刚刚席云飞交待自己的画面,还有亲手教自己该怎么使用那棉贴的画面,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羞什么羞,我告诉你,这玩意儿可是你们婆娘的福音,有了它,以后每个月那几天再来大姨妈的时候,你们就不用天天躲在屋子里了,多好。”

席云飞随手将几片玫瑰花纹的卫生巾交到木紫衣手上的时候,木紫衣只想问一句,来那个,跟大姨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问,席云飞就被人叫走了。

榻上,原本染了几丝猩红的毯子已经被下人拿去清洗了。

平阳公主走到榻上坐下,还不忘左右挪了挪,笑呵呵的赞道:“这物件儿确实是好,紫衣啊,回头你再去找那小子要一些来备着,这东西对咱们女人来说简直是福音。”

第二百九十六章:绿帽是个好东西

中山路,招商大厅内。

席云飞匆匆赶来,厅里此时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马周忙着招呼人,根本没有注意力到他的到来。

“怎么这多人?”席云飞转头朝身旁的裴明礼看去,眼里满是诧异。

刚刚他正在家里教木紫衣怎么使用那玩意儿呢,没想到裴明礼突然气喘吁吁的来请他,说有要事需要他决断。

裴明礼朝厅堂里掂了掂脚尖,道:“还不止这些呢,里面还有几个大商户,其中一个可不得了,马先生就是怕我们做不了主,才让我把您唤来的。”

正说着,几个眼尖的伙计发现了席云飞,都是赶忙迎上来行礼问安。

门口的动静自然吸引了那些商人的注意,几个见过席云飞的人这才知道正主来了。

厅里,马周松了一口气,转头朝席云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招了招手,示意里面有人等着他呢。

席云飞心下也是好奇,朝他微微颔首,便抬脚走了进去。

厅里虽然挤满了人,但大家知道席云飞乃是这内城之主,都是赶忙让出一条通道来。

有些见过席云飞的,还恭敬的颔首致礼,态度十分端正。

中山路的招商大厅,本来是马周为了方便商铺招商工作,临时搭建的一个驻点,不过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有事儿就来招商大厅找马周,这里便从招商大厅变成了贸易大厅。

席云飞一路上走来,还能听到不少伙计正在跟商贾讨价还价,一些外地来的行商不知道行情,咨询的声音更是比比皆是。

如今,下沟新村的主要产业依旧是泡菜、火柴、冻疮膏,席云飞不是没想过新增商品,但如今他的计划刚刚起步,并不想急于一时。

“郎君,来啦。”马周迎了上来,指着身后一间包厢,道:“这位身份可不得了,可以说,朔方东城能有今天,他占了大半的功劳。”

“哦?”席云飞闻言一怔,他知道马周的意思,所谓的功劳,是指朔方东城作为边境贸易点的事情,也就是说:“来人是突利的人?”

马周微微点头,小声说道:“全名阿史那托尔,是突利小可汗的叔伯辈,上代东突厥始毕可汗异父同母的胞弟。”

席云飞‘嗯’了一声,关于突厥女人悲惨的婚嫁史,他还是懂得一些的,乍一听,异父同母的兄弟感觉怪怪的,但在突厥却是很正常的,一个女人可能会嫁给好几个男人。

其他的不说,老娘嫁给儿子的比比皆是,前隋义成公主就跟了四个男人,额……

说起义成公主,《隋书》和《资治通鉴》时常浮现出她“救世主”般的身影。

首先,她救过落难的隋炀帝。

隋大业十一年,615年,杨广跑到太原附近的汾阳宫度夏。

夏末北巡的时候,竟然被突厥的始毕可汗团团围困,眼看就要束手就擒了,君臣忽然想到了义成公主。

经过秘密联络,义成公主极为仗义地出手搭救,她冒着被杀的危险,慌称突厥边境有情况,这才骗走了可汗的部队;隋炀帝得以逃回雁门关。

其次,她收留过隋炀帝的遗孀——萧皇后。

萧氏,国色天香,宇内驰名,连李氏某人都……很是心动。

杨广一死,她先落到宇文化及手里,后来,被农民起义领袖窦建德接管。

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义成公主便代表颉利可汗前来要人。

窦建德不敢得罪兵强马壮的突厥人,就乖乖地将萧皇后及其小孙子,送给了义成公主,此外,还带上了谋害隋炀帝的叛臣,宇文化及的脑袋。

按照隋朝这边的老关系,义成公主应该叫萧皇后一声“嫂子”。

就这样,姑嫂二人,一同归了突厥颉利可汗,在定襄建立了苟延残喘的后隋,拥隋炀帝之孙,杨政道为帝。

萧皇后在塞外生活了十八年,但因为替隋炀帝报仇的事儿,小姑子主张打,嫂子主张罢手,于是,二女渐渐产生隔膜。

后来,李靖打败东突厥,杀了倔强的义成公主,却对萧皇后极为礼遇。

贞观四年,630年,花甲之年的萧氏重新踏上了长安的土地,听说仍然有不少人觊觎她的姿色。

咳咳,说回义成公主其人,即是与突厥“和亲”,便无所谓感情。

而为了完成老父亲隋文帝托付的任务,义成公主不惜把全部根须扎在塞外草原上。

她先后嫁了四位突厥可汗,从父亲到儿子,从哥哥到弟弟……

男人,像一根又一根刺肉的钉子,扎进她柔弱的生命里,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

席云飞见到阿史那托尔的时候,这个圆滚滚的老头儿正在品尝美味的泡菜和二锅头。

中山路的招商大厅是一处客栈改造的,包厢里的物件儿一应俱全,里屋屏风后面甚至有软塌供人休息。

席云飞年轻的外貌让阿史那托尔颇为诧异,不过,身为突利小可汗在外面的代言人,阿史那托尔可不会简单的以貌取人。

“久仰小郎君大名,在下阿史那托尔,若是小郎君愿意,也可以叫我的大唐名字,孔连顺。”

“孔连顺?”席云飞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我还是叫您托尔吧。”

阿史那托尔自无不可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外国名字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叫的人比较少,让他有点郁闷。

“托尔,我听说你要大量采购我的帽子。”席云飞从马周手里接过一定绿油油的蕾峰帽,这是他送给内城守卫的过冬福利,没想到这都有人盯上。

阿史那托尔接过席云飞手里的蕾峰帽,笑呵呵的点头说道:“小郎君,这绿帽可是好东西啊,突厥的天气比大唐还冷,这绿帽正是我们需要的御寒之物。”

席云飞看了一眼阿史那托尔头上戴着的毡帽,那紫貂织就的毡帽虽然看着暖和,但其实只是在头上围了一圈,其他的不说,头顶和两鬓双耳就遮盖不到,实用性不强。

至于阿史那托尔想要采购蕾峰帽的想法,席云飞倒是能够理解,好东西就算不用特意推广,也会有需要它的人自己找上门来。

但是,经过早上木紫衣的提醒,席云飞知道,这个年代,布料就是金钱,更何况是**帽如此保暖的布制品!

所以,定价,该怎么定价,成了席云飞不得不考虑的大问题。

第二百九十七章:突厥商人派系多

“我愿意用一头羊换五顶绿帽。”

还不等席云飞叫价,身为买方的阿史那托尔就先开了口。

“一头羊换五顶帽子?”席云飞顿了顿,这个价格让他很意外。

阿史那托尔见席云飞反问自己,心下一怵,他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要知道一头羊在朔方可是价值五百文啊,若是普通人家的御寒衣物,做五套都是绰绰有余。

“小郎君难道有什么难处?”阿史那托尔脸上肥肉微微发颤,因为他出这个高价,还有附加的条件,若是这个价格都打动不了席云飞,那接下来的条件他就不敢开口了。

不过,他显然是误会了,席云飞只是被他的豪气吓懵了而已。

但席云飞也不傻,用一头羊换一顶帽子,这个阿史那托尔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见到席云飞朝他摇头表示没事,阿史那托尔迫不及待的说道:“当然,用这样的价格采购郎君的绿帽,我老托尔是有要求的。”

“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席云飞点头说道:“是不是要**帽的独家代理?”

“什么是独家代理……”阿史那托尔先是一怔,但毕竟是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人物,只是片刻就笑呵呵的说道:“是是是,确实是独家代理,老托尔要独家代理你的绿帽,当然,只在突厥,大唐这边,还是郎君说了算。”

席云飞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但区区一顶帽子,他还不放在眼里,就算是独家,难道自己还不能走私了?咳咳,当然,这都是后话。

“可以,一头羊换五顶帽子,我同意了。”席云飞果断拍板。

阿史那托尔双眼一亮,拿着蕾峰帽的大手都颤抖了起来,想起自己的计划,阿史那托尔差点没笑出声,不过,他还算理智尚存,热切的看向席云飞,道:“既然如此,我想这次先换五万顶帽子,不知道郎君能不能拿得出这么多?”

席云飞点了点头,光幕上一顶才三十元,五万顶帽子也才一百五十万,对他十几亿的身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这一百五十万却能换来一万头羊,一头羊约等于一百五十元,大赚。

“那就好,刚好这次赶了两万头羊下来,一半换帽子,另一半,刚好换成这泡菜和美酒,哈哈哈。”达成了交易,阿史那托尔整个人都放开了许多。

席云飞也是高兴,没想到在古代做生意这么简单,都不带自己欲擒故纵的,人家自己个儿就落了个皆大欢喜的价格来。

“郎君。”

席云飞背后,马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席云飞转头看向马周。

却见马周先是朝阿史那托尔歉意的看了一眼,才附耳说道:“隔壁还有俩人,都是突厥来的大商人,其中一人还是这阿史那托尔的堂兄,那人是颉利的财政官,在突厥地位不低。”

“哦?”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阿史那托尔,突然有点后悔刚刚达成的协议了,这老小子明显是故意的,唉,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好好的一手牌被自己打烂了。

“呵呵,小郎君若是有事儿,尽管去忙,老托尔这里不用招待也没事儿。”

见阿史那托尔得了便宜还卖乖,席云飞眼角直抽抽,刚刚一万头羊带来的喜悦直接荡然无存。

马周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反而搭在席云飞肩膀上的手稍微用力了几分,示意席云飞不要生气。

席云飞本来就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丢人,毕竟刚刚若是知道还有人在等着自己,说不定就能将帽子的价格谈到一头羊一顶,当然,这只是席云飞事后的悔恨,暗怪自己刚刚没有发挥好,说白了就是马后炮。

不过,席云飞本身就不是什么锥子上抹油的人,买卖买卖,有买有卖,只要有利益,赚到钱就行,没必要整的自己太累。

“那我就失陪了。”虽然心中豁达,但该给的脸色还是不能少,最起码要让阿史那托尔心中更加得意几分,该陪你演戏的我,演吃亏是福。

走出包厢,席云飞无奈的看向马周,道:“怎么不提醒我一句,要是知道颉利的人也在,我一定不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马周呵呵一笑,解释道:“郎君放心吧,我们又没跟他签协议,再说了,大唐这边不是买卖自由嘛,让何晟过一手,不也一样。”

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苦笑的点了点头,马周这么一说也是,是个人都懂变通,何况精明如马周这样的大才。

马周见席云飞心中还有郁气,也是莞尔,补充道:“现在先让他高兴高兴,回头有他哭的时候,我们还是先去会会颉利的人吧,这次可是大买卖,我都怕什么我们吃不下。”

“是吗?”席云飞不以为然。

直到见到正主,也是阿史那氏,名乌咄,与刚刚的阿史那托尔一样,都是突厥启民可汗某个小妾的生子,但没有王室血统,只是跟着姓阿史那而已。

这位阿史那乌咄地位可比阿史那托尔高不少,因为他是和劼利大可汗异父同母的兄弟。

突厥启民可汗有不少子嗣,其中最出名的有三个,一个是大儿子始毕可汗,也就是突利小可汗的生父,这位始毕可汗跟其父亲启民可汗一样,都是病死的。

而且,前文提到从窦建德手里接回萧皇后的人,就是他。

第二个是处罗可汗,是启民可汗的二儿子,说起这个处罗可汗,就有点意思了,因为,他也是病死的,而且在位只有短短的一年。

始毕可汗病逝后,处罗可汗继位,仍续娶已嫁父兄两代的隋朝义成公主为妻,并派遣使者通告大唐。但却暗中与王世充联系,斩杀唐使,夺取牛羊一万多头。

之后,拥立隋炀帝之孙杨政道建立后隋,又是出钱又是出力,也不知道他涂得是什么。

然后,继位第二年,暴病而死,死后,义成公主本来有机会立自己的儿子奥射设为大可汗。

但《新唐书》里却说,义成公主嫌弃自己儿子长得丑,只能拥立启民可汗的三儿子,也就是颉利可汗为大可汗,呵呵,好笑,奥射设哭晕在厕所,再丑也是你生的,凭什么不让我当可汗。

或许是义成公主有先见之明,颉利可汗继位后,东突厥几代大可汗暴病而死的诅咒竟然莫名终结了,颉利可汗在这个位子上一直呆到李靖带兵把他削了还没死,真是命硬。

所有奥射设虽然因为丑没有当上大可汗,但也保住了一条命,义成公主还是有两下子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劫掠之物

席云飞见到阿史那乌咄的时候,这个老家伙正在与马周的一名助手讨价还价。

两人用的是突厥语,席云飞没有听明白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也知道,他们的谈判很不顺利。

马周的助手是一位三十六七岁的中年人,本是在朔方东城某家牙行当管事的大唐人,后来席云飞整顿内城,他所在的牙行也受到了波及,东家带着全部家当躲到了梁师都的朔方西城去了。

所幸,马周到来之后,高薪招收了这些有本事的寒门学子,而且席家庄给的待遇高,福利也更好。

“郎君安好!马主事,您可算是来了。”中年人先是对着席云飞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向马周,因为贸易的事情席云飞都交给了马周统筹,席云飞平时基本是不管事儿的。

马周朝他微微颔首,接着用大唐话问道:“刚刚听见你们好像有分歧,难道是他们叫价太高?”

中年人对面,一身皮裘打扮的阿史那乌咄好奇的看了一眼席云飞,关于朔方东城的事情,他也非常了解,而且如今阿史那祢尔还在朔方东城为质,他这次过来,也是受了老友的托付,要来确认一下这个便宜侄子过得好不好,若是顺利,最好是能够将他救回去。

刚刚,阿史那乌咄就是在与中年管事讨论这个问题,但没想到却被对面这个‘奸商’一口回绝了他的条件。

席云飞礼貌的朝阿史那乌咄拱了拱手,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握手的习惯,接着走到包厢的主位上坐下,朝那个中年管事问道:“他们有什么要求是你做不了主的?”

中年管事看了一眼马周,见马周朝他点头,才一脸苦涩的对席云飞说道:“好叫郎君知晓,原本每年这个时候,突厥人都会南下与城中的商贾进行私下交易。

不过,往年都是由将军府出面,也就是梁洛仁出面先统一吃下他们的货物,今年……因为内城易主,他们就找上了咱们,当然,他们也是看中了咱们手上的好货,泡菜、火柴、十三香,还有冻疮膏,他们都愿意高价收购。”

“既然如此,那你们刚刚在争论什么?”席云飞瞥了一眼好整以暇的阿史那乌咄,对方的态度让他心中很是不爽,特别是自己朝他拱手,他竟然没有回礼,简直是傲慢。

管事也看了一眼阿史那乌咄,见他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愤然说道:“之前突厥大举南下,从咱们大唐人手里劫掠不少好东西,现在他们又要拿来换咱们的物资,我,我只是不忿。”

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太阳穴青筋暴起。

管事继续说道:“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朝廷都没办法解决这犯边的麻烦,咱们平民百姓就更没得说了。

可是,这阿史那乌咄好不要脸,竟然要拿被他们抢去当苦力的大唐人来换咱们的货物,而且,还指名要换回在您手里的阿史那祢尔。”

“什么?”席云飞轰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呲欲裂的看向阿史那乌咄,就差拿起茶壶砸过去了。

阿史那乌咄虽然听不懂大唐话,但席云飞的眼神显然不善,同时,他心里也是十分困惑和不爽的,毕竟,身为颉利大可汗的财政官,自己到哪里不是被人恭恭敬敬捧着的。

席云飞突然发飙,让屋内的人都是措手不及,一旁的马周急忙按住即将爆发的席云飞。

“郎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事儿我能处理好,等他离开了朔方,到时候您想怎么做,我都不拦着您,成吗?”

马周声音压得很低,身为大唐人,他当然知道席云飞是为什么而愤怒。

而且,听村里人说,席云飞曾经也被突厥人抓去当过苦力,会有现在这种反应他很理解。

但是,马周更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如今阿史那乌咄是代表突厥来跟他们谈买卖的,若是这个时候贸然出手伤了对方,对于席云飞接下来的布局显然不妥。

席云飞强忍着心中的不爽,深深吸了一口气,瞪着阿史那乌咄,咬牙道:“你问问他,手上有多少我大唐的人,我特么全都要了。”

“啊?”中年管事闻言一怔,他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局面,以往也不是没有大唐的商贾热血上头,出重资将这些可怜人救回大唐,可是结果呢?

第二年又会被抓,这个问题的关键根本不是救人啊,在他看来,席云飞这么做简直是无用功。

马周也是眉心一蹙,对于席云飞的这个决定,他其实是不怎么赞同的,这天下可怜人多得是,真想当大善人,就是金山银山你都救不过来。

不过,席云飞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朝阿史那乌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才转头对马周吩咐道:“这事儿交给你处理,所有被他们抓去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席云飞说完,转头看向阿史那乌咄,冷峻的神情突兀的一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至于这位阿史那乌咄,呵呵,我不会出手对付他,既然他以突厥为荣,那我就灭了突厥,咱们走着瞧。”

说完,席云飞直接起身离去,留下马周几人面面相觑,还好阿史那乌咄真的听不懂大唐话。

······

席家庄,茶室内。

席云飞坐在主位上,眼含冰霜。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叩叩叩~

“郎君,李将军与孙副官到了。”老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

席云飞将手里的地图放到桌上,抬头朗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来人正是李正宝和孙富贵,二人一身戎装,风尘仆仆。

“郎君,您要的消息。”

李正宝手里拿着一份卷轴,恭敬的递到席云飞面前。

“嗯,辛苦你们了,先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席云飞接过卷轴,亲自为二人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展开卷轴铺在桌上,认认真真的查看着上面的内容。

“……”

李正宝与孙富贵相视一眼,都很识趣的没有开口问席云飞,为什么让他们去调查那些突厥人带来的货物,还有他们的守备力量。

在他们看来,突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将从大唐打草谷获得的物资和奴隶运到朔方出售,从武德初年开始,连续九年了,他们早就见怪不怪,再说,他们也不是大唐人。

“呃。”说起这个,孙富贵突然想起来。

他们俩不是大唐人,可席云飞是啊,难道???

孙富贵刚有想法,就听到席云飞开口说道:“李叔,秘密训练一只五千人的骑兵要多久?”



第二百九十九章:收点利息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想越亏。

忍是不可能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而且席云飞也怕啊,明年开春他就要在城外大肆种植土豆、玉米、红薯等高产作物。

要是还不等秋收,突厥直接来个一锅端,就算自己能够防御他们,但也防不住他们丧心病狂,一把火把自己的作物烧了呀。

所以,还是要先给突厥人一点教训。

比如,把突厥南下劫掠大唐的两个前哨站拔了。

这两个前哨,一个是朔方的梁国,一个是定襄的后隋。

定襄太远,席云飞也懒得去搭理,但是朔方西城可不远,而且朔方东西两城之间的道路十分通达。

万一突厥人真的对自己有想法,从朔方西城一路赶过来,一天就能跑个来回,太危险了。

席云飞想想都觉得发毛,要是这个问题不解决,他的高产作物怕是危矣。

所以,席云飞决定,替大唐把朔方西城也拿下,嗯,没错,就是这么任性。

心中一动,席云飞抬头朝李正宝和孙富贵看去,嘴角洋溢着青春无邪的笑容。

······

午时三刻。

“亲爱的阿史那乌咄酋长,仓库就在里面,来,我带你去看看货。”

席家庄在内城所属的外仓门口,席云飞笑容满面的领着阿史那乌咄走进大仓。

此时,阿史那乌咄有点摸不着头脑,早上这个家伙还对自己怒目而视,怎么这个时候反而亲自带自己来看货了?有诈,有什么不对劲,但有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而且,让阿史那乌咄更想不到的是,席云飞刚刚已经承诺他,将会直接释放阿史那祢尔,让他带回突厥。

有点懵,前后态度冷热不一,如今更是免费释放人质。

这个拿下朔方东城的小家伙在搞什么鬼?

想不通,阿史那乌咄是真的想不通。

索性,席云飞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

两人走进仓库后,琳琅满目的商品让阿史那乌咄惊得合不拢嘴。

而在席云飞有意炫耀的情况下。

二人面前,两个小厮搬着一面巨大的全身镜缓缓从阿史那乌咄面前走过,这家伙肉乎乎长满络腮胡的大脸在镜子的倒映下显得特别滑稽。

“这……这是什么?”阿史那乌咄进入内城后,直接就来找马周谈买卖,还没来得及去中山路参观,不然,他一定不会对镜子这么陌生。

席云飞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知道镜子的存在,早知道就换一面半身镜了,不过,想想也没差,对自己来说,半身镜与全身镜,就是几十块钱的差价。

“呵呵,亲爱的乌咄酋长,这玩意儿叫镜子,怎么样,要是你喜欢,我做主送你一面。”

席云飞的称呼是越来越亲切了,而且开口就将这面在阿史那乌咄眼里价值连城的宝物送给了他,这一点让阿史那乌咄颇为惊诧,甚至有点受宠若惊。

不止是阿史那乌咄,就连充当翻译的中年管事,还有紧随其后的马周都是一脸错愕。

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知道席云飞是在发什么神经。

但是,这还没完。

只见席云飞走到一个大箱子前,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刚刚定型的香胰。

“郎君!”马周忍不住叫住了席云飞,却换来席云飞风轻云淡的笑容。

席云飞手里的香胰,也就是香皂,是席家庄接下来主打的产品之一,完全是手工制作的,主要原料是猪油和草木灰,而之所以散发出各种香味,则是席云飞采购的廉价香精在起作用。

马周叫住席云飞,是因为香胰的产量还不稳定,而且,身为大唐人的马周,不想让这么好的东西太快流入突厥人手中。

但,席云飞有他自己的计较,朝马周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席云飞将手里的香胰递给身后的阿史那乌咄,说道:“亲爱的乌咄酋长,这玩意儿你应该不陌生,但是,我的香胰比你们从那些世家手里采购的胰子好很多,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就试试。”

说完,门口有人端着一盆水送了进来,而且水面还有蒸汽升腾,显然是刚刚烧好的热水,可见席云飞早有安排。

不过,此时阿史那乌咄已经没时间去想这些,因为香胰特有的花香已经足够他深深迷醉。

古人虽然有休沐这么一说,但是到了冬天,真的肯洗澡的人还是太少,中原地区可能好些,像阿史那乌咄所在的北方草原,一个月能洗一次澡,已经算是洁癖症患者。

席云飞等人没说,其实阿史那乌咄身上的骚味很重,而且因为长期吃肉,这家伙还有很严重的腋臭,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人遇到一块香喷喷的胰子会有多振奋。

拿着香胰非常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阿史那乌咄也没客气,将粗糙的双手随意过了下水,便使劲的搓了起来。

要说席云飞这香胰与普通胰子最大的区别,一是香味浓郁,二就是泡沫多,而且雪白的泡沫给人一种清洁的感觉,仿佛随便一洗,手掌就能白几个色号一般。

阿史那乌咄将手上的泡沫清洗干净,还非常自恋的闻了闻自己的手掌,眼里都是惊喜的神色。

“好东西,哈哈哈,不怕你们笑话,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沐浴更衣了,这形状奇特的胰子让我非常惊喜。”

见阿史那乌咄满意,席云飞心里也乐开了花,笑着说道:“这次交易的货物里,这香胰我会让马主事顺便送你一箱,聊表心意,还请乌咄酋长一定要收下啊。”

“哦!”

阿史那乌咄双眼一亮,接着看了一眼席云飞脚边的木箱子,里面的都是盒装的香胰,一个盒子有三块,自己心中估计了一番,这个箱子里面最少有一百块香胰,这份礼物不比刚刚的镜子便宜啊。

阿史那乌咄双眼一转,一百块香胰虽然看着好像很多,但是拿回去部落里一分,估计自己也剩不下几块,顿了顿,开口道:“郎君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不过,我还想再采购几箱,对了,还有这镜子,我也想要采购一些带回去。”

听到阿史那乌咄的要求,席云飞双眼一亮,心道收利息的时候到了。

原本惊喜的神色在转头的瞬间,换上了一副歉意的表情,摊着手说道:“这恐怕不行,这香胰和镜子,制作工艺十分繁琐,镜子先不说,就是香胰,需要的珍稀药材就不下上百种,我……我怕你买不起啊。”

“什么?”席云飞一副我是为你着想的委婉表情,让阿史那乌咄涨红了脸,身为突厥最得势的部落酋长之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担心自己的财务状况。

“呵呵,郎君说笑了吧,不说你这香胰,就是之前的胰子,我乌咄要是喜欢,那也是一次买两颗,用一颗,丢一颗,你这香胰虽然比胰子好,但应该也贵不到哪里去吧?”

席云飞闻言心中缓了口气,而后不太好意思的伸出左手,比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

阿史那乌咄见状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两倍,才两倍而已,我当是多少钱呢,一块胰子不过五百文,两倍也才一贯,不贵,不贵。”说着还摆了摆手,显然对这个价格很满意。

没想到席云飞突然嘴角一扬,摇了摇头,歉然道:“乌咄酋长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两贯铜钱只能买一块香胰,呵呵,没事没事,买不起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

第三百章:归来

返回席家庄的街道上。

马周回想起刚刚席云飞与阿史那乌咄的交易画面,至今还没缓过神来。

“郎君,那香皂一块的制作成本才三文钱,我们不是说好卖二十文的吗?”马周有些担心的看向席云飞,两贯铜钱一块香胰的超高价,让他有点心慌。

席云飞嘴角上扬,微微点头,应道:“是啊,定价二十文一块,怎么了?”

“那?”马周想说,要是让阿史那乌咄知道香皂其实这么便宜,会不会出事。

但席云飞怎么可能没想到这一点,而且席云飞也是有意而为之的,有些人注定成不了回头客,那又何必留手,能宰一刀是一刀才是奸商的本色。

双手背负身后,席云飞笑呵呵的说道:“这半个月内,香皂就先不要上市吧,等半个月后……”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道:“半个月后哪怕他知道了又如何!”

马周错愕的看着席云飞,不知道半个月后会发生什么,但是肯定跟突厥有关,既然席云飞不想说,那自己也不去问,如此才是主仆之间的相处之道。

二人静默无声朝席家庄慢慢走去。

临近庄子的时候,席云飞突然转头说道:“有一件事儿要麻烦你去办一下。”

“郎君请说。”马周颔首应道。

“嗯……”席云飞单手托着下颌,说道:“你想办法去定制一套突厥风格的镜子框,这次卖给阿史那乌咄的三面镜子,镜框一定要够特别,要有识别度。”

“突厥风格?”马周对这个词汇要重新解读,风格这种东西,谁说得准,而且突厥人用的东西不都是大唐人生产的,说白了都是大唐样式。

席云飞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虽然不复杂,但也是一环扣一环,一定不容有失。

马周郁闷的点了点头,脑海中将突厥人的穿衣打扮过了一遍,最后想到了狼头。

“那就在镜子框上刻一些狼头吧,实在不行,我让人把阿史那氏的图腾刻上去。”

“不行。”

席云飞闻言一口否决。

“刻狼头可以,但是不能刻图腾,不然我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

此时,朔方东城,南城门。

几名守城门的士兵聚在一座煤炉旁暖和身子,三三两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偶尔有赶着货物的商贾进城,但士兵们并没有上前检查的打算,查验过路引便通通放行。

本来朔方东城在梁洛仁的治理下,是要收取入城费的,不过大唐新立,李世民为了营造一个好皇帝的形象,对于这些剥削百姓的小手段是全力杜绝。

如此,也助长了朔方东城的贸易热度。

原本很多朔方的商贾还会将货物运送到朔方西城销售,但如今都往东城跑了,不要小看区区几十文的入城费,对于这些小商贾来说,几十文也是钱,能扣一点是一点。

铛,铛,铛~

原本相安无事的城门口,突然一阵急促的金鸣之声从头顶城头上传来。

带队的统领头皮一震,急忙朝城外开阔的原野看去。

只见官道上一队整齐划一的人马由南往北缓行而来。

“那是?”统领眉心一蹙,正要叫人将城门关闭,身后一个瘦高个子的小兵惊疑道:“好,好像是内城的人,那席家大郎的人回来了。”

统领闻言一怔,接着踮起脚尖朝慢慢靠近的家丁队望去,那一身古怪的打扮,布料打造的铠甲服饰,没错了,十多天前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还踹了自己一脚的‘凶手’肥来了。

统领揉了揉胸口,那一脚把他踢出了一丈多,到今天还觉得胸口发闷呢。

统领正在愣神,身后的士兵面面相觑:“怎么办?要去汇报吧?就这么放他们进城吗?”

听到身后属下的议论,统领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转头道:“你们,你们几个在这里看着,我去城卫所汇报。”说完,直接飞也似的跑了,生怕待会儿再被人踢一脚。

统领离开后不久,一身防刺服打扮的家丁队堪堪抵达。

为首的两人正是席君买和薛万彻。

两人身后,还有两架华丽的马车。

此时,前头一辆马车的门帘慢慢掀开,一张英气十足的小脸探了出来。

“大郎,到了吗?”

李云裳眼里还有几丝倦意,抬头看了一眼城门,说道:“待会儿在城卫所把我放下吧,我得先去见见我爹。”

席君买闻言点了点头,伸手进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上面刻有一个小篆‘席’字,转身丢给李云裳,说道:“回头要进内城,记得出示这块令牌,会有人照顾好你的,买东西还能打折,可别丢了。”

李云裳眼疾手快,将令牌接过,感受着令牌上面的温热,小脸蛋儿微微发烫:“晓得了。”

这时,门帘另一侧也探出了一颗小脑袋:“还我有呢,我也要。”

“……”

席君买转头看去,见到卢剑婷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下一顿,却是忘了还有这个小麻烦,不过,摸了摸怀里,令牌没了,咋办?

卢剑婷看了一眼李云裳手里的令牌,小嘴微微一嘟,委屈的看向席君买:“我呢,我的呢?”

“呃……”席君买尴尬的看向李云裳,后者却对她致以爱莫能助的俏皮表情。

席君买身旁,薛万彻打了个哈欠,很不识风趣的说道:“我的令牌送给谢老了,你反正是跟他一起的,他去内城的时候,你跟着不就得了。”

“你!”卢剑婷气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薛万彻,又转头看向席君买,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可惜,席君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头转了回去,正在与守城门的士兵说话。

那守城的士兵本来一脸的忐忑,但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整个人都站直了几分,偷偷朝马车上的二女看了一眼后,更是恭恭敬敬的朝席君买鞠躬致礼,而后朝身后几人招呼了一声,便走了上来。

席君买转头朝李云裳说道:“我们要直接回内城了,就让他们送你们去城卫所吧,他们知道你是李将军家的娘子,会将你们安全护送到城卫所的。”

顿了顿,见李云裳突然神情低落了几分,席云飞心头一动,没头没尾的说道:“回头……我等你来内城找我,我带你去校场,让你丢个够。”

“丢什么?”卢剑婷一脸呆萌。

倒是李云裳忽的双眼一亮,虽然不能再与席君买同行有点失落,但有席君买这个承诺就够了,至于丢什么?李云裳却是笑而不语。

第三百零一章:先定一个小目标

夜,席家庄。

屋内的氛围有几分凝重,席家兄弟身旁,依次坐着薛万彻、马周、李正宝、钟山四人。

匆匆赶回朔方的席君买等人,根本没有休息的心情,甚至他连母亲刘氏的面都没见,就拉着席云飞躲进了茶室。

因为,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抵挡的存在。

桌上的茶汤已经凉透了,但是没人在意,也没人去碰茶杯。

主位上,席云飞的双眼有些许的恍惚,从大哥还有钟山嘴里听到的消息,让他心中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

作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历史课本里,关于唐太宗李世民的描写依然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他还曾问过历史老师,为什么别的朝代都是某某高祖,唐代就不是呢?

还记得历史老师闻言,先是一愣,可能是觉得李世民弑兄囚父的形象会影响他这一朵祖国花朵的健康成长,很是贴心的拿出一份数学习题铺在席云飞面前。

席云飞至今还记得,后来很多人都说他的数学是历史老师教的,这一点,一度让他无从反驳。

“咳咳。”席君买见弟弟一直发呆愣神,双手交叉在胸前,朝席云飞轻轻咳了一声。

“……”

席云飞抬头看向大哥,又环视了一圈其他几人,见大家都在看着他,心中也不再那么慌了,如今他已不再是一个人。

当然,怕是不可能怕的。

只是别的小说里,穿唐的主角都跟李世民关系不错,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彪了呢?

席云飞没好气的往后一躺,直接靠在沙发上,来了一个彻底的放空。

良久。

“突然有几分四面楚歌的紧迫感。”席云飞笑着说道:“本来以为只有那些贪婪的世家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看来,只要有利益冲突,就算……”

“二郎。”席君买及时打断了席云飞的话语。

虽然知道李世民才是追杀村民的真凶,但席君买还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席云飞坐直身子,看向钟山,求证道:“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其他几位将军的人,你不是说很多像你一样落选的人,都会被几个将军带回去训练成亲卫吗?”

钟山闻言,眼里亦有苦涩转动,无力的摇头,很是肯定的说道:“这一点我也曾考虑过,所以,当日走投无路之际,我还曾问过那领头的人;以他们的骄傲,没必要骗我一个将死之人。”

席云飞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钟山的断臂,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钟山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应该的。”神情很是洒脱

席云飞朝钟山欣慰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会以实际行动感谢钟山的付出。

思忖了半响,席云飞接着说道:“说真的,你们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不过,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李世民也是世家出身,世家说白了就是一个个小小的诸侯,人尚且自私自利,又何况是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家伙。”

几人闻言一怔,都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将桌上的水壶放到煤炉上加热,眼神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点点若有似无的戾气寒芒。

“二郎的意思是?”薛万彻与席君买相视一眼,有些担忧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抬头朝他看去,莫名其妙的说道:“薛兄现在离去,应该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空旷的屋子里传来茶杯摔落的声音。

席君买顾不得洒了一地的水渍,蹙眉看向席云飞:“二郎,你难道要叛……国?”

席君买神情惊愕,后面两个字说得弱不可闻,但在场的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席云飞咬着下唇,眼里也有几丝挣扎,半响,摇头说道:“大哥放心,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只是有仇不报非君子,虽然他的计谋没有得逞,但却实实在在对我们出手了。”

“……”

众人面面相觑,等待席云飞的下文。

煤炉上的水已经烧开,壶嘴喷薄的气浪弥漫在席云飞的面前,让大家的视线渐渐模糊。

席云飞伸手将水壶拿开,慢条斯理的将茶壶里的茶叶换掉。

开口道:“之前我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对大唐的贡献足够得到相应的奖励。”

从茶叶罐里倒出一小撮新茶叶放进茶壶。

“可是,现在看来,我们在朔方东城的一些作为,已经触动了某人的底线。”

将茶叶丢进茶壶,添了开水,看着蒸腾的水汽,还有逆时针旋转的茶汤。

“我想,不管是占据内城,还是与柴绍硬碰硬,都不至于让他对我们出手。”

倒掉第一壶茶汤,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看来他是对咱们的雷火感兴趣了。”

说起雷火,在座的几人面面相觑,雷火的存在,是席云飞最大的依仗。

席云飞看向马周,诚恳的问道:“马兄,你志在功名,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众人闻言一怔,都是看向错愕的马周,席云飞这急转直下的话题,让大家猝不及防。

马周倒是表现得很淡然,对于雷火的存在,席云飞并没有对他隐瞒,而且这段时间在朔方东城的经历,让他的才学有了彻底的发挥之地。

以往在长安只有鸿胪寺和东宫才能接待的各国使者还有贵族,如今他在朔方东城都能与他们平辈论交,而这一切,都是托了席云飞的知遇之恩。

“郎君,马某如今只是一介孤家寡人,回去与否,关系不大,倒是郎君心中有了取舍,身边正是用人之际,难道真的舍得将我赶走吗?”

马周揶揄的话语落在席云飞耳朵里,比什么誓死效忠之类的屁话好听得多。

感激的朝马周颔首致谢,席云飞转头看向蹙眉沉思的薛万彻。

李正宝与钟山都是席云飞的仆,可薛万彻不是,他只是哥哥薛万钧暂时寄养在下沟村的愚弟,等哥哥薛万钧安排好了他的后路,就会将他接回去。

席云飞见薛万彻如此,知道他心中犹豫不定,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逼问。

而后,抬头慷慨激昂的说道:“各位,既然做了打算,那我们就要有个目标。”

“这样吧,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半个月后,拿下朔方西城,以后这朔方,咱们说了算……”

第三百零二章:不成熟的小建议

王大宝与钟山平安归来,村民们自是欢欣鼓舞。

不过,当王老六知道钟山为了救儿子断了一臂,老家伙还是十分自责的,见到钟山的时候险些下跪谢恩,好在钟山眼疾手快将他扶起。

而且,钟山也是豁达之人,虽然断了一臂,但却没有半点消沉,反而抽出腰间佩刀,在王老六面前耍了一套刀法,这才让王老六心里好过一些。

翌日一早。

席家庄有贵客临门。

李靖带着李云裳,还有一位席云飞不认识的老者也带着一位不认识的姑娘来访。

赶来的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急忙介绍,席云飞才知道这老头儿竟然是道教传奇人物,后世很多修道者都会供奉他的画像。

谢映登对于席云飞其人也是颇为好奇,听薛万彻描述还不觉得如何,真真见到席云飞本人竟然只是一弱冠小郎君,还是让他很是诧异。

茶室内,席云飞煮水烹茶。

袅袅茶香萦绕,竟是一股浓郁的参香。

谢映登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席云飞身侧的那个小柜子,他刚刚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手指粗的高丽红参,席云飞柜里还有七八盒。

李靖倒是习惯了,只是神情颇为纠结的看着茶壶,好几次欲言又止。

“来,二位请用茶。”席云飞将茶汤平均分出去,开口招呼道。

二人喝过茶后,神色各一。

沉默半响。

李靖开口道:“关于鬼面玄甲军的事情,谢兄已经告诉我了,你小子有何打算?”

席云飞闻言一怔,疑惑的看了一眼李靖,又看了看旁边小嘴嘬茶的谢映登,这么敏感的话题,聊得这么直接真的好吗?毕竟,他对谢映登还不了解。

在席云飞的认知里,谢映登曾经是瓦岗寨的人,他不是应该跟秦琼、程咬金、李勣他们一样,更亲近李世民吗?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并不是所有瓦岗义士都看好李世民的,而且当年李世民还杀了同为瓦岗五虎的单雄信,真要说起来,应该有仇才对。

席云飞对瓦岗的了解仅仅局限后世放映的电视剧《隋唐英雄传》,所以并不知道谢映登与李世民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他知道,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没有谢映登的名字。

而从大哥反馈回来的情报,还有今日的情况来看,显然谢映登对李世民并没有什么好感。

“咳咳。”

见席云飞盯着自己发呆,谢映登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将茶杯放到席云飞面前,示意他添茶。

席云飞尴尬的给二人添了新茶,见李靖和谢映登都看着自己,打了个哈哈:“二位见谅,刚好有些事情没想通,抱歉抱歉。”

李靖不疑有他,继续刚刚的话题,不过这次更直接,道:“鬼面玄甲军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席云飞眉角一挑,表情很是无奈的说道:“还能怎么处理,都说民不与官斗,何况还是百官之首,我……我当然认栽咯。”

“呵呵。”古人也学会了世界通用语,李靖与谢映登几乎同时呵呵。

李靖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说道:“别遮遮掩掩的,昨日李正宝调动五千人在原突厥坊市集合训练骑射,动静闹得不小……你可别告诉我什么认栽的屁话,你小子可最是记仇,如今郡守府那长孙叔侄还寝食难安呢。”

席云飞闻言一怔,义愤填膺的看向李靖,“我记仇?!”…竟是无从反驳…

眼珠子一转:“哦哦哦,您说他们啊,不是,我这内城不是越来越热闹了嘛,我寻思着建立一个城管大队,城管大队您二位知道吗?有点类似武侯亭,就是管治安的,可牛逼了。”

李正宝那五千人当然不是管管治安那么简单,毕竟是李正宝麾下最精英的存在,他们还有更加光荣的使命要去完成,但席云飞不方便透露啊。

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眼,后者笑而不语,倒是李靖额头青筋抖抖。

“老夫不管你集结训练那五千人要干什么,总之不要乱来,世道刚刚太平没几年,百姓的日子才刚刚好过一些,你可别又整得大家妻离子散。”

席云飞哈哈一笑:“瞧您说的,我有那么大能耐嘛,还妻离子散,别吓我。”

“谁吓你了,定州传来密报,罗艺反了,如今大唐北面不仅有梁国、后隋牵制,还多了一个罗艺,难道这还不够乱吗?”

席云飞眉心微蹙,罗艺会反,他一早就知道了,而且上个月自己还假扮过罗艺的宝贝儿子,用计杀了梁洛仁,方才侥幸拿下朔方东城。

可是,罗艺不是明年正月才反的吗?

如今才十一月底,算上送信的路程,前后差了一个半月不止啊。

贞观元年正月十七日,罗艺假称奉密敕,麾兵入朝,途中趁势占据了豳州。

李世民得知后,急忙命令长孙无忌与尉迟敬德率兵讨伐罗艺。

罗艺大败,抛弃妻子儿女,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寻求庇护。

到了宁州边界,经过乌氏驿站时,跟随的人逐渐逃散,左右见势不可为,竟斩杀罗艺,还把他的首级送到了长安。

李世民刚刚登基改国号就遇到这种事儿,自然是气得不轻,不但将罗艺的人头在市集悬首示众,还将他弟弟罗寿,当时任利州都督一并诛杀。

啧啧啧,席云飞心中一动,这老小子也是够倒霉的,正好碰上李世民大刀阔斧搞革命的时候,你什么时候反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反。

正史上,李世民一登基,大唐就起飞了。

贞观元年剿灭叛军罗艺,贞观二年平掉梁师都,贞观四年扒拉掉后隋,直捣东突厥。

而且指挥这几场战役的人,还特么坐在自己面前。

席云飞瞥了一眼李靖,这老头儿还说什么百姓疾苦,您难道没听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

咦?

不对啊。

席云飞突然想到一个关键性问题。

自己的小目标啊,半个月后拿下朔方西城,到时候梁国就名存实亡了,那还有李世民屁事?

“……”

李靖一番话说完,却见席云飞五官凑在一起唱大戏,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我说你小子听没听进去啊。”李靖气得不行。

席云飞被他这么一打断,也回过了神,抬头看了一眼李靖,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谢映登,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那个,李叔啊,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百零三章:武器库

席云飞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面前这两位,一位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军神,大明朝出版的《封神》和《西游》里都有他的存在,被神话为统领十万天兵天将的托塔李天王,可见有多牛匹。

而另一位,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在道家修士眼里,那可是鼎鼎有名的老神仙,道教祖师级别的人物,号称神射将军,谢仙师。

李靖和谢映登同时找上门来,不正是给自己一个好机会嘛。

虽然咱的武器装备都是最先进的,但总不能跟人硬钢吧。

打仗打仗,谋略至上。

用最少的人,打最完美的胜仗,这才是席云飞想要的结果,最好自己人一个都别死,连血都别流才是最完美的。

家丁队的钟山、王大锤,还有薛万彻,虽然都是军队里科班出身的人才,但是,跟面前这两位比起来,专业能力明显差了一大截,更不要说初出茅庐的大哥席君买了。

打定主意,席云飞就得想办法让这二位心甘情愿的替自己训练‘家丁’。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投其所好。

内城,原突厥坊市,木屋拆除后,席云飞让人在地道上方盖了一座小阁楼。

平日里这里就是跑马场和活动中心,这两天因为席云飞对朔方西城有想法,李正宝带着五千骑兵天天在这里练骑射。

席云飞三人来到这里时,意外的碰到了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二人不是主角,因为他们也是作陪。

靶场。

两道英姿飒爽的俏丽身影弯弓搭箭,所用的弓是席云飞采购的复合反曲弓,不过不是折叠款的,而是后世很多射击俱乐部标配的竞技反曲弓。

咻咻~

两根利箭同时出弦,席云飞转头看去,呦,好箭,都正中红心啊,这手箭术了得,要知道靶场最近的固定靶都是十五米,席云飞自认脱靶小王子,能插上草垛都算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没想到这俩姑娘这么给力,十五米正中红心,在后世还不碾压棒子那个什么什么女子射箭队?

啪啪啪~席云飞不吝掌声。

李靖与谢映登亦是对二女的表现十分满意。

刚刚他们看得很清楚,箭矢横飞如梭,全程没有半点下坠,箭头没入草垛后,箭身穿透近半根入内,力道很足,杀伤力惊人,这要是落在人身上,不死也要残。

众人寻着席云飞的掌声看来。

“爹!谢伯伯!”

“谢伯伯!李伯伯!”

两个姑娘嘴巴还挺甜。

席君买和薛万彻也赶紧迎了上来,纷纷行礼。大哥有意无意的朝席云飞挑了挑眉头,显然是在问询三人刚刚在茶室里商议的情况。

席云飞给了大哥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朝薛万彻说道:“薛兄,麻烦你去跟李叔说一声,下午训练计划取消,另外把家丁队的人都叫上,今日校场戒严,就是只苍蝇都不能让它飞进来。”

薛万彻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靖和谢映登,最后点了点头,直接去安排席云飞吩咐的事情。

薛万彻走后,席云飞看了一眼李云裳和卢剑婷二女,转头朝大哥说道:“哥,你带两位姑娘去中山路逛逛吧,我跟两位叔伯有点事儿还没谈完。”

席君买一脸疑惑,刚刚席云飞让薛万彻清空校场,他就觉得不对劲,能让席云飞做出如此举动,只有一个原因,席君买看了一眼远处的小阁楼,那是用来掩盖密道的建筑,同时也是校场的仓库,席云飞囤积奇物的兵器库。

席君买颔首点头,歉意的朝李云裳看去,刚要开口,后者却抓着李靖的胳膊,撒娇道:“爹,我也要留下来嘛。”

旁边,卢剑婷愣了愣,正要开口求谢映登,席云飞直接伸手制止,很是严肃的说道:“两位姐姐,今日给我席某人一个面子,等会我要拿出的东西可都是绝密,你们知道太多反而不好,这样,你们去中山路随便买,喜欢什么买什么,我让我哥跟着帮你们买单。”

席云飞都开口了,李靖和谢映登自然不好说什么,李云裳看了一眼席云飞,最后看向满是歉意的席君买,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二郎说话算话,我可听说你们这有不少好东西呢。”

席云飞呵呵一笑,对于李云裳,他倒是挺意外的,当初在下沟村女扮男装的时候,因为太英气,一度以为她穿女装不会太好看,没想到如今一身女士窄袖胡服看上去也挺养眼,不对,是当自己家嫂子挺好的,配咱哥绰绰有余。

“放心买,我哥提不动,我让商家回头直接给你送城卫所去。”席云飞朝席君买看去,道:“哥,回头请云裳姐来家里吃个饭,我那里刚好有几套上好的胭脂水粉,回头记得给云裳姐送一套过去。”

席君买木讷的点了点头,却是看了眼李云裳,又鬼使神差的朝一旁嘟嘴的卢剑婷看去。

······

席君买带着二女走后,薛万彻去而复返,本来在校场里练习骑射的人都撤了,李正宝直接安排他们在坊市外围守着,与家丁队里三圈外三圈,将坊市防护得严严实实。

一切准备就绪后,席云飞双手背负,带着李靖二人走到小阁楼前。

从怀里拿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在门头上一块铁疙瘩里逆时针转了三圈,就见铁疙瘩上,一个半圆形手指粗的铁环跳动了一下,大门应声推开。

李靖朝门板侧面看去,这才发现这门板不是一般的厚,巴掌宽的门板怕是跟城门有得一拼。

席云飞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屋子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着。

李靖本想拿出自己身上的火柴来划一根,却被一旁的薛万彻制止了,只见这小子往门板上一指,李靖抬眼看去,上书八个大字:易燃易爆,严禁明火。

“呃,那这黑灯瞎火的?”

啪嗒~话没说完,席云飞手里一个管状物传来声响,接着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席云飞笑呵呵的走进仓库,在李靖和谢映登惊愕的注视下,指着一个木箱子,道:“薛兄,这箱雷火帮忙搬出去。”

又走到另一个箱子跟前:“这箱白磷燃烧弹挑五颗出来就好,给两位叔伯展示一下威力。”

“新式的防刺服也拿两套吧……”

“还有那个触发式地雷……拿一颗就好。”

“对了,咱们之前没用上的那批诸葛连弩呢?不是手持的,安装在马车上的那些……”

第三百零四章: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呵呵,席云飞就不相信,一个男人,特别还是一个带兵打仗的男人,会对面前的这些玩意儿不感兴趣?

不出所料,还没等他将仓库门锁上,身后两人早已经咋咋呼呼起来。

“诸葛连弩?这竟然是失传两百多年的诸葛连弩?”

李靖和谢映登抚摸着面前一座银灰哑光的钢铁巨弩,满眼的惊喜和激动,相比于热武器,两人对冷兵器显然更加了解。

席云飞嘿嘿一笑,这诸葛连弩可是后世某位手工达人复刻的升级版,材料都是铝合金,没想到光幕还能找到,看着挺霸气,但因为是铝合金打造,售价才两千多,一点儿也不贵。

倒是这诸葛连弩专用的箭矢贵一些,不过席云飞不在意,因为这玩意儿他就是买来玩的。

铝合金打造的箭头可以换成小菠萝,三百米以内定点打击,最远能射到五百米,席云飞试过最远射程,小菠萝在空中就爆炸了,毕竟飞行距离太远。

不过,三百米也够用了。

在枪械没有出现的情况下,这巨型诸葛连弩就是一座十连发的导弹发射器。

像朔方东城的城门,一架配备小菠萝的诸葛连弩直接来一次五连射,基本就能炸开,幻想一下那美丽的场面,席云飞想想都觉得心动。

李靖和谢映登本来还想拒绝帮席云飞练兵的提议,可如今看过诸葛连弩后,二人都是犹豫了。

李靖拿出一根加强版的铝制箭矢,表情惊愕的说道:“这是?纯银打造的箭矢?”

本来看到哑光的诸葛连弩,李靖还有点猜疑连弩的材质,此时抚摸这铝合金打造的箭矢,眼里满是震惊之色:“臭小子,您是多有钱啊?!再有钱也没必要这么败家吧。”

“呃。”席云飞没想到李靖会纠结材质问题,顿了顿,才想起铝制品要到1825年才被老外成功用钾从氯化铝中还原出来,这个年代可还没有铝金属的概念啊。

哎呦,莫名又想到一个发大财的主意!席云飞心中大喜。

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根手腕粗的箭矢,在太阳光下银闪闪的,可不就是银子嘛,哎,我真是太傻了,之前看到铅制品的时候,怎么就忘记了还有更便宜的铝制品呢。

这玩意儿光幕上一吨才一万多块钱,一吨什么概念?两千斤啊,我的个乖乖,那可是两万两。

席云飞心中乐呵呵,接着妈卖批,因为光幕上跳出铝制品的密度。

银的密度为1053克/立方厘米。

铅的密度为1134克/立方厘米。

铝的密度仅为27克/立方厘米。

唉,行不通啊。

果然,还不等席云飞开口说什么,谢映登这位曾经练过丹的老砖家站出来‘辟谣’了。

“药师,这箭矢应该不是银子做的,就算是,也是镀了一层银而已,这重量明显不对。”

李靖没这方面的研究,只是看这铝合金打造的箭矢银光闪闪,本能的以为是银子铸就的而已。

既然谢映登说不是,那他也放心了,要是席云飞真的用银子打造箭矢,他怕是都不敢用这诸葛连弩了,毕竟每一次射击都像是在烧钱,心里膈应的慌。

席云飞错愕的看了一眼谢映登,没想到这老头还懂点东西,一般人要是不说,估计都会觉得这是银子吧,毕竟一整根箭矢重量不轻,谁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铝制品或者银制品,不仔细分辨很容易混淆,特别是没见过铝制品的古代人。

“呼,原来不是银子啊。”

旁边恭恭敬敬站着的薛万彻,竟然后知后觉的松了一口气,引得席云飞一脸促狭。

“咳咳。”李靖尴尬的捋了下山羊胡,将箭矢放回去,道:“好了,说说吧,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帮你,不过,有一点老夫要言明。”

“李叔请说!”席云飞和薛万彻同时一怔。

李靖看了一眼身旁的诸葛连弩,道:“帮你训练家丁可以,但是这诸葛连弩……老夫也不腆着脸找你要图纸,你就做一百架木制连弩送给老夫,当做酬劳吧。”

李靖还算客气,没有要求席云飞用这种不知名的金属打造,而是选择了他认为比较便宜的木制结构,殊不知,在席云飞看来,后者好像更贵一些。

但席云飞没有片刻犹豫就同意了,一百座木制诸葛连弩,交给六叔也就是十几天的事儿,有两位老将亲自为自己训练家丁,别的不说,单单是家丁队的成长,这一波就稳赚不亏。

“好好,当然好,李叔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图纸包括一百架连弩,我一并送给您了,哈哈。”

区区诸葛连弩,还没有rpg好用,图纸什么的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送给李靖还能让他多用点心教导大哥席君买,还有家丁队的众人,何乐而不为。

果然,席云飞的大气让李靖颇为受用,别的不说,单单是诸葛连弩的图纸,就已经值得他出手了,更何况席云飞还没有推诿掉那一百座连弩。

搞定李靖,席云飞迫不及待的朝谢映登看去。

谢映登,按薛万彻的说法。

如果李靖在后世算是部队里的参谋长,那谢映登就是特战师的教官,而且是十项全能的特种教官,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只是基本,辈分、经验、声誉,缺一不可。

记得薛万彻说过,当初李渊建立玄甲军预备营,这老头儿就是教官一样的人物,可见实至名归。

谢映登见席云飞朝自己看来,沧桑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波澜,而是蹲在地上观察着雷火、燃烧弹、还有一根长长的木棍子。

只见谢映登拿起‘木棍’,这木棍由铜铁和硬木合铸,一头轻且细,一头重而宽。

细小的那一头大部分由金属打造,末端呈圆柱形的管子大概手指粗,那黑漆漆的孔洞约莫能塞进他的小指头。

谢映登好奇的将‘木棍’调转,豹眼微微眯起,一个劲儿的往那黑漆漆的小洞里面瞄。

“哎呦我去。”

这可把席云飞吓坏了,急忙冲过去一把抢过谢映登手里的物件儿,这才想起来。

愣了愣,才想起来,妈卖批,这玩意儿里面没子弹啊,虚惊一场!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席云飞将手里的98k平递给谢映登,解释道:“您老可悠着点啊,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还好这里面没弹药,要是不小心留一颗在里面,刚刚您老……”

席云飞不想危言耸听,毕竟,谢映登和李靖都对这一根‘木棍’具体的威力不甚了解。

席云飞想让他们训练的,不仅有传统意义的骑兵、弓手、刀斧手、枪、槊等兵种。

还有一支由一百二十人组成的尖兵,配备的武器和装备,全部参考后世特种兵。

席云飞嘿嘿一笑,拿过一把擦拭得呈亮的98k,又从箱子里摸出五颗762。

哼哼!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第三百零五章:不一样的突厥人

中山北路,人来人往。

被‘赶出’校场的李云裳还有卢剑婷,正拉着席君买在一处手炉店铺前挑挑拣拣。

暖手炉又称“袖炉”、“手熏”、“火笼”、“怀炉”等等。

在冬季,是古代宫廷乃至民间普遍使用的掌中取暖工具。

从火盆演变过来的暖手炉,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了魏晋南北朝,而到了唐,人们开始用铜制成手炉,但产量稀少,只有少数贵族乃至皇室有实力使用。

这个时候的手炉器型以“簋簋之属为之”,即方圆二式,里面放火炭或尚有余热的灶灰,小型的可放在袖子里“熏衣灸火”。

一直到明清时,手炉制作工艺达到了高峰。

手炉的造型也是千变万化,多姿多样,有圆形、方形、长方形、椭圆形、六角形、八角形、瓜棱形、梅花形、海棠形……

另外,在考虑手炉的实用性和美观性的同时,工匠们将炉底分别设计成平底、凹底、奶足底、荸荠底等,并且在手炉提把上也作了艺术设计,如弧形柄、花纹柄、花篮柄、折角柄、竹节柄等等。

纹样装饰也是相当考究,通过刻画几何形纹饰、吉祥纹饰等表达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希望、追求、幸福等追求。如“福禄寿”、“和合二仙”、“竹报平安”、“喜上眉梢”、“鲤鱼跳龙门”等图案的手炉,在后世一些古董店还能找到许多。

精美的雕凿和錾刻工艺也是明清手炉的一大亮点。运用镂雕和錾刻两种工艺,在炉盖上刻有镂空的花鸟或吉祥图案,有的还在炉身上雕刻人物、花鸟、山水等纹饰,达到了手炉艺术形象的完美极致。

而李云裳面前的手炉店,正是席家庄的产业之一,这里的手炉可谓是琳琅满目,各种各样造型的手炉看得人眼花缭乱。

有竹编的、木制雕刻的、陶土浮雕的、白瓷花鸟的,当然,铜制的炉子更多,毕竟对席云飞来说,铜炉更便宜,不过,只能从光幕上买,所以,产量最少。

店铺的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俏丽妇人,这人是后来马周从青楼招募来的店长,对于席君买比较陌生,所以此时并没有认出席君买的身份,而是把三人当成普通客人,让小厮招呼着。

而她,则在三人不远处,亲自招待一队来自突厥的贵人。

朔方东城是三国交界的贸易之地,对于店长的要求,不仅要能说会道,精通算学和经商之道,最重要的,还要熟练使用突厥和大唐两国语言。

美妇店长一口流利的突厥语,显然让购买暖手炉的突厥人非常受用。

再加上这店里的暖手炉,不管是造型、图案,还是内胆材质和保温时长,都远超这个时代的暖手炉,这些突厥人也没有过多讨价还价,几乎是人手两三个,当场就达成了交易。

就在这时。

砰~

校场方向,也就是原突厥坊市的方向,隐隐有一声异响传来。

几个正在交割钱资的突厥人微微一怔,为首的一个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虬髯微密,肤白额宽,浓眉大眼。

“这是什么声音?”这虬髯青年浓眉微皱,转头朝美妇店长看去。

美妇店长也是一怔,这校场方向平日里就不时有这种异响传来,她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习惯归习惯,她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声音,此时只能老老实实的摇头说不知。

那虬髯青年脸上疑云密布,朝校场方向再次看了一眼,最后与几个伙伴提着手炉朝一旁的马车走去。

他们走后,不远处的席君买迎了上来,走到美妇店长身前,好奇问道:“你好,我想请教,刚刚那突厥人向你问了些什么?”

美妇店长疑惑的看了眼席君买,眼里满是警戒之色,顿了顿,本想随意搪塞过去。

席君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看清上面的‘席’字,吓得她纳头便拜。

席君买朝她虚空一托,道:“店家无需多礼,还是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吧。”

美妇店长看了一眼席君买,又朝同样凑过来的李云裳和卢剑婷施了一礼,才将刚刚突厥人问话的内容如实禀明。

对于能拿出席家令牌的人,她可不敢得罪,不然丢了现在这份好差事,那可就亏死了,所以倒是知无不言,甚至还将突厥人挑选手炉时不经意说的一些话都复述给了席君买。

三人听完后,席君买眉心微蹙,二女也是面面相觑,没想到刚刚那些人竟然是突厥阿史那氏的人,换到大唐,就是陇西李氏的人,也就是皇室之人。

李云裳突然伸手拉了拉席君买的衣袖。

席君买转头朝她看来:“三娘?”

李云裳眼角微斜,示意席君买朝右侧看去。

席君买愣了愣,转头看去,才发现刚刚那些突厥人正在街对面看着他。

为首的虬髯青年年纪不大,此时还礼貌的摘下毡帽,朝席君买微微颔首示好。

席君买见状一怔,出于礼貌,本能的还了一礼。

那虬髯青年咧嘴一笑,收回视线前,还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席君买手中的令牌。

众人这才知道,那人竟然是认出了他手中的令牌。

······

离开手炉店,虬髯青年带着族人走出不老远,突然停下脚步。

“殳毗。”

身后一矮壮汉子走了上来,恭敬的站在他身后等待吩咐。

虬髯青年依旧浓眉微蹙,转身朝身后同样离开手炉店的席君买三人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朝校场望去,沉声道:“派人去探探那个地方,本王想知道,刚刚那声异响是不是梁师都说的雷火。”

“是。”矮壮汉子沉声应下,迅速遁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虬髯青年收回视线,提起手中加了火炭的手炉,舒舒服服的往怀里凑了凑,半响,接着说道:“你们去找阿史那乌咄,就说本王有要事,需要尽快返回汗城,让他加紧处理那些战利品。”

“是。”又是几个汉子离去,现场就剩下虬髯青年抱着手炉,穿行于人潮之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若是有精通突厥语的大唐学子路过此人身旁,一定会被他低声呢喃的歌声所震撼。

这虬髯青年用突厥语喃唱的,赫然是《诗经·郑风》中的《子衿》篇。



第三百零六章:狙击

校场内。

谢映登望着二十米开外四分五裂的泡菜罐子,眼里满是惊诧和不解。

为了更好的展示9k的威力,席云飞没有打草靶,而是让人摆了一排的泡菜罐作为射击目标。

草靶击中了没什么效果,毕竟不像弓箭能看得到箭矢落在上面,而泡菜罐就不同了,只要打中,瞬间爆裂,画面感杠杠的。

对于9k的使用,席云飞并不陌生,之前就练习过几次,毕竟是自己买的武器,要是不熟悉性能,怎么给人教学?

“咳咳,这一枪马马虎虎,主要是没有八倍镜,果然没有八倍镜的9k是没有灵魂的。”

席云飞很是臭屁的将枪递给谢映登,指着五十米开外的靶子,道:“这里最远的靶子是五十步,不过我跟您老报个数,这玩意儿,最远能打八百步。”

“八百步?”

谢映登肯定是不信的,八百步别说打人,看人都看不清楚,要知道弓箭最远的射程也才二百多步,而且还是仰射。

八百步?那是什么概念?

“您老不信?”席云飞见谢映登眼角抽抽,就知道他肯定不相信自己的话。

不过,席云飞心知自己没有那么牛批的狙击能力,没办法发挥出9k的真正威力。

顿了顿,突然看到不远处紫云轩的门楼,在这内城北侧,这座门楼算是最高的了。

席云飞估算了一下校场到紫云轩的距离,直线距离三百米肯定是有的。

“谢老您看。”席云飞指着紫云轩的门楼,道:“咱们就打那门楼屋顶的瓦片,三百步的距离,打碎瓦片不成问题,只是我瞄不准,能打碎哪一片就未可知了。”

说着,席云飞直接拿过9k,重新拉栓上膛一气呵成。

转头看了一下四周,几步走到一座放置枪槊武器的木架子旁,将枪身架在木架子上固定好,毕竟他身子骨单薄,没办法稳住枪身。

“薛兄,把你的望远镜借给谢老一用。”席云飞瞄了瞄紫云轩的门楼,三百多米远,不规定射击哪一块瓦片的话,自己还是有把握打到的,毕竟屋顶上的瓦片面积不小。

薛万彻嘴角苦涩一笑,先是忐忑不安的望向紫云轩,心中默默为顶楼屋里的人默哀,然后才将怀里珍藏的单筒望远镜递给谢映登。

“谢老,对准那处门楼,较细的那一端放到眼前,我要开枪了。”

谢映登不明所以,翻转了一下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黑色单筒望远镜,按照席云飞的指导眯着眼睛朝门楼看去。

突兀的,他在这奇怪的物件里,竟然看到了一片砖瓦屋脊,所有一切仿佛近在眼前。

还不等谢映登震惊失色,惊呼出声。

呯~

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

只是这次,更震惊的是眼里看到的画面。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只见那圆形的画面右下角,几块瓦片莫名的炸裂翻飞,显然是被什么巨力击中……

谢映登拿着望远镜久久没有放下,画面里,几块碎裂的瓦片滚落屋面,他也跟着碎片往下看。

只见那门楼最上层的一扇窗户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丫头正惊慌失措的朝屋顶望去,紧接着还有一位长相颇为精致的女娃走出来,两人好像说了点什么,便看到那精致的女娃一脸困惑的朝自己这个方向看来。

“……”

谢映登赶紧放下望远镜,再抬头看去,只能隐约的看到那处门楼顶层有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脸面穿着,然后那道还没有指甲盖大的窗户便有重新关上了。

“怎么样?我打中了吗?”身边突然传来席云飞不确定的问话,谢映登一个激灵,转头将手里的望远镜举起,惊诧道:“这,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千里目?”

晋,孙楚《之冯翊祖道诗》:“举翮抚三秦,抗我千里目。“

这里说的千里目,就是能远望千里之目,而谢映登自幼饱读诗书,对于千里目之意自然不陌生,只是,他本以为那只是古人夸张的描写,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目视‘千里’。

“什么千里目?”旁边正在学习怎么使用9k的李靖也凑了上来。

谢映登等不到席云飞的回答,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李靖,指着远处的门楼,道:“药师快看,对准那处门楼屋顶右下角,那里本也铺了青瓦,只是被这小子打没了。”

李靖闻言一怔,看向门楼,摇头道:“那么远我怎么可能看得到,不过谢兄真不愧有神射之名,那处门楼少说三百步,这你都能看得清楚?”

谢映登直接无视李靖的马屁,将望远镜塞进他的手里:“你看看就知道了,那么远的距离,是个人都看不真切,不过这千里目却可以。”

“千里目?”李靖半信半疑的将望远镜举到眼前,对准门楼看去。

顷刻,那张撇着八字胡的小嘴慢慢张开,眼看就能塞进几颗水煮蛋。

“这千里目不是传说?”李靖难以置信,急忙将望远镜放下,看了一眼模糊不清的门楼,又拿起来继续远望,拿了有放,放了又拿,如此反复数次,他才不可思议的朝席云飞望去。

不用说,这千里目肯定也是席云飞捣腾出来的,就跟刚刚那把什么九样。

作为一名合格的将军,李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两样物件儿在战场上的应用。

“雷火先且不说,这九八壳和千里目,你是怎么捣鼓出来的。”李靖今天简直是要疯啊,9k和望远镜的出现,颠覆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席云飞嘿嘿一笑:“李叔还是先把收进怀里的望远镜还给薛兄吧,你看他都快哭了。”

“呃,顺手,顺手,呵呵。”尴尬的将望远镜从怀里拿出来,依依不舍的递还给薛万彻,李靖还不忘瞪了薛万彻一眼,怪他没有眼力劲儿,也不知道顺手就送给自己。

席云飞直接无视李靖的小动作,而是转移话题,朝谢映登说道:“谢老您也看到了,这9k威力惊人,若是再装上望远镜,也就是你们说的千里目,就是几百步开外也能杀人于无形啊。”

谢映登闻言,很是认同的捋了捋山羊胡,道:“不错,若是能够看清目标,对于射手来说,便能达到事半功倍之功,取得意想不到的射击效果。”

“嘿嘿,那您都这么说了,怎么样,您老抽空,帮我训练一直狙击队,人数也不要多,暂时就定一百二十人吧。”

谢映登听到狙击二字,双眼一亮,摇头晃脑的说道:“狙,汉《说文》中,狙,犬也,意指,猎犬躲在隐蔽处观察。

狙击,便是埋伏在隐蔽处伺机袭击。

嗯,不错不错,你的提议,老夫应下了。

只是,你这里好东西这么多,这九八壳还有这千里目是不是……”

第三百零七章:山贼王希古玛

走出校场,已经过了吃小食的时辰,所幸席云飞家里是一天三餐,此时还没到饭点,倒也不觉得饥饿。

送别李靖和谢映登,席云飞本想直接回席家庄,却在路上碰到了木紫衣。

“郎君,我那屋顶的青瓦,是你们打破的吧?”木紫衣竟是来兴师问罪的。

席云飞先是一怔,才想起下午练枪的时候,是把人家的屋面当了靶子打。

尴尬的点了点头,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呵呵,不好意思,回头我让六叔找人去补补。”

“哼!”木紫衣面上很傲娇,心中惊得一匹,什么玩意儿竟然能无声无息的打碎那几块青瓦,而且还是从校场发出的攻击,三百多步啊喂。

主要是,校场和紫云轩中间隔着一个坊,还有一条熙熙囔囔的中山路,木紫衣根本没听到枪声,就只听到瓦片碎裂的声音,想想当时诡异的画面,木紫衣此时还心有余悸。

若是当时自己是站在窗前?

木紫衣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席云飞,心中满是幽怨。

······

翌日,朔方东城,北城门。

顺利完成财物交割的阿史那乌咄急着要返回突厥。

本来对于这种敌对关系的外商,席云飞是懒得理会的,可是这次,却很是殷勤的亲自来为阿史那乌咄送行,惹得城门口不少认识席云飞的商贾都是惊讶不已。

“难道这小子跟突厥阿史那部有什么往来不成?”

城头上,柴绍和程咬金望着城门口依依惜别的二人,眼里满是顾虑和不安。

程咬金虽然也浓眉紧蹙,但却摇头说道:“不会的,哪怕真的有往来,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而且你别忘了,这小子的人,刚刚才救了你白石城几十万条人命,他要是真的有异心,白石城已然不复存在。”

柴绍咬了下嘴唇,眼神复杂的看向城门口无限风光的席云飞。

对于席君买用雷火解救白石城之危的事情,早在席君买回城的那天,他就已经收到消息,只是碍于面子,他没有亲自登门拜谢,但心中还是颇为感激的,毕竟那是他的老家,自己两个儿子还在城中,若是有什么不测,他柴绍怕是要绝后。

“报~~~~”

“嗯?”两人身后,有士兵快速跑来。

柴绍蹙眉道:“何事如此着急?”

士兵喘着粗气,朗声道:“启禀两位将军,内城有异。”

说着,士兵拿出一份卷轴,柴绍眼角一跳,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走进城门的席云飞。

接过卷轴,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柴绍脸色忽然变得难看。

程咬金疑惑,拿过卷轴看了起来,原本淡漠的神情也渐渐收紧。

“药师和谢老哥到底在搞什么鬼?”程咬金低声呢喃。

······

席云飞这边,漫步走回内城。

没有回席家庄,反而绕道中山北路,往校场晃悠悠走去。

阿史那乌咄提前出发返回突厥,让他的计划有了一些小变故,不过,无伤大雅。

之所以来校场,主要是要动员一下即将北行的家丁队,毕竟这些人刚刚才从大唐回来,还来不及休息几日,就又要出任务。

不过,让席云飞诧异的是,校场里非但没有什么死气沉沉的画面,家丁们也没有怨声载道。

与之相反的,家丁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勾肩搭背,笑脸昂扬,个个摩拳擦掌,意气风发。

席君买此时正在帮钟山安装‘假肢’。

说是假肢,其实就是后世海盗电影中常见的铁钩子。

“钟山,这次行动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你千万要小心,别让对方看出你的身份。”

钟山感受了一下假肢的舒适度,满意的挥了挥断臂,那银光闪闪的铁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嘿嘿,队长放心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伟大的山贼王希古玛,是铁勒人,不瞒你说,我对二郎杜撰的这个身份十分满意。”

“哈哈哈哈……”

钟山的自侃引来大家的欢笑,所谓的山贼王希古玛,只是席云飞给钟山安排的一个新身份。

席云飞听到钟山的话,莞尔一笑,越过众人走到钟山面前,道:“这山贼王你也当不久,不过我哥说的没错,你们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抢到东西后,立马送到集合点交给王大锤。”

钟山见席云飞来了,急忙行了一礼,本来以为自己断了一臂,应该得不到重用才对,可没想到这次出任务,席云飞兄弟俩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假扮区区山贼王,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这时,众人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回头看去,李靖和谢映登带着十几个搬着箱子的守卫走了进来。

李靖指着那些箱子,道:“二郎,你要的梁兵盔甲都在这里了,这些保存得还算完好,上面的血迹也清洗干净了。”

席云飞面带感激之色,朝李靖拱了拱手表示谢意,转头朝钟山等人说道:“这些铠甲你们要穿在防刺服外面,然后再在铠甲外面套一层黑衣,抢劫的时候,一定要不小心,记住,是不小心让他们看到这些铠甲,演技不要太浮夸。”

钟山早就将计划了然于胸,闻言只是点头,便带着家丁们开始穿戴兵甲。

李靖与谢映登走到席云飞身旁,看着家丁们井然有序的动作,谢映登对这些小家伙的精神面貌很是满意。

李靖朝席云飞看来,面带不解的问道:“你派人去抢自己卖出去的货物,不怕坏了名声嘛?”

席云飞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指着一旁校场上训练骑射的李正宝等人,道:“明天我会刚好带着我的人出去冬猎,然后恰好救了某人,对于救命恩人,他们不会怀疑吧!”

“……”李靖先是一怔,接着才领悟席云飞的操作,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笑骂道:“你小子果然贼精贼精的,这手贼喊捉贼确实可行,不过你要祸水东引梁师都,怕是没那么容易。”

席云飞笑而不语,关于梁师都,他就是另一番操作了,而且是不能对李靖坦白的强势操作。

“李叔看着就好,最多半个月,我会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您就等着将云裳姐嫁给我哥吧,这次的彩礼保证让您满意,哈哈哈。”

关于席君买和李云裳的事情,李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两个孩子早在下沟村就有了交集,李云裳更是比自己还早认识席家兄弟。

不过,李云裳是他的嫡女,下嫁给席君买……李靖眉头舒展。

当初是不可能,但如今好像也不是不行,朔方席氏的名气如今已经不弱于大唐一些中等规模的贵族世家,而且以席云飞那些千奇百怪的强力武器,李靖觉得未来远不止如此。

第三百零八章:覆灭的预言(一更)

凛冬的草原,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广阔无垠。

灰蒙蒙的天空怎么望也望不到尽头,前行的脚步有起点却始终找不到终点。

河水的执着不会随季节改变,冰层下依然有洌洌流动的水声呼唤着生命赶快到来。

偶尔找到一点不同的颜色,那也是冻得发白的卵石,像一枚枚成熟的圆月交相辉映。

牧草变得很瘦,却似乎并不怕冷,三三两两,肩并肩佝偻在雪霭之上,孤独的望着天空发呆。

偶尔会有几只饿急了的野兔出现,但在这无垠的天地,它们就像迷失道路的孩子,怔怔的看着面前经过的马队,不曾闪躲。

咻~

一支无情之箭飞出,在雪地上撒下一片血红。

马队里传来欢欣鼓舞的叫好声,有眼力劲儿的随从挥舞着马鞭冲出队伍,将还在抽搐的兔子捡回来。

阿史那乌咄看了一眼瘦不拉几的野兔,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大显神威,猎物却不给力。

“拿去处理了,中午给王子殿下炖一锅兔子汤。”

随从下去后,阿史那乌咄抬头望向躲在云层后的太阳,估摸着已经到了吃小食的时辰。

吃过小食,就不能赶路了,冬季的天,黑得很快,吃过小食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世界都将坠入寒夜。

“来人啊。”

有人赶紧迎上来,阿史那乌咄乃是东突厥最有权势的几个酋长之一,麾下子民大几十万,都对他唯命是从。

“今夜就在这里扎营,命令下去,先把篝火升起来,为王子殿下驱寒……”

吩咐完这些琐事,阿史那乌咄从怀里掏出一罐瓷瓶的精装火柴,四下看了看,收拢了一些枯黄的杂草,很是新奇的玩起了火柴。

兹拉~

火柴梗上跳动的火苗随着寒风左右摇摆,眼看就要熄灭,阿史那乌咄急忙伸出袖子挡住寒风。

火柴轻易点燃了杂草,前后几个呼吸,白霭的雪地已经有不下十朵‘橘花’点燃。

“这火柴比火石还好用许多。”阿史那乌咄身后,有人适时发出感叹。

阿史那乌咄闻声辨人,没有回头就知道,来人乃是突厥劼利大可汗最宝贝的儿子,阿史那叠罗支,正是那日在中山路与席君买有过一面之缘的虬髯青年。

“叠罗支,你怎么不在马车上休息,帐篷马上就搭好了,第一次出远门,可别受了风寒。”阿史那乌咄算是阿史那叠罗支的叔叔,所以在人后,都是直呼其名。

阿史那叠罗支闻言,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看着跳动的火苗,从一旁的枯草堆里,又拔出了几根茅草梗丢进火里,火苗瞬间更旺盛了几分。

叔侄俩看着火苗一时出神。

半响。

阿史那叠罗支从怀里拿出一个暖手炉,打开盖子,将内胆取出,倒掉里面已经没有温度的灰烬,将火堆里烧红的几根枝条,用茅草梗挑进内胆,重新盖好。

“这物件儿倒是精致。”阿史那乌咄看向白瓷炉身,上面绘着花鸟的暖手炉,不禁感叹。

阿史那叠罗支笑着点了点头,将慢慢加热的暖手炉递给阿史那乌咄:“这个送你,我车上还有几个,回头给婶婶送去,让她分给妹妹们。”

阿史那叠罗支待人接物的态度十分温和,这一点整个东突厥的人都知道,有人说他当不了下一任突厥大可汗,不过,也有不少人支持他,阿史那乌咄就是其中一位。

相比于强势的阿史那突利,阿史那叠罗支更加为突厥子民着相,看重的是整个突厥的发展,而不是如突利一样自私自利,只在乎他个人的所得。

“叠罗支,这次南下……感受如何?”阿史那乌咄两只大手刚好能将暖手炉紧紧握住,四十多度的温热让原本冰凉的双手多了几丝血气。

阿史那叠罗支闻言,先是一怔,他知道,这次南下是阿史那乌咄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汉人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但是,说真的。

这次朔方东城一行,让阿史那叠罗支很是担忧,为突厥担忧,为父汗颉利担忧。

区区一座边境小城,就出现了许许多多在突厥闻所未闻的好东西,那大唐的长安城呢?

还有那号称‘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的洛阳呢?

当然,还有物产丰茂,文教昌盛的江南。

只是对于突厥,这些地方终究太远。

阿史那叠罗支很喜欢汉人的文化,喜欢文教更胜于武功,如今的突厥,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群野蛮人组成的国家,突厥的官员,只要治下有十万人就可以担任。

很多人都不认识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书写。

想起这些,阿史那叠罗支无力的叹了口气,又往火堆里丢了一把草梗,道:“乌咄叔,大唐很强,我研究过关于他们的情报,如果不是因为大唐内战,父汗甚至没有机会令大唐屈服,可是如今,大唐最有野心的人登上了帝位,在他的统治下,大唐只会越来越强。”

阿史那乌咄眉心微蹙,叠罗支这种涨他人威风的话语,若是让颉利可汗听到,怕是又要一顿臭骂。

可是,身为突厥财政官的阿史那乌咄知道,突厥的昌盛获将迎来终结,因为南边的大唐,已经没有了内耗斗争,新上位的帝皇是一个狠心的人,为了杜绝内斗,他将唯二能与他争夺帝位的兄弟都杀了,如今的大唐,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叠罗支,突厥能否继续昌盛下去,就要看你了,就像大唐的李世民,你应该学他,学他不顾一切的雄心,学他死不罢休的勇气,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支持你。

等你登上了大可汗的位置,你的所思所想,才是这个国家前进的方向,否则,就像现在,在大可汗与突利的影响下,所有人都盲目的以为突厥依旧所向披靡,可是,他们甚至不知道,随着大唐日复一日的成长,突厥的覆灭或许就在眼前。”

阿史那乌咄的话语或许在叠罗支听来,有点危言耸听,毕竟如今的突厥依然强大。

但如果席云飞在这里,一定会对阿史那乌咄顶礼膜拜,因为再过三年,他的预言成真了。

不远处,滚滚马蹄声传来。

“王子殿下,乌咄酋长,不好了,有山贼……”

第三百零九章:尽力的演出(二更)

“你说什么?”

阿史那乌咄眉心一蹙,急忙起身朝眼前一座小山包上跑去。

刚到山包上,果然西北方向有一队马队正朝他们快速奔袭而来。

“确定是山贼吗?”

阿史那叠罗支也跑了上来,望着渐渐靠近的马队,双拳紧握。

阿史那乌咄也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山贼,毕竟他来回突厥和朔方几十次了,根本就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要知道突厥在这个时代就是强国的代名词,怎么可能有人不长眼来抢突厥人,难道就不怕突厥铁骑的报复吗?

不多时,马队已经临近,更是气焰嚣张的在他们面前五十几米远停下,要知道,五十米刚好是弓箭的射程范围,而突厥儿郎,尤擅弓马。

“对面的人听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都特娘的老实一点,本大爷求财不求命。”

只见对面一高壮汉子,右臂好像从手肘处断开,上面装着一副奇怪的弯钩,看上去锋利无比。

“竟然是突厥语?”阿史那叔侄相视一眼。

阿史那乌咄眉心紧蹙,走到近前,毫不退让的朗声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何人?”

话音刚落,对面的‘山贼’发出阵阵肆无忌惮的讥笑声。

为首的断臂汉子道:“废话,我们当然知道,你,不就是阿史那乌咄嘛,别特娘的废话,劳资抢的就是你,赶紧的,乖乖把货物都献上来,劳资发发善心,还能饶你们不死。”

“你?”阿史那乌咄气得发颤,险些将手里的暖手炉当做石头丢出去。

身后,阿史那叠罗支急忙按住他,低声道:“乌咄叔,试探一下他们的来历。”

阿史那乌咄闻言一怔,尴尬的朝他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竟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抢我们的货物,呵呵,想来你们应是一路从朔方跟踪我们到此,难道,你们是那席小郎君派来的人?”

钟山,哦,不对,独臂汉子突然发出哈哈大笑,挥舞着倒钩,应道:“什么席小郎君粗小郎君的,我山贼王希古玛通通不管,今日劳资就是来求财的,看来你们是不打算配合。”

他话音刚落,马队里所有人都举起了兵器,看样子是打算强抢。

阿史那乌咄眉心紧锁,对方这是连探究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啊。

不过,身为突厥勇士,阿史那乌咄何曾畏惧战斗。

眼看对方举起兵器,他也不怂,大手一挥,所有商队的人都围了上来,毕竟突厥,全民皆兵。

“对方只有两百人,我们有三百多人,此战必胜。”阿史那乌咄不忘鼓舞士气。

就连阿史那叠罗支也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把牛角弓,正与对面的山贼虎视眈眈。

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

咻~

一支利箭飞来,从阿史那乌咄耳边穿过,直接命中身后一位随从的肩膀。

“混账。”

这些肮脏的山贼竟然放起了黑箭。

阿史那乌咄怒不可遏,提起弯刀便冲了上去。

可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对面又是百来根利箭飞来。

阿史那叠罗支没有那么冲动,见状,急忙招呼大家寻找掩体。

但还是有几十人被对方的弓箭命中。

“反击,论箭术,我突厥男儿何曾畏惧。”阿史那叠罗支一声巨喝,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渐渐有序起来。

不少突厥人弯弓搭箭,借助马车和牲畜作为掩体,朝对面的‘山贼’瞄准射击。

阿史那叠罗支手中的牛角弓亦是拉圆,瞄准了当先叫嚣的独臂汉子。

咻~

五十几米的距离,虽然有点远,但以阿史那叠罗支的箭术,还是能够命中的。

只是。

噗~

隐隐有异响传来,就在阿史那叠罗支看着自己射出去的利箭命中那人心脏的瞬间。

利箭。

竟然。

反弹。

了……

阿史那叠罗支怔怔的看着那独臂汉子伸出倒钩,在自己的胸口上刮了刮,而后脸上露出一副挑衅的笑意,豹眼微抬。

短暂的四目相对,让初出茅庐的阿史那叠罗支差点窒息。

“没事,怎么可能,我明明命中了他的心脏……”

阿史那叠罗支心中大骇,竟是忘了他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马车外。

咻~尖啸声传来,一支利箭稳稳钉在他的肩膀上,沉重的力道直接将他向后推倒。

而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三四根利箭堪堪从他眼前划过,若不是他刚好躺下,怕是已经变成刺猬。

眼见阿史那叠罗支中箭,突厥这边,不少人都慌了,若是阿史那叠罗支死在这里,即便他们能够安全返回突厥,颉利可汗也不会放过他们。

阿史那乌咄第一个丢掉手上的弯刀,大喊休战。

山贼王希古玛见状呵呵一笑,扬起断臂弯钩,叫停了想要挥刀迎上去的‘山贼’一众。

不过,心中还是疑惑,对面叫停的太快,自己这边的‘后援’可还没出场呢呀。

阿史那乌咄几步跑到中箭的阿史那叠罗支身旁,看着鲜血洌洌直流的肩膀,心中一阵懊恼,若是知道对方这么强势,直接破财消灾就好,何必……

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晚了,为了尽快救治阿史那叠罗支,阿史那乌咄朝左右看去,指着不远处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六七辆马车,道:“按照道上的规矩,送出五成货物。”

左右闻言一怔,其中一个随从看了一眼面色渐渐发白的阿史那叠罗支,试探道:“酋长,那镜子和香胰……”

阿史那乌咄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斥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镜子和香胰,拿出一半给他们,免得他们发现我们有所隐瞒,耽误了救治王子殿下的时辰。”

“是!”左右也明白此间利害关系,眼下救治阿史那叠罗支要紧。

不多时,三车货物被恭恭敬敬的送到山贼王希古玛面前。

瞥了一眼用黑布盖起来的镜子,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可是,该配合我演出的人……怎么还没来?

山贼王希古玛有点懵,主要是突厥人投降得太快了,那为首的阿史那乌咄根本就没有受伤,他急着投降个屁?难道是被我山贼王的名头震慑了?

眼下的情况有点小尴尬啊,负责‘解救’这些突厥人的某人怎么还不来啊?山贼王表示心急如焚。

看了一眼对他们怒目而视的突厥人,山贼王只能默默的选择离去,不然,很可能会穿帮。

拉着三车‘战利品’悻悻退去,走出几百米。

饰演山贼王的钟山突然一怔,转头看了一眼衣衫完整的众‘山贼’,尴尬道:“那个,兄弟们,有谁不小心露出衣服里面的盔甲了吗?”

唉,第一次出演山贼,吃了演技不够精湛的亏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郎君的布局。

钟山用倒钩挠了挠后脑勺,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第三百一十章:人生苦短,何必主演

“哈欠,哈欠~”

“我说两位嫂子,你们这胡椒粉就不能少撒一点嘛,都吹我脸上了啊。”

“什么嫂子,二郎真是风趣。”

“就是就是,谁愿意嫁给那个呆子了。”

席云飞躲过迎面吹来的烟雾,没好气的走到上风向坐下,看着‘左拥右抱’的大哥席君买,心中那是几万个羡慕啊。

有一句话说得好。

狗在家中坐,粮从天上来。

这好端端的被自己家老哥撒了一麻袋狗粮,真的是……世风日下。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人家作者都说大唐风气开放,民风彪悍,对于男女关系,也没有那么多忌讳,本来深受大清宫廷剧毒害的席云飞还不信,如今算是打开了新世界。

原来人家大唐的女子,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包办婚姻还是有的,但那主要是世家的利益,像李靖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或许说有,毕竟席云飞就是最大的利益供应商。

至于卢剑婷,听说虽然只是偏房所出,但却因为谢映登的关系,她在卢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包办婚姻什么的,还要她本人和谢映登同意才行。

好吧,总之没自己什么事儿,这两位姑娘都是奔着咱大哥去的。

“二郎,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在这里烤兔子真的好吗?”

席君买这个闷骚,一副受不了两女纠缠的伪君子模样,惹得旁边众单身狗一脸鄙夷。

席云飞朝他撇了撇嘴,突然有点想念那个憨憨的吃货了,然后木紫衣跳出来是什么鬼。

“咳咳。”尴尬的将木紫衣的笑脸挥开,看了一眼天色,席云飞正色道:“说好等他们生火做饭再出场的,钟山应该不会提前,嗯……然后两军交战,你来我往的,打个一炷香功夫应该也是要的,没事,咱们吃了兔子再上去救场,来得及。”

席云飞作为这场戏的总导演,对于自己的剧本还是挺有概念的,等钟山将阿史那乌咄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自己再来个英雄救……场,呵呵,岂不美哉。

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先是钟山将突厥人起火取暖的篝火,看成了生火做饭的灶火,提前出场了。

而后,席云飞没有算到突厥队伍里还有阿史那叠罗支这位王子的存在,也没有算到这位王子在突厥人心中的重要地位。

别说你来我往打斗个一炷香了,前后不过一盏茶,阿史那叠罗支就中箭倒地,逼得阿史那乌咄只能无奈缴械投降。

这一来二去的,前后竟是差了半个时辰还多。

席云飞这边还在烤兔子的时候,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

某处山包上,拿着望远镜看着场中变化的薛万彻,嘴角直抽抽。

“娘咧,这怎么就出场了?”

“娘咧,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娘咧,这怎么就结束了?”

“……”

木了,彻底木了。

薛万彻无语的放下望远镜,果然都不是演戏的料啊。

看了眼天色,这眼看还没到小食的时辰……

“唉~”

薛万彻无力叹了一口气。

不过,刚刚场中的变化,让他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受伤,战局应该不会这么快结束。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重要?”薛万彻呢喃一声,悄无声息的退下山包。

快速越上坡下啃着枯草的马儿,得赶紧跑回去报信。

······

突厥马队。

“祭师,快,弥陀大祭师呢。”阿史那乌咄按住叠罗支的伤口,急声大喊。

在突厥,祭师是个受人尊敬的职业,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医理,知天命,是学者,也是医者,更是修者。

很快,人群中一浑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指着狼头拐杖,蹒跚着走了过来,从他裸露在外的双手来看,应该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头儿。

“弥陀大祭师,快,您快看看殿下的伤。”

众人让出一条通道后,阿史那乌咄朝老者急切喊道。

老祭师伸手将包裹脑袋的毡布脱掉,露出一颗小卤蛋,咳咳,光头。

沧桑的脸上满是褶皱,不过双眼倒是精神熠熠。

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按住阿史那叠罗支的肩膀,原本不断往外冒的鲜血竟然奇迹般的止住了。

“乌咄,按住这两个穴位,我来为殿下拔箭。”

阿史那乌咄对这老祭师十分敬重,闻言,急忙依言而行。

可是,当弥陀大祭师用剪刀剪开阿史那叠罗支肩膀上的衣服后,那处狰狞的伤口让老祭师眉心紧蹙。

只见箭矢势大力沉的贯穿了阿史那叠罗支的肩膀,又因为阿史那叠罗支往后倒地,箭头贯穿肩膀后,又与地面受力变向,导致箭身上下倾斜,直接在阿史那叠罗支的前后肩膀位置,顺着原伤口,划拉开两道巨大的口子。

看着这道狰狞的伤口,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一些久经沙场的护卫心下一黯,按照过往的经验,如此伤口,已经是必死之局,就算是老祭师也是无能为力。

果然,还不等阿史那乌咄开口,弥陀大祭师无力的叹了口气,几十年的救治经验告诉他,阿史那叠罗支必死无疑,救不回来了。

就算他有办法止血,但这么大的伤口,不需要几天,就会感染邪气,导致风魔入侵,接着阿史那叠罗支会浑身发烫畏冷,伤口更会大面积溃烂发臭,异邪入侵最多十日,阿史那叠罗支就会去侍奉天狼神,从此受族人供奉膜拜。

“不,不,怎么会这样?”阿史那乌咄精神有点崩溃,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偌大的马队,一片凄凉,众突厥汉子跟死了爹娘一样,三三两两无力的瘫坐在地。

就在所有人都瘫软的时候。

一阵滚滚马蹄声从南边传来。

弥陀大祭师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包后面,一根绣着字的旌旗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接着,让阿史那乌咄诧异的是,一身胡服打扮的席云飞款款而来……

“呦,这不是我的好朋友,阿史那乌咄酋长嘛!”席云飞露出一副十分相见恨晚的表情。

而后眼角往下一瞥,很是凑巧的看到面如纸色的阿史那叠罗支,惊愕道:“呀,你们有人受伤了,天啊,不过没事,相信我,我能治好他。”

“……”

紧随其后的席君买等人面面相觑。

这丫的,人生苦短,何必主演!

演技这么浮夸,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昏黄的帐篷里。

看着被席云飞缝的跟蜈蚣爬一样的狰狞伤口,阿史那乌咄偷偷咽了一口唾沫。

若不是感受到阿史那叠罗支渐渐平缓的呼吸声,阿史那乌咄至今都不敢相信,面前只有一面之缘的席云飞,竟然将人给救活了。

一旁的卤蛋……弥陀大祭师正在对着静脉注射器啧啧称奇。

这么大的伤口,除了包扎之外,消炎、破伤风肯定是不能少的。

席云飞见一切处理妥当,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阿史那乌咄的肩膀,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放心吧,过了今晚他就能醒过来,不过,明天最好是再休息一日,等他情况好转了你们再上路。”

说完,席云飞顺手将无菌手套丢进一旁的火堆,看得弥陀大祭师一阵心疼。

席云飞瞥了一眼卤蛋,突然郑重说道:“这些医疗用品用完一定要烧掉,否则异邪沾染,接触的人很容易染病,到时候想救都救不回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席云飞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弥陀大祭师,阿史那乌咄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尴尬的朝席云飞点了点头,保证一定会将静脉注射器烧掉,才安抚了席云飞。

二人走出帐篷,天色已经黯淡无光,不远处,有人升起了几簇篝火,专业的突厥厨子一手烤全羊技压全场,喷香的羔羊肉滴着热油,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席云飞摸了摸肚子,舔了下嘴唇,拉着阿史那乌咄朝席君买他们所在的篝火堆走去。

“哎哎哎,你别喝啊,这玩意儿喝不得……”

“嗯?”

二人走过几个突厥汉子身旁,只见薛万彻从一个受伤的突厥汉子手里抢过一个水壶。

席云飞看得真切,那水壶里面装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医用消毒酒精,直接喝,会死人的啊。

有人会问,医用酒精应该喝不死人吧?

不好意思,真的能。

医用酒精的主要成分是乙醇,其酒精度高,醚、醛成分比酒多,绝对不能饮用。

对成人来说,医用酒精致死剂量为300至400l。

酒精有浓度75和95两种,若是一次性饮下400l,浓度至少是75的医用酒精,无异于自杀式的“一口闷”。

席云飞也是吓了一跳,虽然不是真朋友,但演戏演全套,要是这个时候有人喝了自己的‘酒’死了,那可真是百口莫辩,毕竟自己刚刚才用酒精给阿史那叠罗支消毒。

古人的思想很单纯,能用来清洗伤口的酒,就一定能用来喝。

当初要不是他极力解释,第一个中招的就是自己家那个傻大哥席君买。

而且以古人豪饮的习性,400l真的不算什么,也就是一大碗的量,别说别人,席云飞自己就能干了。

可那是能饮用的酒,不是工业酒精啊。

“混账,殳毗,你怎么能偷喝贵客的酒,人家好心为你疗伤,你这是感恩的态度吗?!”

还不等席云飞阻止,阿史那乌咄已经劈头盖脸将那个偷喝酒的汉子骂了一通。

虽然听不懂突厥话,但也知道那汉子心中懊恼,神情也十分尴尬,只是他费力解释了一通后,阿史那乌咄突然语气缓和了许多。

转头过,阿史那乌咄有些忐忑的朝席云飞问道:“小郎君,有个问题冒昧的请教一下。”

席云飞愣了愣,点头看向阿史那乌咄。

“咳咳。”

阿史那乌咄清了清嗓子,指着薛万彻手里装酒精的水壶,试探道:“这美酒能不能出售一些给我们,不要多,三四壶就行。”

席云飞闻言一怔。

阿史那乌咄见状,急忙解释道:“小郎君也看到了,这草原的冬季能把人冻成冰块,这酒,便成了家家户户不可或缺的饮品,咳咳,殳毗说,郎君的酒一口能抵十瓶普通奶酒。”

“感情那汉子还是喝了啊。”席云飞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个名叫殳毗的汉子,此时那汉子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对工业酒精的渴望。

席云飞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篇趣闻。

据说还没分裂的老毛子冬日里为了取暖,喝工业酒精只是常态,那个时候老毛子物资危机,酒可是奢侈品,许多人受不了酒瘾诱惑,或者为了取暖,喝机油、冷冻剂的比比皆是。

当然,席云飞不可能卖工业酒精给阿史那乌咄,想了想,朝薛万彻说道:“薛兄,去把我们带着的酒拿几瓶过来。”

薛万彻闻言一怔,看了眼那叫殳毗的汉子和阿史那乌咄,朝席云飞点了点头。

席云飞对阿史那乌咄说道:“这消毒专用的酒精,真的不能直接饮用,不过,你们想喝酒,我也带了一些好酒,一会儿我们边吃边喝,把酒言欢。”

阿史那乌咄一听有好酒,惊喜的点了点头,将席云飞的话转告给殳毗,后者也是一脸期待。

······

“来,愿我们的友谊长存!”

“喔呜~”一阵阵高声应和的鬼哭狼嚎,响彻这方天地。

席云飞呵呵一笑,突然想起一部经典的战地电影:《圣诞快乐》。

影片讲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军、法军抵制德军的进攻时,某个战场角落的感人瞬间。

篝火旁边,那名叫殳毗的矮壮汉子跳着突厥独有的舞蹈。

几杯烈酒下肚,让他有勇气敞开衣领,露出坚实的上半身,高声唱着草原上祈福的歌曲。

不少突厥汉子也加入了高歌的行列,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这一刻,大家仿佛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眼里只有一同碰杯的友人。

不在乎语言是否通达,人群中,几个内城的守卫与阿史那乌咄的手下能够顺畅的用手语交流。

“来兄弟,喝一个。”某人举起酒杯。

“来兄弟,我干了。”众人一饮而尽。

不需要言语,喝就对了。

席云飞身旁,阿史那乌咄环视了一圈其乐融融的画面,脸上却没有多少开心的表情。

席云飞看在眼里,拍着他的肩膀,将酒为他满上,道:“亲爱的朋友,我们汉人有句诗不错,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打了个酒嗝,举杯碰了下阿史那乌咄的杯子,又道:“所以啊,眼下我们还是朋友,只要是朋友,我席云飞就会用最大的热情对待,以后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

“……”阿史那乌咄举杯沉思,心有所触。

思忖半响,粲然一笑。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竟是脱掉将上衣划拉到腰上,也加入了载歌载舞的行列。

感情这老小子憋了一个晚上?

席云飞目瞪口呆……

第三百一十二章: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五更)

从朔方东城往正西北方向五十里,便是梁师都定都的朔方西城。

再从朔方西城直直往东三十里,赫然便是阿史那乌咄等人遭遇山贼的地方。

半天的路程,足够快马跑一个来回。

天刚刚入夜,朔方西城东城门,一队普普通通的行脚商队交付入城费后,顺利赶在城门关闭前一刻进城。

为首带队的王大锤刻意压了压戴在头上的毡帽,眼睛瞄着城门道两侧的路人和商贾,只是片刻,便发现了许多暗哨和探子。

朔方东西两城距离实在太近,梁师都不得不防范于未然,这点王大锤倒是早有预料。

视线左侧,一处没什么客人的脚店门口,两名男子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隐晦的扫视了一眼王大锤带领的商队后,便转身离去。

王大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并不露声色,而是佯装出一副疲惫的神情,用不太流利的朔方方言招呼伙计们尽快赶路。

街道两侧,不时有衣不遮体的乞儿迎上来乞讨。

王大锤虽然心生怜悯,但脸上却要装出一副不奈。

抽出马鞭,朝地上用力挥了几下,吓退了围上来的乞儿。

王大锤知道,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若是给了这些人银两或者吃食,便会有更多的乞儿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届时想脱身都难,没准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讽刺的是,门外乞儿成堆,门内,却酒肉飘香。

沿街不少酒楼和窑子,此时已经是宾客满座。

店里觥筹交错的客人,还有端着一碟碟美食高声吆喝的小二,为满目疮痍的街道添加了一丝病态的繁华。

王大锤握紧马鞍的手有些微颤抖。

一间酒楼门口,几个六七岁大小的娃娃,紧紧拥抱在一起取暖,脏兮兮的小脸望着店内的客人,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王大锤顺着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视线望去,店里一小二正在收拾客人留下的残羹剩饭。

将碗碟里的残渣扫进泔水桶里后,小二利索的提着泔水桶和碗碟朝后堂走去。

小男孩顿时双眼一亮,朝身旁的小伙伴们招呼了一声。

几个孩子一脸欣喜,欢快而又急切的拉着彼此的小手,匆匆朝酒楼的后院跑去。

王大锤看着消失在巷道里的孩子们,心中莫名沉重。

若是半年前,王大锤只会觉得正常,区区泔水算的了什么,有得吃就已经不错了,就算在长安,如此这般的画面亦是比比皆是。

可是,在朔方东城生活了一段时日,王大锤渐渐明悟了许多。

去过朔方东城的人都知道,那里没有乞儿,就算有,也有城中的富商定时施粥行善,不需要几日,便会有工头将那些乞儿聘走,或做些小工,或当个学徒,总是不会让他们饿死。

至于老幼病残,内城的卫所,也就是李正宝,也会对他们有妥善的安排。

看多了朔方东城的繁华,王大锤才知道什么是差距。

眼前的繁华,只是少部分人的热闹。

王大锤记得席云飞曾经念过一首诗。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王大锤低声呢喃了一遍,对这段文字仿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无力的叹了口气,王大锤更加坚定自己跟随席云飞‘打’天下的决心。

或许……

王大锤望着街道上饥寒交迫的乞儿们,心想,或许只有席云飞,才能让这天下所有人,都过上如朔方东城那样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的天空,突然有雪花开始飘落。

王大锤伸手接过一粒冰晶,握紧拳头,感受着冰晶在掌中融化带来的凉意。

眼前,一片六角玉龙从天空划过,乘着晚风,朝街道深处飞去。

六角玉龙划过明暗不定的灯柱,一路向西,越过几处墙头,掠过几盏笼花。

就快要撞上一栋门楼的时候,那门墙上一扇窗户突然推开。

两个十三四岁大小,穿着宫女服饰的小丫鬟,用手固定着窗门,凌冽的寒风让她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六角玉龙落在其中一个丫头的飞天鬓上,因为屋内的温热慢慢融化。

“好了,云儿,本宫估摸着可以了,快把窗户关上吧,这风怪凉的。”

屋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催促声。

那名为云儿的丫鬟一脸为难,想起嬷嬷的交代,挺翘的琼鼻在空气中嗅了嗅,不太确定屋内的煤烟是不是已经跑光了,不过主子要关上,她是万万不敢不从的。

感觉煤烟的味道似乎淡了许多,两个丫鬟急忙将窗户关上。

走到墙角的一座煤炉旁边,又添了一颗蜂窝煤。

离煤炉不远的一座软塌上,躺着一道婀娜倩影,或许是感受到屋子的温度渐渐回暖。

榻上的女人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慢慢坐起身子。

一身宫装之富丽自不用说,女人的五官亦是颇为精致,从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判断,女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六七左右,但不仔细观察,或许会被她精致的容颜欺骗,以为她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

“贵妃娘娘,该用膳了。”两个丫头换好蜂窝煤,便有嬷嬷送来吃食。

三菜一汤,哪怕身为贵妃,这样的待遇,在冬季也算是顶好的。

“汤是御医亲自熬煮的药膳汤,羊肉加上十几味珍稀药材熬煮,贵妃娘娘可要多喝一碗才好;菜的话,是蒜酱拌豆芽,清蒸羊小排,还有您最喜欢的泡菜拼盘。”

嬷嬷恭敬的将饭菜端到近前,又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邀功道:“这酒是奴婢让人从朔方东城置换来的美酒,据说是那席小郎君寄存在紫云轩的,叫……女儿红,温热了再喝最是暖身。”

榻上的女人闻言,双眼登时一亮,朱唇微启,催道:“这小郎君不止人有意思,喝的酒也异于常人,快快,斟酒,本宫要尝尝这女儿红有何不同。”

“是。”嬷嬷见主子高兴,脸上也笑开了花。

翡翠夜光杯中,琥珀色的绍兴黄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香气扑鼻,色浓味醇,这酒好生香醇!”

女人将杯中好酒一饮而尽,闭眼回味着女儿红独有的澄、香、醇、柔、绵、爽。

“不错,确实是好酒。”女人满意的睁开眼睛,神色中惊叹连连。

“贵妃娘娘喜欢便好,如此也不枉费奴婢一番用心。”嬷嬷适时邀功。

榻上的女人将酒杯推到嬷嬷跟前,示意她赶紧斟酒,而后,懒洋洋的问道:“这次又拿什么宝贝去置换了?”

嬷嬷恭敬的斟满酒杯,偷偷看了一眼女人,见她没有注意自己,才开口说道:“那紫云轩的老鸨甚是黑心,这小小一瓶酒,奴婢花了两副玉如意才换得一瓶。”

第三百一十三章:它不香吗

“哦!什么好酒,竟然需要拿两幅玉如意去置换啊?”

嬷嬷话音刚落,身后一道粗狂男声传来,吓得嬷嬷差点跪趴下。

“奴婢见过陛下!”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身滚龙盘云冕服打扮的梁师都,龙行虎步推进门来。

几个小丫头急忙恭敬行礼,梁师都朝她们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身,无需多礼。

软塌上的女人见到梁师都进来,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一副娇怒神情,却是没有起身问礼的打算。

不仅如此,女人还故意侧过身子,好似生着闷气一般,对着空气,嘟着小嘴,说道:“哼,陛下还有闲情来臣妾这坤阳宫啊,怎么?不用去陪你的皇后娘娘用膳啦!?”

梁师都身为梁国皇帝,却也没有因为女人这般无礼而发怒,反而尴尬一笑,腆着脸走到近前,亲自拿过嬷嬷手里的酒壶,为女人添了一杯酒。

“萤儿这话说的,朕这三天两头就往你坤阳宫跑,难道还不够勤快嘛,来,朕亲自为你斟酒。”

酒杯倒满,瞬间酒香四溢,梁师都拿起酒杯,鼻子不由得嗅了嗅,女儿红醇绵的香味儿萦绕鼻尖。梁师都亦是好酒之人,只是闻了一下味道,便知道这琥珀色的黄酒必是精品。

“啧啧,这酒就是你用两副玉如意换来的?”梁师都转头朝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嬷嬷望去。

那嬷嬷吓得浑身直哆嗦,酒是换来的没错,但却是一副玉如意换了两瓶,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暴露了实情,明年的今日,怕是自己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就在嬷嬷面色发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

榻上的女人伸出玉脂小手,直接抢过梁师都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嗔道:“怎么,只准陛下给你的皇后娘娘买宝镜,就不准臣妾喝几口好酒了?陛下还真是偏心呢!”

梁师都闻言,露出为难表情,情真意切的握住女人的柔夷,解释道:“萤儿啊,朕的宝贝萤儿,关于那镜子的事情,朕已经解释过好几遍了,那镜子是国舅从曹家堡换来的,与朕根本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啊。”

榻上的女人佯装恼怒,不奈的朝那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嬷嬷抬头,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急忙躬身离去。

梁师都见嬷嬷离开,索性直接坐在软塌上,伸手搂着女人软绵的娇躯。

“我说宝贝萤儿啊,你这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两副玉如意啊,拿去买肉吃,难道它不香吗?”

女人顺势依偎在梁师都怀里,拿过酒杯,亲自为梁师都斟满,委屈的说道:“陛下尝尝便知,怪只怪臣妾终日深居简出,若不是她,臣妾哪里能够喝到如此醉人的琼浆!”

将酒杯递给梁师都,女人小手攀着梁师都的胸膛,纤纤玉指在上面画着圈圈。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妾身比不得皇后娘娘出身高贵,人家家大业大的,国舅大人又持商有道,总是不断有好东西送到宫里进献给娘娘享用。

而妾身呢,呜呜……

妾身从小就与獠儿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被陛下宠幸,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可以享受。

如今獠儿南下数日,久久未归,妾身这心里是又惊又怕呀,夜夜辗转反侧,就怕獠儿有个三长两短,呜呜呜……”

梁师都酒杯已经举到嘴边,还来不及喝一口,就听到怀里的美人儿哽咽了起来。

这女人本名辛萤儿,梁师都第一爱将辛獠儿便是她的胞弟,姐弟俩早年相依为命,相互扶持。

可以说,辛獠儿如今的地位是姐姐辛萤儿不断吹枕边风吹出来的,而辛獠儿也确实勇武,坐稳位子后,倒也变相巩固了姐姐在后宫的地位。

这次梁师都趁延州白石城守备空虚之际,派辛獠儿带领一万精骑南下劫掠,若是顺利,三日前就该满载而归。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三日过去,梁师都派出不少探子南下刺探消息。

反馈回来的情报让他踹踹不安。

不仅滞留朔方东城的柴绍没有返回延州的迹象,原本那批应该归自己所有的粮草,竟然也顺利运送到了朔方东城。

总总迹象表明,辛獠儿任务失败了。

只是几日过去,哪怕任务失败,辛獠儿也应该返回复命才对,就算他……遭遇不测,难道那一万精骑就没有人知道回来报信?

梁师都眉头紧锁,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

将酒杯放回桌上,搂着怀中的美人儿,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或许是感受到梁师都的异状,辛萤儿偷摸着抬头看了一眼,见梁师都满脸惆怅,心中大骇,生怕撒娇撒过头了,惹得梁师都心烦自己。

辛萤儿娇躯轻移,拿过桌上的酒杯,眼中仍有几丝氤氲环绕,煞是惹人怜爱。

“陛下,臣妾喂你。”说着,将酒液倒进嘴里,粉嫩的红唇直接朝梁师都长满胡渣的大嘴凑去。

(网络河蟹,从你我做起!)

一番风雨过后。

看着走到梳妆台前拢妆的婀娜倩影,梁师都深感岁月不饶人。

伸手摸了下桌上的汤盆,特娘的,竟然还是温的。

“咳咳。”尴尬的咳了一声,梁师都突然想起自己来坤阳宫的目的,笑着说道:“萤儿啊,朕有一件好东西要送给你,被你这么一折腾,差点给忘了。”

辛萤儿故作惊喜转过头来,轻盈的蚕丝开衫里,玲珑体态若隐若现,惹得梁师都直咽唾沫。

朝辛萤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大腿上,感受着怀中的幽香,梁师都恨不得能年轻个十来岁。

“你不是一只对皇后的那面镜子念念不忘嘛。”梁师都揉着一颗大馒头,开口说道。

辛萤儿闻言一怔,本来以为又是什么玉石玛瑙,没想到竟然是心仪已久的镜子,抓起梁师都的另一只手,又给了他一个馒头,迫不及待的问道:“不是说买不到嘛,陛下是怎么找到的?难道是清风牙行那个老家伙松口了?”

“呵呵呵。”

梁师都感受着双手的饱满,惬意的说道:“说来也是爱妃好运,就在刚刚,有一队大唐来的商队进献了一份大礼给朕,其中就有一面镜子,不比皇后那面小哦!

而且还有一种新式的香胰,据说用这种香胰沐浴梳洗,香胰特有的香味持久不散,肌肤白嫩细腻,仿若凝脂,须发柔顺光滑,清香飘逸……”

第三百一十四章:躁动的三公主

朔方东城,北城门外,内城的马队浩浩荡荡走来。

守卫城门的士兵们不敢出面阻拦,毕竟走在队伍前头的人,赫然是席家两兄弟,没人愿意去触他们的眉头,保不准下一个上内城黑名单的就是自己,他们可没有长孙叔侄的本事,能够从各种渠道买到食物充饥。

“嗬啊~~~”

为首的席云飞无力的抻了一个懒腰,这个哈欠打得十分困乏。

昨夜歌舞不断,美酒亦是不停。

早上醒转过来,整个人难受得紧,头重脚轻不说,还一个劲儿的犯恶心。

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银装素裹的高大城楼,席云飞突然想起岑参的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朔方虽然称不上塞外,但天气也是变化无常,这一场冰雪来得就很突然。

北风夜袭,大雪纷飞,只是一夜,便为这天地裹上了一层银装。

“说来也怪,我们带的酒不是不多嘛?为什么还够我们这么多人喝上一夜?”

席云飞回忆起昨夜的场景,至今心有余悸,那些突厥人实在太能喝了,一个个跟酒鬼转世一般,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找他敬酒。

一旁同样精神不佳的席君买闻言,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嘀咕道:“我们带的酒一早就喝完了,后来我看大家不尽兴,便让人用药酒掺了水送上来,不然哪里够喝。”

“药酒?”席云飞愣了愣。

席君买点头道:“对啊,就是你用来清洗伤口的药酒,直接喝辣嗓子,我寻思着掺点水,还别说,味道不错,你不也喝了几大碗?!”

“……”

席云飞伸手摁住肚子。

我艹,难怪一大早觉得恶心反胃,几大碗工业酒精喝进去,能好才怪。

哥啊,你真是我亲哥。

无语的白了席君买一眼,也不知道喝了那么多假酒会不会出事儿。

席云飞很是无奈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寻思着回庄子是不是喝点白糖水排下毒。

坑弟啊这是!

······

回到内城后,守卫们原地解散,席云飞给众人放了一天假,还嘱咐他们去庄子找管家要点糖兑水喝,毕竟都喝了不少假酒,不能不重视,听说假酒喝多了会失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哥席君买要送李云裳和卢剑婷回城卫所,薛万彻也跟着去了。

孤家寡人席云飞,径直回家。

刚刚走进庄子,还没来得及回屋洗漱,就碰上了李靖和马三宝。

“二郎,你总算是回来了。”李靖眼神急切,像是等了很久。

马三宝朝席云飞拱手一礼,笑着说道:“郎君,我家娘子有请。”

“公主找我?”席云飞头还疼着,脱口而出后,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李靖,急忙伸手捂住嘴巴。

不想,李靖伸手就是一个脑崩子,笑骂道:“臭小子,还想继续瞒着老夫不成?”

说着,李靖直接拉过席云飞的胳膊,和声道:“你小子这次做了件大好事,你救了三公主一命,老夫算是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席云飞不解的看了一眼李靖,又朝旁边笑呵呵的马三宝望去,才意会到,李靖或许一早就知道三公主还活着的事情,看来大唐内部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秘辛啊。

三人兜转到平阳公主暂时居住的庭院。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几个村里的妇人,还有母亲刘氏和姨娘刘英,表姐青儿都在。

席云飞三人进来的时候,刘氏正在教平阳公主织毛衣。

阿史那祢尔交易的第一批羊毛被送来后不久,席云飞就将清洗羊毛,编羊毛线,和织毛衣的手艺教给了这些清闲的妇人们,有事儿没事儿,她们就喜欢织点围脖或者毯子。

至于更高深的毛衣和各种羊毛衫,就要靠她们自行去摸索了,这方面,席云飞也是不会。

见到三人进来,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儿,起身问候,主要是朝李靖行礼,对于席云飞和马三宝,颔首虚礼便可。

平阳公主见到席云飞到来,将织针还给了刘氏,眼神示意三人进屋,看来是有要事商榷。

屋子里很暖和,席云飞喝了几杯茶,稍微缓解了一下宿醉的症状。

抬头才发现,平阳公主和李靖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呃?”席云飞摸了摸脸颊,疑惑道:“两位这么看着我干嘛?”

平阳公主看了一眼李靖,见他摇头叹息,转头对席云飞笑着说道:“姐姐只是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好东西没有拿出来,如此藏着掖着,岂不是太见外了嘛。”

说着,只见她从身后梳妆台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副双筒望远镜。

席云飞见状一怔,那望远镜不就是前天自己送给李靖的礼物嘛,怎么到了平阳公主手里?

转头看向李靖,后者胡子抽抽,一脸的哑巴吃黄连。

平阳公主把玩着手里的望远镜,继续说道:“还有那九八壳,虽然本宫没有亲眼见过,但李将军说得神乎其神,想来定是如他所言,能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

顿了顿,不给席云飞说话的机会。

平阳公主突然说道:“半个月后的行动,无论如何,你也要算上本宫。”

“什么行动?”席云飞面露不解之色,主要他还有点头昏脑涨,却是忘了自己的计划。

平阳公主以为席云飞装疯卖傻,直接了当的说道:“你可别想着推诿,本宫已经知晓,你打算对梁师都用兵,虽然不知道你要如何以区区五千骑兵拿下朔方西城……但,并不妨碍我去报昔日的一箭之仇。”

席云飞闻言一怔。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好半响席云飞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儿,怔怔的看着平阳公主。

好吧。

确认过眼神,是个不安分的人,呦,竟然莫名的押韵。

席云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理清思绪后,委婉说道:“公主姐姐,非是我故意推诿,这朔方西城我轻易就可拿下,您去分一杯羹,不太好吧!?”

“呦?”平阳公主与李靖相视一眼,二者都是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之色。

平阳公主也不深究,直接开门见山,道:“姐姐知道你所图不小,你放心,李将军与我说过你的宏伟计划,姐姐知道,这朔方也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重要作用。

这样吧,姐姐就跟着去参观参观,要是你不小心失手了,姐姐还能带人为你掠阵。当然,看你如此自信,姐姐也答应你。

哪怕你真的能够拿下朔方西城,以后这西城也是你说了算,姐姐有办法让他吃下这个亏,你看……如何?”

“他?”席云飞眉角轻挑,这个他……信息量有点大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琉璃宝珠

既然劝不动这位大姐,席云飞索性就同意了下来,反正她的命都是自己救的,这么大一个人情也不怕她赖账。

而后,平阳公主提出去试试那传说中的九八壳和雷火,席云飞斟酌了片刻,提出吃过朝食再去校场,毕竟自己刚刚回家,还带着宿醉后遗症呢。

一个时辰后。

几人来到校场,这里已经有人在训练李正宝挑选出来的五千骑兵。

“谢伯伯,您不是说休息几日再来嘛,怎么这就练上了?”席云飞没想到谢映登效率这么高,前天刚刚答应帮自己练兵,今日就来报道了。

谢映登呵呵一笑,正要与席云飞寒暄几句,突然豹眼微怔。

越过席云飞,走到平阳公主跟前,恭敬道:“谢科见过公主殿下!”

谢科是谢映登的本名,映登是字,这一点席云飞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谢映登也认识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仿佛早就知道谢映登在此处,倒也没有露出惊讶表情,虚托双手,示意谢映登不必多礼,语气很是亲和的说道:“谢叔安好,几年不见,您老依旧是精神矍铄,可喜可乐。”

“呵呵,公主说笑了,谢某老咯,倒是唐公……”

可能是意识到不该这个时候提到李渊,谢映登尴尬的合上了嘴。

不过,平阳公主也只是微微一顿,开口问道:“谢叔见过我爹吗?他……可还好?”

谢映登闻言,叹了口气,如实应道:“最近一次见到唐公,乃是在秦王的登基大典上,唐公虽然清瘦了一些,但身子骨还算硬朗,与我们几个老家伙攀谈几句后,便回宫歇息了。”

“……”

这谢老头儿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会儿李渊,一会儿又是李世民,席云飞都看不下去了。

偷偷瞄了一眼平阳公主,倒是没见到她脸上有什么愠色,倒是眼里满满的思亲之情,让人见之犹怜。

李靖和马三宝几乎同时瞪向谢映登,这老家伙真是不会说话,竟会给人添堵。

众人沉默半响,平阳公主开口化解了这尴尬的场面。

只见她仿若无事一般,走到骑兵们练习骑射的马场旁,拿过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道:“卧病三年,我这身子骨稀松了许多,当年谢叔传授的十八式金乌枪法,不知道还能不能练全。”

李靖闻言,赶紧走到谢映登身后,在这老小子身后偷偷推了一把。

谢映登会意,尬笑着走到兵器架上,也拿了一杆长枪,道:“未见真枪,沉迷诸器,一见真枪,诸器儿戏,既然公主有意,就让谢某来当个陪练如何?”

平阳公主转过身来,一枪在手,仿佛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大变化,在席云飞看来,这娘们哪里还有半点病态,明明是一巾帼女将站在自己面前啊。

“神射将军相邀,小女子岂敢不从。”平阳公主诙谐应道,话音刚落,长枪出手,枪尖如电,直逼谢映登前胸。

谢映登见状,莞尔一笑,很是随意的提枪前扫,但看是随意,这一扫却是势大力沉。

平阳公主也是逞强,毕竟是真真实实躺了三年的病号,只是这一下,手中的长枪便被击飞了出去。

“……”

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长枪,席云飞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崩腾跳跃。

谢映登这老小子是不是跟平阳公主有旧仇?

刚刚揭人家伤疤先且不说,如今堪堪交手就来了个下马威。

呵呵,难怪五十好几还是单身。

有些事儿从出生开始就是注定的。

活该单身一辈子!

······

与此同时。

朔方西城,一夜大雪过后,也不知道路边又要多出多少具可怜的冻死骨。

王大锤一身土豪暴发户打扮,领着几个家丁朝城中最大的一间金银首饰行走去。

这次来朔方西城,王大锤有两个任务要完成。

昨天刚到,就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将钟山抢来的东西反手送给了梁师都,并且顺利拿到了在整个梁国行商的资格,有了通商文牒,他才能够继续第二个任务。

御龙轩,整个梁国最大的金器首饰行。

原本在朔方东城也有分店,不过,因为这御龙轩的东家乃是梁师都的某个小舅子,东西被席云飞派人抢光后,便灰溜溜的回朔方西城找梁师都救场。

没奈何,梁师都发兵朔方东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输得一塌糊涂,而这御龙轩在朔方东城的产业自然而然落入了席云飞的口袋,据说损失惨重,至今还没恢复元气。

不过,御龙御龙,这御龙轩不仅是国舅的产业,同时也是专门为皇室提供金银首饰的巨贾,在梁国首饰界,地位可见一斑。

“大锤哥,这就是咱们此次出手的目标?”

王大锤身后一个十七八岁大小的青年,嘴里叼着一根牙签,笑脸盈盈的看着面前的御龙轩梁国总店,朝王大锤低声询问道。

王大锤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道:“一会儿都机灵点,这次能从梁国带回多少好东西,就看你们的演技如何了。”

“嘿嘿。”身后众家丁队成员颔首点头。

王大锤挥了挥衣袖,双手背负,一副资深地主老财的模样,当先走进了御龙轩。

“呦,贵人驾临,快快里面请,屋里有煤炉和热茶伺候。”这御龙轩的服务还算周正。

王大锤几人走进大厅,就被眼尖的小厮迎进了包厢。

古代的金银首饰行虽说也有柜台用作展示之用,但一般大型的首饰行都是在包厢内完成交易的过程的。

贵客们说出想要的首饰品类和款式,再由小厮到后堂签字拿货,供客人挑选试戴,等确定购买意向后,再由主管或者账房出面完成最后的交割。

整个过程即安全又保险,还能让客人们拥有宾至如归的体验感,只要小厮嘴皮子利索一点,基本上当场成交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今日这负责接待的小厮却碰上了怪事。

“咳咳,贵人,您,您是说,要用这琉璃宝珠……换,换些牛羊?”

小厮两眼死死盯着王大锤手上把玩的几颗玻璃弹珠,紧张得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主要是他眼里的琉璃宝珠在油灯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眼的精芒,仔细一看,那一颗颗宝珠里,好似有万千霞光,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颗宝珠里都有一道彩霞,瑰丽至极!

第三百一十六章:国舅也疯狂(上)

这琉璃宝珠太过稀罕,小厮不仅没见过,也不知道它具体的价值。

垂涎半响,开口道:“几位贵人见谅,这笔买卖……小的怕是做不了主,您几位稍待,我这就去找管事亲自来与您详谈。”

王大锤也是这个目的,在他看来,自己的计划顺不顺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方出面之人的高度,眼前这小厮显然还有不够资格。

“嗯,去吧,不过本大爷午后还有要事,若是一炷香后还没人来,我就只好去其他几家走走了,你小子可抓紧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说着,还好整以暇的拿起茶杯嘬了一口。

不过,在朔方东城喝习惯了席云飞的清茶,这加了调味料的茶汤竟是觉得恶心。

小厮眼尖,看王大锤露出一副嫌弃表情,心中咯噔一跳,心道这回儿怕是碰到硬茬了,这贵客也不知道是大唐哪个世家的人,竟然连胡椒粉煮出来的茶汤都嫌弃,肯定出身不凡。

小厮离去后,王大锤将茶杯放回桌上,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玻璃弹珠。

“啧啧,这珠子吸引力果然不凡,要不是郎君说它不值钱,以后咱们自己就能琢磨烧制出来,我都舍不得拿它来做套。”

王大锤很喜欢手上的这几颗玻璃弹珠,不过,他怀里还有一颗更精美的,那是席云飞送他的礼物,不止是王大锤,这次来朔方西城的人更是人手一颗。

其实,那小厮也没说错,这个年代,这玩意儿就叫琉璃宝珠,与席云飞拿出来的镜子一样,取琉璃之名。

早在西周,就有关于玻璃珠的记录,至战国时期则大为流行,后世发掘的战国时期墓葬中,其随葬玻璃器几乎均有玻璃珠。

不过,因为当时的冶炼技术、设备的落后和不完善,玻璃质地浑浊不堪,许多看上去就是一颗有点透光的石头或者卵石。

与王大锤手上这几颗玻璃珠比起来,这个年代的琉璃宝珠简直不要太粗糙,而那小厮也是有眼力劲儿的人,自然是见过不少琉璃宝珠的,在他的印象里,如此纯净透明的宝珠,肯定是绝无仅有的。

果然,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叩叩叩~

“贵人,我家管事儿的来了。”小厮去而复返,还带来了能说得上话的人,前后不过盏茶功夫,可见他们对这琉璃宝珠有多重视。

“进来吧。”王大锤匆匆换过一个姿势,懒洋洋的靠在扶手上,翘着二郎腿。

门被推开后,当先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王大锤神情微怔,没想到这御龙轩的管事儿竟然是个妇道人家。

不过,那小厮随即介绍道:“贵人,这位是咱们东家的三夫人,这御龙轩总店一应诸事,便是夫人说了算。”

王大锤听清了小厮的意思,这妇人身份也算尊贵,与自己相谈,倒是不会落了自己的身份。

显然小厮错认王大锤是大唐哪个世家的大人物,直接搬来了镇店的大神。

王大锤没有起身的意思,倒是那妇人婉约一笑,轻轻福了一个身子,问候道:“问贵人好,妾身有礼了。”

王大锤眉毛一挑,据他所知,这御龙轩可是国舅的产业,国舅的三夫人亲自来看店?

哦,对了,这女人是国舅养在外面的妾室。

“呵呵,夫人多礼了,劳夫人亲自出面,惭愧惭愧。”

王大锤嘴上说惭愧,那大手里的玻璃珠却不自觉的露了出来。

那妇人本来还因为王大锤没有起身回礼不快,这一看竟是呆了。

“这……这便是霓虹琉璃珠?”妇人眼里精光连闪。

王大锤闻言一怔,这珠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一旁的小厮见状尴尬笑道:“贵人见谅,主要是这珠子实在太璀璨夺目,小的想要它与普通琉璃宝珠区分开来,便将这珠子里的彩霞做名,取霓虹之意,若是不妥,还请贵人原谅则个。”

王大锤低头朝手里的玻璃弹珠看去,呦,还别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凑齐了。

“呵呵,小家伙倒是有几分见识,不错,霓虹琉璃珠,这个名字本大爷喜欢,来人啊,赏!”

王大锤话音刚落,便见他身后一个叼着牙签的青年家丁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伸手一掏,竟是从锦囊里掏出了一片做工精致逼真的银叶子。

王大锤接过银叶子,放到旁边的茶桌上:“拿去,算是你赐名有功的赏赐。”

“这……”小厮心花怒放,不过旁边还有自家主子‘虎视眈眈’,他可不敢伸手去拿。

此时,那妇人也是被王大锤的这一手赏赐整懵了,那银叶子比她店里任何一件首饰都要精致,就这么轻易拿出来送人?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妇人也只是思忖片刻,抬头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王大锤,笑着朝那小厮点了点头:“即是贵人相赠,你便好生谢过。”

“是,谢谢贵人赏赐,谢谢夫人。”小厮乐不可支,急忙拿过那片银叶子,一个劲儿的朝王大锤鞠躬致谢。

王大锤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转头朝那妇人望去,道:“好了,夫人也见过这霓虹宝珠了,咱们还是来聊聊这珠子能换几头牛羊比较实在,毕竟我此行已经浪费了不少时日,族中长辈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呢。”

······

是夜,朔方西城,国舅府。

梁师都的皇后姓杨,本是这朔方本地第一世家杨氏庶女,父亲曾是隋文帝杨坚麾下一员猛将,赐姓杨,后来依附太子杨勇,站位失败。

开皇二十年十月,隋文帝废太子杨勇,十一月,改立杨广为皇太子,杨家主知道大势已去,随即罢官回家养老。

大业初年,隋炀帝杨广大肆敛财,兴建宫殿,修筑运河,广纳天下奇珍。关中士族豪绅苦不堪言,作为武将出身的杨家主,更是因为曾是杨勇之人受到针对。

当时杨家几乎家财散尽,才堪堪躲过一劫。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族人缺衣少食的苦日子,更不要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乃是人之本性。

杨家主无奈,只能四处嫁女,而如今的梁国皇后,便是在那个时候,‘卖’给了还是大隋鹰扬府郎将的梁师都。

梁师都当时也是朔方豪族,父亲梁定早逝,为叔父梁毗抚养长大,只是谁也没想到,当时仅仅只能娶个庶出之女为妻的梁师都,后来能够有今日的际遇。

而当时同样因为庶出身份,只能靠自己做买卖维持一家生计的杨锴,更是因为姐姐当了皇后,一跃成为朔方杨氏族长,梁国国舅,全国首富。

第三百一十七章:国舅也疯狂(下)

御龙轩收购到七颗琉璃宝珠的消息,很快就有人通传到了国舅杨锴这里。

本来听管家说三房妾室花了他五万头羊外加五千头牛,才换来七颗琉璃珠,杨锴气得差点没当场掀桌子。

可是,等他真的看到摆放在锦盒里的七颗玻璃弹珠后,整个人都没脾气了。

如今才是公元626年,要知道整整一千年后的太平洋彼岸,有人用一小箱玻璃珠就换了一座岛啊。

虽然只有七颗玻璃珠,但是看着玻璃珠子内里那绚丽的彩霞,还有珠子透亮无任何杂质的质感,杨锴觉得这五百两黄金花的值,可玩意儿可比什么狗屁珍珠玉石好看太多了。

朔方一头羊卖五百文,一头牛是羊的十倍,卖到五贯铜钱,这些牛羊加起来,刚刚好五百两黄金的价值。

相比于老外用玻璃珠换岛屿,席云飞觉得自己已经很讲良心了,摸起来一点都不痛,还有点小爽。

五万头羊,五千头牛,这是王大锤现在能够换(骗)到的最大代价,毕竟梁师都还在为那二百万头羊的赎金发愁,不然,这个价格可能还可以往上溜溜。

“好好好,三房这次立功了,这宝珠换得值,换的好啊。”

杨锴心花怒放,他已经开始规划如何将这七颗琉璃宝珠的利益最大化。

是送给梁师都?

还是送给私下里往来密切的突利小可汗?

或者……直接送给颉利大可汗,搭上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杨锴觉得自己再一次崛起的机会来了,有这七颗琉璃宝珠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难道这天下间,还有人能抵挡这七颗宝珠的诱惑不成?

杨锴已经想好了,将宝珠分开,做成一整套首饰,臂钏、步摇、扁方、梳篦、项链、戒指、腰带……

想象着经由这七颗琉璃宝珠点缀的首饰,被自己呈送给颉利大可汗的画面,杨锴觉得自己要起飞。

“咳咳,国舅爷,口水,口水。”

管家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杨锴,道:“这是三夫人给您的信件,说是要您看完立马做决定,那几位客人不日便要返回大唐。”

杨锴尴尬的抹了一把嘴角,伸手接过信封,也没有避讳管家的意思,当场便拆开,看了起来。

“……”不过片刻,杨锴神色大变。

抬头朝管家问道:“那些人呢,不,那几位贵人呢?”

管家愣了愣,恭敬应道:“那几位如今还在咱家的客栈歇息,城外积雪深厚,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

“好,如此甚好,快。”杨锴将锦盒收进怀里,起身往门口走去,吩咐道:“让人好生伺候好他们,我要进宫一趟,若是此次信息无误,我杨家便可翱翔九天,一飞冲天了,哈哈哈。”

······

梁国皇宫,正阳宫,皇后娘娘居住的寝宫。

杨皇后与梁师都是结发夫妻,今年刚刚到知非之年,毕竟她比梁师都还要大三岁,老得也快些。

杨锴是杨皇后的胞弟,一母同胎,也是如今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之人,可以说,杨锴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这个姐姐给他的,典型的扶弟魔,还好梁师都扶得起。

“阿姊,您看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杨锴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在这位姐姐面前,依旧是顽童心性,此时拿着装珠子的锦盒,还有闲情逸致打趣。

不过,皇后娘娘此时心情不是很美丽,昨日有大唐来的豪商送了一份大礼到宫中,她早上才得知所有东西都被梁师都赏赐给了辛贵妃。

问清后才知道,那些物件儿还没到后宫,就被梁师都截了下来,这摆明了是故意绕过她这个后宫之主,特意去讨好那只狐狸精的。

今早,辛贵妃还在坤阳宫开了一个品鉴大会。

不用说,人家的镜子比自己的镜子大了一圈,人家的香胰比自己用的更加香浓舒适。

仗着自己皇后娘娘的身份,腆着脸从辛贵妃手里讨了一块香胰过来,此时正琢磨着让人去找杨锴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同样的好货,没成想这宝贝弟弟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没有理会作妖的杨锴,皇后娘娘将手中的香胰放到桌上,道:“大郎来的正好,快看看这香胰,市面上可能找到同样的好货?”

杨锴见状一愣,手上的锦盒险些掉地上,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香胰,两头大中间小,做工精致,面上雕刻着一副图腾,杨锴愣了愣,这好像是西域文字:safeguard?

虽然不懂字面意思,但香胰特有的芳香确实沁人心脾,像是花香,又像是奶香。

“阿姊这是何物?”杨锴伸手要去拿,却被杨皇后拍开了手,如此贴身的物件儿怎么能让人随便碰。

杨皇后重新将香胰收起,见弟弟反问,心下一沉,看来自己这弟弟也没见过这么好的香胰。

见姐姐神情不快,杨锴也没再问,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忙献上手中的锦盒。

“阿姊,你看。”说着,杨锴直接掀开锦盒的盖子。

原本还在堵气的杨皇后微微抬眼,只是一眼,便让她移不开视线。

杨锴嘿嘿一笑,将锦盒放到桌上,从盒子里拿出一颗玻璃弹珠,特意放到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地方下展示。

只见阳光透过玻璃珠,在地上映射出一副瑰丽的霓光,浮动的光影在屋中摇曳生辉,随着杨锴不断的变换珠子方位,霓光也在屋子中不断流转,非常之绚烂。

“阿姊,我记得秋水丫头今年及笄吧?!”杨锴开口试探道。

杨皇后伸手挡了挡反射而来的光芒,眼睛却舍不得从珠子上移开,闻言,点了点头:“上月刚过的诞辰,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锴呵呵一笑,将珠子递到杨皇后手上,道:“阿姊,我听说劼利大可汗的爱子叠罗支殿下还没娶纳王妃,你觉得……若是这份聘礼送上,机会能有几成?”

“哦?”杨皇后眼里闪过一丝精芒,但思忖半响,却是摇头,道:“若是只有这七颗宝珠,还是简陋了一些。”

杨锴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早有预料,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纸书信,递给杨皇后,道:“阿姊说的是,不过,若是再有六十七颗宝珠,凑齐七十二之极数,此事可期否!”

七十二,古以为天地阴阳五行之成数,亦用以表示数量多的数字,若是真的能够凑齐七十二颗宝珠?

杨皇后双眼大亮,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未来的突厥大可汗,自己岂不是可以母凭子贵?

啧啧,今日这宝贝弟弟是真的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姐弟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一十八章:疯狂的交易

翌日。

杨锴亲自出面,前往客栈拜见王大锤,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可能还是大唐某个大世家之人。

杨锴也算是用心良苦,单单是礼单就写满了三张红纸,诚意满满。

王大锤自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看来自己显露出来的诱饵已经起了作用。

虽然,不知道这杨锴要拿玻璃珠子去干什么好事儿,但并不妨碍王大锤狮子大开口。

七颗琉璃宝珠就换了五万头羊外加五千头牛,那剩下的六十七颗自然也不能便宜。

“加上昨日的七颗珠子,杨国舅若是能够拿出五十万头羊和五万头牛来,王某便同意这笔交易。”王大锤坐在榻上,懒洋洋的朝杨锴说道。

杨锴闻言,心下一惊,七十二颗琉璃宝珠,对方开价五十万头羊加五万头牛,如此数量,他自是拿不出来的。

不过,杨锴也是资产颇丰,急忙开口试探道:“不知能否用金银珠宝或者其他财物代替?”

王大锤志不在此,佯装思忖半响,最后露出难为表情,摇了摇头:“我王氏金银珠宝无数,还缺你这一些吗?此次北上就是为了牛羊来的,若是杨国舅满足不了,就少换一些嘛,剩下的宝珠我还能到其他人那里问问。”

“不不不。”杨锴闻言大急,伸手拦住要起身的王大锤,心头微微盘算,顿时计上心来。

“王主事莫急,莫急啊,换肯定是要换的,只是我一时半刻也拿不出这么多牛羊,若是等价的金银玉石,府上倒是还有一些,你看……能不能等我几日,我即刻命人去四处收购牛羊,一定凑够你要的数量?”

王大锤佯装不奈,吧唧了一下嘴,没好气的说道:“几日又是多久?我此次北上已经有些时日了,若是年前赶不回去,族里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这个罪过,眼下已经是初五,再过最多两日,若是不启程,怕是要来不及。”

“两日……我估摸着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毕竟这牛羊数量不少。”杨锴心中叫苦。

见王大锤已经有点坐不住的意思,杨锴心念电转,想到了一个铤而走险的计划。

梁师都这段时间托他四处收集牛羊,想凑齐赎回阿史那祢尔和那些两千突厥骑兵的赎金,如今,已经有七八十万头羊和几万头牛寄养在他杨氏牧场内。

杨锴咽了口口水,盘算着,先把梁师都的这些牛羊拿来换宝珠,等自己回头再买来牛羊还回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买通巡防的守卫……秘密完成这场疯狂的交易。

想通其中关节,杨锴心下一狠,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主要还是琉璃宝珠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今日若是错过,说不定回头这些珠子就会落入其他世家豪族手中,届时想要再凑齐七十二颗宝珠,无疑难比登天。

“王主事,五十万头羊,还有五万头牛,成交了。”杨锴咬了咬牙,眼神坚定的看向王大锤。

王大锤见状一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杨锴,接着露出满意笑容:“对嘛,杨国舅家大业大,怎么可能拿不出这区区几十万头牲畜,哈哈哈。”

······

当天下午,朔方西城以北十几里地的一处山坳内。

杨氏牧场就坐落在这里,面积很大,而且颇有几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山坳中间地势十分之平坦,而环顾四周,则是蜿蜒的陡坡和峭壁,山坳正中间还有溪流一条,融化的冰盖下,清澈的溪水,洌洌作响。

这里,就像一个天然形成的大脸盘,也因为这样难得一见的地理条件,山坳内温度比外界高出许多。

众人来到的时候,前夜的积雪早已经融化,冰水汇入小溪,一路向东流去,或许终将汇入滚滚黄河,抵达广淼的太平洋。

平坦的盆地内,甚至随处可见一些结晶的羊草、羊茅、冰草、无芒雀麦、披碱草、野黑麦、黄花苜蓿、野豌豆等等草料,沿着溪流两侧随风摇曳。

“这个地方好!”

王大锤嘴角上扬,想起席云飞一直想要找一处牧场,这里,不就是现成的嘛。

王大锤笑得更灿烂了,五十万头羊,五万头牛,这是一笔大交易,如今更重要的是,能够为席云飞找到一处这样好的牧场,回头少不了又是一顿赏。

交易过程很顺利,或许是杨锴也急着拿到琉璃宝珠的关系,二人仅仅只是形式走了过场。

王大锤便‘雇佣’来一百多号民夫(家丁)负责驱赶牛羊。

七十二颗琉璃宝珠并没有当场完成交割。

王大锤提出,由杨锴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到达朔方东城,确定一路安全无忧的回到大唐后,王大锤才会将剩下的一半琉璃宝珠交给杨锴的人带回朔方西城。

虽然这玻璃珠子对席云飞来说并不值钱,但演戏演全套,要求越多,杨锴越放心,不要说只是护送,就是让杨锴负责送货到家,也是无可非议。

不过,王大锤他们就是要去朔方东城,那所谓的老家自是不存在的,倒也帮杨锴省了一笔护送费,二人可谓皆大欢喜。

而朔方西城到朔方东城不过二三十几里地,驱赶牛羊可能慢点,但走个两天便在第二天中午抵达朔方东城城门口。

早在朔方西城完成交易的时候,王大锤就让人提前回来通知了席云飞。

五十万头羊,五万头牛,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朔方东城赶来,一路上虽然人烟稀少,但也引起了城卫军的注意。

还好,席云飞早就知会了李靖,城卫们虽然眼馋这么多牛羊,但也没有生事,一些人还跑出来帮忙驱赶乱跑的牛羊,毕竟怎么说都是一个国的。

城门口,席云飞带着李靖等人早早就在长亭等候,亭子内的石桌上,小火炉已经摆开。

上面一口铜制铁锅,锅中清汤已然沸腾。

长亭不远处,王大锤亲自宰了一只羊羔,娴熟的刀法只需片刻,便将肥瘦相间的羊羔肉切成薄片,往陶盆里铺上一层白雪,最后将羊肉交叠在雪上冷凝摆盘。

“啧啧啧,你小子,不仅你懂得享受,如今连大锤这般老实的孩子都学会了什么是精致。”

程咬金喝了一口温好的黄酒,看着被王大锤端上来的一大盆新鲜羊羔肉,迫不及待的伸出筷子开始涮烫起来。

李靖、谢映登二人也没有客气,虽然是第一次用这么新奇的吃法食用羊肉,但也没有露怯,有样学样,不需片刻,二人便被席云飞这一手老北京铜火锅折服。

第三百一十九章:天高任鸟飞(三更)

“来,程叔,我敬您一杯,这次朔方之行,您怎么说也是为了我才从长安大老远赶过来的,如今要回去了,说什么我也得表示一下。”

席云飞笑眯眯的举着酒杯,嘴上说着告别的话,其实心里别提多高兴。

今日不止是王大锤满载而归的好日子,同时,也是柴绍返回延州白石城,程咬金回雍州长安城的日子,这长亭火锅宴,便是为程咬金送行而办。

席云飞话音一落,就挨了程咬金一个脑崩子。

这次朔方北行发生了太多太多让程咬金为难的事情,每一件儿都特娘的跟席云飞这熊孩子有关。

如今更是闹到如此这般境地……

程咬金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李世民。

要知道,当初自己之所以北行,可是领了任务的,而最终目的,就是将席云飞带回长安。

可是如今,唉,不说也罢。

程咬金一脸无奈的喝着闷酒。

席云飞见他如此,摸了摸脑门,笑而不语。

旁边吃着涮羊肉的李靖和谢映登,皆是眼观鼻,鼻观心。

若是让程咬金知道李世民竟然派出鬼面玄甲军,追杀嫁害下沟村一众的事情,也不知道程咬金作何感想,不过,作为友人,二人很是识趣的没有开口。

身为当事人的席云飞既然还当程咬金是长辈,那便就如此吧,有时候看破不说破,或许对大家才是最好的。

至于以后,等程咬金了解了其中因果,到时候他还当不当席云飞是晚辈,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顿饭没有吃太久,毕竟要赶路回去,午时刚过,程咬金便带着随从策马向南而去。

看着程咬金等人离去的背影,李靖叹了口气,感叹道:“再过大半个月就是年节了,没想到今年年节,我竟然是在朔方度过。”

席云飞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今日已经是十二月初七,再过二十几天就是除夕,自己在大唐的第一个新年啊。

“九、十、十一,三个多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席云飞伫立于长亭之外,遥望远方。

今日的暖阳晒得人很舒服,回忆起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席云飞只觉得如梦似幻。

在光幕的帮助下,席云飞快速在大唐站稳了脚跟。

也曾想过无数发家致富的手段,做面点、腌泡菜……

也想过找一根粗粗的大腿抱着,所以拿出了制冰的方子,可惜魏黑子不领人情。

再后来,莫名被李世民注意到,进献了新闻纸的造纸术,还有高产的土豆和番薯。

可惜,腿是抱住了,人家却没打算为你得罪那些世家。

先是表姐被绑,没人愿意出头相助。

不得已,自己组织人手北上救人。

好容易拿下朔方东城,本就想无条件献给大唐,让李世民给自己再计一功,说不定回去还能混个县男什么的当当。

可谁能想到,人家姐夫一来就给自己脸色看,说起来程咬金也不厚道,自己功劳这么大,难道就不会阻止一番?

反而任由柴绍派人抢夺自己产业,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柴绍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总不能继续忍气吞声吧,男人嘛,不服就是干。

好了,莫名其妙占了内城,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然后就是梁师都攻城,自己几颗小菠萝教他做人,还顺便绑着二愣子阿史那祢尔。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对大唐来说,自己也算是有功之人,好歹也算是开疆拓土了吧!

奈何!

这边,混得风生水起。

那边,老家出事儿了。

卢氏不要脸对下沟村出手,自己的后方竟然就这么被人明目张胆抢了,你能信?

秦琼呢?

李勣呢?

魏征呢?

还有他李世民呢?

没有,一个出面的都没有。

不仅如此。

李世民竟然还趁乱对自己下黑手,要不是钟山和王大宝好运,恰好被李夫人和李云裳所救。

那自己是不是还会继续想着去抱他李世民的大腿?

很有可能。

想想都可怕。

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估计说的就是自己。

还好,一切并没有在李世民的掌握之中。

你想利用我来替你对付卢氏,削弱世家的力量?

呵呵,想得太美。

我席云飞不仅不会帮你,还会想着各种法子给你添堵,你不是千古一帝,你不是文成武德嘛。

挺好的,玩嘛,谁不会。

从今天开始。

咱们就来。

好好的玩玩!

“……”

呯!

“哎呦~”

“臭小子,还不回去,傻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啊。”

席云飞正yy到紧要关头,没成想天灵盖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转头看去:“哧呜嗷!李叔,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嘛!”

李靖双手背负身后,俨然一副世外高人,良心长辈,人生导师的模样,道:“轻点你能长记性?眼看就要下雪了,就你这副孱弱的小身板,别回头病倒了,耽误了大事。”

“大事?”席云飞揉着脑阔,本想说自己接下来的人生就是混吃等死,哪里还有什么大事,看了一眼李靖身后的谢映登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成一排的家丁们,神情忽的一正。

“呵呵。”席云飞嘴角一扬,学着李靖的身姿,双手背负,一副老气横秋的欠揍表情,道:“是是是,咱们还有大事未酬,走,回城,哥几个继续操练起来。”

众人见他明明是未冠少年,还如此做作,都是笑出了声音。

席云飞也不在意,拉过白峰一跃而上,这骑马就跟骑自行车似的,多骑骑也就习惯了。

“回去后,这次参与任务的人,每人赏赐十五颗子弹。”席云飞朗声说完,挥开马鞭,径直朝城内当先跑去。

身后众人先是一怔,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李靖与谢映登都是一脸的羡慕,那九八壳的子弹据说非常贵重,他们二人每日只有五颗子弹的份额,打完了就没得练习了,若是再要只能花钱找席云飞买。

“一颗子弹三百文,十五颗子弹就是四千五百文,这赏赐可比咱们大气多了。”

李靖吃味的看了一眼谢映登,后者摇头苦笑,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为金钱烦恼,当初就不出家修道了,一颗子弹就是城中一个普通小厮一个月的薪俸,贵的离谱啊。

“不行,回头我得跟那小子说道说道,凭什么我们帮他练兵,他还要如此扣着咱们的弹丸,这小子简直是跳蚤放臭屁,有够小气。”

二人打定主意,也策马赶了上去。

跑在前头的席云飞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俊俏的脸上满是意气风发。

柴绍和程咬金双双离开朔方,没有大唐钳制的朔方,才是真正的朔方。

席云飞真想放声高歌:从此天高任鸟飞,万径人踪灭,无敌,就是这么寂寞!

第三百二十章:识时务者为俊杰(四更)

朔方东城,有人欢喜有人忧。

五十万头羊一下子挤入这个人口堪堪到百万的市场,而且还是席云飞的羊,可见影响有多大。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朔方本地最大的牧场,曹家堡。

说起堡这种土楼建筑,想来很多人都不会陌生。

看过《寻秦记》的人应该都对乌家堡记忆深刻,不过,认真考究起来,战国时期,其实是没有坞堡这个概念的。

坞堡,又称坞壁,本是民间自发构建的一种防卫性建筑,大约形成于王莽天凤年间,当时北方大饥,社会动荡不安,豪绅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筑坞堡营壁,培养家丁防范盗贼。

东汉建立后,汉光武帝曾下令摧毁坞堡,但禁之不能绝。

由于西北边民常苦于羌患,百姓在世家豪绅的带领下,又组织起了自卫力量。

黄巾之乱后,因为坞堡驻有大批的部曲和家兵,一度成为故吏、宾客的避风港。

史家陈寅恪在《桃花源记旁证》一文中认为:“西晋末年戎狄盗贼并起,当时中原避难之人民……其不能远离本土迁至他乡者,则大抵纠合宗族乡党,屯聚堡坞,据险自守,以避戎狄寇盗之难。”

坞堡可以算是一种地方自卫的集体力量,后来演变成南宋的义军、大清的团练。

而在隋末唐初,坞堡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初梁师都被免官归乡,便交结党徒,做起了盗贼营生,而他们当时的盘根所在,赫然便是今日的曹家堡。

也因此,等到梁国建立,曹家家主因为从龙有功,便依托坞堡干起了畜牧业。

至于原先隶属于坞堡的民兵,则被梁师都清扫一空,毕竟没有哪个统治者会放任这么一股力量在自己的国境线内逍遥法外。

朔方东城被席云飞占据,一夜沦为大唐领地,本来曹岩是打算跟着父亲搬到朔方西城的,毕竟那里才是他们曹家的中兴之地。

可是老父亲苦口婆心,劝说曹岩单独留下来,全心全力归附大唐,而自己则带着全家老小回到朔方西城定居。

同时,为了让梁师都不迁怒曹家众人,还将曹岩从族谱中划掉,以表忠心。

表面上,曹岩留在朔方东城自立门户,但暗地里依旧与父亲有书信往来,族中生意照做,买卖照谈,朔方西城的曹家,与朔方东城的曹家堡明面上决裂,背地里依旧是一个整体。

曹父的想法很实在,脚踏两条船,无论如何他们曹家都能继续屹立朔方几十年而不倒,就算哪一天梁国没了,曹岩这里也能接纳族人,永葆家族繁荣昌盛,香火永存。

可是,想是这么想,曹家父子却错算了席云飞这个人的套路。

就在昨日。

曹岩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偷偷去找了一趟大唐派来的郡守长孙枳。

明面上肯定是不敢登门拜访的,毕竟对方是上了黑名单的人。

二人彻夜相谈,直到后半夜,曹岩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郡守府,事情进展很顺利,如今新任郡守正是孤立无援之际,曹岩提出合作,长孙枳哪里可能拒绝。

二人都商量好了,由郡守府出面,垄断他曹家的所有肉源供货渠道,当然,只是表面上的。

然后囤积肉源,适机涨价,狠狠赚他一波。

这种简单的商业行为,其实每年都有人在搞,要么是食盐、要么是米粟,只要掌权的人不出来强势干预,基本一赚一个准。

而如今这朔方东城最大的官儿就是郡守长孙枳,李靖虽然也牛逼,但他是武官,这市场上的商业行为,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如此,两人定下计策,曹岩回去便要张贴告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曹家堡的肉源掌控在长孙郡守手中,也告诉席云飞自己是被逼的,罪魁祸首是他长孙枳。

不出半个月,只要城中百姓将市面上的肉都消耗光,眼看年关将至,行商们也停止了外出。

届时,城中所有人过年吃的肉,就要找他曹家堡,哦,不对,是找郡守大人采购。

好好的年关总不能连肉都没有吧,毕竟量产的青菜普通人也吃不起,过年就指着这口肉活了。

所以无论他们定价多高,该买一点肉回去吃的人,还是会咬牙买上几两的,城中近百万人口,只要有一半人吃肉,他们便能赚个盆满钵满。

想法是挺好的。

若是席云飞这五十万头羊和五万头牛没有送到,说不定还真被他们得逞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朔方东城还有席云飞这么一个怪胎。

看着市集上招贴的告示,曹岩陷入了深深的自闭,心道那长孙枳就是一祸星,昨夜就不该去找他。

铛铛铛~腥骚的肉摊子传来金铁交鸣的喧闹声。

“都来瞧,都来看啊,小郎君最新通知。即日起,至上元节,所有羊肉限时特惠,一斤只要两文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买到就是赚到咧!”

肉摊子里站着的屠夫一脸喜气,用剁骨刀敲着磨刀石招揽生意。

虽然他看不懂告示上的内容,但是并不妨碍他招揽客人。

朔方东城一只羊单卖是五百文,按一只羊三十斤计算,两文钱一斤便是六百文一只羊,他能净赚一百文。而且,席云飞还出钱回收羊毛、羊杂碎、羊头,这些吃不了的玩意儿。

这么算下来,只要他按照以往的节奏,一天卖出两头羊,那就是近三百文进账啊。

屠夫想想都觉得喜庆,若是这么卖一个月,那可是九千文,整整九贯,够他娶两个婆娘回家了,没准还能省点钱,将房子翻修一番,听说内城流行一种叫马桶的玩意儿,说不得回头得去买一个回家试试。

屠夫们兴致勃勃的招揽生意,许多以往还都是固定从曹家堡拿的羊。曹岩就这么一眼望过去,除了自己家的肉摊子没有声响,那些散户们面前可都挤满了抢购羊肉的客人。

曹岩无奈,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当初在席家庄吃饭时的那碟荔枝肉。

“唉,其实偶尔吃几口猪肉也没事,况且那道荔枝肉还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曹岩咬了咬嘴唇,随即大手一挥,朝店里的掌柜朗声道:“快快贴出告示,我曹家堡深感郎君乐善好施之功德,即日起,所有肉价暂降三成。”

“这?”掌柜明显一愣,毕竟早上才说好不卖肉开始囤货的,怎么这个时候就变卦了,急忙试探道:“堡主,那……郡守大人那边?”

“郡什么郡?快去办事,识时务者为俊杰懂不懂?”曹岩理直气壮的瞪了掌柜一眼。

这波操作就很有灵性了!

也不知道郡守府里还在窃喜的某叔侄俩知道了该作何反应!?

第三百二十一张:腊八节(五更)

初七一过,腊八煮粥。

陆游一首:“今朝佛粥更相馈,反觉江村节物新”,所谓的佛粥,指的便是这腊月初八煮的腊八粥。

由农历的冬至日开始,中原大地,天寒地冻,冰雪白霜,漫长的隆冬在人间蛰伏,万物等沉眠,等着迎来新的开始。

一锅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是百姓们敬奉天地祖先神明的序曲。

至于是先有腊八节后有腊八粥,还是先有腊八粥再有腊八节?

这碗粥从何而来?

里面到底放的是哪八种作物?

荤素和咸甜究竟谁是正统?

其实已经不可考,不过,身为穿越者的席云飞想告诉大家,古代,糖很贵,那些喝甜粥、甜豆腐脑,吃甜汤圆的,都不系正统呦!

岁终之月称“腊月”。

“腊者,接也”,寓有新旧交替的意思。

“腊者同猎”,指猎取猎物来祭祖祭神,“腊”从“肉”旁,表示用肉“冬祭”;

“腊者,逐疫迎春”,腊八节又叫“佛成道节”,亦名“成道会”,实际上是十二月初八称之为腊日的由来。

腊月里最重要的日子便是十二月初八,古代称为“腊日”,俗称“腊八节”,这个时候还没有大年三十的概念,只有守岁,便是一家老小守着等天亮,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从先秦起,腊八节便是古代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的祭祀之日,夏称腊日为“嘉平”,商称之为“清祀”,周为“大蜡”。

因在十二月举行,故称该月为腊月,称腊祭这一天为腊日。

据《说文》载:“冬至后,三戌日,腊,祭百神。”

先秦的腊日在冬至后的第三个戌日。

祭祖敬神之后,人们还要逐疫,古时最常用的医疗方法,就是驱鬼治疾,有没有用先不说,反正就是图个心安。

所谓的驱鬼,来源于先秦的“傩”典,在腊月击鼓驱疫之俗,后世湖南新化等地区仍有。

再后来,东汉佛教传入,佛祖成道日与腊日融合,被称为“法宝节”。

南北朝开始才固定在腊月初八。

后由于佛教介入,腊日改在十二月初八,自此相沿成俗。

至于为什么腊碗腊八粥?

鬼知道,反正就好比睡前要闭眼,醒来要睁眼一样,这碗粥就这么喝了几千年,反正你爱喝不喝,腊八粥都没有在你的生活中消失过,还记得小时候那罐黏稠得不要不要的八宝粥吗?

当然,除了喝腊八粥,腊八节还有许多独有的习俗。

比如:吃腊八豆腐、吃腊八蒜、煮‘五豆’、腊八面、吃冰等等,据说腊八节的冰很神奇,吃了它后,在以后一年不会肚子疼,还有麦仁饭等等一些富含本土特色的食物。

至于朔方,因为关中平原物产丰饶,集齐八种作物并不难。

席云飞一大早就被母亲挖起来祭祀天地神灵,还有刘氏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两块灵牌,赫然是他的姥爷和姥姥。

祭拜过后,席云飞才意识到今天竟然是腊八节,想起前世在幼儿园分到的那一小碗八宝粥,席云飞莫名的有点心酸。

“娘,腊八粥煮好了吗?”席云飞颇为期待的朝刘氏望去。

刘氏闻言一怔,恍然道:“你是说煮五豆吧?”

“煮五豆?”席云飞愣了愣,好像也有这种叫法,因为有些地方凑不齐八种作物,就用五种豆子代替,所以并不叫腊八粥,而是直接叫煮五豆。

刘氏笑呵呵的拍掉膝盖上的灰尘,将手上的香烛插入香炉,说道:“不仅有煮五豆,娘还做了你最爱吃的腊八蒜呢,呵呵,走,吃过五豆和腊八蒜,才算是过节。”

“腊八蒜!”

席云飞双眼一亮,这腊听像是黑暗料理,但是喜欢吃蒜的人一定会喜欢。

经过陈醋浸泡的大蒜半酸半辣,最适合拿来解腻或者开胃。

旁边,三妹听到有腊八蒜吃,小嘴儿也是滴溜溜的口水直流,挣脱出大哥席君买的怀抱,挥着胖嘟嘟的小手道:“娘,还有我,我也要吃腊八蒜,要和着羊肉串一起吃,我要吃十串。”

席云飞闻言,转头看去,这些日子三妹都在方醒木那里潜心修学,据说不仅会写全家人的名字,连柳三叔都夸她字儿写得漂亮,起码比席云飞的毛笔字周正。

“呵呵,三妹若是再吃下去,二哥怕是抱不动了。”席云飞伸手将三妹抱进怀里,小丫头经过这几个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体重呈几何倍增长。

此时正用肉呼呼的小脸蹭着席云飞,偷偷嘟囔着大哥席君买将她所有的糖果都没收了,小报告打得啪啪响,自认为声音很小,其实身后的席君买一字不落都听了进去。

席云飞边听边笑,自己因为受不了小丫头撒娇,每次她来要糖都是整袋整袋的给,如此其实是害了小丫头,毕竟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

前几日三妹囔囔着牙疼难受,席云飞吓得半死,等找了疾医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到了换乳牙的年纪,两颗牙齿松动,眼看就要脱落,可牙根就是不断,疼得三妹好不委屈。

席云飞想着,伸手扒开三妹的小嘴巴,看着她唯一仅存的十来颗牙齿,差点没笑喷。

“糖还是别吃了,免得你这一嘴牙全部掉光,到时候被说肉了,饭你都啃不动。”

席云飞觉得自己在教育妹妹的态度上面,是时候强势一波了,不然这丫头怕是要上天。

不料,话音刚落,小丫头杏仁般的大眼睛瞬间发红,这个节奏席云飞简直不要太熟悉,若是自己妥协还好,若是自己不答应,接着就是哭天喊地的奶声咆哮。

明明知道这丫头是在演戏,可席云飞就是受不了三妹这副让人瞬间心软的大眼萌娃攻势。

“好好好,回头吃腊八粥的时候,二哥偷偷往你碗里放几粒硬糖,你偷偷吃,别让大哥看见,知道不?!”席云飞最终还是妥协了。

小丫头经过这么多次的实战,已经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听到一会儿就有糖吃,笑得咯咯直响,哪里还有刚刚惹人怜爱的姿态。

唉,我总是心太软,心太软。

一家四口走出祠堂,迎面老管家带着何晟匆匆跑来。

何晟上下起伏的肉脸满是焦急:“郎君,不好了,曹岩家的所有铺子都被封了,封店的人是那位大唐来的新郡守……”

第三百二十二章:狗咬狗

难得能够享受一次与家人独处的机会,没成想还没喝到腊八粥,就被何晟这家伙搅了局。

不过,何晟之所以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

明面上,大家都知道曹岩与席云飞关系‘密切’,毕竟也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去过紫云轩的利益关系,他曹岩怎么说也搭上了内城的线。

在如此认知的前提下,那被内城写上黑名单的长孙郡守,竟然公开对曹岩出手,这不是等于变相打他席云飞的脸嘛。

而且,昨日席云飞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十万只羊来低价促销,人家曹岩也识时务的将自家的羊肉降了价,而且不止是羊肉,几乎所有肉类都降了三成,追寻席云飞的脚步不可谓不坚定。

这个时候曹岩被人针对,明眼人一看就觉得是在拐着弯的在扇他席云飞的脸。

再说长孙枳。

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长孙枳因为席云飞的关系,刚刚上任第一天就吃了天大的委屈,如今开始反扑,怕不是三把火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

何晟也是担心。

今日是曹岩遭殃,明日,保不准轮到自己,所以才一大早赶来席家庄通知席云飞。

不过,让何晟意外的是,席云飞听完他的讲述之后,不仅没有着急,反而放声大笑了起来。

就连一旁的席君买也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何晟心下一颤,难道席云飞打算放弃曹岩?顿时,一股兔死狗烹的凄凉感油然而生。

席云飞见状,好笑的拍了拍何晟的肩膀,解释道:“老何,你别多想,我之所以笑,是笑他们二人一日不到,竟然会开始狗咬狗。”

何晟闻言一怔,不知道为什么说长孙枳和曹岩狗咬狗,要知道,曹岩可是有心归附内城的,虽然之前在宴席上表现过于孤高,但人家昨日可以响应你的号召,降价做了大善事啊。

席云飞止住笑声,将怀里的三妹交给母亲,而后交待她们先去吃饭。

“老何,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不过,你要相信我,这曹岩不可深交。”

席云飞当先朝住处走去,何晟见状,紧随其后。

······

此时,朔方东城,曹家最大的肉铺前。

曹岩带着家丁站成一排,冷冷的看着面前双手背负,对他怒目而视的长孙枳。

“郡守大人,不知道我曹家违反了大唐的哪一条律令,竟然劳您亲自来封店。”

长孙枳闻言,眉角直抽抽。

这家伙好厚的脸皮。

说好一起到白头。

你却偷偷焗了油。

还好意思问我为何而来?

如此背信弃义的伙伴,长孙枳还是第一次见。

眼神朝四周扫去,无关人等都离得比较远,说话不怕别人听到。

长孙枳沉声道:“我且问你,前日夜里,可是你亲自登门来找本官。”

曹岩心中咯噔一跳,虽然知道长孙枳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被人家当面提起,自己脸皮再厚也忍不住红了三分。

见曹岩不回答,长孙枳接着道:“你说要与本官一起做空肉市,再狠狠赚上一笔,对也不对?”

曹岩闻言,眉心大蹙,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长孙枳突然神情大变,色厉荏苒的喝道:“本官今日只是依法办事,曹家企图做空肉市,扰乱贸易秩序,对市场商贸平衡运行造成巨大的影响。

都说无商不奸,呵呵,本官算是涨了见识,今日是你曹家堡,明日,本官会着重整治城中市贸交易秩序,废话就不多说了,如今证据确凿,本官即是人证,你还有何话可说?”

曹岩就知道这个长孙枳没那么好摆脱,不过,他也早有准备,嘴角微微冷笑,直接越过长孙枳,走到围观的人群前,朗声道:

“各位街坊邻居,各位朔方的百姓们,大家都来评评理吧。”曹岩声音今日有些微的哽咽。

“我曹家堡世代牧守朔方,说起我曹家堡,大家伙肯定都不陌生。”

人群中,十几个精壮汉子相视一眼,其中几个开口囔道:“不错,咱们朔方最大的牧场就是曹家堡的,平日里大家吃的肉,有七成都是曹家堡圈养的牲畜所出。”

被这几个汉子这么一普及,人群中不管是认不认识曹家堡的人,都露出明悟的表情,再看到曹岩一副死了爹的凄苦表情,不少朔方本地人都是议论了起来。

长孙枳见状,眉心微蹙,只是不知道曹岩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高招。

曹岩满意的朝那几个汉子望去,心想回头一定要为这几个套马的汉子升一文钱薪酬,嗯,年薪。

“不错,我曹家堡一直都是城中最大的肉食供应商,就在昨日,小郎君为了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将城中羊肉价格下降了近半,我曹家虽然没有小郎君家产丰厚,但为了让大家都有肉吃,在小郎君的带领下,我亲自下令将所有肉食下降了三成。”

曹岩话音刚落,不少昨日得了实惠的人,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次,不用那几个汉子带动,已经有不少人在说曹家堡如何好,说他曹岩如何心善。

毕竟平日里一家人好几天才能吃顿肉,如今基本天天能吃到,这也算是吃人嘴短吧。

看到围观的群众口口声声的说着感谢的话,曹岩第一次觉得做好事,真特娘的爽。

不过,他的戏份还要继续。

“各位,各位。”曹岩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虽然我还想继续半价卖肉给大家,但今日,我曹某怕是要辜负大家,辜负小郎君了啊。”

众人见状一愣,接着便看到曹岩怒指长孙枳,委屈巴巴的喊道:“我将自己家的肉便宜卖给大家,可是如今却有人要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我,呜呜,我曹岩不服,不服啊。”

“这……”长孙枳懵了,这家伙不去当戏子简直可惜,搞得连自己都不太确定前日二人商榷的内容,到底是做空肉市捞黑钱,还是贱卖肉食惠民心。

就在长孙枳愣神的时候。

啪~

不知道是谁,竟然朝他扔了一个生鸡蛋,泥泞的蛋液混着稀碎的蛋壳,从他额前慢慢滑落。

“滚,果然大唐的官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特娘的,那狗屁柴绍抢了我们那么多钱资才过去多久,如今好不容易有点余钱买口肉吃,你们这些狗官又来折腾。”

“赶走他们,这是咱们的朔方,这个狗官我知道,他是上了郎君黑名单的那个长孙枳,郎君放在中山路展览的那块琉璃宝鉴就是他派人砸碎的。”

“原来是他,难怪郎君要将你列入黑名单,你是不想我们好了啊,我们吃口肉容易嘛……”

啪~这次是雪球。

长孙枳抬头看去,朝他扔雪球的竟是一个瘦弱的总角女童。

长孙枳没有发火,作为世家之人,他深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转头看向曹岩,长孙枳知道,今日他又败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外卖海底捞

看着灰头土脸离去的长孙枳,曹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子是彻底得罪死这个新来的郡守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后招对付自己,唉,真麻烦!

街道上的闹剧,前后不过盏茶功夫,便有人整理成纸面信息,送到席家庄。

茶室内,席云飞看完纸上内容,也忍不住为曹岩拍手叫好,这一手‘众矢之的’玩得非常之溜,将大众的利益与自己挂钩,成功激起民愤,不得不说,这个曹岩,是个搞政治的好手。

可惜,商道,贱业也,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资格当官的。

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对面翘首的何晟,席云飞笑着说道:“被曹岩这么一整,我们接下来怕是不好将他踢出队伍了。”

何晟接过纸条,看了半响,蹙眉道:“那可怎么办?这小子比他爹还阴险,前夜刚刚去过郡守府,转个头就不认人,简直……不要脸至极。”

何晟没读过几年书,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但席云飞觉得‘不要脸’这三个字用得很恰当。

经过后世社会洗礼的席云飞知道,往往都是这种不要脸的人,才能做大做强,经商嘛,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要跟钱过不去,只要有利益驱使,区区脸皮算个屁。

见何晟一脸不忿,席云飞也是有点纠结。

如今曹岩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努力把他自己绑定在内城的阵营中,简直就是强行上船。

这个时候自己不但不能对付他,还要有确实的行动,给他一点适当的好处,免得惹人非议。

思忖半响,席云飞朝何晟说道:“之前跟你商量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何晟闻言一怔,接着露出喜悦神情,激动道:“那个外卖海底捞的事情嘛,早就准备好了,最难处理的铜锅您都解决了,处理配料和跑腿的人,我也已经与马主事接洽妥当,今日过来,本就想问您什么时候开始开门营业。”

席云飞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接着蹙眉道:“你去跟曹岩说,跑腿的份额交给他,每份外卖让他抽半成,当做车马费。”

“啊?”何晟神情一紧,急忙说道:“这没必要吧,只是朔方东城而已,就算从城东送到城西,也不过半个时辰,而且有您提供的马匹,我的人完全可以应对……”

“不。”席云飞伸手打断焦急的何晟,说道:“还是先交给曹岩吧,区区一点跑腿费,让他先尝点甜头,也让其他人看看跟着我席云飞的好处。”

“这……”何晟还是有点不甘,要知道这外卖海底捞的买卖他可是筹备了半个月,眼下年关将至,正是大把赚钱的时候啊。

不过,既然席云飞已经做了决定,他也不好反驳,反正这买卖,真正的大股东还是席云飞。

那外卖海底捞的所有器物和食材都是席云飞提供的,自己家酒楼只是挂个名头,顺便帮忙处理食材和接理订单,就这样席云飞还送了他两成的份额。

而这两成,就已经够他赚得盆满钵满,至于给曹岩的半成,熟悉操作流程的何晟知道,哪怕是半成,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

翌日。

原本因为寒冬渐渐开始冷清的街道上,从清早开始,就有一支马队敲锣打鼓的喊着什么。

有好奇的人走到街道上围观,才知道是何氏酒楼在为新推出的吃食做宣传。

只见人群中,两辆板车上各自架着一座煤炉,煤炉上一口铜锅里,沸腾着滚烫的高汤。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何氏酒楼新推美味,不需要到酒楼,也能吃到热乎乎的美食,喝到绝无仅有的美酒,免费配送,现有三九八,六九八,九九八三种套餐可选……”

板车旁,有小厮拿着一个木制喇叭卖力的吆喝着。

不过,小厮虽然叫喊卖力,听进去的人却没几个。

板车旁,有人正在试吃铜锅里刚刚烫好的食物。

围观的百姓都被那泛着热气的肉片和蔬菜吸引了视线。

正在试吃火锅的人群中,丁老大威武的身躯尤其明显。

因为修水泥路的关系,这位原先仅仅只是小包工头的丁老大,如今已经在外城声名鹊起。

不少人修个门房围墙什么的,都喜欢找他,只因为他能拿到席云飞那里才有的水泥当建筑材料。

“嗨,丁老大,你别闷头一个劲儿的吃啊,倒是说说,这叫海底捞的吃食味道怎么样啊?”

人群中,有认识丁老大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丁老大抬头看去,本想不予理会,主要是这叫海底捞的玩意儿实在太好吃了。

可是看清那人,才发现竟是本地有名气的一位夫子,这士族之人最是不能得罪,急忙憨笑道:“夫子若是好奇,我把位置让予您吧,这海底捞美味不可挡,您试过就知道了。”

那夫子闻言一怔,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旁边排队等着试吃的人,碍于脸面,他做不了这种变相插队的事情,咽了口口水,摇头道:“让我便不必了,倒是你吃了之后,觉得怎么样?还有那一锅红汤,老夫见你吃过一口便没再吃,是不是不好吃?”

丁老大转头看去,板车上有两口锅,一口烧着清汤,就在自己面前,一口烧着红汤。

不过,那口红汤太过辛辣,他嘴里这几日因为吃多了肉食溃疡得难受,哪里敢吃辛辣之物。

但不敢吃并不代表不喜欢,丁老大指着那口红汤道:“夫子此言差矣,这红汤才是真正的美味,若不是我口中溃疡,这口红汤怕是已经被我吃完。”

说着,丁老大从红汤里捞出几片已经烫熟的羊肉,走到那夫子跟前,道:“夫子尝尝,这红汤里煮过的羊肉,便是不沾蒜酱,也是美味得紧。”

老夫子先是摆手推诿了一番,但见旁边围观的人没有异议,他也忍不住羊肉散发的香味,直接是让丁老大喂了一回。

“嗷呜!”温热的羊肉片刚刚入口,夫子便忍不住惊‘咦’出声。

“怎么样?这红汤煮过的羊肉不错吧!”丁老大笑呵呵的打趣道。

老夫子咽下羊肉片,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嘴唇,惊喜道:“岂止是不错,这一口辣味入喉,老夫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几分。”

丁老大颔首点头,表示赞同,这红汤乃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尤为适合冬日里温补食用。

转头将筷子和碗递还给酒楼的小厮,想起自己马上到耕学年纪的小儿,丁老大朝夫子说道:“天气寒冷,夫子莫不定上一桌,回家与夫人孩子一同享用。”

说着,丁老大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丢给酒楼小厮,吩咐道:“给夫子家里送上一桌,就要那份九九八的套餐,剩下两文算是你的跑腿费。”

第三百二十四章:精致的服务

“这……不太,不太好吧!”

夫子虽然心中高兴,毕竟白吃了一顿美味,但读书人历来讲究。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承了这丁老大的情,日后也是要还的。

仔细一想,自己一介读书人,唯一能被指望的怕不就是教书育人?

对了,这丁老大家的小儿过年就到了蒙学的年纪。

夫子这么一想,也就不那么纠结了,区区一个孩童,多用点心教导便是。

果然,丁老大见夫子婉拒,笑着说道:“还请夫子安心笑纳,小儿明年便要到贵塾志学,这顿饭,便算是提前束脩了,哈哈哈。”

“如此,那好吧。”夫子顺着台阶便走了下来,一顿饭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人情。

一旁,有何氏酒楼的小厮跑了过来。

“贵人,您下的单子酒楼已经受理,一炷香内餐具食材就会送到家中,不知道您家中可有煤炉,若是没有,我们酒楼顺便送一座过去。”

小厮态度恭敬,一身素色灰麻袍亦是干净利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厮是富贵人家的家丁。

夫子见他问的是自己,急忙应道:“煤炉的话,家中倒是有几座,如今这朔方东城,鲜少家中没有此物的吧!”

小厮微微躬身,颔首点头,继续提醒道:“有煤炉便好,夫子家距此不远,您要的海底捞套餐最多半炷香就可送达,您若是方便,建议您先回家一趟,毕竟这火锅,还是要吃个热乎劲儿才好。”

“哦?”夫子闻言一怔,好奇问道:“你们不用跟着我回去?”

言下之意,夫子是怕酒楼的人找不到他家。

但他小看了马周和何晟的手段。

小厮笑着应道:“夫子放心,这朔方东城每一座坊市,我们都安排有专门的跑腿人员,莫说您府上本就开办了学塾,路并不难找,便是城南离孤坊的犄角疙瘩,我们也能将贵人要的东西快速送到。”

闻此,夫子赶紧朝丁老大拱手一礼,道:“既如此,老夫便先行回家一趟,丁老大若是得空,可提前带孩子来熟悉一下学塾的环境。”

丁老大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笑呵呵的躬身拜别,目视夫子离去。

······

大同坊,是朔方东城为数不多的院落式群居大坊。

坊市四通八达,居住在此的人,原本都是这朔方东城进不了内城的中小世家和士族。

夫子姓赵,家族世代耕读,到他这一代,碰上了大隋创科举,本以为走了大运,没成想,他刚刚考了个举人,大隋就没了。

无奈何,赵夫子便重拾祖业,在家中开起了学塾,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润。

回家的路上,不少街坊邻居都主动打招呼,其中不少还是他以前的学生,可见赵夫子在坊市也算德高望重。

只是,还没到家中,夫子就看到家门口围了不少人。

夫子眉心一蹙,难道家中出事儿了?

疾走几步赶紧迎了上去。

人群中,有眼尖的街坊发现了他。

“夫子回来了,大家快让让,夫子回来了。”街坊们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赵夫子见大家神色各异,有尊敬,有羡慕,有探究,有惊奇,还有几个咽着口水。

“各位这是?”赵夫子拱手朝大家虚空一礼。

人群中,有人突然问道:“夫子这一桌饭菜怕是不便宜吧?”

赵夫子闻言一怔,这才想起他们为什么围在这里,感情是那海底捞送来了。

有人羡慕说道:“我刚刚看到许多新鲜的菜叶子,还有各种山菇,堆了整整一个陶盆。”

“可不止呢,那送菜的小厮不是说了嘛,光肉食就有五种,鸡鸭鱼只是等闲,除了两碟羊肉,还有一份牛肉呢,啧啧啧。”

“夫子好口福啊,这一桌子菜怕是不便宜,只是,为什么不让酒楼煮熟了再送来呢?”

“……”

街坊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不过赵夫子已经没有心思听进去。

匆匆拜别大家后,急忙朝院子里走去。

前院正在打扫的老妪见到他后,恭敬一礼,指着后院,道:“夫子,您订的饭菜,酒楼的人已经在后院布置,夫人及郎君们也都在后院等您了。”

赵夫子朝她点了点头,迫不及待的朝后院小跑而去。

还好赵府不大,拐了两个弯,赵夫子就到了后院,他还在好奇为什么不在餐厅吃饭的时候。

眼前的一幕已经颠覆了他的想象。

原本凋零的后院,此时繁花似锦,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

帐篷中间,一张圆桌怕是能坐下十二三人,圆桌正中一口铜锅,此时正微微冒着热气。

赵夫子低身朝桌底看去,除了四条桌角,里面还有一座煤炉正大开风门,呼哧呼哧的给铜锅加热。

再转头朝旁边看去。

两个同样素色灰麻袍打扮的小厮正在布置花草。

赵夫子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可不就是一盆盆青翠欲滴的红花绿叶嘛,这怎么可能?

不等赵夫子惊异出声,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孙儿们欢快的叫喊声。

赵夫子扭头看去,我的个乖乖,全家人都到齐了,此时正围在煤炉旁边有说有笑,嘴里吃着人家酒楼提供的各种小吃。

“炒米,豆糕,干果,竟然还有泡菜拼盘?”

赵夫子甚至还看到自己家小孙孙捧着一碟切好的番瓜正吃得津津有味。

酒楼的小厮见正主回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两双筷子,恭敬问道:“夫子,您看待会儿吃饭,是用这副紫杉云龙筷好,还是用这副春竹如意筷好?”

赵夫子愣了半响,看着小厮手里那两双自己都舍不得买来用的筷子,佯装淡然的选择了最贵的紫杉云龙筷。

小厮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指着凉亭道:“夫子还请先与家人谈趣片刻,吃点果品和点心,那里还有酸枣和糖蒜可供开胃,再过一盏茶,我们便能布置好,届时刚好汤也能煮开。”

赵夫子视线依依不舍的从紫衫云龙筷上移开,伸手指着院中的帐篷和花草,疑惑道:“你们这是……也是那套餐里的不成?”

小厮就知道赵夫子会有此一问,赶忙开口解释道:“夫子误会了,这些物件只是临时摆放,主要是为贵人们提供一个舒适温馨的用餐环境,等您与家人用完餐,我们会再过来拆走,并帮您将庭院复原。”

赵夫子闻言,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这些花花草草还有那顶简易的帐篷都很不错,冬日里若是能在棚中煮茶品花,亦是一桩美事,可惜,一会儿还得搬走。

不过,转念一想。

赵夫子觉得这九九八的海底捞套餐很是值当。

一顿饭虽然接近一两银子,天天吃自然是不可能,但是隔三差五来一顿,赵夫子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这个财力支撑的。

思忖半响,赵夫子抬头看了一眼凉亭里欢声笑语的家人,面上露出慈爱表情,朝小厮吩咐道:“你回去跟何掌柜说一声,我打算连订一个月,每三天送一次过来,看看能否优惠一些……”

第三百二十五章:‘务’有所值

前些天那场大雪过后,仿佛老天爷突然有了一丝悲悯之心。

连着三四天出了大太阳,虽然北风依旧冷冽,但有暖阳拂身,街道也渐渐喧闹了起来。

朔方东城,城东主干道上的何氏酒楼门口。

席云飞带着木紫衣与表姐和宁儿丫头,在何晟的亲自带领下走进酒楼。

周围许多正在排队的人都是认出了木紫衣,相比于席云飞,朔方本地的人对木紫衣更熟悉一些。

绝世的容颜,常伴一身粉紫色的衣衫,今日虽然在外面套了厚厚的貂皮,但婀娜身姿犹自不减。

一些认出席云飞的人都是露出心痛表情。

这朔方最该嫁的男人,和这朔方最该娶的女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虽然知道自己没机会,但许多男男女女兀自埋头叹息。

“郎君,还有二位娘子,还请见谅,这生意太好了,何某也很是无奈,眼下只能让您三位在我房中用餐了。”何晟笑呵呵的自吹了一波。

这何氏的酒楼共三层,最顶上的一层仅有少数八间包厢,此时已经全部被人占满。

何晟只能将自己平日里用来休息的房间让出来,不过,相比于包厢,这屋子里的摆设布局,明显更加精致,一室一厅的布局,推开窗户,就能俯瞰城东,还有阳光斜映,很是舒适。

席云飞走到主位坐下,没好气的看向木紫衣还有表姐二女,道:“老何自可去忙,不用亲自招待我们,若不是她们想在外面吃,你这里的东西我庄子里其实都有。”

二女相视一笑,这在家里吃饭跟在外面吃饭是两回事儿,哪怕庄子里的食材更好,但是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氛围,没有在外面吃这么随意自在。

何晟瞄了一眼木紫衣与李青儿,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其实席云飞能来他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感情这种东西都是走出来的。

“呵呵,既然两位姑娘青睐,那何某也不能藏着掖着,这就回家让我夫人亲自下厨,让几位尝尝最最正宗的何家菜。”

何晟本就好客,眼看着就要去安排,却被席云飞叫住了。

只见席云飞一脸无奈,指着外面排成长龙的众人,道:“请尊夫人来就免了吧,她们跟下面那些人一样,是来吃海底捞的。”

“啊?”何晟闻言一怔,这海底捞在哪里吃不是一样啊,再说席家庄……

愣了愣,何晟终于知道为什么席云飞那么郁闷了,感情这两位祖宗就是来体验民间疾苦的。

何晟心中腹诽,若是真想体验一把,刚刚为什么不在门口排队?

唉,心中无奈叹了口气,但面上依旧恭敬:“海底捞简单,眼下后厨也只做案板,都是来吃海底捞的,我那炉子一天没起火了,呵呵呵。”

何晟朝三人躬身一礼,转身便去安排人送菜,送锅底过来。

走到后厨,本想让厨子们挑出最好的食材送到席云飞包厢里。

不曾想,两个跑腿的小厮提着食盒,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边扶着大腿喘着粗气,一边高声大喊道:“大同坊加单,共计牛肉五碟,羊肉十八碟,下水拼盘三十二碟,菌菇拼盘七碟……”

其中一个刚刚喊完,另一个也迫不及待的喊道:“丁员外府上也加单,牛肉三碟,羊肉十碟,下水拼盘十碟,菌菇拼盘两碟,再要两碟蔬菜拼盘。”

“娘咧,小狗儿,你竟然拿到蔬菜拼盘的单子了?这一碟蔬菜可是有十文抽成啊!”

那个跑大同坊的小厮露出羡慕神情,如今正是寒冬腊月,那蔬菜拼盘一份两百文啊,跑腿的人可以抽半成,也就是十文,当然,仅限加单的情况,这也是马周为了鼓励小厮想出来的手段。

那名为小狗儿的小厮腼腆一笑,朝同伴说道:“那清风牙行毕竟是朔方最大的牙行,人家丁员外也不差这几个钱。不过,水哥您才是大赚呢,牛肉不也要一百文一碟,您这一下子就加了五碟,我这才三碟……”

二人不远处。

何晟双手背负,将两个小厮的商业互吹听了进去,弥勒眼早已经笑开了花。

其实一碟牛肉只有二两多一些,按照市场上一斤两百文的价格来算,他这一碟牛肉只值五十文不到,如今翻了一倍,利润可想而知。

而且这些肉都是席云飞提供的,等于少了中间商赚差价,利润就更高了。

当然,其他食材利润更加可怕,像羊肉就翻了三倍,鸡鸭鱼肉亦然。

不过,最赚钱的还是菌菇和果蔬,利润接近二十倍,这就是反季节食材的暴利所在。

两个小厮话音刚落,后厨便有人接单受理。

切肉的切肉,摆盘的摆盘,不过盏茶功夫,两个小厮要的食材便整整齐齐的放进了他们的食盒中,再由他们负责送到加单的人家里。

何晟对后厨的效率非常满意,找到厨师长,吩咐他将最好的食材送到席云飞包厢里后。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跑腿的小厮跑进来加单。

何晟见后厨忙碌,便也不再逗留,想了想,笑眯眯的走到酒楼前厅,看着门口的长队,突然想起席云飞曾经说过的四个字:‘务’有所值。

不是物而是务,服务的务。

何晟转头朝柜台里敲打算盘的掌柜走去,吩咐道:“你去隔壁茶馆问问,我想把他家茶馆包下来,问他一天要多少钱?”

掌柜敲打着算盘,抬头看了一眼何晟,好奇道:“您这是要扩张酒楼的范围?”

何晟摇了摇头,指着门口排队的众人,道:“扩肯定是要扩的,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是让客人们有个避风的地方,你去问问,若是价格合适,直接承包下来,让他们帮忙接待咱们的客人可还行!”

想了想,何晟接着说道:“顺便派人去王老六那里买一些三国华容道,还有象棋,还有郎君新推出的那个……”

“麻将!”掌柜的双眼一亮,这麻将可是他下工后最喜欢的消遣。

“对对对。”何晟呵呵一笑,道:“把这些消遣之物各买一些,让排队的客人们边玩边等。”

掌柜的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觉得何晟做得有点夸张,但他有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总之,来者是客。

不管是已经在店里用餐的,还是在店外排队的,都是他们何氏酒楼的顾客。

而让顾客感受到什么是物有所值,还有‘务’有所值,这就是经营者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掌柜想通关窍,朝何晟颔首一礼,便转身去安排工作,尽可能的从各个角度去完善何氏酒楼的服务水平。

第三百二十六章:清理

与此同时,就在何氏酒楼街道斜对面的一座裁缝店门口。

马三宝抬头朝何氏酒楼三楼看去,与站在窗前的席云飞四目相对。

马三宝朝席云飞微微颔首一礼,席云飞亦是轻轻点头。

就在席云飞反身走回座位后,马三宝朝身后两个随从望去,二人会意,当先朝裁缝店走进去。

“店家,店家可在?”其中一个随从像普通客人般呼唤了一声。

可是,这裁缝店看似规模不小,进得里面却是没有多少人,别说客人,便是接待的人都没有一个。

马三宝紧随其后走了进来,四下环顾一周,眉心微蹙。

店内摆设虽然看上去是普通裁缝店,但挂在墙上的成衣满是灰尘,柜台上的布匹也大多如此,这样经营裁缝店,马三宝还是第一次见。

“难怪郎君说这间铺子有异!”马三宝朝其中一个随从看去,眼神望向柜台后面的一道小门。

那随双手一紧,本能的伸手按住腰上的佩刀。

就在他打算越过柜台,去一探那门后究竟的时候。

吱吖~

小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只见门内走出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四五岁的青衣妇人。

妇人见到店里来了三个大男人,眼角微微跳动,但仅是瞬间,便恢复自然。

不等马三宝三人开口,妇人笑呵呵的欠身道:“妾身给三位贵人请安了,刚刚在里屋为孩子哺食,怠慢了三位贵人,万望海涵。”

说着,妇人还拉了拉前胸的衣领,挺了挺鼓涨的上身。

一般这种情况,普通客人见她需要给孩子哺乳,都会识趣的退去,称改日再来。

但妇人这次却失算了。

只见马三宝走到其中一块布匹前,笑着说道:“店家好生养,都这般年纪了还能喜得贵子,可喜可贺。”

说着,马三宝拿起那块绢布,吹掉绢布上的尘埃,问道:“不知道这一匹绢需要多少铜钱,虽然旧了点,但买回去做几件内衬应是不错的。”

妇人见状一怔,瞥了一眼马三宝脸上的刀疤,蹙眉应道:“这绢一尺二十文,绢长十四尺,作价二百八十文,不过贵人若是想要,二百五十文卖您也成。”

“哦?”马三宝眼里露出玩味笑意,将绢布拿到柜台前,作势要结账。

那妇人见状,脸色一松,笑着从柜台小拿出一根小竹帚,将绢布上的灰尘弹去。

不料,马三宝拿出钱袋子抖了抖,又道:“对了,店家这里可有红布?”

妇人眉心一蹙,眼珠子在店内扫了一圈,最后见到某处柜子上真有红布后,双眼一亮,指着那处柜子,道:“那里便有一匹红布,贵人可拿来看看,若是喜欢,妾身可以便宜点卖于您。”

马三宝呵呵一笑,转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随从。

随从会意,走到柜子前,将仅有的一匹‘红布’抽出来。

“咦?这不是红布啊!”随从抽出来后才发现,这匹布竟然是红白相间的花布。

马三宝嘴角轻扬,左脸上的刀疤更加狰狞了。

那妇人见状也是一愣,继而赶紧解释道:“这……倒是妾身忙晕了,那边柜子上摆放的都是花布,呵呵……”

两个随从相视一眼,心中都是好笑,这妇人明显有问题,自己的铺子不打扫也就罢了,这柜子里的货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忘了哪个柜子上摆着哪种货物。

马三宝笑而不语,从钱袋子里掏出两吊半铜钱,递给那妇人,然后拿起桌上的绢布,道:“既然没有红布,那便算了,店家还是赶紧去喂孩子吧,免得一会儿哭起来,吵到了邻里。”

那妇人本就因为出了纰漏慌乱不定,但见那刀疤脸付了钱后,便带着人离开了店里,忍不住大大吐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街道上熙熙囔囔的行人,妇人咬了咬牙,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还挂了一块‘东家有喜’的木牌子。

做完这一切,妇人心有余悸的摸着黑走到柜台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很普通的两居室布局,连接铺子的屋子是客厅,地上摆着胡桌和蒲团。

客厅另一侧的木门后,应该是卧室。

那妇人将连接店铺的小木门关上,才扭头对着卧室方向,道:“出来吧,没事儿了。”

话音刚落,那卧室的木门推开,两道魁梧身影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蹙眉道:“这次怎么这么久?会不会是内城的人?”

妇人想了想,虽然那刀疤脸给她感觉是个练武之人,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从那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若真是内城之人,应该会更加强硬的盘查吧?

摇了摇头,妇人道:“应该不是,只是刚好来买布的而已。”

那两个汉子闻言,相视一眼,走到蒲团上盘坐下后,道:“眼下内城我们是混不进去了,若是连外城都待不住,怕是真要辜负将军的嘱咐。”

妇人也走到一块蒲团上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个汉子,道:“那小郎君的秘密都在内城,你们已经躲在外城多日,别说到内城探查,便是那何氏酒楼的秘方你们都没拿到,不是我埋汰你们,你们再这么拖下去,怕是仍旧一事无成,何不铤而走……”

“闭嘴!”

其中一个汉子瞪了一眼妇人,喝道:“妇道人家懂什么?那秘方是那么好拿到的吗?”

那妇人不怵他,回了一个白眼,只是努了努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

呯~

妇人身后连着店铺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门板往前砸落,好死不死,刚好劈盖在妇人身上。

门口,马三宝好整以暇的走了出来。

好笑道:“店家果然是好生养,两个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吃奶啊,哈哈哈。”

妇人对面那俩汉子反应不慢,就在门板飞落的瞬间,两人竟是从桌子下抄出了两柄横刀。

“你是何人?竟然擅闯民宅,还不速速退去,不怕我们报官抓你吗?”

马三宝抬头朝他们望去,视线在他们手上的横刀上停顿半响,而后笑着说道:“我道是谁的人,原来是柴绍留下的两个狗腿子。”

“你?”

两个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马三宝,手中的横刀直指马三宝门面:“你究竟是何人?”

马三宝走到门板前,伸脚用力在门板上一踏,门板下再次传来那妇人杀猪般的痛呼。

那两个汉子眼见着提刀就要上来抢攻,可马三宝身后的木门后,突然鱼跃进来四五个持刀的壮汉,本就不大的屋子,一下子站满了人。

那两个汉子见到这几个壮汉后,心中拔凉。

“内城守卫?你们……”其中一个汉子还有心狡辩几句,毕竟这些李正宝带领的守卫一般只能在内城巡防,外城的守卫都是大唐的士兵才对。

可是,话还没出口,那汉子突然意识到,辩解已经无用,因为对方明显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将军,属下没用,辜负了您的期望……”

两个汉子相视一眼,眼里闪过决绝之色,毫不犹豫的提刀便要自刎。

与其让人抓住将军的把柄,他们还不如来个慷慨赴义。

没准柴大将军还能善待他们的家人和孩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护廷十三队

“想死?没那么容易。”

铛铛~

两根铁签从马三宝身后射出,准而又准的插在那两个汉子手背上。

巨大的痛感让两人手上的刀应声落地,抬头望去。

马三宝身后一道消瘦身影慢慢浮现,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面目。

屋内的众人见到来人,都是肃然起敬,声音中带着些许畏惧:“九,九队长!”

“嗯。”来人直视那两个汉子,生怕他们又寻短见,不过嘴上却是斥道:“你们十队虽然负责巡逻警备,但连着两次让好不容易发现的细作自杀得逞,断了情报队的消息,实属不该!回头带着你们队长去庄里找二队领罚吧。”

说着,这九队长扬了扬手,那木门后又是走出来两个人,不过脸上都带着面罩,看不清容貌。

之前进来的几个守卫赶忙让出一条通道,并目送那两人将人带走。

那叫九队长的人看了一眼门板下的妇人,对马三宝视而不见,伸出大手一捞,便将那妇人如猫狗一般提到肩膀上,招呼都不打的就离开了屋子。

马三宝从头到尾没说半句话,直到那三人离去,才阴阳怪气的说道:“这九队不是主要负责牢狱吗?不在牢房里好好呆着,跑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一旁的守卫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跑到门口看了一眼,见那九队长带着人走远了,才反身朝马三宝解释道:“您是不知道啊,眼下九队的人正满城抓人呢,虽然他们这么做有点越界,但我们队长也不敢惹他们,毕竟他们抓的都该抓之人,郎君还夸他们能干呢。”

马三宝愣了愣,心道席云飞组织的这什么护廷十三队还真是乱,管牢狱的不管牢狱,竟然跑出来当捕快?

“对了,他们抓那么多人干什么?总不能养在牢里吃干饭吧?”马三宝好奇问道。

守卫们面面相觑,有个胆子大点的低声道:“听我们队长说,他们抓人是为了做实验。”

马三宝露出不解之色:“什么实验?”

守卫们撇了撇嘴:“还能是什么实验,牢里无非就是用刑呗!唉,刚刚那位副队长负责抓人,他们队长闷头研究怎么折磨人,这事儿闹得挺严重的,整个朔方东城的混混们都不敢出门了,我们十队的人也因此闲的无事可做。”

马三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此听来,结果反而是好的,难怪最近总觉得街道上少了点什么,原来那些混混不是被抓起来受刑,就是躲起来不敢出门了。

呵呵,倒是有趣。

马三宝转身走出裁缝店,看了一眼斜对面的何氏酒楼,想起关于护廷十三队的情报来。

席云飞有心占据朔方,自然是要想办法组建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而思来想去,最后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动漫,受其启发,也搞了一个护廷十三队,主要目的,就是维护自己所有产业的安全及秘密。

一队:原家丁队一队成员,队长席君买,编制二百人,负责发布席云飞本人命令以及召开队长大会。

二队:原家丁队二队成员,队长薛万彻,负责监督席云飞所有产业人员规章,掌内部刑罚。

三队:支援队,队长钟山,负责增援掩护。

四队:医疗队,目标队长孙思邈,暂无。

五队:救援队,队长孙富贵,原李正宝副官。

六队:席家庄专属卫队,队长王大锤,原家丁队成员。

七队:内城护卫队,队长李正宝,原朔方东城守将。

八队:情报收集整析队,队长马周。

九队:牢狱队,队长王元,原太原王氏长安城主事。

十队:巡逻警备队,队长苏齐,原家丁队成员。

十一队:军制编组,拥有仅次于家丁队的最强装备及战力,队长谢映登。

十二队:技术后勤队,队长王老六,负责装备维护及还原席云飞提供的武器图纸。

十三队:商队,队长马周,副队长裴明礼。

马三宝顿了顿,说起马周,马三宝也要对其赞赏三分,可以说,席云飞的所有产业都是他在管理,就连平阳公主都断言这小子如果进了朝堂,一定是个封侯拜相的人才。

可惜了,跟着席云飞从事贱业不算,如今,还要兼职做情报工作。

“屈才啊屈才!”

马三宝就是负责情报收集的高手,对于马周的工作能力,他还是非常认同的。

马三宝今天之所以跑来这里抓细作,就是收到了马周提供的情报。

说起来马三宝都觉得有点丢脸。

之前席云飞的人在清理城中细作的过程中,竟然掀了他好几个据点,害得他不少手下如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

之后,席云飞单独找过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是一直抓到他马三宝的人,两人面子都过不去,要不马三宝把他所有据点的位置说出来?

马三宝当下直接摇头拒绝,这如何使得,被人知道的据点,那还算是据点吗?

最后,席云飞碍于平阳公主的面子,也只能妥协。

每次发现可疑目标,就让马三宝先确认一番,如果不是他的人,便实施抓捕,如果是,那就记在小本本里。

所以才有了刚刚的那一幕,否则这个裁缝店早就被十队的人封了,也等不到他马三宝来凑热闹。

马三宝幽幽叹了一口气。

若是他想挖出城中的细作,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像马周这么轻松就在短短几天找出这么多据点,说真的,马三宝自叹不如。

“唉,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被那小子得了去?”

没好气的收回望向酒楼的视线,马三宝双手背负,转身就朝内城走去。

而与此同时。

何氏酒楼,三楼,席云飞所在的屋子里。

“确定是柴绍的人吗?”席云飞蹙着眉头,边吃边问道。

只不过,他对面的木紫衣和李青儿都没有回话,反而是特意将声音放低,停止了交谈,像是担心打扰席云飞一般,连呼吸声都弱了几分。

半响,席云飞接着自言自语,道:“兵器是柴绍府上的制式横刀,并不能说明就一定是柴绍的人,你让王元多用点心,把那三个人分开审问,我不信没有其他人盯着咱们。”

“……”

“对,我们暴露的好东西已经不少,那些世家肯定坐不住。”

“……”

“行吧,你把有意向合作的几个世家列个清单给我。”

“……”

“好,我吃完饭直接去贸易大厅找你。”

“……”

“嗯,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累趴了,呵呵,挂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山寨基因恒久远

见席云飞收起对讲机耳麦,木紫衣忍不住好奇问道:“人不是都抓住了嘛,你还去贸易大厅干什么?”

席云飞将对讲机收进怀里,闻言,尴尬的看向三女,道:“马周说博陵崔氏的人有合作找我谈,那个,很抱歉,没办法陪你们逛街了。”

木紫衣嘟了嘟嘴,听到席云飞的话后,看着满桌子的菜都没有了胃口。

李青儿好笑的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低声安慰道:“大丈夫当然是以事业为重,逛街而已,咱们三人也可以逛啊,反正花的都是他的钱。”

说着,还眼神示意席云飞赶紧掏钱袋子。

席云飞朝表姐嘿嘿一笑,一块纯金的【席】字令牌‘哐’的一声拍落桌子。

“拿去刷!”

······

半个时辰后,中山北路贸易大厅。

席云飞来到议事厅里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已经恭候多时。

马周见正主来了,急忙起身介绍。

“郎君,这位便是博陵崔氏族老,崔贤,崔主事,主要负责朔方所有崔氏产业的运营。”

马周下首的座位上,一个灰发中年人站起身来,朝席云飞拱手一礼,很是谦和的说道:“郎君有礼了,崔某冒昧来访,还请郎君见谅。”

席云飞看了他一眼,相貌平平,但是一股子世家之人独有的贵气难以掩盖,典型的‘城里人’。

不过,让席云飞诧异的是,这崔贤并不是一人前来,在他下首,还有一男一女,年纪估计与大哥席君买相仿,此时都在好奇的打量自己。

崔贤见席云飞望着那对男女,急忙介绍道:“好叫郎君知晓,这位是我三哥的嫡子,崔一叶,年十八,以后在朔方,还请郎君照拂一二。”

那青年见崔贤介绍完,才朝席云飞拱手一礼,虽然眼里都是探究之色,但世家以礼传世,该有的规矩礼仪却是不缺。

席云飞也拱手回了一礼,算是礼尚往来。

这崔一叶应该是跟之前认识的王淮、王斌兄弟,还有裴氏的裴铭一样,都是及冠前外出历练。

崔贤接着朝另一个女子指去,刚要介绍,那女子已经自行开口:“我认识你。”

席云飞闻言一怔,疑惑的看向她,虽然长相不错,但没有木紫衣好看,不过自己肯定是没见过她才对,何来认识之说?

见席云飞露出困惑之色,那女子掩嘴微笑,道:“昨日在城卫所,云裳姐才与我说起过你的总总奇事,所以算是神交。”

哦,原来是从嫂子那里听说了自己。

席云飞呵呵一笑,朝她也拱手一礼,便没再废话。

走到首位坐下,朝马周微微颔首,做足了主人家的气势。

见席云飞开门见山的要谈正事,崔氏三人也坐了下来。

马周坐到席云飞右下手,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席云飞,开口道:“这是崔主事送来的一些情报,关于我们的煤炉和蜂窝煤被仿制的确切消息,虽然还有待核实,但想来,崔主事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席云飞诧异的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的崔贤,而后认真看起手上的资料,经过几个月的熏陶,基本的文言文他已经能够看懂,哪怕没有标点符号。

“仿制的煤炉一座卖五贯?”席云飞露出震惊之色,要知道他的煤炉在朔方一座才卖一贯钱啊,而且还特么是正品。

不过,当他看到蜂窝煤的售价后,更无语了。

“两文钱一颗蜂窝煤?这谁烧得起?”席云飞将资料放到桌上,眼里满是不解之色。

那河东道的人都傻了不成?放着自己家一贯钱一座的煤炉,还有一文钱五颗的蜂窝煤不要,反而去买那山寨的‘奢侈品’?

见席云飞如此神情,崔贤眉眼轻扬,觉得是时候加一剂猛药了。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到席云飞跟前,道:“这是郎君麾下产业的货物,在河东的市场价。”

席云飞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桌上那叠资料里没有自己商品的信息。

朝崔贤点了点头,席云飞拿起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纸。

席云飞没有诧异,因为目前卖到河东道的东西,他记得只有泡菜、十三香、煤炉、蜂窝煤,还有火柴这几样。

只是当他看到第一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糖蒜是金子做的吗?三贯一瓶?我记得我家的糖蒜出坊价才三十文吧!”

“十三香一包五贯?我不是定价一百文一包吗?”

“蜂窝煤……一颗五文?比山寨贵了三文……”

“煤炉十贯一座?也比山寨贵了一倍……”

“火柴按根卖?这……”

席云飞目瞪口呆的看完纸上的内容,没想到在他这里普通百姓都能消费的玩意儿,在河东道竟然卖出了天价。

火柴按根卖是什么鬼?这裴氏的人都疯了不成?

席云飞突然想起裴庆和裴铭叔侄俩,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两个人,没想到也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拿起桌面上的那些资料,抽出第三张,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名,朝马周说道:“把这个人抓来问问,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胡乱炒作我的货。”

“呃……”马周乃是护廷十三队中负责情报收集的八队队长,闻言好奇探头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席云飞指出的人名赫然是裴寂裴玄真,刚刚退位的大唐左仆射,辅宰级人物,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发小,爵至魏国公啊。

“这个,郎君,这人怕是不好抓。”马周红着脸瞥了一眼对面的崔贤,这老小子坏的很,竟然将裴寂也写进了情报里,摆明了挖坑给席云飞跳。

席云飞见马周支支吾吾,也明悟了这个叫裴寂的人恐怕不简单。

顿了顿,席云飞转头朝崔贤三人望去,说道:“你们博陵崔氏远在河北道定州地界,为何对河东道的消息也这么上心?”

崔贤仿佛早有准备,拱手一礼,应道:“河东道与河北道本就难分泾渭,族中有不少人在河东做买卖,而反之,那河东之人,也在我河北……”

“哦!”席云飞伸手打断了他,笑着说道:“感情你们就是这山寨货的受害者啊?!”

“山寨货?”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崔贤久经商场,很是精明,瞬间理解了山寨货的含义,尴尬的点了点头,道:

“小郎君明见,这河东裴氏之人欺我博陵穷巷陋室,故落寡闻,竟然拿他们自己仿制的残缺货物卖于我们。

不瞒郎君,那仿制的煤炉甚是危险,我河东不少豪绅深受其害,那仿制的煤炉频频炸膛,半月前更是引发大火,烧死了一家五口,如此恶劣行径,我崔氏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第三百二十九章:因为我有更好的

席云飞眉心紧蹙,山寨他没意见,但死人就不好了。

前世也有山寨电热毯烧死人的新闻屡屡见报,以及各种山寨货害人害己的实例。

但宣传得最多的,还是山寨带来的创新与进步。

毕竟一个时代从无到有的过程,就是不断的山寨。

只有在仿制与学习的道路上砥砺前行,才能走出适合自己的创新之路。

这一点,在各行各业都是如此,谁生来也不是啥子都懂的天才,人如此,国亦然。

但煤炉是自己带到这个时代的,如今因为山寨煤炉死了人,席云飞心里总觉得膈应得慌。

马周见状,伸出左脚偷偷点了点席云飞的脚面。

二人桌下的小动作没有引起崔氏三人的注意。

席云飞有马周从旁辅助,深深呼了一口气,明心见性之后。

将资料递给马周,道:“之所以会出现山寨横行的情况,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跟我们的产能跟不上市场需求有关。”

马周赞赏的点了点头,冷静下来的席云飞,还是能看到事情本质的。

席云飞转头朝崔贤望去,说道:“我知道你们此行过来,也想跟裴氏一样代理我们的货物,不过,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换一种合作方式了。”

崔贤闻言一怔。

席云飞继续说道:“或许这就是缘分,你们带来的消息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弊端,人力不足限制了产能,如果我们能够生产出足够所有大唐人使用的煤炉,便没有山寨货什么事儿了。”

马周若有所思的望着席云飞,没有插话,但他已经知道席云飞的打算。

果然,席云飞朝崔氏三人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博陵崔氏乃是大唐首屈一指的世家,如果由你们出面制作煤炉,自产自销,想来月产量一定非我能比。”

“这?”崔贤与大侄子崔一叶相视一眼,二人都是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欣喜。

席云飞朝二人压了压手,示意他们先镇定下来。

而后两掌交叉,靠着桌子,沉声道:“不瞒三位,我内城最近一直在清理这城中的细作。”

崔贤脸色一变,赶紧就要开口解释什么。

席云飞见状,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说道:“崔主事放心,你的人很快就会放出来,对我内城无害之人,我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崔贤感激的朝席云飞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他的人只是负责收集竞争对手的消息,关于席云飞,族里还没有明确的指令下来,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得罪这么一尊大神。

顿了顿,席云飞继续说道:“鉴于你们博陵崔氏的态度,我打算将煤炉的图纸卖给你们,同时,还有蜂窝煤的压制之法。”

崔贤仿佛早有预料,激动的问道:“那不知,我崔氏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席云飞转头朝马周看去。

马周会意,接着话题,道:“先说煤炉。”

“煤炉的内胆是关键,内胆受不住高温,就会发生炸膛,引来祸患,所以这内胆的工艺是其一。”

“其二,出风口的铁片,这铁片能够调节煤炉温度,轻巧方便,但你们怕是做不出来,所以我们会为你们供货,一块铁片五文即可。”

“煤炉内胆的特殊工艺秘方算是入股,占煤炉坊四成份子,也就是说,你们每卖出一座煤炉,我们要回收四百文钱分红,至于你们将煤炉卖到多少钱一座,我们不管。”

崔贤听完马周的讲述,连话都不会说了,这馅饼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河东道一座正品煤炉可是十贯啊。

不过仔细一想。

等他们将煤炉坊开起来,煤炉的价格肯定是要回归理性的,但最便宜也不可能只卖一贯,毕竟这北国严冬冗长,谁家都少不得这么一座炉子。

“多谢小郎君,多谢马主事。”

崔贤忍不住起身朝二人行了一礼,接着好奇问道:“那蜂窝煤又是如何?”

席云飞和马周相视一眼,后者笑着拿起桌上那叠资料,道:“仿制的蜂窝煤,一盏茶一个小工才能捏出一颗……你可知道,有了我们研制的压煤器,一盏茶能出几颗蜂窝煤?”

席云飞好笑的看向马周,这也算是恶趣味吧,那裴氏的人用手捏蜂窝煤,最快也要一盏茶才能捏出一颗。

与之相比,自己从光幕上买的压煤器就牛逼大发了,操作简单,一按成型。

“一盏茶能出五颗?”

崔贤不确定的报了一个比较理想的数字,毕竟一盏茶也不过十五分钟左右。

在崔贤看来,三分钟捏出一颗蜂窝煤已经算是极限速度。

不过,马周却是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按照蜂窝煤的产量计算,若是工人熟悉了压煤器的操作方法,基本五个呼吸就能压出一颗合格的蜂窝煤。

古人一个呼吸差不多两秒,也就是说十秒就有一颗。

算了算,马周好整以暇的说道:“一盏茶,若是普通的印煤工,最少也能压出六七十颗吧,但据我所知,坊中熟练的印煤工,盏茶可出百颗……”

······

是夜,席家庄。

茶室内,刚刚吃完晚饭的席云飞翘着二郎腿,半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木紫衣亲手煮茗。

香浓的茉莉花香在屋中萦绕,混着这木紫衣独有的体香,让人目眩神迷。

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木紫衣煮好的茉莉花茶,席云飞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木紫衣的身段。

“看我做甚?”木紫衣没好气的摸了摸脸颊,最近伙食太好,脸圆了不少。

席云飞呵呵一笑,道:“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木紫衣闻言心中一紧,急忙侧了侧身子,让脸部曲线更完美一些。

而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有啊,为何有此一问”

席云飞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只是望着木紫衣那张唯美的绝世容颜,心中却是不甚平静。

明明就是变胖了。

否则为什么在我心里,你的分量越来越重了呢?!

无奈叹了口气,席云飞将茶杯放回桌上。

木紫衣本来还因为席云飞在意自己体态变化,心中即是羞恼又是惊喜,不成想席云飞突然唉声叹气了起来,顿时心凉了半截。

“对了,义母让我问问你,为什么将煤炉的手艺卖给博陵崔氏,嗯,当然,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反正我也就是传个话。”木紫衣拿起茶壶又帮席云飞添了一杯。

席云飞摇了摇头,支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木紫衣,打趣道:“我就是想恶心一下咱们那位伟大的皇帝陛下,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木紫衣明显神情一紧:“真哒?”

小奶音是怎么回事儿?

席云飞颇为意外的看着木紫衣,还真是一位宝藏女孩啊

“假的,主要还是因为我有更好的,区区煤炉,我本就看不上。”

第三百三十章:二八大杠

翌日,中山北路。

继上个月的镜子之后,这个月的满额消费大抽奖又将启动。

本来席云飞是想拿出香水和香皂的,奈何,现在香水因为存粮不够,还没办法量产,香皂又因为某项计划,不好这么早就拿出来面市。

左思右想,昨日从崔氏那里得知的山寨事件启发了他。

山寨本就是工艺科研进步的必经之路,自己懒得搞研发,何不让别人试试?

想通关节,席云飞直接拿出十辆二八大杠来搞抽奖。

此时,中山北路贸易大厅门口。

席云飞熟练的踏着二八大杠,在原地打着圈圈。

旁边木紫衣、表姐李青儿,还有李云裳、卢剑婷等女眼里冒着金星。

席云飞身后,大哥席君买,还有薛万彻和马周,则是颤颤巍巍的跟着,虽然刚刚学骑车,但这新奇的出行工具并不算难学。

席君买和薛万彻虽是武夫出身,学起来竟然还没有马周这个文弱书生快,只见马周一个蹬腿,直接超过他们二人,骑到席云飞身边。

“郎君,这单车,能不能先卖我一辆,直接从我工钱里扣可还行?”

席云飞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溜,看他骑得四平八稳的,放下心来,才应道:“不用这么麻烦,咱们俩还见外什么,回头去庄子,我有一辆更精致的单车送你,这二八大杠还是丑了点。”

“嘿嘿!”

马周快三十岁的人了,难得露出小孩心性,朝席云飞感激的点了点头,脚下发力,便冲着前方驶去。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

生怕被马周撞上,急忙让出一条通道。

马周本就有意炫耀这二八大杠,骑出十来米后,一个急停,又反身骑了回来。

人群中,有认识马周的商贾和世家豪绅见状,都是高声喝彩起来。

这新奇的铁器倒是出门的利器,轻轻一踏就能划出老远,而且没有声音,也不会像牛马一样需要喂养草料,甚至都省了清理粪便的麻烦。

“马主事,冒昧请问,这物件儿可是郎君新研制的器物?”

马周故意停在人群中,给大家探询的机会。

听到有人来问,马周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各位说的没错,这确实是郎君新进研制的器物,名为单车,不用畜力也能轻松驱动,而且速度不慢,最快可堪比大宛马全力奔跑之急速。”

“哗~”

人群中一阵喧哗传开,惹得更多的人聚拢过来,接着又有人高声问道:“那不知售价几何?若是跟那宝镜一般拿来抽奖,我们怕是又没有机会了。”

马周转头朝他看去,见是朔方本地一个小世家的嫡公子,朝他拱手一礼,道:“朱兄这次可以放心,年关,也就是今年的最后一日,我家郎君会单独拿出八十八台单车,与各位共襄盛宴。”

“年关?”众人面面相觑。

马周趁机宣传道:“大年三十当日,即午时开始,到夜里子时结束,我家郎君会在内城宴庭坊举办……春节联欢晚会。”

“宴庭坊?”

“春节联欢晚会?”

“……”

见众人议论纷纷,马周压了压手,朗声道:“宴庭坊即是之前的雁归坊,至于春节联欢晚会,明日就会有相关的公告张贴出来,大家可自行到集市一观。”

众人颔首点头,将马周所说记在心中,明日肯定要去菜市场看看公告的。

不过,眼下他们更在意马周座下的二八大杠。

马周扭了扭车铃铛,发出悦耳的叮叮声,示意前面的人让个道。

“哦对了,这单车也与镜子一样,可以排队试用,各位若是有兴趣,可以到展台报名……”

······

贸易大厅三楼的露台。

马周拿着一本笔记,笑容满面的走到席云飞身后。

席云飞朝他微微颔首,看着街道上被特意圈出来的空地上。

几个锦衣玉袍的豪绅骑着二八大扛,歪歪扭扭的绕着圈圈。

每一个人都笑得跟孩子一般,场面很是诙谐。

马周探头看了一眼,见现场秩序还算井然,开口道:“郎君,这是各个店里送来的最新报表,仅巳时一个时辰,交易量就达到两万六千贯四百二十六文钱,破了上次镜子大促的记录。”

席云飞朝他随意摆了摆手,道:“以后这些数据不用告诉我,你才是这内城的大主管,你觉得好便好,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再来找我便是。”

马周淡然的躬身一礼,顿了顿,开口道:“还有一事。”

“嗯!”席云飞朝他看来。

马周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街道,附耳道:“如郎君所料,那裴庆来了,而且不止是他,这次来了很多人,就连昨日离去的崔主事也亲自莅临,想要见郎君一面。”

席云飞早有预料,毕竟自行车的魅力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想象一下。

在这个靠马车、牛车、驴车出行的时代。

突然有个人骑着一辆与众不同的自行车,穿行于大街小巷之间,那是何等的风光?

要知道,前世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这二八大杠可是结婚三大件之一啊。

席云飞习惯性的托着下巴,捏了捏下颌,道:“七大世家各送一辆吧,至于裴氏……”

顿了顿,席云飞很是恶趣味的说道:“让裴庆拿黄金玉石来买,反正他们山寨煤炉也没少赚。”

马周闻言,嘴角轻扬,看来席云飞对裴氏仿制煤炉和蜂窝煤的事情,依旧念念不忘啊。

“也好,就让裴氏出点血。”马周记下后,直接转身离去。

马周走后,席云飞扶着栏杆俯瞰大街。

看到喧闹的人群中不少人都是对二八大杠露出惊艳神情,席云飞觉得这玩意儿算是拿对了。

自行车的制造涉及很多锻造工艺和物理常识,虽然他懂,但这个时代的人不一定了解。

有这台二八大扛启蒙,想来那些手段高明的工匠们一定会有所触动。

席云飞双手环胸:“若是这个时代的工匠能够自行攻克滚动轴承和橡胶的难题,那……

也好,山寨吧,有本事你再山寨,最好是将我拿出来的东西都山寨出来,咔咔咔~”

呯~

“笑什么呢,笑得这么奸邪?”

“哧呜嗷~~~哥,你就不能轻点嘛!”

席云飞痛呼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敢这么肆无忌惮敲打自己的,除了大哥席君买没有别人。

转头没好气的白了大哥一眼,开口问道:“北征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你还有闲情跑这里来凑趣?”

席君买双手环胸,俯视大街,道:“都准备好了,谢老让我来问问你,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第三百三十一章:出征

定军坊,原突厥坊市,现护廷第十一队驻所。

席云飞没想到谢映登这么快就做好了出征朔方西城的准备。

原本他还以为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肯定出发不了,如今算算,前后不过五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儿。

走进定军坊,偌大的坊市基本没有建筑,唯一的一座还是席云飞用来存放军火的仓库。

“二郎,你可算是来了,赶紧的,拿几发弹药出来让老夫耍耍。”

李靖这老小子最近也天天窝在定军坊,对于那九八壳是爱不释手。

席云飞朝他拱手一礼,反手便从袖子里拿出十几颗子弹来递给李靖,无奈打趣道:“李叔若是帮我练兵也这么勤快就好了,您这是典型的拿了好处不干活儿啊。”

李靖尴尬一笑,指着不远处正在快速变化队形的五千铁骑,道:“有映登出手,老夫再来便是多余了,你且看这五千人众,已然成了气候。”

席云飞走到近前,扶着栏杆朝校场内看去。

五千人的大队列,非常之震撼。

不过因为是平视,席云飞只能看到大致的行军纵列线。

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后世阅兵仪式那么整齐,但比起阿三哥的摩托车队,显然壮观多了。

教场高台上的谢映登和薛万彻也看到了席云飞,见状,谢映登将旌旗交给薛万彻,让他继续指挥阵型变化,自己则是转身朝席云飞三人走来。

“我说二郎啊,你这不厚道啊,这九八壳只给我十一队的人配置了五十把,凭什么一队和二队的人都是满配?”

谢映登本就是个护犊子的将痞,不然也不会去瓦岗寨那种讲义气的地方,对于九八壳,没有哪个大将会不喜欢。

要不是李靖碍于身份尴尬等因素,他也想来给席云飞带一支兵马,最起码能第一时间掌握最先进的军事装备。

“呵呵,谢老您稍安勿躁。”

席云飞朝谢映登拱手一礼,到了古代,这打招呼的方式都文雅了许多,凡事都讲究一个礼字。

谢映登颔首,挑眉道:“你且说来听听,反正今日不给老夫配齐二百把九八壳,这兵……哼哼!”

席云飞没好气的朝高台上的薛万彻看去,这小子肯定将原家丁队的福利待遇暴露给了谢映登,否则这老小子也不至于今天才反应过来。

不过,也不能怪席云飞偏心,那二百家丁队算是最早跟着下沟村出生入死的老伙计儿了,不疼他们疼谁?人嘛,总有个七情六欲的,心中那杆秤谁把得平?

想了想,席云飞只能妥协,道:“补齐两百是没问题,不过,不是现在。”

“???”谢映登与李靖面面相觑。

席云飞接着说道:“明日卯时出发,出征朔方西城。”

席云飞嘴角上扬,朝二人嘿嘿一笑,拿出了一个对赌协议忽悠谢映登。

“若是明日直接打下朔方西城,我做主给您补五百把!迟一日少一百,若是五日之后才打下朔方西城,那就不好意思了,显然这五千人还不配拥有这么好的装备。”

“这……”

谢映登一时间哑口无言。

五千人打下朔方西城,还是一天时间,怎么想……

这如果换在以前,对他来说简直如天方夜谭,毕竟,别说五千人,便是五万人,没有一定的谋略部署和增援补充,他也不敢说能打下来。

可是,谢映登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还有一尊‘大神’。

倒不是说李靖这位军神,而是说席云飞这个异类。

当初席云飞凭借二百家丁队,硬生生在一个日夜内拿下朔方东城。

这你能信?

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席云飞不仅拿下了朔方东城,还收编了原朔方东城的大部分守军。

所以,谢映登不敢反驳啊,这老脸怕挂不住。

总不能说咱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带着比你小子多二十五倍的兵力,还拿不下同等大小的朔方西城吧?!

没门,多丢份子啊。

呆愣了半响,谢映登突然感觉身后腰间一紧。

转头看去,却是李靖这家伙正朝他挤眉弄眼。

“有戏?”谢映登见状一喜,转头直接抱拳,道:“二郎看好便是,最多三日,这朔方西城老夫便能帮你拿下。”刚刚李靖眼睛眨了三下,应该是指三日吧?

······

翌日清晨,卯时正。

寒冬时节的六点钟,天光还很是黯淡。

朔方东城北城门,两扇木制大门响着陈旧的吱吖声,被人合力推开。

守城门的统领战战兢兢的站在李靖身后,心中咂舌内城的手段,同时也对席云飞与李靖的关系表示好奇。

李靖身侧,席云飞一身貂皮裹得严严实实的,这大清早的户外着实清冷,想想还是窝在屋子里舒服。

“咳咳。”李靖推了席云飞一把,指着城门口已经完成队列的五千铁骑,以及谢映登。

席云飞会意,走到队列跟前。

想了想,那些土到掉渣的动员词就不说了,还是来点实在的吧。

“各位,此次北征,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们全员无损归来,在我看来,这才是最大的胜利。”

怎么样?感动吧!

席云飞嘿嘿一笑,可惜,没人敢笑。

“另外呢,昨日我与你们队长说好了关于五百把98k的赌注,想来你们也知道了。”

话音刚落,五千人众突然有了些许躁动。

啪~谢映登不满的一扬马鞭,狠狠落击地面。

看着瞬间恢复肃静的队列,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除了这个赌注呢,我私人再奖励你们每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前提是你们胜利归来。”

“哇吼~”

看着欢呼雀跃的众人,席云飞朝面露不满之色的谢映登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与其死气沉沉的出征,席云飞更想看到这样的精神面貌。

而且,虽然表面上是谢映登带着这五千人出征朔方西城。

但席云飞并不托大,就在昨晚,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已经带着护廷一队和二队的人,也就是原二百家丁队,从密道出行,往朔方西城前进。

想来,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顺利混入城中。

席云飞思忖半响,朝谢映登看去,嘱咐道:“若是久攻不下,谢老不必焦急,只需等城中有浓烟翻滚再攻,或可事半功倍!”

“你……”谢映登人老成精,瞬间就听出了席云飞的言外之意。

看来这小子是对这朔方西城志在必得了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故技重施

朔方西城,南城门,王大锤再次故地重游。

作为护廷第六队队长的王大锤,很是珍惜这次行动。

今日过后,他就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专门负责席家庄的日常护卫。

可以说,夺下朔方西城,是原家丁队二百人的最后一次协作。

出示过通商文牒后,守城的士兵没有任何刁难的将王大锤等人放了进去。

有了上一次送镜子的铺垫,如今王大锤在朔方西城也算是如鱼得水。

带着假扮成商贾的席君买等人,王大锤直奔国舅爷杨锴府上。

可是,让王大锤意外的是,杨锴竟然出远门了。

问清去向后,王大锤一脸无奈,感情那老小子是拿琉璃宝珠讨好突厥人去了。

“杨锴不在,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席君买对朔方西城不熟悉,只能听王大锤建议。

王大锤思忖半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子,道:“能带咱们进宫的人不止杨锴一个,那里便是梁国另一位大将冯端的宅子,咱们把东西呈给他也是一样的。”

“冯端?”席君买眉心一蹙,他突然想起席云飞曾经说过的话。

“哥,梁国最有可能被招降的人有四个,一个是已经被我杀了的梁洛仁,另外三个,分别叫辛獠儿和冯端。”

“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已经降了,就是李叔,李正宝啊。”

席君买不知道席云飞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两个人会投降,但如今辛獠儿已经被他们关在牢中受罪,唯一能突破的好像只有这个冯端。

“看来只能故技重施了。”席君买朝王大锤看去,道:“先去查查这个冯端有什么弱点,还有他麾下的军力和部署方位,辰时,我们在客栈汇合再议。”

众家丁相视一眼,眼神交错间已经分好了工。

见家丁们各自散去,席君买望着冯端的将军府怔怔出神。

与此同时。

朔方西城,东城门。

薛万彻带着二队的人同样假扮行商,也顺利的混入了城中。

“队长,你看。”

薛万彻身后,有人指着不远处的一间粮行,道:“我们是不是从这些粮行入手,顺藤摸瓜,查出朔方西城的粮仓分布?”

薛万彻瞥了一眼那粮行,摇了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水囊、水桶、水渠,粮仓周边一定有这三样东西大量分布,你们只要寻着这个线索找就行。”

队员们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粮仓最怕走水,有些防范于未然的手段才最正常。

薛万彻整了整衣领,沉声嘱咐道:“我们二队的任务是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逼不得已采取的后招,你们千万记住,没有收到消息,能不烧粮就不要烧。”

“是!”

“很好,散去吧。”

薛万彻大手一挥,一百号人瞬间潜入城中各处。

紧了紧怀中的燃烧弹,薛万彻转头朝已经开始出摊的百姓们望去。

这些人还不知道,在这片看似安宁祥和的平静下,他们即将面临未知的恐惧已经悄然而至。

“唉,希望谢老的手段能够高明一点吧,最好是别伤了普通人性命……”

薛万彻幽幽叹了口气,抬脚便朝一处小吃铺子走去,喷香的羊汤勾起了他的馋虫。

······

辰时,距离谢映登大军抵达还有两个时辰。

“你是说,这个冯端好赌?”

席君买眉心微蹙,这算是什么弱点?

本来还想故技重施,看来决计没有那么容易了,这冯端不似李正宝,李正宝肯为了手下士兵的性命甘于为奴,这冯端怕是没那么心善。

“竟然是好赌。”好赌之人几乎没有几个有良心的啊。

客栈大厅的角落里,席君买拖着下巴,思忖良久,道:“如今怕是指望不上他了,贸然让他带我们进宫,怕也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席君买朝王大锤望去,道:“除了杨锴,你上次进城还接触过谁?”

王大锤眉心一蹙,抓耳挠腮的半刻,突然双眼一亮。

“我送镜子和香皂给梁师都的第二天,有个叫盛蓉的女官找过我,说是什么辛贵妃的人,我当时只顾着骗杨锴牛羊,也就没在意,不知道如今还联不联系得上她?”

席君买双眼大亮,急忙道:“那女官可曾留下讯息,如何才能找到她?”

王大锤点了点头,道:“她说我如果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到开远门寻她,找一个叫盛统领的人报她名讳即可。”

席君买双手环胸,如果他没猜错,这个所谓的辛贵妃应该是那辛獠儿的亲姐。

王元那老家伙在牢里越发变态,如今得了席云飞的授权,几乎将牢里的所有囚犯都挨个儿审问了一遍,那辛獠儿也不例外。

也因此,席君买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辛獠儿的情报,其中就有一个做贵妃的姐姐,叫什么萤儿的,很是得宠。

一念及此,席君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

这玉符本是辛獠儿的随身之物,席君买带在身上也是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大锤,你带着这玩意儿,去找那女官,让她引见我们去见辛贵妃,若是她不从,你就委婉的暗示她,辛獠儿在我们手上,是生是死,全在她一念之间。”

王大锤诧异的接过玉符,担心道:“若是那女官直接去禀报梁师都呢?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暴露了,届时连我们也会有麻烦。”

席君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即便她去禀报梁师都,我们也有办法脱身不是,况且,我们的目的本就是扰乱城中秩序,并不冲突。”

“而且,从辛獠儿的情报来看,这个辛萤儿应该不是绝情之人,那可是她在世唯一的亲人,我不信她会不顾辛獠儿的生死,与大她十来岁的梁师都同生共死。”

王大锤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也是,虽说天地君亲师,但大部分人还是将亲情放在第一位的,真正能做到一心为国的人,终究没有几个,而且从情报上来看,那辛萤儿还是典型的扶弟魔。

“那行,既如此,我就去那皇宫走一趟,不过,我建议你们分散到那开远门附近,免得计划失败,被梁师都的人一锅端了,哈哈。”

王大锤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说的也是实情,若那辛萤儿真的不顾弟弟生死,执意告知梁师都实情。那他们再傻乎乎的躲在这里,还真有可能被人一锅端了。

席君买颔首点头:“你放心吧,我们还没这么傻,要不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攻克朔方西城,拿下这鬼地方也就是百来颗雷火的事情。”

“哈哈哈~”

众家丁闻言开怀大笑起来,席君买说的没错,区区朔方西城,他们并不放在眼里,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无非是顾虑到城中百姓的安危而已。

第三百三十三章:你不仁我不义

辰时七刻,朔方西城,坤阳宫。

辛萤儿作为梁师都最宠爱的妃子,这两日却是愁眉不展。

虽然前几日刚刚得了心爱的镜子和香胰,但昨日密探来报,杨国舅得到不知名秘宝,欲前往突厥与颉利大可汗联姻。

若是让皇后之女成功嫁给突厥太子阿史那叠罗支,到时候杨皇后必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她。

说不慌是假的,昨夜她才特意设宴,离间梁师都与杨氏。

说他们得了宝物竟然不曾想到献给梁师都,反而去讨好突厥人,这根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肥水倒灌外人田嘛。

可惜,梁师都听闻后,不仅没有夸她执言有功,反而说她心胸狭隘。

在梁师都看来,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突厥太子,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若是此事能成,他还要亲自为杨国舅表功才是,岂有责罚之理?!

木了,辛萤儿这才想起来,皇后的女儿,不也是梁师都的女儿嘛。

人家国舅爷自掏腰包做好事,梁师都哪里有怪罪的道理,还巴不得这样的好事儿多多益善呢。

辛萤儿这心里是又委屈,又无奈,最后还不得不提前恭喜梁师都攀上了一门好亲家。

失眠了整整一夜,辛萤儿委屈巴巴的连饭都吃不下。

心想夫妻再亲,终究是比不上兄弟姐妹亲,要是自己家獠儿在,一定会想法设法阻止杨国舅。

想起弟弟辛獠儿,辛萤儿又是一阵阵的唉声叹气。

这眼看都要年关了,自己弟弟依旧音讯全无。

照朝中大臣推测,已然是凶多吉少。

就在辛萤儿六神无主的档口。

专职为她从民间收罗奇物的嬷嬷紧张兮兮的找了过来。

“娘娘,您快看看,这是不是国舅爷的随身玉符?老奴隐约有几分印象,但却是不敢确定。”

辛萤儿忽的一下站起,看到嬷嬷手里的玉符后,吓得人都魔怔了半响。

“这玉符?獠儿的玉符怎么会在你手里?”辛萤儿大急,声音都高了八度。

那嬷嬷吓得直接跪在地上,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玉符并非老奴寻来,而是之前那送镜子和香胰的大唐商贾送来的,他们还说……”

辛萤儿心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抬头朝伺候的丫鬟看去。

那丫鬟识趣,立刻禀退左右,屋里只剩辛萤儿与那女官二人。

“快说,我家獠儿怎么了?”

见辛萤儿目呲欲裂,嬷嬷战战兢兢的将王大锤交代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啪嗒~

辛萤儿听完,惊得直接瘫坐软塌之上。

手里拿着玉符神色不定。

“……”

压抑的氛围让嬷嬷额头上冷汗直冒,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嬷嬷知道,有人盯上了梁国,盯上了梁师都。

就在嬷嬷抬头,想要去看一眼默不作声的辛萤儿时。

只觉得眼前冷光一闪。

“娘娘……”

低头看着胸口上插着的精致刀柄,嬷嬷难以置信的朝辛萤儿望去。

十几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

画面一转。

朔方西城某处脚店。

薛万彻正靠在窗台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发呆。

身后不时有家丁回来报信。

随着家丁们的搜索范围慢慢铺开,朔方西城所有粮仓的位置也被薛万彻一处处记在心间。

辰时刚过。

店门口走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薛万彻抬头看去,朝走进来的王大锤,诧异道:“你们成功了?”

王大锤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膝坐下,笑着说道:“队长让我来告诉你,粮仓可以不用烧了。”

薛万彻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烧粮逼降只是后招,若是席君买的计划成功,梁国顷刻瓦解,这手后招自然就可以废弃。

“不用烧粮便好,这个年月烧粮可是要遭天谴的,呵呵。”

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又有家丁小跑了进来。

“队长,十一队的人已经到鹰子沟,按照行军速度,午时正应该就能抵达城门口叫阵。”

薛万彻闻言,微微颔首,转头朝王大锤说道:“谢老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也要抓紧才行。”

顿了顿,接着道:“既然大郎已经顺利潜入皇宫,那我们就把这狗屁梁国的三公也控制起来,届时整个梁国群龙无首,便可不攻自破。”

王大锤点头应是,从怀里拿出一份羊皮地图,迅速摊开,正是朔方西城的平面分布图。

指着上面的两处方格,王大锤开口说道:“两位仆射就交给你们二队吧,我带着一队剩下的五十人,去把冯端擒下,如此文武皆是群龙无首,谢老攻城应该更加顺利。”

薛万彻点头,接过羊皮端详半响,道:“也好,最后一个时辰,我们分头行动……”

······

梁国皇宫,坤阳宫。

席君买没想到自己这么顺利就混进了宫中,眼下离梁师都也不过是一墙之隔。

在他对面,风韵犹存的辛萤儿自是对他怒目而视。

但辛萤儿知道,自己弟弟的性命还在面前之人手上,所以倒也不敢真的斥责。

“午时之前,将梁师都约到这里,若是你能办到,我做主保你弟弟安然无恙,同时,你姐弟二人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更是一分不少。”

席君买开门见山,眼下时间紧迫,估计谢映登带领的十一队应该马上就要抵达朔方西城。

辛萤儿心头一紧,刚刚心急弟弟安危,稀里糊涂的将这些歹人放了进来。

可如今真的要她对自己丈夫出手,说真的,这里心里还是有点不舍的。

“若是派人暗中告知梁师都,让他派人将我们擒下,用来换取你弟弟辛獠儿之命,应该可行……呵呵,贵妃娘娘若是真的这么想,席某却是要小看你了。”

就在辛萤儿犹豫不决的时候,席君买直接说出了她心里的想法。

不错,辛萤儿确实有这么想过,但是,席君买接下来的话,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

“还请贵妃娘娘想清楚了,先不说梁师都能不能擒下我们,就算他擒下了,今日梁国也躲不过灭国的命运,届时,你也不再是贵妃,你弟弟辛獠儿依旧是阶下囚。”

“而且,我听说那杨国舅已经攀上了突厥阿史那氏的关系,今后,就算梁国依存,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

辛萤儿绣眉大蹙,席君买说中了她最担心的事情,想起昨晚梁师都欣喜的模样,辛萤儿就是一阵后怕。

若是真的让皇后之女嫁到突厥当上了太子妃,自己的小日子怕是也要到头。

辛萤儿银牙轻咬:“也好,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第三百三十四章:这仗怎么打

朔方西城内,家丁队的人有条不紊的执行着既定的计划。

临近午时,南城门口两道飞骑急速朝城门奔来。

“敌袭,敌袭~~~”

两道飞骑正是拱卫朔方巡防的斥候,谢映登带领五千人声势浩大的朝朔方西城滚滚而来。

远在十里开外巡防的斥候就看到这支大军,可惜,对方乃是铁骑。

就在飞骑抵达朔方西城的档口,距离城门口二里地不到的一处山坡上。

谢映登领着五千铁骑同样堪堪抵达。

若不是谢映登不想冲进城中乱杀无辜,他们刚刚便直接越过那两名斥候,杀他梁师都一个措手不及了。

眼看着城门被人重重关上,谢映登好整以暇的朝身后挥了挥手。

“将军。”

副官递上来一副单筒望远镜。

透过望远镜,谢映登将城头上的布防看得一清二楚。

这朔方西城单面城墙接近六里长,没有望远镜,以往是看不到这么远的。

在谢映登的视线里,城头上紊乱喧闹的画面历历在目。

“真是一群瞎泥鳅,这梁师都几年不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城防整军都如此不堪。”

不屑的将望远镜放下,谢映登抬头看了看时辰,自己还是早到了一些。

也不知道大郎他们的暗手准备好了没有?!

谢映登大手一挥,五千铁骑迅速拿出干粮充饥,同时喂养座下马儿,做战前的最后一次休整。

“将军。”有人送来一份口粮。

谢映登伸手接过,看着手上荤素搭配的食盒,眼角直跳。

何时打仗跟特娘的春游一般了?

小巧的食盒里,有一格米饭,一格青蔬,一格韭菜炒蛋,一格烧鸭。

就算平时在城卫所吃饭也不过如此吧?

谢映登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席云飞别的本事没有,花里胡哨的倒是整了一大堆。

要是三天内没有拿下朔方西城,怕是不要梁师都出手,自己这五千人自己就要饿死在这里。

简单的吃过饭后。

谢映登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

接过望远镜再看,却是心中疑窦。

“这梁师都搞什么鬼?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出现?”

谢映登眉心微蹙。

难道大郎他们所谓的暗手竟是……谢映登细思极恐。

关于家丁队的计划,他是一概不知,但如果梁师都没有出现跟他们有关,那……

“算了,既然梁师都没有出面,那我们就先给他来个下马威。”

无语的叹了口气,谢映登转头朝队列望去,士兵们已经吃完饭,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谢映登朝队伍喊道:“诸葛连弩何在?”

话音刚落,队列中,十架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在原地掉了个头,用车尾对着朔方西城。

哗啦~

士兵们将盖在车上的黑布掀开。

十架银光闪闪的诸葛连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时,又有士兵搬上来一箱箱箭矢。

谢映登走到近前,拿过一根改装过的长箭。

只见那箭头位置不仅有锋利的箭簇,还有一张小巧的三爪铁钳附在箭簇侧旁。

谢映登身后,一个士兵送上来一个小箱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八颗排列整齐的雷火。

谢映登亲手将一颗雷火安装在铁钳上,大小刚好,毕竟是量身定制的钳子。

走到一架诸葛连弩前,士兵已经将弩上弦。

将加装了雷火的箭矢放上去后。

谢映登调整诸葛连弩的角度,将其呈四十五度对准远处的朔方西城。

另外九架亦有士兵如此操作,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排练过无数遍。

······

此时,朔方西城南城墙上。

两名守城门的统领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的翘首遥望着皇宫方向。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大唐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陛下怎么还不来布防?”

“不止是陛下,冯将军也是啊,大敌当前,该不会又去赌坊了吧?”

统领仅仅只是守卫城门的偏将,对于排兵布阵根本是一窍不通。

此时心中慌得一逼。

对面谢映登带领的五千铁骑在他们眼里,竟是如千军万马来袭,生不起半点带兵反击的念头。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档口。

只觉得身下传来一阵阵接连不断的闷响。

有士兵大喊道:“攻城了,对面攻城了。”

两名统领急忙转头朝身下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十根一丈长的‘长枪’直直的插在城墙里。

见对方只是投掷‘长枪’,想来只是威赫,二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现在攻城便好,领头的没来,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啊。

可是,还不等他们放松下来。

轰轰轰~~~

身下一轮密集的炸裂声传来。

就连城头也是剧烈震动,两人直接被震得趔趄倒地。

惊慌失措的抬头看去。

只见原本在他们面前坚不可摧的三合土城墙,竟然迅速龟裂开来。

窸窸窣窣的,不断有土石从上面掉落下来。

二人吓得急忙往后爬去。

轰隆~

只见他们原本站立的地方,直接是整块塌方。

滚落的土石倾泻之下,只是瞬间,城墙便缺了一道大口子。

二人心有余悸的探头看去,塌方的城墙直接被炸出一个陡坡,若是这个时候大军来袭,无异于城门大开。

惊惧的往远处谢映登所在的山坡看去,二人心生怯意,已然吓破了胆。

若是刚刚那一根根‘长枪’直接落在城头上,那自己……可还有活路?

“跑!”

不止是谁先开的口,城头上原本就群龙无首的士兵们,几乎同时撒开腿往楼梯口跑去。

二里地外的山坡上。

谢映登对于改造过的诸葛连弩十分满意,举着望远镜笑呵呵的看着那处城墙,慢慢塌方,形成斜坡。

“这雷火果然是攻城利器,搭配诸葛连弩可怕的射程,几乎无解。”

谢映登心中笑开了花,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用这等利器攻城,真是可喜可贺。

“咦?”

可是,还不等谢映登反应过来。

通过望远镜,一副滑稽的画面让他目瞪口呆。

仅仅盏茶不到,原本还有几千人的南城墙上,瞬间空无一人。

嘎嘎嘎~~~

望远镜的右上角,几只乌鸦慢慢飞过。

“这……这仗还怎么打?”

行军打仗几十年,大大小小经历过无数场战役。

自认为经验丰富的谢映登此时也要麻爪。

弃城投降的人不是没有,但跑得这么彻底的,真真是第一次见。

“呃?!”谢映登放下望远镜,有些不确定的朝身后的骑兵们说道:

“要不,我们直接上城墙看看???”

第三百三十五章:捉鳖不成反被咬

半个时辰前,朔方西城。

大梁皇宫,议政殿。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两座煤炉烧得正旺。

沸腾的水汽与干燥的空气和,刚好滋润了被火烤干了的皮肤。

首位,盘膝而坐的梁师都,眉心紧蹙,双手气得直发抖。

梁师都面前的桌案,是刚刚送来的密报。

面隐约能看到‘辛贵妃’、‘大唐’、‘刺客’等字样。

作为一国之君,梁师都不可能连自己家进了外人都不知道。

就在辛萤儿自认为密不透风的将席君买等人带进皇宫的同时,暗处拱卫皇城的密卫就已经将消息送到了梁师都的手里。

梁师都跟前,伴身的老太监垂眸微眯,心想这后宫今后怕是杨氏一家独大了。

也不知道这个辛萤儿是那根筋搭错了,竟然偷偷将五六十名大唐人放入宫中。

这明显意图不轨的行为,无论如何也是重罪。

呯~

盘膝而坐的梁师都奋力一拍桌面,口气甚是惋惜的叹道:“这辛萤儿……真是,糊涂!”

老太监瞥了一眼梁师都,心中不由得咋舌,看梁师都这个态度,若不是那辛萤儿自己作死,以后地位肯定不止如此,梁师都对辛萤儿的宠爱,已是溺爱不明的地步。

如今梁师都已经明确得知辛萤儿里通外敌的事实。

却仍是犹豫不定,狠不下心来立刻召集禁卫,前往擒拿那些混入皇宫的贼子。

可见梁师都对辛萤儿还是有些期待与不舍。

可即便辛萤儿是被贼人要挟,这人终究是她带进宫里来的,这罪,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

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梁师都再爱她,也不行。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来一小宫女。

“陛下,贵妃娘娘做了您最爱吃的蜜枣糕,想请陛下移驾坤阳宫一叙。”

来了。

梁师都与老太监相视一眼,心中都对辛萤儿是失望至极。

就在梁师都神色阴晴不定的时候,老太监站了出来。

先是朝那报信的小宫女说道:“回去禀报娘娘,陛下马过去。”

小宫女不疑有他,恭敬的点了点头,便转身回去复命。

可是,小宫女离去不久。

乒乒乓乓~

梁师都气急败坏的将桌案的笔墨纸砚乱丢一气。

没想到那辛萤儿竟然真的这么绝?~

若是被人要挟,难道就不能让宫女偷偷报信,让自己派人前去营救?

老太监急忙走到梁师都身侧,伸手拍了拍梁师都微微佝偻的后背,劝慰道:“陛下,龙体要紧啊,好在禁卫提前得知了那些贼人的动向,如今他们不过是瓮中之鳖,不足为惧。”

“至于辛贵妃,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这整个大梁百万子民,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更好的女子来嘛,陛下如此动怒,却是不值当的。”

梁师都倒也不是真的气辛萤儿如何如何,只是气自己这些年的付出都喂了白眼狼。

为了讨好辛萤儿,梁师都甚至连正宫皇后都懒得搭理,可谓十足舔狗,为了让辛贵妃高兴,还将她那个只有些许匹夫之勇的弟弟扶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

舔狗一时爽,全家火葬场,说的就是他了。

“来人啊!”

梁师都这回儿是真的怒了。

门口守卫的禁卫统领早已恭候多时。

梁师都抬头厉声喝道:“立刻派人围堵坤阳宫,朕要亲自去会会那些不怕死的贼人。”

禁卫统领眉心一蹙,他想让梁师都安心留在这里等待消息,莫要以身犯险,可是刚要开口,却发现梁师都身旁的老太监朝他微微摇头。

禁卫统领愣了愣,随即释然。

自己家婆娘串通外敌给自己挖坑,换做自己也一定要去现场打对方脸的。

何况从情报看,进入坤阳宫的刺客只有区区五六十人,根本不足为惧。

想通这点,禁卫统领拱手离去。

不多时,两千禁卫军直接将坤阳宫围得水泄不通。

梁师都抵达坤阳宫的时候,竟然还遇到了正宫娘娘杨氏。

从杨氏一副幸灾乐祸的小眼神里,梁师都看到了啪啪啪的大巴掌,正在用力扇自己的脸。

早就跟你说过那狐狸精宠不得,你偏不信,现在知道老娘如何用心良苦了吧?

虽然杨皇后没说出口,但是梁师都觉得她此刻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这时,禁卫统领迎了来,指着大门紧闭的坤阳宫,道:“陛下,贼子具在殿内,是否强攻?”

梁师都眉心微蹙,懒得搭理前来落井下石的杨皇后。

走到院子前,看着门窗紧闭的坤阳宫,心中想起曾经在这里与辛萤儿之间的点点滴滴。

“唉~”

这一声叹,是梁师都对辛萤儿的爱啊。

禁卫统领眼角直抽抽,都特娘的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男女之情?

那辛萤儿虽然漂亮,但也没到祸国殃民的地步吧?

“咳咳。”梁师都整了整嗓子,朝大殿朗声道:“贼子何在?还不出来束手就擒?”

“……”

场面一度很是尴尬,梁师都红着老脸朝禁卫统领看去:“那些贼人真的在里面?”

禁卫统领急忙颔首点头:“确实都在里面,他们进去后就没再出来,微臣愿以项人头担保。”

或许是席君买看着禁卫统领可怜,拿人头担保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就在禁卫统领话音刚落的档口。

砰砰砰~

几声尖锐的爆鸣之音从坤阳宫中传来。

接着,就听到身后拱卫的禁卫里面,突然有几个人倒地的声音传来。

禁卫统领也算忠心,急忙拦在梁师都跟前,转头朝倒地的手下看去。

只见那几人额头一个手指粗的血洞触目惊心,几名禁卫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眼里都是茫然之色,他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护驾,护驾!”

老太监吓得大呼出声,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那几声异响又是什么?

在场没有人知道,就连梁师都也是呆愣当场。

就在这时。

吱吖~

坤阳宫正殿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席君买提着一把98k,身后跟着几个家丁,看着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禁卫,露出不屑嗤笑。

继而朝为首的梁师都看去。

堂堂一国之君,此时也不过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懦弱神情。

席君买身后,两名家丁抬起手里的98k,瞄准梁师都的双臂就是一枪。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落荒而逃

两声爆鸣声响起,梁师都应声倒下。

巨大冲击力直接将他的双臂从手肘处齐根扯断。

而两颗子弹去势不减,穿透手肘后,又击中了梁师都身后站着的两名禁卫大腿。

如此毛骨悚然的画面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几乎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四五步。

没有不怕死的人,大家都怕下一个被击中的人就是自己。

其中跑得最快的,当属过来看热闹的杨皇后。

虽然亲眼目睹自己家夫君失去双臂,躺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

但求生的**让她第一时间选择了自保。

场上的一众禁卫见皇后都跑了,再低头朝那两个大腿被击中的同伴看去,禁卫们相视一眼,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哗啦啦跟着杨皇后跑了个精光。

场上,唯二剩下的,就是禁卫统领,还有已经吓尿了的老太监。

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席君买身后的两个家丁,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的眉心。

禁卫统领还算勇武,有心拔出佩刀反击。

“你再动一下试试。”

席君买冷冽的声音传来。

呯~

又是一道爆鸣声传来,只见原本战战兢兢的老太监直接向后倒去。

禁卫统领寒毛卓竖,转头看去,老太监微睁的双眼之间,赫然也是一个血淋淋的奇异伤口,正往外洌洌冒着红白之物,死得太惨了。

慢慢将攀在刀柄上的手放下,禁卫统领知道,对方想要自己死,不过是动一动那奇怪的棍子而已,如今还跟自己啰嗦,显然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席君买见他放弃抵抗,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痛昏过去的梁师都,道:“给你半个时辰,将皇城清空,若是半个时辰后这皇城还有半个人……”

席君买从怀里拿出一颗雷火,当着禁卫统领的面,朝最早被击毙的那几名禁卫的尸体扔去。

禁卫统领疑惑的转头看去。

轰~

禁卫统领吓得险些瘫倒,巨大的冲击波裹夹着些许碎肉朝他扑面而来。

这种诡异的画面,为什么如此熟悉?

残肢断臂横飞的场面……这是……

禁卫统领抹了一把脸颊,从上面扒拉下几块横飞过来的碎肉。

强忍着双耳的嗡鸣,禁卫统领努力让自己镇定心神,以便面对自己未知的命运。

“你们,是那晚奇袭我们的人?”禁卫统领想起朔方东城那从天而降奇怪的火光。

若不是那诡异的雷火改变了战局,此时朔方东城早已经收复。

席君买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朝地上不知死活的梁师都一指,下了最后通牒。

“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

······

而与此同时。

朔方西城最大的赌坊内。

呯~

枪响过后,一道身影应声倒下,场边传来大片惊叫逃窜的声音。

王大锤将手中的98k递给身后的家丁,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吓瘫了的梁国大将冯端。

“来,你再说一句要杀我全家试试。”

王大锤将脚边的一把横刀踢到冯端身前,一脸促狭的看着他。

看着明晃晃的横刀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冯端却是额头冷汗直冒。

本来以为这几个打扰自己大杀四方的混混只是大唐来的愣头青,没成想对方一言不合就杀了自己两个人。

而且,至今他还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下的手。

两名随从额头上喷涌的鲜血湿了一地,对面几人根本没有拿出什么兵刃,只是动动手里的棍子,就杀了自己最得力的两名守卫,冯端不想当第三个倒地的人。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毕竟是将军,冯端谨慎的躲过几根对准他的98k,抬头朝王大锤试探道。

王大锤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冯端身前,无视他的反抗,直接从他身上摸出一块虎符。

“你……”

冯端见状大骇,刚要伸手抢回虎符,却见那几根‘木棍’又朝他指来。

王大锤嗤笑一声,将虎符丢给身后的家丁,吩咐道:“马上去城卫所,命令卫所的统领将城中所有士兵带到皇城正门前集合。”

家丁接过虎符把玩了一番,揶揄的看了一眼冯端,转身离去。

冯端见那家丁拿着虎符去调兵遣将,心知不妙,若是让梁师都知道自己的虎符被抢,自己这个大将军的位置不止不保,很有可能还会被五马分尸,满门抄斩。

而且这些歹人将城中士兵集结于皇城前,难道是想逼宫?

就在冯端心乱如麻的时候,王大锤直接伸手将他敲晕。

“先把他关起来,等郎君到了,看郎君如何处置再说。”

······

大梁皇宫,正阳宫内。

杨皇后心有余悸的拍打着扁平的胸脯,转头朝正在收拾金银珠宝的宫女们看去。

为今之计只有逃了,这朔方西城是不敢再待,只能去突厥找弟弟杨锴。

也不知道那琉璃宝珠送出去了没有?

若是弟弟杨锴能够促成两家联姻,届时自己就有理由向颉利大可汗借兵杀回来。

虽然梁师都不知死活,但自己家的傻儿子可是正正经经的梁国太子。

“对,对,就这么办!”

杨皇后露出病态笑容,紧张的来回踱步,想着他日光复大梁国,自己作为皇太后,母仪天下的壮丽画面。

这时,门口一个老嬷嬷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那些贼人让刘统领清空皇城,要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皇城呐,呜呜呜。”嬷嬷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看向杨皇后。

可惜,杨皇后已经自身难保,不奈的朝她挥了挥手,如今可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管你这个老女人的死活。

不过,嬷嬷接下来的话让杨皇后露出惊喜表情。

“那些贼人现下带着辛贵妃朝皇城门去了,皇后娘娘,我们要不要去救陛下?”

杨皇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几步走到一面全身镜前,抚摸着镜子里自己日渐沧桑的容颜,幽幽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现下坤阳宫里的贼人都走光了?”

嬷嬷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都走光了,朝皇城门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要干什么。”

杨皇后嘴角轻扬,喜不自禁的朝嬷嬷看去,吩咐道:“速速去辛贵妃处,将所有香胰,还有她的那面宝镜搬走,还有你们,都跟着本宫逃往突厥,等到了突厥,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朕的大梁亡了

什么是对未知的恐惧?

这一点,或许后世的辫子朝最有发言权。

闭关锁国倒只是其一,当时的百姓何时见识过火器之威?

八国联军一路从天津港杀到京城,联合军团人数约为一万六千人,分别为:倭军八千人,俄军四千八百人,英军三千人,美军二千一百人,法军八百人,奥军五十人,意军五十三人。

说是杀进去的,其实根据相关记录,他们是晃悠悠走进去的,沿路根本没有任何抵挡。

不过,我觉得没有抵挡的话,说的有失偏驳,倒不如说,有路过的热血之士挺身而出了,但是却死在了联军的步枪之下。

至于掌握相当程度武器装备的国家高层?

驻京禁军人数完爆联军,还占有地利(本土作战,无后勤问题),人和(义和团是抗洋的)。

武器装备基本和联军相差无几,甚至京城禁军的部分装备还要好过联军。

但最后还是惨败。

与其说是惨败,倒不如说,是败在层统治者抵抗意志不强,军队战术落后,没有必死的决心面。

所以,梁师都倒了,皇后娘娘带着傻儿子逃亡了。

树倒猢狲散,说的就是现在的梁国,前后两个时空,情况何其相似!

梁国,哦,不对,现在的梁国,名存实亡。

皇城正门前的大广场。

席君买施施然登高台,俯瞰着稀稀拉拉聚集而来的城卫军。

此时的城卫军还不知道皇宫中发生的事情。

他们前一刻,还在城墙与谢映登的五千铁骑对峙。

可是,谢映登的一轮诸葛连弩齐射,轰碎了他们的玻璃心。

恰好这个时候,城卫所的各个统领收到虎符调令。

所有人都以为梁师都要整军反击,但谁知道,赶过来一看,拿虎符的不是冯端更不是梁师都。

“你们快看!”

人群中,有眼尖的士兵朝高台两侧指去。

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台的两根梁国旌旗,竟是换成了两副红底黄字的‘席’字红旗。

“席?”有人惊惧出声:“他们,他们是席家庄,朔方东城席家庄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关于朔方东城席家庄的种种奇事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同样在朔方西城传扬。

守卫城门的士兵几乎天天能看到从朔方东城送货而来的商队,所以对席家庄自然不会陌生。

席君买循着声音望去,嘴角微微扬,有人知道自己身份那是最好,省得还要自我介绍。

席君买不想过多啰嗦,因为弟弟说过,反派死于话多。

朝身后的家丁点了点头。

只见其中两个家丁走出队列,手里各自拿着一颗雷火,朝着不远处街道的一排陶罐丢过去。

轰轰~

瓦罐纷飞,击飞的陶片甚至还击中了几个无辜的城卫。

众城卫军吓得赶紧四散奔逃,不过还没跑出多远。

高台,十名家丁扬起手中的98k,直接朝天齐射。

巨大的枪声吓趴了台下的城卫军,不少人直接双手抱头,原地趴伏,转头小心翼翼的朝高台看来。

席君买朗声道:“不想死的都特娘的给劳资站直了,谁跑,下一个倒地的就是他。”

城卫军们闻言,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惊恐的望着席君买。

“很好,废话我就不说了,从今日起,这朔方西城就不再是什么梁国的国都,而你们也不是梁国的城卫军,而是我朔方席家庄的城卫军,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明白了……”场传来弱不可闻的回应声。

席君买眉心微蹙,拿过一把98k,又是一枪,这枪直接瞄准场中某个士兵脚下的青石板。

看着脚下莫名炸开的青石板,那可怜的士兵几乎吓尿,急忙抬头大喊:“饶命,不,听,听明白了,以后我张三就是朔方席家庄的兵!”

席君买满意的朝那人看去,同时好整以暇的扫视着其他众人。

所有感受到席君买视线的城卫都是心中一颤,接着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听明白了!”

虽然回应依旧是稀稀拉拉,但席君买的目的已经达到,被雷火和98k震慑的城卫军,此时连普通百姓都不如,若是真有不听话的,杀了便是。

席君买满意的转头朝身后的家丁们看去,吩咐道:“你们速度组织这些人去开仓放粮,安抚城中百姓,对了,虽然他们现在不敢反抗,但保不准往后怎么想,所以,你们最好是将我们的福利待遇有意无意的告知一遍,若是他们听完还执意要走,也没关系,我们不差这几个人。”

家丁们面面相觑,萝卜大棒而已,他们早就习惯了席云飞的这手套路。

虽然是‘深受其害’,但每每拿到薪俸和各种福利的时候,心中对席云飞却又感恩戴德得想跪下认爹,人啊,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家丁们领命而去后,席君买转头望向城门方向。

也不知道谢老进城没有?

这次计划太过顺利,本来是想让谢映登主攻,自己等人从旁掠阵的。

可是没想到这梁师都的人都这么怕死,还有那个杨皇后,呵呵,跑得贼快。

“队长,梁师都醒了。”

席君买身后,有家丁小跑着过来禀报。

席君买诧异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伤得那么重,这家伙还没死?

想了想,席君买直接跟着那家丁朝皇城走去。

二人一路策马狂奔,哪里还有什么皇宫大内不能骑马的规矩。

只是片刻,便抵达禁卫所,那负责皇城禁卫的统领此时正在给梁师都包扎伤口。

二人没发现席君买到来。

只听梁师都哽咽着哭喊着:“朕的大梁,亡了啊……”

那禁卫统领也是虎,痛呼道:“陛下,节哀啊,梁国没了,皇后娘娘也跑了,但你还有我啊。”

梁师都闻言一怔,强忍着双臂传来的剧痛,冷声道:“你说什么?杨氏那贱人竟然丢下朕,自己逃跑了?”

禁卫统领颔首点头:“跑了,都跑了,皇后跑去突厥,其他娘娘也跑回了娘家,只有辛贵妃被抓走了,不知死活。”

梁师都没想到那杨氏这么狠,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这真到大难临头,还真特娘的飞得老快。

这时,禁卫统领身后传来席君买的揶揄声。

“其实,你们应该庆幸那杨氏没有带着你们一同去送死。”

梁师都见到席君买,目呲欲裂,忍痛抬头朝席君买看来:“你,什么意思?”

席君买呵呵笑道:“还记得前几日有人给你送了一面镜子和几十块香胰吗?”

梁师都不明所以。

席君买好笑道:“那些玩意儿本是我二弟送给阿史那乌咄的礼物,只是半道被人劫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梁师都不傻,额头冷汗直冒,难以置信的盯着席君买发呆。

若是自己今日带着那些东西北逃突厥求援,必然会当面呈现劼利大可汗。

而那阿史那乌咄可是颉利的财政官,届时……

梁师都眼里露出茫然之色,这时才知道,原来人家连自己的后路都封死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老夫信了你滴邪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沿着那道豁口登城楼的谢映登一脸懵逼,偌大的城头,一个人也没有。

不远处,有人押着一个身穿梁**甲的士兵走来。

“将军,这家伙说,城卫所的人都被召集到皇城前了,莫不是那梁师都想将军力集中在内城,来个负隅顽抗?”

谢映登闻言一怔,心道也有可能啊,梁师都也算是有几分将才的人物,缩小防守范围,让自己攻不进去。

然后再派人去突厥找救援……

越想越有可能。

不过,此时却是不急着去攻打皇城。

谢映登思忖半响,觉得还是先让人回去问问席云飞比较好。

若是一会儿打起来,自己一不小心把皇宫炸平了,到时候重建也是一大笔钱资不是?

而且那梁师都不知道,雷火就是专打人多的地方。

如今他将全部兵力集中在皇城,这不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打靶环境嘛。

谢映登好笑的捋了捋山羊胡,一副志在必得的傲娇模样。

“报~~~”

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又有人从城楼下跑了来。

谢映登心头一紧,该不是梁师都派兵杀过来了吧?

然。

“报~~~禀将军,护廷一队副队长前来传送口信。”

说着,来人身后一道高壮身影走城头,看了一眼被谢映登炸开的豁口,眼角一抽,也不知道修城墙又要花多少钱?!

总队副队长纠结的看向谢映登,他本来是来给谢映登开城门的,没想到这个老头儿这么心急,自己炸了一道‘门’出来,真是呵呵了。

“谢老将军安好,队长让我来通知您直接进城,同时城卫所已经为您空出来,请您尽快安排十一队的弟兄们接管城中防务。”

“……”

谢映登眉心一蹙,不太确定的掏了掏耳朵:“你小子刚刚说什么来着?”

那副队长指着身后的朔方西城,恭敬应道:“队长让小子来通知您,那梁师都已经被擒下,眼下队长正在收编原朔方西城的城卫军,此时,正是护廷十一队接管城防的好时机。”

“啥?梁师都被你们抓了?”

“还有那些梁军不是去勤王保驾的,是你们召集到皇城前收编的?”

谢映登瞪着豹眼朝那副队长怒道。

自己勤勤恳恳,起早贪黑的从朔方东城一路赶来,结果连九八壳都来不及耍耍,你却突然让我从前军变成一个跑后勤的?

“岂有此理!”

谢映登气出了火气,到底谁才是来掠阵的?老夫才是主角好么!

“你们队长在哪?这个臭小子,老夫真是信了你们滴邪,感情老夫就是来给你们打下手的咯!”

······

午时刚过,正是一天中最热的一个时辰。

冬季的暖阳照在身,让靠在车窗旁的席云飞昏昏欲睡。

“郎君,就要到了。”马周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指着车窗外若隐若现的城廓提醒道。

席云飞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转头朝马周那一侧的车窗看去,延绵六里长的朔方西城南城墙已经近在眼前。

“咦?”席云飞愣了愣,急忙擦了擦眼睛再看。

“马兄,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感觉城门旁的城墙缺了一道大口子?

这朔方西城不是号称梁国最繁华的都城嘛,怎么连城墙都这么破烂不堪?”

马周闻言一怔,论视力,他没有少年席云飞好,可能是读太多书近视的关系,他只能隐约看到城墙,根本看不清楚城墙是否完好。

这时,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驾车声。

车队的另一辆马车赶了来,与席云飞这辆并驾齐驱。

“二郎,你看到了吗?城门开着吔,看来谢伯伯已经攻下南城门了呢。”

马车的窗帘被人掀开,卢剑婷一脸傲娇的朝席云飞二人望来,指着朔方西城满脸的激动,好像打下城门的人是她一般。

卢剑婷身后,李云裳一巴掌将她扒拉开,朝席云飞焦急问道:“大郎呢?他们不是昨夜就出发北了吗?”

席云飞朝李云裳微微颔首,示意她不要担心,指着不远处的朔方西城,道:“嫂子稍安勿躁,大哥他们装备精良,就算是千军万马也能如入无人之境,而且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想来这个时候已经与谢老里应外合,顺利拿下朔方西城了才是。”

咕噜咕噜~

原本行驶在车队前面的一辆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坠在席云飞另一侧。

马车的窗帘掀开,平阳公主风韵犹存的英气面庞满是不解之色。

“臭小子,说好带我来观战的,怎么那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还有那城头都缺了一角,说,是不是你的那些家丁干的?”

席云飞愣了愣,他也不知道城头怎么缺了一角啊,没准是雷火炸出来的。

可是按照他的计划,谢映登只是负责声东,击西的人是大哥他们才对啊。

如果计划顺利,根本没必要炸城墙……

难道有变?

席云飞不由得心中一紧,若是出现让谢映登不得不炸城墙的情况。

那就只有一个。

大哥他们自顾不暇,或者身陷险境。

谢映登不得不炸城救人……

唉,席云飞揉了揉眉心,被这么一整,搞得自己都不自信了。

要是这个时代还有什么能够与两百把98k抗衡的,也就只有人力了。

难道那梁国的士兵都这么悍不畏死?

席云飞忽然觉得自己小看了古人的忠义,若是几千人执意保护梁师都,还真有可能用人海战术顺利反击大哥带领的二百家丁。

毕竟换子弹也是需要时间的,只要有几百人悍不畏死,分分钟就能堆死二百拿火器的家丁。

“孟浪了,早知道应该让大哥他们带几挺火神炮的,这样就算是几万人压来都不用怕,分分钟把他们全给打成筛子。”

“什么火神炮?”

席云飞正在后悔莫迭,不知道什么时候,平阳公主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俏脸凑到了他面前,异彩连连的看着席云飞,一副好奇宝宝的探索神情平添几分稚气。

席云飞往后躲了躲,摇头笑道:“城门都打出缺口了,城门口又没有我们的人,显然是谢老他们打进了城中,如此就更不用怕了,在狭小的街道对敌,98k和雷火会教他们做人的。”

“哎哎哎~你别岔开话题,你刚刚说的火神炮是什么玩意儿?”

“呃!”席云飞没想到平阳公主耳力如此出众,自己只是嘀咕了一声,都能被她听到?

“呦,小家伙你这是什么眼神,想糊弄姐姐是吧?

臭小子,你今日不说清楚那火神炮是什么,你就别想好过……”

第三百三十九章:朔方之主

“恭迎郎君!!!”

朔方西城顷刻易主,最先得到消息的赫然是那些,经常往来朔方东西两城的商贾。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席云飞即将抵达朔方西城的消息。

总之,席云飞一行车队驶进城内的瞬间,城门道两侧已经围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高呼:“恭迎郎君。”

席云飞好奇探头去看,只见人群中,不少之前见过面的朔方本地豪绅商贾,正对他翘首以盼。

还好有护廷十一队的弟兄们拉开了拦截线,否则席云飞还真怕马车被他们掀翻了去。

一行人直达皇城正门,城墙上原本装饰的梁国旗帜,此时已经全部换成了红底黄字的席字旗。

不远处,谢映登这家伙正在欺负自己大哥。

只见席君买屁股都被打肿了几分,不过出于敬老爱幼的优良品德,愣是笑呵呵的接受着谢映登的蹂躏。

“呵呵,谢老,您这是有力无处使啊,半日不到就打下这偌大的朔方西城,还不够您老受累的嘛!跟一个小辈置什么气?”平阳公主很是利索的跳下马车,同时揶揄了谢映登一句。

谢映登见到公主也来了,先是一怔,接着颇为委屈的说道:“三公主怕是误会老夫了,这朔方西城根本就不是老夫打下来的,老夫就是个跑腿的勤务司吏。”

平阳公主闻言疑惑的指着南城门,道:“那道豁口不是您老的杰作?”

谢映登尴尬的挠了挠头:“那城墙确实是老夫炸开的,可是就算老夫不炸它,这朔方西城也已经易主了,老夫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

“哦?”平阳公主若有所思的朝席君买和席云飞哥俩看去。

之前在朔方东城的时候,听木紫衣说席云飞一夜之间就拿下了朔方东城,还收编了李正宝以及城中三万多守军。

当时平阳公主重病在身,只以为这席云飞必有高人相助。

可是不然,今日再看,这席云飞还真有几分本事。

“哥,一切还顺利嘛!”

席云飞见大哥席君买安然无恙,心下稍安。

席君买朝他点了点头,道:“还算顺利,就是那狗日的皇后竟然没有带上梁师都一起北逃,算是有点美中不足吧。”

席云飞闻言一怔,之前自己自导自演去抢劫阿史那乌咄,不就是为了嫁祸给梁师都嘛,这人没有北上突厥,还怎么嫁祸?

席君买没好气的说道:“那杨氏也是绝情之人,当时我们已经将梁师都置之不理了,可没想到她派人去搬了镜子和香胰,却把梁师都给留了下来,说真的,这个女人,啧啧啧。”

“什么女人?”兄弟二人身后,一阵香风袭来。

李云裳一双凤目在席君买身上扫了一圈,见他平安无事,嘟着小嘴道:“快说,什么女人?”

席君买‘嗯啊’了半响,生怕李云裳误会,急忙将梁师都夫妻俩的绝情戏码又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过之后,皆是唏嘘不已。

场上,唯有一人神情变幻莫名……

一行人嘘寒问暖之时。

街道两侧突然有大量人员围了上来。

谢映登眉心一蹙,正要呵斥护廷十一队的人玩忽职守。

便见那些围上来的人忽然哗啦啦一声,全部跪了下来。

“谢大老爷赐粮!”

“大老爷万安!”

“大老爷仁慈,草民们感激不尽!”

“……”

席云飞抬头环视一圈,皇城门前的大街上,不断有人匍匐下跪,仔细一看,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抱着一小袋粮食。

席云飞眉心一蹙,急忙走到近前,亲自将一名枯槁老妪扶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大娘,您,还有大家都赶紧起来,老不跪幼,老不跪幼啊。”

老妪身上的破旧麻布衣极为不合身,席云飞知道,这个年代有一件冬衣全家人轮着穿的事情发生,这老妪身上的冬衣显然是为了让幼儿合身,所以才做得这么小。

席云飞心中堵得慌,喉头一酸,险些哽咽,急忙脱下身上的皮裘披风,裹住老妪单薄的身躯。

老妪虽然感激涕零,但哪里敢接受席云飞的这身皮裘,见状就要脱下来还给席云飞,不过她显然饿了不少时日,力气竟然还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席云飞大。

将披风领口系好,席云飞安抚了一番老妪,才朗声朝所有人喊道:“众位乡亲先起来,大家起来说话……”

席云飞身后,平阳公主等人见状,都是面面相觑。

知情的谢映登解释道:“二郎这孩子心善,昨夜出发之前就事先知会我们,一打下朔方西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开仓放粮,抚慰城中百姓。”

平阳公主露出恍然神情,赞赏的看向席云飞,早年她带兵攻城略地的时候,开仓放粮亦是常态,相比于洗掠激起民愤,适当的安抚百姓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谢映登接着说道:“在开仓放粮的同时,他还让人收集这朔方西城所有善恶之士的情报,全部由平民百姓自行检举,贪官污吏,街霸恶棍自是无处遁形。而那些为官清廉,邻里友善的有学之士,也能得到重用。”

“就像当初在朔方东城一样?!”平阳公主补充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小子比我们更了解这句话的真谛。”

“不错,知行合一,方得始终,有些人就算知道,但最终讨好的,却还是那些掌舵者啊。”

谢映登捋了捋山羊胡,若有所指的感叹了一声。

不多时,在席云飞的去安慰下,那些自发围拢过来感谢赐粮之恩的百姓们渐渐散去,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他们回去喂养,感恩之心,来日方长。

街道上到处都是美滋滋的笑闹声,手中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们过一个饱腹的年节了。

“马周!”

目送老妪离去,席云飞觉得只是吃食还不够,这朔方西城穷苦的人家太多了。

马周走到席云飞身侧,道:“郎君,有事儿尽管吩咐。”

席云飞闻言,感激的朝他看了一眼,指着稀稀拉拉离去的人群,道:“给他们一份工做,每日按劳付粮,起码这个冬天不能有人饿死在我的地头上,你能做到吗!”

马周仿佛早有预料,伸手指着南城门,道:“今日之后,朔方再无东西之分,郎君觉得,让这些人帮忙修路怎么样?”

“水泥路?”席云飞闻言一喜,这是好主意,既能解决就业问题,还能通达朔方东西二城。

马周呵呵一笑,他对水泥的配方了如指掌,之前是苦于没有找到石灰石的产地,所以水泥坊没有办法量产水泥,但今后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因为,据有心人相告,这朔方西城梁师都的温泉山庄里,就有大量石灰石可以挖掘。

第三百四十章:陌刀它不香

“大家自觉排队,不要挤,每个人都有一升粟米可取。”

“老人家,不要着急,都有,都有,来,罐子给我,这就帮您满上。”

“那边那几位弟兄,你们若是得空,不妨帮忙看顾一下旁边的老幼,一会儿我做主多给你们一斤当做报酬。”

“对,大家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今日所有人都能领到粮食。”

“……”

朔方西城某处粮仓外面,护廷十一队的人正有条不紊的分发着仓库里的存粮。

场上到处都是衣不遮体的枯瘦百姓,在这零下七八度的朔方西城,没衣取暖,没粮充饥的可怜人比比皆是。

虽说是梁国最繁华的国都,但富人永远都是那么一小撮。

朝正在派粮的队员们点了点头,谢映登调转马头,继续往下一个派发点巡视而去。

这时,路边突然有人悍不畏死的窜了出来,拦住谢映登跟前。

“将军,饶命啊将军,某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呜呜呜……”

谢映登蹙眉望去,旁边有十一队的队员赶紧跑来将人拉开。

“小人该死,惊扰了将军。”

护廷十一队的队员,之前都是李正宝的手下,对于谢映登这个新领导十分敬畏。

谢映登朝他摆了摆手,指着那哭得满脸鼻涕泡沫的家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队员看了那人一眼,眼里充满厌恶,据实禀报道:“这人本是梁国户部一长吏,根据郎君提供的恶行危害指数判罪,理应受五马分尸之刑,小人这是要带他集市行刑,不想惊扰了队长。”

“哦?”谢映登豹眼微张,朝那人瞪去,道:“这人还牵连过人命官司?”

队员抱拳颔首,冷声道:“据乡亲们反应,恐怕千刀万剐也免不了他的罪。

就说上月,因为他的一个小妾在街上被一车夫不小心撞倒,他仗着手握重权,竟用马车碾死了那车夫一家老小七口人命,而且还将……”

见队员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谢映登眉心紧蹙,咬牙问道:“还怎么样?”

那队员突然恶狠狠的朝那官员肚子踹了一脚,红着眼,颤声道:“这丧心病狂的家伙,竟然还将那一家老小的尸身拖去喂了獒犬……”

“你说什么?”

“岂有此理!”谢映登怒发冲冠,扬起手中马鞭,朝着那官吏就是一鞭。

那官吏吃痛捂脸,哭喊道:“将军饶命,饶命啊,小人……对,小人愿献上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将军饶我一命,这些钱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谢映登闻言,心中更怒,懒得理会这个死到临头还心存侥幸的垃圾,转头朝那队员道:“给老夫拖到犬舍,找几头恶犬与他关在一起,老夫要让他也尝尝被畜生撕咬的滋味。”

谢映登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穷凶极恶之人,对付这种人,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五马分尸什么的,都是便宜他了。

那贪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求生的执念竟然换来了一种更痛苦的死法,当场便吓晕了过去。

周边正在排队领取粮食的百姓们见状,都是高声欢呼出声,对着马儿上的谢映登躬身致谢。

谢映登抱拳回礼,面上平静,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这朔方西城方且如此,这天下不平之事千千万,受苦的往往都是百姓。

可是。

谢映登在朔方东城住了有些时日,那里的氛围,还有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好像并没有这么多烦恼?

谢映登紧了紧手中的马鞭,转头朝皇城方向看去。

“若是那小子有心,老夫定要助你一臂之力,可惜了……”

······

“啊欠,啊欠~”

席云飞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又是哪个再想念他。

抬头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平阳公主,自从自己不小心提到火神炮开始,这位姐姐就缠着他要一睹‘火神’的真容。

席云飞心中后悔不跌,那火神炮是想见识就见识的吗?

知道自己为什么买98k不买连发的步枪吗?

子弹贵啊!

光幕上的子弹一颗就是几十块钱,几十块钱都够他能买十几面玻璃镜子去骗钱了啊。

席云飞为了这次北上,十几个亿的余额缩水了几百万,那不是钱?

有句话不是说得很好嘛,越有钱的人越是小气。

没办法,谁让赚钱它不容易啊,富人往往比穷人更知道金钱来之不易的道理。

所以席云飞不是小气,就是……扣!

“公主姐姐,您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啊,那火神炮可是烧钱的玩意儿,就算我卖给您,您也用不起,真的,我不是变着法子说您穷,而是谁挨了它,谁都得穷。”

“你确定不是在说我穷?”平阳公主气结,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啪的一声放到桌上,道:“这些年姐姐也存了一点小积蓄,虽然不多,但烧一烧你说的火神炮,还是够的。”

席云飞撇了撇嘴,心道这个时代还有比他更富有的人吗?

见席云飞露出不屑的神情,平阳公主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这是我在朔方东城的宝库钥匙,里面的东西也不多,十几箱金银珠宝,外加十几个柜子的玉器,铜钱本宫也懒得数,不过最少也有个十来万贯吧。”

“……”

没想到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小富婆,席云飞愣了愣,其他的不说,金子和玉器如果真的有这么多,换自己几百把火神炮都是够的。

“嘿嘿。”席云飞笑呵呵的伸手去拿钥匙。

“慢着。”

平阳公主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道:“就喜欢你小子这副见钱眼开的混账模样,说说吧,这些东西,能换多少门火神炮,还有九八壳和雷火,都给本宫来一点。”

席云飞闻言一怔,试探道:“姐姐这是要干什么?杀回大唐?”

平阳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去是一定要回去的,我爹年事已高,久居幽宫对他身子骨不好……”

席云飞见平阳公主思念老父亲,乖巧的将手收了回来,他虽然爱财,但也知道分寸。

顿了顿,想起家丁队退下来的防刺服和陌刀等装备,席云飞劝慰道:“姐姐若是想接回唐公,其实也简单,我帮姐姐组装一支刀枪不入的陌刀队,让您一路杀到太极宫门口,怎么样?”

平阳公主双眼一亮,刚要答应,忽的神情一紧,摇了摇头:“姐姐不要陌刀,姐姐要火神炮!”

“呃,火神炮有什么好的,陌刀它不香吗?”

“嗯,你说的没错,陌刀它不香!”

第三百四十一章:周瑜的婆娘叫小乔

所谓的香不香,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平阳公主只是略一思忖就了解了席云飞的意思。

虽然平日里席云飞总是说出一些超纲的话语,但这回儿的‘不香’却是十分应景。

听谢映登说完那雷火的杀伤力之后,平阳公主对什么陌刀之类的冷兵器已经不感兴趣了。

其实平阳公主心中一直有一个夙愿未了。

当年大唐初定,父亲李渊为了稳定时局,不惜对突厥劼利大可汗称臣纳贡,连续九年,大唐一日没有达到真正的一统,父亲李渊就一直背着这个污点。

平阳公主虽为女儿身,但亦有男儿志。

父亲被人如此侮辱,身为儿女,自是要为其讨回公道的。

所以,这些年,平阳公主虽然暗地里定居朔方养病,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心腹马三宝、何潘仁等人一直都在暗中收集突厥的各种情报信息。

只是。

让平阳公主不知所措的是,二弟李世民竟然……

每每想起二弟弑兄囚父的事情,平阳公主就脑阔子疼。

还有三年前的事情,平阳公主是如何中毒的?

为什么又举办了那么豪华的葬礼,告知天下她的死讯?

平阳公主对面,席云飞对这些事情也是非常的好奇,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那本《大唐编年史》他翻了无数遍,里面清清楚楚记载了平阳公主超高规格的葬礼,李渊破例以军礼下葬三女平阳公主。

并且按照谥法所谓“明德有功曰‘昭’”,谥平阳公主为“昭”。

这就是后世称她为“平阳昭公主”的由来。

面前的这位平阳公主,可是中国封建史上,唯一一位由军队为她举殡的奇女子啊。

会不会是因为她太出头了,触动了李世民的神经?

经过下沟村的洗礼,如今席云飞对李世民的观感十分不好。

而且就他能亲手杀死自家亲兄弟的品行,对自己姐姐出手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后世许多评价都说平阳公主‘功盖天下’;反正就是很牛逼的亚子!

李世民怕自己在军中地位不保,献上一副铅制餐具荼毒亲姐???

啧啧啧,我好像发现了世界的真相。

就这样,偌大的议政殿内,平阳公主与席云飞各自放飞了思想。

发呆!

······

翌日。

很是莫名其妙的,近百万梁国人第二天起床,突然被人告知他们已经不是梁国人了?

这换国别就跟开玩笑一样,几年前还是大隋人呢,热乎了没几年,又变成了梁国人,如今连梁国人也不是了,还不知道自己往后是什么人呢。

不过有一点挺好的,新来的统治者好像十分亲民,开仓放粮不说,还处死了许多歹人。

街道上,到处都有津津乐道此事的人,一时间,朔方席云飞的名号越传越广。

城中某处客栈。

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桌吃朝食的行商。

其中一桌客人,一中一少,穿着不算富贵,但言行举止之间,却是文气十足,知行得体,若不是眼神里偶尔透露着几缕商人独有的机敏,常人非以为他们是文人雅士不可。

用餐的‘少年’侧耳倾听着大厅里其他人的议论声,突然眼睛里迸发出期待神情,转头朝为首的中年人问道

“三叔,你说他们讨论的那个席云飞,会不会跟咱们有一点血亲关系啊?”

“嘘~”

为首的中年人先是一怔,接着急忙朝那‘少年’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警惕的朝四周环视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朝那‘少年’道“没听人说了嘛,那席小郎君是雍州泾阳人,咱们是陇州泾川县,以后这种话别乱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到,害了咱们叔侄俩的性命。”

‘少年’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乖巧的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想,这泾川和泾阳,不都在泾水之上么,其实也隔不了老远啊,木筏一日可达不是吗?

只是,既然三叔都这么说了,少年也就不好再开口辩驳,有些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吃她的馎饦。

不过,这边二人没有心思‘攀亲戚’,却不代表没有这样的人。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席云飞没想到,自己还没风光多久,还真的碰上了这样的闹剧。

皇城门口。

护廷十一队的队员们有点为难。

“你们最好是有点眼力劲儿,老夫乃是襄州席氏之人,这天下姓席的,有八成出自我襄州席氏一族,就是你们主子见了老夫,怕也要恭恭敬敬的称老夫一声叔伯,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队员们面面相觑,面前这倚老卖老的家伙自称天下席氏正统,这本也没什么,这天下同姓之人何其之多。

可是你说咱们小郎君是你的后辈,还要他亲自出来迎你,这就不能忍了。

谁不知道咱小郎君把所有亲人都接到了朔方东城的席家庄?

大家伙从头到尾可没见过你这么一个老不羞!

只是,这老头儿一个劲儿的拿天下正统说事,队员们也是犯怵。

若席云飞不是襄州席氏之人,这尚且无事。

但席云飞若真是襄州席氏后裔,这老头儿就得好生供起来伺候了。

毕竟古人讲究忠孝二字,族人要忠于家族,忠于家训,担起‘光耀门楣’的责任。

如今席云飞闯下偌大威名,若真是襄州席氏之人,却也算是光耀了门楣。

这襄州席氏族人找上门来,好像也无可厚非。

都说饮水思源,衣锦还乡,这席云飞哪怕不还乡,难道还能将自家族人弃之如敝履?

那可就是忘恩负义,出云入泥,是要被全天下人耻笑的。

再者,人家不是说了嘛,天下席氏之人,八成出自襄州。

也就是说,就算席云飞不是席氏之人,只要姓席,分分钟也可以入他席氏祠堂?

还别说,用这个方法扩大氏族影响力的家族比比皆是。

而且有一个世家在背后作为依托,更是这个时代的人,梦寐以求的大好事儿。

不过。

前去传信的队员只收到了席云飞的一条段子。

队员有些纠结的走到那席氏族老跟前,将席云飞交代的问题如实复述了一遍。

“我家郎君让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咳咳,你且听好

话说,周瑜的婆娘叫小乔,小乔的姐姐叫大乔,大乔嫁给了孙策,孙策的妹妹叫孙尚香,孙尚香的男人叫刘备,刘备的儿子叫刘禅,刘禅的婆娘叫张星彩,张星彩的生母叫夏侯涓,夏侯涓是夏侯渊的女儿,夏侯渊的哥哥叫夏侯惇,那么,请问周瑜应该管夏侯惇叫什么?”

席氏族老“……???”

第三百四十二章:八方云动 上

议政殿内。

席云飞坐在案上埋头书写着什么。

旁边马周正在汇报‘抄家’的战果,这朔方西城的贪官污吏,比之朔方东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郎君,那襄州席氏哪怕不是您的主家,我们也不好这般怠慢吧?没准往前几百年,都是一家子出身呢?”

“往前几百年?”席云飞眉心一蹙,后世出了三代,就算是血亲也几乎没有多少交集了,何况“当初我们一家过得穷困潦倒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认亲?算了,别管他了,你赶紧来看看,我这个公交线路画得怎么样?”

马周毕竟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对这些宗族礼制也颇有研究,而且古人讲究忠孝,他也只是怕席云飞被人骂成不忠不孝之人。

占城不还,是为不忠,不悌宗祠,是为不孝。

好家伙,要是有心人这么一宣传,席云飞不是两样都占全了?

马周急的心慌意乱,这名声要是臭了,以后想洗白可就太难了啊。

可席云飞是什么人?

作为穿越者,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把日子过好,过舒服了,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马周见席云飞拿着一张宣纸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也不好再劝,其实席云飞说的也没错。

当初你对我爱搭不理,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人家连皇didu敢正面肛了,还怕区区席氏一个中等世家?

不知道跟我们家郎君做生意的人,都是五姓七望这等名门贵族吗?

马周这么一想,瞬间就舒服多了。

接过席云飞手里的宣纸,有滋有味的看了起来。

“呃!”马周原本自傲的神情为之一顿。

“郎君?你说你这个叫什么图来着?”

“公交线路图啊?就是付费公交马车行驶的路径,怎么样?画得不错吧?”

看着手里没头没尾的一堆线团,马周竟然无言以对。

“那个……要不先开通往返朔方东西两城的马车线路,这城内的路线,等年后咱们再议?”

······

一日有多长?

或许刚好够一匹快马,从长安赶到洛阳。

或许只是一个书生,背诵一篇《论语》的时长。

更者,连农夫犁一块地的时间都不够……

可是,此时的朔方东城,却收到了席云飞攻下朔方西城的消息。

要知道,就在前天,还有人与席云飞见过面。

谁能想到当时温文尔雅,谈笑风生的小小少年,今日会成为这朔方共主?

朔方东城内。

博陵崔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河东裴氏等等等,所有与席云飞有生意往来的家族,都收到了朔方一统的消息。

同时,席云飞还让马周亲笔书信,邀请他们到朔方西城投资生意,更是许下三年免税的优惠政策,同时拿出两份秘方与他们共享。

其一,是煤炉与煤球的核心部件,炉膛烧制的配方,还有压煤器无限量供应。

其二,是水泥的烧制配方,合资建坊,互利共赢。

关于水泥,李靖与平阳公主曾经劝说席云飞垄断经营。

但是,席云飞手上有太多好东西,如果全部自己来做,就是猴年马月,他也没办法改变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

为此,席云飞‘独断专行’的将水泥配方作为股份,邀请了五个世家一起开设水泥作坊。

利用世家的底蕴,先将朔方需要的水泥生产出来。

盖房、修路,朔方需要水泥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朔方东城,城东,崔府。

议事厅内,崔贤坐于上首,垂眸思忖。

奶油小生崔一叶与妹妹崔莺儿坐在下首,正对着席云飞送来的邀请函发呆。

“九叔……”崔一叶抬头朝崔贤望去,道“这席小郎君,究竟是何许人也?明明是大唐人,可他行事作风,全凭个人喜好,全然不顾国家大义。”

顿了顿,崔一叶有些吃味的说道“而且这朔方东城明面上是大唐领地,可谁不知道,这朔方全是他一人说了算,当初那柴绍治不了他,如今这新来的郡守长孙枳亦是龟缩在后。”

“还有那雷火,如果能在军中普及,我大唐还会惧怕区区草原蛮族?”

崔一叶还要再说,却看到崔贤伸手打断了他。

崔贤毕竟见多识广,对于席云飞占了朔方一家独大的意图,他倒是有几分猜测。

而且至今李世民都没有任何动作。

不对。

崔贤眉心一蹙。

或许,是李世民有了什么动作,才逼得席云飞占着朔方不还?

崔贤双眼一亮,如果真相是如此,那就说得过去了。

席云飞手握李世民都没有的强大战争利器,李世民暗中对他出手,惹得席云飞不爽。

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占着朔方发展自己的势力,同时还能恶心他李世民一番。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嘛!

崔贤想起家族中,在朝为官,被新兴贵族接连打压的那几个兄弟。

“哼,有趣得紧啊。”崔贤起身徘徊了数步。

眼角突然瞥见支着下巴看雪的侄女崔莺儿。

“呵呵!”崔贤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

离崔府不远的另一座府邸。

踏踏踏~

院子里,裴铭骑着二八大杠玩得不亦乐乎。

自从得了这台二八大杠,裴铭就对这新奇的出行工具爱不释手。

若不是如今还在朔方东城,他都想尽快回到河东老家,在街上溜达几圈,让那些狐朋狗友们看看什么才是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铭儿,铭儿……”

“嗯?”

正在幻想回到河东该怎么装逼的裴铭愣了愣,转头朝院门看去,叔父裴庆正一脸焦急的朝他招手。

将二八大杠交给旁边的随从,裴铭理了理衣摆,朝裴庆走去。

“叔父,何事如此焦急?”

裴庆眉心紧蹙,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你自己看吧,这席云飞真是邪门得很,我现在都怀疑我们仿制煤炉和蜂窝煤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铭儿,要不,你先回河东躲躲?”

裴铭莫名其妙的瞥了一眼焦急如焚的裴庆,将手中书信翻开……

“可派人探查过真伪?”裴铭蹙眉问道。

裴庆点头如捣蒜“查过了,昨日清晨谢映登亲自带领五千铁骑北上,昨日午后就攻占了梁国皇宫,还活捉了梁师都。”

说着,裴庆从怀里又拿出一个信封,上书‘邀请函’三字。

“你看,这是那马主事让人送来的,说是要公开煤炉和蜂窝煤的秘方,还有水泥……唉,叔父担心他们这是鸿门宴啊,你说咱们仿制煤炉和蜂窝煤的事情是不是暴露了?”

裴铭接过邀请函,翻开来看了半响,用邀请函抵着下巴,蹙眉思忖着。

良久。

“叔父莫要担心,仿制煤炉和蜂窝煤的事情,估计已经有人告知了小郎君,但他没有停止与我们裴氏的交易,显然是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上这等小买卖。”

将邀请函翻开,裴铭指着上面的‘水泥’二字,道“叔父,这才是我们的机会,这水泥用途广泛,而且一年四季都不会出现淡季,就算是为了它,这朔方西城我们也要去走一遭。”

(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八方云动 中

朔方西城,城卫所。

崔贤没想到自己三人匆匆赶来,还是落人一步。

只见卫所门口,手里也拿着一面镜子的裴庆,正与谢映登相谈甚欢,崔贤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也是奔着那五千面镜子来的。

城卫所门口,本来要出去例行巡查的谢映登很是无语。

这裴庆仗着自己家兄长裴寂与自己的交情,生生套了半天近乎,最后七拐八绕,拿出一面镜子来,自己才知道他的目的竟然是回收席云飞奖励给士兵们的小镜子。

“五贯铜钱一面会不会太少了?”谢映登不知道镜子的价值,但他知道怎么护犊子。

裴庆嘴角一抽,心道这老哥儿还真敢说,五贯一面小镜子,五千面可是两万五千贯啊!

虽然心中腹诽,但面上还是客气道:“谢兄,当年您与我大兄同朝为官,大兄可没少说您的好话,我还记得大兄最常说的就是您义薄云天,爱兵如子,呵呵,这样吧,我做主,每面镜子再加五百文如何?”

谢映登闻言一喜,自己其实就是试着抬抬价而已,没想到还真的多了五百文,这可足够每人家里多买一只羊了呀,自己手下那些小崽子,这下还不高兴坏了!

正要开口答应。

“慢着,五千五百文钱就想买一面镜子,你河东裴氏也忒小气了一些。”

崔贤见谢映登当场就要拍板,赶忙凑了上去,先是朝裴庆不屑的看了一眼,接着朝谢映登颔首一礼,道:“谢兄有礼了,我博陵崔氏愿意出价三万贯,收购所有镜子。”

······

此时,朔方西城最高的一座五层塔楼。

大雁塔,原是城中一座寺庙的礼佛塔,不过庙中的和尚都被席云飞打跑了。

席云飞是一个典型的无神论者,修行可以,但是你骗吃骗喝就过分了,刚好修路缺了不少人,这些个光头和尚便被他通通拉去‘劳改’了。

当然,真正的得道高僧,席云飞还是很礼待的,不然这个寺庙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大雁塔下,原先刻着塔名的石碑已经被撤掉,门檐上,一块崭新的匾额高悬。

上书三个大字。

从塔下往上看,可能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若是有人从高空往下看,就会发现,原先塔楼的五层青瓦屋檐,此时都被一种黑色的奇怪板子覆盖。

黑色板子的表面有纵横交错的横竖条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一条条纹路似有暗光浮动。

塔下,席云飞带着马周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没想到信号这么好,本来还想在两城中间再盖一座信号塔,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必要了。”席云飞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呵呵的说道。

马周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虽然不知道这对讲机的运作原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越是空旷的地方,它的传音状况越好,这大雁塔有五丈高,比朔方东城的紫云轩还高半丈呢。”

席云飞呵呵一笑,他采购的是120w的数字短波单兵背负式电台,用斜拉天线都可以进行1000公里的的有效通讯。

早上在崔贤几人面前所言的局限性,只是席云飞谦虚的回答,如果他愿意,就是用对讲机实现跨洋通信都没问题。

不过,他配给护廷队的对讲机只是九个频道的普通机型,有效通信距离只有三到五公里,为了确保不窜频道,给每支护廷队的对讲机型号还都是不同的。

若是只在朔方东城,或者朔方西城内部通话,肯定是够的,但要实现两城互通,就需要一个信号增强中转站,才能将信号覆盖整个朔方。

为此,席云飞又采购了大功率的信号增强器,为了提供电能,还买了大量太阳能充电板和锂电池为信号增强器供电。

朔方西城的信号中转站就设在这处塔楼,至于朔方东城,则是紫云轩顶楼,用木紫衣的厢房改建的,如今木紫衣跟着平阳公主已然住进席家庄。

亲自照着说明书搞定这处信号中转站后,席云飞迫不及待的带着马周朝城卫所跑去。

刚到城卫所,就看到门口十几个人围着谢映登吵吵囔囔的说着什么镜子之类的话语。

席云飞定睛一看,才发现崔贤叔侄三人,还有裴庆也在里面。

众人见席云飞过来,谢映登急忙挣脱那些商贾的簇拥,朝席云飞跑来。

“哎呦,你这小子总算是来了,老夫都快被他们吵死了,这是你们商会的事儿,老夫不管了。”说着,谢映登牵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二八大杠,单脚一蹬,华丽丽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尽头。

人群中,有不少商贾对那二八大杠是羡慕得紧啊,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崔贤与裴庆见席云飞过来,急忙迎了上来,先是躬身一礼,接着迫不及待的提出要收购席云飞奖励给护廷十一队的那些小镜子。

席云飞见他们手上各自拿着一面自己送出去的小镜子,眉心一蹙,没想到竟然有人穷困到要卖自己给他们的奖励?

这跟后世那些运动员卖金牌有什么区别?这是身为领导人的悲哀啊!

让争光之人把象征荣誉的奖励卖掉,只能说明领导人工作做的不到位。

席云飞转头朝马周望去,不用席云飞多说什么,马周已经会意:“半个时辰。”说完,直接转身离去。

席云飞见马周离开,才转头对崔贤和裴庆拱手一礼,道:“二位要镜子找我就行,那些小镜子我还不放在眼里,不过眼下,我还有事情要忙。”

本想朝二人告辞离去,席云飞突然想起一项最赚钱的业务来,笑着说道:“两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说不得二位以后还用得上?”

“这?”崔贤与裴庆面面相觑,刚刚若不是他们‘自相残杀’那些镜子说不定已经落入他们的口袋,也不会引来那么多人要分一杯羹。

不过,转念一想,这镜子都是席云飞拿出来的,只要跟席云飞讨好关系,还怕拿不到货吗?

“呵呵,那好,便随郎君前去一观。”

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转身便朝城卫所内走去。

那些围拢上来的商贾有心跟进去,却被守卫们拦了下来。

正在崔贤与裴庆洋洋自得的时候。

席云飞转头朝那些护卫道:“放他们进来吧,让后厨准备些茶水糕点送上来。”

守卫们闻言,急忙颔首唱喏。

那些商贾没想到席云飞竟然会放他们进来,都是感激得五体投地。

席云飞不在意的朝他们摆了摆手,突然问道:“你们有谁想跟朔方东城的朋友聊聊天?”

第三百四十四章:八方云动 下

朔方西城的城卫所,比之朔方东城的城卫所豪华了不知道多少倍。

毕竟是曾经梁国的都城,城卫所作为都城的门面,自然是经过一番费心修整的。

与常见的进深大院一样,城卫所一共六个院落,越往里面建筑越奢华,防卫越森严。

不过,席云飞一进大门,就直接左拐,带着众人来到一间类似门卫休息处的屋子里。

这里本来是供夜巡士兵歇息的休息室,不过如今被席云飞改造成了通信司的专属通信点。

崔贤与裴庆刚刚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每张桌案上都摆着一台对讲机。

对讲机下面有个黑色的机座,机座连着一条线,那条线一直延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盒子上,而金属盒子又有一条粗一点的黑绳一直朝房梁上延伸。

若是他们有心跑到高处看一眼,就会发现,这间屋子的屋顶也已经被太阳能充电板覆盖了。

席云飞拿起就近一张桌子上的对讲机,朝崔贤和裴庆道“二位想必对这物件儿已经不陌生,若不就由二位来演示一番”

崔贤面露不解之色,在他看来,这对讲机可是席云飞监管朔方的利器,如此平白拿出来示人,实为不妥。

倒是裴庆激动的接过席云飞手里的对讲机,朝身后不明所以的商贾们得意的挑了挑眉。

那些商贾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出身摆在那里,人家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不过他们眼下的注意力都在裴庆手里的对讲机上。

只见裴庆按下通话键,不无忐忑的喊话道“这里是朔方西城城卫所,老夫要找朔方东城裴氏粮行的柜台掌柜,完毕。”

裴庆喊完,赶紧将通话键松开,然后双眼盯着对讲机,即期待,又有点小兴奋。

就在那些商贾面面相觑,心中腹诽裴庆为什么对着一个小盒子说话的时候。

裴庆手上的对讲机忽然发出了声音。

“这里是朔方东城,已经将对讲机交给裴掌柜,可以开始通话,完毕。”

接着,那对讲机里果然传来了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我是裴荇,不知是哪位仙长传音”

裴庆闻言一怔,急忙将对讲机捂住,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憋着笑的崔贤和席云飞。

还仙长,这该死的裴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蠢样,看劳资回头不扣你工资。

裴庆没好气的举起对讲机“什么仙长,是我,裴庆。”

不片刻,或许是那裴荇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裴庆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那边才战战兢兢的开始回话。

身后众人,看着裴庆与那远在几十里开外的裴荇有说有笑的潇洒模样,都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席云飞知道让他们突然接受对讲机的存在不太可能,不过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多用用就习以为常了。

他还记得前世许多老电影里也是,刚出现电报和电话的时候,许多第一次使用的人也是天天闹笑话,等用过几次后,才发现其实也就那样,虽然神奇,但除了方便了通信,基本没人会去想它的工作原理。包括此时此刻正端着手机的大家,嘿嘿

第二个使用对讲机的不是崔贤,而是一个名叫佟年的皮货商。

“那个,敢问郎君,我家二娘久病在床,我若是想与她传音,是不是不太方便”

佟年作为朔方最大的皮货商,席云飞自是对他有几分印象的,这次从那些梁国贪官污吏手里捞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成堆的皮货,都是这家伙帮席云飞处理成了现钱。

席云飞闻言,示意他不用多虑,解释道“佟掌柜不用担心,通信司一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我们不单有男通讯员,还有少量女通讯员,只需要提前知会一声即可。”

佟年闻言大喜,拜过席云飞后,急忙走到一张桌案前,拿起对讲机,照着裴庆的操作,开始呼唤朔方东城的宝贝闺女。

不多时,佟年兴高采烈的欢呼了一声,接着软声细语的开始与闺女嘘寒问暖起来。

众商贾见状,都是大奇,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见剩下的对讲机只有八台,众人急忙蜂拥而上,学着裴庆与佟年的操作,开始与朔方东城的家人、友人、属下通起话来。

席云飞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今日虽然只是试用,但效果似乎还不错。

这时,崔贤凑了上来。

“崔主事不打算试试”席云飞指着那些对讲机邀请道。

崔贤笑着摇了摇头“不出老夫所料,郎君刚刚说的通信司,想来是要对外营业的吧既然是打算对外营业,那老夫还怕没有机会用嘛”

“呵呵。”席云飞朝崔贤拱了拱手,道“崔主事说的没错,今日让各位前来,也是想让各位帮忙宣传宣传,况且,有这么方便的通讯工具在,各位在朔方的生意也能运作得更顺畅不是吗”

崔贤拱手回了一礼,道“郎君所言极是,这”

“对讲机。”

“对,这对讲机的出现,必将很大程度上改变朔方的商业格局,不说其他,便是货物调配与讯息传递,总是会快人一步,实乃朔方众商贾之福啊。只是,不知道郎君打算如何收费”

席云飞眉心一蹙,关于对讲机的收费章程,他倒是没什么想法,难道要参考后世三大通信公司的收费标准

席云飞突然想起一则笑话。

一天早上,移动一老总在外突然感觉内急,只好找公共厕所。

“干什么的“看厕所的大婶喊。

“我是移动老总,我内急。“

“你不知道现在什么都要收费啊。“大婶翘着二郎腿。

“行,多少钱“老总急的捂裆。

“进去5毛,出来3毛。“大婶看着他。

“什么出来也要收费“老总瞪着眼睛。

“看什么看,我们这里实行双向收费。如果你办个厕所套餐的话,就可以单向收费了。“

“行,我付钱。”老总掏出十块钱。

“大便还是小便“大婶捏住钱问。

“大便,快点。“

“恩,你需要办理套餐吗如果你一次性大便五十次,可以给你优惠再大便三十次。“大婶又问。

“别说了,我先进去,马上出来付钱。“老总进去后,选择了最后一个坑位爽了好久后出来了。

“先生,您选择的是五号坑位,得付选号费用5毛钱。

你在里面呆的时候没有说不要放音乐,所以背影音乐每分钟收费6毛钱。

另外你在里面蹲了十五分零一秒,前一分钟按5毛每分钟计费,后面按每分钟四毛计费。

而且,不足一分钟按一分钟计费。

另外由于你的排泄量占用了我们的下水道宽带,所以请你另外按包月付出费用30元。最后你可以通过小孔看到进厕所的其他人,请付来人显示费1块钱。“

老总已经呆在那里。

“所以,老总先生,我们这里不刷卡,总共你要付594元钱,如果逾期不交纳,按每日千分之三的费用计滞纳金,我方不另行通知,到积累到千元我方将通过法律手段催收。“

大婶刚刚说完,移动老总“扑通“一声晕倒在小便池里

移动老总迷迷糊糊的说:“你,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大婶嘴角轻扬,点了一支烟,淡然说:“我的地盘,我做主”

第三百四十五章:通讯网络覆全城

叩叩叩

“嗯”

正与崔贤讨论对讲机收费标准的席云飞回头一看,马周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门口朝他招手。

席云飞朝马周点头示意他稍等片刻,转头对崔贤道“崔主事的建议,我会考虑的,这边还有一点事儿等着我去处理,我们容后再谈。”

崔贤也看到了马周和他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崔贤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个丫头,因为他手里的镜子就是从她手中购得的。

怕席云飞为难小丫头,崔贤急忙拉住反身要离去的席云飞,道“郎君”

“郎君,那镜子是我逼着晓晓妹妹卖给我们的,还请您勿要责罚于她才好。”

崔贤还没开口,一旁见到那小丫头的崔莺儿便迎了上来,一脸歉意的朝席云飞恳求道。

席云飞闻言一怔,朝马周身后的小丫头看去,道“莺儿姑娘放心,我只是找她来了解一下手下那些雇员的情况,作为他们的雇佣者,我总不能对他们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吧。”

崔莺儿微微颔首,抬头看向席云飞,二人只是短暂的四目相接,还不等席云飞告辞,崔莺儿羞得直接反身跑到了哥哥崔一叶背后躲起来。

席云飞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崔莺儿怪怪的。

一盏茶后。

城卫所,议事厅内。

席云飞端坐上首,马周侧立一旁,下首那名为晓晓的小姑娘低眉垂眼,战战兢兢的将卖镜子的前因后果如实汇报。

席云飞听罢,双手环胸,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马周也是颇为无奈。

本来以为护廷队的那些队员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会将席云飞赐给他们的镜子卖掉。

可是不然,队员们卖镜子的原因有很多。

可最主要的一个因素,竟然是为了置业,俗称改善性住房需求。

有盖新房的,如这晓晓家里,就是想要盖一座大一点的院子,家中兄长在席云飞手下供职,薪俸待遇不低,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家里若还住着破败的黄土茅屋,实是不雅。

也有想要买房的,毕竟如今席云飞给他们的待遇不错,之前赏赐的布匹和冬衣其实都是钱,有些队员穿不完,就卖给了需要的人,卖布的钱也不知道干什么,就想到朔方东城买房。

可买房需要的钱可不是乡下盖个土房子能够比的。

刚好,席云飞这一面镜子的赏赐,对他们来说便是一场及时雨。

虽然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但依照市面上的行情,也能卖个几贯钱。

为此,就出现了中午的那一幕,城中不少商贾都买到了队员们抛售的镜子。

闻着钱腥味的商贾又找到了城卫所,将暂代队长的谢映登堵在门口。

“晓晓姑娘。”席云飞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撑着桌子,朝面前的丫头好奇问道“你们家里共有几口人”

那名为晓晓的姑娘本来以为席云飞和马周是抓她来兴师问罪的,此时见席云飞和颜悦色的对她问话,急忙道“回郎君的话,民女家中一共七口人,爹娘,阿爷,还有兄长与两个年幼的弟妹。”

“嗯。”席云飞点了点头,又问道“一家七口人不算少了,平时伙食怎么样能吃上肉吗”

晓晓闻言一怔,偷偷瞄了一眼席云飞,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小脸瞬间涨红,怯生生的点了点头“以前个把月能吃一次,如今托郎君的福,兄长隔三差五就会买点鸡鸭或者猪肉,哦,对了,这些时日还带回了不少羊肉,说是郎君犒劳大家的福利。”

席云飞闻言嗯了一声,对于这样的答案,他还是很满意的。

关于护廷队的待遇,席云飞自认没有亏待他们,就拿普通队员来说。

月俸五百文只是基本收入,平时过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最典型的就是这次过冬的冬衣,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布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许多穷苦人家都还在用绢布当货币呢。

再有就是节日费,所谓的节日费,其实就是一些赏赐,比如之前从杨锴手里买了几十万头羊,所以腊八节还有小年,队员的过节费就是几斤新鲜的羊肉。

这小丫头说兄长带羊肉回去,席云飞估计就是这两次过节分发的福利,毕竟羊肉相对来说还是贵了一些,寻常百姓基本舍不得吃,平时吃肉大多是买些鸡鸭或者猪肉。

了解过这晓晓家里的情况后,席云飞心中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怕护廷队的队员们生活窘迫,如今得知并非如此,相反他们还在争取越过越好,席云飞这心中便是老怀安慰。

顿了顿。

席云飞突然问道“晓晓姑娘,我见你兄长如此放心将镜子交给你售卖,想来平日里在家中,你也定是操持家务的顶梁柱吧”

晓晓听见席云飞恭维自己,急忙摆手“不敢当的,民女只是学过一些基本的算学,所以兄长也放心将这镜子交给我来售卖。”

“哦你还懂得一些算学”席云飞与马周相视一眼,二人都是露出惊诧神情。

要知道这个年代读书人少,懂算学的人就更少了,一个小丫头敢自称懂得一点算学,肯定是有一点东西才是,要知道古人可是非常自谦的。

席云飞与马周同时颔首点头,后者从桌上拿过笔墨纸砚,书写了片刻后。

“来,晓晓姑娘试试能不能将这道题解出来”马周自己就是一个算学高手,当初席云飞的数独题就是差点被他破解了的。

晓晓愣了愣,疑惑抬头,却看到席云飞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而面前的桌案上赫然是一张写着算题的名贵宣纸。

晓晓羞涩的点了点头,走到近前匆匆阅题。

还不等马周再次开问,便见她竟然连纸笔都不要,直接掐指核算了起来,樱桃小嘴还念念有词。

“”

这下子,席云飞和马周就更加期待了。

约莫盏茶功夫。

只见晓晓眼中有亮光闪过,伸出双手,比了八个手指头,道“这老伯要用八年才能还清盖房的一应债务还有郎君的利钱。”

席云飞闻言一怔,赶忙转头朝马周求证。

没想到后者已然神色大骇,一副如获至宝的惊艳神情让席云飞知道,这小丫头竟然算对了。

席云飞低头看了一眼那道分期付款的小学算题,自己如果不用草稿纸,只是心算的话

好像还不如这丫头啊

这回儿是真的捡到宝了

席云飞嘴角轻扬,之前碍于没有女管事,让他许多赚钱的买卖都不敢拿出来。

如今有这晓晓出现,别的不说,女人的钱必须赚起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一举数得

翌日。

腊月廿四,小年迎春。

腊日才过又小年,煌煌银烛照良宵,全新的朔方,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小年时节。

席云飞一大早就从朔方西城赶回了朔方东城,今日除了要祭天,还要祭灶王爷。

小年,并非专指一个日子,由于各地风俗,被称为“小年”的日子也不尽相同。

小年期间主要的民俗活动有扫尘、祭灶等。

传统的祭灶日是腊月二十四,南方大部分地区,仍然保持着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古老传统。

从清朝中后期开始,帝王家就于腊月二十三举行祭天大典,为了“节省开支”,顺便把灶王爷也给拜了,因此北方地区多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中国人讲究民以食为天,祭灶这个事情是真有史以来。

“灶。造也,创食物也。”传说灶君在夏朝就已经成了备受尊崇的大神。

而论语八佾中有“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的说法,也就是与其讨好西南角的家神、不如去讨好灶神。

不过,祭灶一开始是在夏天举行的,因为最初的祭灶和拜火情结有关。

原始社会,农业还没有那么发达,对火的敬畏是从原始社会流传下来的。

根据礼记月令记载“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祀灶,祭先师。”

而炎帝和祝融一般被认为是火神,也就是说,上古时期祭灶更多的是祭火。

再到后来,农业发展起来了,人们对火也习以为常。

对于中国人来说,虽然还是排第一,但“灶”已经逐渐变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一员。

由于每家都有炉灶,所以由此产生一个传说玉皇大帝在每家派驻一位监督员,以监督考察这一家一年的所作所为。

而到了腊月二十四日这一天,灶神将上天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功德,而祭灶就是各家欢送灶神上天的节日。

席云飞一行人匆匆赶回朔方东城,才刚刚进城,城门道两侧就响起了欢天喜地的呼喊声。

前来夹道欢迎的基本都是受梁国压迫的百姓,而其中自然少不了何晟带领的一众本地豪绅。

席云飞无奈,只能停下马车,站在车板上与大家拱手致谢,寒暄半响。

待得入了内城,才稍微安静了一些,虽然也有人高喊郎君威武,但席云飞也只是颔首笑笑。

不过,今日的内城倒是人潮汹涌。

马车在北桥停下,护廷七队的小队长告知,今日内城无法通车。

席云飞眺望一眼,只见中山北路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大家欢声笑语喜连天,邻里相伴忙采办。

马周将席云飞扶下马车,笑呵呵的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剪纸摊子,道“郎君快看,那不是老夫人吗”

席云飞闻言,好奇望去。

呦,不止是母亲刘氏,下沟村一众村妇基本都在。

花婶还站在一座木架子上,手里拿着一副剪好的到福卖力吆喝着。

席云飞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让她们不至于太无聊,除了教她们织毛衣外,还拿了一些剪纸的教程给她们自学。

至于那些普通人看起来珍贵无比的红纸席云飞记得仓库里还有几百捆,本来是打算过年拿来写春联的,估计被她们拿出来折腾没了。

“来来来,都来瞧一瞧,都来看一看,刚刚剪好的金猪拱福图,一副只要十文钱,买回去贴大院门口,喜气又气派了喂”

“还有这副亥猪贺岁图,只要八文钱,最后十副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

席云飞莞尔一笑,这花婶吆喝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只见那小小的一处摊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有护廷队的汉子们维持现场,怕是要被挤爆。

几个负责剪纸的婶婶还有阿婆亦是忙得红光满面,相比于席云飞免费的锦衣玉食,她们显然更喜欢如今这样自给自足的生活。

马周还要开口,席云飞伸手制止了他。

笑着走到近前,佯装客人,朗声道“刚刚那副贺岁图还有多少,小爷我都包了。”

被人簇拥在中间的刘氏眉心一蹙,抬头朝人群中环视而来,可惜买剪纸的人太多,她直觉听到席云飞的声音,但就是看不到人。

倒是站在木架子上的花婶高兴坏了,十副亥猪贺岁图可是八十文啊。

“哪位贵客要贺岁图,来来来,这就给您包好,免费送您一罐浆糊,回家就能贴上。”

席云飞身后,马周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拿出一吊铜钱给席云飞。

席云飞笑呵呵的接过铜钱,朝前面伸手过去,与花婶面都不见,隔着几个人就完成了这笔交易。

就在席云飞要收手回来的时候。

“二哥,二哥,你不要如慧了嘛”

席云飞没想到三妹竟然也在摊子里,刚刚小丫头蹲在刘氏脚边练习剪纸,跟刘氏一样也听到了席云飞的声音,小丫头可是想席云飞想疯了,二话不说直接爬到花婶站着的架子上往外望。

席云飞没想到谁都没认出自己,倒是自己家的宝贝妹妹眼尖。

众村妇此时才发现席云飞竟然混在买剪纸的人群中,花婶几乎惊呼出声。

席云飞急忙朝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绕过人群,走到木架子旁,将三妹拥抱入怀,便见母亲没好气的走了过来。

“知道回来啦大郎呢”刘氏对着不远处的马车翘首以盼。

席云飞亲昵的在三妹脸上啃了一口,道“送未来嫂子回城卫所了,一会儿就回家。”

“噢”说起李云裳,刘氏双眼一亮,刚要开口嘘寒问暖。

“二郎,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的,让老张再匀我们一点红纸呗。”花婶手里惦量着席云飞递给她的那吊铜钱,美滋滋的朝他喊道。

席云飞朝刘氏点了点头,抬头应道“行啊,要多少都可以,不过你们可以再卖便宜点,最好是让家家户户都能贴上这喜庆的剪纸,若是亏了,缺多少,我来补。”

说着,席云飞朝马周示意了一眼,马周会意,本来那些红纸就是要用来写春联的。

走到席云飞身侧,马周附耳道“郎君,莫不就举办一场春联书法大赛怎么样”

席云飞闻言,双眼大亮,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就是该有点热热闹闹的事情发生才喜庆。

“书法大赛不错,还有哪些好玩的事情你再想想,像是捏面人之类的手艺也挺好,举办一些相关的擂台赛事,所有奖金咱们一力承当。”席云飞大气的说道。

马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郎君所言极是,不过奖金的话,郎君不用操心,我想,很多人会心甘情愿为这些赛事买单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随处是商机

距离剪纸摊子不远处的一间杂货铺子里。

不少人正在抢购蒸馒头(馍)的酵母粉。

虽然有些人家中也有老面保存,但老面整出来的馒头,总觉得没有加了酵母粉蒸出来的松软。

“掌柜的,这玩意儿是什么好东西啊?怎么那么多人采买?”

人群中,有个扛着竹篮子的壮汉将篮子放下,指着铺前客人争抢的奶糖好奇问道。

掌柜的瞥了那壮汉一眼,一看就知道这人平时没怎么来过内城,也没嫌麻烦,热情的解释道:“这是从郎君那里进的好货,用牛奶、羊奶加饴糖(麦芽糖)熬制的零嘴,有好几种口味,原味的便宜一些,一文钱一块,加红枣、核桃、梅子的贵些,两文钱一块,客人看看要哪种?”

“一文钱一块?”壮汉急忙收回伸出去的手:“这也太贵了吧?一文钱能买一个大馍馍了。”

那掌柜闻言嗤了一声,扫了一眼壮汉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小兄弟可听清楚了,这可是糖,不是馒头包子?要不是郎君仁慈,你觉得一文钱能吃到这么大一块糖?”

说着,掌柜的从木盒子里拿出一粒奶糖直接丢嘴里,美滋滋的咂巴了一下嘴。

那壮汉一听也是,就不说这么好看的糖了,便是街边卖的饴糖也没这么便宜。

想了想,又看那木盒子里的奶糖快被人买光了,壮汉咬了咬牙,从脚边的竹篮子里掏出一只肥硕的兔子:“掌柜的看看这野兔能换几块糖?”

掌柜的见状一愣,虽然以往也接待过用猎物换货物的猎人,但自从搬到内城,这以物易物的消费方式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掌柜的也没拒绝,这野兔肥美,一看就是刚从兔窝里掏出来的。

想了想,掌柜还算实诚的比了个二,道:“算你二十文吧,这个价可还行?”

壮汉点了点头,这个价格不错了,这兔子肯定是卖不到羊肉的价格,二十文的话,一斤得有七八文钱,比鸡鸭肉差不多。

“等等。”

还不等壮汉答应,杂货铺门口传来席云飞的声音。

那杂货铺掌柜见是席云飞亲至,急忙就从柜台里跑了出来。

“小人丁未,见过郎君,郎君万安!”

掌柜的态度恭敬,而且声音不小,周围正在选购商品的客人闻言见状,都赶忙跟着颔首致礼。

席云飞抱着三妹走到近前,朝他们道:“各位继续采办,不用如此客气。”

说着,转头看向那个不知所措的壮汉,指着他手里的野兔道:“这兔子怎么卖?”

“这……”壮汉有点懵,忐忑的看向那叫丁未的掌柜。

那掌柜急的额头冷汗直冒,目光扫了一眼店门口巡逻的护廷队,急忙替他答道:“郎君明鉴,这汉子说要买点奶糖,小人见这兔子肥美,出价二十文,已然是个实诚的价格。”

那壮汉跟着点了点头,证明掌柜的所言不虚。

席云飞“嗯”了一声,朝那掌柜道:“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巡查市价的,你叫丁未,跟老丁是什么关系?”

掌柜丁未心有余悸的颔首应道:“小人要叫大东家一声堂伯,呃,我爹跟大东家是堂兄弟。”

席云飞朝他微微点头,表示了解,指着那壮汉手里的兔子,道:“这兔子不错,我收下了,二十文是吧。”

席云飞话音刚落,身后便有护廷队的人送了一个钱袋子过来。

“剩下的钱全换成奶糖,给这位大哥寻着罐子装好。”席云飞朝那掌柜吩咐了一声。

那壮汉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丁未拿着一罐子奶糖递给他,才反应过来。

此时,席云飞已经抱着三妹,在护廷队的簇拥下走远了。

“你小子真是好运,这一罐奶糖整整一百颗,拿回去过个好年吧。”

丁未拍了拍壮汉的肩膀,道:“下次有点眼力劲儿一点,那位可是咱朔方的大主子,你小子怕不是没听过郎君的名号?”

壮汉抱着糖罐子支支吾吾,还没缓过劲儿来。

“听到是听过,只是不知道郎君原来这么年轻,还……如此和善。”

丁未闻言,不无认同的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也亏了郎君仁慈,你看这街上的人,哪一个不对郎君感恩戴德,许多往年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如今也都过上的好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几个买年货的人也凑了上来。

“丁掌柜这话说的没错,要不是郎君雇俺去修路,别说买糖了,就是冬衣俺都穿不上。”

这人说着还显摆了一下身上崭新的麻袍,还有手上的一堆年货。

“呵呵,老赵说的是,我们家三兄弟也是接了不少活儿,拜郎君所赐,这个年可要比往年滋润许多,其他的不说,这酒咱就敢硬气的沽上两壶。”

看那人晃了晃背在背上的酒壶,众人都露出羡慕神情,酒还是贵了一些,许多人都是沽上一个酒葫芦就满足了,用陶罐装的话,没有上百文下不来。

那用兔子换奶糖的壮汉见大家都在说席云飞的好,一时心生感慨,记得一个月前,好像也有人到家里问自己要不要到城里打工。

可是,那个时候只觉得打工还没有自己打猎赚钱,便拒绝了。如今想来,还真是后悔万分啊。

不过,晃了晃手中的糖罐子,发出唆嗦响声,壮汉大嘴一咧,今年没机会没关系,他可是记得昨日有人在集市上喊了。

明年郎君要修一条从东城往西城的大马路,到时候一定要去应聘。

壮汉暗暗许下心愿,抱着糖罐子美滋滋的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

“哎哎哎,这位壮士等等。”丁未见他要走,急忙伸手拉住他。

壮汉疑惑回头,却见丁未手上拿着一座巴掌大的木雕。

“这是?”

丁未偷偷看了一眼街道上巡逻的护廷队,附耳道:“这是郎君的神像,时常供奉可消灾延寿,增福增慧,解怨释结,积功积德,保你家庭和睦,事业发达,万事顺遂,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座?只要五文钱……”

是夜,朔方东城,北城郊外,某个小村落。

一座用木栏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

两个总角孩童围着火堆欢快的互相追逐着。

孩童的小嘴儿鼓鼓,显然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在左右两边来回欢快的挪动着。

火堆旁边一个妇人正在和面,将一块块面团子整整齐齐放到竹制的蒸笼上,等火上的水开了,再放到陶锅上开蒸。

“当家的,馍都捏好了,你赶紧放锅里蒸吧。”妇人双手撑着后腰,挺着个大肚子朝屋里喊道。

只是,喊了半响也没人回应。

妇人好奇,自家男人傍晚回家就躲在屋子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偷偷摸到门前,趴着门缝往里看。

“郎君保佑,求郎君保佑,保佑我家老三平安降生,母子平安!保佑我家大郎明年顺利志学,保佑我家二娘过几年能找个好人家……顺便保佑我家婆娘打我的时候,能够下手轻点才好!”

席云飞:……

灶王爷:夭寿啦,有人抢饭碗啦!

第三百四十八章:通信司

腊月二十四,辞旧迎新把房扫。

或许也是天公作美,几乎每年的这一天,总是会拨云见日,艳阳高照。

让老百姓们能够晒晒发霉的枕芯被套,扫一扫积灰一年的门檐柜脚。

大清早的,走在街道上,便能看到一些商贾家的小厮,正在用高粱穗做的掸子清理沉灰的柜台。

好在,清扫归清扫,各家各店依旧是照常营业,概因今日街道上的行人不减反增,一切都因为在席家庄前的大广场,一场楹联书法大赛已然拉开序幕。

“二十三,祭罢灶;二十四,把房扫;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馍馍;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人群中有妇人拉着几个孩童唱着喜庆的童谣招摇过市,用红绳梳起羊角辫的孩童们,手里拿着一串山里红做的糖葫芦,一边津津有味的舔着,一边努力跟着妇人学上一两句。

行人们见是一群稚气未脱的总角孩童走来,都是主动让出了道,不少人见孩子可爱,还拿出刚买的点心糖果逗弄他们。

妇人笑呵呵的朝路人颔首致谢,带着孩子们直接朝广场中心走去。

“姨母,我爹今日为何跑来这里练字呀”

妇人左手牵着一个粉嫩白瓷般的女娃,俏生生的开口问道。

妇人闻言,低头朝她看去,见小丫头嘴角粘着几粒糖晶,习惯性的伸手将糖晶捻下,往自己嘴里一送,咂巴了下嘴,心道这内城的糖就是比外城的甜。

“小娘莫急,你爹可厉害了,他可是被郎君邀请来当”

“评委”

妇人没读过什么书,却是另一只手牵着的男童蹦蹦跳跳的提醒了一句。

妇人呵呵一笑“对对对,还是大郎厉害,就是评委,是顶厉害的意思,我听管家说了,整个朔方只有三个人有这个资格,你爹爹就占了一个呢。”

“真哒”小姑娘笑开了花,垫着脚尖往前挤,恨不得马上见到自家爹爹的英姿。

人群中,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声,先是露出诧异神情,待见到那妇人后,急忙迎了上来。

“虞婶来了呀,快快,这边请,我这里位置好,正好能看到虞夫子。”

妇人闻言一喜,也没客气,如此待遇她早就习以为常,拉着几个孩子就挤了过去。

众人一听是虞夫子的家人,也都客客气气的让出了位置。

此时,席家庄前的小广场上,一座木质高台上,方醒木笑呵呵的正在宣布大赛规则。

话音刚落,人群中报名的学子士人不知凡几。

众人看得真切,高台上摆着三样奖品,分别是一二三等奖。

一等奖一名,奖品是一台二八大杠,这可是席家庄刚刚推出的新鲜玩意儿。

二等奖两名,奖品是一座全身镜,场中不少男宾都是被自家婆娘推着出来参加的,为的就是这面镜子。

三等奖十二名,奖品则是十来个精致的小盒子,至于盒子里面是什么,众人只听说是一种新式的香胰,但就算是香胰,也值不少钱呢。

方醒木看着台下跃跃欲试的参赛者,笑着朗声道“各位一个个来,场上一共有二十条桌案,案上备有红纸一副,笔墨若干,限时一盏茶,写好的人可直接拿到台前来供评委点评。”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第一轮肯定是试水轮,先写的人总要吃亏一些,替别人探探这比赛的深浅。

可是,也有人不信邪,或者干脆就是艺高人胆大。

只见人群中几个书生打扮的学子朝高台上的三位评委拱手拜了一个尊师礼。

“第一轮由我文懿书院先来。”

几个学子相视一笑,高台上为首的一位中年人亦是颔首点头,红光满面,对这些门生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多时,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放下狼毫,朝旁边等候的小厮看了一眼。

那小厮见状,急忙迎了上来,将对联左右举起。

高台上,方醒木朗声诵道“天恩深似海,地德重如山,这是一幅常见的天地神联,还请三位评委对书法造诣点评一二。”

方醒木将众人视线引导到三位评委处,为首的一人起身朝台下拱手一礼。

人群中,突然响起几个孩子的惊呼声“爹爹,爹爹,稷儿在这里呢”

那中年评委朝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女童温和一笑,接着朗声道“承蒙郎君看重,有幸担任此次楹联书法大赛的评委,虞某深感荣幸,呵呵。只是,为显公正,虞某就不对自家门生多做品判,各位若是觉得写的好,还请高唱一声,以示倾心。”

话音刚落,台下果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显然这位虞夫子在朔方东城人品不错。

最终,第一轮二十个参赛者选出了十五副挂到高台上,与接下来的参赛者继续比较,有能写得比这十五副好的,就替换上去,若是没有,这十五副就是今日的一二三等奖获得者。

另外五个参赛者见自己落选,心情低落的就要离开场地,可是还没迈出脚步,旁边的小厮就塞了一张卡片给他们。

“这是”有落选的书生把玩着手里的硬纸卡,好奇的朝小厮看去。

小厮恭敬解释道“这是这场大赛冠名商何氏酒楼的抵价券,拿着这张卡到何氏酒楼消费,能直接抵扣三成的菜金,活动截止至上元夜。”

“哦真的能抵三成”落选的书生闻言一喜,赶忙问道“那海底捞也能抵吗”

小厮点头应道“当然能抵,除了酒水,酒楼里的所有消费都能抵三成,不过仅有一次机会,而且每顿饭限用一张,不能叠加使用。”

书生闻言,一扫落选的郁闷心情,乐呵呵的拱手一礼,谢过小厮后,急忙朝人群走去。

“吴兄,一场比赛而已,输了也不打紧呃,你怎么输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书生晃了晃手中的抵价券,美滋滋的说道“写几个字就省了几百文,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走走走,今日我做东,何氏酒楼九九八的海底捞套餐搞起。”

“九九八吴兄你可悠着点,这玩意儿吃多了得过大半个月苦日子呢。”

书生嘿嘿一笑,将抵价券的事情全盘托出。

哗啦

面前的同窗跑了个一干二净。

只听身后传来喧闹声。

“报名,我要报名”

“坟蛋,别挤我,是我先来的”

“听说落选了也有一份安慰奖”

第三百四十九章:我的地盘我做主

“别挤,别挤,哎呦,这都是什么人啊,刚刚不参加,怎么现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

“呦,你还不知道吗,这书法大赛还有隐藏福利啊,就算是落选了也有一份价值几百文的安慰奖”

“啥子安慰奖啊刚刚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嘛,一等奖是那二八大杠,二等奖是宝镜一面,三等奖是一盒子香胰啊”

“嘿嘿,就知道你不知道,你看那边。”

顺着这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刚好能看到一个小厮正在与新一轮的落选者介绍那抵价券的使用明细。

“就算落选了,也有一张抵价券呢,听说到何氏酒楼能抵三成菜金,你想想,咱们随随便便吃顿饭都要几百文,这三成不得值个上百文”

“哎呦,是啊,别的不说,若是一家子叫那海底捞外卖,一顿饭能省大几百文呢”

与此同时。

中山北路的何氏酒楼。

“贵客到,海底捞九九八套餐一份”跑堂的小厮朝堂内吆喝了一声。

待听到柜台里有人接单后,转身对面前的几位书生道“各位贵人先请隔壁茶楼休息片刻,一会儿位置空出来,小的立刻过去知会。”

书生们闻言一怔,为首的那个书生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吧,这才辰时啊,怎么就没位置了”

小厮也是一脸痛并快乐着的表情“贵人有所不知,我们酒楼是那楹联书法大赛的冠名商,许多人参加了比赛落选后,都急匆匆的跑来吃饭,所以才这么早就满座。”

“参加比赛落选了来吃饭化悲愤为食欲”那书生嗤笑一声。

小厮尴尬的应和道“倒不是,主要是落选的人能获得一张抵价券,像我们店里九九八的套餐,吃上一顿能抵三百文呢哎哎哎”

小厮话音刚落,便见那几个书生消失在面前。

“娘咧,这跑得也太快了吧”

小厮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波了,不过也不打紧,怕是一会儿他们还得回来,只不过手里多了一张抵价券。

小厮没有让柜台取消订单,因为这样的客人他已经接待了十来组。

刚要继续迎客。

“呦,周员外,您是来找我家东家还是吃饭啊”

小厮态度恭敬的朝面前的周丰行了一礼,虽然这周丰算是半个行业竞争对手,但听说与自家何员外一样,都是郎君手底下的人,算是自己人,所以不敢怠慢。

周丰看着熙熙囔囔,人头耸动的何氏酒楼,眉心一蹙,暗道,难怪今日自家的迎春楼没什么客人,原来都跑何氏酒楼来了。

朝那小厮随意的摆了摆手,周丰蹙眉道“你们酒楼又推什么新菜了吗”

“没有啊”

“那是上了什么好酒”

“也,也没有啊”

周丰嘴角直抽抽“没有的话,这些人是奔着什么来的”

虽然这么问有点丢脸,但周丰就是憋不住,总觉得何晟又从席云飞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

小厮苦笑道“真的没有什么新菜,我们卖的酒还都是从您那里进的货呢。”

“那这”周丰指着酒楼大厅,面露不解之色。

正要开口,旁边几个书生挤了过来。

“来来来,小兄弟给看看,是不是拿着这个到你们这里吃饭喝酒,能抵扣三成菜金”

小厮见状,立马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招呼道“不错,几位可以先点菜,此时店里已经客满,几位先到隔壁茶楼免费喝点茶,吃点糕点等候片刻,一有位置空出来,小的立马过去知会。”

几个书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转头鱼跃进茶楼里,这茶楼如今已经是何晟的产业,里面的茶水不仅免费供应,还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供客人消遣,算是何氏酒楼的一大特色。

小厮面前,周丰眼见那些人走进茶楼,疑惑道“他们拿的什么劵,是你们搞出来的促销手段”

小厮急忙摇头,解释道“周员外误会了,那可不是我们家员外想出来的,而是马主事收了我家员外的冠名费,才想出来的小手段,不过,还别说,效果很是不错。”

“冠名费”周丰闻言一怔,突然想起昨日马周差人送给自己的一份邀请函。

周丰眉心紧锁,当时他觉得一千贯的冠名费太贵,舍不得拿出来,所以直接让人婉拒了。

此时想想,“唉,我怎么就这么贱呢。”

说着,周丰也不管小厮惊疑的注视,转身急忙朝贸易大厅跑去。

然而。

此时的贸易大厅,早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商贾们围得水泄不通。

马周的办公室里,十几个朔方东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争得面红耳赤。

“马主事,不厚道啊,您邀请函里可没说那抵价券的事儿,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好的玩意儿,咱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别说一千贯了,就是五千贯,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啊。”

“就是啊,马主事,今日才廿四,到上元节还有二十来日,一千贯也太便宜了吧,我看这样如何,何晟那家伙的一千贯我补给他,另外我再加两千贯冠名费,这剩下的日子我都包了。”

“去去去,两千贯算个屁,我出三千贯,外加十罐新品茶苏作为奖品,马主事以为如何”

“你个破茶行凑什么热闹,我出三千贯,马主事放心,不怕你难做,我只要五日,就上元节前的五日就行。”

“上元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马周始终没有开口,此时听到上元节三个字,竟然回了一句。

马周这一开口,众人立马禁声。

“对对对,就上元节前五日,马主事以为如何”那骂人家破茶行的豪绅腆着脸问道。

马周眉心微蹙,上元节可是一个大节日,而且

“各位,关于冠名的事情,可能要容后再议,眼下马某还有要事要去与郎君商榷,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马周起身就要离开。

商贾豪绅们见状也不敢拦着,毕竟马周可是席云飞手下的红人,最得力的干将。

只是,马周走到门口,刚好与迎面而来的周丰撞了个满怀。

周丰往后倒退了几步,堪堪站稳,抬头见自己撞的是马周,吓得心肝儿发颤,还没开口求人家,就把人给撞了,这造的什么孽啊。

马周倒是没在意,伸手扶住周丰,道“周员外在此刚好,关于上元节诗会的事情还要你家酒坊配合,若不就陪马某去一趟庄子”

周丰闻言一怔,接着大喜道“行行行,刚好周某也有要事与马主事商榷,呵呵。”

第三百五十章:捡到宝了

叩叩叩~

“嗯?”

正与崔贤讨论对讲机收费标准的席云飞回头一看,马周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门口朝他招手。

席云飞朝马周点头示意他稍等片刻,转头对崔贤道:“崔主事的建议,我会考虑的,这边还有一点事儿等着我去处理,我们容后再谈。”

崔贤也看到了马周和他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崔贤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个丫头,因为他手里的镜子就是从她手中购得的。

怕席云飞为难小丫头,崔贤急忙拉住反身要离去的席云飞,道:“郎君……”

“郎君,那镜子是我逼着晓晓妹妹卖给我们的,还请您勿要责罚于她才好。”

崔贤还没开口,一旁见到那小丫头的崔莺儿便迎了上来,一脸歉意的朝席云飞恳求道。

席云飞闻言一怔,朝马周身后的小丫头看去,道:“莺儿姑娘放心,我只是找她来了解一下手下那些雇员的情况,作为他们的雇佣者,我总不能对他们的家庭状况一无所知吧。”

崔莺儿微微颔首,抬头看向席云飞,二人只是短暂的四目相接,还不等席云飞告辞,崔莺儿羞得直接反身跑到了哥哥崔一叶背后躲起来。

席云飞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崔莺儿怪怪的。

一盏茶后。

城卫所,议事厅内。

席云飞端坐上首,马周侧立一旁,下首那名为晓晓的小姑娘低眉垂眼,战战兢兢的将卖镜子的前因后果如实汇报。

席云飞听罢,双手环胸,一副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马周也是颇为无奈。

本来以为护廷队的那些队员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会将席云飞赐给他们的镜子卖掉。

可是不然,队员们卖镜子的原因有很多。

可最主要的一个因素,竟然是为了置业,俗称改善性住房需求。

有盖新房的,如这晓晓家里,就是想要盖一座大一点的院子,家中兄长在席云飞手下供职,薪俸待遇不低,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家里若还住着破败的黄土茅屋,实是不雅。

也有想要买房的,毕竟如今席云飞给他们的待遇不错,之前赏赐的布匹和冬衣其实都是钱,有些队员穿不完,就卖给了需要的人,卖布的钱也不知道干什么,就想到朔方东城买房。

可买房需要的钱可不是乡下盖个土房子能够比的。

刚好,席云飞这一面镜子的赏赐,对他们来说便是一场及时雨。

虽然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但依照市面上的行情,也能卖个几贯钱。

为此,就出现了中午的那一幕,城中不少商贾都买到了队员们抛售的镜子。

闻着钱腥味的商贾又找到了城卫所,将暂代队长的谢映登堵在门口。

“晓晓姑娘。”席云飞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撑着桌子,朝面前的丫头好奇问道:“你们家里共有几口人?”

那名为晓晓的姑娘本来以为席云飞和马周是抓她来兴师问罪的,此时见席云飞和颜悦色的对她问话,急忙道:“回郎君的话,民女家中一共七口人,爹娘,阿爷,还有兄长与两个年幼的弟妹。”

“嗯。”席云飞点了点头,又问道:“一家七口人不算少了,平时伙食怎么样?能吃上肉吗?”

晓晓闻言一怔,偷偷瞄了一眼席云飞,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小脸瞬间涨红,怯生生的点了点头:“以前个把月能吃一次,如今托郎君的福,兄长隔三差五就会买点鸡鸭或者猪肉,哦,对了,这些时日还带回了不少羊肉,说是郎君犒劳大家的福利。”

席云飞闻言‘嗯’了一声,对于这样的答案,他还是很满意的。

关于护廷队的待遇,席云飞自认没有亏待他们,就拿普通队员来说。

月俸五百文只是基本收入,平时过年过节还有各种福利,最典型的就是这次过冬的冬衣,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布匹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许多穷苦人家都还在用绢布当货币呢。

再有就是节日费,所谓的节日费,其实就是一些赏赐,比如之前从杨锴手里‘买’了几十万头羊,所以腊八节还有小年,队员的过节费就是几斤新鲜的羊肉。

这小丫头说兄长带羊肉回去,席云飞估计就是这两次过节分发的福利,毕竟羊肉相对来说还是贵了一些,寻常百姓基本舍不得吃,平时吃肉大多是买些鸡鸭或者猪肉。

了解过这晓晓家里的情况后,席云飞心中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怕护廷队的队员们生活窘迫,如今得知并非如此,相反他们还在争取越过越好,席云飞这心中便是‘老怀安慰’。

顿了顿。

席云飞突然问道:“晓晓姑娘,我见你兄长如此放心将镜子交给你售卖,想来平日里在家中,你也定是操持家务的顶梁柱吧?”

晓晓听见席云飞恭维自己,急忙摆手:“不敢当的,民女只是学过一些基本的算学,所以兄长也放心将这镜子交给我来售卖。”

“哦?你还懂得一些算学?”席云飞与马周相视一眼,二人都是露出惊诧神情。

要知道这个年代读书人少,懂算学的人就更少了,一个小丫头敢自称懂得一点算学,肯定是有一点东西才是,要知道古人可是非常自谦的。

席云飞与马周同时颔首点头,后者从桌上拿过笔墨纸砚,书写了片刻后。

“来,晓晓姑娘试试能不能将这道题解出来?”马周自己就是一个算学高手,当初席云飞的数独题就是差点被他破解了的。

晓晓愣了愣,疑惑抬头,却看到席云飞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而面前的桌案上赫然是一张写着算题的名贵宣纸。

晓晓羞涩的点了点头,走到近前匆匆阅题。

还不等马周再次开问,便见她竟然连纸笔都不要,直接掐指核算了起来,樱桃小嘴还念念有词。

“……”

这下子,席云飞和马周就更加期待了。

约莫盏茶功夫。

只见晓晓眼中有亮光闪过,伸出双手,比了八个手指头,道:“这老伯要用八年才能还清盖房的一应债务还有郎君的利钱。”

席云飞闻言一怔,赶忙转头朝马周求证。

没想到后者已然神色大骇,一副如获至宝的惊艳神情让席云飞知道,这小丫头竟然算对了。

席云飞低头看了一眼那道分期付款的小学算题,自己如果不用草稿纸,只是心算的话?

好像还不如这丫头啊……

这回儿是真的捡到宝了!

席云飞嘴角轻扬,之前碍于没有女管事,让他许多赚钱的买卖都不敢拿出来。

如今有这晓晓出现,别的不说,女人的钱必须赚起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小年

翌日。

腊月廿四,小年迎春。

腊日才过又小年,煌煌银烛照良宵,全新的朔方,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小年时节。

席云飞一大早就从朔方西城赶回了朔方东城,今日除了要祭天,还要祭灶王爷。

小年,并非专指一个日子,由于各地风俗,被称为“小年”的日子也不尽相同。

小年期间主要的民俗活动有扫尘、祭灶等。

传统的祭灶日是腊月二十四,南方大部分地区,仍然保持着腊月二十四过小年的古老传统。

从清朝中后期开始,帝王家就于腊月二十三举行祭天大典,为了“节省开支”,顺便把灶王爷也给拜了,因此北方地区多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中国人讲究民以食为天,祭灶这个事情是真·有史以来。

“灶。造也,创食物也。”传说灶君在夏朝就已经成了备受尊崇的大神。

而《论语·八佾》中有“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的说法,也就是与其讨好西南角的家神、不如去讨好灶神。

不过,祭灶一开始是在夏天举行的,因为最初的祭灶和拜火情结有关。

原始社会,农业还没有那么发达,对火的敬畏是从原始社会流传下来的。

根据《礼记·月令》记载:“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祀灶,祭先师。”

而炎帝和祝融一般被认为是火神,也就是说,上古时期祭灶更多的是祭火。

再到后来,农业发展起来了,人们对火也习以为常。

对于中国人来说,虽然还是排第一,但“灶”已经逐渐变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一员。

由于每家都有炉灶,所以由此产生一个传说:玉皇大帝在每家派驻一位监督员,以监督考察这一家一年的所作所为。

而到了腊月二十四日这一天,灶神将上天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功德,而祭灶就是各家欢送灶神上天的节日。

席云飞一行人匆匆赶回朔方东城,才刚刚进城,城门道两侧就响起了欢天喜地的呼喊声。

前来夹道欢迎的基本都是受梁国压迫的百姓,而其中自然少不了何晟带领的一众本地豪绅。

席云飞无奈,只能停下马车,站在车板上与大家拱手致谢,寒暄半响。

待得入了内城,才稍微安静了一些,虽然也有人高喊郎君威武,但席云飞也只是颔首笑笑。

不过,今日的内城倒是人潮汹涌。

马车在北桥停下,护廷七队的小队长告知,今日内城无法通车。

席云飞眺望一眼,只见中山北路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大家欢声笑语喜连天,邻里相伴忙采办。

马周将席云飞扶下马车,笑呵呵的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剪纸摊子,道:“郎君快看,那不是老夫人吗?”

席云飞闻言,好奇望去。

呦,不止是母亲刘氏,下沟村一众村妇基本都在。

花婶还站在一座木架子上,手里拿着一副剪好的‘到’福卖力吆喝着。

席云飞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让她们不至于太无聊,除了教她们织毛衣外,还拿了一些剪纸的教程给她们自学。

至于那些普通人看起来珍贵无比的红纸……席云飞记得仓库里还有几百捆,本来是打算过年拿来写春联的,估计被她们拿出来折腾没了。

“来来来,都来瞧一瞧,都来看一看,刚刚剪好的金猪拱福图,一副只要十文钱,买回去贴大院门口,喜气又气派了喂!”

“还有这副亥猪贺岁图,只要八文钱,最后十副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

席云飞莞尔一笑,这花婶吆喝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只见那小小的一处摊子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有护廷队的汉子们维持现场,怕是要被挤爆。

几个负责剪纸的婶婶还有阿婆亦是忙得红光满面,相比于席云飞免费提供的锦衣玉食,她们显然更喜欢如今这样自给自足的生活。

马周还要开口,席云飞伸手制止了他。

笑着走到近前,佯装客人,朗声道:“刚刚那副贺岁图还有多少,小爷我都包了。”

被人簇拥在中间的刘氏眉心一蹙,抬头朝人群中环视而来,可惜买剪纸的人太多,她直觉听到席云飞的声音,但就是看不到人。

倒是站在木架子上的花婶高兴坏了,十副亥猪贺岁图可是八十文啊。

“哪位贵客要贺岁图,来来来,这就给您包好,免费送您一罐浆糊,回家就能贴上。”

席云飞身后,马周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拿出一吊铜钱给席云飞。

席云飞笑呵呵的接过铜钱,朝前面伸手过去,与花婶面都不见,隔着几个人就完成了这笔交易。

就在席云飞要收手回来的时候。

“二哥,二哥,你不要如慧了嘛!”

席云飞没想到三妹竟然也在摊子里,刚刚小丫头蹲在刘氏脚边练习剪纸,跟刘氏一样也听到了席云飞的声音,小丫头可是想席云飞想疯了,二话不说直接爬到花婶站着的架子上往外望。

席云飞没想到谁都没认出自己,倒是自己家的宝贝妹妹眼尖。

众村妇此时才发现席云飞竟然混在买剪纸的人群中,花婶几乎惊呼出声。

席云飞急忙朝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绕过人群,走到木架子旁,将三妹拥抱入怀,便见母亲没好气的走了过来。

“知道回来啦?大郎呢?”刘氏对着不远处的马车翘首以盼。

席云飞亲昵的在三妹脸上啃了一口,道:“送未来嫂子回城卫所了,一会儿就回家。”

“噢!”说起李云裳,刘氏双眼一亮,刚要开口嘘寒问暖。

“二郎,你可算是回来了,赶紧的,让老张再匀我们一点红纸呗。”花婶手里惦量着席云飞递给她的那吊铜钱,美滋滋的朝他喊道。

席云飞朝刘氏点了点头,抬头应道:“行啊,要多少都可以,不过你们可以再卖便宜点,最好是让家家户户都能贴上这喜庆的剪纸,若是亏了,缺多少,我来补。”

说着,席云飞朝马周示意了一眼,马周会意,本来那些红纸就是要用来写春联的。

走到席云飞身侧,马周附耳道:“郎君,莫不就举办一场春联书法大赛怎么样?”

席云飞闻言,双眼大亮,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就是该有点热热闹闹的事情发生才喜庆。

“书法大赛不错,还有哪些好玩的事情你再想想,像是捏面人之类的手艺也挺好,举办一些相关的擂台赛事,所有奖金咱们一力承当。”席云飞大气的说道。

马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郎君所言极是,不过奖金的话,郎君不用操心,我想,很多人会心甘情愿为这些赛事买单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郎君保佑

距离剪纸摊子不远处的一间杂货铺子里。

不少人正在抢购蒸馒头(馍)的酵母粉。

虽然有些人家中也有老面保存,但老面整出来的馒头,总觉得没有加了酵母粉蒸出来的松软。

“掌柜的,这玩意儿是什么好东西啊?怎么那么多人采买?”

人群中,有个扛着竹篮子的壮汉将篮子放下,指着铺前客人争抢的奶糖好奇问道。

掌柜的瞥了那壮汉一眼,一看就知道这人平时没怎么来过内城,也没嫌麻烦,热情的解释道:“这是从郎君那里进的好货,用牛奶、羊奶加饴糖(麦芽糖)熬制的零嘴,有好几种口味,原味的便宜一些,一文钱一块,加红枣、核桃、梅子的贵些,两文钱一块,客人看看要哪种?”

“一文钱一块?”壮汉急忙收回伸出去的手:“这也太贵了吧?一文钱能买一个大馍馍了。”

那掌柜闻言嗤了一声,扫了一眼壮汉身上满是补丁的衣服:“小兄弟可听清楚了,这可是糖,不是馒头包子?要不是郎君仁慈,你觉得一文钱能吃到这么大一块糖?”

说着,掌柜的从木盒子里拿出一粒奶糖直接丢嘴里,美滋滋的咂巴了一下嘴。

那壮汉一听也是,就不说这么好看的糖了,便是街边卖的饴糖也没这么便宜。

想了想,又看那木盒子里的奶糖快被人买光了,壮汉咬了咬牙,从脚边的竹篮子里掏出一只肥硕的兔子:“掌柜的看看这野兔能换几块糖?”

掌柜的见状一愣,虽然以往也接待过用猎物换货物的猎人,但自从搬到内城,这以物易物的消费方式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掌柜的也没拒绝,这野兔肥美,一看就是刚从兔窝里掏出来的。

想了想,掌柜还算实诚的比了个二,道:“算你二十文吧,这个价可还行?”

壮汉点了点头,这个价格不错了,这兔子肯定是卖不到羊肉的价格,二十文的话,一斤得有七八文钱,比鸡鸭肉差不多。

“等等。”

还不等壮汉答应,杂货铺门口传来席云飞的声音。

那杂货铺掌柜见是席云飞亲至,急忙就从柜台里跑了出来。

“小人丁未,见过郎君,郎君万安!”

掌柜的态度恭敬,而且声音不小,周围正在选购商品的客人闻言见状,都赶忙跟着颔首致礼。

席云飞抱着三妹走到近前,朝他们道:“各位继续采办,不用如此客气。”

说着,转头看向那个不知所措的壮汉,指着他手里的野兔道:“这兔子怎么卖?”

“这……”壮汉有点懵,忐忑的看向那叫丁未的掌柜。

那掌柜急的额头冷汗直冒,目光扫了一眼店门口巡逻的护廷队,急忙替他答道:“郎君明鉴,这汉子说要买点奶糖,小人见这兔子肥美,出价二十文,已然是个实诚的价格。”

那壮汉跟着点了点头,证明掌柜的所言不虚。

席云飞“嗯”了一声,朝那掌柜道:“不用紧张,我不是来巡查市价的,你叫丁未,跟老丁是什么关系?”

掌柜丁未心有余悸的颔首应道:“小人要叫大东家一声堂伯,呃,我爹跟大东家是堂兄弟。”

席云飞朝他微微点头,表示了解,指着那壮汉手里的兔子,道:“这兔子不错,我收下了,二十文是吧。”

席云飞话音刚落,身后便有护廷队的人送了一个钱袋子过来。

“剩下的钱全换成奶糖,给这位大哥寻着罐子装好。”席云飞朝那掌柜吩咐了一声。

那壮汉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丁未拿着一罐子奶糖递给他,才反应过来。

此时,席云飞已经抱着三妹,在护廷队的簇拥下走远了。

“你小子真是好运,这一罐奶糖整整一百颗,拿回去过个好年吧。”

丁未拍了拍壮汉的肩膀,道:“下次有点眼力劲儿一点,那位可是咱朔方的大主子,你小子怕不是没听过郎君的名号?”

壮汉抱着糖罐子支支吾吾,还没缓过劲儿来。

“听到是听过,只是不知道郎君原来这么年轻,还……如此和善。”

丁未闻言,不无认同的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也亏了郎君仁慈,你看这街上的人,哪一个不对郎君感恩戴德,许多往年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如今也都过上的好日子。”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几个买年货的人也凑了上来。

“丁掌柜这话说的没错,要不是郎君雇俺去修路,别说买糖了,就是冬衣俺都穿不上。”

这人说着还显摆了一下身上崭新的麻袍,还有手上的一堆年货。

“呵呵,老赵说的是,我们家三兄弟也是接了不少活儿,拜郎君所赐,这个年可要比往年滋润许多,其他的不说,这酒咱就敢硬气的沽上两壶。”

看那人晃了晃背在背上的酒壶,众人都露出羡慕神情,酒还是贵了一些,许多人都是沽上一个酒葫芦就满足了,用陶罐装的话,没有上百文下不来。

那用兔子换奶糖的壮汉见大家都在说席云飞的好,一时心生感慨,记得一个月前,好像也有人到家里问自己要不要到城里打工。

可是,那个时候只觉得打工还没有自己打猎赚钱,便拒绝了。如今想来,还真是后悔万分啊。

不过,晃了晃手中的糖罐子,发出唆嗦响声,壮汉大嘴一咧,今年没机会没关系,他可是记得昨日有人在集市上喊了。

明年郎君要修一条从东城往西城的大马路,到时候一定要去应聘。

壮汉暗暗许下心愿,抱着糖罐子美滋滋的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

“哎哎哎,这位壮士等等。”丁未见他要走,急忙伸手拉住他。

壮汉疑惑回头,却见丁未手上拿着一座巴掌大的木雕。

“这是?”

丁未偷偷看了一眼街道上巡逻的护廷队,附耳道:“这是郎君的神像,时常供奉可消灾延寿,增福增慧,解怨释结,积功积德,保你家庭和睦,事业发达,万事顺遂,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座?只要五文钱……”

是夜,朔方东城,北城郊外,某个小村落。

一座用木栏杆围起来的小院子里。

两个总角孩童围着火堆欢快的互相追逐着。

孩童的小嘴儿鼓鼓,显然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在左右两边来回欢快的挪动着。

火堆旁边一个妇人正在和面,将一块块面团子整整齐齐放到竹制的蒸笼上,等火上的水开了,再放到陶锅上开蒸。

“当家的,馍都捏好了,你赶紧放锅里蒸吧。”妇人双手撑着后腰,挺着个大肚子朝屋里喊道。

只是,喊了半响也没人回应。

妇人好奇,自家男人傍晚回家就躲在屋子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偷偷摸到门前,趴着门缝往里看。

“郎君保佑,求郎君保佑,保佑我家老三平安降生,母子平安!保佑我家大郎明年顺利志学,保佑我家二娘过几年能找个好人家……顺便保佑我家婆娘打我的时候,能够下手轻点才好!”

席云飞:……

灶王爷:夭寿啦,有人抢饭碗啦!

第三百五十三章:安慰奖

腊月二十四,辞旧迎新把房扫。

或许也是天公作美,几乎每年的这一天,总是会拨云见日,艳阳高照。

让老百姓们能够晒晒发霉的枕芯被套,扫一扫积灰一年的门檐柜脚。

大清早的,走在街道上,便能看到一些商贾家的小厮,正在用高粱穗做的掸子清理沉灰的柜台。

好在,清扫归清扫,各家各店依旧是照常营业,概因今日街道上的行人不减反增,一切都因为在席家庄前的大广场,一场楹联书法大赛已然拉开序幕。

“二十三,祭罢灶;二十四,把房扫;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馍馍;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人群中有妇人拉着几个孩童唱着喜庆的童谣招摇过市,用红绳梳起羊角辫的孩童们,手里拿着一串山里红做的糖葫芦,一边津津有味的舔着,一边努力跟着妇人学上一两句。

行人们见是一群稚气未脱的总角孩童走来,都是主动让出了道,不少人见孩子可爱,还拿出刚买的点心糖果逗弄他们。

妇人笑呵呵的朝路人颔首致谢,带着孩子们直接朝广场中心走去。

“姨母,我爹今日为何跑来这里练字呀?”

妇人左手牵着一个粉嫩白瓷般的女娃,俏生生的开口问道。

妇人闻言,低头朝她看去,见小丫头嘴角粘着几粒糖晶,习惯性的伸手将糖晶捻下,往自己嘴里一送,咂巴了下嘴,心道这内城的糖就是比外城的甜。

“小娘莫急,你爹可厉害了,他可是被郎君邀请来当……”

“评委!”

妇人没读过什么书,却是另一只手牵着的男童蹦蹦跳跳的提醒了一句。

妇人呵呵一笑:“对对对,还是大郎厉害,就是评委,是了,整个朔方只有三个人有这个资格,你爹爹就占了一个呢。”

“真哒!”小姑娘笑开了花,垫着脚尖往前挤,恨不得马上见到自家爹爹的英姿。

人群中,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声,先是露出诧异神情,待见到那妇人后,急忙迎了上来。

“虞婶来了呀,快快,这边请,我这里位置好,正好能看到虞夫子。”

妇人闻言一喜,也没客气,如此待遇她早就习以为常,拉着几个孩子就挤了过去。

众人一听是虞夫子的家人,也都客客气气的让出了位置。

此时,席家庄前的小广场上,一座木质高台上,方醒木笑呵呵的正在宣布大赛规则。

话音刚落,人群中报名的学子士人不知凡几。

众人看得真切,高台上摆着三样奖品,分别是一二三等奖。

一等奖一名,奖品是一台二八大杠,这可是席家庄刚刚推出的新鲜玩意儿。

二等奖两名,奖品是一座全身镜,场中不少男宾都是被自家婆娘推着出来参加的,为的就是这面镜子。

三等奖十二名,奖品则是十来个精致的小盒子,至于盒子里面是什么,众人只听说是一种新式的香胰,但就算是香胰,也值不少钱呢。

方醒木看着台下跃跃欲试的参赛者,笑着朗声道:“各位一个个来,场上一共有二十条桌案,案上备有红纸一副,笔墨若干,限时一盏茶,写好的人可直接拿到台前来供评委点评。”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第一轮肯定是试水轮,先写的人总要吃亏一些,替别人探探这比赛的深浅。

可是,也有人不信邪,或者干脆就是艺高人胆大。

只见人群中几个书生打扮的学子朝高台上的三位评委拱手拜了一个尊师礼。

“第一轮由我文懿书院先来。”

几个学子相视一笑,高台上为首的一位中年人亦是颔首点头,红光满面,对这些门生的表现很是满意。

不多时,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放下狼毫,朝旁边等候的小厮看了一眼。

那小厮见状,急忙迎了上来,将对联左右举起。

高台上,方醒木朗声诵道:“天恩深似海,地德重如山,这是一幅常见的天地神联,还请三位评委对书法造诣点评一二。”

方醒木将众人视线引导到三位评委处,为首的一人起身朝台下拱手一礼。

人群中,突然响起几个孩子的惊呼声:“爹爹,爹爹,稷儿在这里呢!”

那中年评委朝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女童温和一笑,接着朗声道:“承蒙郎君看重,有幸担任此次楹联书法大赛的评委,虞某深感荣幸,呵呵。只是,为显公正,虞某就不对自家门生多做品判,各位若是觉得写的好,还请高唱一声,以示倾心。”

话音刚落,台下果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显然这位虞夫子在朔方东城人品不错。

最终,第一轮二十个参赛者选出了十五副挂到高台上,与接下来的参赛者继续比较,有能写得比这十五副好的,就替换上去,若是没有,这十五副就是今日的一二三等奖获得者。

另外五个参赛者见自己落选,心情低落的就要离开场地,可是还没迈出脚步,旁边的小厮就塞了一张卡片给他们。

“这是?”有落选的书生把玩着手里的硬纸卡,好奇的朝小厮看去。

小厮恭敬解释道:“这是这场大赛冠名商何氏酒楼提供的抵价券,拿着这张卡到何氏酒楼消费,能直接抵扣三成的菜金,活动截止至上元夜。”

“哦!真的能抵三成?”落选的书生闻言一喜,赶忙问道:“那海底捞也能抵吗?”

小厮点头应道:“当然能抵,除了酒水,酒楼里的所有消费都能抵三成,不过仅有一次机会,而且每顿饭限用一张,不能叠加使用。”

书生闻言,一扫落选的郁闷心情,乐呵呵的拱手一礼,谢过小厮后,急忙朝人群走去。

“吴兄,一场比赛而已,输了也不打紧……呃,你怎么输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书生晃了晃手中的抵价券,美滋滋的说道:“写几个字就省了几百文,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走走走,今日我做东,何氏酒楼九九八的海底捞套餐搞起。”

“九九八?吴兄你可悠着点,这玩意儿吃多了得过大半个月苦日子呢。”

书生嘿嘿一笑,将抵价券的事情全盘托出。

哗啦~

面前的同窗跑了个一干二净。

只听身后传来喧闹声。

“报名,我要报名……”

“坟蛋,别挤我,是我先来的……”

“听说落选了也有一份安慰奖???”

第三百五十四章:争相冠名

“别挤,别挤,哎呦,这都是什么人啊,刚刚不参加,怎么现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

“呦,你还不知道吗,这书法大赛还有隐藏福利啊,就算是落选了也有一份价值几百文的安慰奖”

“啥子安慰奖啊刚刚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了嘛,一等奖是那二八大杠,二等奖是宝镜一面,三等奖是一盒子香胰啊”

“嘿嘿,就知道你不知道,你看那边。”

顺着这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刚好能看到一个小厮正在与新一轮的落选者介绍那抵价券的使用明细。

“就算落选了,也有一张抵价券呢,听说到何氏酒楼能抵三成菜金,你想想,咱们随随便便吃顿饭都要几百文,这三成不得值个上百文”

“哎呦,是啊,别的不说,若是一家子叫那海底捞外卖,一顿饭能省大几百文呢”

与此同时。

中山北路的何氏酒楼。

“贵客到,海底捞九九八套餐一份”跑堂的小厮朝堂内吆喝了一声。

待听到柜台里有人接单后,转身对面前的几位书生道“各位贵人先请隔壁茶楼休息片刻,一会儿位置空出来,小的立刻过去知会。”

书生们闻言一怔,为首的那个书生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吧,这才辰时啊,怎么就没位置了”

小厮也是一脸痛并快乐着的表情“贵人有所不知,我们酒楼是那楹联书法大赛的冠名商,许多人参加了比赛落选后,都急匆匆的跑来吃饭,所以才这么早就满座。”

“参加比赛落选了来吃饭化悲愤为食欲”那书生嗤笑一声。

小厮尴尬的应和道“倒不是,主要是落选的人能获得一张抵价券,像我们店里九九八的套餐,吃上一顿能抵三百文呢哎哎哎”

小厮话音刚落,便见那几个书生消失在面前。

“娘咧,这跑得也太快了吧”

小厮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波了,不过也不打紧,怕是一会儿他们还得回来,只不过手里多了一张抵价券。

小厮没有让柜台取消订单,因为这样的客人他已经接待了十来组。

刚要继续迎客。

“呦,周员外,您是来找我家东家还是吃饭啊”

小厮态度恭敬的朝面前的周丰行了一礼,虽然这周丰算是半个行业竞争对手,但听说与自家何员外一样,都是郎君手底下的人,算是自己人,所以不敢怠慢。

周丰看着熙熙囔囔,人头耸动的何氏酒楼,眉心一蹙,暗道,难怪今日自家的迎春楼没什么客人,原来都跑何氏酒楼来了。

朝那小厮随意的摆了摆手,周丰蹙眉道“你们酒楼又推什么新菜了吗”

“没有啊”

“那是上了什么好酒”

“也,也没有啊”

周丰嘴角直抽抽“没有的话,这些人是奔着什么来的”

虽然这么问有点丢脸,但周丰就是憋不住,总觉得何晟又从席云飞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

小厮苦笑道“真的没有什么新菜,我们卖的酒还都是从您那里进的货呢。”

“那这”周丰指着酒楼大厅,面露不解之色。

正要开口,旁边几个书生挤了过来。

“来来来,小兄弟给看看,是不是拿着这个到你们这里吃饭喝酒,能抵扣三成菜金”

小厮见状,立马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容,招呼道“不错,几位可以先点菜,此时店里已经客满,几位先到隔壁茶楼免费喝点茶,吃点糕点等候片刻,一有位置空出来,小的立马过去知会。”

几个书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转头鱼跃进茶楼里,这茶楼如今已经是何晟的产业,里面的茶水不仅免费供应,还有许多有趣的玩意儿供客人消遣,算是何氏酒楼的一大特色。

小厮面前,周丰眼见那些人走进茶楼,疑惑道“他们拿的什么劵,是你们搞出来的促销手段”

小厮急忙摇头,解释道“周员外误会了,那可不是我们家员外想出来的,而是马主事收了我家员外的冠名费,才想出来的小手段,不过,还别说,效果很是不错。”

“冠名费”周丰闻言一怔,突然想起昨日马周差人送给自己的一份邀请函。

周丰眉心紧锁,当时他觉得一千贯的冠名费太贵,舍不得拿出来,所以直接让人婉拒了。

此时想想,“唉,我怎么就这么贱呢。”

说着,周丰也不管小厮惊疑的注视,转身急忙朝贸易大厅跑去。

然而。

此时的贸易大厅,早已经被闻讯而来的商贾们围得水泄不通。

马周的办公室里,十几个朔方东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争得面红耳赤。

“马主事,不厚道啊,您邀请函里可没说那抵价券的事儿,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好的玩意儿,咱肯定是举双手赞成的,别说一千贯了,就是五千贯,咱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啊。”

“就是啊,马主事,今日才廿四,到上元节还有二十来日,一千贯也太便宜了吧,我看这样如何,何晟那家伙的一千贯我补给他,另外我再加两千贯冠名费,这剩下的日子我都包了。”

“去去去,两千贯算个屁,我出三千贯,外加十罐新品茶苏作为奖品,马主事以为如何”

“你个破茶行凑什么热闹,我出三千贯,马主事放心,不怕你难做,我只要五日,就上元节前的五日就行。”

“上元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马周始终没有开口,此时听到上元节三个字,竟然回了一句。

马周这一开口,众人立马禁声。

“对对对,就上元节前五日,马主事以为如何”那骂人家破茶行的豪绅腆着脸问道。

马周眉心微蹙,上元节可是一个大节日,而且

“各位,关于冠名的事情,可能要容后再议,眼下马某还有要事要去与郎君商榷,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马周起身就要离开。

商贾豪绅们见状也不敢拦着,毕竟马周可是席云飞手下的红人,最得力的干将。

只是,马周走到门口,刚好与迎面而来的周丰撞了个满怀。

周丰往后倒退了几步,堪堪站稳,抬头见自己撞的是马周,吓得心肝儿发颤,还没开口求人家,就把人给撞了,这造的什么孽啊。

马周倒是没在意,伸手扶住周丰,道“周员外在此刚好,关于上元节诗会的事情还要你家酒坊配合,若不就陪马某去一趟庄子”

周丰闻言一怔,接着大喜道“行行行,刚好周某也有要事与马主事商榷,呵呵。”

第三百五十五章:才子佳人咱都要

席家庄,茶室内。

时不时传来一堆莺莺燕燕娇笑惊呼的声音,惹得院子外面打扫的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

大清早的,紫云轩的紫衣姑娘便带着十来位美艳绝伦的姑娘一齐上门叨唠,此时,还都在茶室内与郎君同处一室呢,想想都觉得刺激。

“呀,怎么从那里跑出来一只小鸟!”

就在小厮丫鬟们侧耳倾听的时候,突然从茶室内传来一声娇颤,接着便是……

“这小鸟儿好可爱呀,头圆圆的!”

“啊~变大了,小鸟儿变大了,哇,你们快看,红红的好可爱!”

“好厉害哦,郎君真是太腻害了……”

院子里,几个小厮相视一眼,挤眉弄眼之间掩嘴一笑,惹得旁边不明所以的丫鬟们一脸狐疑。

“咳咳。”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尴尬的咳嗽声,只见马周带着周丰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郎君在里面?”马周朝为首的一个小厮朗声问道。

“在的,正在里面。”小厮战战兢兢的应着,生怕刚刚他们偷听的画面被马周看到。

马周朝他深深看了一眼,算是警告他以后别偷听主人家墙角。

二人施施然走到茶室门口。

听到你们的欢声笑语,周丰迟疑了:“马主事,要不,我们等上半个时辰?”

马周哭笑不得,没有理会周丰的促狭的目光,直接敲响了大门。

“谁啊?”屋内传来席云飞的声音。

马周微微颔首一礼,恭敬道:“郎君,我带周员外来商议上元节诗会的筹备之事,事关学院大计,故不请自来。”

“……”

茶室内一片静谧。

周丰忐忑的看了看马周,示意是不是自己二人的到来,打扰了席云飞的兴致。

马周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片刻,屋内传来木紫衣的声音:“马先生快快推门进来。”

二人闻言一怔,怎么是木紫衣的声音?不过也没迟疑,马周直接推开大门。

哗啦啦~

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

一群鸽子扑着翅膀迎面飞来。

吓得马周与周丰急忙躲开,可惜鸽子数量太多,二人身上还是落了不少翎羽。

“呵呵呵~~~”茶室内的姑娘们笑开了花。

席云飞坐在首位上笑着说道:“效果还不错,除夕夜就找这种水平表演,保证你们一炮而红。”

众姑娘闻言,欠身福了一礼,脸上都是感激之色。

木紫衣见席云飞有事要忙,朝众莺莺燕燕道:“好了好了,这就回去各自再练习练习,不过记住,这戏法传自郎君之手,若是你们泄露了机巧,莫要怪我无情。”

席云飞见木紫衣一脸厉色,心中微惊,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这般。

姑娘们倒是习以为常,恭敬的朝木紫衣颔首点头,便施施然退去。

门口,看着姑娘们从身边走过,留下阵阵香风,两个大男人也不由得面红耳赤。

“进来吧,还没看够啊?”席云飞好笑的招呼道。

马周与周丰相视一笑,尴尬的点了点头,赶紧将身上的鸽子毛拍掉,这才进屋入座。

盏茶后。

席云飞半倚在扶手上,手上把玩着一串佛珠。

“这天下才子有半数在江南,若是我们要招揽他们定居朔方,怕不是简单之事,所以我想,以酒会友,就凭郎君拿出来的种种美酒,不怕他们不心动。”

马周拿出一份计划书,放到席云飞面前,继续道:“偌大的皇宫全部改成学院也不现实,郎君之前提过,要建一座图书馆,我想着,若是可行,干脆将后宫独立出来,正阳宫改为图书馆,其他几个宫殿作为夫子教员的住所。”

“一座正阳宫怕是不够。”

马周还没说完,席云飞突然插了一句:“而且图书管理员也很重要,我建立图书馆的目的是呼吁大家自学成才,这图书管理员非全才之人不可担任,因为他等于半个导师,要能够解答一些简单的知识。”

说着,席云飞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书面上比较醒目的五个大字是:管理学概论。

席云飞将这本繁体字出版的《管理学概论》递给一旁不明所以的周丰。

周丰急忙双手接过。

席云飞接着道:“图书馆的管理员必须拥有极强的自学能力,这样,如周员外这般有心自学的商贾到了图书馆,若是碰到什么难解的论题,便能够及时求教,方可事半功倍。”

马周闻言,眉心微蹙,席云飞的这个要求有点高。

虽说创办学院的宗旨是有教无类,但是让区区一介商贾去这天下所有学子的圣地学习……

说真的,马周虽然也兼职商贾,但他一直以管理者自居,不屑于商人为伍。

见马周面露为难之色,席云飞也不在意,这个年代对商人的偏见近乎偏执。

自秦以来,商人就被刻上了投机取巧,附膻逐秽,贪名图利的名声。

几代君王都是重农抑商,间接的也在告诉所有人,商人有多么不堪。

可是,席云飞知道,这个社会少不了商人的存在,如果没有这些商人东奔西走,南货北调,栖风宿雨的将货物流动起来。

那泱泱华夏估计还在原始社会沉沦,就算有什么新奇的物件被人发明出来,几乎也不会有人知道,因为少了商人这个重要的信息传递者。

“郎君刚刚说,我们也可以去图书馆学习?”周丰拿着书惊疑道。

席云飞扫了一眼马周,朝他点头道:“不错,不止是你们,只要拥有朔方的户籍,就能够凭借户籍进去查看自己想看的书籍,而且……”席云飞朝正在泡茶的木紫衣看去:“男女皆可。”

木紫衣闻言,素手微颤:“女子也能去图书馆?”

“这?”马周彻底懵了。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因为不止是才子,就是这天下的佳人,我们也要收集,我要让朔方变成这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少不得这些人来促进精神文明建设。”

“佳人?!”马周与周丰揶揄的朝木紫衣看去。

木紫衣俏脸微红,急忙低头斟茶。

席云飞呵呵一笑,道:“等除夕夜过后,这天下所有人都会明白何为佳人,到时候,我要让朔方有佳人的名号,盖过江南才子的威名。”

马周若有所思的思忖半响,接着眼睛大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郎君这招妙啊!”

周丰看了一眼木紫衣,又看了一眼席云飞,似懂非懂的也跟着点头。

只有席云飞和木紫衣知道,刚刚那群莺莺燕燕有多重要。

计划如果顺利,朔方便能成为这天下所有有学之士的聚集地,无论男女,在朔方,皆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第三百五十六章:梅兰双艳

与此同时,席家庄前的小广场。

高台上,虞夫子颇为满意的品评着面前的一副对联。

“不错不错,这一手颜体干净利落,甚得吾心,最重要的是,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没有十几年的浸淫,实难所成。”

“虞兄所言甚是,特别是这里这个‘梅’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恐得信本公**分真传,妙哉,妙哉。”

另一个评委也对那副对联夸夸其谈,引得台下一众吃瓜群众,都是对场地中央的一道倩影投去惊艳神情。

“娘子,这下惨了啦,要是让老太公知道您偷偷跑来参赛,一定会责罚奴婢的。”

场中那绝美身姿,头梳高髻,玉簪斜插,肌肤胜雪,唇峰含丹,身型高挑丰腴,一身朱青红梅刺绣的锦色长袍,彰显其不凡的出身。

女子朝身旁的小丫鬟摆了摆手,两眼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那两面镜子,道:“祖父说过,这镜子可遇不可求,今日被我遇到,总不好空手而归,咱们欧阳氏可是一面都没争到呢。”

丫鬟懊恼的‘哦’了一声,很是后悔来这里凑热闹,而且这什么楹联书法大赛竟然不限制女子参赛,真的是恼人,也不知道老太公在不在附近,若是被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顿板子。

高台上,三位评委何许人也,只是第一眼就认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

虞夫子朗声道:“如此佳作,当属头筹。”

说着,便让那小厮将对联挂在第一的位置,其他对联依次下降一名,最后的第十五名惨遭淘汰。

可是,小厮刚刚要挂上去。

“慢着!”那女子旁边的丫鬟,突然惊恐的喊了一句。

众人疑惑,转头看去。

只见那高挑女子朝那丫鬟附耳说了些什么。

丫鬟纠结的点了点头,抬头朝虞夫子道:“我家娘子说了,她的书法还需要磨练,第一不敢当,她愿自降一名,拿个第二即可,还请夫子成全。”

“啊?”虞夫子闻言一怔,转头朝那女子望去。

但见她目不转睛的一直盯着展台上的两面镜子,虞夫子实在哭笑不得,哪里还会不知道这女子的意图,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暂列第二吧,不知道贤侄女认为如何?”

高挑女子闻言一喜,乖巧的朝虞夫子微微福了一礼,便带着丫鬟走到休息处。

见状,那些名列榜单的才子们赶紧让出了最好的位置,其中几个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块坐垫,还有香茗糕点若干好生伺候着。

“师妹,你怎么也来参赛了,你这不是欺负人嘛……”女子刚刚坐下,众才子中,一个面貌仪表俱佳的青年走到她旁边,不无抱怨的说道。

女子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得怪你们连前三都挤不进去,若不是看得急了,你以为我愿意暴露身份嘛?还得冒着被祖父责罚的危险。”

青年闻言,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们本就是书院里垫底的存在,若是折梅师兄亲至,这大赛所有奖品早就是咱们书院的了。”

女子翻了个小白眼:“我哥才不会来参加呢,他高傲得很。”

青年不无认同的点了点头:“也是,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孤高了一些。”

虽然听到外人如此评价自己家兄长,但女子并没有反驳,毕竟这位师兄说的句句属实。

场上,围观的人**头接耳。

不少人都将视线定格在女子身上,虽然魏晋遗风犹在,女子抛头露面并不被禁止。

但平日里也难见如此佳人出来溜达,更别说这欧阳家的小娘子可是不得了的人物。

可。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间,人群中又有一阵哗然响起。

只见广场西南角的一处人群往两边挤开,自主的让出一条通道。

高台上,虞夫子眉眼一跳,心中呜呼哀哉。

“这小祖宗怎么也来了?”

虞夫子话音刚落,文懿书院的几个学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不少学子不顾虞夫子噬人的目光,屁颠颠跑了过去。

通道中,一道白衣胜雪,莲步轻移间,如香兰吐艳。

“师姐!”

“师姐好!”

“师姐这边请!”

在一众狗腿子的簇拥下,又有一女子进得场中。

女子浑身雪白,就连肌肤也如白雪晶透。

不顾那些学子相邀,女子先是朝方才那高挑女子所在的方位望去。

二女面上温文尔雅,实际心中妈卖批,高挑女子眼角一跳,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孟浪了,应该让虞夫子将自己挂在第一的位置才好。

场中,那白衣女子回头朝台上看去,不管一脸酱紫的虞夫子,视线在那两面全身镜上定格,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有异彩闪烁。

“周师兄,麻烦为我研磨。”女子朱唇微启,开口朝旁边等候差遣的一名学子说道。

那姓周的学子闻言大喜,与有荣焉的颔首点头:“师妹请!”

眼见白衣女子寻了一条桌案闭目养神。

高台上,虞夫子身旁的两个评委眼角直抽抽,眼睛在高挑女子与白衣女子之间来回斟酌。

倒是虞夫子无奈叹了口气,安慰道:“一会儿品评之后,直接给个第二即可。”

两位夫子不明所以:“不妥吧,这位可是……”

虞夫子摆了摆手:“不用担心,此时老夫倒是庆幸这第二名有两个获奖名额,否则今日怕是难以善了,唉,以后还是不要接这等苦差事了。”

两位夫子看了一眼二等奖的奖品,心中瞬间了然。

不过,他们对虞夫子的懊悔不敢苟同,毕竟席云飞给他们的报酬是几本难得一见的字帖。

台上,三位夫子各有心思。

台下,那白衣女子已经提笔挥洒。

女子看似柔弱,但那一杆狼毫握在手中,却如千军万马中挥斥方遒的巾帼女将。

又似彩云间织就晚霞的仙子,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生光,行云流水间,落笔如云烟。

“啧啧啧,不看书法造诣如何,便是这意境也绝非我等能比。”虞夫子身旁一个夫子捋须感叹。

虞夫子闻言,不无认同的微微颔首,虽然那白衣女子乃是本家之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在书法造诣上,比他高出不止一个境界。

“只是……”虞夫子视线在围观的人群中寻觅。

白衣女子不可能单独出现在这里!

虞夫子有点纠结,家主放任她参赛,显然有所意图,绝不可能只是为了一面镜子。

果然。

虞夫子的视线在人群后不远的一座茶楼定格。

此时,茶楼三楼沿街的一间包厢,两位老者站于窗前,正对这一场楹联书法大赛赞不绝口。

第三百五十七章:重启《知音》

叩叩叩

包厢中,两位老者正相谈甚欢,身后包厢门突然被人敲响。

二人相视一眼,转身走到茶桌旁盘膝坐下,其中一人朗声道“请进”

包厢门被推开,却是平阳公主亲至。

两位老者见状,急忙就要起身行礼,但平阳公主速度更快,很是恭敬的朝他们福了一礼,道“二位阁老无需多礼,快快请坐。”

能让平阳公主亲自前来相会,可见这两位老者身份肯定不一般。

欧阳询,虞世南,两位老者俱以书法驰名大唐,并称“欧虞”,同时,他们也是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至交好友,两人同朝为官多年。

直到三个月前,李世民初登大宝,二人有感于老友之遭遇,同时告老辞官。

不过,李世民正在用人之际,驳回了他们的请求,还将他们的官级提了提。

但留得住他们的人,却留不住他们的心。

虽然官位依旧,但二人已然无心饲主,寻了个年关探亲的由子,带着孩子相约北上。

便是昨日,才抵达朔方。

而他们也是少数知道平阳公主假死的人之一,此次过来,还带着李渊的亲笔信。

席家庄,茶室。

老管家将刚刚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众人听罢,都是露出惊诧神情。

倒是正在煮茶的木紫衣蹙眉道“那白衣女子应是虞阁老的嫡孙女,虞香兰。”

“至于那高挑女子,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欧阳阁老的九女,欧阳玉梅,她还有一个兄长,是关中远近驰名的大才子,唤欧阳折梅。”

马周闻言一怔,露出惊讶神情“兴来一挥百纸尽,狂草如龙是折梅”

木紫衣看了一眼马周,点头道“不错,据说他一手草书很是了得,只是未曾有幸观瞻。”

“没想到一场楹联书法大赛,竟然会引来她们参赛。”木紫衣微微蹙眉,抬头朝席云飞说道“郎君,若是一般人还好,但这欧阳氏与这虞氏,都是大唐有名的书香门第,若能得到他们相助,咱们的计划必将事半功倍。”

席云飞单手托着头,半靠在扶手上,正在努力回忆大唐编年史中,关于欧阳询和虞世南的信息。

初唐四大家,一下子出现了两个,不得不说,席云飞有点心动,若是能够将他们留在朔方,服务于即将成立的学院,应是十分完美。

可是,席云飞也知道,这两位不是那么好留的。

顿了顿,席云飞开口道“留不住老的,留住小的也不错,咱们一起想想,该怎么把那两位大才女留下,至于你们说的那个折梅,如果他真的有本事,应该早就被李世民盯上了才对,所以不是我们的菜。”

马周瞥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周丰,席云飞如此直呼大唐皇帝的名讳,实在是

席云飞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周丰,转头对他说道“周员外不用如此惊疑,有些事儿你们早晚也会知道的,只是现在我还不方便透露太多。”

“是。”周丰急忙颔首表态“郎君放心,周某一定不会乱嚼舌根的。”

“嗯。”席云飞点了点头,转头朝木紫衣问道“同为女人,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样的好处留住她们”

木紫衣莞尔一笑“郎君难道忘了她们是为了什么才来参赛的吗”

席云飞双眼一亮“你是说镜子”

木紫衣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道“镜子只是其一,我更觉得,她们是为了各自书院的名声才亲自下场比试的,要知道,虞氏的文懿书院在朔方很有名气,反倒是欧阳氏的信本书院经营得一般般。”

席云飞与马周同时露出恍然神情,论对朔方的了解,他们确实不及木紫衣一二。

“那欧阳玉梅想要借此提升信本书院的名气,而文懿书院的人自然是要出面压她一头,所以那虞香兰才紧接着出面参赛,当然,镜子也是她们的目标,否则还请不动她们大驾。”

席云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饶有兴致的说道“两大才女的书法对决,就已经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响,若是我们再稍微用点力气,搞个才子佳人榜,是不是会更受欢迎”

马周双眼大亮,颇为认同的说道“郎君这个想法不错,若是运作得好,必将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场面,这些士族出身之人不重黄白,最看重的往往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名声。”

木紫衣和周丰也点头表示认同。

席云飞嘴角上扬,想起这段时日一直郁郁寡欢的柳三叔来。

知音停刊有一段时间了。

是时候重新开始发刊了啊。

席云飞呵呵一笑。

在泾阳的时候,知音的内容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无法达到控制舆论,引导舆论的重要作用。

如今,是在朔方,在自己的地盘。

席云飞要想深耕朔方,就必须控制舆论。

而知音无疑能够起到关键作用。

是夜,席家庄后院的一座小院落。

柳三叔激动万分的拿出珍藏已久的字模,当初北逃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净背着这些字模了,对他来说,这些字模比什么金银珠宝还要重要。

“二郎,你总算是想起你三叔来了,哈哈。”柳三叔兴致勃勃的接过席云飞手里的稿子。

席云飞笑着应道“三叔怕是有得忙了,首期一千册,今晚就要印好,我已经让人在外等候三叔差遣,纸,墨也都备好,三叔受累,坐镇指挥即可。”

柳三叔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累不累,三叔就怕你把知音忘了,如今能够重新发刊,三叔高兴还来不及呢,省得我天天去你大伯那里干活,还要天天被他唠叨个没完。”

“呵呵。”席云飞莞尔一笑,下沟村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是坐不住的主,自己有为他们安排工作的,都兢兢业业的踏实干自己的活。

而像三叔这样没有什么安排的,他们也会主动去找活儿干。

席云飞对此也很无奈,自己有心为他们养老,给他们最好的照顾和吃穿,可村民们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总变着法子为自己找事儿做,席云飞劝阻无用,也只能全力支持他们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佳人榜

翌日清晨。

一夜过去,整个朔方几乎所有读书人都在讨论一个新鲜的话题。

席家庄要评选朔方年度十大佳人榜。

凡是能够登上榜单的佳人儿,都能够获得由席家庄的琉璃秘宝一份。

而为了让大家更直观的认识到何为佳人。

一本名叫知音的话本读物正在全城免费派送。

何氏酒楼。

“佳人榜候选人投票活动”看着知音上的介绍,不少学子面面相觑。

“上面说,但凡拥有朔方户籍的人都能够投票,而且投票推选的候选人如果真的榜上有名,投票最多的前百人还能够获得精美好礼一份。”

“不止如此,你看第五条规则,投票的人可以通过才气值兑换票数,才气值越高,拥有的投票数越多,而且上不封顶,才气值这才气值又是何物”

“第二页有介绍,才子们可以通过对对,作诗,作词,作曲等等创作手段获得才气值。”

“哦,我看到了,上面是这么说的,即日起至上元节,城中各处酒楼都有相应的题目公布出来,供才子们破题创作,获得好评最多的十人可获得对应数量的才气值。”

“这个有趣,利用自己的学识为佳人们加油打气,而不是挥霍钱财这等腌臜之物,如此才能看得出我辈读书人的才情”

众学子握紧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咦上面说,今日的题目就在何氏酒楼公布”

这人话音刚落,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众人相视一眼,皆是好奇的朝外望去。

此时,何氏酒楼沿街的外墙上,一块巨大红布从楼顶垂下。

布上,五个大字如铁画银钩。

“烟锁池塘柳”

有人朗声念了出来。

酒楼内的学子们闻言一怔,接着急忙跑到街道上抬头看去。

“这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三楼的露台上,何晟亲自出面,朗身道“各位朔方的才子佳人可看清楚了”

“今日的题目便在这里,这一句烟锁池塘柳便是上联,能够对出工整下联的人,将获得五个才气值,限时三日,酒楼内有笔墨伺候,各位可以开始作题,一展心中所学了。”

与此同时。

朔方东城东西南北,另外三间何氏酒楼。

同样是一条红布垂落,引得路人和楼内的客人品头论足。

“烟沿艳檐烟燕眼”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湖”

四个上联,四种风格,但又无一不经典。

一时间,整个朔方东城的才子们都沉默了下来。

很快的,这些对子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在各行各业中流传。

文懿书院,一处装点精致的小院落中。

虞香兰面前的桌案上,一纸香笺铺开,上面赫然是刚刚公布出来的四个上联。

“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有如此才情”

虞香兰绣眉微蹙,轻声呢喃了一句。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

虽然自负有几分才情,但虞香兰盯着这四个上联看了半响,竟是一个下联都对不出来。

自傲如她,此时也不免自惭形秽。

渐渐的,对于那个被人传说得如神祇下凡的席云飞,不免更加好奇了几分。

“兰儿,兰儿”

“嗯”

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虞香兰矫躯轻颤,抬头看去,才发现书房门口,祖父虞世南不知道喊了她多少声。

“祖翁,您怎么来了”虞香兰急忙起身迎上,恭敬的行了一礼。

虞世南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四个上联,嘴角轻扬,道“我若再不来,你怕不是连小食也要错过”

虞香兰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知道已经到了吃朝食的时辰,歉然颔首“兰儿知错了。”

虞世南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走进书房,来到桌案前,将那一纸香笺拿起来。

“啧啧啧,这四个上联一个比一个难,真亏了那小子能够想出这么绝的对子。”

感叹了一声,虞世南转头朝虞香兰说道“虽然钻研学问是好事儿,但你身子骨自小孱弱,这该吃的饭,还是要按时吃才好。”

虞香兰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虞世南见她沉默寡言,心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上的四个上联,眼珠子一转,道“吃完饭,陪祖翁去个地方如何”

虞香兰闻言一怔,她最不喜欢出门,有心拒绝“兰儿”

虞世南仿佛已经知道她会如此,急忙道“先别急着拒绝,祖翁只是想带你去见见写出这四个上联的人,难道你也不想见吗”

“祖翁是说”虞香兰原本淡然的双眼一亮“是那席小郎君”

虞世南见状,心中大喜,笑呵呵的说道“可不小啦,过了年就十五了,比你还大一岁。”

虞香兰双颊微红,这次不再拒绝。

虞世南笑着摇了摇头,将香笺放回桌案上,道“吃过饭后,祖翁在前厅等你,别耽搁太久。”

说完,虞世南直接抬脚朝前院走去,留下虞香兰顾盼生辉,心中期待万分。

佳人榜的宣传还在持续。

此时正是吃朝食的时辰,何氏酒楼今日又是宾客满座。

许多有点文学底蕴的学子和公子哥,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探讨着对应的下联。

当然,也有放弃的人。

但放弃归放弃,他们的注意力一直没有从知音的佳人简介上离开过。

“木紫衣,佳人榜候选人第十九名,这排名也太后面了吧”

“你懂个屁,没看评定佳人的是谁吗郎君这肯定是有意为之,若是将紫衣姑娘排得太前,估计你又要说郎君自私。”

“呃,我才不会诋毁郎君呢,只是紫衣姑娘一直都是我们朔方的才女典范,这大唐虽然地域辽阔,但也不至于排到第十九名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咱们朔方的才女代表,竟然屈居第十九位,不行,我一定要把我的票都投给紫衣姑娘,怎么说她也是咱们朔方出身的才女啊。”

“对对对,我也要把票投给紫衣姑娘,怎么说都是朔方人,怎么可能便宜了外人。”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虞美人

“这可不得了,得赶快去告诉郎君,否则这些人愈演愈烈,那佳人榜怕不是要变成紫衣姑娘一枝独秀”

何晟没想到这些学子竟然这么护短,虽说是好事儿,但这次拥有投票权的人指定了是拥有朔方户籍的人。

若是所有朔方人都把票投给木紫衣,那还玩个毛线,还让不让其他人有半点体验感了

何晟想起席云飞的计划,知道此事不容有失,唤来一个小厮便让他急忙去报信。

不多时,席家庄,茶室内。

正在思考明日考题的席云飞收到消息后,好笑的朝木紫衣看去。

“没想到你在朔方还有这么多拥趸,这下可好,都想着给你投票了,这天下第一佳人的名号,怕是已经被你内定了去。”

木紫衣巧笑嫣然,不无得意的白了一眼席云飞,嘀咕道“谁让你把人家排那么后面”

马周在席云飞与木紫衣两人之间扫视了一眼,心中好笑,不过眼下应该想办法引导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若是让他们继续扩大舆论,那佳人榜就失去了评选的意义。

“郎君,你看,我们是不是派人去引导一下大家的注意力,或者我找些人,在酒楼和客栈里多聊一聊其他候选人的事儿”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马周说的这些很有必要,这选秀最怕的就是观众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一个人身上,如此便失去了选秀的趣味性。

谁都知道第一名是谁,那还有谁愿意继续关注佳人榜的投票结果直接把票投给木紫衣得了,反正已经没有什么悬念,投给其他人也没任何意义。

但这不是席云飞想要看到的,这场佳人榜评选活动只是序幕,接下来还有才子榜,能工巧匠榜,诗仙榜,词圣榜等等,一大堆活动等着开展。

若是第一次搞选秀就失去公平性,那往后还有谁会来参赛

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朔方人排外,那自己还怎么招揽人才

所以,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朔方的学子们心疼木紫衣,要给木紫衣投票是可以,但必须是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投票。

想了想,席云飞直接拿过纸笔。

用他还不是非常娴熟的毛笔字,写抄下一首回文诗。

秋声一夜凉灯瘦,寂寂愁新逗。

病蛩悲蟀小庭中,落月悄垂簾影翠房空。

轻烟黛锁双眉恨,背镜情无准。

粉残脂剩酒醒难,靠遍皱痕罗袖倚天寒。

所谓的回文诗,便是正着读,倒着读,都能成诗的意思。

马周与木紫衣都是自幼耕文,二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这首诗不一般。

二人念过一遍之后,马周迫不及待的拿出纸笔。

将这首诗倒着写了出来。

寒天倚袖罗痕皱,遍靠难醒酒。

剩脂残粉准无情,镜背恨眉双锁黛烟轻。

空房翠影簾垂悄,月落中庭小。

蟀悲蛩病逗新愁,寂寂瘦灯凉夜一声秋。

“啧啧啧,郎君,没想到你在诗词歌赋上竟然还有如此造诣,这首双调五十六字的一江春水,实在难能可贵,关键它倒着读也是一首不错的新词。”

马周对这些词牌名颇为熟悉,只是读了一遍就知道了席云飞这首诗的词律。

就连木紫衣也是对着这首词频频点头,要知道她本身就精通音律,对这些歌词最是喜爱。

席云飞闻言,眉心微蹙,疑惑道“这词牌名不叫一江春水,而是叫虞美人啊”

“虞美人”马周与木紫衣相视一怔。

其实是席云飞误会了,虞美人这个词牌名是李煜写火的,而这个词牌名又名一江春水,玉壶水,巫山十二峰等,只是后世比较喜欢称虞美人。

但初唐的时候,一江春水叫得最多。

马周与木紫衣没有反驳,因为虞美人这个词牌名也是有的。

虞美人,秦末人,即虞姬,项羽之姬妾,常随侍军中。

汉兵围项羽于垓下,羽夜起饮帐中,悲歌慷慨,虞姬以歌和之。

有花草名,称丽春花、锦被花,花有红、紫、白等色;传说此花闻虞美人曲便花枝舞动。

王灼碧鸡漫志卷四虞美人,脞说称起于项籍虞兮之歌。

所以马周和木紫衣对虞美人这个词牌名也不陌生,只是这会儿叫得比较少,现在的人还是喜欢以物为名,很少将虞美人这么露骨的词牌名拿出来说,毕竟

“咳咳咳。”马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撇嘴不说话的木紫衣,朝席云飞问道“郎君,这首虞美人可是为了那虞香兰所写”

席云飞也不推诿,直接点头,道“刚刚不是说要引导一下话题嘛,我觉得这首词刚好是个不错的话题,而且我们明日的题目就是诗词,干脆就写了出来,怎么,有何不妥”

“呵呵。”马周尴尬一笑。

“哼”木紫衣酸气弥漫。

便在席云飞不明所以的时候。

叩叩叩

“郎君,虞阁老登门造访,现下正在前厅等候。”

老管家声音不小,瞬间将三人的注意力,从虞美人转移到虞世南身上。

能被称为虞阁老的虞氏之人,也只有虞世南了。

马周心中一紧,不无激动的看向席云飞“郎君,这是一个好机会。”

席云飞闻言一怔“什么意思”

马周紧了紧拳头“今年八月,新皇登基,虞阁老是第一个提出辞官的人啊。”

席云飞双眼一亮,赶忙道“快快有请”

半刻后,茶室内,氛围有点尴尬。

虞世南手里拿着刚刚席云飞写下的,朱熹的虞美人笑呵呵的品评着。

而坐在下首低眉垂眼,一身白衣胜雪的虞香兰面前,马周倒着抄下的虞美人历历在目。

作为书香世家出身的虞香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词律的出处,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席云飞这一首佳作取自词牌名一江春水,又名虞美人。

虞世南在宝贝孙女儿脸上看了一眼,笑着拿起一旁的狼毫,捋袖在席云飞这首词上添了三个大字虞美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与席云飞的蚯蚓爬不同,虞世南这三个隶书才刚落笔,那一首词仿佛活了一般,就连席云飞的字也跟着有了几分意境。

马周拍起了彩虹屁“不愧是虞阁老,这三个字堪称点睛之笔,马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虞世南哈哈大笑,爽朗的颔首道“马主事说笑了,区区一个词牌名而已,哪里比得上郎君这首回文诗了得,老夫也只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而已,哈哈哈。”

第三百六十章:官方拉票

“虞阁老,不知您今日登门,是”席云飞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虞世南瞥了一眼孙女虞香兰,突然正色道“老夫昨日已经见过三公主。”

“”席云飞与马周还有木紫衣相视一眼。

接着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虞世南是来表态的。

见过三公主,也就是说,大家现在的阵线一致,很好。

席云飞亲自端起茶壶,为虞世南添了一杯,看了一眼虞香兰面前的茶杯,顺手也给添了一些。

只是桌子比较宽,席云飞只能撑着桌子凑过去,身子这么一探,几乎快要抵到虞香兰,吓得小姑娘娇躯轻颤,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耳根子红的能烧铁,若是让书院那些才子高徒看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虞师姐竟然会有这副作态,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席云飞倒是没在意,坐下后,直接开口道“虞阁老还请见谅,本来应该是小子先登门叨唠的,只是这两日忙得晕头转向,却是让您老抢了先。”

虞世南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昨日在茶楼,我还与信本兄聊起过你,说你举办的那场书法大赛很是别致,世人只识诗书,却是不懂书法之精妙。”

顿了顿,虞世南伸手用指关节敲了敲席云飞写下的词,道“你小子虽然有几分才情,但这一手字却是啧啧啧。”

木紫衣闻言,掩嘴轻笑,席云飞的毛笔字实在是丑到了一个境界。

不过,接下来虞世南的话,却是让木紫衣惊诧又羡慕得紧。

“这样吧,老夫要在朔方待到二月龙抬头,这段时日,你就来跟着老夫练字如何”

“啊”惊呼的人不止席云飞,还有一直低头不语的虞香兰。

二者仿佛心有灵犀,惊呼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对不到顷刻,虞香兰又低头盯着面前的那首虞美人不说话了。

席云飞尴尬的挠了挠头,心道自己不至于丑到让你不堪入目吧一看到我就躲是几个意思。

但眼下,他纠结的不是虞香兰的问题,而是虞世南的示好。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席云飞美滋滋的起身朝虞世南躬身一礼。

虞世南见状一怔,接着哈哈大笑,对于席云飞这种顺杆爬的性情,仿佛很是喜爱。

伸手将席云飞扶起,虞世南笑着说道“拜师就免了吧,老夫只是看你的字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如此怎么配得上你的才情反正老夫每日都要练字的,你便来跟着观摩学习即可。”

“是。”席云飞乐呵呵的颔首点头,初唐四大家之一的虞世南是我师父,说出去谁信

没看到马周和木紫衣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嘛,可见虞世南在书法界的地位有多高。

茶室内,唯有一人知道虞世南的真正目的。

这人,就是天天要为祖翁磨墨的虞香兰。

翌日,朔方,所有的迎春楼皆是宾客满堂。

席云飞一首虞美人再次引爆全城。

回文诗不稀奇,将一江春水改为虞美人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首词竟然是为了一人所写。

一时之间,全城学子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虞香兰身上。

“轻烟黛锁双眉恨,背镜情无准,唉,我们只看到了虞师姐人前的风光,却不想她在书法造诣上能有今日的境界,是多少个心酸日夜磨炼出来的。”

文懿书院的几个学子围坐暖炉旁,手里拿着抄录的虞美人面露感伤神情。

“是啊,寒天倚袖罗痕皱师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了今日的书法境界,可是我们呢,只看到了师姐的成就,又有谁去在意师姐的付出”

“各位,我也是朔方出身,但这次,我可能要对不起紫衣姑娘了,虽然我出身朔方,但我同时也是文懿书院的一份子,不为其他,就为了师姐的这份坚忍,我也要投她一票。”

“不,周师兄说的没错,虽然我们都是朔方人,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师从文懿学院,便也算是文懿学院的一份子,与师姐自是兄弟姐妹相称,我决定了,我也要投师姐一票。”

一众文懿书院的学子面面相觑,最后举杯同饮,眼里满是对虞香兰的钦佩之情。

“各位师兄弟,我觉得只是我们投票还不够,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师姐的不易,周某觉得,咱们有必要为师姐拉票,如此,我们组织一个后援团如何”

“后援团周师兄这个主意好,为了师姐,小弟第一个加入。”

“对,为了师姐,我也加入。”

“我也是。”

“一起一起”

那周师兄闻言大喜,转头朝酒楼柜台喊道“来人啊,上酒,今日我要与众师弟不醉不归。”

“喔喔喔师兄威武,不醉不归”

整个迎春楼瞬间火热起来,躁动的学子们一个个嘶声裂肺的喊着要给虞香兰四处拉票。

柜台里,酒楼掌柜一脸无语的望着带动气氛的那个周姓学子。

“唉,要是让东家知道郎君又在自家酒楼败家,我这掌柜之职怕是又要不保。”

“咳咳。”周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柜台旁,朝掌柜的说道“老叔说的什么话,我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嘛,呵呵。”

掌柜的见周丰亲至,急忙迎了出来“东家,您怎么来了”

周丰朝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基情四射的酒楼大厅,自家那个败家的傻儿子正揽着几个同窗高呼师姐万岁呢。

“没想到这臭小子还能有点用武之地,这次做得不错,呵呵。”

“啊”掌柜的闻言一惊,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周丰,又朝场上呼朋引伴的周小郎看去。

周丰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老叔不用担心,这次是我有意安排的,这小子要多少酒就给他多少,反正过不了多久,咱们都能翻倍的赚回来。”

掌柜的虽然不知道周丰在玩什么把戏,但还是点了点头,反正酒楼是人家的,主人家想怎么挥霍都可以,自己照办便是。

而此时,迎春楼二楼的一处包厢内。

“太过分了,这席小郎君简直太偏心了,这不就是公然帮虞娘子拉票嘛”

女扮男装的欧阳玉梅身旁,小丫鬟一身伴读书童打扮,气得直跺脚,就差冲到席云飞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官方拉票,狗编剧,狗导演,破烂节目没人看了。

倒是欧阳玉梅很是淡然,看着桌案上正反抄录的那首虞美人,眼中异彩连连。

第三百六十一章:师姐棒棒哒

全城都在讨论那首虞美人的时候,作为这首词的两位正主,却被人放了鸽子。

本来昨日已经约好。

今后每日辰时到巳时的一个时辰,都是席云飞学习书法的时间。

可是一大早,席云飞匆匆赶到朔方东城文懿书院,却被告知虞世南出门会客。

不过老头子也不是没有安排。

“呵呵,师姐好”

席云飞尴尬的朝面前的虞香兰一拜,怎么说人家也是达者为师,自己可是听说了,这虞香兰的书法造诣已经得了虞世南仈jiu分真传,想来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只是。

“师姐师姐”

这个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走神。

“啊,哦,嗯”

不说席云飞,此时虞香兰慌得一匹,被自家祖翁耍的团团转。

虽然对席云飞的才情有几分惊羡,但怎么说,这么快就男女共处一室,还是有点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难怪席云飞叫了她十来声都没听到。

抬头羞涩的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席云飞,虞香兰紧了紧袖中的粉拳。

面色一正,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学习,不要辜负祖翁对你的期望才好。”

说着,虞香兰走到书桌后面跪坐下来,指着下首属于自己的书案让席云飞落座。

席云飞也不客气,走到案后坐下,突然一阵清香扑鼻。

“咦这是何物”

拿起桌上的一块枕巾,席云飞直接凑到鼻子处闻了闻,还一脸陶醉的说道“连搽桌子的毛巾都这么香,师父可真会享受。”

坐在首位的虞香兰闻言一怔,急忙转头看去,恰好看到席云飞拿着她垫蒲团的枕巾一脸猥琐的嗅着,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总不能说那是我垫在屁股下的玩意儿吧,不行,虞香兰面红耳赤的摇了摇头,羞死个人了。

“师姐师姐”

席云飞放下枕巾,无奈的看向虞香兰,这位师姐美是美,但就是有点呆,一不留神就发呆的呆。

一个时辰后,授课结束。

虽然心中对虞香兰腹诽不已,但在书法一道上,席云飞也是对她颇为钦佩。

短短一个时辰,就能让一个书法小白写出像模像样的毛笔字来,可见虞香兰的指点有多么的一针见血。

“师姐你看,我这几个字还不错吧”

席云飞将写好的作品举高高,自我感觉良好的朝虞香兰问道。

虞香兰没想到席云飞真的进步神速,只是自己几次点拨,就能写出一手中正的隶书,心中不免惊讶于席云飞的领悟能力,同时又对席云飞高看了几分。

将席云飞手里的宣纸接过,虞香兰耐心点评道“这个壹的上半段还算有神,只是到了下面的豆收尾潦草了一些,能看的出来,你是急着去接第二个剪字。”

说到这里,虞香兰神情一怔,因为第三个字,赫然是一个梅字。

看到这个字,虞香兰就不由得皱眉,因为有个人的梅字写得比她还好。

祖翁曾经说过,那人的梅字已经是宗师水准。

虽然只有一个字写出了宗师之境,但人家确实是比自己更早踏入书法大家的行列。

“师姐师姐”

席云飞一脸无奈,这个师姐又双叒叕开始发呆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席云飞不自觉的哼道“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正在发愣的虞香兰听到席云飞的哼唱声,不由得双眼一亮,抬头傻乎乎的盯着一边哼歌,一边低头收拾笔墨纸砚的席云飞。

虽然席云飞哼得很小声,但她还是听出了这首词曲悠扬婉转中显露出几缕凄美的意境。

席云飞收拾好桌面后,起身朝虞香兰颔首一礼,道“师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席家庄做事儿,咱们明日再见。”

虞香兰闻言一怔,手足无措的起身回了一礼,但脸上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席云飞见状,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虞香兰如此作态,毕竟这个美人儿师姐,一直都是在发呆与发呆的路上。

“师姐可是有什么吩咐”席云飞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虞香兰眼神有几分躲闪,紧了紧粉拳,试探道“你刚刚哼唱的曲子,难道是为她所写”

“曲子”席云飞眉心一蹙。

虞香兰轻咬朱唇,道“就像你为我写的那首词一样,刚刚那首曲子很好听,虽然词写得一般所以我想,是不是你还没填好词”

席云飞恍然道“师姐说的是刚刚那首一剪梅吗”

虞香兰闻言,低头朝桌案上看去“原来曲子就叫一剪梅,难怪”

席云飞见她又有发呆的迹象,急忙道“师姐要是喜欢,回头我让紫衣帮忙写成曲谱送给师姐便是。”

“送给我”虞香兰瞪着杏核大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席云飞。

“对啊,一首歌而已,师姐喜欢就送给你,算是师弟的拜师礼,呃,束脩束脩,呵呵。”

虞香兰眉心微蹙,不确定问道“这首曲子,难道不是你专门为她写的吗还有这一剪梅据我所知,她可是最喜欢梅花的。”

“她”席云飞摇了摇头“师姐说的她到底是谁啊”

虞香兰躲闪着席云飞探究的视线,低眉在桌案上的三个大字上停顿了片刻,抬头道“郎君这首曲子,难道不是写给欧阳玉梅的吗”

熟料。

“欧阳玉梅一剪梅”

席云飞低声呢喃了几遍,接着大喜道“对啊,还可以这么操作,溜溜溜。”

虞香兰见席云飞一脸欢喜,刚要开口探询,却听席云飞说道“多谢师姐指教。”

席云飞朝虞香兰竖了一个大拇指“师姐棒棒哒,我这就回去让人准备明日的话题,嘿嘿,事不宜迟,师弟先行告辞啦”

说着,席云飞屁颠屁颠的就跑出了书房。

留下虞香兰高举着素手不知所措。

“不是说要送给我嘛”虞香兰双眼微红,无力放下手臂。

而回到席家庄的席云飞,立马找到木紫衣。

一个哼唱,一个谱曲,只是半日不到,民乐版一剪梅的谱子,就出现在了席云飞的手中。

木紫衣眼里满是小星星的看着席云飞,她第一次如此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如此陪伴在这个小男人身旁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一剪梅

距离除夕夜仅剩五日。

与往年冷清的朔方不同,今年的朔方,节日氛围相当的浓郁。

到处张灯结彩不说,街道上还有不少民间艺人献技,时不时一个精彩瞬间引得行人高声叫好。

自然的,大家日子过得也巴适了许多,一两枚铜钱丢出去当赏钱也不在意,就为了讨个喜。

不少店铺门口,常见一些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玩三国华容道的,有玩打陀螺的,有玩竹蜻蜓的,反正只要杂货铺里能买到的玩具,街道上都随处可见孩童们扎堆玩耍。

十里八乡,闻讯而来的山民也不少,许多之前因为进城费不舍得进城的山民,今年也扛着山货进城兑换年货,而且因为护廷队的监管,商家们也不敢就地起价,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山民们原想少不得无良商家一顿克扣,可是一路走来,却是再没碰到往年的那些遭遇。

几番了解下来,才知道如今的朔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被梁氏兄弟剥削盘薅的朔方,现在的朔方,可以说人人平等,只要你肯努力,郎君就会给你一个出路。

众人扫视一圈街道,难怪走了这么久,一个乞儿都没见到。

几个山民嘴上说着郎君的好,商议着明年开春一定要来城里找份差事。

山民们经过一处纸鸢铺,说话的声音刚好被女扮男装的欧阳玉梅听到。

身旁的小书童阴阳怪气的嗔道“这郎君有什么好的,怎么走到哪都能听到这么多人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欧阳玉梅手上拿着一只精致的纸鸢,嘴角微扬,笑而不语。

便在这时。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处高台传来。

街道上众人寻声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台,不知何时竟然搬了许多乐器上去。

“咦那不是费助教吗娘郎君你快看,那不是咱们书院的费助教嘛”

小书童遥指着高台,蹦蹦跳跳的朝欧阳玉梅说道。

欧阳玉梅转头看去,眉心微蹙,还真是学院的几个助教,不止如此,书院的几个学子也在台上。

“郎君你快看,子玉师兄耶,果然是朔方分院最富才情的大才子,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如此与众不同。”小书童一脸花痴的看着高台上为首的一位青年,不吝赞美之词。

倒是欧阳玉梅不明所以,蹙眉看了半响,也不知道书院的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殊不知,更让她惊奇的还在后头。

只见高台上几个学子拉开一条条横幅。

上书玉梅仙子,倾国倾城。

又有一剪寒梅,傲视群娇。

再来暗香疏影,万古流芳。

“这”

欧阳玉梅惊得手上的纸鸢直接掉地上,俏脸儿唰的一下红得发烫。

小书童却是拍手叫好“哇,没想到娘子也有后援团了,好腻害的亚子。”

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嫌事儿大,一个个好奇的围了上去,都想看看这信本书院的人在干么

就在欧阳玉梅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的时候。

高台上,一阵悠扬婉转的箫声响起,只见费助教一身得体的夫子打扮,温文尔雅的走到近前,开口就唱道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

冷冷,冰雪不能掩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

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只为,伊人飘香”

一曲唱罢,台下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唱得太好了”

“再来一首”

“太绝了,这什么曲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不行,再唱一遍,不够听啊”

“”

虽然有预感这首一剪梅会大火,但信本书院的师生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受欢迎。

一时之间是又喜又愁啊,因为他们是偷偷跑出来表演的,欧阳询可是不知道哇。

“费助教,要不,咱们再来一遍”

那个吹箫的英俊学员碰了碰费助教的胳膊,意犹未尽的说道。

能在万众瞩目之下展现自己的乐律,众人都是心驰神往,不想错过这么难得的装逼机会。

费助教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后想起马周的交代,急忙伸手示意台下众人安静。

接着朗声道“再唱几遍都可以,但是请各位能够为我家娘子投上宝贵的一票。”

说着,只见他身后的几个学子急忙高举横幅,喊道“玉梅仙子,倾国倾城请大家为玉梅仙子投上宝贵的一票”

台下一众吃瓜群众面面相觑,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奔着佳人榜来的,奔着自己手头上的票数来的。

人群中,有文懿书院的学子相视一眼,眼里都看到了紧迫感。

“这信本书院的人也太绝了吧,这一首曲子出来,咱们虞师姐怕是要危险。”

“怎么办不能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拉票下去,走,咱们赶快去找周师兄。”

“对,找周师兄商量一下对策,这信本书院的人太狡猾了。”

“可是,他们好像还要再唱一遍啊。”

“那,要不,再听一遍”

“嗯,听完这一遍就去找周师兄,这信本书院的人太坏了。”

“对,听完就去”

就这样,腊月二十六,一首名为一剪梅的曲子彻底火了。

整个朔方,无论大人小孩,只要有事没事,就喜欢开口哼唱两句。

这个时代的精神文明建设终究太过于匮乏,如一剪梅这样朗朗上口的经典曲目一出现,瞬间俘获了所有年龄段受众的心。

是夜,朔方东城,信本书院。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欧阳询美滋滋的哼唱着一剪梅,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想着前日平阳公主的交代。

他觉着,那事儿十有仈jiu是能成的,毕竟席云飞能为自己家闺女写出这么优美的旋律。

“嘿嘿,你个虞三笔还想跟老夫争佳婿,真是想得美,啧啧啧,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与欧阳询紧邻的另一个院落。

听着老父亲余音绕梁的哼唱声,欧阳玉梅双颊通红,心绪难平。

“这个小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

欧阳玉梅紧了紧手中的狼毫,挥洒之下,瞬间在纸上写下席雲飛三个大字。

看着看着,欧阳玉梅竟是有几分迷离“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

第三百六十三章:新年福利

翌日,年关将至。越是这种时候,护廷队的人越不敢大意。

虽说朔方的地痞流氓,小偷小摸都清理得很干净,但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些摊贩之间的纠纷自然也是免不了。

刚刚处理完琐事,护廷队的队员们便迫不及待的朝城卫所跑去,因为今天是发放年终奖的好日子。本来是月底发放的信奉,也挪到今日一起发给大家。

几个护廷队的队员刚刚走到城卫所门口,就发现大门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儿”队员们面面相觑,急忙迎了上去。

“哎,大家让让,让让,都干什么呢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本以为是护廷队的同僚,走近了一看,竟然不是。

这下子队员们忍不了了,什么时候这朔方城的治安,竟然乱到自己家门口来了

这要是让队长知道,还不得盘死自己

熟料,那些围观的人群见到他们身上的制服,顿时喜上眉梢。

“呦,原来是护廷队的小哥儿回来了呀,呵呵,来来来,大家快让让。”

“哎呦,别挤,是我先看到他们的”

场面一度混乱,护廷队的几个队员吓了一跳,主要是这些人的眼神太特娘的如狼似虎了。

“各位,各位,给个面子,咱们有话好说,别乱,不然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队员们见状急忙抽出腰间的木棍,这些人反了天了还。

围上来的几人见状,吓得不轻,这护廷队的人可不敢得罪,人家是真的敢出手收拾你的。

为首的一人急忙恭敬的行了一礼,解释道“几位队长被介啊,我们就是想从各位手上买点东西,绝无恶意啊。”

“买东西”队员们相视一眼,满脸的疑惑。

那人继续说道“没错,就是想从各位手上收购一些搪瓷茶杯。”

“还有搪瓷盆。”

“还有香胰。”

“还有毛巾。”

“还有那个,牙,牙膏”

围上来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

队员们闻言,更加疑惑了“你们说的都是啥玩意儿啊,除了香胰,俺一个没听懂。”

见几个队员面露不解之色,这些人才突然想起来。

人家压根没进去领新年福利呢,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玩意儿啊。

正说着,城卫所内传来谢映登的喊声“你们想收购这些玩意儿,劳资懒得管,但这里是城卫所,劳资的地盘,你们再囔囔,信不信劳资带兵拆了你们所有人的铺子”

一时间,围拢在外的人群作鸟兽散,偌大的城卫所也瞬间清净了许多。

几个队员看着那几个商贾依依不舍的神情,心中莫名其妙的走进城卫所。

不片刻,他们就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围在外面。

城卫所前院,一条领取年终福利的流水线,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门口,有同僚指着院子里的领取点,道“按顺序一样一样领取,不要乱,进去吧。”

几个队员朝那小队长颔首一礼,不知所措的走进前院。

“你们几个还没领福利是吧去那边,从一号点开始领。”谢映登坐在院中央的青石板上,指着进门左侧的一号点,朗声吩咐道。

队员们见是谢映登亲至,急忙躬身一礼,唯唯诺诺的朝一号点走去。

“呵呵,提前祝兄弟们新年快乐,阖家团圆,来,这是你的新年福利。”

接过一号点工作人员手中的福利,那护廷队的队员心下一惊,这脸盆大小的玩意儿,竟然印了好多精美的图案,有红艳艳的花儿,也有五彩缤纷的鸟儿。

铛铛

而且轻轻一敲,还有金铁之音“这是铁器”

队员愣了半响。

倒是那发放福利的工作人员点头又摇头“具体什么材质我也不知道,不过马主事说,这搪瓷脸盆,确实是铁做的,金贵得很。好了,去二号点吧,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呢。”

那队员只听到这一个大脸盆子竟然都是铁做的,就懵逼了。

等他一圈走下来,到达八号点的时候,手上已经抱着一堆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儿。

八号点的工作人员负责发放队员们的薪酬。

“兄弟,别愣着了,领了钱赶紧签字画押,回家跟家人团圆去吧。”

听到工作人员的声音,队员才从如梦似幻中惊醒过来,看着怀中满满当当的新年福利,眼眶竟是莫名的有些灼热。

那工作人员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笑着摇了摇头,将一贯铜钱丢到他的脸盆里。

“年底是十三薪,多发一个月的薪俸,刚好是一贯,你且收好,在这里签字盖手印即可。”

迷迷糊糊的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签过字,盖过手印,又迷迷糊糊的走出城卫所。

才刚刚清醒过来,城卫所外面恭候多时的商贾们又围了上来。

“小兄弟,二百文,收你的搪瓷杯”

“卖给我,我出二百五十文,还有那两块香胰,一块五百文,两块都卖给我吧。”

“这位队长,还记得我吗,刚刚我们说好了的呀”

自上次的镜子后,现在这些商贾们也都学聪明了。

只要到了队员们发放福利待遇的日子,他们就组团来堵人,然后用高价回收队员们手中的各种新奇玩意儿,再拿到朔方以外的地方,价格翻几番的出手。

尝过镜子甜头的商贾不少,也难怪今日城卫所外面围了这么多人。

路旁的一辆马车里。

席云飞与马周相视一笑,他们不会阻止这些商贾如此这般的行为,反而还很鼓励。

因为每一件从朔方流出的新奇事物,都会为朔方吸引来更多的苍蝇。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朔方就会成为周边各国趋之若鹜的地方。

“能赚钱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马兄,我看,咱们的香皂坊是时候启动了,还有冶炼坊,回头跟二爷说一声,高炉是时候烧起来了,呵呵。”

马周闻言,笑着点头应道“确实是时候整点大动静了,不过,年后真正的考验才要开始。不止是大唐,便是突厥,很可能都会对我们用兵,郎君还需早做打算才好。”

席云飞不在意的嗯了一声,转头朝街道上熙熙囔囔的行人看去,道“让他们来吧,来多少死多少,我还怕他们不来,没人让我杀鸡儆猴呢。”

马周莞尔一笑,并不觉诧异,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里精芒闪过,亲自扬起马鞭,赶着马车朝内城缓缓前行。

街道两侧的路人见状,纷纷驻足行礼,看着车窗里若隐若现的身影,眼里满是崇敬之色。

第三百六十四章:你怎么能带球撞人

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缓慢前行。,

席云飞半倚着车窗,一路欣赏着路人们发自肺腑的欢声笑语。

只是,马车在经过一处街角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郎君,好像是文懿书院的人。”

马周掀开车门帘,指着马车前不远处的一处高台,道:“文懿书院的人在免费帮大家写对联呢。”

“哦?”席云飞闻言一怔,探头看去,高台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嘴角微扬,席云飞直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道:“马兄先回去吧,我去凑凑热闹。”

马周诧异的看了一眼席云飞的背影,又朝高台上的那道雪白倩影望去,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着马车直接朝贸易大厅驶去,碰上这么个甩手掌柜,作为大管家的他可有的忙了。

文懿书院这边。

往年是没有免费帮人写对联的惯例的,只是今年碰上了席云飞举办的佳人榜投票活动。

而且因为虞世南有感于之前席云飞那场楹联书法大赛有些意犹未尽,竟是想也不想,便同意了学员们的要求,这才有了今日这场公益赠书活动。

至于为什么虞香兰也出动了?没人知道,只知道她墨宝难求,此时在她面前,已经排了长长的人龙,都在等着她赐字。

高台上,几张空无一人的长案前,文懿书院的几个学子面面相觑。

“周师兄,为什么咱们面前就没有人来排队呢?”

本以为免费帮人写对联,一定会大受欢迎,可实际情况是,百姓们就算要写对联,也会选择牛逼一点的人物帮忙写。,

诸如周小郎这般的二世祖,不用想都知道,不学无术,写的字能好看到哪里去?

所以,哪怕这场赠书活动是他们几个人为了提升虞香兰人气牵头举办的,找他们写对联的人依旧寥寥无几。

周小郎无奈的瞥了一眼那道神圣不可侵犯的身影,支着下巴,叹气道:“不让咱们写就不写呗,反正咱们的目的是为师姐拉票,可别再让信本书院的人得逞了便行。”

众学员不无认同的点头称是,昨日信本书院那首一剪梅实在太强势了,至今他们脑海里还有那忧伤的旋律盘亘。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

此时高台上埋头写字的虞香兰,心中并不平静。

今日之所以出门,主要是想现场听一遍那首一剪梅。

她是今早才知道席云飞创作的那首曲子,竟然已经送给了欧阳玉梅信本书院。

而且听师兄弟们哼唱的曲调,也与席云飞所哼唱的一般无二。

便是在那般心神恍惚之下,她才莫名其妙答应这些师兄弟的请求,亲自来为大家写对联。

此时,虞香兰虽然看似低头写字,其实心思早就魂飞天外了。

满脑子都是席云飞那天哼歌的场景。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正提笔写字的虞香兰神情一怔,怎么感觉席云飞的声音这么近?

生怕是幻觉,虞香兰微微蹙眉,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只为,伊人,飘香师姐,你这几个字写得不行啊!”

“啊”

虞香兰娇躯轻颤,只觉得暖风拂耳,扭头看去,席云飞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还低着头探到自己耳边看着自己。

席云飞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虞香兰反应这么大,赶忙后退了两步:“师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虞香兰双颊涨红,躲过席云飞的视线,拼命摇头:“没,没有的事儿。”

席云飞见状一愣,见她继续低头写字,自觉应是无碍,又探头继续观摩了起来。

只是他站得这么近,虞香兰怎么可能没事儿呢。

自幼她就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体质,几乎所有男子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

像席云飞如此不要脸凑上来的人,虞香兰是一个没遇到过。

此时竟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席云飞这般无赖的行为。

手上的狼毫微微颤抖,笔尖的墨水都是洒了几滴到纸上。

席云飞见她小手一直抖,还以为她是冷的,想了想,再次附耳道:“师姐,要不让我替你一会儿吧?”

说着,席云飞直接伸手接过虞香兰手里的毛笔。

可是虞香兰此时还沉浸在那种难以言喻的状态里,被席云飞这么直接的从她手里拿过毛笔,两人的手免不了一阵摩挲。

“好暖和的手!”虞香兰不由得睁眼朝席云飞的手望去。

还不等她回味席云飞右手的温度。

“师姐,你要不让让,不然我怎么写啊?”

虞香兰再次浑身一个哆嗦,感觉席云飞就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痒得她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让位置给席云飞。

谁知道身子一转。



微微弯腰的席云飞竟是被一坨软肉撞飞了出去。

虞香兰这边更是不得了,只觉得胸脯酥麻难忍,若非她急忙伸手捂嘴,险些惊叫出声。

趴在地上的席云飞抬头望去。

“我滴个乖乖,原来师姐这么咳咳,师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带球撞人呢!”

席云飞先发制人,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视线不由自主的朝刚刚撞飞自己的那坨肉看去。

不过,此时居高临下,只觉得虞香兰披着的这件雪貂皮裘碍眼至极。

“你”虞香兰涨红了脸,有些气急的看向席云飞。

可是看着看着,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斥责的话语。

倒是席云飞自知理亏,急忙将她拉到身后,一屁股坐在温热的蒲团上,道:“师姐休息便是,我替你写一会儿,你从旁指导。”

虞香兰扫了一眼面前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知道此时不好问罪席云飞,咬了咬朱唇,只好如席云飞所说,站在他身后逸态横生。

不远处,周小郎身后的几个学员早已经义愤填膺,却被周小郎死命拉着。

“周师兄,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揍他?”

学员们何时见过自己的女神被人如此亵渎,若非周小郎拉着,早就上去找席云飞拼命了。

周小郎按住那名师弟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道:“师弟,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啊。”

师弟失望的看向周小郎:“师兄,你变了!?”

周小郎无奈摇头:“不,师兄没变,师兄这叫从心啊!”11

第三百六十五章:主编威武

高台上,席云飞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那些排在虞香兰面前的人,拿着红纸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要知道,跟虞香兰比起来,席云飞在朔方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让这样的人物帮自己免费写对联会不会折寿

一众人面面相觑,早已经将席云飞身后美艳不可方物的虞香兰忘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席云飞的随身婢女呢。

好在,或许是大家不想让席云飞太过劳累,又或者是碍于身份低微,不敢劳驾席云飞出手。

大部分人都是朝旁边无人问津的周小郎几人跑去,对联而已,其实谁写不是写。

席云飞倒也没有在意,此时他真的只是想替虞香兰分担一二,毕竟小丫头的手确实是冻僵了。

想到这里,席云飞神情微怔,随即放下手中的毛笔,右手伸进怀里,假装拿东西。

“师姐,这羊皮手套你戴着试试,不知道会不会太大。”席云飞拿出一副刚从光幕上买的羊皮加绒手套,头也不回的递给身后的虞香兰。

虞香兰本来还在纠结席云飞那个带球撞人的梗。

闻言抬眼看去,顿时双眼一亮。

粉色的羊皮手套,手腕处还有看上去很暖和的绒毛。

“送给我的”虞香兰不太确定的小声询问道。

席云飞扬了扬手套,点头道“我就你一个师姐,不是送你还有谁快戴上,可暖和了。”

虞香兰闻言,眉眼微顿,也没再开口,接过手套,直接将芊芊玉指装了进去。

对于手套,她可不陌生,这玩意儿最早是拿来吃饭用的,也有匠人拿来防刺、防火等。

到后来人们渐渐发现冬日戴手套,手掌既温暖还能预防冻疮,就渐渐流行了起来。

但是这个时代,大部分手套做工都非常粗糙,如席云飞这双羊皮手套,针脚隐秘,造型别致,特别材质还是粉色的羊皮,实在是让虞香兰惊艳不已。

戴上手套后,虞香兰双手交叠,果然感觉暖和了许多,而且这皮手套的质地十分之细腻,浅粉的颜色与她身上纯白的打扮交相辉映,仿佛千里白霭里忽然开了两朵粉梅。

虞香兰低头朝认真写对联的席云飞看去。

少年的身形虽然不很健壮,稍显有些瘦弱,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虞香兰眼里,这道身影反而让她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虞香兰甚至觉得,这手套再暖和,也比不过刚刚席云飞右手心带给她的短暂灼热。

“咳咳”

正在发呆的虞香兰神情一怔,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席云飞已经不在座位上。

“师姐,眼看已经是午时,我请你吃海底捞怎么样”

席云飞对这个师姐发呆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站在冷风中都能出神得这么认真,也不知道她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虞香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对着席云飞的后脑勺矗了小半个时辰。

旁边,一众文懿书院的学子们有说有笑的看着他们。

周小郎开口道“师姐,走吧,中午休息一个时辰,郎君说要请咱们去吃海底捞。”

虞香兰闻言,看了一眼席云飞,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双颊不自觉又红了几分。

席云飞呵呵一笑,不再多言,当先带头朝不远处的何氏酒楼走去。

一炷香后,中山南路,知音编辑部。

这里原是大山和方醒木赚外快的铺子,不过后来方醒木去忙着开学院的事儿,大山被父亲乔二拉去研究冶炼高炉了,这个店铺也就空了下来。

本来有很多商贾都盯上了这里,但马周知道席云飞对下沟村的人很照顾,生怕谁还有开店的打算,便一直空着。

刚好,前几日知音重启,柳三叔第一时间就把这里改成了编辑部。

这段时间他可没有闲着。

平日里去帮田老大种菜,夜里就拿出席云飞送给他的广告人、媒体大亨等书籍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现在的柳三叔来说,用自己所学为席云飞创作更多价值,才是他对席云飞最好的报答。

街道上,一道身影快速掠过人群,一头钻进编辑部。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来人喘着粗气,大嘴吐着滚滚寒气,激动道“今日文懿书院在中山北路免费帮大家书写对联,郎君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也加入了进去,现场好多人都在称颂郎君,柳主编,这个消息值钱吗”

“哦”柳三闻言一怔,放下手中的稿子,确认道“你确定我们家郎君也在场”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拼命点头“确定确定,而且”

还不待他说完,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柳主编,第一手消息,哈哈,有关郎君的,你可得给个实诚的高价”

一盏茶后。

两道身影喜滋滋的从编辑部离开,手上还各自惦着一个钱袋子。

见他们走远,柳三身后的一个助手羡慕的说道“主编,您这也太大方了吧,只是两个跑腿的,没必要给他们这么多钱啊。”

柳三闻言,摇了摇头,道“新闻讲究的是时效性,像他们这般,事情发生不过一炷香就将消息送来,新闻的价值才能最大化。”

拿起桌上的稿子,柳三微微蹙眉,接着道“看来我们明日的头条要换一换了。”

助手闻言一怔“这明日的头条可是关于信本公与伯施公,两位阁老在酒楼大打出手的报道,难道还不符合头条的标准吗”

柳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两位阁老虽然是大唐名人,但他们在朔方的知名度还比不上二郎,你马上开始润笔,把二郎,也就咱家郎君热衷慈善的篇幅放大,同时隐晦的提上几句三号候选人虞姑娘的事情,记住,在二者关系的描写上,要咳咳,你懂的。”

助手嘿嘿一笑,眼里放光的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柳主编放心吧,我就是干这个出身的。”

柳三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是写得好,这一期的头条红包就全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助手一听有钱拿,笑开了花,急忙保证道“主编放心,小的一定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

“嗯,那就好,赶快去写,我去印刷部看看,哦对了,你之前是画春宫图出身的,你看看能不能顺便画一幅身临其境的画面,我让印刷部刻个模子出来,没准还来得及。”

助手身子顿了顿,接着一脸促狭的看向柳三“主编威武,郎君你都敢这么整,我舅都不服,就服您”

第三百六十六章:三叔坑我啊

是夜,文懿书院。

后院最大的一座院子里,不时有杀猪般的痛呼声传出,惹得早早入睡的仆人们心惊胆战。

虞香兰没好气的拿过一瓶药酒,在虞世南的胳膊上小心搓揉着。

“祖翁,您这又是何必呢,您和欧阳伯伯多少年的交情,怎么还打起来了呀”

虞世南疼得龇牙咧嘴,一听宝贝孙女儿提起欧阳询,就气不打一处来,道“还不得怪他显摆,哼,一首曲子而已,瞧把他给神气的,哎呦,疼疼疼疼”

虞香兰急忙收了几分力道,说起那首一剪梅的曲子,她这心里还有点后悔。

若是前日直接拦住席云飞,那曲子说不得就是她的了,而且。

虞香兰看了一眼桌案上的羊皮手套,嘴角微微一扬,却有几分闭月羞花之态盎然神情。

虞世南疼得嘴咧咧,转头竟看到虞香兰明眸皓齿,语笑嫣然,疑惑道“兰儿乐什么呢”

“嗯”虞香兰抬眼朝虞世南看去。

“你笑什么呢祖翁这可是为你讨不平呢,你说他家玉梅都几岁了,没事儿跟你争什么嘛,要我说啊,还是我家兰儿最合适,你可得争气一点,哎呦,疼”

虞香兰见虞世南又开始为老不尊起来,气呼呼的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堵气道“祖翁再提此事,兰儿就回屋休息了,我让忠伯来帮您按。”

虞世南见孙女儿发飙,急忙收嘴,讨好道“祖翁不说了,不说了,兰儿莫要生气,祖翁就是这么一说,呵呵。”

虞香兰见他一脸讨好,才满意的拿过药酒,继续小心搓揉起来,满是褶皱的手臂上,几处淤青十分明显,也不知道两个老头子是怎么互殴的。

“咦,那手套很是别致啊,兰儿哪里买的,回头给多买几副,给家里寄回去。”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虞世南终于看到了桌案上的手套。

正低头涂抹药水的虞香兰闻言,身子一颤,双颊桃红,低声应道“这,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买的”

“不知道哪里买的”虞世南眉心微蹙,忽的一顿“难道是谁送你的不成”

虞香兰没有隐瞒“是的。”

虞世南心中一紧,看了一眼手套,最后认真的看着虞香兰“难道,兰儿已经心有所属”

“”虞香兰惊闻起身,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虞世南见状,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一时也不知道该责怪虞香兰不自爱,还是后悔撮合她和席云飞的决定。

祖孙俩沉默不语,心中各有心思。

半响,虞世南深深叹了口气,放下衣袖,扬手道“天色不早了,兰儿还是回去早早歇息吧,祖翁也累了。”

虞香兰见状,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那手套就是席云飞送的,但想起虞世南跟欧阳询打架的原因,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虞香兰拿起手套,珍而重之的慢慢戴上,转头看了一眼虞世南,见他神情没落,心中也不忍心,想了想,羞涩道“祖翁,若是他,祖翁一定也会欢喜的。”

说完,虞香兰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留下虞世南蹙眉沉思。

到底是哪个小崽子拱了自家的大白菜

这朔方东城有哪家的子弟入得了自己的眼

“”虞世南绞尽脑汁。

最后。

“长孙无忌,我哧呜嗷你大爷”

翌日,年关在即,朔方东城不时有豪华马车驶入城门。

所有进城的马车都会出示一份邀请函,代表他们是来参加春节联欢晚会的。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街道上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行人,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年货,赶着回去跟家人分享心中的喜悦。

如今不止是内城的商家,就连外城的商家也会跟风做一些促销活动,一是紧跟席云飞的脚步,二来,也是怕自己失去竞争力,被内城的商贾比下去。

可是,今日有个地方,却是人声鼎沸,驻足之人久久不曾散去。

“柳主编,您就行行好吧,再卖我五百册,我出双倍价格还不成嘛,求您了呀。”

“对啊,柳主编,看在大家同为商会一员的份上,再匀我五百册,我保证,以后每一期知音都是这个数”

“柳主编,我朔方西城为什么才三千册朔方西城的人口比东城还多十几万呢,其中识字之人的比例更不是朔方东城可比啊。”

“最少给我们五千册吧,现在朔方西城的知音根本就是供不应求,柳主编您可别厚此薄彼,郎君都说了,以后只有朔方,没有东西城之分啊”

“”

围在门口的人都是要加订知音的发行商和酒楼茶舍老板。

柳三站在人群中,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大家都想要加订知音,他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如今印刷部的发行量有限啊,他也没有办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知音来。

什么叫痛并快乐着,或许现在的柳三便是。

而至于知音为什么突然火了起来

罪魁祸首,却是昨日那小助手的一幅画。

在柳三的操作下,今日的知音封面很是了得。

画面中,一男一女,伏案提笔,耳鬓厮磨间,你侬我侬。

女子跪坐案后,男子站其身侧,微微俯身于女子背后,像是将她揽入怀中。

同时,男子右手握着女子的右手,两人共执一笔,在案上作书。

画面最亮眼的地方,是男子附耳轻笑,女子眉眼含羞的脸部特写。

不得不说,那小助手不愧是画春宫图出身的高手,虽然画面中男女均是衣着得体,但如此烂漫情节,实在是太刺激了。

看过封面的人,无不是紧接着翻开这期知音,因为封面肯定是有出处的。

然后。

不出大家所以然。

有关于席云飞参加文懿书院慈善赠书活动的消息。

还有席云飞与虞香兰在高台上缠绵悱恻的文字描写。

瞬间点燃了原本生活平淡如水的学子和千金们的心。

男女之情,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最热门的话题。

大唐武德九年,倒数第二天。

世界第一条绯闻炒作取得圆满成功。

而画面一转。

席家庄。

作为主人公的席云飞木了。

“娘,您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找媒人上门提亲啊”

“”

席云飞欲哭无泪。

三叔坑我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匪患

“你三叔坑没坑你,娘不知道,但是这画上的事儿要是真的,娘可不能纵容你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刘氏不顾席云飞的阻拦,抱着三妹就要去找下沟村村妇们商量求亲的事儿。

席云飞无奈,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老人家这是找到机会朝自己发难,根本与虞香兰没什么关系,这是变着法子逼自己早日成亲呢。

想了想,席云飞很机智的搬出大哥席君买。

“娘,我的事儿真的不急,您还是赶紧去找李叔商量一下大哥的订婚宴吧,我听说还要找个德高望重的大媒,这人不好找吧,您可别耽搁了才好。”

“这……”刘氏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不是普通家庭,一般的媒婆哪里够分量去谈亲:“哎呦,娘倒是糊涂了,对对对,这大媒的人选很重要,可别让李将军觉得咱们怠慢了裳儿。”

说着,刘氏抱着三妹急忙夺门而去,哪里还顾得上区区流言蜚语。

席云飞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重重吐了一口气。

拿起桌上的《知音》,看着上面帷妙唯俏的画像,眉心微蹙。

稍倾,席云飞嘴角忽的上扬,嘀咕道:“也不知道师姐,现在是不是快气炸了,呵呵!”

文懿书院。

一大早,管家就迫不及待的敲响了虞世南的房门。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呀!”

虞世南正在屋里整理衣衫,闻言,没好气的嘀咕道:“这老忠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正在伺候他更衣的小妾却是扭头看了一眼房门,建议道:“若不让忠伯进来问问,何事如此焦急?”

虞世南也没拒绝,嗯了一声,披上外套,自顾自走到茶桌后盘膝坐下。

小妾则是亲自去开门,将老管家忠伯迎了进来。

忠伯先是朝小妾行了一礼,目送小妾去准备虞世南的早膳后,才走进屋内。

“老爷,不好了,您快看看。”忠伯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知音》呈送道虞世南面前。

虞世南见状一怔,这《知音》他也不陌生,这几日几乎天天看。

可今日的《知音》,封面竟然与往日不同。

“多了一副画?”

虞世南将《知音》拿起,接着眉心紧缩:“这画上的女子……”

老管家忠伯面露苦涩表情:“老爷果然也觉得像吧!”

忠伯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席小郎君太过分了,老爷看看第五页,还有一篇与这图画遥相呼应的报道,写得实在……穷极龌龊之能事。”

“哦?”虞世南将信将疑,掀开《知音》找到老管家说的报道。

半响。

虞世南神情变幻莫测,说不上喜怒,只是蹙眉沉思。

“兰儿看过了吗?”

不片刻,虞世南突然问道。

老管家想了想,摇头道:“还未曾见过。”

虞世南微微颔首:“没见过便好,你去告诉书院所有人,任何人不准将这事儿告诉兰儿,还有,这几日没有我的允许,就不要让她出门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如此安排也好,毕竟事关虞香兰声誉,马虎不得。

管家雷厉风行的就要去安排。

“等等。”

虞世南忽然伸手拦住,又道:“你派人去席家庄通报一声,那小子的书法课暂时取消,就说我身子抱恙,不便教授,让他在家中自学,过几日我要登门考验。”

“是。”

管家离去后,虞世南看了一眼《知音》,若是从他的角度看,这画上的一男一女可谓男才女貌,真真一对璧人儿。

可惜。

虞世南幽幽叹了口气。

“你小子为了追求我家兰儿不惜用此手段,老夫本该高兴,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啊。”

一念及此,虞世南又咬牙啐道:“该死的长孙无忌,陛下有心将丽质公主嫁给你儿,你还如此纵容他纠缠我家兰儿,好啊,看老夫不整死你……”

······

腊月三十。

本应是个高兴热闹的好日子。

可让守卫城门的护廷队想不到的是,时隔三个月,他们又看到‘难民’了。

虽然规模不大,但也让他们心惊。

当先,几个衣衫褴褛的老翁拄着树干一瘸一拐的朝城门走来。

还不等护廷队的人迎上去。

老翁们跪成一片。

“求郎君救命,救救我家小娘吧!”

“求郎君救命!”

“呜呜呜,救救我家狗娃!”

“……”

护廷队负责守卫城门的小队长见状先是一怔,接着急忙迎了上去,将几个老翁一一扶起。

“老人家,你们这是?”小队长看着陆陆续续赶来的‘难民’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这时,为首的老翁从怀里掏出一册户籍:“军爷救命啊,我等乃是南山的山民,就在昨日,南山附近十几个村子全都遭了难,恳请军爷为我们,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说着说着,老翁潸然泪下,看来家中损失惨重,应是人财两空,只有他一人幸存。

从他的精神状况看,若不是一口气撑着,怕是走不到朔方东城求援。

小队长本以为他们是朔方以外的难民,没成想竟是朔方本地老乡。

惊诧之下,急忙将老翁拦腰抱起,转头朝城门呼喊道:“快来救人,还有,马上去禀报队长,就说南山有流匪作乱,快去。”

城门口。

大家都以为那些人是外地来的难民,不曾想竟然是朔方人。

不止是守卫城门的护廷队动了,就连不少进出城门的朔方人都围了上来。

席云飞那句:犯我内城者,虽远必诛。

如今已经被传成:犯我朔方者,虽远必诛。

在马周与一众商贾的刻意引导下,如今的朔方可谓是众志成城。

正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见到老乡们如此狼狈不堪,大家都急忙拿出食物和水,不少壮士连外套也脱了下来,给衣衫褴褛的老者和幼童先披上。

“混账,到底是谁,竟然对老乡们下这么重的手?”

人群中,一个壮汉掀开老翁的断腿,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有因为严寒冻结的血痂,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小队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老翁已经昏迷了过去。

小队长朝那壮汉看去,道:“先帮忙把所有人都送到城卫所,今日之事我们护廷队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有劳兄弟了。”

那壮汉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转头招呼过来几个与他随行的男子,身形都十分壮实,朗声道:“哥几个,咱们先帮护廷队的兄弟们把人送城卫所,人命关天,那晚会就不看了。”

几个汉子闻言,相视一眼,接着互相点了点头:“老大说的什么话,救人要紧,区区一场晚会,不看也罢。”

护廷队的小队长一听他们是为今晚的晚会而来,开口道:“几位兄弟不用担心,回头我找我们队长要几张坐票,保证都是最好的位置……”

第三百六十八章:成长

城卫所。

议事厅内,李靖与谢映登正在棋盘上对弈。

旁边,李云裳与卢剑婷跪坐一旁煮茶观棋。

棋盘上,楚河汉界的厮杀已至残局。

李靖与谢映登皆是战场大将,两人一局棋下来,最少也需半日。

不过今日,却是很快见了真章。

李靖将边角小卒一路推到谢映登家门口,与仅剩的一匹马,将谢映登的老帅锁在宫角。

“呵呵,老谢,承让了。”

李靖笑呵呵的捋了捋山羊胡,对于这么快就拿下一局,心中甚是欢喜。

谢映登也不着恼,叹了一口气,道“二郎传授的这飞象局虽然神异,但真的使出来,这卧槽马总是用不好,还不如老夫的步步为营来得实在。”

李靖闻言,呵呵一笑“这飞象局确实不错,若是换成二郎来下,老夫也不敢确定能否赢下此局,不过”

李靖还没说完,二人面前的小方桌忽然一阵轻颤。

谢映登眉心一蹙,伸手从桌下拿出一只对讲机。

“何事”

话音刚落,只听对讲机传来一阵急切的汇报声。

“队长,东城门有山民求援,称南山出现流匪,已经抢了十几个村落,村民死伤惨重,流匪不止抢劫物资钱财,还掳了村里所有的姑娘。”

“什么”谢映登忽的一震。

就连李靖,还有旁边的李云裳二女也是一惊,纷纷朝那发声的对讲机看去。

不过,按照章程,只要谢映登没有提出复述,对面是不会再开口的。

谢映登急忙将对讲机收进怀里,起身道“药师,这棋不下了,老夫要去南山活动活动筋骨。”

李靖闻言,也急忙站了起来“我与你同去,这剿匪也是老夫的职责。”

“这”谢映登愣了愣,却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如此,我们一炷香后,东城门集合。”

李靖嗯了一声,转头朝李云裳说到“你今日就去席家庄呆着吧,别乱跑。”

“我”李云裳也想跟着去,可是她还没开口,便被李靖瞪了回来。

李云裳与卢剑婷面面相觑,二女看着谢映登与李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眉心紧蹙。

而同一时间。

席家庄。



茶室内,原本正在与弟弟还有薛万彻斗地主的席君买,一把将手中的牌丢在桌上。

“王炸,每人十两,哈哈。”

席云飞低头看去,这大哥竟然也是欧皇,连续十几把地主拿王炸不说,顺子,飞机,连对,几乎没有断过,这还打个球球

没好气的将桌上仅剩的十两银子推到席君买跟前,席云飞转头朝正在泡茶的木紫衣,腆着脸说道“那个,紫衣啊,能不能再借我五十两,放心,这次翻盘了,我双倍还你。”

木紫衣只觉好笑,你一个不差钱的主,为什么非得找我一个穷丫头借钱

不过,木紫衣也没纠结,她倒是挺喜欢现在这种感觉的。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席云飞,指着席君买跟前堆积如山的银饼,道“郎君,若是我没记错,前面几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吧。”

席云飞瞥了一眼大哥面前的银子,尴尬道“这不是手气不好嘛,放心,这次我有把握。”

嗡嗡嗡

正在席云飞变着法子找木紫衣借钱的时候。

席君买怀里的对讲机嗡嗡作响。

“何事”

席君买带着耳机,轻轻一按,便能接收对方的消息。

就在众人以为对方只是如往常一般报平安的时候。



席君买右手一拍茶桌,直接站了起来,怒道“岂有此理,你们立刻整装,劳资马上就到。”

放下对讲机,席君买低头朝薛万彻道“南山遭了匪患,据说死伤惨重,我要带人亲自去看看,今日的巡防就交给你了。”

薛万彻闻言一怔,刚要开口。

旁边席云飞朗声道“区区匪患,无需劳师动众,让谢老带领十一队的人去灭了便是,你们一个是护廷一队的队长,一个是二队的队长,没事去瞎凑什么热闹。”

“我”席君买一时气结。

席云飞接着道“区区匪患何足挂齿,今日正值年关,城中百万人潮离不开护廷队维持秩序,若是因小失大,你们觉得这边的损失会比南山小”

“而且。”席云飞起身走到门口,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道“万一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呢”

“调虎离山”席君买本来还想反驳几句,闻言,面露沉重之色。

薛万彻也点了点头,席云飞这个想法绝对不是杞人忧天。

如今他可是这朔方的共主,他要对所有朔方人负责,而不是仅仅几个人。

“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敢抢我朔方的人,就要做好被我抓住的觉悟。”

席云飞转头朝一脸愤愤的席君买看去,松口道“就特许你们一队的一百二十人一起去剿匪吧,不过,我要你们抓活口,越多越好。”

席君买闻言一喜,可一听要抓活口,脸就瘪了下来“二郎要那些歹人何用”

席云飞呵呵一笑,随口道“反正我有用,你做不到就不要去了,我让谢老留意多抓几个就是。”

“我去,我当然要去。”

席君买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别说区区几个活口,就是全部抓活的,我们一队也能办到,二郎放心交给我便是。”

生怕席云飞反悔,席君买抄起衣架上的外套,便飞奔了出去。

薛万彻见状一怔。

席云飞无语的看着大哥的背影,转头对他说道“薛兄,总队的人不在,今日内城的安防调度,你可就要多费心了。”

薛万彻其实也想去剿匪,不过,他却也知道轻重缓急。

剿匪固然重要,但今日朔方东城汇集人口不下百万,城中的治安同样不敢马虎。

“二郎放心,我晓得的。”

薛万彻表面看着憨,其实心思很是缜密,既然接了这个活儿,就不会当甩手掌柜。

“我这就去指挥调度,只是,刚刚二郎说的调虎离山”

“要不要往城墙上加派一些人手,还有朔方西城那边”

席云飞闻言,点了点头“还是加派一些人手吧,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的防御系统还没有办法一步到位,只能辛苦一下护廷队的兄弟们了。”

薛万彻呵呵一笑“辛苦不辛苦我不知道,不过年关加班可是有补贴的,二郎自己定的规矩,你可别忘了才好,哈哈。”

席云飞莞尔一笑“让大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便可,区区一些钱财,我还不放在眼里。”

第三百六十九章:寻踪

一个时辰后。

朔方东城,东南二十里地外的一个小山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混合着炭火尘烟味儿的肉香。

入目可及的,到处都是烧毁的残垣断壁。

小村子约莫六十几户人家,此时仅剩一片漆黑的废墟。

李靖与谢映登眉心紧蹙,身后是他们带来的五百护廷队队员。

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废墟中还有青烟升腾,显然火刚灭不久。

而且烧得发黑的梁柱之间,还能看到不少惨死的村民,也都被烧成了炭。

所有人都捏紧了拳头,人群中,有南山村的队员,此时已经哭出了声音。

不多时,有十几骑斥候回来复命。

“启禀将军,找不到流匪踪迹,昨日亥时到今日寅时,下了一场大雪,那些流匪的行踪都被大雪掩盖了。”

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一致,连老天都在助纣为虐,这让李靖脸色难看了几分。

谢映登浓眉微挑,转头朝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岗望去,隐隐的,能够看到山岗上有人影晃动。

李靖也寻着方向眺望,叹道:“希望大郎那边能够有所收获吧。”

谢映登点了点头:“这些流匪实在可恶,若是让老夫找到他们的老巢,非活活剐了他们不可。”

李靖眼里同样有厉色闪过,显然气得不轻。

环顾了一眼废墟,李靖无力的叹了口气。

“众将听令。”

李靖调转马头,朝护廷队喊道:“全员下马,收集村民尸首……入土为安。”

······

不远处的小山岗上。

席君买放下望远镜,无奈的摇了摇头。

旁边几个一队的小队长亦然。

“队长,千里目的最远观察范围是二里地,想来那匪窝不在这附近,我们是不是扩大搜索范围?”

席君买闻言,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小村子看去,能隐约看到李靖与谢映登带领的人正在挖坑掩埋村民尸首。

“这样吧,我们分成八组人马,分别往八个方向探查,半个时辰后回到这里集合。”

众小队长相视一眼,如此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众人分好工,各自离去后。

席君买呼吸着空气中若隐若现的烟火气,心中愤恨难平。

“这些山匪太可恶了!”

咬了咬牙,席君买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席云飞正在院子里把玩一个很新奇的玩意儿。

“若是那个东西……”席君买不确定的托着下巴,自顾自嘀咕道。

半个时辰后。

不出众人所料,尽管扩大了搜索范围,但依旧没有那些流匪的踪迹,大雪将他们的行踪掩盖得太彻底,让大家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无力感。

山村的一角。

对着眼前的几十个坟土包,席君买重重行了一礼。

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眼,心情都有几分落寞。

不止是他们,因为找不到流匪的踪迹,护廷队的队友们此时也都神情恹恹,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实在让他们憋屈得难受。

就好像带着一身神装的adc刚要大杀四方,结果对方全员一个疾跑溜了,郁闷!!!

全场,只有席君买还没有失去希望。

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席君买神色凝重。

苦涩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嘀咕道:“应该快了。”

谢映登与李靖见状,面面相觑,后者疑惑道:“大郎说什么快了?”

席君买转头朝他看去,如实应道:“我传音给二郎,让他送了一样东西过来,想来也快送到了。”

“二郎?云飞?”李靖疑惑的确认道。

“嗯。”席君买点了点头,道:“二郎有一只机关鸟,能够让人俯瞰方圆三十里地的地形地貌,有了它,那些流匪必将无所遁形。”

谢映登闻言一怔:“什么样的机关鸟这么厉害?难道真的会飞不成?”

席君买回忆了一番当日的场景,摇头道:“其实也不算是鸟儿,不够,那玩意儿会飞倒是真的。”

三人正说着,朔方东城方向,一骑飞骑朝他们快速疾驰而来。

原本无精打采的护廷队瞬间严阵以待。

待看清来人竟然是李云裳和卢剑婷后,众人才放下手中的98k,疑惑的朝席君买几人看去。

李云裳与卢剑婷下马后。

李靖与谢映登没好气的喝道:“不是让你们好好在席家庄待着嘛?怎么又跑过来了?”

李云裳二女恭敬的朝二老行了一礼,而后便从背后拿下一个漆黑的大箱子。

“是二郎让我们来帮忙的,为了学习怎么操作这个奇物,花了不少时间。”

说着,便见二女很是娴熟的开箱,从里面拿出一架黑漆漆的……无人机。

李云裳一边组装螺旋桨,调整飞行侧翼,一边解释道:“这奇物可神奇了,站在席家庄控制它,就能将整个朔方东城尽收眼底,一会儿你们看着吧,找个区区山贼窝,肯定不在话下。”

另一边,卢剑婷也解下了背包,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架白色的无人机,与李云裳那架外观形状一般无二,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二女按照席云飞传授的方法调试好后,将无人机放到空旷处,才从箱子里拿出遥控器。

遥控器打开,显示屏幕上跳出图标。

虽然二女看不懂,看她们知道,这是开机的意思。

不过几个呼吸,画面一跳,是一片雪地的高清画面。

二女相视一笑,低头便各自操控了起来。

“剑婷往东,我往西。”李云裳开口说了一声,便遥控无人机朝村子西边飞去。

“哇~那是什么?”

护廷队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么神奇的玩意儿,看着也没有翅膀,怎么就飞起来了?

倒是李靖与谢映登,因为有席君买的解释,二人虽然惊奇,但也没有哗然。

三人相视一眼,朝护廷队的人压了压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别打扰二女寻觅流匪踪迹。

席君买则是走到李云裳身后,眼睛紧紧盯着遥控器上的屏幕,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李靖与谢映登见状,也走到卢剑婷身后,一左一右,对着她手上的遥控器啧啧称奇。

虽然是第一次见识无人机的神奇,但二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无人机的战略意义。

那个不大的显示屏上,南山的地貌风景一览无余。

在卢剑婷的操作下,画面还能够时不时的放大,将昨日同样遭殃的其他村里呈现在二老面前。

看着同样被烧成废墟的其他几个村子,二老咬牙切齿的同时,更加的感觉到这个无人机的不凡。

就在他们盯着屏幕蹙眉沉思的时候。

“找到了!”

席君买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第三百七十章:匪首张麻子

“找到了?”

二老闻言一惊,就连不远处的护廷队队员们都是惊奇的朝席君买望来。

大家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时辰,连匪徒的脚印子都没找到一个。

这李云裳和卢剑婷才来多久啊?

怎么就找到了呢?

席君买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

“裳儿,把画面拉近一点,我要看看他们的布防。”

李云裳感受着耳边传来的热浪,双颊微红,不过她知道席君买不是故意的,点了点头,便控制着无人机慢慢靠近那处山坳。

但是,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是。

还不等无人机靠近多少,画面中,一支飞箭直直朝‘他们’射来。

几乎是本能的,李云裳调整无人机往右偏了偏。

不过还好,画面中,即使她不调整方向,那飞箭也射不到无人机,便在离无人机还有几丈远的高空向下坠落而去。

“呼,吓死我了。”李云裳急忙调整无人机的飞行高度,生怕对方伤到无人机。

倒是席君买眉心紧蹙,心中更加坚定这里肯定是土匪窝无疑。

旁边,李靖与谢映登都凑了过来。

二老激动的朝屏幕看去。

果然,那屏幕上显示的一处山坳内,零零散散坐落着几十栋建筑,有大有小,而且最重要的是,山坳唯一的进出口,竟然还有箭塔和瞭望台的布置。

谢映登气急:“好一个易守难攻的贼窝,难怪千里目找不到他们,原来躲在山沟沟里了。”

李靖眼里一丝厉色闪过,道:“这群山匪的头领想来有几分本事,从这处山坳的布防来看,想攻进去可不容易。”

谢映登不屑的啐道:“那是以前!”

李靖闻言一顿,转头看了一眼护廷队带来的装备,飒然道:“也是……”

此时,村子往西十二里地,一处隐蔽的山坳。

这处山坳就像一个内凹的大仓库,三面环崖,一面陡坡,从高空往下看,三面的悬崖几乎呈九十度直角,根本爬不上去。

而唯一通向外界的出入口,也是一处山石林立的陡坡,人往上爬可以,但是马儿就别想了。

再加上设置在陡坡顶上的围墙和箭塔,只要有人想往山上攀爬,不用片刻就会被守卫发现。

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守卫环境,再加上难以攀登的峭石陡坡,真真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这也是土匪窝能够在南山屹立多年不倒的关键所在。

山寨大门旁,一座三丈高的箭塔上。

一个二十出头的倒三角眼青年啐了一口浓痰,没好气的放下手里的弓箭,道:“这什么鸟飞这么高,我还以为今晚可以加餐了呢?”

在他旁边,靠在护栏上闭目养神的是个三十七八的中年人,闻言只是笑而不语,仿佛已经习惯了青年的大话。

三角眼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将弓箭挂到一旁,从后腰掏出一个酒葫芦,美滋滋的嘬了一口。

“给我也来一口。”

原本闭着眼睛的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两眼放光的看着酒葫芦。

三角眼嘿嘿一笑,指着几乎成了一个黑点的无人机,道:“只要七叔能把那鸟儿给我射下来,这壶酒我分你一半。”

中年人闻言一怔,抬眼朝无人机看去。

因为李云裳操控的无人机是从东面飞来的,此时的无人机,好死不死刚好以太阳为背景,灼眼的阳光刺得中年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待看清楚高空中确实有个小黑点后,中年人摇了摇头:“太高了,我也射不到。”

三角眼闻言,失望的撇了撇嘴:“你不是号称山寨第一神射手嘛,这都射不到?”

中年人抬头眯着眼,眺望了半响,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三角眼见他神情不对,好奇问道。

中年人蹙眉道:“不知道,只是觉得那鸟看着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三角眼不解的朝无人机望去,不过他眼力没有中年人好,只能隐约看到有东西在空中悬着。

“咦?”三角眼也不傻,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啊,这鸟儿怎么不动啊?”

中年人扶着栏杆的双手一紧,直觉告诉他,有危险。

能被安排来瞭望台,并不是中年人没本事,恰恰相反,这家伙眼力好,心思也缜密。

“小三,赶紧的,去禀报大当家,我觉着不对劲,心里毛毛的。”

见中年人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三角眼也不敢马虎,他们这个寨子能够在乱世中存活下来,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好,我,我这就去。”

三角眼也顾不上手中的酒葫芦了,跑到平台的边缘沿着木梯就滑了下去。

中年人目送他离去后,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啊呸,特娘的小三,往酒里加了多少水啊,这小气吧啦的……”

山寨不是很大,三角眼找到大当家的时候,大当家正在院子里练刀。

“大当家的,不好了,七叔说有情况,让您过去咧。”三角眼扯着嗓子朝院子里喊道。

正在练刀的匪首张麻子闻言一怔,半人高的栏杆挡不住他的视线,待看清楚喊话的人是负责瞭望塔的三角眼后,眉心一蹙。

收刀入鞘,拿过一旁的外套穿上,朝三角眼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说话。

“怎么回事儿?”张麻子率先开口,声音浑厚有力,霸气十足。

三角眼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将中年人的推测如实禀报。

张麻子闻言,神色不定,并不想觉得中年人小题大作,对于中年人的谨慎,他反而觉得应该。

不片刻,张麻子微微点了点头,朝三角眼吩咐道:“既然老七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有问题,你马上去通知你爹,让他带人着手准备布防。”

三角眼闻言,心中一紧,虽然身子有些哆嗦,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抬脚跑出了院子。

青石板上,张麻子眉心紧蹙,拿起自己心爱的佩刀轻轻摩挲着,抬眼朝朔方东城的方向望去。

“难道那席小郎君要对我出手不成?”张麻子眉心拧成川字,脸上满是不解之色。

对于席云飞的事迹,他也听过不少,这些日子还去朔方东城换了不少好东西,让山寨里的妇人孩子们欢喜了好几天。

坐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张麻子心中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有他这么一股不安定的力量存在。

“看来小郎君也不例外……”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山贼也有好人

朔方东城,宴庭坊。

马周站于高台之上,手里拿着晚会的平面布置图,正与几个工头交头接耳。

席云飞带着木紫衣在大舞台旁边,看着姑娘们彩排。

“二郎,你看。”木紫衣拉了拉席云飞的衣袖,侧头朝坊门望去。

席云飞闻言,循着她的视线转过头去,顿时双眼大亮“那是”

木紫衣见他眼里放光,心下一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便在席云飞腰间掐了一下。

虽然不重,但也让席云飞一个激灵,急忙收回视线。

“怎么,不看啦”木紫衣撅着小嘴好笑道。

席云飞瞄了一眼走进坊门的一群金丝雀,摇了摇头“有什么好看的,西域女子不都一个样儿嘛,还没有咱们大唐女子好看。”

木紫衣哪里肯信,混迹紫云轩多年,她对男人最是了解。

男人对金钱、权利、美色的追求,可以说是永无止境。

如席云飞这般富可敌国,权可通天的人,眼下就差美色了。

木紫衣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竟是有点发烫,看了一眼故作镇定的席云飞。

道“娘子常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席云飞呵呵一笑,摇头道“不是,不是,是宁愿相信八十老汉会出轨,也别相信男人这张嘴”

“噗嗤”木紫衣掩嘴轻笑,如这般让她似懂非懂的言语,她每天都能从席云飞嘴里听得许多,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席云飞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两人正在舞台边打情骂俏的时候。

宴庭坊两侧的其中一座塔楼上。

平阳公主,欧阳询,虞世南,正在对着忙碌的现场感叹不已。

“哎,这臭小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啊,这场宴席的花销,怕是不比长安那边差了去。”

虞世南心里很憋屈,对于席云飞这样的金龟婿,他当然是十分喜欢的,可惜了,自家香兰好像心有他属,这席云飞就算再好,也跟自己没关系,只能嘴上羡慕又嫉妒的念叨着。

欧阳询倒是冷静,他这几日将席云飞的,哦,不对,欧阳询几乎天天派人跟着马周,早已经将席家庄的商业模式挖透,当然,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伯施怕是还不知道吧”见虞世南朝他瞥眼看来,欧阳询才自得的说道“据我所知,这场宴席,那小子不但一分钱没花,还倒赚了十几万贯不止,呵呵。”

虞世南闻言,先是一顿,接着难以置信的喝道“这绝无可能。”

虞世南伸手一指这偌大的宴庭坊,接近八个足球场大小宴庭坊,正中央是一座六百六十六平面的椭圆形舞台,舞台上还有各种高低起伏的台阶做造型。

同时,舞台的四周,此时已经围绕摆满了一百零八条长案,每条长案俩个位置,属于贵宾席。

而这一百零八条长案往外,则是二百一十六席圆桌,每桌八个席位,专供与席家庄有生意往来的世家和豪绅士族赴宴。

然后,再往外的坐席,才是供给平民百姓,以及买票进场的普通人。

欧阳询对于虞世南的不信,倒是不曾讥讽,毕竟他刚开始也不敢相信,直到拿到确切的数据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席云飞能够这么快的崛起。

欧阳询指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坐席,道“长案与圆桌的价值先不论,你可知道这些单人的坐席,就能为他带来多少收益”

“这些坐席也能卖钱”虞世南惊愕反问道。

平阳公主被他的憨样逗笑,本不想说话的她,也忍不住开口道“何止这些坐席能卖钱,你知道今晚的酒,还有那些菜品是怎么操作的吗”

虞世南疑惑不解,欧阳询却是笑而不语。

平阳公主道“那些酒菜都是这城中几大酒楼饭馆免费供应的。”

虞世南蹙眉道“这么多人观宴,那些商贾就不怕亏了吗还是那小子威逼利诱”

欧阳询叹了口气,羡慕道“都不是,反而是他们争先恐后求着这小子要这份名额。”

虞世南骇然不解。

平阳公主苦涩一笑,想起武德初年,长安每年年节都要浪费大量钱财操办盛宴,她就替父皇李渊觉得亏。

欧阳询继续道“酒菜虽然是酒楼免费的,但是到了这里,却又按照售价转手卖给这些人。”

“这”虞世南一时语塞“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谁说不是呢。”平阳公主与欧阳询相视一眼,后者道“能买票进来的人,家底都还算殷实,而且他们也不亏,最起码能够凭着门票,参加今晚的大抽奖,要是侥幸中奖了,这辈子都能够衣食无忧,这大概就是那小子有恃无恐的凭证吧。”

“大抽奖啊”虞世南想起那台造型奇特的二八大杠,心中也甚是火热。

南山。

发现山寨位置,席君买领着两位将军马不停蹄的朝山寨挺进。

直到山坡之下,却被其中一个队员叫停。

“你是说,这山寨里面的山贼都是好人”

要不是叫停他们的人正是那南山村出身的队员,席君买一定会摔他一个大嘴巴子。

山贼也有好人

可那队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之色“队长还请一定要相信我,张老大绝对不会对我们出手的,我,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这”席君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转头朝李靖和谢映登看去。

二老也是诧异,那护廷队的队员刚刚痛失亲友,按理说,他对这些山贼的恨应该是最深的才对。

可是,如今看他神情姿态,竟是十分笃定,这山上的山贼不是抢掠南山诸村的罪魁祸首。

便在这时。

吱吖

山上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慢慢推开。

为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举着双手走了出来。

那护廷队的队员抬头望去,惊喜道“张老大”

居高临下的张麻子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见状心中一松,放下双手,朝席君买三人躬身一礼。

“在下落雁岭张麻子,未请教”

席君买眉心微蹙,对山贼他本能的抵触,朗声质问道“山下的村子是不是你们抢的”

张麻子闻言,双眼一瞪“你说什么,村子被抢了”

这时,原本负责瞭望台的中年人好像想到了什么,走到张麻子身后,附耳道“大哥,昨日几个村子多有烟火升腾,我当时也觉得不对劲,只是想今日便是年关,没准村民正在蒸煮美食,难道”

张麻子闻言,怒目圆睁,咬牙道“混蛋,一定是他们。”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余党

山寨的议事厅内,张麻子正襟危坐。

“情况大抵便是如此,那些梁兵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原来……”

张麻子看了一眼对他怒目而视的席君买,道:“原来梁国已经被灭。”

“所以你们就好生伺候了他们多日?”席君买恨不得抽出马鞭,狠狠抽他一顿。

张麻子一脸苦涩:“小人也不知道他们竟是走投无路的兵匪,为求相安无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得知郎君统一朔方后,小人第一时间就赶走了他们。”

“哼!”

席君买心中气急,若不是这议事厅两侧插着不少染血的突厥狼旗,他早就出手了。

主位上,李靖倒是镇定,扫了一眼门口战战兢兢的寨民们。

“没想到这小小的南山还有你们这么一支义士,只是你们放跑了梁国余党也是事实。”李靖看了一眼身后张麻子供奉的杨公灵位,哭笑不得,这些人显然还以隋杨之人自居。

张麻子身子一颤,对于李靖,他也十分尊敬,要知道他以前曾是前隋的一个小兵,那年梁师都占领朔方的时候,他为求自保,才带着几个统领占了这落雁岭为匪。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对中原人出过手,抢的全都是突厥行商,这议事厅两侧的狼旗便是他们的战利品。

见李靖开口,张麻子紧张得直哆嗦,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意气风发。

李靖捻须思忖,半响,笑着开口道:“这样吧,就罚你们协助追凶,如何?”

张麻子闻言一怔,接着喜道:“愿意,愿意,就算将军不提,我张麻子也肯定要为山民们报仇的。”

席君买见他神态诚恳,心中好受了许多。

谢映登始终眼观鼻,鼻观心,此时见李靖没有追究的意思,才开口催促道:“既然有心,那我们就赶紧启程吧,可别让那些人再祸祸了其他无辜百姓。”

众人相视一眼,最后重重点头。

画面一转。

朔方地界,一处原本无人问津的破落坞堡。

坞堡的围墙上,不时有提着长槊的汉子来回走动巡视。

不过,户外北风冷冽,这些人的巡逻,更多的是不情不愿的应付。

穿过围墙,坞堡内到处都是喧闹的呼喊声。

一些不兵不痞的青壮,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着酒,烤着肉,嘴里说着污秽不堪的话语,笑作一团。

几间用破布做门帘围起来的土窑子里,不时传出女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还有男人龇牙咧嘴的呵斥声。

偶尔遇到贞烈的女子,便能听到男子的痛呼声,还有拔刀的摩擦声。

每每听到这里,门外排队的汉子就会扼腕叹息的摇了摇头,急忙又朝其他几个屋子跑去。

如此这般的画面不断上演,让这一座小小的坞堡,仿若人间炼狱,这些人也化作行尸走肉般没有感情的厉鬼,不断参与着一次次泯灭人性的恶性。

坞堡中央一座二层的塔楼上,两个中年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面白无须,一头灰发黑白相间,梳理得一尘不染,干净利落,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

另一个满脸胡渣子,显然已经多日没有打理,原本披肩的长发也只是用藤条随意盘起,形象邋遢不说,黝黑的脸上还有不少污垢沾染。

“赵力士,眼下我们该往何处啊。”胡渣男拿起酒壶灌了一口,打着恶臭连连的酒嗝,朝对面的无须男开口问道。

无须男赵力士,原本是梁国杨皇后身边的一名小力士,哪里有什么见识,无非就是常年在梁师都夫妇身边伺候,学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以此把这个小小的羽林校尉忽悠得团团转而已。

赵力士眉眼微转,俯瞰着银乱不堪的一众羽林卫,眼里满是不屑,良久,才开口道:“若不我们也北上突厥,去找皇后娘娘,只要娘娘能够求得颉利可汗出手,大梁复国,指日可待。”

胡渣男喝得醉醺醺的,听到大梁复国,竟是有了几丝清醒。

赵力士继续忽悠道:“只要找到娘娘,咱家一定会在娘娘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到时候,将军就是梁国的复国大功臣,封候拜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说不得以后咱家还需要将军多多提携,呵呵呵。”

胡渣男一听还能封候拜将,心中火热得不行,拿起火上的烤肉大口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肉汁沾了一脸,还乐呵呵的傻笑着,憧憬着自己当上大将军的威武场面。

殊不知,他只是羽林卫的一个小小校尉,手下只有区区百来个逃兵,就算投奔了杨皇后,人家对他又能有几分重视?

倒是赵力士,作为后宫一员,杨皇后本就是他的主子,奴才投奔主子,还是在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候,皇后对他肯定不免高看几眼。

扫视了一眼塔楼下肆意放纵的士兵们,赵力士虽然身为阉人,但也有些需求。

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冷冷的朝不远处的一座木牢看去,一个仈jiu岁大小的男童脸上满是惊恐。

赵力士嘴角阴森森一咧,抬手朝那个男童指去,便有守卫为了讨好他去开门抓人。

男童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见状一怔,接着一把将男童抱紧,哭喊道:“不,不行,求求你们,绕过我家狗娃,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可惜她一介妇道人家,哪里有士兵的力气大,被其中一个士兵一脚踹飞,顿时口吐鲜血。

被她抱在怀中的男童吓得已经忘记了哭,傻傻愣愣的看着吐血不止的母亲,浑身僵直。

士兵一把将男童提了起来,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木牢里卷缩在一起的山民,见没人反抗,才满意的走出牢笼,提着孩子朝塔楼走去。

塔楼下,原本推杯换盏的士兵们看到又有一个男童被送到塔楼里,都是露出扭曲的表情。

有人还伸手在男童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疼得男童脸色剧变,或许是被打醒了,男童扭头朝木牢看去,母亲吐血昏迷不醒的画面映入眼帘。

男童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抓住提着他的士兵,直接在他胳膊上用力的咬了下去。

“啊~”

士兵吃痛,松开了手。

男童落地后,踉跄了几步,顾不得周遭错愕的士兵们,连滚带爬的朝木牢跑去。

绝望的大声哭喊着:“娘,娘,娘……”

木牢里,原本吃痛晕过去的妇人竟是奇迹般的惊醒了过来。

眼看男童朝她跑了,强忍着身体的痛苦,朝男童爬去。

母子俩隔着大腿粗的木栏杆相拥而泣,惹得一众山民也垂泪不已。

那被男童咬了一口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环视了一眼对他哄堂大笑的同僚,气急败坏的拿过旁边火堆里一根燃烧着的粗木,对准男童的后背就要抽下去。

“臭小子,你找死……”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怒

眼看烧红的粗木就要落在那孩童身上。

塔楼露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赵力士急忙喊道:“且慢动手!”

尖锐的声音响彻坞堡,那名士兵只要不聋肯定是能听见。

赵力士在此间众人之中的威信还算高,那士兵高举的粗木停顿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转头朝赵力士恭敬的行了一礼,心中知道,这个亏怕是讨不回来了。

摸了摸被男童咬出来的牙印,士兵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扭头直接揪着男童的乱发,像提一只小猫儿一样抓起,神情扭曲的冷声道:“你就上去好好享受吧,本大爷会替你照顾好你娘的,呵呵呵。”

男童不知是被捏疼,还是被吓哭的,在士兵手里一边拼命的挣扎,一边嚎啕哭喊着。

那木牢里的妇人也是如此,全然没有在意士兵威胁的话语,她只知道被带到塔楼里的孩子,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而自己的孩儿就是下一个。

妇人的求救声,男童的哭喊声,乱作一团。

人群中,有几个独酌的老兵相视一眼,沧桑的眼里满是无奈,几丝不忍闪过,但也只能闭眼旁观。

便在这时,众人以为那男童和妇人终究逃不过命运安排的时候。

坞堡围墙上巡逻的士兵突然喊道:“敌袭,敌袭……”

随着士兵的叫喊声响起,紧随而至的,是他们噶然而止的顿音,还有重物落地的声响传来。

站在塔楼露台外的赵力士看得分明。

那扯着嗓子喊了不过两句的士兵,被不知道哪个方向的利箭,直接射穿了喉咙,强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直直从三丈高的围墙顶上摔了下来。

负责望风的士兵直直摔在一堆抢来的物资上,瓦罐破碎,不知名的酱料混着士兵的鲜血,慢慢染红大地。

醉酒的士兵们闻言见状,凭着多年练兵的本能,急忙将伴身的武器提起。

但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就在大家严阵以待且不知所措的时候。

砰砰砰~

本就破落的坞堡大门传来三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钉在了大门上一般。

塔楼上,赵力士神情微怔,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后悔在这里落脚了。

就在大家对着大门面面相觑的时候。

轰轰轰~

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大门突然炸开,巨大的轰鸣声让他们全身发颤,士兵们不由自主的相依在一起,举着手中的长槊对准大门。

“特娘的,让劳资好找啊。”

没有大门遮挡,离得近的几个士兵隐隐听到有人抱怨的戏虐声。

接着,大门后几道身影慢慢踱步进来。

“呵呵,一群狗日的,真以为犯了我朔方,你们还能逍遥法外不成?”

席君买双手十指交叉,来回扭动着,这是弟弟席云飞传授的关节热身运动。

紧随而至的,是脸色铁青的谢映登和李靖。

还有一脸震惊,仍未从小菠萝的威力中缓过劲儿来的张麻子。

角落的木牢里,有认识张麻子的人惊喜高呼。

“张老大,救救我们!”

“得救了啊,张大哥快救救我们,呜呜呜……”

为首的席君买诧异的瞥了一眼张麻子,没想到这家伙在山民心中地位还不低。

张麻子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山脚下的山民,闻言见状,就要上前解救大家。

“住手,你们是什么狗东西,胆敢扰了爷爷的兴致。”

塔楼上,一道还算魁梧的身影醉醺醺的朝张麻子斥责道。

“哦?”席君买将视线从木牢收回,忍着心中的怒意,道:“你就是他们的头儿?”

那校尉眉心微蹙,居高临下的朝席君买望来,待看清楚席君买只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子之后,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就是你带人扰了爷爷的兴致啊,呵呵,我还当是哪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呯~

噗通~

空气中一道枪声响起,原本站在塔楼上侃侃而谈的胡渣脸校尉神情一顿,接着双眼慢慢失神,整个人仿佛失去重心,直直往后倒去,压碎了身后的胡桌和瓦罐餐具,已是不活。

“真特娘的啰嗦。”席君买身后,一个小队长放下手中的98k,忍不住啐了一口。

席君买更是连看都没看那处塔楼一眼,放下示意开枪的左手,扫视了一圈目瞪口呆的梁国余党,朗声道:“所有人抱头趴在地上,否则下一个脑袋开花的人就是你。”

说完,席君买也懒得理会那些举着长槊对他虎视眈眈的士兵,毫无防备的直直朝空地中央慢慢走去。

那个揪着男童头发的士兵见席君买朝他走来,哆哆嗦嗦的放下手中的男童,刚刚发生的一幕太过于骇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家老大是怎么死的呢。

“我……”

呯~

士兵试图解释一些什么,可惜又是一声枪响,士兵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好像被猛兽撕咬一般,疼得他撕心裂肺:“啊啊啊啊……”

不去管抱着手臂痛呼的士兵,席君买一把将那个男童抱起,从怀里拿出早上随手从三妹手里缴获的棒棒糖,软声道:“来,这个给你,不哭了。”

男童几乎哭晕过去,抬头朝席君买看了一眼,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获救。

倒是席君买怕他再哭,直接将棒棒糖塞进他嘴里,摸着他的小脑瓜子,笑着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放心吧,已经没事儿了。”

说着,席君买转头朝张麻子示意了一眼。

张麻子也是一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席君买的人控制了局面,急忙朝那木牢跑去,抽出佩刀一把斩开木门上的拉栓。

“出来吧,都没事儿了,快。”张麻子是真的认识这些人,其中几个更是兄弟相称。

虽然他是占山为王的山贼,但他一直没有对这些邻居出手,反而每次从突厥人手里抢了什么好东西,还会接济他们,因此与山民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木门打开,不少山民们都是对张麻子感恩戴德,有些甚至长跪不起,哭得稀里哗啦。

张麻子一脸尴尬,急忙解释救他们的人其实是朔方席家,跟他一点关系没有。

可惜山民们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哭过谢过,几个大胆的山民连滚带爬的朝旁边几座土窑房子跑去。

就在众人面露不解之色的时候。

土窑子里传来一阵令人心塞的哭喊声。

出于关心,席君买好奇的朝一座窑房走去。

站在门口,透过昏暗的光线,席君买隐隐看到……

不过是一眼,席君买急忙伸手捂住怀中男童的双眼,原本已经平复的内心,仿佛被人拿利刃尖刀不断切削一般难受。

怒,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怒。

“死,死,你们都得死!”

席君买双眼通红,转头如嗜血的饿狼般盯着那些士兵。

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神,让他忘记了弟弟的交代……

第三百七十四章:无形之墙

朔方东城,宴庭坊。

午时刚过,坊门口便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赶来。

因为是席云飞举办的晚宴,不少人生怕给席云飞留下不好的印象,还都是带着礼单来的。

门口,马周早就安排好了负责签到唱到的小厮,场面安排得井井有条,很是融洽。

毕竟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不少走到坊门口的人也开始发现了此间的特异之处。

比如门口两侧,整整齐齐摆着一列奇怪的车,那车有两个轮子,可是没有座椅和车厢,轮子上有个圆筒状的物件,大概有人大腿粗,上面绑着红色绢花,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还有就是坊门门檐上,绑着两大串红色的‘麻花’,起先有好奇的人伸手摸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吃的麻花,而是用一层层红纸纸卷起来的纸筒,再用一条灰色细绳子串起来的莫名玩意儿,更不知道是什么。

新奇归新奇,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待得走进宴庭坊内,早已经将那十几门电子礼炮和两大串千响的大地红抛在脑后。

要知道这个年代可没有演唱会或者体育场,这偌大的宴庭坊除了四面八方留有十六座三丈高的塔楼,其余建筑全部铲平,从坊门望去,可将宴庭坊一览无余。

而最显眼的,莫属于宴庭坊正中央那座近一米高,面积近亩的超大舞台。

“那是何物?”人群中,一脸错愕的曹岩朝身旁同样被震撼到的丁老望去。

丁老摇了摇头,做牙行几十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这么大规模的高台和布置,他也是生平仅见。

“呦,您二位也来了呀。”

二人还没多少交流,便听到有人朝他们呼唤。寻声望去,只见何晟站在左前侧的台阶下,正有一个穿着贴身红裙,体态婀娜的姑娘在帮他佩戴胸花。

那胸花上有条红绸,上书‘贵宾’二字,红底金字,让人一看就知道佩戴者身份不凡。

曹岩羡慕的看了一眼何晟,拉着丁老凑了过去。

还不待他们开口,负责引导的礼仪姑娘们就围了上来,眼尖的人看到了他们手里的邀请函,知道与何晟一样都是商会的合作伙伴。

其中两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拿过两朵胸花:“这位贵宾,我来帮您把胸花戴上吧。”

曹岩和丁老闻言一怔,二者相视一笑,也不客气,挺起胸膛让姑娘们肆意妄为。

戴好胸花后,何晟也走了过来。

“呵呵,二位来的挺早,我还以为你们要入夜才来呢。”

曹岩伸手扶了扶胸口上的胸花,笑着说道:“倒也不打算这么早过来,可又怕郎君客人太多,照顾不过来,所以想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丁老也露出一副如此这般的表情,显然不想多做解释。

但何晟不傻,他自己这么早来,也是有目的的。

那就是趁机多认识一些五湖四海的行商,还有与席云飞往来密切的各大世家豪族。

不然这春节联欢晚会晚上酉时才开始,他们也犯不着提早几个时辰过来闲逛。

三人正口是心非的聊着,坊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还不等三人反应,只见一群莺莺燕燕鱼贯而入。

“咦?那不是怡香院的花魁嘛……”

“还有花满楼的凤仙儿……”

“不止朔方东城的花魁到齐呢,你们看那几个,她们可都是朔方西城几家青楼的镇楼之宝啊!”

曹岩目瞪口呆,要知道这些姑娘平日里想要见上一面,那光有钱可是不能够的。

按姑娘们的说法,你还得有几分才情。

可今日是怎么个回事儿?

姑娘们集体做善事?免费犒劳大家,让大家一饱眼福?

“啧啧啧。”何晟抖了抖圆滚滚的肚皮,感叹道:“还是郎君有本事儿啊,一声令下就将朔方所有花魁集中到了一起,今晚就是什么都没有安排,便是这十几位天仙儿也足以镇场了。”

曹岩咽了口口水,对着慢慢朝舞台走去的花魁们望去,两只眼睛始终盯着一道身影一眨不眨。

就像木紫衣对席云飞说的那般。

这男人有三关过不去,钱、权、色。

显然,这曹岩也是如此。

大抵都是男人,丁老见状,抿嘴一笑,伸手拍了拍曹岩的肩膀,道:“怎么?看上哪家姑娘了,要不要老夫去帮你说道说道。”

曹岩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比何晟还小几岁,正是一个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听到丁老的调侃,曹岩却是眼色一暗,摇头道:“丁老好意,曹某心领了,只是……”

一旁,何晟看着好似一副猪哥模样,其实一双眯眯眼始终没有离开过曹岩。

“呵呵,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没有半点破绽呢!”

······

与此同时,宴庭坊正北面的主塔楼上。

放下手中的对讲机,席云飞眉心微蹙。

“没想到不是山贼,而是梁国余党。”木紫衣一边斟茶,一边出声感叹道。

席云飞拿起茶杯轻轻嘬了一口,蹙眉道:“梁国兵马近十万,有几条漏网之鱼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祸祸到无辜百姓身上,这一点让我们有点始料未及。”

木紫衣闻言一怔,想要开口宽慰席云飞几句。

倒是席云飞深深叹了口气,道:“朔方的布防远远不够,今日是这些作乱,明日便有可能是突厥狼骑南下劫掠,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木紫衣双手轻颤,抬头朝席云飞看去:“郎君说的是?”

席云飞将茶杯放到桌案上,用食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圈。

“朔方不大,若是全部用城墙围起来,花个一两年也能轻松建成。”

“可是,建设城墙终究只是小道,就算我们能够保证百姓们在城内的安危,那他们在朔方以外的地方呢?”

席云飞突然想起后世的国际关系,真正支撑一个国家人民人身安全的,不是这个国家的城墙建得有多高,而是这个国家的武力和财力有多强。

“如果我将朔方打造成这个时代最富饶的地界,所有人都要求着我们做买卖,那他们还敢对我们出手吗?”

“又或者,组建一支所向披靡的强军,遇神杀神,战绩凌然,犯我朔方者,虽远必诛,那还有人敢应其锋芒吗?”

木紫衣听得心潮澎湃,胸脯微微起伏,心中想象着席云飞所说的,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朔方。

席云飞亦是握紧拳头,只有他知道,要想打造这样一堵无形之墙,需要多少次的杀鸡儆猴,但既然老天给了他这个机会,就这么得过且过,他又实在不甘心。

“总是要给这个时代留下一点什么吧!”席云飞嘴角轻扬,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好像在与谁定下约定一般。

第三百七十五章:管家婆

铛铛铛

宴庭坊内,有个小厮提着铜锣有节奏的敲响着。

“来来来,各位早到的贵宾有福了。”

小厮身后,有两个负责迎宾的姑娘举着一副残缺的对联。

小厮朗声道“未免各位在等待的过程中感到枯燥,郎君特命吾等征集上下联各一对。”

“这横批便是除夕团圆。”

“接一句一夜乡心九州同。”

“各位尽可随意发挥,无论上联下联,只要郎君觉得可以,立马送上单车一台。”

“对了,所谓的单车,便是那二八大扛的统称,各位可千万不要错过这等机遇啊。”

小厮说完,宴庭坊四面八方,便有一面类似告示栏的玩意儿立了起来。

上面有详细的游戏规则,以及奖励明细。

不少提早进来看热闹的书生学子顿时沸腾。

看清楚真的奖励一台二八大杠后,书生们对舞台上彩排的姑娘们瞬间没了兴趣。

美丽的姑娘天天可以看,这二八大杠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消息传开,门口不少排队等候进场的人也急了。

“那个,小兄弟啊,这验票能不能快点,听说你们有个征对子的游戏,咱们也想参加啊。”

负责签到的小厮闻言一怔,先是朝那位客人行了一礼,而后转头朝身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问了一句。

那管事看了一眼对他翘首以盼的客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让他们稍安勿躁,这验票还是要仔细一些,免得有些歹人混进去,这样吧,我就去请示一下马主事,看能不能给门口排队的人也安排一些消遣。”

那管事正说着,便见坊门大开,又有两组人马走了出来,在另一侧拉起了验票点。

之前那个敲锣的小厮举着木制喇叭站在大门口,朗声道“距离宴会还有两个时辰,为确保今晚与会人员的人身财产安全,请各位贵宾配合验票,一个个来,不要着急。”

同时,一面告示栏也在门口立了起来。

与里面的人一样,门口排队的人也能参与对对子赢单车的活动。

只是,在规则明细上,这里又加了一条,凭邀请函或门票参与。

听到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有不少没有门票的人传来的扼腕声,那负责给马周拍腿的小厮莞尔一笑。

“真如马主事所说,今日过后,怕是所有人都不敢错过咱们举办的活动。”

“呵呵,让你们之前还嫌门票贵,活该。”

小厮洋洋自得的呢喃了一声,忙拿起手上的记事本看清接下来的事务安排,瞥了一眼门口计时用的沙漏后,眉心微蹙,急忙转身跑进坊里。

虽然只是马周身边的一个跑腿小厮,但他可是马周重点培养的助理,手上还有好多事儿要去忙,才没时间在这里看这些人笑话呢。

宴庭坊内,如这小厮一般忙得不可开交的人,比比皆是。

虽然忙碌,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庆。

因为就在昨日,马周亲自给他们所有人发了新年福利,还有一份额外的十三薪。

而且,所有隶属于席家庄的员工,都能带上五个家属参加今晚的宴会,一会儿他们忙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与家人团聚,起宴喝酒看春晚。

走过舞台一侧,小厮恭敬的朝迎面走来的席云飞行了一礼“郎君新年好”

席云飞闻言一怔,他只是陪木紫衣来看歌舞彩排而已,没想到能在这里收到新年的第一声祝福,开心的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一片银叶子递给他,笑道“同乐同乐”

小厮受宠若惊,没想到随口一个问候,竟然得了一片银叶子,急忙伸手接过,感恩戴德的连连躬身行礼。

席云飞一时心情大好,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又说了一些勉励的好话,全然忘记自己的外表年纪比人家还小上好几岁。

但在场的人都觉得席云飞如此姿态再正常不过,其中不少人更是心生羡慕,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厮,能够被席云飞如此对待。

包括一旁准备彩排的姑娘们,看向小厮手里那片精美的银叶子,眼里都是莫名的光亮。

“咳咳。”木紫衣见不得别的姑娘盯着席云飞看,忍不住咳了一声。

姑娘们急忙收回目光,别看木紫衣平时和和气气的,但做这行的谁不知道木紫衣的名声。

以前梁氏兄弟对木紫衣就很看重,概因为木紫衣掌控着全朔方最大的情报机构。

青楼,而且是朔方所有的青楼。

别人不知道,明面上互相争得你死我活的青楼,其实背后都是一个主子。

但这些青楼的花魁们可是非常清楚。

木紫衣,同她们一样,都是某个秘密组织培养的花魁。

组织为她们庇护,她们为组织各种有价值的情报。

起先,姑娘们以为木紫衣背后的人是梁师都。

可是梁国倒台后,组织依旧固定不变的,每旬找她们收集情报。

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她们错得离谱。

或许

姑娘们偷偷瞥了一眼席云飞。

这位才是我们的真主子

就在大家各有所思的时候,土豪出手了。

“来来来,见着有份,每人一片”

穿越大唐的第一个新年,没能力也就罢了,如今钱多得花不完,席云飞觉得有必要浪一波。

手伸进怀里一掏,再出来时便是一大把银叶子。

光幕上几十块钱一片,后世包个红包别人都觉得你小气。

但这个时代不同,金银制品一般人连见都见不到,更不要说拥有了。

舞台两侧,最多的就是前来助演的莺莺燕燕,一看席云飞发福利,疯也似的凑了上来。

“都想造反吗”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围着席云飞唱新年祝福的时候。

某个醋坛子突然翻了。

木紫衣一把拉过席云飞,将他手里的银叶子抢到手上,又伸手到席云飞怀里掏了掏“还有吗”

“呃,没,没有了。”席云飞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

木紫衣恶狠狠的剐了一眼席云飞,看了一眼手上的银叶子,做工如此精美的银饰品,她也是第一次见。

“我都没有呢”木紫衣小声嘀咕了一声。

席云飞愣了愣“啥”声音太小没听清。

木紫衣恼羞成怒,莲步轻移,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竟然踩在了席云飞的脚背上。

“这些银叶子我暂时保管了,你们晚上都给老娘好好表现,若是让我满意了,每人发一片作奖励,若是”

“是”姑娘们显然怕木紫衣,而且怕的不轻,都是唯唯诺诺的福身唱喏。

倒是席云飞龇牙咧嘴的碰了碰木紫衣了的胳膊“紫衣,疼,疼疼疼”

第三百七十六章:除夕夜(一)

远处的塔楼上,一众下沟村的村众将舞台旁的一幕尽收眼底。

“哈哈哈!”乔二爷笑得前俯后仰。

“这小子也有今日,我看他跟你一点儿都不像,就像他爹,哈哈哈。”

旁边正在嗑瓜子的刘氏闻言,双颊微红,没好气的啐道:“那死鬼哪里有我家二郎半分好。”

说起席开山,刘氏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不过,只要没有他的死讯,在刘氏心里,丈夫就一直是活着的,如今孩子们也有了各自的成长,刘氏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忧思。

哪怕听到有人提起席开山,她也能够从容应对,不是她心狠,而是还有让她更操心的。

俯瞰着偌大的宴庭坊,刘氏将视线定格在木紫衣身上。

以前没有见识,觉得两个儿子能娶个腚大腰圆的村姑传宗接代,她也就能心满意足,对席家祖上多少也算是有个交代。

可如今席云飞有了出息,得了神仙的照拂,起码刘氏是这么想的……

刘氏伸手抵住自己的胸口,想让心跳平复一些,每每想起席云飞无中生有的手段,她就觉着这个儿子将来肯定是能得道飞升的天选之人。

心大吗?刘氏不觉得。

或许作为一个母亲,只要儿女们过得好,就算他们成仙成魔又如何?

不还是老娘的骨肉?

刘氏如是想着,总算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席云飞的各种手段。

可就算将来能够飞升成仙,那也得为老席家留个种啊。

刘氏走到栏杆前,抬头朝天空看去,温暖的斜阳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如今大郎的婚事已经不用操心,之后只要与李亲家商议一番采纳姻聘的细节就成。

刘氏嘴角微扬,低头朝郎才女貌的席云飞与木紫衣看去,心里别提多高兴。

但,看了半响,眉头不自觉的又拧了起来。

刘氏在与城中一位老媒婆的交流中,她才知道,原来木紫衣竟然是青楼出身。

按理说,这样的姑娘是不能娶的,哪怕是娶,也只能做妾。

这段时日以来,刘氏嘴上不说,对木紫衣依旧视如己出,可这心里总是膈应的慌。

若席云飞不成才,只是一个小商贾,或许她也能接受木紫衣成为席云飞的正妻,写上席家的家谱。

可偏偏这傻小子得了福报,就他那些手段,还有如今的地位,不说什么名门千金,娶个士族出身的大家闺秀总是够的吧?

所以刘氏这段时间很是心烦。

倒也不能怪她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主要还是城中那些媒婆七嘴八舌的在她面前说了许多门当户对之类的话语。

媒婆们收了那些世家贵族的钱,自然是把自己介绍的人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对于刘氏偶然提及的木紫衣,媒婆们不知道木紫衣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但就算如此,也是青楼出身,当不得好人选。

“唉……”刘氏视线在木紫衣身上顿了顿,总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阿姊,这么好的日子,你叹什么气呢?”

刘氏身后,妹妹刘英好奇的走了上来,环住她的胳膊,关切的轻声问道。

刘氏转头朝她看去,见她一个人上来,好奇道:“青儿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刘英嘴角轻扬,笑着说道:“说是跟宁儿去找……”

说着,刘英伸手一指,道:“你看,不就在那里。”

刘氏闻言,转头看去。

离舞台不远的一座高台上,马周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有人跑上高台汇报工作进度,又不断有新任务从马周嘴里安排出去。

正在马周好不容易得空停下的时候。

只见李青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上去。

“这是?”刘氏意有所指的朝妹妹刘英问道。

刘英无奈的应道:“女大不由娘咯,便随她去吧。”

刘氏闻言,转头看向李青儿和马周,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拍了拍妹妹的手背,道:“马周这孩子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会照顾人。”

“呵呵。”刘英显然也对马周很满意,只是她有些担心,怕马周看不上自己家闺女。

后世都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可这个时代的人可不这么想,只有男人追女人,何时见过女人这么主动的去讨好一个男人?

刘英也是怕李青儿的示好得不到马周的回应,这做母亲的,大抵都是如此。

刘氏却不这么认为。

高台上,马周一边喝着李青儿送来的雪梨汤,一边与李青儿有说有笑的分享着晚上的节目。

“一会儿你跟宁儿就留在这里吧,这里位置高,离舞台也近,视线肯定比塔楼好,我再让人拉一道帘子为你挡风,再搬两座煤炉上来取暖!”

马周喝着雪梨糖水,朝李青儿邀请道。

李青儿闻言,双颊微红,糯糯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稍倾,忽然想到什么,又急忙开口问道:“那,你晚上也在这里吗?”

马周愣了愣,快速将碗里的糖水一口喝光。

“我肯定离不开的,估计到宴会结束,我都要在这里坐镇,不然这些人还不得乱套了。”

马周指了指他们身后的一处工作台,那里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绳子’朝坊边的塔楼延伸而去。

李青儿闻言,先是娇羞的‘嗯’了一声,才抬头好奇的问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马周嘿嘿一笑,道:“晚上你就知道了,今晚的宴会能不能成功,这些人的作用至关重要。”

见马周卖关子,李青儿也不恼,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便在马周身旁坐下,一边与宁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偷偷看着马周忙碌的背影,时不时还会傻傻的笑出声。

临近申时,天色已经有点黯淡。

夕阳的余晖还能为朔方带来一些光亮,但一直没有照明,显然是不行的。

宴庭坊里,不断有小厮抬着一座座煤炉走进来,往各个坐席区都安排进去,让没有暖阳取暖的宾客们很是受用。

可因为没有安排灯笼照明,不少人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慢慢响起,让坊内多了几丝杂乱。

马周嘴角轻扬,大家的声音他听得真切,不少人还在怪他这个大管家工作安排得不到位云云,连灯笼柱都忘了立几根,实在是不应该等等。

一旁的李青儿听到大家的议论声,蛾眉倒蹙,起身就要替马周抱不平,毕竟一个人忙这么多事儿,忘记一两件也是正常。

不想却被马周拦了下来。

只见马周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青儿莫急,你看!”

噔噔噔噔~*16

一连十六声异响过后,原先有些昏暗的宴庭坊瞬间亮如白昼。

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光源来自坊内四周十六座塔楼的楼顶。

舞台边,席云飞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六百瓦的球场专用灯果然够亮!”

第三百七十七章:除夕夜(二)

原本昏暗的宴庭坊突然大亮,着实吓坏了所有人。

华灯初上,夜未央

不是的,这光亮来的突兀,许多人都是本能的掩面闭眼,生怕被刺瞎了去,压根体会不到那种意境。

有的只是一片哗然,甚至是惊呼声而已。

某处塔楼上,平阳公主与虞世南、欧阳询二人,不顾形象的朝屋外跑去。

不是因为外面的ed灯太亮,而是因为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莫名亮起了一个小圆球。

橘黄的钨丝灯在后世几乎淘汰,席云飞买的是用电量较少的节能灯。

那透亮的白色光球在三人看来,简直就是天上的月亮忽的一下悬挂在他们头顶。

本以为是什么骇人的玩意儿,本能的往屋外跑。

三人跑到露台本有趋吉避凶之意,怎料,外面了亮得更凶。

头顶的小节能灯换成一组六百瓦的ed射灯,照得他们三人险些从塔楼上跳下去。

跑得较慢的虞世南往屋檐下挪了一步,刚好处于灯光的阴影下,眼睛总算好受了一些。

刚刚睁开双眼,就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尽管城中各处也亮起了星星灯火,但与宴庭坊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远处的朔方东城夜景,或许对比长安稍逊,但也算是灯火通明,鱼龙共舞。

可与亮如白昼的宴庭坊比起来,显然格格不入。

不对,是这白昼般的宴庭坊不好,好似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显得更加突兀。

宴庭坊内,适应了强光的宾客们接连的一阵惊呼此起彼伏。

塔楼上的众人环视一圈,知道光源乃是自坊内的十六座塔楼射出,而其中一束光,赫然就从他们头顶映射而下。

“这这到底是何物为什么能发出这么灿亮的高光”

虞世南惊得合不拢嘴,但问了也是白问,刚刚避到他身旁的平阳公主和欧阳询此时还迷瞪着呢。

平阳公主毕竟年轻,短暂的理顺心绪后,急忙转头朝屋内看去。

相较于外面的射灯,屋内的那盏节能灯显然就温和了许多。

在平阳公主看来。

这个圆球的亮度虽然一般,但足够把屋子照得敞亮,若是外面那道白光射进来,反而太过。

“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手段,为什么他总是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新奇物件”平阳公主惊魂未定的呢喃了一句,声音很小。

虞世南与欧阳询二人,皆是摇头苦笑,平阳公主语气中的惊奇和不解,一样在他们心头萦绕。

只是他们三人都知道,问了席云飞也是白问,那小子口风把得紧紧的,一般人根本敲不开。

叩叩叩

三人兀自对着那一盏节能灯发呆,通往过道的推拉门突然被敲响。

来人慢慢推开门,先是朝三人恭敬的各自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好叫两位阁老知晓,虞娘子与欧阳娘子已经到了楼下。”

虞世南与欧阳询闻言,同时颔首表示知晓,便示意他退下。

虞世南走到屋内,抬头仰着脖子朝那盏节能灯看去,虽然有些刺眼,但适应了也还好。

“这圆应是灯吧,只是怎么没见火光”虞世南想伸手去碰,奈何身高不够。

平阳公主与欧阳询也走了进来。

二人同样看着那盏灯,脑海里翻阅着所有任何但凡有一点关联的回忆与典籍。

“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新奇的物件,能够照明,而且”欧阳询伸手探了探“竟然没有丝毫热意。”

在欧阳询的认知中。

这世间能发光的有两种东西。

一种是火,火能照明,更能烧水做饭,焚山锻金。

第二种是雷电,特别是每年盛夏时节,旦有大雨倾盆,总能见银蛇乱舞。这雷电之力也能短暂照明,同时也能烧死人,被烧死的人便是受了天谴。

刚刚屋中白光突然亮起,三人便是以为呃,平缓了一下心气,暗道还好不是。

欧阳询也算通古博今,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亮光的圆球是什么玩意儿。

三人中,欧阳询年纪最长,他都表示不解,其他两人自然更没想法。

好在,席云飞带给他们的震惊太多。

如平阳公主,其实已经麻木了,惊诧过后,反而最快平静下来。

“晚点问问便是,这灯球,出现得毫无遮掩,想来二郎也没有隐瞒的想法。”

平阳公主见这圆球能发光,便取了灯球这么一个称呼,将它的功用与外观结合,倒也相得益彰。

虞世南二老微微颔首,短暂的惊诧过后,他们也平静了下来,主要还是这灯球无害,否则他们定要去找席云飞来个兴师问罪,没准还能趁机捞点好处。

三人重新坐下后,才发现塔楼下,原本熙熙囔囔的声音渐渐消失,好像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那道强光的存在。

也或许还有人在交头接耳,但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于无知,很多人选择了赞叹与称颂,嘴上说着席云飞的各种好,心中却懵得一匹。

倒是说什么神仙手段的也大有人在,但在场的大部分都是有点身家的人,半数以上都是知识分子,什么神鬼之说,糊弄一下无知百姓也就好了,对他们来说都是愚民的小手段。

好奇心强一些的人,都好奇的朝马周所在的高台跑去,想要一问究竟。

至于大部分人,明面上都安然接受,因此偌大的宴庭坊倒也没有乱起来。

殊不知,亮灯只是前奏。

“那叫节能灯,你也可以叫它电灯。”席云飞朝抓着他手臂的木紫衣解释道。

木紫衣刚刚也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跳,甚至与舞台上的姑娘们一起惊呼出声。

好在她旁边有个依靠,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木紫衣直接抱住席云飞的手臂,小脑袋几乎埋进席云飞不算宽阔的胸膛,很是小鸟依人。

听到席云飞的解释,木紫衣赧然一笑,恼道“既然是你安排的戏码,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我如此这般的狼狈,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席云飞莞尔,见她还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臂,倒也没有推拒,笑着应道“我要是告诉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它们全部亮起,你怕是不信。”

说着,席云飞拿出怀里的对讲机,调整频道后,问道“马兄,电量足够吗”说完,席云飞抬头朝不远处的高台望去。

高台上,马周朝舞台这边看来,远远的与二人颔首致意,才走到身后一处人堆里。

不多时,对讲机里传来马周的声音“郎君放心吧,电压表显示的数值还算稳定,若是不够,一会儿我让他们再开一台便是。”

席云飞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抿嘴轻喃了半响,按下通话键,说道“还是再开一台吧,一会儿台上的设备运作起来,供电量不足就闹笑话了。”

对面的马周应是正有此意,闻言回了一个好,便见他转身忙碌了起来。

席云飞将对讲机收进怀里,旁边的木紫衣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席云飞的手臂,羞得她急忙将手收回,双手背负身后,垂眼低眉,双颊羞得跟烧红的茶壶也是,可爱至极。

第三百七十八章:除夕夜(三)

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宴庭坊的灯光不仅吓坏了坊内众人,也惹得坊外街道上的行人驻足观望。

几个在街角燃爆竹的男童还以为是神仙下凡,不知所畏的囔囔着要去一探究竟。

但好不容易削好的爆竹还没烧出响儿,这会儿离开,又舍不得。

唐时,可还没有火药爆竹。

男童们点的爆竹如字面意思,便是将一节一节的竹子丢进火里,这削制爆竹还有讲究,两侧的竹节不能通气儿,如此丢进火里才能炸响。

而且不是越粗越大的竹子声音越大,这样的竹子烧起来反而没有什么响声。倒是chéngrén手指粗细的竹子,烧起来爆炸的声音才够响亮。

男童们正在纠结是去是留的问题,火堆里的竹节便挨个儿炸了开来,为人头攒动的街头平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四溅的火星非但没有人去躲,反而有不少人主动凑上去,就为了听个响儿。

传说燃爆竹是驱除山鬼瘟神的手段,如此响过之后,想来身上真有什么鬼怪,应该也要吓跑。

男童们见自己好几天的成果换来一声声喜庆的节音,也都闹闹腾腾的笑开了花。

“走,咱们去那里看看。”有个壮硕一些的男童指着远处光晕缭绕的宴庭坊说道。

其他几个孩子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火堆,想着是不是还有没有未炸开的爆竹,要是他们离开了再炸开,那没有听到声音岂不是亏了?

倒是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男童,双颊红扑扑的,指着火堆道:“大兄,护廷队的哥哥们说了,火要及时熄灭,否则后患无穷呢。”

那壮硕男童闻言,这才想起刚刚护廷队几个队员的嘱咐,四下看了看,刚好几步外有个注满水的水缸。

壮硕男童在这堆孩子里很有威信,组织道:“所有人都去捧一把水,咱们先把火灭了再去。”

几个孩子见那火堆里真的不再有爆竹炸起,才悻悻点头,与男童一起来回捧了几趟水,终于是把火浇灭。

壮硕男童最后用脚把木炭什么的统统扫进路边的排水沟,这才满意的拍了拍肉呼呼的小手,带着一众孩童朝宴庭坊欢天喜地的跑去。

不远处,两个护廷队的队员相视一笑,他们本是来为孩子们收拾残局的,却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帮忙,几个孩子很自觉的将火给灭了,为这喜庆的日子减少了一处隐患。

“呵呵,还是现在的朔方好,以前别说这些孩子,便是不少chéngrén还在路边随地解手出恭,整的街道上臭气熏天,大煞风景。”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嘴里嚼着一块奶糖,用力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地,感叹道:“以前我们就是个扫街的,那梁洛仁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可如今这街道也不用打扫了,而且还铺上了这硬邦邦的水泥路,其他的不说,便是每次回家,鞋底都干净了许多。”

“去去去,谁跟你说鞋底呢,劳资是想说现在的朔方才是人住的地方,关你的鞋底屁事儿啊。”

“呃,那我不也是人,我也是在说咱们的朔方变好了呀!”

“……”

护廷队的小哥儿还算是实在的,即便朔方在席云飞的带领下真的日新月异,但大部分人看到的还是他们身边的点滴变化,再复杂一点的,就不甚明了了。

见识不同、阶层不同、观念不同,导致每个人看到的朔方都不一样,因此感受到的变化也比较片面。

有些人觉得吃食变丰富了,或者以前是一日两餐,现在有条件一日三餐了。

有些人觉得衣裳变好看了,穷苦人家不用轮着穿冬衣,有钱人家衣服上也有了刺绣花纹。

当然。

有点学识的人,或者有点高度的人,看到的风景又不一样。

朔方一统带来的影响!

席云飞对朔方的经营!

各个世家对朔方的态度!

还有必须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摩擦……

朔方,到底是大唐的朔方?

还是席云飞一个人的朔方?

若说是席云飞一个人的朔方,可大唐皇帝派来的戍边将军,还有郡守大人,可都还在。

可要说是大唐的朔方?

莫说大唐的律令法规,便是那新来的郡守大人,此时还躲在家中顾影自怜呢。

算逑~!

许多人自觉的忽视了某人的存在,在这个本应该登门拜访的时候,郡守大人算个屁。

“咳咳咳……”

朔方东城,坐落于南城卫所不远处的郡守府。

长孙枳这几日偶感风寒,实在不宜出房门走动。

可是今夜乃是除夕贺岁,作为此间最大的主人,他又必须带头祭祀天地,敬告先祖。

此时,后堂临时搭建的祠堂里,桌上的贡品少的可怜。

几根香烛明灭不定,旁边几个丫鬟手里拿着火柴时刻准备着抢救那岌岌可危的火苗。

倒也不是长孙枳没钱,买不到好一点的贡品和香烛。

而是他们的日子比之前更难过了。

席云飞拿下朔方西城的当天,他就得到了消息。

当时还以为是一个笑话,甚至他还在拉拢几个被马周驱赶的奸商。

可第二天,原本还敢偷偷卖些米面吃食给郡守府的商贩们,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郡守府,先是从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

如今要不是小厮丫鬟们偷偷采买些食物回来,堂堂郡守大人,还有国公之子,怕是要双双饿死在朔方。

长孙枳将三根有些变形的楠香插进香炉,转头朝旁边的管家蹙眉问道:“冲儿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管家愣了愣,竟是疑惑道:“呃,不是您让他去参加内城的夜宴吗?”

“什么?”长孙枳闻言大惊,接着额头青筋暴起:“你说他去……不对,邀请函我不是让你烧了吗?”

管家心头咯噔一跳,想起昨日长孙冲看到邀请函时的欣喜之色,暗道一声呜呼哀哉,被这个小祖宗耍了。

长孙枳见他神情变化,也知道那邀请函根本没烧,而是被长孙冲拿走。

只是……长孙枳皱眉沉思,席云飞的邀请函,表面上看是一个台阶,只要他们叔侄去赴宴,从此朔方便也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可是,换个思路。

这何尝不是席云飞释放的一个信息?

这朔方的主人终究是我席云飞,你一个郡守又如何?

给你面子邀请你赴宴,不给你面子,你连屎都没得吃。

在长孙枳看来,席云飞的邀请函是对他的侮辱,也是挑衅。

所以他昨日才气急败坏的让管家将邀请函烧掉。

可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过了半个多月苦日子的长孙冲一听有宴会参加,根本没有多想,就将邀请函骗到了手。

其实也不能怪长孙冲,因为他压根没想到席云飞会邀请他们叔侄俩赴宴。

“唉,只希望他不要太过份才好……”长孙枳深知这是一场鸿门宴,只是他没到场,席云飞不知道会不会对长孙冲手下留情。

第三百七十九章:除夕夜(四)

席云飞不算君子,不过,这次倒是长孙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长孙冲迷迷糊糊的跟随着排队的人走进宴庭坊后,被负责引导的姑娘一路带到前排的贵宾区就坐,正玩着胸口的胸花,才发现李靖还有谢映登二人的席位与他邻着。

别人他不认识,对李靖肯定是不陌生的。

而且李靖见了他也不好装没看到,只是诧异这小家伙今日怎么会在这里,便一笑而过。

长孙冲也不在意,对于这位大唐军神,他也只是从别人嘴里认识得最多,在他看来,这大唐地位最高的是他姨丈,其他人都是菜菜。

见李靖没有与自己攀谈的心思,长孙冲也不好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坐下后,双手和一张嘴就没停过,须知,这前排的席位是有糕点饮品供应的。

长孙冲本来就是冲着改善伙食的目的赴宴,坐下没多久,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只是两只眼睛时不时的东张西望着,好奇今晚到底是要干什么,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塔楼上的射灯亮起的时候,着实把他也吓了一大跳,惊得差点没丢掉嘴里的食物,连滚带爬的钻进矮桌低下。

只是才堪堪低头,却发现矮桌太矮了些,他根本钻不进去。

有这么一下缓冲,终于缓过劲儿来,抬头朝四周张望,瞥见李靖与谢映登同样一脸的震撼,这让脸红耳热的他多少好受了一些。

一双眼睛好奇的抬头朝光源看去,实在想不通那发光之物到底是什么。

正不知道是继续吃,还是逃回郡守府的时候。

一旁与李靖同席而坐的谢映登开口道:“那小子说这玩意儿叫电灯,没什么大用处,就是晚上照明用的。”

谢映登的声音不小,长孙冲听得真切。

“电灯?”长孙冲咬着绿豆糕,好奇的朝塔楼顶看去。

强炙的光亮让他有些挣不开眼睛,但适应之后便不觉得难受,反而看着看着,还有点目眩神迷的恍惚感,让他舍不得将视线收回。

舞台边的一圈,都是给世家准备的,长孙冲的狼狈同样在其他几桌上演。

崔氏今日赴宴的人是崔贤和崔一叶叔侄俩,侄女崔莺儿毕竟是女儿家,倒是不好在这样的场合抛头露面的。

叔侄俩此时也在讨论这照明的强光,只是与欧阳询一样,哪怕崔氏家族收录的典籍古册不知凡几,但回忆全部,却怎么也找不到与这强光相关的记载。

崔贤镇定心神后,朝崔一叶强颜欢笑的说道:“一直以为这小郎君不过尔尔,可是每次遇到他,却总有让我们惊艳的物件时不时的出现,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崔一叶赧然颔首,他刚刚吓得差点趴桌子底下,此时脸还红着。

“九叔,你说我爹真的会同意吗?”崔一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以此掩盖自己刚刚的失态。

“同意?……”崔贤伸手遮住眼帘,朝不远处的一座塔楼看去,灿亮的白光让他有些鼻头发痒:“应该会同意吧,但那也是明年三月过后的事情了。”

崔一叶先是神情微黯,接着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到三月后?”

崔贤也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道:“陛下的态度很关键,眼下大雪封山,朔方还能平静一些,若是明年开春了,还能继续这般,那你爹肯定不会拒绝这桩婚事的。”

“……”崔一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经历过官场,但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对崔贤的话语多少还是能够理解一些。

其实崔贤的建议,崔一叶是不怎么认同的,妹妹崔莺儿就算要嫁人,那也应该嫁给同为五姓七望的其他几家,何必嫁给一个暴发户?

不错,在崔一叶看来,席云飞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像席云飞这样突然崛起的人,崔一叶看过太多太多,但他们的结果,显然都不太好。

不是被兼并,就是被悄无声息的干掉,出手的人可能是世家,也可能是皇室。

“明年三月吗?”崔一叶轻声呢喃了一句,嘴角突然有了几丝笑意。

在他看来,席云飞终究是蹦跶不久的吧。

······

此时,平阳公主所在的那座塔楼里。

相比于户外的通透,环绕宴庭坊一圈的十六座塔楼,显然要暖和许多。

三丈高的塔楼一共分为三层,一层主要是仓库,存放一些桌椅碗碟什么的。

二层往上被改成了包厢一般的观景房,每一层有三间,都能看到正中央的舞台。

只是距离稍远了一些,所有又给每个包厢备了几副望远镜,倍数不高,后世演唱会现场就能买到,几十块钱一个。

此时,二楼的其中一件包厢。

虞香兰把玩着手上的望远镜,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宴庭坊各处的情况。

有强光加持,坊内各处清晰可见,倒是让小姑娘惊奇不已。

旁边随身的两个丫鬟年纪都不大,此时各自拿着一副望远镜,一边看着坊内的宾客,一边叽叽喳喳的调侃着谁谁谁如何如何。

“呀,娘子,你猜我看了谁?”有个丫鬟,鹅蛋脸,大眼萌,俏生生的朝虞香兰说道。

虞香兰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继续拿着望远镜寻找着她想看到的那道身影,只是嘴上促狭道:“看到谁了?你的胡师兄吗?”

小丫鬟闻言,双颊桃红,娇羞的跺了跺脚,赧然道:“才不是哩,胡师兄人家早就发现了……不对,娘子,我看到席小郎君了啦。”

原本不甚在意的虞香兰忽的双手微颤,本能的想要问席云飞在哪里,我怎么找了半天没发现云云。但她性子恬静,只是转念,好似随口问道:“哦,师弟也在下面?”

那小丫鬟哪里看得出破绽,不疑有他的指着正中央的舞台,欢快道:“那那那……就在台边哩,好像在跟一位姑娘说些什么悄悄话,不知道那位娘子是小郎君的什么人哦,他们站得好近呢!”

“……”虞香兰听说还有一位姑娘,绣眉微微蹙起,想也不想的将望远镜对准舞台。

四下寻找了一圈,最后终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了一道朝思幕想的身影。

自那日在赠书会后匆匆一别,连续几日,她再没见过席云飞。

虞世南不仅取消了席云飞的书法课,还将她禁足在家,便是在这样的无声思念中,虞香兰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席云飞在她心中竟然占了一个不小的位置。

仅仅几日不见,心中竟然想念得紧……

第三百八十章:除夕夜(五)

“哈欠~哈欠~”

“郎君?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木紫衣见席云飞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急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方手帕来递给他,神色关切的问道。

席云飞摇了摇头,伸手接过手帕,捂住鼻头拧了拧,不甚在意的说道:“不碍事儿,应是这里胭脂粉的香味太杂,一会儿适应了就好。”

擤了擤鼻涕,席云飞就要将皱巴巴的手帕递还给木紫衣。

木紫衣傻乎乎的就要伸手接过,却因为席云飞的话语不快,嘟着小嘴儿,恼道:“怎么?你还想适应适应?哼……这手帕这么脏,你洗了再还我吧。”

“我洗?”席云飞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她不高兴了,一把将手帕塞进她的手心:“竟然敢让我帮你洗东西,我看你不仅长得美,想得也挺美!”

“你……”木紫衣先是对那块黏糊糊的手帕表示嫌弃。

待听完席云飞的调侃后,却是欲怒还羞,如席云飞这般夸人的话语,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心中虽然对席云飞深处花丛中有些嗔怪,但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美吗?”木紫衣有些难为情的朝席云飞轻声确认道。

“哇,不是吧,这么丑!”

“你说什么……啊~”

不想,没等到席云飞的夸奖,却听到他夸张的嗟叹声。

木紫衣毕竟是个姑娘家家,脸皮薄得跟纸一样,听到席云飞说她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羞得张开小嘴儿就要朝席云飞胳膊咬去。

脑瓜子探到一半,却被席云飞强势抵住,只见席云飞将她的视线转到台上,语气纠结的问道:“紫衣,她们化的这是什么妆啊,这也太丑了吧?”

······

不远处,正在高台上调配各部门工作的马周突然接到席云飞的通知,晚会时间推迟一炷香。

马周不解的朝舞台看去,却发现席云飞正在一个姑娘的脸上涂涂画画,也不知道在整些什么幺蛾子。

不过,主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作为大管家肯定是要照办的。

好在许多筹备工作也需要这样的一段时间缓冲,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但有射灯加持,这偌大的宴庭坊跟白昼几乎无异,倒也不怕宾客们等急了去。

“各部门注意,晚会时间延迟一炷香,各部门注意,晚会时间延迟一炷香……”

马周拿着对讲机重复了三遍后,对讲机里陆陆续续传来‘某某部门收到’的回复声。

满意的将对讲机放下,马周走到李青儿身边,在一张小马扎上坐下。

“不忙了吗?”李青儿端过来一杯清茶,袅袅蒸汽升腾,显然是刚刚泡好的热茶。

马周朝她微微一笑,接过茶杯,说道:“二郎说要推迟一炷香,想来应是舞台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过也好,我这边应付起来也能更从容一些。”

将茶一口喝下,人也暖和了许多,马周没有坐太久,虽然延迟了一炷香,但手头上的事情依旧不能松懈,这是他作为大管家的义务。

两人正聊着一些趣事儿,不远处一处人群里,也有热闹响起。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大体逃不过三种。

世家贵族乃是其一,这些人基本都在第一排的长案坐着,又或者如平阳公主等人,在塔楼的包厢里观礼。

士族豪绅便是其二,这部分人有桌案茶点提供,但必须多人围坐一桌,好在这些人彼此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往来,七八个人凑上一桌不在话下。

剩下的,便是买票进场的学子行商,一些有点手段地位的商贩管事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人数量庞大,靠近前排的坐席他们可能买不起,但是往后一些的好位置,他们咬咬牙,还是能狠下心来买张票的。

此时,那处人群便是买票进场的坐席区,之所以有喧哗响起,却是有人中了头彩。

“千门开锁万灯明,一夜乡心九州同……子玉兄果然大才,这上联写得极好,难怪能够中得头彩……”人群中大抵都是如此的羡慕声和恭维声。

几个青年想来是哪个书院的学子,今日不着麻布青衫,倒都是清一色的锦衣玉裘,绫罗绸缎,几个受魏晋之风影响的学生,还在脸上涂了胭脂粉,但分寸把握极好,不让人觉得变扭。

学生中,有个稍微年长的青年,长得也算是面如冠玉,中正俊秀,应是这一群人的领袖人物。

听到同窗的夸奖,青年拱手一礼,自谦道:“区区一个对子而已,比不得胡兄之才,不过,能够中得头彩也是高兴,只感念小郎君青睐,子玉心中感激不尽,呵呵。”

众人闻言,皆是爽朗称是,那胡姓书生心中艳羡,他也对出了上联,可惜没有那句‘千门开锁万灯明’来的押韵,却是落选了。

不过,听到对方如此谦逊的恭维席云飞,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今日不是在青楼酒馆,而是在席云飞的地盘,学问之争可以有,但也需要看场合。

几人一阵寒暄,便见不远处一个小厮推着一辆单车走了过来。

这单车与二八大杠又有不同,乃是更加秀气的折叠单车,单是车轮就比二八大杠小了好几圈。

几个青年学子正惊诧之际,那小厮已经将折叠单车优于二八大杠的地方一一指名。

中得头彩的青年大喜,相比于粗狂的二八大杠,显然这秀气一些的折叠单车更让他倾心。

“有劳这位小哥儿了。”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笑呵呵的递给小厮,算是打赏。

小厮也不客气,区区一吊钱以前可能觉得很多,现在看来也就是一点小钱而已。

谢过青年后,小厮好心提醒道:“刚刚收到消息,晚会推迟了一炷香,若是郎君有需要,我们可替您将单车先送回府上,免得一会儿看管起来还要分神。”

青年正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那架折叠单车,听到小厮的建议,想想也是,一会儿热闹起来,自己可就顾不上看顾这车了,还是早早送回家放心。

想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那就麻烦小哥儿了,就帮我送到信本书院吧,便说是子玉之物,看门的老汉自会安排妥当。”

小厮摆了摆手,这次却是没有收钱,只是接过单车,让青年放心便是,保证这单车一定送到。

青年也没强人所难硬要送钱,目送小厮推着单车离开后,一旁的同伴才围上来,开口要他请吃酒,请听曲儿,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之类云云。

第三百八十一章:宴起(一)

不老远,几个买票进场的商贩动了收购单车的心思,前段时间席云飞发给护廷队的新年福利,让他们依靠差价赚了不少钱,尝过甜头后,他们便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眼下倒是不方便上前去收购那台单车的,虽然心中火热,商贩们还是能够分清场合。

倒是那折叠单车的出现,让商贩们心生庆幸,觉得今日的门票钱花得值,原本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的,如今看来,竟还有不少好东西等着他们挖掘,比如,那发光的新奇物件儿。

当然,让商贩们眼花缭乱的并不止这些。

既然席云飞是仿造后世的春节联欢晚会户外场地布置的宴庭坊,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自然在各个角落里发光发热着。

便是在几大坐席之间来回推动的小餐车,就让不少吃货惊得合不拢嘴。

“小娘子,那麻辣鸭头再给我一份,还有梅子酒,对了,麻辣香干也来一份。”

何晟没想到席云飞手里还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美食,刚刚只是突然嘴馋,买了一个鸭头啃着,哪成想这麻辣鸭头越吃越得劲儿,一个啃完让他意犹未尽,急忙叫住不远处的流动餐车,看中什么就点什么,反正他也不差这几个钱。

那推车的小姑娘是个外聘的兼职人员,哥哥是护廷队的队员,这小姑娘姓沐,双字晓晓,若是崔莺儿在此,一定对她不陌生。

自那日卖镜子被席云飞和马周叫去问话后,不知道是不是沐晓晓的错觉,平日里看着呼风唤雨的马周马主事,天天变着法子让她来干活,当然,都有给钱啦。

可是,今日毕竟是除夕,沐晓晓如今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而且有哥哥的月俸支撑,一家人过得也还算惬意。

可按哥哥的话说,马主事是席小郎君身边的大红人,他有什么吩咐一定要照办,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好吧,沐晓晓就当是对自己偷偷卖镜子的惩罚。

除了今日推餐车卖点心零嘴之外,前几日她还干过售票员,卖今日晚会的门票。在前些时日,还兼职过几日账房,专门盘点发给护廷队队员的新年福利。

虽说每日总能领到几十文兼职费,但沐晓晓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哦,这就来。”沐晓晓有些不情愿的将小餐车推回来,停到大腹便便的何晟身旁。

“一份麻辣鸭头,一壶梅子酒,一份麻辣香干……”

将何晟刚刚喊着点了的东西放到何晟面前,沐晓晓几乎想都不带想的,脱口道:“鸭头二十,梅子酒五十,香干五文,共七十五文。”

何晟先是自然而然的伸手要去掏钱袋子,可是忽的一怔,诧异的朝沐晓晓看去,心中讶异不已,要知道他刚刚可是隔着大老远随意的喊了一声,这小丫头是怎么听得这么清楚的?

这偌大的宴庭坊如今不说人数过万,大几千人在场总是有的,人群中嗡嗡响起的说话声,还有时不时有相熟之人打招呼的呼喊声比比皆是。

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中,刚刚他与这小丫头之间还隔着五六张桌子……

何晟蹙眉之际,旁边曹岩老丁几人也顺口点了几个小碟。

“卤香蚕豆五文,酱香鸭掌十五文,黄酒五十文,要个热酒皿吗,要的话再加十五文……一共是八十五文,谢谢惠顾……”

“香辣鸡胗,蜜汁酱翅,烟熏鸭脖子……再要一壶清酒……您要的东西齐了,一共九十文……”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沐晓晓快速结算,快速上菜,总之快得让何晟目瞪口呆。

“这位贵人,您的七十五文……”

目送沐晓晓好似心不甘情不愿的推着车子离开,何晟兀自心惊。

旁边曹岩见他一直望着沐晓晓的背影发呆,促狭道:“老何,怎么?你这是有想法啊,这可万万使不得,要是让郎君知道,怕是不好呦。”

何晟愣了愣,转过头来否认的摇了摇头,接着又回头朝正在下一桌兜售小吃的沐晓晓看去,嘀咕道:“这是哪里找来的人才……”

晚会还没开始,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吃食已经在人群中宣扬开来。

推小餐车的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一车又一车的吃食从后厨不断的推出来,今日光是这些小碟就能赚不少钱。

时间来到酉时正。

很是突兀的,一道人声在虚空中响起。

“竹爆惊春,竞喧填、夜起千门箫鼓。

流苏帐暖,翠鼎缓腾香雾。

停杯未举。

奈刚要、送年新句。

应自有、歌字清圆,未夸上林莺语。

从他岁穷日暮。

纵闲愁、怎减郎君风度。

屠苏办了,迤逦柳欺梅妒。

宫壶未晓,早骄马、绣车盈路。

还又把、月夜花朝,自今细数。

各位尊敬的贵宾朋友们,我是今晚夜宴的司仪,我叫方醒木。”

这一声报幕来得突兀,只有离舞台近一些的人才能看到,舞台正中央,一道纤细身影,一身绣花唐装,一个翩翩青年傲立其中。

手里拿着一支奇怪的棒子,笑容满面的开始了武德九年最后一日的夜华。

有了前排的人知会,后面坐着的观众才知道那声音竟然来自舞台上的一道模糊身影。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刚刚进门的时候,负责签到的小厮给了他们一个物件儿,说是看不清楚的时候,对着小孔朝舞台看。

“呦,这玩意儿也忒神奇,那台上之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惊叹声再次响起,只是大家好像都忘了,为什么那人的声音会在他们耳边响起。

舞台上,方醒木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阵仗主持,此时心中亦有忐忑,但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莫名的放大后,震撼盖过了紧张的情绪,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缓了缓心神,方醒木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席云飞一行人看去。

笑着继续主持道:“请各位来宾举起手中的屠苏酒,让我们掌声欢迎郎君上台,与大家共饮此杯……”

近万人闻言,整齐划一的举起面前的酒杯,那是早就准备好的屠苏酒,酒香不浓,却是药味十足,传闻此酒祛病避疾,还能预防瘟疫,春节常饮此酒,一年到头都能免受疾病困扰。

方醒木话音刚落,舞台后,席云飞带着马周等一干商会的管事齐齐上台。

人群中,不知是托儿,还是真情实意,竟有人大声欢呼了起来,‘郎君’二字响彻凌霄。

能到场的,大抵都受过席云飞恩惠,或者跟着马周赚了不少钱,此时有人带动,不少不嫌事儿大的人也都鼓噪的喊了起来。

“郎君……郎君……”叫得好不欢快。

坐在第一排的世家之人闻声见状,有蹙眉沉思的,有抿嘴摇头的,有大惊失色的,有幡然了悟的,各人表情不一而足。

但席云飞在朔方的地位如何,大家算是又有了一个不同的认识。

台上,席云飞神情淡然,接过旁边马周递来的话筒,很是受用的笑了有十来个呼吸。

“咳咳!”席云飞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台下众人听到声音,都是安静了下来。

“这声音到底是从何处传来?”李靖与谢映登脖子都快转折了,也没发现其中蹊跷。

席云飞没有说太多话,只是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同时告诉所有人,务必做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敬业、诚信、友善……

第三百八十二章:宴起(二)

不老远,几个买票进场的商贩动了收购单车的心思,前段时间席云飞发给护廷队的新年福利,让他们依靠差价赚了不少钱,尝过甜头后,他们便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不过,眼下倒是不方便上前去收购那台单车的,虽然心中火热,商贩们还是能够分清场合。

倒是那折叠单车的出现,让商贩们心生庆幸,觉得今日的门票钱花得值,原本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的,如今看来,竟还有不少好东西等着他们挖掘,比如,那发光的新奇物件儿。

当然,让商贩们眼花缭乱的并不止这些。

既然席云飞是仿造后世的春节联欢晚会户外场地布置的宴庭坊,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自然在各个角落里发光发热着。

便是在几大坐席之间来回推动的小餐车,就让不少吃货惊得合不拢嘴。

“小娘子,那麻辣鸭头再给我一份,还有梅子酒,对了,麻辣香干也来一份。”

何晟没想到席云飞手里还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美食,刚刚只是突然嘴馋,买了一个鸭头啃着,哪成想这麻辣鸭头越吃越得劲儿,一个啃完让他意犹未尽,急忙叫住不远处的流动餐车,看中什么就点什么,反正他也不差这几个钱。

那推车的小姑娘是个外聘的兼职人员,哥哥是护廷队的队员,这小姑娘姓沐,双字晓晓,若是崔莺儿在此,一定对她不陌生。

自那日卖镜子被席云飞和马周叫去问话后,不知道是不是沐晓晓的错觉,平日里看着呼风唤雨的马周马主事,天天变着法子让她来干活,当然,都有给钱啦。

可是,今日毕竟是除夕,沐晓晓如今家庭条件还算不错的,而且有哥哥的月俸支撑,一家人过得也还算惬意。

可按哥哥的话说,马主事是席小郎君身边的大红人,他有什么吩咐一定要照办,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好吧,沐晓晓就当是对自己偷偷卖镜子的惩罚。

除了今日推餐车卖点心零嘴之外,前几日她还干过售票员,卖今日晚会的门票。在前些时日,还兼职过几日账房,专门盘点发给护廷队队员的新年福利。

虽说每日总能领到几十文兼职费,但沐晓晓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哦,这就来。”沐晓晓有些不情愿的将小餐车推回来,停到大腹便便的何晟身旁。

“一份麻辣鸭头,一壶梅子酒,一份麻辣香干”

将何晟刚刚喊着点了的东西放到何晟面前,沐晓晓几乎想都不带想的,脱口道“鸭头二十,梅子酒五十,香干五文,共七十五文。”

何晟先是自然而然的伸手要去掏钱袋子,可是忽的一怔,诧异的朝沐晓晓看去,心中讶异不已,要知道他刚刚可是隔着大老远随意的喊了一声,这小丫头是怎么听得这么清楚的

这偌大的宴庭坊如今不说人数过万,大几千人在场总是有的,人群中嗡嗡响起的说话声,还有时不时有相熟之人打招呼的呼喊声比比皆是。

在这样一个嘈杂的环境中,刚刚他与这小丫头之间还隔着五六张桌子

何晟蹙眉之际,旁边曹岩老丁几人也顺口点了几个小碟。

“卤香蚕豆五文,酱香鸭掌十五文,黄酒五十文,要个热酒皿吗,要的话再加十五文一共是八十五文,谢谢惠顾”

“香辣鸡胗,蜜汁酱翅,烟熏鸭脖子再要一壶清酒您要的东西齐了,一共九十文”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沐晓晓快速结算,快速上菜,总之快得让何晟目瞪口呆。

“这位贵人,您的七十五文”

目送沐晓晓好似心不甘情不愿的推着车子离开,何晟兀自心惊。

旁边曹岩见他一直望着沐晓晓的背影发呆,促狭道“老何,怎么你这是有想法啊,这可万万使不得,要是让郎君知道,怕是不好呦。”

何晟愣了愣,转过头来否认的摇了摇头,接着又回头朝正在下一桌兜售小吃的沐晓晓看去,嘀咕道“这是哪里找来的人才”

晚会还没开始,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吃食已经在人群中宣扬开来。

推小餐车的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地,一车又一车的吃食从后厨不断的推出来,今日光是这些小碟就能赚不少钱。

时间来到酉时正。

很是突兀的,一道人声在虚空中响起。

“竹爆惊春,竞喧填、夜起千门箫鼓。

流苏帐暖,翠鼎缓腾香雾。

停杯未举。

奈刚要、送年新句。

应自有、歌字清圆,未夸上林莺语。

从他岁穷日暮。

纵闲愁、怎减郎君风度。

屠苏办了,迤逦柳欺梅妒。

宫壶未晓,早骄马、绣车盈路。

还又把、月夜花朝,自今细数。

各位尊敬的贵宾朋友们,我是今晚夜宴的司仪,我叫方醒木。”

这一声报幕来得突兀,只有离舞台近一些的人才能看到,舞台正中央,一道纤细身影,一身绣花唐装,一个翩翩青年傲立其中。

手里拿着一支奇怪的棒子,笑容满面的开始了武德九年最后一日的夜华。

有了前排的人知会,后面坐着的观众才知道那声音竟然来自舞台上的一道模糊身影。

这时,他们才想起来,刚刚进门的时候,负责签到的小厮给了他们一个物件儿,说是看不清楚的时候,对着小孔朝舞台看。

“呦,这玩意儿也忒神奇,那台上之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惊叹声再次响起,只是大家好像都忘了,为什么那人的声音会在他们耳边响起。

舞台上,方醒木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阵仗主持,此时心中亦有忐忑,但当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莫名的放大后,震撼盖过了紧张的情绪,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

缓了缓心神,方醒木朝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席云飞一行人看去。

笑着继续主持道“请各位来宾举起手中的屠苏酒,让我们掌声欢迎郎君上台,与大家共饮此杯”

近万人闻言,整齐划一的举起面前的酒杯,那是早就准备好的屠苏酒,酒香不浓,却是药味十足,传闻此酒祛病避疾,还能预防瘟疫,春节常饮此酒,一年到头都能免受疾病困扰。

方醒木话音刚落,舞台后,席云飞带着马周等一干商会的管事齐齐上台。

人群中,不知是托儿,还是真情实意,竟有人大声欢呼了起来,郎君二字响彻凌霄。

能到场的,大抵都受过席云飞恩惠,或者跟着马周赚了不少钱,此时有人带动,不少不嫌事儿大的人也都鼓噪的喊了起来。

“郎君郎君”叫得好不欢快。

坐在第一排的世家之人闻声见状,有蹙眉沉思的,有抿嘴摇头的,有大惊失色的,有幡然了悟的,各人表情不一而足。

但席云飞在朔方的地位如何,大家算是又有了一个不同的认识。

台上,席云飞神情淡然,接过旁边马周递来的话筒,很是受用的笑了有十来个呼吸。

“咳咳”席云飞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台下众人听到声音,都是安静了下来。

“这声音到底是从何处传来”李靖与谢映登脖子都快转折了,也没发现其中蹊跷。

席云飞没有说太多话,只是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同时告诉所有人,务必做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敬业、诚信、友善

第三百八十三章:宴起(三)

这边二女各有心思,那边舞台旁忙前忙后的木紫衣却是炸了。

实在让人好恼,这好端端的新年贺词,为何要扯其他女子的名讳……

木紫衣站在台边,腮帮子气得圆鼓鼓的,一双凤目迸发着火焰,朝远处自斟自饮的席云飞剐去,引得席云飞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其实,佳人榜的热度并不低,主要是这两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今晚的夜宴,所以给人感觉仿佛没有之前那么火热。不过,这两句贺词出来,台下一众学子瞬间就沸腾了。

虽然闺名让人知道有些不妥,但因为欧阳玉梅与虞香兰的名气实在太大,众人反而觉得无甚奇怪的,反而是不知道两位才女名讳的人才是稀奇。

“玉梅开五福!”

“香兰百世昌!”

信本书院和文懿书院的学子们高声反复诵读着,两位佳人可是他们书院的代表人物,多少才子魂牵梦绕的妙人儿,别的不说,便是其中哪一位登了佳人榜榜首,他们所在的书院也要变得家喻户晓了,到时候他们多少也能跟着沾沾光。

但席云飞并没有让他们闹腾多久,这两句贺词只是一个小小的植入,舞台,群狮退去。

方醒木一身喜庆唐装走台前。

“各位,接下来是本场晚会第一轮抽奖,请大家看好手中的门票号码……让我们掌声有请内城卫队李正宝队长台,为大家抽取首轮八台单车获得者……”

之前席云飞拿出二八大杠的时候就曾说过,除夕晚会,将会拿出八十八台单车作为现场互动抽奖的奖品,而这便是第一轮。

台下的观众们一听这就开始抽奖,都是群情激昂的呐喊了起来,不少人激动的拿着门票翘首以盼。据他们所知,如今在朔方地界,一辆二八大杠的单价已经炒到两千五百贯左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要知道朔方的铜钱可比长安那边还值钱,一文钱的消费水平接近后世的四块钱,一贯就是四千元,至于两千五百贯,便相当于后世的一千万元,足够买一辆世界级的顶尖超跑了。

但这点钱,对一些世家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古代的贫富差距应是最大,大部分财富都掌握在少部分世家贵族手中,所谓士庶门阀,累世公卿,自南北朝以来,占人口百分之一不到的贵族,一直把持着社会百分之九十九以的财富。

就好像购买第一辆单车的裴铭,河东裴氏在初唐时地位并不算高,不说比不过五姓七望这几家,便是河东柳氏与陈郡谢氏都是比之不过。可便是如此,裴铭花起钱来依旧一点儿不心疼,可见其家族财富积累,已经足够他们随心挥霍。

舞台,李正宝笑容满面的走到方醒木旁边,先是接过话筒自我介绍了一番,接着便有两名佳丽搬着一个半丈高的滚筒抽奖箱来。

规则也算简单,由李正宝摇动滚筒,这滚筒每转一圈,便会落下一个号码,号码喊过三次,获奖者台领奖,喊了三次没有登台的,便视为弃权,由李正宝继续摇奖,直到首轮八辆单车都送出去为止。

如此这般的抽奖方式本是后世随处可见的小把戏,但因为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见,便都觉得有趣。

最起码比夜市那些抽竹签的有趣得多,而且因为大家都看不到号码球,也就不存在暗箱操作这一说,看去便也公平公正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太紧张,自抽奖箱搬台后,这偌大的宴庭坊几乎落针可闻,场除了席云飞一脸淡然的微笑着看戏外,便是李靖与谢映登都拿着他们的邀请函期待不已。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敛声的看着李正宝摇动箱子时,提溜一响,第一颗号码球从滚筒里掉了出来。一旁的方醒木眼疾手快,伸手接过木制的号码球。

“首位中奖者……三八……三八……”

方醒木按照规则重复着号码球的数字,一双眼睛在台下巡视起来。

“三八?!”

台下不时传来扼腕叹息的声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衣领磨蹭声。

所有人都在四处张望,如同方醒木一般,寻找着那位幸运的中奖者。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祈祷这位三八并不在场的时候。

“三八在这,三八在这,我就是三八!”

席云飞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都喷了出去,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隔着李靖和谢映登过去的一张长案,长孙冲提着衣摆兴匆匆的朝舞台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兴高采烈的喊着:“我是三八,我是三八……”

席云飞惊得说不出话来,接着转念一想,这古人应该不知道三八的意思吧?

身后的人群里,不时传来羡慕嫉妒的叹息声,八十八辆单车,抽一辆就要少一辆,如何能让他们不心急。

长孙冲嘿嘿嘿的跑台后,台下不少人都是认出了他,很多人都知道席云飞与那位长孙郡守之间的恩怨瓜葛,只是没想到今晚竟然也邀请了长孙氏的人,也不知道席云飞有何打算。

台,方醒木接过长孙冲的邀请函,见号码无误后,先是说了一声恭喜,便让长孙冲站在一侧等候,接着开始抽取剩下的七个名额。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首轮八个名额全部出炉,坐在首排的世家贵族,除了长孙冲中奖之外,其他人一个没中奖,甚至那些合作商也是一脸悻悻。

长孙冲之后的七个名额,全部都是买票进场的商贩之流,连一个文士学子都没有。

台八人站成一排,长孙冲毕竟世家出身,气质形象便与其他七人格格不入,但又因为他笑得开心,反倒让人觉得他没见过世面,像是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坐在前排的李靖等人无奈捂脸,不忍去看,心中暗怪长孙冲为什么不带个仆从过来,这亲自台领奖算是个什么意思?就算心中真的欢喜,那也不能表现得如此憨憨吧!

“羞与此人为伍……”崔一叶忍不住啐了一声,旁边崔贤听了却是没有反驳,这长孙冲实在表现得不像一个贵族,如此作态若是让其父亲长孙无忌知道,应该会被打死吧……

塔楼的包厢里。

虞世南额头青筋狰狞,放下望远镜深深呼了几口气,继而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一定不能让兰儿被此子蒙骗了去……老夫……丢不起那个人啊……”

第三百八十四章:宴起(四)

台领个奖而已,本来倒也无事,可是这个年代的世家贵族最重体统。

莫说台亲自参与这些俗事儿,便是平日里街买个什么东西,都是让下人去买,不然就是看中了什么,回头让下人拿钱去采办回家。

真正的贵族是很不屑碰这些玩意儿的,即便心中对那辆二八大杠再怎么渴望,许多人还是会收着点情绪,就算好运真的中奖了,也会将门票邀请函交给随从代领,绝不会自己跑台去……还笑得傻呵呵的。

后排买票进场的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可能还会在心中各种羡慕嫉妒长孙冲的好运。

可是那些拿着邀请函进来的人,如第一排的世家之人,第二排的本地豪绅士族等等,对于长孙冲的表现就有些腹诽了,没办法,观念使然。

倒是席云飞觉得很正常,要是前世自己能够中奖,估计比今日的长孙冲还不如,可惜,前世一直都是非酋,与各种大小奖终生无缘,可能也因为那样,才会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

席云飞飒笑着喝了一口酒,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舞台,第一轮抽奖结束后,表演继续。

席云飞本想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问问大哥席君买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可还没起身,就被人左右夹击着又坐了下来。

谢映登将自己的邀请函‘啪’的一下放在桌,有些气恼的朝席云飞问道:“为什么偏偏给我的是三七而不是三八?”

“呃……”席云飞愣了愣,看了一眼谢映登那份邀请函左下角醒目的三七两个数字,想象着若是那个喊‘我是三八’的人变成谢映登……

摇了摇头,席云飞有些好笑的应道:“谢老啊,这抽奖本就是个运气,说不得真的将三八给您,刚刚开的却是三九呢?再者说了,接下来还有十轮呢,您老急什么呀……”

“呵呵呵!”席云飞话还没说完,另一侧坐下的李靖开口道:“既然二郎都这么说了,映登就不要纠结此事儿了,还是来聊聊这强光与扩音筒的事儿吧。”

席云飞闻言一怔,不太确定的伸手指着正前方的一座塔楼顶的射灯:“强光?”

李靖嘴边那缕几近灰白的胡子微微一翘:“正是!”

席云飞嘴角抽抽,又指向舞台正在合奏《高山流水》的女子乐团:“扩音筒?”

那些女子身前摆了三个架子,架子的话筒可不就是李靖说的扩音筒!

旁边谢映登一把揽住席云飞的肩膀,淡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席云飞哈哈哈的尬笑了几声,有些头疼该怎么解释,想了想,拿出怀里的对讲机,道:“那电灯与话筒,就跟这个对讲机一样,都需要一种叫做电的能量驱动,雷电你们应该知道吧?!”

二者‘嗯’了一声,李靖道:“雷电自是不陌生,可是……”李靖想说我怎么没看到这玩意儿哪里有半点与雷电相关之处,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映登则是一脸懵逼,那对讲机他怀里也有一个,若里面真的封印了那可怖的天谴之力,他这些日子岂不是天天在死亡边缘游走?

想着,谢映登急忙伸手将怀里的对讲机放到桌,眼神中甚至有些许惧色,倒不是谢映登小题大做,而是对于雷电的认知,他们只能联想到死亡和烧山火。

席云飞见他们如此反应,也不诧异,对于电力,这个时代的人本就需要一个认知与接受的过程,根本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

想了想,席云飞忽的双眼一亮,从怀里拿出一根玻璃棒来。

“二位可看清楚了。”

席云飞先是拿着玻璃棒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就着自己的皮袄子来回的使劲摩擦起来。

“二郎这是做甚?”李靖与谢映登面面相觑。

席云飞没有立刻回答他们,而是继续摩擦。

不片刻。“好了!”

席云飞将玻璃棒递给李靖,而后从自己的衣服拔下几根貂毛放到桌:“您试试,用玻璃棒将这几根毛吸起来。”

席云飞此时要演示的便是最为常见的静电反应,一个很浅显且有趣的小学生自然课实践题。

李靖拿着玻璃棒摩挲了一阵,见玻璃棒通体光滑整洁,好奇道:“这琉璃清透光滑,又没有什么浆糊之类的,怎么可能粘得起……”

“这……这怎么可能?!”

半信半疑的玻璃棒靠近桌案的几根貂毛,却出乎意料的看到那几根毛自己往贴了来,而后更是直接附着在玻璃棒,就好像真的是被什么东西粘去的一般。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靖与谢映登都是一脸惊奇的朝席云飞看来。

席云飞回忆了一番关于静电的基本常识,开口与二人慢慢分享了起来……

过得许多,两人才初步相信了电力的存在,还有电力的实际应用及好坏之处等等。

“这些……二郎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当年我家门口有个金发碧眼的西域人经过,他叫本杰明富兰克林……”

“那电灯……”

“本杰明有个好朋友,叫爱迪生……”

“那话筒……”

“他们还有一个好朋友,叫埃米尔……”

“那这对讲机也是?”

“不错,都是他们教我的……”

······

不管李靖与谢映登信不信,反正席云飞都是这么答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爱信不信。

李靖与谢映登倒也识趣,相视一眼之后,很默契的没有再追问,因为那个教席云飞制作雷火的人好像也是从他家门口经过,想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才对。

舞台的表演还在继续,只是这次的演出,颇为让人血脉喷张。

回过神来的席云飞三人,突然发现身后的氛围不太对劲,几乎所有男牲口都在奋力的叫喊着。

“脱,脱,脱,脱……”

席云飞好奇的抬头看去,随即嘴角轻扬,终于是到今晚的重头戏了吗?

一旁,李靖也看到了舞台的画面,不由得浓眉紧蹙,沉声道:“这……这……这成何体统?”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谢映登嘴虽然这么说,但一双眼睛却很诚实的的盯着舞台的倩影不放。

席云飞举起酒杯:“这才刚开始,您二位继续看下去便是,这戏法可是好看的紧!”

第三百八十五章:宴起(五)

既然是效仿后世春晚的舞台,怎么可能少的了魔术呢?

虽然培养不出刘星人,也找不到像董美人那样称职的托儿。

但席云飞却找到了一群养眼的美娇娘。

舞台上,几个在后世足以稳坐民乐大师头衔的姐儿用音律将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

只见舞台正中央,八块屏风分别对准舞台四周八个不同的方向。

屏风之上,一道婀娜倩影,摇曳生姿,翩翩起舞,最最关键的是,这屏风后的女子每跳一小段舞蹈,便就会脱下一件衣裳来,虽然冬日里大家都穿得不少,但也架不住她这么脱。

难怪身后一群牲口不要命的喊着‘脱脱脱……’,这要是不激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生理健康。

李靖转头怒视席云飞:“这什么腌臜节目也是你安排的?”

席云飞见李靖真的有些生气,急忙劝慰道:“您别急啊,接着看,接着看,跟您想象的可一点儿也不一样的……”

正说着,舞台上突然跑上去十来个男子,台下的牲口们见那些男子朝屏风走去,都是一脸急切且心生羡慕。

正在大家不知道那些男子上去干什么的时候,却看到那些人两两一组,竟然搬起屏风就要离去。这哪里使得?李靖已经要开口大喊竖子住手了,毕竟那屏风后面的女子已经脱得干干净净,若是没有这屏风遮掩,那岂不是……

便在众人哗然而又期盼的注视下,屏风被人慢慢移开,从屏风上舞动的影子可以看出,那屏风后的女子依旧原地摇曳着,好似没有发现唯一的遮羞物被人搬走一般。

可是,便在所有人屏息敛声看着屏风慢慢挪开的档口。

舞台中央,突然一阵强光炸起,接着便有数不清的鸽子自上面腾飞而已,场面之绚丽让人叹为观止,而那道炸开的星火笔直朝天空飞去。

众人视线紧随其后,离开了舞台,就在星火升到半空中,堪堪熄灭的瞬间。

轰~的一声,星火自夜空中爆开。

今日的夜空本就漆黑,这一点星光似乎点亮了星河,霎时间,火树银花不夜天,万紫千红耀明路,众人无不为这一朵瑰丽的烟花震撼,呆呆的仰着脖颈,直到光亮淡去,兀自意犹未尽。

“好美!”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一朵星灿如花,竟是美丽如斯!

“可惜就是昙花一现,若是能再见一次,足慰生平啊……”

“都言:花红柳绿,繁花似锦,但某今日却是不认同了,这天下的花再是娇艳,也不足这一朵半分。”

“子玉兄说的是啊……咦……妳,妳不就是刚刚台上献舞的姑娘?”

才子们正摇头感叹,不想其中一人低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在台上跳舞的女子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衣着整齐,端着酒壶帮所有人续杯。

“这?”书生们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们又怎么可能看错?刚刚台上跳舞的女子一开始是在屏风前面的啊,如此美丽动人的姑娘,便是一颦一笑他们都能记在心头,断不可能看错。

那斟酒的女子露出勾魂一笑,朝最先发现她的那名书生微微颔首:“妙儿见过郎君,郎君大才!”,如此也算是回答了书生们的疑问,这女子还真是刚刚台上舞蹈的女子。

原来这才是这场表演的精妙之处?众人无不拍掌叫好,不管是刚刚昙花一现的烟花,还是这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姑娘,都值得这一声好。

接着,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惊呼的声音传来,怕是此时其他几位姑娘也都被人发现。

席云飞面前,一位美娇娘为三人斟满酒杯,李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刚刚这位小姑娘不是在台上跳脱那啥舞嘛?这不过一瞬,怎么就穿戴整齐出现在自己跟前了?

李靖猜测是不是利用众人抬头的瞬间……也不对啊,那花火不过一瞬之间,前后不过三个呼吸,这姑娘是如何从台上跑下来的?而且还穿好了衣裳,便是呼吸也很平静,如果是快速跑下来,应该会喘得厉害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靖转头朝席云飞看去。

席云飞端起酒杯自饮一口,摇了摇头:“不可说,不能说。”

李靖心痒难耐:“难道你真会仙术?”

“噗!”李靖这话倒是逗笑了那斟酒的姑娘,只见她眉目含春的朝席云飞望去,见席云飞并没有注意到她,又有些赧然的撅了下小嘴。

李靖见状也不觉得奇怪,如席云飞这样的美男子,要是没有几个姑娘倾心才是怪事儿。

可李靖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

刚要再问。

呯~

突然,全场一片漆黑,原本堂亮的强光一齐熄灭。

就在众人哗然之际,呯~

灯又亮了起来。

刚刚正在与那斟酒女子寒暄的才子们恍然惊觉,那姑娘已然消失无踪,众人四下张望,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那女子的身影。

便在大家惊魂未定之际,舞台上袅袅仙音响起,只见原本漆黑的夜空中,有仙女落下凡尘。

“妙儿!”书生们抬头望去,却见刚刚还与他们有说有笑的姑娘,此时缓缓从天而降,原本就绝美的俏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添风情,听到有人喊她的小名,还转头朝这边微微一笑。

“啊~妙儿真是太美了!”几个书生被这一笑勾了魂,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

席云飞身侧,李靖若有所思的看着高空中的缆绳,斟酌片刻,捻须笑道:“这次的手段老夫倒是猜出来了……”

席云飞不甚在意的呵呵一笑,这本就是一个小手段而已,刚刚趁着光暗交替,缆绳自空中准确无误的落在几位姑娘的身后,只要扣上威亚快速升空,再打开电灯,姑娘们便好像在众人面前消失一般,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李靖自得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能够拆穿席云飞的把戏,让他颇有成就感。

谢映登见状,含笑摇头,却是开口问道:“回去的法子你猜到了,可她们如何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法子,还有明明已经脱得一丝不挂,出现时又衣衫整齐……这些你可猜到为何?”

李靖浓眉轻轻一颤,尴尬的看了一眼谢映登:“这……倒是不知……”

第三百八十六章:新年伊始(一)

正月初一,古称岁旦、元首、元朔等等,隋唐多叫元旦又称岁正。

这一日,便是晚辈依次拜见家中长辈的日子,未成家室或者未及冠及笄的孩子们可以领到一份压岁钱,这是长者对晚辈的祝福与祈愿。而成了家室的,便会送上一份心意给长辈,倒也不一定是钱财,古时多是取长寿之意的礼物,如字画,如首饰,再不济也有一碗长寿面

朔方的新年伊始有些乐趣。

街道上随处可见正在谈论昨日夜宴的人群,更让人惊愕的,还属一大早街道上过往频繁的二八大杠及其主人,骑行熟练的甚至已经开始带人兜风。

或许是单纯为了熟练车况,或许只是出于显摆的目的,总之昨日的八十八个幸运儿很是默契的选择在今日骑车出行,便是郡守府门口,也有一道锦衣身影不要命的按着车铃铛。

叮铃叮铃

听到铃铛声的路人们也不陌生,这玩意儿早在年前就见内城的不少人骑过,其中见得最多的就是马周的那辆,比之二八大杠,不管是外观还是功能性,都要好上许多。

人群中,几个让过路来的人羡慕的看着那台二八大杠扬长而去,嘴上啧啧作响,回过头来,继续与同伴们吹嘘着昨夜的所见所闻。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出白蛇传,你们是没看到”

“谁知道那几个姑娘突然消失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妙儿姑娘很是了得那首伽蓝雨唱得太好听了”

“要是年末还有砸锅卖铁也要去看看”

“最厉害的还是最后的守岁倒计时那漫天的花火我都看哭了”

“是是是,我们也看到了虽然离得比较远真的很美”

“还有啊,那首难忘今宵”

“郎君就是郎君跟着郎君过日子肯定没错”

几个舍不得买票进场的商贩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许要是可能,就是倾家荡产也该亲自到场见一见世面。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听同伴说得唾沫横飞,他们多少是羡慕的,这人便是如此,经历过的人才有炫耀的资本,他们昨夜也在外城看到了漫天的花火,但因为太远,根本看不得真切,只知道那画面生平仅见,仿若星河降世,美不胜收。

席云飞除了琳琅满目的各类节目外,在最后的最后,还安排了一场迎新倒计时,与后世一样,百来组烟花不要钱一样的飞上天,仅仅是为了那一刻的美。

至于那首难忘今宵,席云飞有心养成一个惯例,以后每年除夕夜宴结束后,都唱一次,集体大合唱,这也是增加归属感的一个重要方式。

夜宴一直到今日凌晨方才结束,期间因为退场还耽搁了两个多时辰,许多人回到家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要天亮了。不过,如今见他们还能这么一大早起来讨论夜宴,估计也是太兴奋睡不着吧。

早上,席云飞先是给母亲刘氏拜了年,收了一个小红包,里面不是什么金银,而是刘氏亲手纳的一双千层底布鞋,席云飞很喜欢,当场便穿了起来,而后又去与下沟村的几位叔伯婶婶拜了年,这次倒是收了一些钱财,不过也都是意思意思,倒是席云飞给几个小孩儿的红包大了些,吓得他们不敢收。

“这手镯是纯银的”乔二爷拿过丫丫的手镯,有些责怪席云飞太过大方。

丫丫的父母一听竟是纯银的,却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收,他们与席云飞的关系没有乔二爷熟络,倒是丫丫经常去席家庄找席如慧玩耍,让他们家也跟着得了不少实惠。

席云飞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金子他或许舍不得,但是银制品真的不算什么,光幕上几十块钱可以买一个不错的银手镯,用来送礼最好不过。

拿过乔二爷手里的银手镯,席云飞亲手给懵懵懂懂的丫丫戴上,那银手镯还有一个小铃铛,轻轻一晃便有悦耳的声音传开,与丫丫活脱的气质倒也匹配。

“不过是一个手镯,我也送了三妹一个,这样她们姐妹俩一人一只,不是显得关系更好嘛。”

席云飞说完,乔二爷还要再劝,却被席云飞打断,便是有些责怪的说道“二爷莫要纠结这等小事儿了,今日日子特别,我也是想讨个吉利,倒是您,大山有了心仪的姑娘为什么今日才告诉我”

关于大山有对象的事儿,乔二爷其实也是年前两天才知道的,那日大山打扮得神采奕奕,拿着家里刚刚领到的新年福利出门,一直到半夜才醉醺醺的回来。

乔二爷当时以为大山拿着那些东西去烟花柳巷玩闹了,气得拿起扫帚便是一通乱抽,虽然他们父子俩各自有一份新年福利,但那些东西的价值谁人不知外面多少商贾贩子想着法子收购,价格更是一路飙升,只是下沟村的人如今也不差钱,况且那些个搪瓷家具还有香胰牙膏什么的,确实也好用,所以都是自己留着。

可让乔二爷无语的是,大山不止将自己的东西搬了个空,还偷偷拿了他的香胰去送人。

“反正爹您从来不洗澡,放着也是浪费”

“我打死你个龟孙”

“别打,我没去妓馆,我是,我是,我去见丽儿了”

乔二爷今日说起来,倒也是老怀安慰,原本觉得自己儿子木讷,却没想到会主动去给人送礼。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呵呵,当时想想真真老泪纵横,暗道我乔家有后了。

席云飞也替大山高兴,刚要说些恭喜的话,乔二爷一张老脸又黑了下来。

“可那女子竟是久病之躯,常年卧榻不起,听说这些日子好些,能够出来院子走动,大山今日便又跑去陪伴,唉,真是气煞老夫了。”

“久病之躯”席云飞闻言一怔,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倒不是说他绝情冷血,只是乔二爷盼着大山赶紧给老乔家传宗接代,这对象若是病弱估计连行房都是个问题。

也难怪乔二爷如此生气,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等大山回来,应该找他聊聊,若是可能,倒是可以请来名医为女子医治一二,或许自己这个庸医可能也派的上用场。

“对了二郎,咱们的冶炼坊如今也盖好了,高炉试着烧了三天三夜,应该没什么问题,咱们真的也要炼铁吗”乔二爷有些激动的问道。

席云飞嗯了一声“炼铁只是其次,主要是我有一些想法需要这个炉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新年伊始(二)

中午时分,内城中山路一如往常的人声鼎沸,虽然是正月初一,但并不妨碍百姓们拖家带口来中山路凑趣采办,街道上也有热闹的杂耍技艺表演,不时引得几声欢快的叫好声响起,让本就熙熙囔囔的街道更添喧嚣。

按品类规划且布局合理的各类商铺亦是人头攒动,店小二忙着招呼客人介绍商品,店东家算盘敲得噼啪响,偶尔看到哪件货物缺了,急忙吆喝人赶紧去仓库调货补缺。

店门口不断有人出入,进去的人往往都是一脸的新奇之色,惊讶于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商品,待得离开铺子,手上已经提着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包裹,笑容满面的带着家人继续走向下一家铺子。

偶然看到街道上叫卖糖人糖葫芦的小贩,总是能够见到一群总角孩童围着草把子哭喊着求爹娘给买一根尝尝,一直哭到父母觉得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呢,才拿出几文钱买一根来与孩子分着吃。

何氏酒楼三楼的包厢里,席云飞瞰着脚下的这一切,嘴角不自觉的淡淡一笑。

“郎君?”崔贤在身后喊了一声,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又拿起茶杯润了润喉。

席云飞吃过午饭后,本是要去城卫所给李靖和谢映登拜年的,只是刚刚走到大门口,就碰上了上门拜访的崔贤。一番寒暄之后,便相邀到酒楼小聚,同时还邀请了其他几个世家的人。

此时,其他人还没到来,崔贤趁着机会,将心中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无非便是水泥坊的事情,还有就是关于渠道分割的事情。

席云飞是有在听的,只是他觉得崔贤在乎的那些利益瓜葛跟自己关系不大。说起来,博陵崔氏一直是河北道的话事人,可到了河东道就吃不开了,因为河东道有底蕴的世家不但多,而且没有一家敢说自己能够一家独大。

崔贤的想法也简单,水泥坊的烧制按道划分,不仅如此,各家自产自销,拒绝跨道销售,也就是说,裴氏在河东道烧的水泥,不能拿到他河北道售卖,否则就是逾界,需要席云飞给予相应的惩罚。关于这点,其实在席云飞看来有些笑话。

而且也不符合席云飞的根本目的,之所以将水泥秘方公开,就是为了让民间的匠人高手不断砥砺前行,相互竞争中完善水泥的烧制过程,生产出足够多的水泥来铺路搭桥当然是最好。

可如崔贤这般想法,估计用不了多久,这水泥就会渐渐泯然众矣,或许还会成为所有人高不可攀的奢侈品,让人望而生畏。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关于渠道划分的建议,我想……还是等所有人都到了再聊吧。”

席云飞的语气有些不容置疑,这在崔贤看来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是,二人还没等来其他世家之人,却有人敲响了包厢门。

何晟探头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见席云飞双手背负身后,傲立窗前,身后崔贤这位崔氏的主事竟是神色恭敬的站在他身后,心中不由得对席云飞愈发钦佩。

“有事儿?”席云飞转过身来,朝何晟问道。

何晟先是分别对二人躬身一礼,才开口应道:“楼下有个自称郎君熟人的高句丽人,叫……什么猪的,想要求见郎君。”

“李光洙?”席云飞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刚来朔方的时候,用泡菜从这人手中换了不少珍稀药材,自己当时还调侃了对方的身材,与后世的那个憨憨一点儿也不像。

何晟点头:“不错,是叫李光洙来着,一口大唐官话说得倒是流利,要不是衣裳不同,我还以为是大唐来人呢。”

席云飞瞥了一眼崔贤,见对方眉梢抽动,眼里有精光闪过,笑着问道:“崔主事好像也认识此人?”

崔贤不曾隐瞒,拱手应道:“之前倒是有些往来,高句丽王李氏一族在河北道与我崔氏也有一些往来,兄长早年曾带我见过几面,这李光洙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后来到了朔方……准确的说,还是我带着他来朔方做买卖的。”

“哦?”席云飞故作惊叹,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见见吧。”

何晟离去后,膀大腰圆,五短身材的李光洙便走了进来,一段时日没见,这家伙好像又胖了许多,看来上次的泡菜带回去之后,让他赚了不少,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说的就是他。

“小人见过郎君,见过崔主事。”李光洙没想到崔贤也在,神色之间有些尴尬。

席云飞促狭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子旁坐下,邀道:“快两个月没见了吧,先坐。”

李光洙朝席云飞恭敬的点了点头:“郎君说的是,差三天就两个月整了。”

崔贤不坐,李光洙竟也不敢坐下,席云飞见状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这次过来,可是要加大泡菜的订单?”席云飞拿过烫温了的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李光洙闻言,先是瞥了崔贤一眼,见对方走到席云飞身侧坐下,才点头道:“郎君英明,小人这次确实是想加大订单量,若是可以,希望能够换些煤炉和火柴回去。”

“好说,这些东西你到商会,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若是交易额度够大,我做主给你打个九八折,这样,你去找商会的马主事,我会派人知会于他的,如何?”

李光洙闻言一怔,席云飞这话听着和善,却有点变相赶自己离开的意思?难道是因为……李光洙微微蹙眉,不无所指的朝崔贤看了一眼。

崔贤亦是意外,先是看了一眼席云飞,接着瞥了一眼同样在看他的李光洙,轻轻哼了一声,并不做辩解。

李光洙心道一声果然,恭敬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并献上一份礼单后,才施施然退去。

待他走后,崔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次想要开口问席云飞为什么借他赶走李光洙,但想想又觉得区区小事儿还是算了。

席云飞好笑的拿起礼单看了起来,上面琳琅满目的各类珍奇草药价值不菲,嘴角不自觉的翘起,放下礼单后,朝崔贤开口说道:“高句丽人应该也需要水泥吧。”

“……”崔贤愣了愣。

席云飞举起酒杯朝他敬道:“河北道离得最近,这事儿可能还要劳烦崔主事多多费心才好……”

第三百八十八章:新年伊始(三)

席云飞这一声提醒确实让崔贤感到惊喜,不止是高句丽,其下还有新罗和百济,再往东一点还有倭国,这些小国虽然没有突厥和大唐富裕,但也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博陵崔氏所在的河北道便与这几个小国家隔海相望,若说谁能够将生意做到这些个地方,那非他博陵崔氏莫属,因此,席云飞只是一提,崔贤便心中欢喜。

“郎君不介意将水泥外售?”崔贤还是问了一句,主要是摄于席云飞那些莫名的手段。

“嗯,卖便卖吧,只要你们别在账目上做文章就可以,属于我的那一份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与这些世家合作开设水泥坊,自然不是无条件的,除了水泥坊五成的份子,产出的水泥席云飞也拥有优先采购权,这一点主要考虑到修路这件事儿上。

这些其实一早就与崔贤等人定下了协议,此时崔贤自是拱手称是。

两人又在水泥坊的问题上做了一些探讨,不多时,河东裴庆,李靖与谢映登也相约而来。

水泥坊的建设说起来简单,但要生产出合格的水泥,一些金属粉末必不可少,今日与他们商议更多的,还是关于冶炼坊的事情,煤炭、铁矿、运输、铁匠等等……

话说两边。

约莫半个时辰前。

南城门,一支商队缓缓驶入城门道,在前的一辆马车上,有个身型略矮,皮肤黝黑,戴着一顶皮草毡帽,吊着一双三角眼的中年人,正好奇的观察着街道两侧的行人与商贩。

“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还要入城费的不是?”中年人身边赶车的车夫小声嘀咕道。

中年人闻言也是点头,接着有些疑惑的收回目光,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觉着这地方跟以前变化甚大?你看这些人笑得多开心……”

车夫看向那些从马车旁走过的路人,还有街道两侧高声吆喝商品热情洋溢的小商贩,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首领,我们,是不是走错……也不对啊,城门口明明写着朔方东城的……”

那中年人心中也在纳闷呢,心想虽然一年没来了,这地方有点变化也是正常,记得去年来此地交易的时候,街道两侧可是死气沉沉的,而且随处还能遇到形容枯槁的乞儿,更有甚者,饿死路边没有收尸的都有一大堆。

如此回忆了片刻,心想一会儿找到将军府后,记得问问那位大将军府的管家,之后,心里倒是盘算着今年一定要多换点茶叶香料之类的回去,对于城中的变化,却也不怎么在意。

商队一路行至内城望江河南桥,却是被拦了下来。

中年人恍然,暗道不是不收费,而是换了地儿啊,这么想着,急忙转身从车厢里拿过一个钱袋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拦住他们的护廷队跟前。

“吃茶,吃茶……”

见这中年人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怀里塞钱袋子,李正宝无奈的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第几波了,往年这些人都是赶着元旦过来找梁洛仁交易。

主要交易的货物大多是梁洛仁从突厥人手里换来的战利品,那些东西大多是突厥人打草谷获得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各邦岁贡之物,用不上的东西突厥人都会拿来换些实在的东西。

可是如今梁洛仁已经挂了,这朔方也已经易主,就连梁国也已经不在,这些外邦来的商人还傻乎乎的来贸易,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心大还是直肠子。

没奈何,李正宝只能不厌其烦的与他们解释了如今朔方的情况。要怪的话,也只能怪这个时代的信息太过于闭塞,莫说他邦之事,便是自己国家的,离得远了怕也要抓瞎。

中年人听得半响,才知道以前与他交易的那个将军府如今已经没有了,现在当家的人姓席。当然,要想交易的话依旧是可以的,甚至交易量足够大,还能得到一些实惠。

李正宝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马车,忽然双眼一亮:“你们是吐谷浑的慕容部?”

那中年人本在思考交易的事情,闻言一怔,接着有些警惕的蹙了蹙眉:“阁下……”

李正宝见他神情变化,知道自己问得冒昧,急忙拱手解释道:“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眼熟,你们身后的车子上装的应该是青稞饲料吧?”

中年人眉头皱得更深了,要不是李正宝态度还算平和,他都怕对方是不是盯上了他们的货物。

李正宝见他如此,倒也不恼,耐心解释道:“我本在梁洛仁麾下伺候,对于你们送来的青稞饲料并不陌生,往年要不是你们的饲料供给及时,军中许多马匹都要饿死或者病死……”

耐着性子解释了接近一炷香时辰,那中年人才稍微放松警惕,而后歉然道:“将军见谅,我刚刚不是有意的,只是身后的饲料乃是部族所有人一年的努力,万万不敢有负族人期望。”

李正宝自是没有将他的猜疑放在心上,何况如今城中可用的饲料越来越少,距离开春还有不少时日,正是对这些青稞饲料最需求的时候,前几日他还曾向席云飞提过这件事儿,那时席云飞曾言过几日会解决饲料问题,如今看来,他已经预料到今日之事?!

半个时辰后,中山北路,贸易大厅。

中年人名为慕容吉胜,乃是吐谷浑慕容王氏的一位小王爷,虽说是王爷,但因为母亲出身低微,与当今的吐谷浑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基本只是同姓而已,手上有一块不小的领地自生自灭,与大唐的王爷们相比,过着同名不同命的凄惨生活。

外表看着像是中年人,其实他的年岁并不大,实际年龄只有二十九岁,只因为长处高原户外,风吹日晒久了便显得苍老,得知李正宝比他大了一轮,态度更加恭敬了起来。

李正宝将他引荐给马周后不久,便回去执勤了,离去前,还暗示马周给点好处,最好是能够将对方的青稞饲料全部吃下,不要便宜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之人。

对此,马周倒是认同的,如今不仅是护廷队养着的几万匹战马还有往来东西两城的公交马车需要饲料,便是之前席云飞从杨锴手中骗来的牛羊也快没了伙食。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茶室内,马周对慕容吉胜由衷的说……

第三百八十九章:新年伊始(四)

马周对于这些远来的外邦商贾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席云飞手上有太多好东西,但东西虽好,若是传扬不出去,最终也只能是在朔方自娱自乐而已,成不了气候。

而这些外邦来的商贾便是不错的纽带,有他们相助,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需求产生。大唐、突厥、百济、新罗、倭国、高句丽、吐谷浑……还有更远一些的吐蕃、安南等等。

马周是个追求极致的男人,凡是不做则矣,便是决定做了,那就要一往无前,尽心尽力去做好,做大,最起码不敢辜负自己得到的馈赠,更不能辜负席云飞对自己的信任。

茶室内,按照惯例与慕容吉胜聊了半响后,马周便安排人带慕容吉胜去集市上逛逛,若是遇到心仪的商品,记录下来即可,回头自然会有人将货物准备妥当。

如今的商会还没有自己的产品展示区,左右席家庄在售的东西都能够在中山路上找到,如此,这中山路便成了商会最好的展示区。

送走慕容吉胜后,马周可没有闲休息,而是马不停蹄的朝另一间茶室走去,那里还有几个突厥小部落的酋长等着他,聊的,大抵是些羊毛和羊的买卖,关于这些,他们也是从阿史那祢尔哪里打听到的,如今找上门来想要的无非就是绕过中间商,买一些在突厥十分畅销的煤炉或者泡菜……

又说这边,慕容吉胜先是被带着去安排了住宿,之后便是一顿丰盛的午宴招待。

席间这帮吐谷浑来的汉子们,先是有感于商会提供的全方位服务,接着便被满桌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添加了各种香料的食物,最重要的是辣椒带来的味蕾刺激,让这些高原来的吐谷浑人意犹未尽,衣服都脱了几件。

“这辣椒我们也想要换得一些……”这便是第一笔订单。

离开客栈后,一行人直接在街道上闲逛了起来。原本就摩肩擦踵的街道两侧,不时能见到一些着异域服饰的外邦人在店门口,对着连他们也没见过的商品指指点点。

“这位管事,请问……那是何物?”

“哦,那玩意儿是暖手暖用的,叫袖炉,客人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过去试用一番。”

袖炉的话,这些子在朔方还是非常畅销的,是仅次于煤炉、火柴的用畅销品,路上随处可见一些宽大袖袍的行人将双手在袖子里,其实他们手里都攥着一个袖炉取暖,这玩意儿实用,几乎让人离不开。

试用过袖炉,慕容吉胜当场便预定了一千个,价格不高,相比于煤炉一贯的高价,一个袖炉才十几二十文,精致一点带图案花纹的也才五六十文,再贵的也有玉石楠木的几百文起步,但十几文的袖炉就可以,对他们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离开袖炉铺子,一行人笑容满面,各自攥着一个袖炉,继续往下一个店铺走去。

即是大量采办,便什么都要去看看,一路走下来总有更多让他们感到新奇的物件儿,对于这点,带路的小管事还是有信心的,而且客人买的越多了,他的抽成也就相应的提高,所以讲解推销起来便也更加卖力。

他们离开后,袖炉铺子里负责招待他们的小厮急忙跑到内堂,将单据恭恭敬敬交给账房并说明交易的具体数量和交货时间。待账房确认后,便现场给小厮签下一张提成记录单,小厮看到上面的金额无误后,就会拿过印泥盖下手印,月底发薪俸的时候,最少也要多上百来文。

小厮乐呵呵的转继续出去迎客,账房则是抿嘴轻笑,转头将单据递给后的助手,让他一会儿将这个时辰收录的所有单据统一送到商会备案,如此这一笔生意便与他们没有关系了,商会那边自然有人接手并与客商专门对接。

当然,这是席云飞旗下自有产业的交易运作模式,这中山路有近三成的铺子都是如此经营,马周管这样的体系叫批发,而他们在店里一个两个卖出去的,就统称为零售。

对此,这些新进招募的员工很是喜欢,省时省力,抽成照拿,以往在别家还要打杂搬货,现在耍耍嘴皮子就可以,工作轻松,待遇又高,算是朔方东城最美的差事儿之一。

忙碌的中山路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偶尔当然也有一些抢客的腌臜事发生,但只要护廷队出面,都能够很快镇压下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都在席云飞余荫底下讨饭吃,能让就让一点,反正客人是络绎不绝的。

······

何氏酒楼门口,席云飞告别崔贤与裴庆,领着李靖与谢映登朝冶炼坊走去。

路上,李靖几度言又止,刚刚几方代表谈了一些关于水泥的问题,主要是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水泥要怎么用。对此,李靖的意思是修筑城墙,巩固城防。

这一点,得到了谢映登和崔贤的认可,虽然不知道崔贤为什么也站在他这边,但李靖席间对他的态度却是好上了三分,言谈举止之间已然没有新老贵族之间的隔阂。

持反对意见的自然是席云飞,还有刚开始默不作声,最后力席云飞的裴庆。席云飞不建议修城墙,而是主张修路搭桥,先将朔方的道路修得通达了,然后修一条从朔方直达沧州的水泥路,或许叫高速路好一点。

而裴庆之所以席云飞,主要是朔方往东抵达沧州,必须经过河东道,对此裴氏乃是最大的受益人,届时这条路一通,朔方到河东道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而时间就是金钱,裴庆哪里有反对的道理。

话说这沧州在后世约莫就是天津湾一带,所以席云飞一直坚持也是有原因的。这条路一旦通达,席云飞就能在十天内从朔方抵达环渤海湾,别问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反正只要有水泥路,那一片对他来说就是后花园。

然后,席云飞见李靖一脸苦瓜相,好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李叔,沧州对面就是新罗吧?”

李靖闻言,先是一怔:“不对,若说起来,离高句丽更近一些……等等,你?”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面一个反问表十分错愕。

席云飞朝他微微一笑,又看了一眼同样朝他看来的谢映登:“不好说,不可说,呵呵呵……”

第三百九十章:新年伊始(五)

李靖与谢映登面面相觑,席云飞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都代表着某些人要倒霉。

而从他刚刚的话来看,怕是倒霉的人,便是……

‘唦唦~二郎,大郎他们回来了。’

两人刚刚起了探询的念头,席云飞怀里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对面说话的是薛万彻,只不过语气之间好像有些不对。

席云飞朝二老看了一眼,示意他们稍等,而后急忙拿出对讲机:“薛兄,我哥没事儿吧?”

不多时,对讲机再次响起,只不过说话的人换成了席君买:“我没事。”回答很简练,但有心人一听就知道是欲盖弥彰。

李靖与谢映登同时皱起了眉头,阅历如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出席君买是在硬撑?二老能听出来,席云飞自然也是一样,虽然没有继续说些什么,但席云飞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冶炼坊。

“二位,我……恐怕要失陪了……”

“算了,改日再去冶炼坊,还是去看看这孩子要紧……”

······

半个时辰后,位于内城西北角的校场内。

李云裳与卢剑婷二女将昨日发生在那处破败坞堡的事情和盘托出。

此时二女神情颇为疲惫,应该是一宿没有睡好,对于昨日发生的事情,二女回忆起来脸色都还十分难看,有些苍白,有些愤慨,还有些许莫名的惊惧。

席云飞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大哥竟然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不过若二女说的情况属实,席云飞觉得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会像席君买一样处理,而且可能还会更加恶毒一些。

“我哥呢?”席云飞朝李云裳问道。

李云裳眼里有些忧色,伸手指着不远处临时搭建的一座三层塔楼,那是给守夜队员休息的驻所,此时楼下围满了原家丁队的成员,大家都是关切的窃窃私语着,大体聊的都是昨日的事情,还有席君买的反常。

“都回去休息吧,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回头我会好好犒劳大家的。”

家丁队的人见席云飞来了,便躬身退了去,此时席君买正是需要亲近之人宽慰的时候,他们在场反而不合适。

走进塔楼,一楼大厅只有煤炉上水壶嗡嗡作响的声音,两侧的床榻铺叠整齐,地面也打扫得一尘不染,却是没有看到席君买的身影。

席云飞没有停留,抬脚便朝楼梯口走去,楼梯的拐角有一块染血的披风耷拉在扶手和阶梯上,披风上的血迹已经结痂,上面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些碎肉和毛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席云飞眉心微蹙,虽然听了李云裳和卢剑婷的讲述,但真看到这么血腥的玩意儿,这心里总是膈应的,伸手掩住口鼻,席云飞抬脚朝二楼而去。

“不是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吗?”楼上传来席君买疲惫不堪的声音。

席云飞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上走,转过拐角,二楼的地面上赫然是他送给席君买的一双大头皮靴,同样的血迹和碎屑,混着鞋底的泥泞,席云飞想起了小时候去菜市场买菜,远远看到那个卖肉大叔的靴子,二者或许有得一拼。

“哥,是我!”席云飞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停下来问了一句。

兄弟俩静默了有几十个呼吸,席云飞甚至能够听到席君买轻微的呼吸声。

“我没事儿……”席君买终究没有逞强,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视线里都是红色的血光,那群禽兽该死……”

“……”席云飞没有马上作答,而是慢慢靠在扶手上听着。

“我有些怕,有些心悸,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下沟村,发生在……我不敢想……那些人都该死……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们都该死……”

席君买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言语之间有些颤抖和苍白,只是一直重复着固定的话语。

席云飞一直很认真的听,就这么听着,只是抓着栏杆的左手有些狰狞,纤细的手背上,静脉盘扎手筋鼓起。刚刚听李云裳说,大哥砍了一晚上的碎肉泄愤……

如今想想,那哪里是泄愤?分明是后怕……

下沟村发生的那次劫掠事件一直是席君买心中的一道疤,对于村民们的感情,席君买肯定比穿越过来的席云飞还重,当时若不是家丁队的弟兄们及时赶到,后果或许不堪设想。

席云飞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村民当得很不称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却没有一点点应有的动作出来,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村民们,大伯、二爷、三叔……还有娘会不会觉得心寒。

“二郎……我是不是魔怔了……裳儿看我的眼神……还有兄弟们……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让他们对我……可是那些禽兽……”

席君买自责的声音越来越小,席云飞心里想着事情,不太能够听得清楚,但隐隐约约觉得席君买是在害怕,害怕李云裳对他的态度,害怕大家觉得他是杀人狂魔,害怕别人看他时那陌生的眼神。

“有些好笑……”

“你说什么?”

席云飞重复了一句:“我说大哥的想法有些好笑。”

“……”

兄弟俩又静了许久。

席云飞终究是抬脚走了上去,将楼梯口挡道的皮靴用脚拨到一旁,转头朝席君买看去。

床榻旁,坐在地上的席君买有些狼狈,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窝成一团,头发也有些散乱,发絮上还有不少杂物,有血痂,有……

“这么看还真的有几分血手人屠的感觉。”席君买摇头苦笑着走到一张矮桌旁坐下,右手一晃,拿出一瓶茅台,拧开盖子后放到地上,推到席君买面前。

然后给自己也整了一瓶,神色之间有些自责,顿了顿:“哥,我发现我错了,做错了一些事情,做错了一些决定,应该很让你失望,很让大家失望吧?!”

“……”席君买抬头朝席云飞看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有些迷茫。

“噗~”席云飞一口酒差点没噎死,忍不住喷了出去。

“哥啊,你这张脸……难怪他们看了你会怕。”

能不怕嘛,砍了一晚上碎肉,也不知道多少肉渣碎骨头混着血水沾到了脸上。

寒冷的夜晚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肉面痂,此时席君买的样貌看上去……猛鬼街了解一下。

第三百九十一章:直言

翌日,席家庄后院的仓库外。

木紫衣眼睛蒙着一块折叠成长条的香绢手帕,双手交叠胸前,呼吸之间有些期待与忐忑,紫色绣花的布鞋不时垫起脚尖,身子微微前倾,有些赧然的张嘴问道:“好……好了没有嘛!”

在她面前,席云飞扶着一辆纯粉色的女式单车,左右换了十几个姿势,不要最帅,但求更帅。

“好了,好了,可以了!”

席云飞后臀微微靠在车座上,一手抱胸一手着这下巴,摆出一个自认为最撩人的姿势。

木紫衣闻言,朱唇微翘,赶忙摘下手帕……阳光透过院子东头那棵积了霜的胡杨树映射在她身上,让适应了黑暗光线的木紫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哈欠~”虽然她极力遮掩,但这种本能的身体反应根本刹不住,狼狈的用手帕揉了揉鼻子,双颊有些酡红,这才勉强睁开眼睛朝席云飞看去。

“送给你的,喜欢吗?”

“……”

“不喜欢吗?”

“……”

“哎,你别哭啊……”

“呜呜呜……”

院门口负责守卫仓库的队员们面面相觑,这好好的怎么还哭上了,偷偷瞟了一眼,见洒满阳光的院子里只有相依在一起的两个人,几个汉子抿嘴一笑,全当啥都没看到。

一个时辰后,席家庄,平阳公主占住的小院子里。

木紫衣骑着刚刚得到的礼物,笑颜如花般美丽绽放,粉色的单车在斑驳的光影之间来回穿梭,少女俏丽的身影如迎风扶柳,追风逐日。

坐在门廊外边煮茶的平阳公主偶尔抬眼朝她看去,眼里亦有欣慰,嫣然一笑,拿起旁边煤炉上的茶壶来回摇了摇,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自壶嘴扑鼻而来。

如今她的身子还很孱弱,每日靠着席云飞提供的各种食疗方案,还有一些排毒药物调理身心,正常的外出行走基本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想如过去那般演武,怕就不成了。

这些日子,平阳公主想得最多的就是长安那边的老父亲,还有那个趁她不在,做出大逆不道之举的二弟。其实,对于大哥李建成与二弟李世民之间的恩怨,平阳公主很早就是知情的。

不可否认,二弟李世民是一个不世出的英雄人物,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如此形容他那是再恰当不过。可惜的是,这天下只能给一个人,那个位置容不下两道身影,而大哥李建成的本事也不差,深得父亲和朝中大臣看重。

都说长兄为父,李建成比自己大了七岁,比李世民大了九岁,可以说,他们姐弟俩从小就是这个哥哥带大的,对于李建成的感情不似长兄,更像是对长辈的敬重。

反而因为自己与二弟李世民只差了两岁,姐弟俩又是一母同胞,几乎天天腻在一起,论感情,自然比大他们许多的李建成来得深厚。

武德六年,李世民找自己借兵攻打窦建德,作为姐姐,自然是二话不说便交出了虎符,可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玄甲军离开不过半月,自己便一病不起,这一躺便躺出了事儿来。

李世民仗着玄甲军之威,屡立奇功,同时大肆笼络新近崛起的武将文臣,培养亲卫,父亲李渊有感于李世民战功赫赫,竟然糊里糊涂的册封其为天策上将,掌管大唐当时近七成兵马。

至此,东宫权势一落千丈,以天策府为首的新兴贵族,同与世家牵扯颇深的太子东宫,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明争暗斗。

而这一切,本是可以避免的,当然,前提是自己还‘活’着……

平阳公主看着茶杯中上下浮动的茶梗,心中百感交集。

平心而论,若是玄武门之变,二弟李世民被大哥打杀,自己可能已经坐不住,醒来第一件事儿便是杀到长安兴师问罪。可是,如今成功的人是那个自己最最疼爱的二弟,这一切,又让身为姐姐的她不知所措起来。

假死三年,自然是想要查出当年对自己下毒的人,如今虽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心里却没有丝毫欣喜,反而日日哀愁难断。

“二十几年的感情……终究抵不过那张椅子的诱惑……何以竟至于此……”

幽幽叹了口气,喝茶的心思也没有了,握着茶杯权当取暖,只是不知道何时,茶杯也凉了。

抬眼朝院子看去,木紫衣拿着一块绢布正在擦拭那辆新得的单车,这丫头看来是没得救了。

“紫衣!”

“嗯?”

木紫衣转头看来,见平阳公主朝她招手,急忙小跑了过来:“娘子可是要加水?”木紫衣拿起茶壶晃了晃,茶壶内的茶水从壶嘴洒出了些许,在煤炉上滋滋作响,显然还是满的。

平阳公主伸手拉住木紫衣的手腕,示意她在旁边坐下,而后拿过一个新茶杯给她:“休息一会儿,陪我说说话。”

木紫衣乖巧的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回煤炉上,拉起长长的裙摆,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双手扶在大腿上,恭敬的看着平阳公主。

“娘子今日的气色好似又好了一些。”

“哦?”平阳公主摸了一下脸颊,脸上冰凉的触感传递到手心:“看来二郎的食疗之法还是很管用的,现在也不像以前那般畏寒了。”

听到平阳公主夸奖席云飞,木紫衣竟有些与有荣焉的满足感,俏脸有桃晕升起,美不胜收。

平阳公主好笑的看着她,心中有些话险些咽了回去。

关于席云飞与木紫衣这些日子的一二三,她作为过来人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越是看在眼里,心中的焦虑便越是急切。斟酌了半响,平阳公主开口问道:“紫衣,你……愿意随我一起回长安吗?”

“回长安?”木紫衣先是一怔,接着猛点头:“当然愿意,娘子去哪我就去哪。”

“傻孩子,你再好好想想……”平阳公主拉起木紫衣的小手:“若是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呢?”

“不……不回来了?为什么……”木紫衣的神情有些凝固。

平阳公主早有预料,轻轻拍了拍木紫衣的手背,直言道:“二郎的心思我也无法琢磨透,如今朔方自成一家,虽然他没有自立为王的打算,反而是任由李将军以大唐名义平定旧梁国土,几乎是变相为我大唐开疆扩土……但,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他的手段太多太诡异,长安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到得那时……本宫是不可能背叛大唐的,你……懂吗?”

第三百九十二章:邮购

木紫衣神情骤变,她怎么可能不懂,这其实也是一直以来她心中最担心的事情。

从小由平阳公主带大,她对平阳公主不可谓不了解,即便知道当初对她下毒的人是李世民又能如何作为姐姐,平阳公主依旧在心中选择了原谅,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也就是说,只要席云飞站在大唐的对立面,那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大唐,哪怕席云飞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沉默了许久,木紫衣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俏脸儿没有了之前的盎然,反而多了几丝愁绪,让人见之尤怜。

此时,前厅,席云飞专属的茶室内。

本来每月的第一天都是各个产业主事儿开会交流的日子,不过昨日是初一,大家都忙着祭祀和拜年,因此这会议便挪到了今日召开。

主位上坐着的席云飞正拿着一份报表查看着,上面是上个月席家庄各个产业的营收数据,还有工作进度和需要他出面拍板的一些重要事务。

翻到第三页,席云飞顿了顿,随即蹙眉思忖了起来。

坐在下首正在吃点心的裴明礼神情微微一紧,第三页报表正是他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内容让席云飞这么在意。

坐在席云飞左手边的马周见状,拿起桌上的报表,翻到第三页同样看了起来,这些报表他一早就简单梳理过了,只是除了一些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旁边正在喝茶聊天的田大川、乔老二、柳三、王老六也是好奇的拿起报表看了起来,他们来到朔方后都在努力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特别是不认识字的田大川和乔老二,还天天跑学堂里求着方醒木教他们认字,如今已经大概能够看懂一些名词,进步显著。

“明礼。”

“郎君请说”

众人一齐朝席云飞看去。

“朔方西城那边的买卖辛苦你了,处理得很好,有功必赏,回头我会让马主事好好奖励你的。”

裴明礼受宠若惊的拱了拱手“应该的,郎君觉得满意便是最好。”

“嗯。”停顿了半响,席云飞继续道“第六条,关于朔方西城与朔方东城的物价差,我有个疑问这两城相距不过二十里左右,为何会产生两倍甚至四五倍的物价差来”

“呃”本来以为席云飞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没想到竟是裴明礼错愕的看了一眼马周,见马周同样神情古怪,心中也是郁闷,开口应道“这物价差很正常的,虽然两地距离不远,但是一般人家没有车马,往来一趟也要一个白昼,如此耽搁下来,多花点钱直接就近采买,此不是更方便”

席云飞眉心微蹙,难道真的有人傻钱多的土豪要知道朔方东城售价一贯的煤炉到了朔方西城就要两贯,甚至缺货的时候还能炒到四五贯之多,难道这些人就舍不得跑一趟朔方东城

正在觉得不可思议的时候,下面坐着的乔二爷倒是开口说道“二郎,这种情况其实很正常的,当年我在泾阳卖瓦罐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泾阳县五文钱一个瓦罐,运到长安就要十文八文的涨价,当时我也觉得长安的人是不是傻,走个二十里路到泾阳就能省下一半的钱,可那么多年过去,长安的瓦罐依旧不见降价,而且那些商贾还天天卖断货,跑来泾阳找我们进货咧。”

席云飞听完乔二爷的讲述,突然有几分茅塞顿开的感觉“把东边多出来的东西卖到西边去,再把西边卖不出去的东西运回东边赚差价,这就是最早的买东卖西啊。”

“可是,我们不是开通了公交马车吗难道他们不会坐车过来,我记得车资也不贵啊”

“郎君这么说也没错,当然也有人特地坐车过来采购物资,但是大部分人都闲不下来,若是为了采买某样东西专门跑一趟,这就显得不值当了,所以若不是一次性采买太多东西,大部分人还是懒得专门抽空跑过来的。”

裴明礼解释完,抬头看向席云飞,见他依旧看着报表低眉沉思,只能悻悻的坐下。

半响。

席云飞沉声说道“这么高的物价差影响很不好,若朔方西城不是咱们的地盘还好,既然如今朔方已经归一,我不希望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届时让朔方西城的百姓对咱们产生隔阂就坏事儿了。”

“那就只能将中山路复制到朔方西城了。”马周有些为难的说道“如果要这么做,我们就需要大量的相关从业者,普通叫卖的小厮好找,可是账房、掌柜这些需要一定学识的人,怕是就难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主位上坐着的席云飞也是微微蹙眉,关于这一点,他跟长安那边治理一个国家的李世民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人才啊,这个时代认识字的人少,真正可用的人才更少,而品性俱佳又可用的人才,那就更少了席云飞的产业里都是这样那样的秘密,若是随便任用本地豪绅士族的子弟,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找谁哭去

偌大的茶室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等待席云飞的决断,毕竟他才是真正的朔方之主。

“淘宝、京东、美团电视购物”席云飞用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嘀咕着任何有可能参考的购物方式

“快递邮政对啊,直接邮购不就好了。”席云飞忽的拍了一下大腿,转头朝马周看去“朔方的驿站还在经营吗”

马周闻言愣了愣,点头道“原来梁国所有的驿站都是曹家堡在经营,虽然如今梁国已经倒了,但这些驿站倒是大部分照常运转着。”

“曹家堡啊”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接着笑着说道“驿站还在运转便好,这样吧,明日你约一下曹岩,就说我有笔买卖找他洽谈。”

“约他这当然没有问题。”马周不解的看向席云飞“只是这平衡物价,跟驿站有什么关系”

席云飞将手中的报表放回桌上,有些慵懒的陷进沙发里,道“马兄还记得咱们在泾阳是怎么经营泡菜和知音的吗”

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柳三叔双眼大亮,说起知音他就兴奋,抢着说道“这个我最了解买书的人先去驿站预定,然后由驿站统一到我们这里采办,最后再以投递的形式送到客人手里”

“不错,如此他们只要支付少量的邮费,就能买到心仪的东西,难道不比花几倍的冤枉钱来得方便又值当”席云飞笑呵呵的说道。

“当然,物流系统如此暴利,肯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席云飞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

第三百九十三章:冶炼坊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席云飞则是与乔二爷同行前往冶炼坊。

之前一直想去新建的冶炼坊看看,只是最近两日事情太多,倒是一拖再拖,今日刚好正主也在,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否则真的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去。

内城一共有十六个坊,外加正中央的席家庄,各个坊市的面积基本都差不多,而新建立的冶炼坊则处于内城西南角的一座坊市,这座坊市原本是一片不小的住宅区,如今该拆的都拆了,有近半都改建成了工坊,仅留下少量房屋供匠人们休憩之用。

二人来到冶炼坊门口,刚好看到一辆马车从南桥方向驶来,门帘拉开,李靖与谢映登双双跳将下来,拍了拍衣摆,负手朝席云飞二人走来。

乔二爷已经见过这两位将军几次面,彼此之间也都不陌生,简单的寒暄后,由乔二爷带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进坊门。

绕过影壁,眼前的布局豁然开朗。

左侧是一些留用的建筑,有的用作仓库,有的用作茶亭,有些改成了房舍。

席云飞三人主要参观的是右侧的一排高炉,炉子真的很高,接近两丈的高度看上去颇为宏伟,粗大的炉身估计需要五六个人合抱才行。当然,与后世动不动就十几米高,几米宽的高炉没法比,但在这个年月,这一排炉子已经足以拔尖。

高炉的一侧连接着一个大大的风箱,对于这个风箱,席云飞并不陌生,记得小时候自然课的课本里就有这风箱的图案,不过那个是用手上下压出风来的,而他们面前这个,则需要两个人同时上去踩。

乔二爷小跑着从休息区找来几件披风,让席云飞三人披上,这披风的材料叫石绒布,又叫火浣布。早在周朝的时候就有过记载,在汉时就已经有大量的使用,这布的最大用处就是防火。

披上石绒披风,乔二爷指着不远处一座呼呼作响的炉子,说道“现下铁矿石不多,我们只开了一座炉子反复试验,二郎还有两位将军可随我过去看看,近几日成果可甚是喜人。”

“呵呵,那便过去看看。”嘴上这么说,李靖的眉眼间却是有些许疑惑浮现,不过没有明说,而是点了点头,朝那座炉子走去。

路上,李靖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小声嘀咕道“二郎,这不就是常见的汉式高炉嘛只是高大了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李靖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只见席云飞刚要解答,走到前头的乔二爷却是急忙解释道“不同的,李将军应该知道,大汉朝的高炉用的是粘土,可咱们的炉子用的是二郎教我烧制的耐火砖,就算铁化为铁水在里面反复沸腾,咱这砖也不会被烧坏。而且炉内还另有乾坤,那是一种烧不透的长石,将长石切成条,摆在炉内”

“咳咳咳。”见乔二爷越说越激动,席云飞赶忙佯装咳嗽制止。

“呃”乔二爷看了一眼席云飞,悻悻转头继续带路,心中满是懊恼,这嘴儿收不住啊,改日找个针线缝起来算逑。

“”这边李靖二人正听得兴起,却被席云飞打断了,心中不免气结,但却无可奈何。

席云飞呵呵一笑,对于李靖幽怨的小眼神直接选择无视,双手背负,跟着乔二爷继续朝炉子走去。但步子刚刚迈开,几人面前那座高炉的炉膛突然慢慢倾斜了下来,空气中隐隐有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炙热的气浪,吓得李靖与谢映登本能的再次停下脚步。

“没事,没事,他们这是在定型,你们看”乔二爷见他们停下脚步,指着几个匠人开口解释道。

循着乔二爷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中有几个壮硕的汉子拖着一块巨大的沙模放到炉口正下方。

只见烧得暗红的铁水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变化着,铁水慢慢倒进沙模中,倒满了一个,高炉后面几个拉缆绳的汉子微微前进了几步,让炉膛上移几分,炉口下的汉子们赶紧趁机将沙模挪开换上一个新的,如此反复了几十次,那炉膛才倒空。

正在李靖二人觉得惊奇的时候,人群中又有两个高壮的汉子各自拿着一根近两丈长的铁耙子过来,耐着高温,将铁耙子伸进炉膛里往外扒拉着冶铁留下的废渣。

俩汉子就穿着一件石绒裁剪的围裙,上半身打着赤膊,下身一条短麻裤,虽然如今还是寒冬腊月,但他们古铜色的肌肤兀自被炉温烘烤得大汗淋漓。

约莫一盏茶左右,炉膛内的废渣才被两个汉子合力扒拉干净,这时,早就恭候多时的板车推着满满当当的铁矿石过来,重新填满炉子,炉膛上移,开始下一炉的炼制

李靖与谢映登看得啧啧称奇,这炉子竟然不怕烧坏了的如此反复的烧,一般高炉根本承受不住,若是一个不小心导致高炉爆裂,那场面可就不好玩了。

想起刚刚乔老二夸夸其谈的耐火砖和什么石条,二老一时间心痒难耐。

不过,让他们错愕的事情不止一件。

只见乔二爷与席云飞交头接耳的说了一些什么,便急匆匆的朝身后不远处的库房跑去。

回来时,乔二爷手里抱着一根冷却后的铁锭,铁锭约莫chéngrén大腿粗,长度仅仅手臂长。

看过刚刚的沙模,李靖知道这就是成型后的铁锭,新奇的迎了上去,从乔二爷怀里接过铁锭“呦呵,这么重”

乔二爷笑着应道“这一块是二十斤,误差不过一两。”

“二十斤”李靖闻言一惊,转头朝高炉看去,他记得刚刚那一炉铁水一共倒了四十三次,虽然最后一块沙模没有倒满便按四十二块铁锭来算好了,一块铁锭二十斤,四十二块就是八百四十斤啊

“不对啊哪怕你这个炉子高大一些,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烧出八百多斤生铁啊”李靖显然不信。

乔二爷闻言,却是咧嘴一笑,得意的挺了挺胸膛,又跑到身后的仓库里,回来时,手里还是拿着一块大腿粗的铁锭,只是这次不用怀抱,单看那铁锭的颜色,便知道与刚刚那一块不同。

“这是”李靖满脸疑惑。

乔二爷将手里的铁锭递给李靖“这块铁锭是我从一个大唐行商手里买来的,您试试重量。”

李靖微微蹙眉,左右手各自拖着一块铁锭,忽的满脸错愕的惊讶道“这重量怎么会差这么多”

乔二爷嘿嘿一笑“二郎说这铁锭里有一个叫做密度的玩意儿,咱们改良过的炉子烧出来的铁锭密度很多,所以才会这么重,而且您看”

说着,乔二爷伸手接过两块铁锭,将买来的那块扔到地上,拿起自己烧的那块用力朝地上那块铁锭砸去吭

第三百九十四章:信

吭~

李靖只觉得脚下一震,低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块略显混杂的铁锭竟然被砸凹了进去,而另一块却是安然无恙。

几乎是出于本能,李靖想到了两把刀对劈的画面,想到了长槊扎进铠甲的画面,以及箭矢贯穿头盔的画面……

若是将这两块铁锭分别锻造成同样规格的兵刃,那刚刚的对碰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凹陷了,短兵相接之下,肯定有一柄刀要吃亏,而吃亏的,无疑就是那块从大唐买来的铁锭。

“这怎么可能?难道你这块铁锭还另外淬火锻造过?”李靖难以置信的说道。

一旁,席云飞与谢映登也走了过来,谢映登看了一眼那块凹陷的铁锭,双眼微眯。

席云飞则是嘴角轻扬,接口道:“这块仅仅就是第一道工序烧出来的普通铁锭而已。”

“不错。”乔二爷朝李靖点了点头,又道:“本来还有第二道工序的,能够烧出更硬的……”

“钢。”席云飞提醒了一声。

“对对对,就是更硬更好的钢,就是跟护廷队用的那些陌刀……差不多的材料,对吧?”乔二爷兴致勃勃的朝席云飞看去,这些时日谈到炼铁他就很激动,有说不完的话。

席云飞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以做回应,下沟村的几个叔伯真的是做一行爱一行,敬业得让人无语。

旁边看挺热闹的谢映登伸脚踢了踢那块凹陷的铁锭,力道虽然不大,但铁锭还是有轻微的挪动,又踢了踢另一块,却是纹丝不动,毕竟重量摆在那:“难道那箭簇也是?”

席云飞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虽然同样是钢,但人家那是高钢,自己只能烧出柔钢,倒是天差地别,但真说起来,柔刚已经足够用了,没看到同样是生铁,自己烧的就已经领先别人一大截了嘛。

李靖这边,微微蹙眉,双眼紧紧盯着地那块铁锭,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席云飞见状,心中莞尔,自己的铁肯定是要卖出去的,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第一条销路。

与乔二爷相视一眼,席云飞没有打扰李靖,而是与乔二爷走到高炉旁边,慰问那些大过年还要在这里试炼高炉的工匠们。

这边,李靖思忖了良久,抬头望天,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越是与席云飞相处得久了,就越是让他为大唐感到惋惜,多好的人才……手的好东西怎么挖都挖不完,哪怕随便漏出来一点,都足够一个世家崛起之用,可惜了……

见李靖叹气,谢映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双手环胸,似在宽慰,实则调侃的说道:“何须叹息,其实你们该庆幸这孩子没有什么野心,呵呵,否则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可还不一定呢!”

李靖闻言一怔,接着有些责怪的说道:“映登这话可不能乱说……”话说一半,却是停了下来,复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要说的话闭嘴收了回去,看他神情,分明是更加纠结了几分。

谢映登如今乃是自由人,他才管不了这么多呢,见李靖一脸悻悻,便知他也心知肚明,有些话哪怕自己不说,其实他也是默认的。

“药师最好是劝劝秦王,有些人真的不是他想对付就能对付的,我如今只是护廷十一队的代队长,但二郎给我的装备……若是装备充足,我有足够把握带领三千人一日之内拿下任何一座城……更何况他还有更可怕的一队和二队。”

“你?!”李靖浓眉紧蹙,谢映登对于李世民的称呼他可以不在乎,因为他平时也会习惯性的称呼李世民秦王,毕竟叫惯了。可是谢映登的狂言他不能装作没听到。

三千人攻下任何一座城的豪言,自然也包括这天下第一雄城……长安城。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大唐,属于大逆不道的妄言,是要被下狱的,搞不好还要掉脑袋。

可……这里是朔方,席云飞的地盘……“唉~”李靖免不了又是一声叹憾。

“他们的矛盾迟早会爆发……早晚的问题……”

谢映登往旁边啐了一口痰,自说自话一般嘀咕了两句。

李靖第三次叹气,只是这次他没有反驳,沉默了许久。

李靖蹲下身子,将地那块完好的铁锭抱起,轻声说道:“若是将这块铁打造成兵刃铠甲,只要有五千副,普通精兵就可抵五千玄甲军。”

谢映登闻言一怔,知道他不愿在那个问题深究,顺着他的话语,点头应道:“若是全身着铠,同样数量的话,玄甲军怕是不敌。”

李靖有心辩驳,但仔细一想,若真是五千套刀枪不入的全身铠,可能还真的打得过同等数量的玄甲军,当然,前提是玄甲军不逃跑的情况下,毕竟这铁比一般的铁要重许多。

“若是有五万……便是突厥汗帐也可去得……”谢映登想了想,自信满满的又加了一句。

······

此刻,朔方东城郡守府。

后堂一间古旧的书房内,长孙枳盘膝而坐,案前同样盘坐着一个人,却是用黑布蒙着脸面。

长孙枳手持狼毫,在纸不停的书写着,偶尔抬头看向一侧的书架,整理一番思绪,然后又接着写,断断续续几次,桌子已经铺了七八张宣纸,全都写得满满当当。

而他面前的蒙面人也不急,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很是锐利,浓郁的眉眼之间,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似是火烧,又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留下的疤痕。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辰,奋笔疾书的长孙枳才堪堪放下狼毫,左手握着右手腕来回轻轻扭动着。

那蒙面人见长孙枳停笔,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锦盒,接着右手一晃,手里拿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约莫火柴梗粗细。

那锦盒外观大小看去更像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书籍,不过在锦盒的一侧,却有两个小小的孔洞,刚好能够插进那根小钥匙。

蒙面人将钥匙插进其中一个孔洞,然后左右来回拧了几圈,那盒子便有机括转动的细微声音响起,却是没有打开。

蒙面人将插着钥匙的锦盒放到桌案,复又盘膝坐下。

长孙枳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进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往桌子一倒,一根同样精致的钥匙掉了出来,长孙枳拿过盒子,将钥匙插入另一个孔洞,同样是左右按一定规律转了几圈,盒子传来咯噔一声,竟是自动弹开了。

长孙枳将桌子晾干墨渍的宣纸按顺序一张一张放进盒子里码好,而后重新阖,钥匙逆着刚刚的方向转了几圈,才将盒子交给对面的蒙面人。

蒙面人接过盒子后,同样转了几圈才拔出钥匙,而后直接将锦盒收进怀里,干净利落的起身,朝长孙枳行了一礼,扭头就走出了书房。

第三百九十五章:张九鸦

正月初三,又称小年朝,初三开始,几乎就没有了年节的气氛,虽然街道上到处还能看到大红灯笼高高挂,但有心人只要稍微观察,就能发现行人们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闲适。

百姓们陆陆续续回归劳作,商贾们像是约好了一般大开门市,官员们也要早起值班上朝……

天气渐渐回温了,过了腊月,积雪慢慢融化,高山流水,清溪漂霜,官道上的车马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积雪化成水,泥泞了道路,但却挡不住路人前行的脚步……

行人也不再将自己包裹成一个球,一些人哪怕只是穿着简单的袍子也不会觉得冷,披风什么的自是可有可无,偶尔路过茶肆,停下来喝一碗热乎乎的茶汤,还是会习惯性的让店家加几片老姜驱驱寒。

今日的朔方东城,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城门口的公交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往复,迎来送往,不曾停歇,不时有拉客的小厮赶着客人下车的档口上前拉客,为客栈吆喝买卖的有,为酒楼吆喝生意的也有……

“听说了吗……今日中山南路有一家新店开张,拿了十面琉璃宝镜作为噱头……”

“城南新开的布行好像也有活动,刚刚看了告示,好像是一种新式的成衣,叫……羊毛衫。”

“俺们村郭员外你们知道吧……大前天在夜宴上抽中了一辆两轮车……听说在靠近内城的庆丰坊置换了一套宅子……”

“……”

熙熙囔囔的人群中,有一家三口驮着包裹从马车上下来,推脱掉上前吆喝生意的小厮,男人护着女人,还有女人怀里的孩童,朝内城方向走去。

“娘,我想吃糖葫芦……”

“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去年给老娘考了一个丙等,你还好意思吃……”

“爹爹,我想吃糖葫芦……”

“那你选一串最大的吧……”

“就知道宠着他……给娘咬一口……”

“才不要,娘亲一口就是两颗……”

“哈哈哈哈……”

卖糖葫芦的老翁会心一笑,挑了一串最大的递给孩童,收了钱,继续一路吆喝过去。

男人背过身子低头数了数钱袋子里的铜钱,心中稍作盘算,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重重吐了一口气,将钱袋子珍而重之的收进怀里藏好。

抱着孩童的女人将一切看在眼里,眼里闪过一丝忧色,不过看到怀里的儿子握着糖葫芦依依不舍的舔舐着,脸上又有幸福的柔光浮现,只要孩子高兴就好……

紧了紧背上的包裹,女人用手肘碰了一下男人的后腰,夫妻俩相视一眼,男人笑着说道:“等我上工了,这糖葫芦天天能给小宝买,到时候你一根,小宝一根,呵呵。”

女人双颊微红,羞赧的瞪了男人一眼,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

“不过,真的有房屋分给咱们住吗?”女人有些担心的说道:“该不会是唬人的噱头吧?”

男人闻言,果断的摇了摇头:“不会的,那冶炼坊是郎君的产业,告示上不是说了嘛,只要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独立打造出一柄农具或者兵刃,就能够得到一间两居室的住房,还有公共食堂免费提供伙食呢,就跟蔡叔在菜园子上工一样,一日有三餐,中午必定有肉吃。”

说到肉,女人嘴里不自觉的分泌出口水,尴尬的咽了回去,换上一副笑容,催着男人:“那便好,我听人说郎君对有本事的人最是待见,不就是一把刀嘛,你又不是没打过……走走走,咱们赶紧去报名,可别让别人抢先了去……”

夫妻二人信心满满的来到内城北桥。如今的内城四桥由李正宝带领的护廷七队负责守卫,队员们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检查过程中,任何有可能伤人的东西都会让持有者寄存。

所以进入内城的速度会慢上一些,毕竟排队的人不少,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人进入内城,有去采买的,有去谈买卖的,也有单纯只是进去参观闲逛的。

踏上北桥后,一家三口东张西望着朝前走去,走到桥中央时,夫妻二人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

二人面前的中山北路,入目可及都是攒动的人头,道路原本是很宽的,中山路本就是内城最宽的道路,能够同时供八辆马车并排同行。

可此时一眼望去,他们根本看不到路面,只有满满当当的人、人、人,还有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招牌和旌旗,上面写着各家店铺的买卖和营生,有些看的懂,有些看不懂,有些是汉字,有些是蚯蚓一样的突厥文字还有各种他们看不懂的外文。

“哇,好多人呀!”女人怀里的孩童激动的喊了一声。

女人脸色有些潮红的点了点头,脑门抵着孩童的小脑袋亲昵的磨蹭着:“小宝,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啊好啊,这里好热闹,比山里热闹……”孩童欢快的点了点头,继续朝街道望去,每每看到有与他一般大小的同龄人在家人怀里嬉闹,孩童眼里就有星星闪烁。

“孩子他爹,你也听到了,这回儿可要看你的了。”女人用肩膀碰了一下男人,开口鼓励道。

男人亦是深深被内城的繁华震撼,此时闻言,双手背负,胸膛前挺:“放心吧……”

半个时辰后,冶炼坊门口。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面前,一个披着貂皮的锦衣少年一脸错愕的朝他看来。

男人本能的将女人和孩子护在身后,高壮身躯让人很有安全感,见少年没有恶意,男人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眼少年的打扮,知道此人出身不凡,未免惹上麻烦,如实道:“在下张九鸦。”

少年一听,顿时双眉微挑,而后像是在回忆什么,顿了顿,开口道:“你可会铸剑?刀剑的剑!”

男人愣了愣,有些疑惑的朝少年身后的两位老者看去,那二人腰间就挂着佩剑,有些自豪的开口应道:“小人便是以此为生的!”

“哦?”少年饶有兴致的应了一声。

却不想,男人身后的女人探出头来,补充道:“好多人找我家阿郎打过兵刃的……”

少年闻言,朝女人微微一笑,继而看向男人,道:“给你一天时间,打造一柄好剑给我看看,若是足够好,我让你当冶炼坊炼器组组长,每月五贯铜钱,赐庭院一座,如何?”

“……”男人不喜反惊,这分明是天上掉馅饼,这世上哪来这么好的事儿?

倒是那女人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周遭的旁人,见所有人都对那少年毕恭毕敬,女人再次探头,试问道:“敢问这位小郎君,可是……姓席……”

第三百九十六章:佳人有约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不错,这位嫂嫂不用如此拘谨,还有”席云飞正说着话,那女人怀里的孩童突然探出小脑袋朝他看来。

这孩童年纪应与三妹席如慧应是相仿,席云飞伸手进袖口,拿出一根棒棒糖来递给孩童,继续说道“一会儿我会安排人先带你们去落脚,至于铸剑之事,等你们休息两日再开始也不迟。”

说着,席云飞朝身后不远处的乔二爷挥了挥手,待他走到近前,指着张鸦九道“二爷带他们先去安顿下来,切不可怠慢了这位大哥。”

乔二爷点头朝张鸦九看去,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本事能够被席云飞如此善待,但既然席云飞都这么说了,安排一番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倒是张鸦九夫妇闻言一怔,没想到面前这位锦衣少年就是名震朔方的席云飞,急忙恭敬的躬身一礼,张鸦九拱手道“小郎君客气了,考核之事今日就可以开始,额,马上开始也成。”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急不急如此,那就以三日为限,三日后我再来冶炼坊,希望能够看到一柄绝世好剑刚好,你也可以熟悉一下冶炼坊的环境”

席云飞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复又朝乔二爷望去,轻声说道“二爷,给这位张大哥开放二级权限。”

“这”乔二爷有些错愕,二级权限已经涉及到焦炭的炼制和一些炼钢配方的秘密,就连身后的李靖与谢映登,席云飞都没有告诉,现在却不知道为何对这个陌生人开放。

席云飞拍了拍乔二爷的肩膀,道“普通的铁锭我们练得再多也卖不到什么大价钱,可是若能锻造成精致的宝剑兵刃,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之买单,二爷应该将眼光放长远一些。”

乔二爷闻言恍然大悟,继而点了点头,他如今可是冶炼坊的大主事儿,冶炼坊的营收也归他管控,若是能够创收,那不仅是对他,更是对席云飞最好的报答。想到这里,乔二爷看向张鸦九的眼神都暧昧了起来,能被席云飞看重的人,一定是有真本事儿的人,这是乔二爷的直觉。

离开冶炼坊后,席云飞与李靖、谢映登慢慢散步回席家庄。

路上,李靖好奇问道“二郎好像对那个张鸦九很是看重”

席云飞眉眼微转,笑着说道“刚好冶炼坊缺少这方面的人才,况且一柄三斤重的铁剑可比一块三斤重的铁锭值钱多了,我这是考虑到利益最大化的问题当然,也是惜才。”

李靖眉心微蹙,什么利益最大化,他自是不信的,揶揄道“刚刚二郎张口就问他名讳,他可没说自己会铸剑,还是二郎问了他才说的,难道老夫听差了”

“这”席云飞尴尬的挠了挠头,死鸭子嘴硬道“我是见他来报名嘛,敢来报名的肯定有几分本事,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呵呵。”

李靖哪里肯信,促狭道“那么多人在场,二郎就偏偏只问他一个,这倒是有趣了,看来这个张鸦九还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席云飞心中腹诽不已,能不是人才嘛,大诗人白居易都特地写诗夸了

欧冶子死千年后,

精灵暗授张鸦九。

鸦九铸剑吴山中,

天与日时神借功。

客有心,剑无口,

客代剑言告鸦九。

这首诗名鸦九剑歌颂的就是张鸦九亲手打造的名剑鸦九剑。

大唐前中期,民间尚武成风,文人雅士出门总喜欢在腰间佩戴一柄宝剑,剑锋如何尚且不知,但剑柄和剑鞘无一不是精致工巧,各种奢贵材料无所不用其极。

还记得当初在下沟村的时候,大嫂李云裳女扮男装带来一柄汉剑,那剑柄就是美玉打造,剑鞘更是不可多得的金丝楠木精心雕刻而成,单单是那剑鞘就值个百八十贯钱。

而席云飞的想法很简单,若那个张鸦九真的是白居易提到的那个张鸦九,说不得就要想办法多做宣传,什么诗仙、剑仙啦,诗圣、剑圣啦,诗鬼、剑鬼啦反正能搞的噱头太多了,咱们要走的就是精品高端路线。

有自己在背后各种材料支持,那个张鸦九一定能够打造出比肩后世铸剑工艺的绝世好剑来,只要打出名声,让所有人都看到什么是真真正正吹毛断发的名剑,想来会有不少人愿意花重金求购才是

一路想着,三人回到席家庄已经是午时三刻,刚好可以吃午饭。

只是席云飞还没坐稳,老管家就匆匆跑了进来“郎君,有两封给您的请帖。”

“赏花大会”席云飞掀开请帖愣了愣“两份都是赏花大会的邀请函”

老管家点头应道“这朔方东城往东南五里地有个桃花谷,每年这个时候,城里的书院都会组织一场盛大的赏花大会,书生们饮酒作诗,切磋琴棋书画,场面甚是热闹今年碰上暖冬,想来许多桃树都纷纷挂上了花苞,过上几日等雪融化了,暖阳晒干了泥泞,便就是最好的赏花季节了,郎君可千万不能错过才好。”

席云飞嗯嗯啊啊的应了一声,旁边李靖和谢映登却是分别拿过一份请帖看了起来。

末了,二人同时张嘴笑道“两份请贴,一份坐的是东区,一份落的是西区,呵呵,二郎怕不是要一分为二才好啊,呦,瞧瞧这落款分明还是两位才女啊,啧啧啧,才子佳人啊。”

“好啦,好啦,您二老就别跟着瞎添乱了。”席云飞此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有些无语看了二老一眼,转头朝老管家问道“那来送请帖的人都回去了”

老管家与李靖和谢映登二人怕都是一样的心思,有些促狭的笑道“一早就回去了,这两个书院今年怕是又有一场龙争虎斗,郎君大可前去一观,那可是热闹的紧啊。”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老管家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两份请帖上分别是两个不同的座位,难不成我还真的要练个分身术不成这不是让我得罪人嘛”

席云飞看着请帖轻微的摇了摇头,心中反复斟酌了半响嘀咕道“算了,还是去师姐那边好了,这个什么梅的,反正又不是很熟”

第三百九十七章:桃园诗会

“其实,说起这个桃园诗会啊,老夫倒是略有耳闻”谢映登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小酌了一口,笑着说道“前年辞官之后,老夫偶然游历至此,当时只是想过来祭拜亡故的弟兄倒是侥幸在诗会上认识了一个不错的武学奇才。”

“哦”李靖闻言,亦是饶有兴致的转头朝他看去。旁边伺候的老管家见贵人们有话要聊,便躬身告退了,离去前还小心将门带上,免得冷风扰了屋内三人的兴致。

席云飞转过身来,有些疑惑的随口问道“好好的诗会,怎么还扯上武学奇才了”说着,拿起酒杯与李靖碰了一下,温热的黄酒加了老姜和冰糖,深受两位将军的喜爱。

谢映登洒然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开口说道“诗会怎么可能离得开武艺难道二郎不知道君子六艺吗礼、乐、射、御、书、数那诗会不仅有人吟诗作对,还有专门的马球赛和舞剑射矢才子吟诗舞剑,佳人礼乐击鼓,哪里的诗会不是这样”

“呃”席云飞闻言一怔,有心想说自己看过的小说就不是这样,可是想了想,初唐时期尚武成风,反倒是文人雅士少之又少,倒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李靖将酒杯放回桌上,问道“映登刚刚说的那人该不会是信本公六子,欧阳折梅吧”

谢映登眼睛一眨,有些意外的颔首应道“药师也见过此子”

李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何止见过,那小子的剑法还是我家夫人传授,说起来,他还得叫老夫一声师伯才对。”

“难怪了,这小子一手剑法寓书于剑,走的是行云流水的飘逸身法,当时老夫还在纳闷怎么如此熟悉,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尊夫人的红拂流影剑嘛啧啧啧,这欧阳老小子还真是有福气,生出来的儿女个个本事不凡听说去年还老来得子生了个小儿不是”

李靖莞尔,笑着应道“确是生了一个小儿,还是圣上赐的名,好像单字一个通,取自博古通今之意,想来以后定也是一朵奇葩”

旁边席云飞听得目瞪口呆,欧阳询今年六十九岁了,去年还老来得子,也就是说这老头儿六十七岁还能播种,这就有点厉害了。

再说那个欧阳通可不就是号称与父齐名,有大小欧阳之称的欧阳通嘛那小子现在才一岁

呵呵,真是有趣得紧啊

“二郎在笑些什么”

“哦,没有没有,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儿来,呵呵,来,喝喝喝”

与此同时,中山北路,贸易大厅。

门口负责接待的小厮迎来送往,有负责签到发牌的,有负责端茶倒水的,有负责讲解流程的,有负责带路引导的虽然具体负责的工作不同,但大家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笑容。

若说朔方最让人羡慕的工作是什么,非贸易大厅负责接待的小厮莫属了,即便没有任何学识,只要你能竭诚待客,每个月不仅有固定五百文的工钱,客户每成交一笔单子,还有半成到一成不等的抽成,要知道贸易大厅至今交易额最少的单子也有五千贯之多呢。

“倒霉费了半天口舌,原来不是来送钱,反而是来要钱的”

“怎么回事儿刚刚那人是城东胡员外家的二公子吧那可是本地有数的富户啊。”

“我也这么想啊本以为是来谈买卖的,没想到是找马主事拉赞助的”

“哦对了,过些时日就是每年一度的桃园诗会”

“可不是嘛”

“说起这个昨日马主事谈到的学习研讨会,还有突厥语夜课你报不报名”

“当然要报名啦我本身会一点简单的突厥语,就是不会写除了突厥语,我还想报名学习高句丽语,就算不会写,基本的交流也要会一些的”

“你真厉害我就不行了,突厥语到现在还不太会说”

“嗨慢慢来,眼下赚钱要紧走走走,客人好似又来了不少”

两个负责接待的小厮在休息室里借着喝茶润喉的档流了片刻,望见大厅里客商好似又变多了,急忙将茶杯放到桌上,站到门后的全身镜前,理了理仪容,这才挂上一副笑脸,复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距离休息室不远的一间接待室内。

马周坐在上首,亲自为来人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红茶,这是席云飞特地为他买来的顶级茶叶,说是能调节什么血糖,马周听得云里雾里的,到最后只能无奈答应席云飞,每日喝上几壶,尽量少吃糖多喝茶

“马主事这茶色看着不简单啊”对面坐着两个书生,其中一人马周是认识的,其父便是迎春楼大东家周丰,算是熟人,但也只知道这孩子叫周小郎。至于另一个,是本地一豪绅之子,姓胡,在朔方的书生圈子里地位不低,此时品茶的人便是这胡姓书生。

马周闻言心中苦笑,再好喝的茶他也喝腻了,如今脑海里就想着各种各样的甜食,无奈的轻吁了一口气,拿起茶壶又为对方添了一杯,才开口说道“二位的来意马某已然知晓,只是你们要的数额不低,马某不便做主,回头等我上报郎君,定会第一时间派人知会贵书院的。”

胡书生点了点头,知道自己今日过来有些突兀,只是往年的桃园诗会都是由将军府牵头主办,诗会所需的一应费用,也都是梁洛仁强势让城中商贾捐献的。

这年头,读书人都有点看不起经商的,可是要用钱的时候,往往也只能想起这些经商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朔方东城的商贾心中不免对桃园诗会嗤之以鼻。

至于梁洛仁为什么肯为他们这些书生出头,说起来也很简单,在统治者看来,读书人都是人才,而这个年岁最缺的就是人才,所以梁洛仁为了讨好他们,便只能拿那些商贾开刀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春天到了

送别二人后,马周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传统观念的束缚让马周看清楚了商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大背景便是这样子的,商人再有钱又能如何?一旦出点事儿就保不住自己的财富,只能任由那些当官的捏扁搓圆。

那些个文人士族就不同,只要有了功名,几乎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怕家里再怎么寒酸,走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也比别人大一些。

大唐虽然以武立国,然而当今天下真正说话最大声的却是那些个世家贵族,他们以文传世,历朝历代,不管是昏君还是明主,都离不开他们的帮辅。

马周坐在太师椅上,背靠椅背,抬头对着天花板发呆……

脑海里回忆着当初在长安寄人篱下的凄苦日子,尽管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常何家中众多门客的一员,但走在街上,那些个店家掌柜依旧对他客客气气。不为其他,就怕他马周有朝一日登临朝堂,功成名就……这大抵就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底气吧。

叩叩叩~

“何事?”马周听见敲门声,连忙坐直身子,理了理有些歪了的衣领,朗声问道。

门外安静得有小片刻,接着门便被人轻轻推开了。

马周抬头望去,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软了下来:“青儿来啦!”

来人正是席云飞的表姐李青儿,此时一身湖绿长裙,上半身披着一件狍子皮做的短披风,俏脸儿微红,笑容甜美可人,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李青儿俏皮的跳过门槛,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食盒,献宝似的朝马周晃了晃。

身后跟进来的是小丫头宁儿,不过她只是探头与马周问了一声,便朝李青儿说道:“青儿姐,那我先去找晓晓玩咯!”

李青儿对她点了点头,嘱咐她一炷香后就要回来,便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马周见李青儿到来,急忙站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近前,接过李青儿手里的食盒,喜道:“知我者青儿也,我可是想念这一口,想了一个大早上了呀。”

李青儿见马周自己将食盒里的糕点一碟碟拿了出来,好笑的走到一旁的茶桌旁为马周泡茶解腻,然后,一边冲泡,一边说道:“二郎说了,让我少加糖……可是我尝了一口,觉得不够甜,所以又带了一小瓶蜂蜜给你蘸着吃……”

马周一听还有蜂蜜,顿时大喜,转头朝李青儿看去,却见她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而后红着小脸蛋儿说道:“我怕蜂蜜凝结……才、才放在这里的……你可不要嫌弃……”

马周错愕了片刻,才伸手接过瓷瓶,只觉得这瓶子上有一股温热,烘得人心也化了,眼里有一丝柔情闪过,忍不住嘴角上扬,脑海中那些商人学子的纠纠结结,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青儿也来一起吃点吧,顺便跟我说说这些糕点都是怎么做的可好……”

“嗯!”

······

此时,位于内城西北角的校场,不时有哼哼哈嘿,哒哒哒,轰轰的声音传出来。

校场门口包括四周的街道,日常都有护廷队的人来回巡逻走动,偶尔碰到迷路过来的人,就要露出凶悍模样,让他们别靠近这里半步,否则生死勿论。

一些有心人也只能止步于此,看着街对面的校场,听着里面不时传来的演武声、马蹄声,还有时不时的轰鸣声,心中充满探究的渴望,奈何命只有一条,也只能悻悻退去。

坊门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来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一声鲜艳的胡服打扮,背上挂着一幅精致的皮质箭囊,几根鸠尾翎羽鲜艳夺目,便是箭杆也是异于常人的绛紫色。

“见过卢小娘子,马车便交给在下吧……”

“嗯嗯,谢过这位大哥了……”

卢剑婷从车夫手里接过一柄长弓,让他跟着护廷队的人先去休息,便蹦蹦跳跳的朝校场内跑去。

门口护卫的队员们看到是她,也都客气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位小娘子,队员们只知道大队长带她来过几次,应该是队长的朋友或者……另一种朋友,所以也不好阻拦。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想进校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些队员可都是认脸不认人的,哪怕你拿着席云飞独有的‘席’字金牌过来也没有用,队员们只看你是不是被郎君允许带进去的人。

如李靖、谢映登就可以自由出入,但是当初程咬金要进去,可是被人拦了下来,不止是如此,若是什么时候席云飞一句话要开始戒严,队员们也不管你是不是席云飞的谁谁谁,就是席母刘氏来了也不会退让分毫。

进入校场后,卢剑婷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练习军阵的人,奔腾的大宛马雄壮有力,百人一齐冲锋之下,便是站在百米开外也能够感受到那股令人心颤的压迫感。

影壁往右七十多米处,是一处打靶区,供队员们练习弓箭、投掷、枪击之用。

打靶区的走廊里,隐约有两道身影浮现……

咻咻咻~

三道接连不断的风啸声划过,五十步外一个七尺高的人形草靶连续晃了三下,草靶的头部、肩膀、腹部分别插着一支箭矢,只是位置有些分散,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射偏了,除了头部的第一箭,其余两箭都不算命中要害。

“还是偏了一些……”廊道里,李云裳对自己的箭术不甚满意,嘟着小嘴朝旁边的席君买看去。

此时,席君买身子微微侧着,左手平举向前,牢牢的握着一柄复合弓,右手落在背后箭囊的箭羽上,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陡然之间,右手连动……咻咻咻咻咻……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席君买总共射出五箭,左手始终保持不动,最后一箭射出去后,复合弓的弓弦兀自细微的前后抖动着,发出微不可查的嗡嗡声。

李云裳急忙转头朝席君买跟前的箭靶望去,待看清楚之后,俏脸微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叹羡道:“五箭都射中了头部,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席君买嘿嘿一笑,对自己这一手五星连珠显然颇为满意,将复合弓放下后,谦逊中带着宽慰,道:“我练了一个月才有这个成果,裳儿只是三天便能做到三连射,已经很厉害了。”

“是吗?”李云裳闻言一喜,忍不住双颊嫣红,竟有些小骄傲。

这时……咻咻咻咻咻……五支箭矢准确落在李云裳那座箭靶的心脏处。

而后一道傲娇的声音传来:“哼,不就是学会个三连射嘛,我两年前就能五连射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卢桓依附

“剑婷也来了,今怎么有空……呃……”

席君买话还没说完,一旁站着的李云裳伸手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你来干什么?”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我可没这么说……”

“哼……”

卢剑婷提着长弓走到席君买另一侧,恶狠狠的瞪了李云裳一眼,才开口说道:“大郎,我爹想见二郎一面,你能……”

······

午后,席家庄,茶室。

茶室外,两名护廷队的队员如门神一般拱卫左右,作为席云飞的贴护卫,不仅常需要跟随暗中保护,像今这种况,也需要他们守卫,以防隔墙有耳。

茶室内,卢桓端坐下首,双手有些拘谨的扶在膝盖上,侧着头朝席云飞看去。

此时的席云飞有点方,他没想到卢桓竟然会来找自己,而且还是有求于自己。

“你说要在朔方建立自己的家族?”席云飞心念电转,想着所有可能出现的骗局和路。

可是,对面坐着的卢桓却是一脸的真诚:“不错,诚如老夫所言,当年家主之争,我爹本是板上钉钉的新任家主,若非我二伯,也就是卢桢他爹设计陷害,我爹……也不会背上骂名,最终一病不起……”

席云飞眉心微蹙,关于这些个世家内部的尔虞我诈,他倒是不觉得新鲜。李世民都可以为了皇位嗜兄杀弟,作为传承几百年的大世家,出现一点狗血剧那是再正常不过。

“这二十几年来,我兄弟姊妹一十六人,屡遭族人排挤,老夫为大房长子,如今落得一个外门主事的职位,若非我和三弟还有点手段,像我其他几个兄弟已经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说起这些往事,卢桓一脸辛酸泪,低头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起来……

席云飞煮茶倒茶,见这老头不似做戏,想了想,开口说道:“你想要在朔方立足也没有问题,这事儿本就不是我该多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夺回你失去的东西?”

“小郎君什么意思?”卢桓一脸错愕的抬头朝席云飞看来,神有些激动和忐忑。

席云飞喝了一口茶,不无怂恿的说道:“他不仁,也不能怪别人不义嘛,我的意思是……我帮你重新夺回范阳卢氏之首的位置,说简单一些,就是帮你打倒卢桢……怎么样?”

“这……”卢桓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在纠结,又似乎有些不信。

席云飞见状,又道:“你不用担心计划会不会失败的问题,我保证,一定成功,如何?”

卢桓双手有些颤抖,本是想找个庇护所,让父亲这一支的兄弟姊妹们有个依托,没想到却碰上了席云飞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至于夺回失去的东西,卢桓这二十几年来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有自知之明,或者说,他很了解范阳卢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卢桓有些焦灼,他知道眼下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改变他,包括后代子孙的机会。对于席云飞的事迹,他不止一次从给别人嘴里听说,也因为如此,他今才会登门造访,以依附席云飞作为条件,希望席云飞能够为他父亲这一支的族人提供庇护。

这个决定对卢桓来说,几乎是放弃了返回范阳卢氏争取那缥缈地位的信念。虽然大唐各地也有不少世家曾经历过多次拆分,原因大抵也都是如他这般没有在家族斗争中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但有些世家活了下来,有些世家最终只能沦为时代的牺牲品,渐渐的泯然众矣,成为什么所谓的张家村、王家庄、李家沟……

卢桓是一个守成的买卖人,他不适合掌管一个大家族,对于这一点,其实他也心知肚明,但他不合适,不代表他这一脉没有合适的人选……卢桓想起了三弟卢承庆,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由他掌管范阳卢氏,定能够让家族再上一个台阶。

真的要这么做吗?卢桓在心中反复询问自己,激动、纠结、忐忑、惊喜、焦虑……各种绪在他脸上不断上演。

席云飞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脑海里则是回忆着关于下沟村被抢的一些事,村民流离失所,亡命北逃,钟山断臂,大宝受伤……当时自己没有代入份,竟然草草带过,可是自从那与大哥谈心过后,席云飞内心为村民们出一口气的打算始终没有忘怀。

却不曾想,今麦芒掉进了针眼里……凑巧了……有卢桓在前抗包,自己若是行动起来,也不至于让其他世家想太多,毕竟自己无心天下,若是让人误会了自己有什么野心,使得朔方成为众矢之的,那可就不好玩了。

两人各有心思,茶室一片静谧,只有煤炉上的水壶不断沸腾着,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夜里,城东一座刚刚易主的宅子里。

卢桓将下午与席云飞沟通过的打算,与厅中一色男女和盘托出……

众人心思各自不同,但几乎没有任何约定的,所有人都朝偏厅坐着的一道影望去。

首位上,卢桓亦然,他此时有些兴奋,因为席云飞送了他一份大礼,而且这份大礼对范阳本家来说,将会是一次难以估量的打击,家族内会倒下一批人,然后他会拉拢一批人。

见所有人都朝偏厅看去,卢桓放下茶杯,朝偏厅朗声道:“三郎此时就不要看书了,该是来议议此事,给大哥一点意见才对。”

众人闻言,也都颔首唱是,显然相比于卢桓,他们更相信偏厅那人一些。

沉寂半响,偏厅传来翻阅书籍的声音,继而一道中正沉稳的男声传来:“大哥先这么做吧,小郎君的想法很出挑,虽然不合规矩,但咱们自家人在自家地盘上做买卖,想来族里那些老顽固也不会说什么……”

这人没有出面,只是隔着屏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卢桓能够感觉到厅中众人的绪都渐渐平稳了下来,而且眼里还有着让他久违的光亮,那是他们这一支逝去已久的希望,但此时此刻,它……又回来了!

卢桓心中没有半点嫉妒的绪,对于自家这位三弟,他心中只有佩服和惊叹,这些年若不是这个三弟在一旁出谋划策,他早就被卢桢玩死了,哪里还有今这样……绝地反击的机会?

“既然三郎也觉得可行,那大哥明就去商会接洽……”

第四百章:春耕

正月初六,又称马。这一天便是下田备耕,穷气送出门的子。

所谓马,古称挹肥,古代有个习俗,便是自进入正月以来,一直到初五皆不能打扫,茅坑中的粪便不断累积,等到初六这天统一做大扫除,并祭拜厕所神明,将平污秽的茅坑清扫干净,所以称为“挹肥”。这一天也是农民开始下田的子,布谷飞飞劝早耕,锄扑扑趁初晴……

朔方地理位置有些尴尬,北面是以游牧为主的突厥,南面是以农耕为主的大唐,所有朔方有种田耕地的农民,也有放牛养羊的牧民,更有专门重视果树的果农,可谓业态繁多,丰富多彩。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产业,大抵习俗都是一样的,初六这一便是要打扫和劳作起来,一大早的朔方东城四个城门口就能看到不少马车朝城外赶去。这些人都是本地豪绅派出去的监工管事,主要是去各处的庄子看看庄民们有没有偷懒,顺便带些米面什么的过去慰问一番。

大清早的,田大川掌管的菜园子门口就围满了板车的力工。

大地主周丰还有何晟带着几百号人相约而至,他们是来拉土豆苗和红薯苗的。

菜园子坐落在内城东北角,原本是供梁洛仁和内城众多贵族打马球玩乐的园子,后来被席云飞直接推掉了建筑,填平了池塘,盖满了蔬菜大棚,专门用来培育蔬菜和育苗。

田大川接管菜园子之后,将朔方东城附近所有会点农事儿的人都集中了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专门为席云飞种植各类新鲜蔬菜,以及培育种苗。可别小看这一座坊市大小的菜园子,若是这朔方东城今冬最赚钱的买卖,大抵这处园子要算进前三。

进入坊门后,能够明显感觉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一些,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两侧,更是早早就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苔藓……

田大川站在一处茶棚下与人有说有笑,何晟与周丰相视一眼,急忙迎了上去。

“周丰见过郎君,见过田主事!”

席云飞转过来,朝二人招了招手,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个红彤彤的果子:“来,你们也来尝尝这个新品种,酸酸甜甜的,用来做菜肯定不错。”

席云飞面前的桌上,摆满了新鲜采摘的果实,有沾满露珠的西红柿,有布满毛刺的黄瓜,还有绛紫色的大茄子,圆滚滚的大冬瓜……琳琅满目,五颜六色,能让人看花了眼。

出于对席云飞的信任,周丰二人接过一个品相喜人的西红柿,同时咬了一口。

噗啾……两人第一次吃西红柿,却是被这饱满多汁的果子喷了一的汁水。

席云飞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旁边田大川也是莞尔,急忙吩咐人送了两块干净的抹布过来:“赶紧轻轻弹开……这果子的汁液虽然美味,但容易着色,二位这袍子金贵,可别糟蹋了。”

何晟接过抹布后,却是没有在意沾在领口的红色汁液,而是三下五除二的将手中的西红柿吃完,连果蒂也吞咽了进去,才忍不住激动的说道:“这好吃的果子就是郎君说的新品种?”

席云飞点了点头,拿起一根黄瓜啃了起来,笑着说道:“其他还有很多,不过因为生长周期的关系,目前只有这些果子,回头等咱们在城外的园子翻好土,盖好大棚,这些全部都要种上。”

“要的要的……”周丰将手上仅剩的一口果扔进嘴里,直接拿起麻布擦了擦嘴,道:“郎君这果子美味得紧啊,就是不知道产量几何,还有这果子的培育可有什么讲究?”

“关于这点,你可以直接问田主事。”席云飞朝旁边笑呵呵的田大川指去,而后像是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其实这果子不但可以做菜,还能做酒……”

席云飞说的是做酒,不是酿酒,周丰作为朔方最大的酒商,还是敏锐的听出了区别。

“郎君的意思……这果子能够调味成果酒?”这个时代的人对调味酒并不陌生,跟喝茶喜欢加一些乱七样,一些人也会往酒里加各种香料或者草药。

席云飞点头应是,后世有一种鸡尾酒很出名,叫做血腥玛丽,不过在这个时代肯定不能这么称呼,席云飞有些期待……这个时代的人好酒,是不是学人家开个连锁酒吧试试?想起古人跳甩头舞的画面,也是蛮有画面感的……

坊门口,一车一车的土豆苗和红薯苗已经被装满,有人跑进来告知了周丰和何晟,二人同时起朝席云飞拱手做了一揖,便双双告辞离去了,之后几个月,便要看他们的本事了,土豆红薯能够亩产几何,直接关系着明年能够从席云飞这里得到多少好处,这事儿可怠慢不得。

他们走后,席云飞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拉着田大川继续讨论之前没有说完的话题。

耕是一个非常紧要的时节,农作物都有一个生长周期,而生长周期对应着二十四节气,误了耕,就代表错过了播种的季节,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儿,所以席云飞也不敢轻松。

朔方东城,文懿书院。

“娘子,娘子……”小丫鬟提着一个竹篮子,上面盖着一方红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本在屋中作画的虞香兰眉心微蹙,不过还是放下了笔,抬头朝窗外望去……和询的暖阳拂在女子脸上,安逸而又恬淡,透露着一股与世无争的方外之气……

“娘子!”小丫鬟见到虞香兰,笑喊着:“小郎君给娘子送了一些果子,说是刚从菜园子亲手摘下来的……还说‘师姐要是喜欢,明可自己来摘一些,想摘多少都成’,嗯嗯,小郎君就是这么说的呢。”

“果子?”虞香兰神微怔,接着却是不自觉的摸了摸双颊,烫得让人羞赧:“什么果子,快拿来我看看……”

此时,隔壁的院子里。

虞世南端着上首,手里的茶杯盖子反复沏了几下,望着隔壁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丫头不错,孺子可教也……”

在他侧伺候的老管家一脸不解,嘀咕道:“阿郎难道老糊涂了?那些蔬果分明是商会的人送来让书院试吃的……还有……那小郎君几时说过那句话?这小丫鬟竟然诓骗主家,老夫还想敲她几板子呢……”正想着,虞世南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道折子送往长安了没有?”

“送出去了,一早就让展护卫快马启程了。”

“如此甚好……”

虞世南眯了眯眼睛,眼里有精光闪过,呢喃道:“无德竖子,也敢打我乖孙的主意,老夫看你长孙无忌这回儿怎么解释……哼哼……”

第四百零一章:欧阳折梅

离开菜园子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昏暗,接近半圆的上弦月挂在屋檐,皎洁而又明亮,这样的月需要用心去体会,认真的看,甚至能够看到月光里隐藏的斑驳。

席云飞收回目光,随手抖了抖衣摆,入手湿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露珠早就沾湿衣服,难怪觉着重了许多,还以为是挂上了泥泞……

返回席家庄的路途必须要经过中山北路,席云飞想了想,今晚便不回去吃了吧,瞧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中山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身为它的缔造者,却是没怎么认真逛过这条街,说来有些惭愧。

沿着望江河河堤漫步前行,北桥的灯柱上早已经挂满了杏黄色的灯笼,照亮了人来人往的路人,映射出一张张欢声笑语的容颜。但这个时候的中山路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朔方没有宵禁的规矩,许多人会呼朋引伴而来,寻一家酒馆或者青楼,开始他们最为期待的夜生活……

夜色便在如此这般的气氛中不断转浓,月上中天,街道上过往的行人愈发的密集,偶尔有人大声喊着某个人的名字,换来一声回应。街道上不时有火光冲天,引来围观人群的惊叹,有些心思的商家会安排唱曲儿的姑娘揽客,茶馆酒楼门口摆个小台子,琴瑟和鸣,歌声婉转。

席云飞双手背负慢慢走着,在外人看来,明明看上去是个半大不小的翩翩少年,却总喜欢摆出一副老成世事的成熟模样,让人莞尔又不解。只是他出手阔绰,一会儿在卖羊肉串的小摊贩前停下,拿上几根烤的冒油的肉串大快朵颐起来,一会儿又走到卖豆花的摊子前驻足,喝上一碗常温的豆花羹解腻,不用他付钱,还不等店家张嘴要钱的时候,就会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将一吊铜钱拍在桌上……

一路走下来,边吃边看,竟也吃得肚子鼓鼓,席云飞看了一眼旁边卖烧鸡的摊子,那烧鸡在炭火上不断滴油,滋滋声中伴着香料独有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老板,来两只,打包带走……”

席云飞正犹豫要不要买上一只,却不想身后有人插了队,愣了愣,往炭火上一看,可不就剩下两只嘛……本着身为吃货的尊严,席云飞急忙喊道:“慢着,是我先来的……先给我来一只。”这段时间坐久了朔方之主的高位,突然开口,竟是有些咄咄逼人。

那卖烤鸡的中年人本已经做好收摊打算,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朝席云飞看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路过来,所有商贩都忙着照顾营生,谁能想到席云飞会在这个时候自己出来买东西?当然,可能也有不认识,没见过席云飞的人。

但是这个卖烤鸡的商贩却是对席云飞不陌生的,因为他的烤鸡配方就是从商会买的,不仅如此,烤鸡用到的调味料和香料,也都是从商会采购,天天在商会进进出出,他因此有幸见过席云飞几次……不会看错。

见商贩神情错愕且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席云飞急忙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商贩见状一怔,本想走出来行礼的,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便明白了席云飞的用意。

接着,商贩还是激动的朝席云飞颔首一礼,赶忙提过炭火上烘烤的两只烤鸡,三下五除二切成整齐的鸡块:“郎……客人能吃辣吗?”

席云飞知道这商贩认出了自己,未免不必要的麻烦,点头道:“微辣即可……”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席云飞只觉得有股幽香扑鼻,接着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老板,是我先叫的**!?”

“呃……”那卖烧鸡的中年人疑惑的抬头朝他看去,本想呵斥一声老子爱卖给谁就卖给谁,不成想只是一眼就看呆了。

席云飞眉心一蹙,敢在自己的地盘闹事,这个家伙就该抓到地牢里让王元好好伺候一番才对,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吗?

无语的转头看去,因为身高关系,席云飞先是看到了对方的脖颈……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赞美。那一句领如蝤蛴夸的应该就是像他这般又长又好看的脖子吧?

席云飞视线慢慢上移,接着瞳孔越来越大……“人、人/妖?”席云飞急忙又朝他的脖子看去,确定是有喉结的之后,视线难以置信的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下来。

或许是感受到席云飞这道异样的目光,来人有些不喜的收了收领口,复又朝那同样看呆了的中年商贩道:“刚刚是我先叫的**,你怎么能够先卖给他?”

那中年商贩此时也是如梦初醒,这人声音中正浑厚,是男子无疑啊?可是……他高堂的,长得也太好看了一些,害得劳资差点……咳咳咳。

中年商贩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刚好也将席云飞唤醒了过来,一老一少相视一眼,都是有些双颊发烫,特别是席云飞,刚刚他可是直接看傻了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席云飞朝中年商贩摆了摆手:“两只都给他吧……”

那中年商贩糯糯的点了点头,偷偷又瞄了那人一眼,暗道一声可惜了那张脸,才低头将烧鸡装好递给对方。

那人也没在纠结,接过烧鸡付过钱后,居高临下的瞥了席云飞一眼,眼里些许愠恼,但却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抬脚遁入了嘻嘻囔囔的人群中,消失在席云飞的视野里。

席云飞目送对方离去,转过头来幽幽叹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太年轻,刚刚竟然有心动的感觉,差点被一个男人给掰弯了,啧啧啧,丢人啊。

就在席云飞忏悔不已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那人不就是对出‘烟锁池塘柳’的大才嘛……”

“不错,不止是‘烟锁池塘柳’,其余几个对子也是他对出来的……”

“信本公家的麒麟儿……欧阳折梅……”

“看来今年的桃园诗会又要热闹了!”

“……”

“欧阳折梅?”

席云飞听着不远处那两个书生的议论,忽然想起了谢映登和李靖曾经说过的那个武学奇才……

还有昨天马周送上来的几个对子,当时自己也颇为惊讶,竟然有人能够对出那几个千古绝对?不过当时只觉得正常,毕竟对对子是古人的家常便饭……

如今一听才知道,原来竟都是那个人/妖,不对,美男子一个人对出来的,这倒是有趣了!

第四百零二章:肤浅之人

欧阳折梅是郁闷的,因为自己这副绝世容颜的关系,走到大街上总是会迎来一些让人不寒而慄的目光,就比如刚刚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油纸包闻了闻,露出一脸的陶醉。他此生有三好,一曰酒、二曰剑,而这第三便是吃。这些年走南闯北,虽是游历,但更多的时间却是花在吃上。

朔方东城的话,他前年来过一次,当时给他的感觉还不如大唐一个普通都城有趣,梁国的统治他不敢苟同,毕竟当时看到的都是满目疮痍的腐朽气息……只是今年再来,却是别有一番景象。

那个夺下朔方的席小郎君,听说是一个不错的家伙,欧阳折梅露出钦佩神情,想想也是,能够写出那些对子,还能作词写曲的人,一般也差不到哪里去,说是大才,怕是也没人敢反驳。

‘烟锁池塘柳’等几个对子,欧阳折梅在鄜州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是从妹妹的来信中看到的对子,当时便惊为天人,心中便对那出对子的人起了结交之心。

欧阳折梅是个随性的人,但也是个不服输的人,特别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看到对子后的三天,他几乎没有合眼,直到将那三个对子破解,才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便收拾行囊,匆匆朝朔方东城赶来……只是,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席小郎君并不是相见就能见的,哪怕是父亲欧阳询想要见他一面,都要通传。

无奈之下,欧阳折梅只能变着法子引起席云飞的注意,当他拿出‘灯垂锦槛波’那样的下联时,酒楼的那些才子们都沸腾了,不少人认出了他,接着便是停不下来的应酬。只是席家庄那边,除了得到商会派人送来的一些奖励,还有那个什么投票名额,根本就没有什么后续。

碍于面子,欧阳折梅没有亲自登门去拜访,听说席云飞比他小了好多岁,哪里有长辈委身拜访小辈的道理?欧阳折梅心里这么纠结着……

“哥?”

欧阳折梅抬头看去,不由得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走回了信本书院的小院子。

面前是与他有五六分相似的亲妹妹,但论五官精致程度,欧阳折梅显然更胜一筹,否则也不会美到让人浮想联翩。

“你在我院里做甚?”欧阳折梅对自己这个妹妹不算客气,但也正是这样,倒显得兄妹俩更加亲昵了几分。

习惯了兄长态度的欧阳玉梅皱了皱琼鼻,有些着恼的说道:“你又在外面乱吃东西了?爹爹刚刚吃饭的时候就骂你了,难得回来一趟,连跟家人吃顿饭都不见人影……”

欧阳折梅径直朝屋里走去,话还没说完的欧阳玉梅急忙抬脚跟上。

“哥,你去买什么好吃的了?”

“烧鸡!”

“我也要吃……”

“你不是吃过饭了吗……”

“那也要吃!”

“……”

兄妹俩就这么拌着嘴走进了屋子,橘黄的窗纱外,明月照清辉,白霜似水流。

“哥,这烧鸡真好吃……”

“嗯……”

“你不高兴?”

“……,买烧鸡的时候碰到一个肤浅之人,坏了一些吃鸡的兴致……”

“噗嗤……习惯了便好……”

“习惯不了……”

“嗯……那……这烧鸡真好吃!”

“……,哦。”

······

翌日。

虽然才是初七,但街道上已经有不少提着花灯贩卖的商贩,用竹条与木条做的骨架,外面是轻纱或者油纸做的外皮,然后用颜料上色,描出各种花鸟鱼兽的造型,足够精美。

三妹席如慧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一大早就拉着席云飞要上街买花灯。

席云飞本来就与木紫衣约好了要去新开张的驿站看看,想也没想,便同意带上小丫头一起。

然后,他后悔了……

“二哥,鸡,小鸡……”

“那是孔雀。”

“二哥,鸭子,小鸭子……”

“那是鸳鸯。”

小丫头最近几乎都窝在席家庄过冬,因为学堂还没有开学的关系,憋闷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释放的机会,这不,才刚刚出门,就东张西望的叫喊了起来。

那个卖灯笼的商贩显然认出了席云飞,很有眼力劲儿的急忙拿过一只五颜六色的鸳鸯灯笼要送给三妹,不过却是被席云飞婉拒了。

木紫衣见小丫头憋着嘴不敢说要,不无怪罪的朝席云飞瞪了一眼,转头让跟随的丫鬟将那鸳鸯灯笼买下,让小丫头好一阵欢腾。

不过,知妹莫若兄,很快小丫头就丢掉了鸳鸯灯笼,转头要木紫衣给她买花灯,那花灯是个莲花造型的大家伙,怕是要两个人合抱才能搬回去……

席云飞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木紫衣: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给她买了吧?

木紫衣神情尴尬,毕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嘛,只能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席云飞往三妹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糖,才让小丫头止住了哭闹,有些后悔带孩子上街了,这中山路上让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简直不要太多。古人一早就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的钱最好赚。

“郎君,我想……”木紫衣站在一间胭脂店门口,朝席云飞努了努嘴。

席云飞实在是无语问青天了,这姑娘梳妆台上的各种化妆品简直不要太多,而且还都是他特地从光幕上买的好货,怎么还如此不知足?

“就看一眼!”

“……”

无奈的点了点头,席云飞本来还想去新成立的驿站看看的,短时间之内怕是不行了,得让这两个小祖宗逛尽兴了才行。

抬脚跟着木紫衣走进胭脂铺,席云飞无聊的抱着三妹东瞧瞧西看看……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道身影约莫能有一米八,在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五多的女客人中间格外的显眼。

走在前头的木紫衣显然也发现了对方,刚要跨过门槛的步子顿了顿,却是急忙又收了回来,而后直接扭头走了回来,拉着席云飞:“郎君,不逛了,咱们走吧。”

席云飞愣了愣,明显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蹙眉道:“咋啦……”

“木姑娘?”

木紫衣身子一颤,有些无奈的朝席云飞看来,有些想要解释什么。

“木姑娘……”席云飞抬头看去,却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来,正一脸惊喜的朝他们看来,然后……两人陡然间四目相对。

“是你?”

“怎么是你这个肤浅之人?”

那人话音刚落,胭脂铺里又有一道倩影从里间走了出来:“哥?”“郎君?”

第四百零三章:购物新模式

“没想到这么巧……”欧阳玉梅在三人之间环顾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席云飞身上。

席云飞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知道她是欧阳询的女儿,仅此而已,所以出于礼貌,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想到却换来欧阳玉梅羞赧的回应。

欧阳折梅低头看了一眼躲到他身后的妹妹,神情有些错愕,转头看了看木紫衣,又看了看被木紫衣拉着衣袖的席云飞,还有他怀里的席如慧,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感受。

没想到昨日在夜市碰到的肤浅之人,竟然便是名震朔方的席小郎君……而且……欧阳折梅见木紫衣又往席云飞身边靠了靠,席云飞怀里的小丫头也伸手去抓木紫衣的手,这俨然便是……不行,欧阳折梅只觉得心中难受得紧。

“若是没什么事儿……我们便先走了……”席云飞对这俩高颜值兄妹没什么兴趣,对于这种抢风头的人,羞于与之为伍!

木紫衣感激的看了一眼席云飞,转头朝欧阳折梅微微颔首,便拉着席云飞走出了铺子。

“木姑娘……”

“郎君……”

欧阳兄妹同时迈出了一步,但那两人早已经被熙熙囔囔的人群淹没。

欧阳折梅眉心微蹙,喃喃道:“他就是席云飞?”

欧阳玉梅脸上有些许失落的神情,没有发现兄长的不对劲,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走在街道上的席云飞扭头看了一眼胭脂铺,见那个超级大美男没有追上来,倒是有些不解。

“郎君也认识他?”一旁木紫衣却是先开口了。

席云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昨夜见过一面……吃鸡的时候……他叫了两只。”

木紫衣闻言一怔,接着羞恼的锤了一下席云飞的胳膊,顿了顿,轻声说道:“前年的桃园诗会有过一面之缘,仅此而已……”

声音虽然小,但席云飞不聋,倒是听得真切,木紫衣愿意解释,席云飞并不觉得意外,当初他误会木紫衣与梁洛仁那老狗有……那啥,差点害得这丫头哭死,呆在紫云轩那种地方久了,木紫衣对于这方面比一般人在意。

席云飞莞尔一笑,以木紫衣的容貌和才情,要是没有几只苍蝇周旋那才是怪事儿,伸手在木紫衣鼻子上刮了一下:“知道了,以后这种事儿不用跟我解释。”

“郎君啊……”木紫衣嘟着小嘴,羞红了脸,偷偷瞥向四周过往的行人,见没人注意他们,才伸手朝席云飞的肩膀锤了一拳。

席云飞怀里的席如慧见木紫衣打自家哥哥,鼓着小嘴就要伸手去打木紫衣,却不想被木紫衣以为她要抱抱,一把将小丫头揽进了怀里。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新婚夫妻带着小囡囡出门逛街的温馨场面嘛!

······

二人前方几百米远的街道上新开了两家铺子,有心人若是驻足观望,就会发现异常,因为铺子里没有商品和货物堆叠,只有穿着统一制服的邮驿不断的进进出出。

负责铺子的管事儿没有举办什么别开生面的促销活动,而是直接在铺子门口立了一张告示。

有些好奇的行人围拢了上来,认识字的人开口念道:“代购……跑腿……邮递……当日可达!”

“什么意思?”有不识字的路人开口问道。

那人将告示上面的内容一口气看完,脸上露出揶揄神色:“说是帮忙采办货物,呵呵,这开店的人怕不是傻了,上街买东西谁不会?还要他帮忙,而且收费还不低……”

围观的人群一听是帮人买东西的,都是失望的摇了摇头,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正常人,没事儿谁拿钱雇人买东西啊,吃饱了撑的……

但也有人看出了门道,毕竟不是谁都是朔方东城本地人,人群中不少都是朔方西城来的行商,或者山村乡野来的村民,这些人才是席云飞开办邮递业务的核心客户群。

有人看完告示上的内容,抬头朝邮铺里喊道:“店家,送朔方西城是什么价格,这上面没标明啊?”

刚开始说邮递没用的书生没想到还真有人在意,瞅了一眼告示,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这位老丈,上面没写朔方西城,但是有标明收费标准的,你看,十斤以内的货物,起步价五里之内按五文计算,超过五里每二里地多收一文,不足二里也按一里收费……嗯,朔方东城到朔方西城路程接近二十三里,开头五里地是五文,剩下十共才十四文,倒是挺便宜的……关键还送货上门。”

人群中,有同样是朔方西城来的都是哗然出声,急忙围了上来,有认识字的人与旁边的同伴确认了收费标准,都是交头接耳的讨论了起来。

“超过十斤的话,每斤增收五文……”

“我买的那些东西加起来还不到十斤,唉,亏了,跑一趟都不止二十文。”

“可是咱们在西城怎么下单啊?”

“上面不是写了嘛,新开的邮铺,朔方东城一共有六家,分别在……朔方西城也有六家,呦,其中一家就在咱们家坊门口……鹰子沟也有?我老家也有……”

“只要拿订金到邮铺下单,等货物送上门后,再付清余款和邮费即可……这倒是挺方便的,对于不想出远门的人来说,在家里就能买到心仪的东西……”

“我来试试!”最开始说话的书生抖了抖衣袖,当先走进邮铺,身后几个朔方西城的人面面相觑,想了想,便抬脚跟了进去。

“买朔方西城同婆婆家的煎饼……十个……定金十文,货到付款……地址……”

一番简单的操作后,那书生拿着一张单据走出了邮铺,朗声道:“掌柜说了,因为我是第一单,特地为我特事特办,别人要等上半日,我一个时辰就能行,各位若是有心,可随我一同到我家酒楼等上一个时辰,看看这邮铺虚实如何……”

“朔方西城到朔方东城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吧,而且还要用上好的大宛马……”

“你没看到嘛,人家掌柜直接用千里传音……”

“什么千里传音,那叫对讲机,我用过,收费不低呢,一盏茶要十文钱,不过可以让你在城东跟城西的人对话,倒也值当。”

“哦,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城卫所就贴了告示,当时以为是什么送信的业务,没想到竟然是千里……对讲机啊,看来回头我得去试试,十文倒也不多……”

“一个时辰的话,我们倒也等得起……”

“那书生是周员外家的小子,直接去迎春楼喝酒坐等便是……姑且等上一个时辰,若是真的有那么快,回头咱们采办货物可就方便多了……”

“不错,当是如此!”

第四百零四章:猖獗与狡黠

一个时辰,说短不短,但要说长,也不过是一通闲聊而已。

当酒楼门口一个穿邮驿制服的青年将一个油纸包送来的时候,众人都是吃惊不已。

周小郎接过油纸包,也露出错愕神:“这煎饼怎么还是乎的?”

此言一出,那些看闹的人急忙围了上来,有些自来熟的伸手摸了摸油纸包:“真的是乎的啊,这怎么可能?”

那邮驿微微一笑,脱下背后的背包,道:“这是郎君最新研制的保温囊,熟食哪怕放进去两个时辰也还有一些余温,何况我只用了一个时辰便送了过来。”

“保温囊啊……”人群中,有人露出了思索神,显然都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对他们来说,随处都是商机,而这个保温背包显然不错。

“滚开!”

众人正在感叹邮购之便的时候,后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转头好奇看去,却见十几个锦帽貂裘的突厥人站在门口显然是要进门,只是道路刚好被他们堵住了。

周小郎眉心微蹙,若是半年前,他对这些突厥人可能还要当爷一般伺候着,可如此朔方不再是tiǎn)突厥的梁国,而是席云飞一人独大的朔方,区区突厥人……

周小郎从油布包里拿出一个煎饼咬了一口,朝为首的一个突厥大汉望去,纨绔神尽显:“在小爷的地盘撒野,谁给你的勇气?”

众位看闹的看客闻言都是一脸的解气,这十多年来,他们同样没少受这些突厥人的怄气,如今是一朝翻,怎么可能给这些突厥人好脸色。

那为首的突厥人愣了愣,倒是他后有个穿金戴银的青年用突厥语说了一句什么,只见为首的突厥汉子瞬间浓眉倒竖,怒哼一声,右腿后蹬蓄力,抬脚就朝周小郎踹去。

砰砰乓……周小郎没想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脚,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整个人倒飞出五六米远,撞翻了一些桌椅板凳才停了下来,接着就是大吐酸水,捂着肚子整个人拧成一只虾。

围观的人哪里想到会是如此,毕竟这几个月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人人平等的朔方,如以前对突厥人格外恭敬的记忆,随着这一脚突然跃上心头,胆怯的绪上涌,顿时恹恹退开,不敢说话。

那十几个突厥人见状,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为首的突厥汉子朝周小郎的方向啐了一口浓痰,用突厥语咒骂了几句,惹得其他突厥人又是一阵大笑。

他后的突厥青年嘴角有一丝讥讽之色闪过,目光扫视了一圈围观的看客,最后径直朝大厅靠窗的一张桌子走去。

“快,快去叫护廷队的人……”柜台里,老掌柜缓过神来,急忙去查看少东家的况,随手朝一旁呆愣着瑟瑟发抖的小厮怒喝了一声。

那小厮如梦初醒,点头如捣蒜,丢下抹布便冲出了大门……

那些看客本要趁乱离去,闻言都是停下了脚步,几个大胆的人朝那些突厥人看去,眼里竟是有些许的幸灾乐祸,接着像是喝了几斤壮胆酒一般,都是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如此异常的反应,引起了那些突厥人的诧异,往常这般况下,这酒楼几乎便是被他们包场了,哪里有人敢留下来继续吃酒?那位被人众星拱月的青年眉心微蹙,突然想起了堂兄阿史那祢尔的嘱托……

不过,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就在他为之愣神的档口,酒楼门口一队穿深绿色制服的高壮汉子冲了进来。

为首的护廷队小队长看了一眼被踢得不省人事的周小郎,眉心紧蹙,继而转头朝窗口刚刚坐下的十几个突厥人看去,沉声道:“谁出的手,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虽然心中十分气愤,但小队长的态度在外人看来,还算是客气的,毕竟只是伤人事件,他也不好直接亮兵器拿人,否则刑队的人会说他们仗势欺人,罚俸扣薪是小,可能还会丢了工作。

可是他客气,那些突厥人却是对他嗤之以鼻,那个踢伤周小郎的突厥汉子还比了一个手势,朔方本地的人都知道,在突厥,那是一种带侮辱的手势,显然那人在讥讽护廷队的人。

那小队长出手拦住愤愤上前的队员们,转头朝那个突厥人又说道:“各位远来是客,我本不该打扰,但是朔方有朔方规矩,你们在街市上伤了人,不管对错,都是要跟我们走一趟的。”

那突厥汉子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纠缠不清,恶狠狠的瞪了那小队长一眼,接着拿起桌案上的茶壶,就朝那小队长扔了过去。

众人吃惊,有人已经呼喊了出来……可谁能想到,那小队长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狡黠,那茶壶本是朝他口扔来的,那小队长突然上前了一步,好死不死,茶壶直接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鲜血混着茶水流淌了下来。

那个突厥人见状一怔,武行出的他可是看得真切,刚刚那小子如果不迈出那一步,自己根本伤不了他,顶多就是泼了对方一水,让他难堪而已……

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个小队长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顿时整张脸都被血染红了去,样子别提多狰狞……几个护廷队的人急忙围了上来,队长队长的叫着。

“呵呵……”那小队长不怒反喜,狞笑着说道:“众位都看到了,回头可得给我作证啊,是这狗娘养的先动的手……兄弟们,给我电棍伺候,打!”

“呃……”看客们先是一怔,接着才醒悟过来,急忙点头应是,保证回头一定将这些突厥人的猖獗行为如实禀明护廷二队的人,绝对不是护廷队的兄弟们仗势欺人云云。

战乱中,那十几个突厥人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兵刃都在进入内城的时候被缴了,但板魁梧的他们拿起桌椅板凳就怪叫着冲杀了上来。然后……滋滋滋……

围观的人只看到护廷队的人用棍子顶了一下对方,被顶到的人翻了个白眼,接着便口吐白沫,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前后不过十几个呼吸,场上十几个突厥人倒成了一片,最后仅存的那个青年脸色发青的缩在角落,用前隋的官话哭喊道:“我爹是大可汗,我娘是大隋公主,你们不能杀我……”

护廷队的小队长拿过一张抹布,随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青年,转头朝掌柜说道:“回头到城卫所报账,就说是在抓捕突厥细作的时候造成的损失……”

老掌柜瞥了一眼狼藉的大厅,倒是拱手还了一礼:“这位队长放心,维护朔方稳定,是我们迎楼应尽的义务,区区一点损失不敢劳护廷队破费。”

小队长笑呵呵的拱了拱手,眨了眨被血水刺痛的眼睛,扭头便让人将那些突厥人绑了起来,至于那个突厥青年,却是没有理会,反正他们只是抓闹事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管。

第四百零五章:一视同仁

贸易大厅。

随着路上的积雪慢慢融化,过了一个年关的行商们也蠢蠢欲动了起来,订货的,拉货的,谈折扣或者合作的,这两天把贸易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周的办公室门口。

“多谢马主事从中斡旋,这次桃园诗会能够拉到这么多赞助,实在让我等措手不及。”

文懿书院的几个助教和书生们躬身一礼,谢过马周后,笑呵呵的转头离去。

马周目送他们离开后,走进办公室,不久,又有人来敲门。

“马主事,突厥阿史那祢尔还有格尔日来访,已经等了一炷香不止……”

马周正翻着文件,闻言点了点头:“带他们进来吧。”

小厮微微颔首,走到不远处的一间休息室,将人引了进来。

几人先是一番寒暄,接着阿史那祢尔便说起了梁国逃兵的事情,并希望能够见席云飞一面。

马周一早就从席云飞那里知道了梁国废后定然无法在突厥讨到好处,只是听完阿史那祢尔的讲述,好像结果跟席云飞预料的有些出入。

“你说颉利可汗只处理了国舅杨锴,却是对那杨氏以礼相待?”

“不错,而且我南下的时候,他们正在商量集结大军南下,要以两国的盟约为由,对朔方发兵,如今半个月过去,我怕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随时有可能兵临城下。”

“那你们这次南下是?”

“这次南下,却是可敦的意思。”

“前隋义成公主?”

“不错……”

是夜,席家庄。

席云飞端坐上首,手里把玩着一只千纸鹤,这是陪三妹逛街的回礼,小丫头亲手折的。

下首是马周、大哥席君买、薛万彻,还有阿史那祢尔和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

众人沉默不语,都怔怔的看着席云飞手里的千纸鹤,氛围显得诡异无比。

席云飞弹了弹千纸鹤的翅膀,将千纸鹤放到桌案上,慢慢抬头朝阿史那奧射设看去。

“你下午既然敢带人在酒楼闹事儿,那就该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义成公主的提议我又很感兴趣……啧啧……”

“二郎?”薛万彻神情纠结而又紧张。

席云飞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继续说道:“联手拿下并州、恒州、冀州扩大后隋国土……这也没有问题……”

阿史那奧射设闻言一怔,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许血色:“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席云飞呵呵一笑:“当然是真的,不过……”

阿史那奧射设愣了愣:“不过什么?”

席云飞有些狡黠的说道:“不过,我帮你们攻打大唐,你们又能为我带来什么好处?”

阿史那奧射设神情激动,脱口而出道:“好处肯定是有的……母后会阻止父汗出兵南下,并且让父汗册封你为异姓可汗,承认你朔方之主的地位……”

“……”阿史那奧射设话音刚落,茶室瞬间静谧了下来,接着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在座除了阿史那奧射设,就连阿史那祢尔都是高声大笑了起来。

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看向阿史那奧射设,道:“看来你还没看清楚形势啊,也罢,那就让你那所谓的十万大军尽管来吧,正好最近没什么练兵的机会。”

“区区十万人,给我一千护廷队,定打得你们狼狈逃窜!”薛万彻转头朝阿史那奧射设不屑的啐了一声。

阿史那奧射设毕竟是突厥王子,闻言怒上心头,可是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强压心头讥笑,暗道这些人都是井底之蛙,跟本不知道十万突厥骑兵的可怕程度,还望向以一千人螳臂挡车?实在可笑至极……

但让阿史那奧射设无语的是,就连对面坐着的阿史那祢尔也来劝他:“奧射设,郎君的手段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告诉过你,即便突厥百万国民倾巢而出,也不会是郎君的对手,可你偏偏就是不信……唉!”

“你!”阿史那奧射设一时气急,虽然阿史那祢尔是有嘱咐过,但他如何会信?什么两百人拿下朔方东城,什么五千人拿下朔方西城,骗鬼呢?阿史那奧射设一直认为梁师都不堪一击,那么打下梁国的席云飞自然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谈话以不欢而散结束,临出门前,阿史那奧射设不断朝阿史那祢尔眨眼示意。

“何事?”席云飞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阿史那祢尔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阿史那奧射设,朝席云飞拱手道:“郎君见谅,就是下午在酒楼闹事的人……我们能不能花钱赎出来……”

席云飞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朝阿史那奧射设看去,沉声道:“在朔方就要守朔方的规矩,你的人犯了错,就要接受应有的惩罚,你放心吧,我会吩咐他们一视同仁的,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故意刁难他们。”

“这?!”阿史那奧射设心有不甘,从出生到现在,他何时吃过这种亏?可是看了一眼老神再在的席云飞,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了争辩的底气。

咬了咬牙,阿史那奧射设眼里有一丝厉色闪过,拱手一礼:“如此便谢过郎君的一视同仁了。”

二人离去后,席云飞嘴角轻扬。旁边,席君买笑着说道:“这小子明显心有不甘啊,看来那所谓的十万大军并不是诓骗咱们的。”

薛万彻呵呵一笑:“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凭借咱们现在的手段,别说是让他们兵临城下这种丢人的事儿,便是让他们接近朔方二十里,我薛字便倒过来写。”

席云飞闻言,伸手拍了拍薛万彻的胳膊,笑道:“既然薛兄这么有自信,那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处理了。”

薛万彻大喜,急忙拱手领命。

“二郎,不可……我才是大队长啊。”席君买急了。

席云飞抬头朝大哥看去,正色道:“下个月就要订婚的人了,还整天打打杀杀的,回头让娘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你这些日子就好好陪陪大嫂,等李夫人抵达朔方,即刻为你操办婚事,这事儿可比打突厥重要得多。”

“这……”席君买还是第一次见席云飞这般正经的与自己说话。

薛万彻也是一脸错愕的看向席云飞,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揽着席君买的肩膀,朗声道:“大郎放心吧,好好的准备当你的新郎官……区区十万狼崽子而已,待我摘了颉利老儿的头颅来给你当贺礼,哈哈哈……”

第四百零六章:猪血铸剑

第二天一早上,内城一处专供外邦行商住宿的客栈。

大厅里正在用膳的商人们都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众人交头接耳之间,脸上满是怨气。

昨夜亥时,突厥阿史那氏一行人怒气冲冲的返回客栈,一进房,那突厥小王子就跟发了疯似的打砸谩骂,嘴上用突厥语不断咒骂着朔方,咒骂着内城,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指桑骂槐,显然是在席云飞那里吃了瘪,只能对着桌椅板凳发脾气。

入住这处客栈的行商,大都来自突厥,或者附庸突厥的小部落。对于阿史那奧设的肆意妄为,其实他们早就习惯了,未免惹上麻烦,大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至于去商会打小报告,那就更不敢了……陪着阿史那奧设折腾了一晚上,所有人都没有睡好,早上起来,不免有些怨气憋在心里,但又不敢发作。

客栈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最早与席云飞展开贸易往来的突厥大商人格尔,听闻昨夜在客栈发生的事后,他不怒反喜,一大早就跑到阿史那祢尔那里去汇报况,想来又是另有一番打算在其中。

临近中午的时候,内城护廷队李正宝为首的一行人全副武装,二十来人浩浩dàng)dàng)赶到客栈,将正在呼呼大睡的阿史那奧设喊了起来。

“无故伤人加上酒楼的损失,一共是一千二百贯,交了钱,我们就会把你的人放了。”

“什么?那个下等jiàn)民又不是金子做的,为什么要我给这么多钱?”

“王子下,还请注意您的措辞,要是再有相似的言语出现,我不介意将您也抓进地牢。”

“你敢?!”

“你可以试试……”

“……”

护廷队的人为迎楼还有周小郎找场子的事,半个时辰不到就被传的沸沸扬扬,街道上到处有欢欣鼓舞的叫好声,不少人还特地跑到迎楼慰问那几张被踢坏了的桌椅板凳。

堂堂突厥小王子在朔方吃瘪还要忍气吞声,若是半年前说出去,众人只怕会立刻卷起铺盖带上家人逃离朔方,毕竟突厥人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何况是还是正儿八经的突厥小王子受了委屈,未免殃及池鱼,逃离是非地显然是明智之举。

可是,前后不过半年,朔方本地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常就算在街道上看到突厥来的行商,他们最多也只是礼貌的点头致意,如过去那般狼狈的退到一旁让路的卑jiàn)行为却是不曾看到。

百姓们为有翻之喝彩,与席云飞合作的那些商贾们却是真真看到了席云飞的诚意,相比于突厥这样的庞然大物,实际上一个小小的迎楼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是梁洛仁或者是梁师都,宁愿让迎楼忍气吞声,甚至让周丰带着重伤的儿子上门给阿史那奧设赔礼道歉,他们都不会为迎楼出头的,更不要说反过来问突厥人索要赔偿。

但是梁国不敢做的事,席云飞却是毫无顾忌,不仅将重伤周小郎的人统统擒拿下狱,甚至还公然向堂堂突厥小王子,索要多达一千两百贯的重金赔偿。众人心知肚明,那周小郎便是天天吃人参调养,这些钱也够他吃个一年半载的,这已经不是索赔,而是在替自己人出气了。

要说朔方东城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那肯定是有的……多的是冒犯了突厥人,然后不了了之的囵吞事儿,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甚至被倒打一耙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可是如今,短短半年不到,前后两种不同的处理结果,实在让人振奋……

周丰本来是在庄子里忙着耕的事,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回了内城。

当他得知席云飞为了给小儿子出气,不惜让突厥王子阿史那奧设赔礼道歉重金赔偿的时候,激动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拖家带口朝着席家庄的方向一个劲儿的说着感谢的话。

不少与周丰熟稔的商贾士绅,也都是心有戚戚焉,想起过去他们对突厥人的阿谀奉承,那些个子真的不是人过的,特别大家本来就地位不低,在朔方也算是有名望的贵族,可是十几年来却被那些在突厥什么都不是的突厥人压得死死的,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人大抵都是这样的动物,一朝翻,受够了突厥人压迫的贵族们,直接呼朋引伴在迎楼大摆宴席,推杯换盏之下,大吐着心中的快意恩仇,言语之间总不忘提上一句席云飞,若非席云飞,他们如今估计见了那些突厥行商,也依旧是要低人一等……

城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席云飞的耳朵里,不过他此时没有闲心去管那阿史那奧设的死活。

冶炼坊那边有人过来送信,说乔二爷让席云飞尽量抽空过去一趟,言语之间颇为焦急,席云飞生怕冶炼坊出什么大意外,午饭匆匆扒拉了两口便带着大哥赶了过去。

大老远的,还没到冶炼坊,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儿。

后跟着来的大哥席君买急忙将席云飞护在后,兄弟俩走近才发现,不知道为何,冶炼坊门口竟然围满了载着木桶的板车,每一个木桶里都装满了鲜血。

“郎君……”见到席云飞过来,那些来送货的屠夫急忙躬行礼。坊门口,一脸无奈的乔二爷见到席云飞,急忙跑了过来。

“二爷,这些是……?”席云飞朝屠夫们微微颔首,捂着鼻子朝乔二爷问道。

乔二爷苦着脸:“还不都是那个张鸦九,说什么要用鲜血铸剑,找我预支了钱自己买了这么些猪血来……哎呦,臭得人口发闷……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猪血铸剑?”席云飞兄弟俩面面相觑,席云飞顿了顿,眼里有一丝明悟闪过。朝乔二爷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道:“我进去看看,还有这些猪血……即是张鸦九买的,就送进去吧。”

“这?”乔二爷明显有些不快,猪血乃是污秽之物,怎么可以搬进冶炼坊呢?不过,席云飞都开口了,他也不好再拦着,只能朝门口的管事点了点头,甚至还让人帮忙出来搬猪血。

第四百零七章:王子的反击

关于以血铸剑的传说,其实是有不少的,所以席云飞一听张鸦九要用猪血铸剑,就联想到了干将莫邪的典故。

据史料记载,春秋时期,诸侯争霸,战乱不断。

交战各方为增强战斗力,纷纷选派国内的能工巧匠,研制克敌制胜的武器。

而作为短兵相接的主要武器,剑在当时被称为“百兵之师”,而铸剑师也越来越受到各国君王的青睐。

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邀请铸剑师欧冶子为自己铸宝剑。

欧冶子带着妻子朱氏和女儿莫邪,沿江溯流而上,在深山密林中寻找铸剑所需的“神铁”铁母和“圣水”冰冷的泉水。

有一天,欧冶子在梦中见到山顶裂开露出“神铁”,山溪干涸后见到铜矿,天空风雨交加,雷公在天上敲鼓助威,几条蛟龙围绕炉底盘旋捧起火炉,天帝在旁边帮着自己往炉中加炭,欧冶子醒后感叹道“天地间神灵在帮助我啊”于是,他按着梦境的指引找到了“神铁”和“圣水”,“辟地设炉”,开始铸造宝剑。

三年后铸成了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的五把青铜复合剑。欧冶子将它献给越王,越王命名这五把剑为“湛卢、纯钩、胜邪、鱼肠、巨阙。”

从此,欧冶子也同他铸造的宝剑一起名扬天下。

吴国人干将是欧冶子的师弟,曾与欧冶子一起学习铸剑技术,也是当时出名的铸剑师。

他和欧冶子一起在吴国铸剑,两人的名声越来越大。楚王听说后,指派大臣风胡子去聘请欧冶子、干将两人为他铸剑。

二人经过艰苦探察,终于寻找到适合铸剑的“神铁”,并凿开茨山、泄放掉溪水,得到千年寒铁,为楚王铸造了“龙渊、泰阿、工布”三把宝剑。

相传,欧冶子的女儿莫邪嫁给了干将,干将、莫邪夫妻二人在受命为吴王阖闾铸剑时,“使童女童男三百人鼓窬装炭”,莫邪还虔敬地将自己的头发、指甲剪下投入熔炉中以“砾金”。

吴国的另一个工匠甚至“杀其二子,以血衅金”而铸剑。

相传名剑干将莫邪,便是欧冶子将“夫妻俱入冶炉中,然后成物”见吴越春秋卷二,才得到了在后世都被人津津乐道的绝世名剑。

不过,后世很多人研究过,所谓的以血铸剑,其实是一种提高金属硬度的粗糙工艺,人体血液燃烧后会生成碳元素,借助碳元素提高金属的硬度,至于是否至亲都是无所谓的,往炉中投入牛羊之类也会起到同样的效果。

古代冶炼金属用的是木炭,而不是焦炭。炼铁这种新技术还很不成熟,木炭的温度达不到冶铁的需要,所以在关键时刻将人体这种高脂肪高燃烧值的东西推入,生成碳元素,就可以有效的提高炉温。

铜的熔点1083低,用不着血肉祭炉就能够冶炼,而铁不行,铁的熔点1535较高,那就要“祭炉”了,否则难以融化,因此,铁在当时又被称作恶金。

向炉中投入活人,或投入牛、羊,效果应该都是一样的,都能够提高炉温,都能够碳化后形成钢。但古人认为,动物没有灵性,人之精气神俱存于血中,以之筑剑,才可以使剑生灵气,甚至是要用至亲人的血才能造出最有灵性的剑

席云飞脑海里想着这些,人已经走进了冶炼坊。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张鸦九竟然自己垒了一个炉子铸剑,而且烧的还是木炭,而非煤炭,或者更高效的焦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席云飞不解的朝认真敲打铁锭的张鸦九看去。

怪不得要用什么猪血提高炉温,感情这家伙根本没有用焦炭,如此怎么可能融化得了高炉炼制出来的铁锭

张鸦九听到席云飞的声音转头看来,急忙停下手上的敲打动作,恭敬的行了一礼“鸦九见过郎君。”

席云飞微微颔首,不无困惑的问道“你好好的石炭炉子不用,为何还要用这落后的木炭炉子难道焦炭的温度太高,你用不习惯”

“焦炭”张鸦九一脸疑惑。

“怎么你不知道什么是焦炭”席云飞见状一怔。

这时,身后一阵跑步声传来,只见乔二爷神情尴尬的看了一眼张鸦九,才走到席云飞身边,附耳说道“这张鸦九来历不明,我还没有将焦炭的秘密告知于他”

“”席云飞一听,顿时心中气闷,话说乔二爷的心思也是好的,对于才见过几次面的张鸦九,藏一手总是对的。可是想起后世不少传统文化都是因为所谓的藏一手失去了传承席云飞突然有些感慨。

无奈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责怪乔二爷的意思,只是摆了摆手,劝道“二爷的顾虑我懂,可是我既然说过对他开放权限,就有我自己的考虑,要是今日我没有来,让他依照土法子铸剑,而我评鉴之时,却以为他用的是咱们的新式锻造法,您觉得对他公平吗若他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铸剑大师,那是不是,因为我的误判只能无端端的错过了呢”

“我”乔二爷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才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老脸通红有些躁得慌,急忙颔首,歉然道“二郎说的是,这次是我糊涂了,欠考虑”

事情说开了便也就过去了,席云飞转头让人将猪血都送到了食堂,反正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晚上给大家做个毛血旺却是不错的。

至于张鸦九,则是被乔二爷带到高炉旁,系统的学习了焦炭的应用,还有铁锭如何通过二道炒钢,形成柔刚的过程

回到席家庄的席云飞,本来以为今天又会在这样的平平淡淡中度过。

却没想到,那阿史那奧射设竟然给他带来了惊喜

茶室内。

阿史那祢尔神情焦灼的说道“那些牧民都是被迫集结的,恳请郎君莫要伤害他们,至于阿史那奧射设那个混账,我一定会拦住他的,绝对不会让他扰了郎君清净。”

席云飞端坐上首,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对于阿史那祢尔的恳求,只是听,却是没有回应。

倒是那个看上去没什么本事儿的阿史那奧射设,竟然有几分胆气,抛下被抓的手下不管,北上突厥,游说临近朔方的各个突厥部落一同南下攻打朔方。

这个倒是有趣得紧。

第四百零八章:信息战的雏形

突厥,与朔方临近的这一片,就是后世的包头、鄂尔多斯等地,位于黄河几字口的最顶端。此时的这里,有几个中小型游牧部落聚集,其中最大的一个叫做乌乐部,翻译成汉语,就是云中部落的意思。

乌乐部的首领今年已经六十出头,但老头子精神矍铄,也十分好客,对于经过乌乐部栖息地的客商,不管是哪个国家或者是哪个种族,他都会以礼相待。

过去的三个月,乌乐部可以算是突厥最大的受益者,得益于朔方的易主,往来朔方与突厥两地的行商几乎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的。

朔方的冻疮膏、煤炉、蜂窝煤、泡菜、火柴、十三香等等一堆的商品不断涌入突厥,而作为最接近朔方的部落,老乌乐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商机。

并不是所有突厥人都会进入朔方或者大唐经商的,对于异国他乡的抗拒,让大部分突厥人更愿意相信本国的族人,而乌乐部就是他们南下所能抵达的最远栖息地。

为此,老乌乐组织族人大肆换购朔方的货物,并在临近乌兰素海的黄河北岸,建立起了一座大型的商贸集市。一方面收购突厥中小部落族人的牛羊和奶源,另一方面将这些物资统一运送到朔方与商会进行交易,换来族人需要的各种物资,而乌乐部只是从中赚取少量的差价而已,却也足以让部落的族人们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相比于阿史那托尔、阿史那乌咄,还有阿史那祢尔为首的格尔日这些大商贾,虽然乌乐部的贸易量并不是非常大,也带不来什么利润,但席云飞还是会让马周尽量给予一定的便利,甚至鼓励老乌乐将商贸集市再做大做强一些。

没错,乌乐部的商贸集市里,也有席云飞商会的影子,否则单凭一个游牧为主的中型部落,他们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经营得了这么复杂的商贸机构的。

此时,乌乐部所在的乌兰素海草原栖息地,一座木质结构的高塔顶上,诡异的红光忽闪忽闪。

高塔底下,一座灯火通亮的大帐篷里,老乌乐与一个汉服打扮的青年人相对而坐。青年身后,一张长相平庸,甚至有些皮肤黝黑的女子脸庞,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丑娘,还没调试好吗”坐在老乌乐对面的青年转过头来,一张稍显青涩,上下颔仅有少许青须点缀的年轻脸庞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几丝成年人的刚毅。

“呵呵,王主事稍安勿躁,尊夫人刚刚得知此事,怕是心中焦虑,便不要再催了。”老乌乐拿起一壶沸腾的奶茶,为面前的王大宝倒了一杯,又从一侧的架子上拿了一个杯子,顺便帮正在调试频道的丑娘也倒了一杯。

丑娘抬头不好意思的朝老乌乐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谢意,而后瞪向王大宝,有心说些抱怨的话,但是毕竟有外人在前,她忽的心中一软,心想要给王大宝留点面子,便就哼了一声,低头继续扒拉着手里的对讲机。

王大宝着实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这娘们又要发飙,没想到却是止住了,看了眼笑眯眯的老乌乐,王大宝恍然大悟,心中暖暖的,拿起手边的那杯奶茶,急忙端到丑娘跟前。

“夫人喝点热奶茶,这玩意儿怕是没电了,等明儿个天晴,晒一晒就好。”

“滚蛋,谁是你夫人不知羞”丑娘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声音却是细弱蚊声,有些羞赧的啐了一声,双手却是老老实实的接过茶杯,心情也好上了许多。

王大宝见她还要捣鼓那个对讲机,劝道“那突厥小王子无缘无故召集这么多人,护廷八队的人肯定收到了风声,你就不要多事儿了,等明儿个充了电再联系二郎不迟。”

丑娘无语的白了王大宝一眼,好好的对讲机都不会用,竟然忘了充电心里又担心护廷八队的人没有收到消息,要是朔方那边没有应对,会不会危及下沟村一众的安危

帐篷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阿达,阿达”

老乌乐听到声音,眉心微蹙,急忙站了起来,门外的人这时也到了帐篷外。

“巴扈大哥进来说话。”王大宝朗声喊道。

门帘随即被掀开,先是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让帐篷中央的篝火来回晃动了几下。

“巴扈,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儿”老乌乐见到来人,焦急的开口问道。

门帘放下后,一道矮壮的身影朝老乌乐点了点头,接着又朝向王大宝和丑娘行了一礼。

“阿达,不好了,奧射设小王子抢了铁勒人的大帐,还侮辱了他们的女人”

“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啊”席云飞靠在沙发上,看着护廷八队刚刚送来的消息,笑叹一声。

大哥席君买接过他手里的密报,简单瞄了一眼,再送到对面的薛万彻手里,好笑道“这个奧射设真的是没脑子,前一脚还找人家要人要马的,这才半日不到又整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那些铁勒人会为他出力才怪。”

薛万彻看完后,随手将密报丢进一旁的煤炉里,看着瞬间化为灰烬的宣纸,道“阿史那氏在突厥的地位,就好像咱们大唐的皇室,而且还是没有世家牵绊的皇室,如此一家独大久了,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京城那些个纨绔不也是如此”

首座上,席云飞莞尔一笑,所谓的高人一等,那也是建立在有群众基础的情况下,殊不知所谓的优越感,都是这些下层民众盲目拥护带给他们的

见席云飞发笑,薛万彻疑惑道“二郎可是有什么打算”

席云飞摇了摇头,思忖了片刻,又道“我记得城中有不少铁勒人,发生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告知一下他们”

“二郎的意思是”席君买与薛万彻面面相觑。

席云飞则是微微一笑“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个关于世界武侯警察的故事吗”

二人闻言一怔,接着同时点了点头“就是那个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囔囔着伸张正义,实则到处捞好处的米国人的故事”

“没错。”席云飞用食指不断的敲击着扶手,自嘲道“我觉着那些铁勒人在咱们这里做买卖,我们好歹也该维护一下人家的利益吧比如把伤了铁勒人的某人抓回来关几天”

第四百零九章:伸张正义

翌日,朔方东城。

在商会有心推动的情况下,铁勒人在突厥小王子手中吃瘪的消息很快传扬了开来。

要知道就在前两天,这个突厥小王子才在朔方灰头土脸的被护廷队整治了一通。这件事儿本来就还没平息,平日里大家喝茶吃酒的时候,总会拿出来回味一番,毕竟这是扬眉吐气的喜事。

而这些侃侃而谈的人,当然也包括在草原上受足了阿史那氏欺压的铁勒人。

可是,前后两日不到,事情发生了惊天大反转,那个在朔方吃足了亏的突厥小王子,竟然转过头来到他们铁勒人头上拉屎撒尿?

一些前一刻还在与人嘲笑阿史那奧射设的铁勒人,瞬间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那个被他们当做嘲笑目标的阿史那奧射设竟欺负到了他们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主要还是太丢脸了啊……人家大唐的人不把那阿史那奧射设当一回事儿,可是轮到自己人却只能忍气吞声,这不就等于变相的在告诉大家,我们铁勒人比大唐人低了两个档次?

就在城中铁勒人羞愤得不敢出门的时候,又有一条消息从席家庄传了出来。

街道上,有一些得到消息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听说那个被夺了妻女的铁勒人告到了商会在突厥的分部,所以郎君迫不得已才出兵北上的……”

“不错,我那个在商会做账房的侄子也是这么说的……那铁勒人毕竟是商会的合作伙伴,哪里有合作伙伴被人欺负,商会还袖手旁观的道理……”

“可、可那人是突厥的王子啊……”

“突厥王子怎么了?不也一样要遵守咱们朔方的规矩?”

“对对对……老丈说的对……只是,那地方毕竟已经进了草原……不知道会不会挑起不必要的纷争……”

“这才对么,不过,你这小伙子担心的也有道理……但这些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郎君既然敢为铁勒人出头,那就有应付突厥人南下进犯的底气,相信郎君便是了……”

······

北城门。

望着浩浩荡荡离去的一千骑兵,李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此贸贸然进入突厥领地,而且还是去擒拿突厥王室子弟,会不会太猖獗了一些?”

在他一侧捻须眺望的谢映登摇了摇头:“虽说此举在我们看来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细想之下,二郎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如今天气渐渐回温,梁国被灭的事情,颉利可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靖闻言,微微颔首,道:“哪怕突厥必然会有所行动,但也不可能那么快吧?!前日那突厥阿史那奧射设去找二郎,怕就是第一轮磋商,只是不知道为何,二郎竟又折辱于他,这无疑变相加剧了突厥南下的决心。”

谢映登抬头远眺,远处的山林虽然不高不壮,但郁郁葱葱的林子在暖阳的熏炙下,翻腾起层层雾气,晨雾随着清风翻滚腾挪,倒也十分迷人。

“药师应该不知道吧……颉利可汗召集了十万大军,随时准备南下。不过,由于前隋义成公主劝阻的关系,颉利可汗才提前派阿史那奧射设为使,南下蛊惑二郎出兵共同谋取定襄以南三郡之地。”

“什么?”李靖眉心大蹙。

谢映登伸手阻止他开口,继续说道:“你放心便是,二郎并没有同意,否则也不会发生昨日那些笑话……只是,昨日那突厥小王子兴许是被辱了面子,带着几个家臣直接北上,仗着王子身份,四处游说边境部落集结,试图南下进犯。”

“还有这种事情?”李靖不是护廷队的一员,有些消息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道。虽然他在乌乐部也部署了斥候,但快马回来一趟就要半日光景,此时估计给他送信的人还在路上。但谢映登已经掌握了第一手信息,这就是所谓的信息差。

谢映登点了点头:“凌晨我就收到了消息,薛家小子找我要人的时候,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想来二郎那边一早就掌握了对方的行踪,知道那阿史那奧射设图谋不轨,这才找了个借口先下手为强,不给他足够的时间召集人手。”

“唉~”李靖闻言,心有不甘,若是他也能掌握那通讯密器,这大唐的北大门他有办法让突厥人得不到半点便宜,可惜了,席云飞不肯共享,每次都是等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才能从谢映登嘴里打探到一些‘落后’的消息。

半日后,正是午末未初时刻。

乌乐部所在的商贸集市迎来一队千人骑兵,由乌乐部首领老乌乐带着族人往南五里接引而来。

许多驻扎在商贸集市附近的突厥人都是围拢了过来,当他们看到为首的大旗上,那个巨大的【席】字时,一些去过朔方的商贾都是面露惊愕神情。再见到老乌乐竟然与为首的一个少年相谈甚欢,这才知道为什么乌乐部能够拿到那么多货物资源,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席云飞这边,与老乌乐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并没有多少距离感,老乌乐为人热忱,席云飞也没有自命清高的摆出一副扑克脸。只是,略微寒暄过后,席云飞与老乌乐附耳说了一些什么,便见到老乌乐朝身后一招手,有个矮壮汉子恭敬的迎了上来,先是朝席云飞行了一礼,然后便带着席云飞的人浩浩荡荡的朝……铁勒部聚集的地方而去。

围拢过来的突厥人面面相觑,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匆匆的朝铁勒部所在的营地跑去。

大老远的,就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铁勒人领着那些大唐人朝一个大帐篷走去。

众人见状一惊,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果不其然,就在所有人面露惊疑之色的时候,阿史那奧射设被人五花大绑的抬了出来。

随即,便看到那个鼻青脸肿的铁勒人冲进帐篷,紧接着从帐篷里传来一阵悲痛的拗哭声。

大家都知道那铁勒人的妻女怕是凶多吉少,人群中,一些同为铁勒一族的商贾们悲愤的握紧拳头,看向阿史那奧射设的眼神里,满是憎恨与不满。

但聚集在这里的人,有半数以上是突厥人,对于本国王子被大唐人劫持的事情,并不能接受。

有些暴脾气的商贾彼此相视一眼,抽出腰上的弯刀就迎了上去……

“放人,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你们大唐人想挑起战争吗?明日我大突厥铁骑定会血洗大唐……”

然后!

砰砰砰砰砰砰~

“聒噪!”为首的薛万彻吹掉枪口的青烟,不屑的啐了一声。

第四百一十章:乌乐部

一阵枪声响过,空旷的草地上多了七八个捂着手臂痛苦哀嚎的突厥人。

那些刚刚还叫嚣着放人的突厥商贾也目瞪口呆的止住了脚步,手里的弯刀掉了一地,战战兢兢的看着护廷队员手里的木棍子,生怕下一个倒地的人就是自己。

薛万彻朝身后一个队员望去,那个队员会意,走上前来,用突厥语朗声道:“我们不想伤及无辜……这几个人失去的手臂只是一个警告,若是你们再敢上前,下次我们瞄准的就是你们的头颅……”

那些突厥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刚刚更多的只是一时脑热,能出来跑生意的人都不傻,哪来那么多抛头颅洒热血的傻子,况且命只有一条,丢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有些心有不甘的人相视一眼,最后无奈的朝拼命挣扎的阿史那奧射设看去,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将路给让了出来。

薛万彻提着枪不敢松懈,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见没有人继续为阿史那奧射设出头,才满意的大手一挥,带着被五花大绑的阿史那奧射设朝集市正中央的高塔走去。

草地四周围拢过来的可不止那些颓丧的突厥人,其中不少铁勒人见那个不可一世的阿史那奧射设真的被人抓走了,都是高声欢呼了起来。

帐篷里,那个受阿史那奧射设迫害的铁勒人红着眼睛走了出来,恭敬的朝护廷队的人行了一礼,说着一些感激的话语,随即痛苦的哭出了声音,抬头望天,像是在发誓……

薛万彻回头朝帐篷看了一眼,问道:“他刚刚在说什么?”

一旁,有精通铁勒语的队员,铁青着脸道:“他说妻子和女儿都被折磨死了,他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见证恶魔的死亡……”

“唉~”薛万彻怜悯的摇了摇头,这种不公道的事情可不仅仅在突厥才有,难道大唐就没有了吗?可是那些人又有谁能帮他们出头?

······

乌乐部栖居的这一片山坳本就不大,朔方商会的人擒拿阿史那奧射设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一些有家国使命感的突厥人都是囔囔着要去救人。

可是,这些人毕竟只是少数,真正拥戴阿史那氏的人在这个栖息地十不足一。

莫说附庸突厥的铁勒人此时有多么的幸灾乐祸,一些平日里受够了阿史那氏欺压的突厥中小部落民众,背地里更是不知道有多么的解气。

要知道聚集到乌乐部的商贾都是在突厥没有门路关系的中小型部落,他们是被突厥贵族和大部落所压迫的集合体,这些部落民众在突厥的地位,几乎与大唐的佃户贱民一般无二。

打仗冲锋是他们,徭役赋税有他们,那些个大部落大贵族不断的压榨着他们,最后真有什么好事儿一准也想不到他们,这种情况在每个国家都是实际存在的,更何况是刚刚从奴隶制转型过来的突厥。

乌乐商贸集市的正中央,是一座信号发射站,由太阳能电路板提供电力支持,目前负责乌乐部接洽事宜的,乃是与席云飞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大宝和丑娘。

对于席云飞的到来,二人还是非常意外的,得知他们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擒拿阿史那奧射设,王大宝有些担心的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乌乐部所在的乌兰素草原已经过了大青山的遮挡,往北上千里几乎都是平原,一望无际没有遮挡,全部都是戈壁和草原的地形,最是适合突厥骑兵冲锋,万一颉利可汗南下朔方,第一站就是乌乐部,难道我们要放弃这个据点不成?”

席云飞转头朝身后延绵的阴山山脉望去,从朔方北上乌乐部,需要经过阴山山脉中段的大青山,不过山间有被突厥商贾走出来的车马大道,半日时间就能绕过大青山。

也正是因为有阴山山脉的存在,当初始毕可汗才会允许梁师都建立所谓的梁国,毕竟有一条天险横梗东西,突厥人想要远距离掌握朔方等地,无疑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儿,还不如扶持一个附庸国,帮他们守着天险,同时也多了一个南下劫掠的栖息地。

王大宝说到据点的时候,席云飞眼里闪过一丝欣赏的神色,对于乌乐部的经营,席云飞有心参考过去的突厥与梁国,只不过,如今对象相反,据点从阴山南麓转移到了阴山北麓,而宗主国也从突厥变成了朔方。

老乌乐在旁边烧着奶茶,对于二人的谈话,他都能够听得懂,而且关于据点的事情,一早王大宝也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当时王大宝建议老乌乐带着族人到朔方定居,并且商会会提供一切支持,让乌乐部的族人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但老乌乐没有同意,他要留下来为逝去的族人报仇。几十年来,每次突厥大军南下,乌乐部都会首当其冲的做为压迫对象……牛羊被抢、壮汉充军、妇女沦为……

老乌乐心里是有恨的,根深蒂固的恨。多年来,他一直想带领族人更换栖息地,可是乌乐部的族人不少,族人到得一个新的地方,必然会影响当地另一个大族的牧草水源供应,除非乌乐部放弃游牧,否则这偌大的突厥显然没有他们的栖居之地。

不知道带领族人尝试了多少次,但最终结果,乌乐部依旧只能在乌兰素草原苟延残喘,每年中原秋收的时候,便是他们为大突厥‘奉献’的时候,这是老乌乐一生的痛。

直到,三个月前,老乌乐看到阿史那祢尔从朔方满载而归,那些闻所未闻的货物,让老乌乐看到了乌乐部的新出路……行商。

“只要族人们都各自分散开来做买卖,就算不用牧羊,我们也饿不死,我当初是这么想的。”

老乌乐为席云飞和王大宝倒了奶茶,红着眼继续说道:“当王主事告诉我,想要在这里建立一座大型商贸集市的时候,我甚至在为你们默哀,因为我和我的族人已经放弃了这里,放弃了养育我们几代人的牧草和乌兰素海……”

“但是,我不甘,当我第一次看到你们的武器后,我甚至开始期待秋收的到来,我想看到那些恶魔绝望的眼神,是不是也如……我可怜的孩子一样……”

第四百一十一章:李靖借兵(上)

安慰了一番老乌乐,席云飞又与王大宝和丑娘了解了一番乌乐集市的运营况,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出帐篷,天色已经不晚,相比于朔方东城,空旷没有遮挡的草原显然温差更大,白天还能穿着长衫四处活动的众人,到了夜里都披上了厚厚的披风和裘衣。

夜里,老乌乐盛款待了席云飞一行人,虽然护廷队的人自己也带了干粮,但老乌乐并不在意这点消耗,相比于过去,如今的乌乐部可是要富裕了许多。

烹羊宰牛且为乐,吃饱喝足后,一夜无话。

翌,席云飞便带着护廷的人,羁押着阿史那奧设返回了朔方东城。

守在城门口的李靖得知他们真的将突厥小王子抓了回来,气得胡子都揪断了好几根。

城卫所内,席云飞登门造访。

李靖没好气的坐在上首,连茶都懒得让人送。

“李叔这待客之道,可真是让人心寒啊。”

“有快放!”

席云飞呵呵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大青山往北的五十里大草原,现在都是商会的地盘,作为大唐的一份子,我该交的市税可没断过吧?”

“你什么意思?”李靖闻言一怔:“那乌乐部所在的乌兰素草原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地盘了?”

席云飞也不多做解释,而是起拱手说道:“我会让人抵挡住颉利的第一轮冲击,若是李叔有心,最好是组织一些人手,共同北上布防,免得人家说我图谋不轨,居心否则;又说您老糊涂了,平白错过了为大唐开疆扩土的大好机会……就这些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告辞。”

说完,不等李靖从错愕中清醒过来,席云飞早已经离开了城卫所,坐上马车返回内城。

席云飞离去后,李靖急忙招来得力副将,盘算城中可用军士。

可是一通清算下来,才发现自己当初从长安带来的两万军士早已经所剩无几。梁国被灭,李靖吩咐手下干将收复旧梁国土,虽然梁国面积本就不大,但三个州郡下来,也将他的人手分了个精光。

而且还得多亏了朔方东城和西城的守军都不是大唐的军士,而是席云飞的人,因为席云飞这个异类存在的关系,两城一直都是由谢映登带领的护廷十一队负责镇守。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人手可以派往乌乐部?”李靖眉心大蹙,诚如席云飞所说,这是一个难得的扩张机会,那五十里乌兰素大草原是大唐打响反攻号角的最佳窗口。

有席云飞带人抵挡颉利的第一波攻势,李靖自信能够从容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只要在乌乐部建起城墙……不错,用水泥盖起坚固的城墙……

正月十一,离上元节仅有三天,延州白石城。

虽然比不得朔方东城繁华,但是因为临近朔方东城的关系,不少大唐来的行商都会将商会建立在此地。因为如今朝廷对席云飞的态度还不甚明朗,贸然将边贸重心转移到朔方东城,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白石城北城门,不时能够看到从朔方返回的商队,满载着各式各样大唐难得一见的货物,在百姓和城卫军的注视下缓缓进城。

“柴都尉,这是朔方新出的芝麻方糕,您带回去给娃娃尝尝,要是喜欢吃,下次回来我多给您带上几斤。”

“还有我的……这是一些孩子的玩物,不值什么钱,柴都尉拿回去给娃娃添趣便是,勿要再推拒才对。”

“刚出的羊毛衫,穿上非常暖和,柴都尉要是不嫌弃,带回去给嫂嫂试试……”

“……”

卫所门口,一堆商贾将柴顺围在中间,这些人大都是在辛獠儿攻城那天获救的商贾,有感于柴顺的救命之恩,平里往返朔方拉货都会给城卫所的兵士们带些吃穿用度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多少是个心意。

柴顺也习惯了,稍微客气了一番,便让人将东西收了下来,确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这是大家对城卫所的肯定,收了也能让这些人心安一些。

“对了,这两朔方可有什么新鲜趣事?”柴顺吩咐人送了几张小马扎过来,与商贾们在门口边晒太阳,边打听着一些朔方的动态。

“趣事儿嘛……倒是不少……”有个中年商贾朝送板凳的军士拱手一礼,才接过板凳坐下。

“听说席家大郎下个月月初要与李大将军家的三娘子订婚,当然,我只是偶然听商会的管事提起了一句,倒是不知道真假的。”

“哦?”柴顺闻言,双眼大亮,说起席家大郎,可不就是当辛獠儿攻城时,救了白石城十几万人命的席君买?柴顺心中感激,对于席君买当的救命之恩,柴顺如今还铭记于心。若是席君买真的要订婚,说不得还要托人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其他的,便是前几,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奧设……”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阿史那奧设如何伤人,如何被惩罚的经过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番,至于阿史那奧设北上集结人手试图南下的消息,他们是无从得知的。

但仅仅是席云飞让阿史那奧设吃瘪,甚至抓住他的人关押进地牢不放,还索要大量赔偿的经过,就已经让柴顺听得心向往之。

相比于席云飞的随心所,长处于突厥人压迫之下的白石城众将简直憋屈得要死,作为大唐最北边的防御城池,白石城一直都生活在突厥骑兵随时可能南下劫掠的影下。

每年秋收的时候,白石城都会出现难民潮,这些人都是在突厥人劫掠中失去家园产业的大唐人,尽管心中气愤,但没有上级命令,柴绍并不敢带兵出城反击。

柴顺年轻,有冲劲,有一次偷偷带人俘虏了二十几个突厥人。可是等待他们的,不是嘉奖,而是贬职与察处。至于那些突厥人?

不仅需要好生伺候,还要赔偿大量金银布帛谢罪,否则引来突厥大军,谁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要知道,当时的大唐内忧外患,河北匪患,江南反贼都没有平复,要是再引来突厥觊觎,开国皇帝李渊估计要成为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之一。

所以,武德一到九年,大唐人都活在突厥人的影之下,年年纳贡,岁岁称臣,对突厥,只能好生哄着,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直接带兵打到长安城。

第四百一十二章:李靖借兵(下)

听说阿史那奧射设竟然在朔方吃了那么大的亏,柴顺自是震惊不已。

解气、惊叹、羡慕、向往……如果那个折辱阿史那奧射设的人是自己,这辈子已经是活够本了。柴顺心中这么想着,拉着几个商贾又将那日发生的事情打听了一遍。

对于突厥人的猖獗行为,他早有体会,这些年来,常常有在梁国待不下去的前隋民众举家南下,过不下去的原因很多,但其中十有八九是得罪了突厥人,逼不得已而为之……

正在此时,城卫所门口同样听得心驰神往的士兵们突然站了起来。

柴顺疑惑,远眺城门,只见一骑飞骑急速奔腾而来。

“朔方急报……”

柴顺闻言一怔,急忙起身迎了上去,牵住来人座下马儿的马头绳,急切问道:“可是前方告急?”

柴顺突然想起那个被折辱了一番的阿史那奧射设,要是他以王子身份,不顾一切召集边疆各个部落围攻朔方,只怕此时也差不多集结够了人手……唉,那孩子还是太冲动了一些……

马上的青年跳下马儿来,有些疲惫的虚晃了一下身子,怕是屁股大腿都被颠麻了。柴顺见状急忙伸手将其扶住,心中想着驰援的事情,毕竟收复梁国不到一个月,要是再丢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那青年站稳之后,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竹筒的封口用蜜蜡封好,上面还有三原李氏的印鉴。

“柴都尉,急见柴大将军……我家将军请借精兵一万。”

见青年神情急切,柴顺心凉了半截,看来真的是被自己拆中了,还真的是来借兵的,能让李靖如此重视,看来这次突厥人组织的兵力不少。

前一刻还在为朔方喝彩的柴顺,此时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那青年莫名其妙的注视下,亲自带路朝城卫所内走去。

不多时,二人抵达后堂议事厅。

柴绍听说朔方有急报传来,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三人在院子里碰到了一起。

还不等那青年开口,柴顺却是将朔方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柴绍,主要是阿史那奧射设被折辱的事情,还有可能引发的一切后果,而他身后前来借兵的青年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柴绍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梁国腹地才安定下来没几天,怕是转个头又要交出去了……唉,也是苦了药师兄,跟着那个小王八蛋胡乱折腾,到头来怕是免不了一顿诟病。”

收复梁国故地的捷报已经送往长安,上面有李靖的印鉴,还有柴绍的亲笔签署,作为北防大将军,能够收复梁国故地是不可多得的大功绩,柴绍自然不能够错过分一杯羹的机会。

而且李靖派往旧梁各处的军士也需要大量的补给,这些都是从他延州调度的,前前后后,柴绍已经砸进去了近十万贯粮草。

若是在这个时候,梁国重新被突厥人夺取,那他无疑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到时候他们不仅得不到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奖励与歌颂,或许还要背负错失疆土的骂名,毕竟名义上,梁国的三州之地已经算是大唐的领土。

柴绍此时心中气急,暗道:要不是席云飞折辱了阿史那奧射设,估计突厥人也不会这么快南下,自己等人也有更多的时间布防朔方……

又想:果然任由一个毛孩子在朔方为所欲为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说不得这次长安那边会有相对应的手段,怕是那小子也蹦跶了不了多少天了……只是亏了那三州之地,本来可以将大唐国土北扩几百里的……

“那个……”一直拿着竹筒没有说话的青年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大人物为什么一脸的菜色,但显然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两位大人,是不是先看看我家将军的密报再行斟酌?”

“嗯,拿来……”柴绍随手接过竹筒,直接拧开,心里在狂滴血,以李靖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好不容易得到的夏州等地。只是,若要死守,只怕需要的兵力粮草,就不是自己能够轻易配合的了。幽幽叹了一口气,将竹筒内倒出来的宣纸展开……

“……”

旁边,柴顺亦是愁眉苦脸,他与柴绍的猜测差不多,都在担心李靖狮子大开口,要他们延州全力支援北上布防。只是驰援固然没错,但若是守得住夏州还好,要是倾巢之下兀自守不住,只怕到头来他们延州也要危矣,这可实在是让他们为难了。

柴顺心中七上八下,转头看向柴绍,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堂弟有所反应,柴顺好奇的朝柴绍的颜面看去,却见柴绍神情满是错愕。

柴顺心中咯噔一跳,“难道情况还要更加槽糕?”

好半天,柴绍才将宣纸递给好奇不已的柴顺,而后转头朝那个青年问道:“那小子把突厥王子抓入牢狱了?”

青年闻言,先是一怔,接着神情激动的点了点头:“不错,就在小人南下之前,郎君亲自去了一趟突厥的乌乐集市,将人五花大绑的绑了回来。”

“乌乐集市?”柴绍想起密报中,曾不止一次提起的地名,好奇道:“这乌乐集市真的是……那商会在突厥的据点?”

青年顿了顿,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关于这点多少知道一些,回忆了一番,道:“具体的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但常常听护廷队的人说起乌乐集市,好像那里方圆五十里的大草原都是商会的附属牧场,大部分从突厥南下准备交易的牛羊都会在那里停留,等到商会完成货物交接,再将牛羊一起赶往朔方……”

这时,看完密报的柴顺抖擞着双手,又惊又喜的问道:“那些突厥人,没、没有反抗吗?他们允许咱们大唐人在突厥草原上一家独大?”

青年朝他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急忙点了点头:“倒是不曾听说有什么反抗的事情发生,可能是商会在朔方的名声不错,对于各国各邦的商贾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他们是突厥人而故意刁难,也不会因为大唐商贾的身份就格外优待,所以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柴绍堂兄弟俩相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沉默了良久,柴顺躬身道:“将军,柴顺请命,愿领精兵一万北上,与李将军共同驻守乌兰素大草原……请将军恩准!”

“这……”柴绍此时心中乱得跟一锅杂菜粥似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红的变换着颜色。

本来还在责怪席云飞不堪世事,却不想转眼间,人家又为大唐拿下了方圆五十里的新疆域。虽然,对比于大唐万万里面积的国土来说,这五十里可能不算什么。但柴绍心知其中的意义……因为,这五十里疆域可能会成为大唐反攻突厥的前哨站。

而此时,若是柴绍还有一点身为大唐人的荣誉感,那么,不惜一切代价帮李靖守住这五十里疆域,才是他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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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养蜂人

朔方东城,夜幕降临,但城市却不缺光亮。

人声鼎沸,灯火如龙,这是朔方东城的常态。按照惯例,正月十三就可以提前上灯,从正月十三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七,上元节一共燃灯五日。

而这五日,当属上元节当日最为热闹,各种官方的,自发组织的活动不计其数。而从正月十三开始,朔方便有一场盛大的活动,吸引了方圆几州的才子佳人前来赴宴。

“明日的桃园诗会看来是去不成了……”庄里,正在扒拉着饭菜的席君买突然说了一句。

席云飞夹了一筷子青菜,疑惑的朝他看去:“为什么?听说十分热闹,错过了怪可惜的。”

席君买摇了摇头,朝一旁正在喂三妹吃饭的刘氏看去,道:“我要去接裳儿她娘,按日程,明日午后她们一行人应该刚好抵达延州白石城。”

刘氏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如此是该去迎迎亲家母的。”转头又朝席云飞说道:“既然你大哥去不了,那你就带紫衣一起去嘛。”

席云飞咀嚼着食物,吐字不清的说道:“人家本来就是座上宾……”

三妹看了一眼席云飞,抬头朝刘氏喊道:“娘,我也要去……”

“不行,你才多大?过两年该嫁人了再去……”

席云飞闻言一怔,暗道:去个诗会跟嫁人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相亲大会。

······

翌日,穿戴整齐的席云飞,在马周的陪同下一齐前往桃园。

从朔方东城南城门出发,约莫五六里的山路并不平坦,还好二人骑着马儿,倒也便捷。路上遇到不少徒步前往的书生,还要坐着轿子的姑娘小姐,大抵都是朔方本地有些身家的士二代,富二代等等。

五六里的路程并不远,越过两个小山头,大老远的就能看到一片延绵的粉色山坳。

“那里便是桃园了吧,没想到朔方还有怎么美的地方……”席云飞话音刚落。

“小郎君怕是外地来的学生吧?”旁边有个老翁走了上来,背上背着一个竹制的背篓,笑道:“这片桃园可有些年月了,鲜少有人不知的。”

席云飞低头看去,见老翁满头白发,身形佝偻,那竹篓里还装着一个陶罐子,显然重量不轻。

与马周相视一眼,二人同时跳下马来,席云飞伸手扶住老翁背上的背篓,入手极重,显然那陶罐里装满了水之类的液体,忙劝道:“老丈若是不介意,这背篓可放在马背上,我们帮你送进去如何?”

那老翁闻言一怔,看了一眼席云飞,又疑惑的指了指自己:“小郎君……那好吧……”

老翁犹豫了片刻,或是感受到了席云飞的真诚,点了点头,在马周和席云飞的帮助下,将背篓绑在了马背上。

三人就这样牵着马朝桃园走去,路上老翁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好多关于这个桃园的传说和神话,有山精鬼怪,有男欢女爱,有忠士烈女……千奇百怪。

席云飞和马周也听得有趣,民间的一些古老传说就是要从老翁翁嘴里听才有感觉,好像这些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多了几分真实性一般。

路上,不少认识席云飞和马周的人,见到二人后都会驻足停下来躬身行礼。这一度让老翁蹙眉不安起来,不过见席云飞二人始终态度和蔼,也不在乎他一个老头子磕碜,还主动询问他故事的后续,老翁也懒得计较二人到底是何身份了。

从山坡上下来,道路宽阔了许多,路边已经有零星分布的桃树,有些还没有**,有些已经开始争艳,引来许多野蜂停留。

老翁边说着故事,边不时环顾着四周,见到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老翁的情绪渐渐低落了起来。

席云飞和马周相视一眼,好奇问道:“老翁为何事愁苦,这来的人多了,你的生意不是该更好嘛?”马周指了指马背上的陶罐,他已经闻过了,里面应该是酒。

老翁微微蹙眉,摇头道:“两位小郎君怕不是误会了,老头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养蜂人,生意不生意的……那点蜂蜜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

“养蜂人?”席云飞好奇的朝四周看去,见到不少人正在摘花,心道难怪,老翁一路上不时的蹙眉,想来是怪那些人坏了蜜蜂采集花粉的时机。

“到了,这就是老头子的住所,二位小郎君要是不介意……尝尝老头子自己酿的桃花酒如何?”正说着,老翁指着不远处一座茅草屋,笑着招呼道。

席云飞二人抬眼望去,却是看到了不少熟人,正在一座茅草屋外的青石桌旁围坐闲聊。

“那是你家?”席云飞在人堆里看到了师姐虞香兰,还有美得让女人都嫉妒几分的欧阳折梅兄妹俩,此时他们还没发现席云飞,正被人簇拥在中间,讨论着一些什么。

老翁见自家门口人这么多,心情好像不错,指着那些才子佳人,笑道:“每年这个时候都能见着他们,虽然那个什么诗会有些糟践我的桃花,但能赚点钱换米面也不错。”

正说着,老翁从马周手里接过背篓,示意二人跟上,指着不远处的一颗桃树,让他们把马儿系在那边。

而后,老头儿从茅草屋里搬出来一块床板大小的木板,上面隐约能够看到一些黑色的字迹。

“老丈,今年周师兄不在,我来帮你描字。”人群中,有个书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毛笔和磨好的墨水。老翁愣了愣,疑惑道:“那兔崽子怎么了?”

书生看了一眼席云飞和马周,恭敬的行了一礼,见二人并不想声张,才微微颔首,转而向老翁解释道:“周师兄前些时日被突厥人伤了,医仆说没有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这不,刚好错过了今年的诗会……”

“天杀的突厥蛮子。”老翁灰白的浓眉皱在一起,想了想,反身回屋里,不多时,又抱着一个腰粗的扁平陶罐出来,对那书生道:“回头把这些蜂浆送过去给他,每日吃上一碗,保管他半月之后依旧生龙活虎。”

那书生看到那瓦罐,竟是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唇,老翁见状,莞尔一笑:“你也吃一碗,算是请你帮我描字的报酬。”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响起席云飞的惊疑声:“老丈,你手里拿着的,该不会是蜂王浆吧?”

老翁回头看去,见席云飞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瓦罐,笑道:“小郎君也知道这玩意儿?呵呵,你稍等,老头子这就请你吃一碗,搭配老头子我自酿的桃花酒,保证是这天下最甜的美味。”

席云飞低头朝那书生描黑的木板看去。

“蜂浆……桃花酒……五文一碗……五文?”席云飞抬头看向那个书生,见他傻呵呵的对着自己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我念你写

涨价了,往年五文钱就能喝一大碗的桃花酒变成了十文一碗,至于蜂浆,更是五十文才能购得一小碗。

有人心想席云飞是不是想钱想疯了,那山野村夫家里都能寻得几斤的蜂浆哪里值得这些钱?

就连卖桃花酒和蜂浆的老翁也有些无语,这个价格他知道卖不出去,否则自己早就涨价了,要知道那几罐蜂浆可是一年的收获,他知道其中的价值……

但知道归知道,要是这些蜂浆卖不出去,他可没钱采办维系生存的米面,毕竟这些蜂浆再怎么美味,也没办法果腹不是?

放下手中的毛笔,席云飞满意的点了点头,木板被他翻了一面,虽然只学了几天的书法,但也初见成效,起码几个大字都还过得去。

这里的动,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被围在人群中的虞香兰和欧阳玉梅第一个凑了上来。

“师弟?”虞香兰看了一眼木板上的信息,绣眉微蹙,顺口叫了一声席云飞,但见旁边围上来的人包括欧阳玉梅都露出惊愕神,急忙掩住了小嘴。

倒是席云飞转头朝她看来,毫不避讳的说道:“师姐来得早,刚刚就看到你了,不过见你们聊得正兴,便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呵呵。”

虞香兰双颊微晕,既然席云飞不避讳自己的称呼,那索就不管了,走到木板前,习惯的品评席云飞刚刚书写的字:“师弟这几个字虽然有形,却是没有字骨,想来是这些时里生疏了?”

席云飞尴尬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谁说这几个字没有字骨的,我就觉得不错。”欧阳玉梅沉着脸走了上来,先是啐了一声,才朝席云飞福了一礼:“玉梅见过郎君。”

席云飞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女人,有些头大,再望向她后美得冒泡的欧阳折梅,心里对这对兄妹真的是……羡慕嫉妒得不行。

“见过小娘子。”席云飞拱手回了一礼,不等欧阳玉梅再说什么,转朝虞香兰说道:“刚好师姐在场,若不就和我一起,帮帮这位老翁?”

虞香兰见席云飞没有继续搭理欧阳玉梅,心中竟然有些小欢喜,见席云飞又找自己说话,急忙点了点头:“但凭师弟吩咐。”

席云飞呵呵一笑,转头朝之前帮老人描字的书生看去:“你们应该准备了不少纸笔吧?”

那书生先是一怔,人群中有个二十出头的书生急忙跑了出来,拱手道:“胡某见过郎君,受马主事照拂,此次桃园诗会的纸笔确实准备了不少,郎君若是有需要,我这就命人送来。”

席云飞转头朝他看去,后马周赶忙介绍了几句,席云飞才知道这次桃园诗会的主办方是虞世南的文懿书院,而这桃园诗会的所有赞助都是商会帮忙拉来的。

马周一提,席云飞才想起了这档子小事,朝那个胡姓书生微微颔首:“那就麻烦这位师兄了,麻烦让人送一张最大的纸过来,毛笔也要对应的笔号。”

“郎君客气了,胡某这就安排。”

不多时,便见有人小跑着送来了毛笔和宣纸,而随着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周围原本正在赏花的人群也渐渐围拢了上来。

命人将宣纸铺在青石板上,席云飞看了一眼人群,笑着拱了拱手,众人见状,急忙回礼。

一旁的老翁已经吓懵了,此时听到大家对席云飞的称呼,才知道那个听自己唠叨了一路的人竟然是朔方席小郎君,老翁想起那些自己胡编乱造的故事,心中后悔莫及,生怕席云飞查出那些故事都是自己瞎编的,会抓自己去下狱,毕竟这人是连突厥人都敢得罪的狠人。

席云飞却是不知道老翁此时的心思,拿起手臂粗的毛笔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想尝试写上几个字,最后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脸他丢不起。

“师姐,这么粗的毛笔,你用过吗?”席云飞转头朝虞香兰看去。

虞香兰此时已经有些猜测,见席云飞拿着毛笔犹豫不定,不由得懊恼自己没有早些教他这大号毛笔的使用之法,否则也不会让他如此‘难堪’。

见席云飞来问,虞香兰急忙点头:“却是练过一些时,师弟这是要……”

席云飞不等她问,将毛笔递给她,道:“我来念,师姐来写。”

虞香兰接过毛笔,呆愣了半响,一个念,一个写,这似乎没有什么,可是这毕竟是在公共场合,旁边一堆看闹的人此时看向席云飞和虞香兰的眼神已经多了几丝促狭。

倒是席云飞没有想那么多,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宣纸,提醒道:“字可能有点多,师姐注意字距分寸……”说着,还不等虞香兰反应,故作沉思的来回走了几步,开口念道: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虞香兰听到这里不由的停下了蘸墨的动作,她知道席云飞要写诗,可是他不知道席云飞竟然要写桃花,难道……

围观的书生们亦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都将视线聚焦在欧阳折梅上,因为就在刚刚,欧阳折梅也提了一首咏桃的佳作。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欧阳折梅脸色微变,但也只是一瞬,接着便神自若的看着虞香兰的动作,仿佛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一般,这份心,倒是令人折服。

虞香兰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席云飞的用意为何,但此时亦是骑虎难下,虚提长袖,一手慷慨隶书随着席云飞的朗诵跃然纸上。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听到这句,众人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席云飞竟是为了帮那老翁卖酒作的诗……一时间都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看向那呆愣老翁的眼里,满是艳羡。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最后一笔落下,虞香兰的额头已经是香汗密布,转头朝席云飞看去,刚好看到席云飞站在一颗桃树下面,手里拈着桃枝,正闭着眼睛细嗅花香,一阵微风吹落些许花瓣,扬起席云飞宽大的衣袖……此此景间之下,出尘、而又脱俗……

第四百一十五章:鸦九剑

半个时辰不到,老翁的桃花酒便被争抢一空,包括五十文一小碗的蜂浆,老翁茅屋里所有的存货直接见底,换来了一竹篓的铜钱。

“郎君这首……”

“桃花庵下桃花仙……”

“不见五陵豪杰墓……”

“好诗……”

桃园的各处,不时有人咏颂着席云飞的‘新作’,不少才女眼神飘忽,偷偷的朝席云飞瞄去,期盼着席云飞刚好也能看到她们,四目相对,姻缘巧合之下,促成一场美丽的邂逅……

一颗巨大的桃树下,虞香兰双颊还有些发烫,接过席云飞递过来的花茶,轻轻道了声谢。

坐在一侧的欧阳玉梅情绪有些低落,才子佳人的美谈总是让人向往的,只是今日这段佳话里,自己却不是那让人倾慕的女主角。

“来,欧阳姑娘也试试这新茶,听说你喜欢梅花,回头我差人送几盆雪梅给你,算是感谢你这段时日对佳人榜的支持……”

席云飞并没有想太多,这欧阳玉梅毕竟是欧阳询的子嗣,出于基本的礼貌,便招呼她与兄长一同花下饮茶。只不过欧阳折梅心存芥蒂,拒绝了他,倒是欧阳玉梅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下来,在席云飞看来,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柔软的羊毛毯上,一张精致小巧的四角方桌,刚好能够放上一些茶点和茶杯,一旁的煤炉上,琉璃水壶不断传来滚水沸腾的咕噜声。

席云飞不喜欢跪坐,却是直接席地而坐,刚好背靠大树,恣意洒脱,倒也符合桃花仙人的气质。

虞香兰将茶杯慢慢放下,空中飘落几缕花瓣,其中一片粉嫩的桃花瓣刚好落在她的茶杯里。

身后的丫鬟想要拿起茶杯,将花瓣倒掉,却是被席云飞伸手阻止了,不但没有去管那枚花瓣,反而直接将茶倒了进去,堪堪七分满的琉璃杯里,那片花瓣好似一叶扁舟,泛着茶汤蒸腾的水雾……“绿盖红幢笼碧水……一叶扁舟烟浪里……”

二女神情微怔,先是看了一眼茶杯,接着心中默念席云飞脱口而出的诗句,具都是惊艳不已。

“被师弟这么一说,这杯茶我却是舍不得喝了。”虞香兰双目含情,看向席云飞的目光已经不再躲闪,眼神坚毅间,更是多了些许崇拜之色。

欧阳玉梅看了一眼自己的茶杯,见到桌案上刚好有一片花瓣,本想捡起来放到杯子里,可是听到虞香兰的话语后,却是双眼微黯,伸出去的手为了掩饰尴尬,只能拿起一块糕点自顾自啃着,只是那神情看上去,颇有几分食之无味的苦涩感。

不远处的人群里,不时传来一片叫好声。

席云飞抬头望去,一座半米高的木制高台上,有位白衣胜雪的小娘子正在飘然舞剑,虽然不如男子疏狂有力,但也是翩若惊鸿,赢得围观人群的欢声叫好。

“郎君对剑道也有涉猎?”欧阳玉梅见席云飞盯着高台上的女子看,心下一动,开口问道。

席云飞摇了摇头,坦言道:“好剑倒是也喜欢把玩,但要我舞剑,却是不会的。”

虞香兰收回视线,看向欧阳玉梅,别人她不知道,但是欧阳玉梅与其兄长一般,在剑道上的造诣都是不低,前年宫中大宴群臣,她还舞了一支剑舞,获得满堂喝彩。

席云飞见情绪一直不高的欧阳玉梅突然来了兴致,便也猜到了一些,想了想,伸手朝不远处伺候的人招了招手。虽然不似皇族贵胄一般夸张,但席云飞每到一处,身边总是少不了几个等候差遣的人。

“你去把那把剑送来。”来人颔首唱喏,不久后,便抱着一个剑匣小跑而来。

欧阳玉梅先是一怔,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多了几丝喜赧。

席云飞将剑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把没有剑鞘的寒光宝剑。

剑柄为紫檀所铸,剑格是一只目呲欲裂的睚眦,看材质却是不知道出处,但那睚眦神情栩栩如生,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寒铁宝剑?”欧阳玉梅虽然没有李云裳那般见多识广,但也见过不少成名的兵刃,其中不少宝剑造型比面前这一把都要精致许多,但是却没有一把的剑刃能够反射青光。

古代的寒铁其实就是铁陨石,经过大气层高速摩擦产生的高温不断灼烧去除杂质,剩下来的铁块几乎能够与钢媲美,以此为材料打造出来的宝剑,也能达到寒光凌冽的质感。但剑匣里的宝剑却不是铁陨石打造,而是正儿八经的钢制品。

席云飞不多解释,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的高台,道:“欧阳姑娘可以到高台上试试,若是有人能够伤得此剑分毫,我做主送他一柄先秦时期的青铜宝剑作为奖励。”

欧阳玉梅这才知道,席云飞是想让她帮忙试剑,看向剑匣中的寒光剑,绣眉微挑:“若是没有人能伤它分毫呢?”试剑也是要看技巧的,再好的剑若是胡来,也会伤了剑身。

席云飞没想到欧阳玉梅有此一问,看了一眼旁边笑而不语的虞香兰,道:“若是欧阳姑娘不嫌弃,这把剑便作为报酬送于你了。”

得到席云飞的回复,欧阳玉梅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剑匣里提出宝剑,入手微沉,不过也只是比一般铁剑重上几分而已,倒是还能接受。

“郎君看好了……”欧阳玉梅俏脸盎然,心情比刚才好了许多,俏皮的与席云飞说了一句,便提着剑朝高台飘然而去。

“师弟好生奇怪!”见欧阳玉梅走远,虞香兰轻声说道。

席云飞闻言,愕然道:“师姐这话也好生奇怪!”

虞香兰美目微愠,转头看向已经登台的欧阳玉梅,轻叹道:“别人来此,都是赏花论道,吟诗作对,切磋才学……可是……师弟好像是特意来卖剑的。”

“呃……”席云飞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朝虞香兰望去,刚好看到女人那张绝美的侧颜,在粉色桃林的映衬下,多了几分靡靡绯色,美不胜收。

呼吸之间,浑然未觉的虞香兰突然转过头来,惊喜道:“师弟,那把剑好厉害……”

席云飞急忙低头掩饰尴尬,操弄了茶壶不敢看她,嗯嗯啊啊的应道:“呵呵,是、是挺不错的,我叫它鸦九剑,师姐要是喜欢,回头……”

第四百一十六章:一剑难求

此时,高台上。

欧阳玉梅突然登台要求比剑,让那舞剑的白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存在,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是,两人只是往来几招,那白衣女子手中的长剑竟莫名其妙的一分为二。

有识货的人看得真切,那白衣女子的长剑不过是普通质地,也就是比较好看一些的装饰品,舞舞剑还好,与人对拼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这么轻易就折断,也让大家不由得惊奇的朝欧阳玉梅看去,视线集中在她手里的鸦九剑上,这才发现鸦九剑的独特之处。

人群中,本来正与人相谈甚欢的欧阳折梅眉心微蹙,接着一跃走上高台,径自拿过妹妹手里的鸦九剑端详了起来。

“好剑……”欧阳折梅舞了一个剑花,往自己的随从看去,那随从也有眼力,赶忙招呼人搬了几个人形草靶上台。

众人见状,知道欧阳折梅这是要亲身试剑,一时也都来了兴致。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欧阳折梅那个剑花看似随意,实则是在检测鸦九剑的韧性。

耍不出剑花的剑,就算再硬也是没用的,常言道,过刚易折,就是这么个道理。

满意的点了点头,欧阳折梅对于这把造型普通的长剑有了一些期待,见草靶已经摆好,欧阳折梅挽起衣摆系在腰间,朝欧阳玉梅看了一眼,示意她退下,免得伤了她。

欧阳玉梅有心反驳,可是看到哥哥神情肃穆,知道这位兄长又着魔了,无语的啐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席云飞,嘟着嘴跳下高台。

欧阳折梅一心落在鸦九剑上,没有注意到欧阳玉梅的视线……深深呼了一口气,微微闭目凝神。

一套简单的刺、劈、挂、撩、云、抹、绞、挑八式剑法,在欧阳折梅的舞动间,也仿佛是传承自剑道宗师的高明招式,只是十来个呼吸,高台上便多了一地的草垛子,就连固定草靶的木头都被削成了十来块,而且切面平滑如镜,看不到一点儿毛刺。

最后一剑落下,欧阳折梅兀自有些意犹未尽,这种行云流水的剑法正是他一直追求的境界,而手中的这把剑,哪怕是切过手臂粗的实木,也没有半分阻塞感,这其中虽然有他用剑手法的功劳,但不得不说,长剑本身的锋利程度才是关键所在。

“好……好剑法……好剑……”

台下众人欢声叫好,台上的欧阳折梅却是有些不想下台了……因为一下了高台,这剑就不是他的了,“对了,这剑是?”

欧阳折梅转头朝欧阳玉梅的方向看去,却是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在一棵桃树下定格。

欧阳折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欧阳兄,好身手!”席云飞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虽然这家伙美得让人嫉妒,但刚刚在高台上的一段表演,却是让他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席……小郎君过誉了……”欧阳折梅将鸦九剑平举起来,双手虚托向前:“这剑……很好。”

“哈哈哈哈……”席云飞笑得很开心,没看到欧阳折梅身后的那些才子们都盯着鸦九剑嘛,再加上欧阳折梅的这一声评价,今日他也算是没有白来一趟了。

笑声过后,席云飞朝身后挥了挥手,只见人群中有八个穿着商会制服的粉嫩童子,抱着一个造型古朴的剑匣走了过来。

欧阳折梅眉心微蹙,那些才子也好奇的朝那八个童子看去。

席云飞站起身来,朝人群拱手一礼,而后笑着说道:“此剑名为鸦九剑,由铸剑大师张鸦九以血铸之法,耗时七七四十九日反复熔炼而成,不敢说吹毛断发,但也能做到削铁如泥。”

坐在茶桌旁的虞香兰掩嘴轻笑,没想到这个师弟还真是来卖剑的。

席云飞朝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心领神会之下,虞香兰急忙收住笑容,变回以往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人搞什么鬼,只有欧阳玉梅一脸的黯然神伤……

“刚刚欧阳兄的演示想必大家也看到了……”席云飞继续卖剑,右手打了一个响指,那八个童子整齐划一的掀开剑匣的盖子。

暖阳透过桃花树的间隙倾斜而下,落在那八柄长剑上,折射出八道令人窒息的光晕。

“这八柄鸦九剑……”席云飞说了一大堆惊天地泣鬼神,独一无二的卖点。

“……将会悬置于商会高阁,供大家出价竞拍,各位若是有兴趣,届时可莅临一观。”

席云飞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好奇问道:“那欧阳兄手中那一把呢?”

席云飞闻言一怔,场中惊颤的还有坐在茶桌旁一脸忐忑的欧阳玉梅。

二人相视一眼,席云飞笑着应道:“作为试剑的报酬,这柄剑已经属于欧阳姑娘个人之物。”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欧阳玉梅美目微转,急忙起身从兄长手中拿过长剑,小心翼翼的放回剑匣里,让随行的丫鬟小心抱好。

一些艳羡之人扭头看去,欧阳玉梅站在桃花树下,衣袂飘飘,绝世而独立,身后的丫鬟姿容也算清丽,怀抱古朴的剑匣站在欧阳玉梅身后,主仆分明,再联想到欧阳玉梅刚刚在高台上的舞剑身姿,顿时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剑仙即视感。

有些跟风的千金小姐们看了看手中非金是玉的华丽剑鞘,再朝那丫鬟怀里抱着的古朴剑匣看去,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土气,转头又朝自己身后的丫鬟瞥了一眼,论容貌也不比欧阳玉梅的丫鬟差,看来就差一个剑匣了。

人群中,只有一人没有落入下乘……欧阳折梅见妹妹将鸦九剑收回去,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收回视线,朝席云飞问道:“不知……剩余的八柄鸦九剑定价几何?”

席云飞没想到这家伙会问这么直接的问题,不是说这些才子佳人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吗?顿了顿,看似思忖,实则心中早已有了定数:“这世间仅有的九柄绝世好剑,如今……只剩八柄,而这世间爱剑之人不知凡几,正所谓一剑难求……欧阳兄觉得一柄起价五千贯如何?”

“哗……”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欧阳折梅眉心也是微微蹙起,五千贯足够在长安最好的地段买一座宅子了,怔怔的看着席云飞,又扭头朝一旁同样惊愕不定的妹妹看去,欧阳折梅双手背负,点了点头,朗声道:“一剑万金,五千贯买一柄削铁如泥,绝无仅有的宝剑……倒也值当……”

第四百一十七章:长安不眠夜

“多谢欧阳兄仗义执言……”人群散去后,席云飞邀请欧阳兄妹入座。这次,欧阳折梅没有拒绝。

欧阳折梅双眼不离那小丫鬟怀中的剑匣,闻言,摆了摆手:“何来的仗义执言,我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席云飞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呵呵,欧阳兄不觉得我狮子大开口?”

摇了摇头,欧阳折梅如实应道:“五千贯虽然很多,但对于我来说,也还拿得出手,而且诚如你刚才所说,这剑世间仅有九柄,若是不早些入手,我怕半年后这价钱还能往上翻几番。”

席云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欧阳折梅口气好大啊,五千贯不算什么?要知道现下普通人家的婚嫁费用也才一两贯钱,有些穷苦地方更是两头羊就能搞定,而两头羊,也才一千两百文,两贯都不到。五千贯的话,放在山村里能娶几百个老婆暖被窝呢。

当然,让席云飞惊讶的,主要是欧阳折梅的出身……虽然欧阳氏也算是了不得的大士族,但与那些富可敌国的大世家比起来,它出名在文博传世上,而非家资地产。

可就是这么一个士族之家,竟然也能轻易拿出五千贯来,那么,那些真正的大世家?

席云飞突然觉得自己还挺穷的,起码在那些世家看来,自己根本就不算什么,估计人家一直把他当做暴发户看待,没准还对他不屑一顾。

一番闲聊之后,时间来到正午,桃园诗会正式开始。

席云飞没有去文懿书院的位置与虞香兰同坐,也婉拒了欧阳玉梅的邀请,作为这次诗会最大的赞助商,商会自然拥有最好的席位,位于会场正中央,与虞世南、欧阳询等几个老学士同席。

除了这两位之外,今日李靖与谢映登也一同来了,至于准大嫂李云裳,还有卢剑婷,倒是随大哥一起南下延州,去接李夫人张初尘去了。

李靖一见到席云飞,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那鸦九剑的事情,就连谢映登也是忍不住让他赶紧将剑送来看看。可是听完席云飞的解释,两人瞬间失去了兴趣。

“那鸦九剑质地还没有我送你们的陌刀好,不信回头你们去冶炼坊,我让人送你们几把耍着玩……不过,您二位可别把这消息透露出去,否则我那生意就黄了。”

“你小子是真的心黑。”李靖没好气的啐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谢映登则是附耳问道:“我们自己也能烧出钢了?”

席云飞瞄了一眼旁边微微侧身的李靖,却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眨了一下眼睛:“您猜?!”

“臭小子。”骂出声的不是谢映登,却是坐直身子的李靖。

席云飞与谢映登一老一少相视一笑,谢映登已经知道他想要的答案了。

要说古代的战略物资实在不少,盐、铁、茶、牛、马、香料……不同国家,不一而足。

但是盐和铁不管是对于哪个国家来说,永远都是最为重要的物资,没有之一。

没有盐,人会没有力气。

没有铁,国家会没有力气。

在冷兵器时代,生铁的产量直接决定了军队的质量和数量。只有拥有更多的铁,才能打造更多的兵刃铠甲,武装更多的兵甲将士。

大唐最出名的玄甲军,便是以全身覆盖黑甲的重骑兵闻名于世,五千玄甲军,可与万人敌。

可若是脱去那五千套黑甲,这五千骑兵也不过是任人鱼肉的普通士兵而已,或许能够以一敌三,但是几次冲锋下来,估计也十不存一。

大家都知道全身甲的好,也都了解玄甲军为何厉害……可是几年来,却没有第二只玄甲军问世,哪怕李世民再厉害,一心想要组建第二支玄甲军,却也是有心无力。

因为那五千套黑甲,就耗费了平阳公主一路征伐所得的所有金银珠宝,可以说,玄甲军打的不是人力,而是钱财。想要打造一套包裹全身的黑甲,没有一千贯下不来,而五千套……就是五百万贯,怕是能够直接掏空大唐这几年来的积累,可能还是不够。

但大唐做不到的事情,却有人能够做到……席云飞的财力在李靖心里一直是个迷,与席云飞层出不穷的各种新奇物件一样,并称朔方两大未解之谜。

席云飞究竟有多少钱?这一点几乎没人知道。不过,有心人只要稍微统计一下商会每日的进账,就能够猜出一个大概。

关于这一点,李靖也找过专业的账房盘算过,得出的答案是,日进斗金,这里的金,不是一字千金的金,而是黄金的金。唐初一斗约为六斤二两,一两黄金等于十贯铜钱,可见席云飞家里该是多有钱。

幽幽叹了一口气,李靖收回心神,既然席云飞不想透露冶炼坊的信息,他也就不去凑热闹了,只是送往长安的信,希望李世民能够多看几眼,别做出让他,让整个大唐都后悔的事情来便是最好……毕竟,有钱人不可怕,有钱又有枪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

贞观元年,正月十三,大唐,长安,太极宫,立政殿。

书案后坐了一夜的李世民,神情疲惫而又涣散,滚龙长袍上满是褶皱,身后的软塌杂乱不堪,像是有人躺在上面翻滚了几个来回,坐垫上到处都是下陷的凹痕。

矮脚长案前,笔架、竹简、奏折、砚台……丢得满地的狼藉。原本鲜艳夺目的五色毛毯,此时也被黑墨沾染,失去了原本的光泽,混杂着碎纸屑和撕裂的竹简,像是等待焚烧的垃圾堆。

吱吖~大门被人轻轻推开,晨曦透过门缝渐渐扩张,直至照亮整个大殿。

李世民原本灰暗的视线慢慢上移,迎着朝阳,看清来人后,眼里才有了一丝光彩。

“二郎……”长孙皇后绣眉微蹙,几步走到案前,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李世民浮肿的眼袋和满是血丝的双眼,心疼得难受:“我煮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羹,先吃一碗吧。”

李世民微微抬了抬头,看着大门外的广场怔怔出神……长孙皇后亲自盛了一碗羹,送到他面前,清香浓郁的莲子羹沁人心脾,但却唤不醒李世民飘忽的神情。

长孙皇后看着他满脸的憔悴,忍不住落下泪来,想要开口说些劝慰的话,可是她不敢,只能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李世民面前的桌案上,散乱着一些剪裁精巧的纸张,且都做了防水处理,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层油亮……

长孙皇后看到了几个字……席云飞……朔方……梁灭……扩土……

还有……二郎亲启……阿姊……平阳书……

第四百一十八章:贤后

“这是?”长孙皇后拿起最后一封信,确切的说,它更像一封家书。

“三娘……她没死?”

长孙皇后神情错愕,但更多的是欣喜,伸手擦掉眼泪,忍不住摇了摇呆愣的李世民,眼里满是期盼。

李世民此时还沉浸在自己所筑的内心牢笼中,听闻‘三娘’二字,肩膀微颤,接着眼里浮上一丝莫名的神色,那是自责?困惑?痛苦?还是羞愤?

长孙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眼睛里能够有这么多种复杂的情绪,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男人,这天下的共主,此时也如一个凡人一般脆弱难堪。

朝门口看了一眼,长孙皇后示意门卫将门掩上。

偌大的立政殿瞬间暗了下来,立柱旁边的灯架上,油灯明灭不定,散发着微弱的橘黄。

长孙皇后伸手在李世民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而后直接在他身侧坐下,将桌案上的密报一封封拿起来,认真的研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脸色变幻不定的长孙皇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将最后一封写着‘大唐北扩五百余里’的密报放下,轻声说道:“二郎何以来忧?在妾身看来,这是好事儿啊……”顿了顿,长孙皇后伸手握住李世民的手掌:“三娘没死,你这些年的愧疚和悔恨也能够放下了,三娘不是说了嘛,下个月中旬抵达长安,还要你备好美酒款待。”

李世民眼里有一丝挣扎,苦涩道:“可是如今我已经铸成大错,三姐……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还有父亲,他到现在都还不肯见我……”

长孙皇后抓着李世民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宽慰道:“父亲其实也是知道的,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是当初活下来的……是大哥和三弟,难道父亲就不会伤心了吗?”

见李世民微微紧了紧手掌,长孙皇后拿起桌案上的密报,道:“梁国被灭,我大唐万万里国土再填一隅,这是好事儿,是天大的好事儿啊,二郎不该拿去与父亲知道,让父亲也开心一下嘛?”

“再填一隅?这……”李世民想起席云飞拥城自重,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长孙皇后却是打断了他,好笑道:“那孩子怕是知道了你当初的绝情,你让他发泄发泄,这又有什么不对?更何况……”将密报翻到李靖书写的那一张,长孙皇后笑着说道:“那孩子虽然占着朔方,可是实行的依旧是我大唐的唐律,而且你看,他的商会每月都会缴足市税,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李世民眉心一蹙,心里总觉得膈应,只是听长孙皇后这么一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初若非自己多疑,想来如今应是另一番局面。

“就算他无心天下……”李世民咬了咬牙:“可他公然与我作对,这总是实情吧?占着朔方算是什么事儿?而且,你看看长孙枳的折子,那小子根本没把大唐放在眼里,不仅公然与突厥交易,还将那些足以媲美盐铁的物资倾销国外,与其便宜那些蛮子,难道不应该先满足咱们自己内部的需要吗?”

李世民越说越气,可是长孙皇后却不这么看。伸手轻轻拍了拍李世民起伏的胸膛,接着劝道:“与突厥交易固然是他鲁莽了,但是二郎却只看到了出项,没看到进项……”

“进项?”李世民闻言一怔:“哪里有什么进项?那些微不足道的市税吗?”

长孙皇后又在密报里翻找了一番,最后抽出一封有趣的折子,落款是延州柴绍。

“二郎且看,柴驸马不满兵部马政,说李靖仗着自己兵部尚书的职缺擅自为两万新兵添置战马一万五千匹。”

“什么?”李世民一把夺过那封折子,看了半响:“我何时批复过这么过分的……不对,李将军远在朔方,他没递过这样的申请啊?!”李世民有些不解。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没好气的点了点李世民的额头,动作亲昵的嗔怪道:“二郎怕是被自己给气糊涂了……一万五千匹战马,就是掏空国库也凑不齐吧?”

“呃,观音婢也知道了?”李世民一脸尴尬,国库没钱了,这是事实。

“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那些世家更是心知肚明,就想着看你出丑呢。”说着,长孙皇后又拿回他手里的折子,道:“既然朝廷没有同意过这样的要求,那就只能说明,这一万五千匹战马是李将军从别的地方得到的……”

“观音婢的意思……这马,是那、那小子为李将军装备的?”李世民眼里闪过一丝怒火,拉拢朝中大臣,这小子更该死了。

“哎呦!”正要发飙的李世民突然从软塌上蹦了起来,摸着腰间的软肉痛呼一声。

坐在软塌上的长孙皇后绣眉微微蹙起,恼道:“你怎又起了杀心,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以杀止戈的。”

李世民被捏得有些疼,可是听到长孙皇后的话语,又不得不冷静了下来。

夫妻俩静默了许久。

“可,他就这么占着朔方……岂非让这天下人人都嗤笑朕?”李世民有些小委屈的嘀咕了一声。

长孙皇后像哄孩子一般揉了揉他腰间的软肉,和声道:“朔方不过一郡之地,用朔方换来梁国三州沃土,说起来还是大唐之福,要知道,咱们可没有浪费哪怕一兵一卒。”

李世民想到这个,心情稍微好了许多,不得不说,在他登基的第一年就有这样的政绩,对他来说实在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事儿,当然,除去席云飞不谈就更好了。

“至于朔方……”长孙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本不该有的精芒,道:“与那些世家几百年经营的领地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二郎要看清楚当下大唐最大的症结是什么?是世家把持着这天下入仕的渠道,是世家控制着大唐九成以上的盐铁资源……”李世民脸色变得难看。

“二郎这些时日总将目光放在朔方,可是你难道不觉得,相比于那些处处与朝廷唱反调的世家,那孩子已经带给大唐很多很多了吗?”长孙皇后伸手抚着李世民的手背:“与其逃避你本该去面对的问题,对一个孩子这么上心……不如等三娘回来,好好商议一下大唐真正该面对的困境。”

“……”李世民一时语塞,长孙皇后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人总是喜欢避重就轻,相比于庞然大物一般的世家,李世民心里觉得席云飞的问题更好解决,所有就纠结在了朔方和席云飞身上。从而忽略了他本身,身为大唐皇帝最应该面对的困境。

“三姐……会原谅我吗?”李世民神情忐忑,像个孩子做了错事,不敢直面长辈。

长孙皇后回想起那道英气逼人的人影,嘴角轻轻上扬:“一定会的,她可是最疼爱你的李三娘啊。”

李世民想起与平阳公主相处的过往,眼里有温情涌现,接着微微蹙眉,道:“可是那小子……”

长孙皇后闻言,伸手环抱着李世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暖声道:“那孩子的事儿,就交给妾身来处理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不速之客

朔方,桃园。

“莺歌山前蜂蝶舞,桃花树下容芳华……”

高台上,又有一首好诗被人挂了上去,供大家品评解读,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席云飞扭头看去,欢呼的是文懿书院那边的书生们,看来台上那首诗得到了夫子们十分不错的评价。

方醒木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高台上,如今朔方只要有大型的活动,基本司仪人选就是他了。

席云飞身后不远处,李婉玥和李承明姐弟俩同坐一席,弟弟小大人一样的点评着台上那首诗的好坏,姐姐则是盯着台上的身影,美目含情。

关于李婉玥的真实身份,只有极少几人知道,台上的方醒木,还有柳三夫妇等下沟村一众却是不知的,而且李婉玥好像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与弟弟二人就这么定居在席家庄,对于长安之事,只字不提,就连姑姑平阳公主那边,姐弟俩都很少过去叨唠。

席云飞大概能够理解姐弟俩的心思,有些人,他们一辈子也扳不到,那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还不如放开心中郁结,享受当下美好的生活,姐姐教书,弟弟玩乐,看上去仿佛也是无忧无虑。

二人旁边的一桌,马周和表姐李青儿说笑着什么,平日里成熟稳重的马周,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幽默风趣的一面,常常能够几句话逗得李青儿掩嘴嗔笑不已,倒也是郎情妾意。

收回目光,席云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不自觉的瞄向左前方的一张长案上,木紫衣与一个妙龄女子同坐一席,那女子好似河东柳氏来的大才女,每年都是桃园诗会的特邀嘉宾。

席云飞视线望来的时候,二人好像也正好聊到了他,木紫衣娇羞的点了点头,转头朝席云飞看去,却是刚好发现席云飞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一碰几分,都是红着脸赶忙抬头朝高台看去。

席云飞举起酒杯掩饰尴尬,耳边仿佛能够听到那柳才女的笑声,应该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正在调侃木紫衣吧。

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席云飞听了几句,笑着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旁边有伺候的小厮赶紧又为他斟满了酒杯,琥珀色的琼浆倒影着粉色的桃花林,更添韵味。

午时,诗会稍作歇息,负责提供餐饮的何氏酒楼送来了极为丰盛的酒菜。

正在大家吃着美食,喝着美酒,有说有笑,畅所欲言的时候……一阵轰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

半个时辰前。

由南往北的官道上,一队约莫三十来人的马队正在急速奔驰着。

为首的一人,浓眉粗狂张扬,一双豹眼警惕四周,不时有阴鸷神情闪过。

“将军,我们马上就到朔方东城了,只要抵达梁师都的地盘……我们大抵也就安全了。”

说话的人尖嘴猴腮,挂着一双三角眼,言语之间颇多谄媚之意。

为首的汉子闻言,只是轻嗯一声,接着眉心紧蹙,从怀里摸出一方令牌,上面用隶书刻着【武卫】二字。汉子粗糙的大手在令牌上摩挲了片刻,忽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扬手便将令牌丢弃于山野路旁的灌木丛里。

那谄媚之人见了,颇为可惜的转头看去,嘀咕道:“那可是纯铜打造的令牌啊……”

汉子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惋惜声,双目直视前方,心中思忖着什么。

那谄媚之人自觉失言,三角眼提溜一转,开口说道:“将军,小人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刚好咱们身上也没剩多少盘缠了,要不就去……”

为首的汉子被他说得心动,特别是那劳什子诗会还有不少大唐世家的才子千金,若是能够抓到几个虏到突厥献给颉利可汗,说不定自己还能受到更多重视。

一念及此,汉子心动不已,满意的赞了那人一声,拍马便朝那人所说的地方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马队在一座小山坡上停下,低头看去,那是一片延绵的桃园山谷,忽而一道北风吹来,还能闻到一阵桃花芳香混杂着酒菜的香气。

咕噜~

为首的汉子尴尬的摸了摸肚子,疲惫的神情渐渐被狰狞取代,想起自己好好的右武卫将军,大唐的彭国公,竟然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而下面那些世家闲人却花前对饮,心中好气。

“将军,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小姐,待小人去擒来几个美娇娘,让她们陪将军喝上几杯……”那三角眼舔了一下皲裂的双唇,望着不远处惊愕连连的才子佳人,跃跃欲试。

汉子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最中央的一张长案上,那里有一道身影让他差点忍不住调转马头……

就在这时,那人也发现了他,并起身越众而出,走到马队跟前,疑惑道:“王君廓,你不去长安述职,跑来朔方做甚?”

“王君廓?”李靖身后的众人面面相觑,这人他们可是久闻大名了,所谓的‘匪将’说的就是面前的这个粗狂汉子。一个品行不端,靠偷盗劫掠起家的下作之人而已,在世家之人眼中,与贩夫走卒还不如。

似乎是感受到那些人不耻的目光,王君廓浓眉倒竖,豹眼环视一圈,见偌大的桃园竟然没有一兵一卒守卫,心中稍安。

居高临下的望向李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靖会出现在这里,但王君廓自视有几十号沙场勇将的手下跟着,应该能够稳住局面,一番思忖过后,嘴角轻扬,用马鞭指着那些飘香的酒菜,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李将军,正好,王某赶了几天路,刚好也饿了,莫不……我们就边吃边聊?”

李靖眉心紧蹙,对于王君廓在幽州的所作所为,他也有些了解,去年玄武门之变,李渊命通事舍人崔敦礼征召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入朝,可是李瑗却被王君廓设计陷害,落得一个逆贼之名。

李世民知道族叔李瑗与大哥李建成有勾结,得知此事后,为了安抚幽州众将,随即认命王君廓为左领军大将军,兼幽州都督,加封左光禄大夫,实封食邑一千三百户,又将李瑗家中的人口赏赐给他。

本来到了这里,王君廓应该是最大的受益者了,一番设计陷害,不仅升官加薪,还成了幽州地界文臣武将的最高指挥,真真当了一回小皇帝,让他好不快活。

可是,年初回朝述职的档口,李渊族弟李玄道让他帮忙带一封信给房玄龄,就是因为这封信,让心中有鬼的王君廓纠结了一路,就怕李玄道在信中将他的丑事公之于众。

于是,王君廓拆开了李玄道的信……可是,让他无语的是,随从四十来人,包括他自己,都看不懂书信上面的内容,只因为,特高堂的李玄道竟然用的是草书。

临近渭南的时候,王君廓越想越不对劲,幽州北还有后隋需要盯防,李世民为什么这个时候让他回长安述职?再加上陷害皇室成员,心中本就发毛的王君廓竟是什么都不管了,带着手下随从一路北上,企图逃到突厥。

然后,就有了今日的相遇……不速之客王君廓……还有人群中,倚着桌子对他饶有兴致的席某人!

第四百二十章:无名之辈

“相逢即是有缘,李叔何不请这位将军入座,共饮几杯。”席云飞饶有兴致的看向王君廓,朗声邀请道。

王君廓闻言,眉心微蹙,扭头在席云飞身上扫了一眼,见他一身穿着打扮甚是不凡,想来应该是非富即贵的贵族子弟,而且能与李靖叔侄相称,想来应该是哪个大世家的嫡子嫡孙。

“呵呵,这位小郎君说得是……”王君廓嗤笑了一声,满意的朝席云飞点了点头,然后便不理会李靖的疑问,径直走到其中一张矮桌前,拿过一个酒壶,对着嘴便喝了起来。

李靖与身后的谢映登相视一眼,二人同时朝席云飞看去,见席云飞竟然举起酒杯与王君廓遥遥相敬,二人都是心生疑窦。

王君廓直接席地而坐,也不管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拿起一只烤鸡就啃了起来,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想来真的是饿得不轻。

那些跟着王君廓来的随从们见老大已经开吃,便也不再警惕李靖等人,都是跃下马儿来,就近直接扑到那些美味上,一时间,整个桃园只有他们吃吃喝喝的囔囔声。

唯一还在喝酒的席云飞全程盯着王君廓看,而且笑容越来越盛……而王君廓也似有若无的观察着他,眼神里满是盘算之意,想来已经在幻想着将席云飞送给颉利可汗,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两人就这么互相观察了半响,王君廓忽然双眼大亮……席云飞眉心微蹙,感觉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只见木紫衣一脸担忧的朝他走来。

“郎君?”木紫衣看了一眼对她虎视眈眈的王君廓,欲言又止。

席云飞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后接着自饮自酌,看着眼神渐渐变得危险的王君廓,笑而不语。

李靖与谢映登已经开始警惕,只是他们见席云飞没有动作,却是不好直接发作,毕竟现场还有不少世家子弟在场,伤了哪个都不好。

王君廓一行人的狼狈模样让李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本来应该到长安述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朔方?难道是奉了李世民的命令,要来对付席云飞?

李靖心知席云飞的存在对大唐来说是一个不安定因素,可是他也了解王君廓的为人,就他这样不知廉耻的家伙……难道是李世民特地派来以毒攻毒的?

李靖的眼神在王君廓和席云飞之间来回观察着,心想该不会是李世民特意让他们俩自相残杀的吧?左右两个都是大唐的‘毒瘤’,能少一个是一个?

就在李靖蹙眉沉思的时候……人群中一阵惊声尖叫声陡然传来。

接着有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说着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荤话。

“臭娘们,劳资看上你,嗝……是你的福气,还敢反抗……小心劳资把你卖给突厥人当?奴……”

众人寻声看去,便见其中一个随王君廓来的高瘦汉子正要伸手去抓一个狼狈倒地的小姑娘。

李靖眉心大蹙,怒喝:“混账,住手!”

那高瘦汉子闻言一顿,有些心惊的看向李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小姑娘见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在几个闺中好友的帮衬下,逃出了他的魔掌。

这时,吃饱喝足的王君廓顺手在身旁的草地上拔了一根草杆放嘴里,挑了挑牙,看也不看李靖,嚣张的说道:“这饱暖思***乃是人之常情嘛,李将军又何必如此……呵呵。”

李靖神情怒遏,扭头还要说什么……不想又有几道惊叫声从各处传来。

回头看去,却看到几个**怀里揽着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说着一嘴淫/秽不堪的话,还一脸挑衅的朝李靖看来,这已经明显是有意而为之了。

旁边有看不过去的书生呼喝着上去救人,却不敌那些**,被他们三两脚踢翻在地,场面乱成一片,一些世家千金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与丫鬟好友抱在一起,顿时哭成了一片。

席云飞身后,木紫衣看着那些哭喊着叫救命的姑娘落入魔爪,抓着席云飞胳膊的双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而且还隐隐有几分颤抖。

就在木紫衣惶恐不安之际,忽感双手一暖,低头看去,却是席云飞伸手握住了她,两人四目相对,席云飞眼神清亮,全然没有半分恐惧。木紫衣见状,先是一怔,接着慢慢冷静下来。

“放心,没事的。”席云飞又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头朝那些得寸进尺的**望去,眉心微蹙。

就在这时……

王君廓笑呵呵的站了起来,看着席云飞身后的木紫衣,道:“小娘子长得可真是标致……”充血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接着朝席云飞说道:“是你姘头?还是姊妹?”

席云飞原本云淡风轻的神情微微一变,慢慢收敛笑容,伸手安抚了一下几乎缩在他背后的木紫衣,然后不管王君廓的注视,从怀里拿出对讲机,不耐烦的问道:“到了没有?”

王君廓见他答非所问,嘴角轻蔑的上扬,嗤笑了一声,转头喊道:“兄弟们,吃饱喝足该干活了,把这些人统统抓起来,胆敢反抗的,直接杀了便是。”

顿了顿,转头朝李靖看去,王君廓笑道:“李将军要是不顾他们生死,大可以试试身手。”说着,还抽出腰间的佩刀,嚣张的朝李靖直指而去。

李靖眉心微蹙,但脸色竟然渐渐平复了下来,看了一眼席云飞,咬了咬牙,与谢映登各自找了一个蒲团,席地而坐。

王君廓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李将军能够如此识大体,王某佩服……呵呵,放心,李将军只要不反抗,我们不会伤及无辜的。”

李靖深深呼了一口气,收回望向席云飞的视线,沉声问道:“王将军究竟意欲何为?”

王君廓扫视了一眼四周,见自己的人渐渐控制住了局面,才好整以暇的应道:“也没什么打算,他李世民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既然大唐呆不下去了,王某人只能去突厥混混。”

正说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矮瘦之人,一脸谄媚而又猥琐的跑了过来。

“将军,找到名单了,呵呵,没想到今年诗会来了这么多条大鱼。”说着,双手将一本书册递给王君廓,指着上面的名单,道:“您看,河东柳氏、越州虞氏、潭州欧阳氏……都是大唐有数的书香门第啊!”

王君廓闻言一喜,接过名单稍微浏览了一遍,最后蹙眉道:“这排名第一的朔方席氏……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谄媚之人也是一怔,三角眼滴溜溜一转,摇头道:“小人也不知道,想来是偏安一隅的无名之辈吧,虚名而已,没准是花重金承包了今年的诗会,才能有幸排到第一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野人席云飞

“是吗?”王君廓有些疑惑的嘀咕了一声,随即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将名单递还给那人,嘱咐道:“那些个世家子弟全部要清点妥当,一个都不能落下。”

谄媚之人嘿嘿一笑,拱手保证道:“将军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嗯。”

那人离去后,王君廓也寻了一个蒲团盘腿坐下,与李靖相对而坐,大有监督坐镇之意。

李靖蹙眉道:“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问题……为什么好好的幽州都督不做了,非得,做到这个份上?难道颉利那家伙允了你什么通天的好处?”

王君廓拿过一个酒壶,晃了晃,听到还有声音,才掀开壶盖,美美的喝了起来,将酒壶一饮而尽,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李将军高看王某了……”王君廓将酒壶随意丢到一旁,道:“去年朝中大变,王某远在幽州没能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你征讨逆贼有功,陛下不是还……”李靖不解。

王君廓伸手打断李靖的疑惑:“李将军只知其一,其实李瑗根本没有那个意思,都是王某为了谋取他的职位……随意瞎编的。”

“这?”李靖眉心大蹙。

王君廓豹眼微转,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扔给李靖,道:“将军一看便知。”

李靖接过书信,见正面写着:舅房乔亲启。落款是甥玄道。

李靖愣了愣,翻过背面,却看到火漆已经被人一分为二,显然这信是被王君廓撕开的。

“哼,偷看好友家书,实非君子所为。”李靖嗤笑一声。

王君廓嘴角不屑的扬起:“将军不想知道王某为何起了反意?”

李靖收敛神情,犹豫了片刻,还是抽出了里面的信件……

“囚禁使者……陷害庐江王……污蔑同僚……监禁刺史……私改奏章……”李靖越看越是心惊:“你?这上面……”

就在李靖震惊之际,听到他呢喃声的王君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特娘的李玄道……还好、还好劳资跑得快……”

“这?”李靖浓眉大蹙,此时哪里还会不知道,这信中书写的所有罪证,全部都是王君廓一人所为,件件属实。

“没错,李玄道没有说错,都是劳资干的。”王君廓毫不避讳的应了一声,接着又扒拉来一壶酒,直接往嘴里倒进去,仿佛是为了泄愤,酒液洒了他一身。

这时,不远处一阵刀兵相接的声音突兀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道青衫衣袂飘飘,手里举着一柄寒光宝剑,正与几个**对峙。

李靖心下大骇,转头朝席云飞看去,却看到席云飞嘴角微扬,李靖先是一怔,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也心安了下来。

王君廓则是站了起来,抽出地上的佩刀,几步朝那青衫之人走去。

“怎么回事儿?”王君廓瞟了一眼青衫,接着便收不回目光:“好美的……”

“将军,他是男的。”

“呃……”

王君廓脸色微变,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接着便听到欧阳折梅的质问声:“你们都是大唐的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大唐军士,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立誓保护的人吗?那你们与那突厥蛮子,山匪盗贼又有何异?”

“……”场上先是一阵沉默,王君廓所属的一伙人面面相觑。几个呼吸后,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场上爆发出一阵令人心寒的大笑声。

王君廓也忍不住笑弯了腰,促狭的反问道:“劳资等人在前线以命相搏,终日徘徊在生死之际,换来你们终日花前月下,钟鸣鼎食……怎么?轮到你们为劳资献身的时候,你们还不乐意了?”

“你们……”,“啊~”欧阳折梅还要反驳,身后却传来欧阳玉梅的惊叫声,扭头看去,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趁他不注意,抓住了妹妹的衣袖。欧阳折梅抖剑回撩,逼开了那人的手。

“呦?!”王君廓见状一怔:“没想到小郎君不但长得好看,这剑法也让人惊喜啊……本来还想将你绑了,卖给那些喜好男色的突厥蛮子,现在看来……你是留不得啊。”

说着,王君廓拔出佩刀,狰狞道:“给你十个呼吸,能在我刀下活命,劳资放你一命又如何。”

欧阳折梅眉心微蹙,他的剑法耍起来好看,但是真的对拼……却是没有半点经验,尤其是生死相搏,他连鸡鸭都没杀过,哪里敢杀人?

就在欧阳折梅踌躇不前之际,二人一侧,传来席云飞的声音。

“呵呵,我也给你十个呼吸,要是你们能够逃出桃园半步,我也做主饶你们一命,如何?”

“谁?”王君廓怒视而去,却是愣了愣:“是你?”

席云飞此时已经离开了座位,慢悠悠的走到二人近前,将欧阳折梅兄妹俩护在身后。

不理会王君廓惊愕的目光,继续说道:“还有七个呼吸……”

“六……五……”

王君廓见席云飞自顾自的倒计时辰,先是错愕,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手中的大刀便朝席云飞的脖颈劈砍而去,满是酒气的大嘴近在咫尺,怒喝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去死吧……”

“啊!~~~”场上众人见状,都是惊叫出声,离得最近的欧阳兄妹更是忍不住掩住了面目,不敢去看席云飞的惨状。

可是直面大刀的席云飞却是恍若未觉,只是嘴上依旧念着:“三……二……一……”

就在王君廓的大刀距离席云飞还有半步距离的档口。

呯呯呯呯呯……

原本静谧的桃林突然响起一连串刺耳的爆鸣声,远处的山林里,飞起一群群惊弓之鸟。

那些以为席云飞必死无疑的才子佳人们,慢慢放下掩盖视线的双手……

噗通~

原本还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们,一个个突兀的往后倒去,青翠的草地上,慢慢染上一片猩红,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取代原本沁人心脾的花香。

“二货,给你机会,又不好好珍惜……”席云飞伸出右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王君廓,见这家伙两只大眼睛还死死的盯着自己,不由得一阵恶寒:“来人啊,把这家伙拖回地牢,给王队长当教材。”

“是。”整齐划一的回应声从桃林里传来,众人寻声看去,发现几十个高壮身影慢慢浮现,他们身穿粉绿相间的迷彩外衣,手中握着一杆‘木棍’,若是不认真细看,几乎与桃林融为一体。

《资治通鉴·唐纪八》:君廓在州,骄纵多不法,征入朝。长史李玄道,房玄龄从甥也,凭君廓附书,君廓私发之,不识草书,疑其告己罪,行至渭南,杀驿吏而逃;将奔突厥,为野人所杀……

席云飞不屑的朝躺尸的王君廓啐了一口唾沫,回忆起《大唐编年史》的记录,有些自嘲的呢喃道:“特高堂的司马光,凭什么把劳资写成野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柳三出事

“你们没事吧?”席云飞见欧阳兄妹脸色苍白,关切问道。

欧阳折梅怔怔的看着不瞑目的王君廓,脑海里还是王君廓刚刚提刀来砍的画面,可是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一个人……怎么突然?

听到席云飞的问候声,欧阳折梅眼神纠结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躬身一礼:“谢席兄救命之恩。”

席云飞见状一愣,急忙伸手扶住欧阳折梅:“言重了,你们没事便好。”瞄了一眼同样脸色煞白的欧阳玉梅,见她神情恍惚,怕是受了惊,也不好出声安慰。

似乎是感受的席云飞的视线,欧阳玉梅转头看来,二人四目相接,不知道是什么作祟,欧阳玉梅直接越过兄长,不顾众人在场,抱着席云飞哭得稀里哗啦,俨然是一只受了惊的小花猫。

场上原本还缓不过神来的众人,都是被欧阳玉梅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有些知道一点什么的人,更是将视线投到木紫衣和虞香兰身上,个种意味不言而喻。

二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相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气恼,不过,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二女竟然没事儿人一样的与对方含笑致意……

“这是几个意思?”

木紫衣身后,一道倩影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声音似有挑拨意味。

木紫衣扭头看去,才发现好友柳如是。“什么几个意思?”木紫衣故作不知。

柳如是掩嘴轻笑,低头看了一眼木紫衣握紧的拳头,只觉得世人大都如此,还不如那敢爱敢恨的欧阳玉梅……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欧阳玉梅,柳如是竟有几分钦佩。

几个老学究那边。欧阳询笑开了花,虽然欧阳玉梅如此作态有些丢人,但此情此景之下也是人之常情,这偌大的桃园,如他们一般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可不止一两对。

席母刘氏说得没错,这诗会就是要到了适婚年龄才能参加……今日遭此一遇,不知道要促成多少对鸳鸯眷侣。所谓患难见真情,被王君廓搞了这么一出闹剧,虽然诗会开不下去了,但是那些平日里隔着窗户纸的男男女女,都在今日看清楚了对方的真心。

有相拥而泣的,自然也有彼此唾弃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死亡面前真情流露。

看着草地上还有余温的几十具尸首,身为主办方的虞世南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诗会提前结束而叹,还是为了自己那个红了双眼的宝贝孙女不值。

总之,一年一度的桃园诗会,因为王君廓这个不速之客的关系,开了半日就匆匆结束了。

欧阳玉梅离去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望向席云飞,搞得席家二郎浑身不自在。

直到信本书院的人走远,席云飞才想起木紫衣来……可是扭头找了一圈,却是看不到佳人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心中总觉得对不起那个丫头。

李靖没有给席云飞伤春悲秋的时间,将李玄道给房玄龄的举报信递给他,道:“这事有点麻烦……”顿了顿:“善后就交给老夫吧,你不方便出面,回头我会说这些人都是城卫所的布防。”

席云飞看的懂一些草书,大概读懂了上面的意思,基本和他了解的历史资料差不多,这个王君廓确实该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李叔了,我会让他们配合李叔的。”

即便王君廓再怎么混账,可他终究是大唐高官,任右武卫大将军,封彭国公的存在,要是让人知道他竟然死在席云飞手里,到时候怕是又要闹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来。

所幸,李靖今日也刚好在场,直接推给李靖算了,至于那些才子佳人怎么往外传,就管不住了,毕竟嘴长在他们脸上。朝廷要的只是一个交待,有李靖为席云飞背书,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留下护廷队的人交给李靖安排,席云飞便在马周的陪同下,有些意兴阑珊的返回了朔方东城。

临走前,还特意与养蜂的老翁道了别,嘱咐他按季送桃花蜜到商会,若是可行,最好扩大养蜂的队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直接到商会找马周。

老翁自是感恩戴德,扫了一眼满地的尸首,额头冷汗直冒,一再保证不负所望,让席云飞等着看他的本事便是。

回到朔方东城后,从城门口开始,就能听到不少关于桃园诗会的议论。

不过,大家只听说是来了一伙不开眼的山匪,还没得逞就被轻松剿灭了,对于王君廓这三个字,却是只字不提,想来那些人才子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哪怕是声张也多了些分寸。

嘴角微微上扬,席云飞对于这样的结果表示十分满意,毕竟谁都不想被人随意编排。

开开心心的回到席家庄,本想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席云飞,却被人拦了下来。

“呦,我还以为某个不孝子舍不得回来了呢!”

“娘?”席云飞闻言一怔,老母亲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刘氏眉心微蹙,看了一眼一侧的院落,急忙拉着席云飞躲在门柱后。

“臭小子,你是长本事了还是怎么着?男人三妻四妾不要紧,可你不能伤人心啊……”

席云飞愣了愣,刘氏言语虽是责备,可听起来怎么……还挺自傲?

“哎,还是我儿有本事……”刘氏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院落,接着道:“既然人家姑娘都被你碰了身子,娘也只能认了,放心吧,咱们席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娘一定会把她当亲闺女对待……嗯,那个欧阳……什么梅的小姑娘家境怎么样?”

席云飞脸色古怪的看着刘氏,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屋子,疑惑道:“是不是欧阳家的人来了?”

“欧阳家?”刘氏愣了愣,摇头道:“没有啊,就是紫衣丫头带着一个……哎呦,那个丫头也不错,不过看样子就不好相与,还是算了吧,这儿媳妇……”刘氏自说自话了起来。

席云飞无语的叹了口气,知道木紫衣在茶室里,心下一喜,打着哈哈应付过刘氏后,便抬脚走了进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

“郎君……郎君……”老管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席云飞好奇问道。

老管家先是朝刘氏行了一礼,才焦急说道:“郎君,柳三爷出事儿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长得好像

“什么?”席云飞心下大骇,顾不得去看屋内的木紫衣,急忙抬脚朝后院跑去。

席家庄面积堪比内城的一座坊市,除了席云飞一家子住在里面,下沟村一众也被席云飞安排住在了后院,人口多的,一家子独享一座院落,人口少的,三五个人住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柳三和花婶膝下无儿无女,上面也没有长辈需要抚养,所以席云飞便让他们两口子与乔二爷父子共住一个院落,平日里一些力气活,大山也能帮衬一二,毕竟柳三是书生,花婶是女流,家里总需要一个有把子力气的人。

这些时日,柳三闷头忙着《知音》的事情,基本都是早出晚归,花婶原本是在村妇们自己组办的剪纸铺打发时间的,可是,见丈夫废寝忘食的扑在印刷坊的事务上,人也一日比一日消瘦,便辞了剪纸铺的活计,专心在家给丈夫调养身体。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今日午时,她按照惯例去给柳三送饭,却不想亲眼看到丈夫跪在地上,拿头一个劲儿的砸地,要知道那可是青石板铺的院落,柳三每砸一下,都是噗噗噗的响,听得花婶心惊胆战,急忙上前去阻止。

却不想柳三看到她,发疯了似的哭出了声音,还一把将花婶推开,几次张嘴对着花婶怒目而视,但都是欲言又止。在外人看来,像是花婶做错了什么事儿,柳三不忍责备的模样。

花婶也是一头雾水,但她不能放任柳三再拿头砸地,哭喊着叫人赶紧帮忙,先把柳三绑起来。

本来还不敢动手的伙计们听到老板娘都发话了,为了不闹出人命,便一拥而上,一起将柳三绑缚了起来,还拿来一打对纸屑铺在柳三身边。没办法,此时的柳三眼里满是绝望的神情,就算被绑住了,依旧不时的拿头去砸桌椅板凳,大有一死了之的意思,完全失去了生的希望。

席云飞赶来的时候,柳三已经哭晕了过去,花婶跪坐在一旁直抹眼泪,见到席云飞和刘氏赶来,忍不住伤心,扑到刘氏怀里几乎哭死。

席云飞见这好好的老两口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心中惊疑不定,急忙唤来印刷坊的众人一一盘问。

“我三叔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席云飞脸色不是很好,语气自然也谈不上恭谦。

几个印刷坊的管事战战兢兢,其中一个跟着柳三叔当助理的青年想了想,急忙解释道:“本来还好好的,柳主事一早上工的时候,还很是和气的鼓励我们,让我们借助今日的桃园诗会,大肆宣扬两日后的佳人榜评选活动,可……”

“可什么?”席云飞急不可耐。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那青年思忖半响,回忆了一番后,突然说道:“柳主事也不是突然这样的……是……是接待了一个人。”

“对,对对……”几个管事眼珠子一转,七嘴八舌的喧闹了起来,争先恐后的说起那人的特征。

“都闭嘴。”席云飞此时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瞪了那些管事一眼,朝那个青年道:“我三叔接待了什么人?你来说。”

那青年还是第一次见席云飞发火,想起自己当初给席云飞和虞香兰画的封面,一时肝胆俱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小人也不是很清楚,那人自称来自河东……那人接着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就是那个时候,小人发现柳主事神情有异的。”

席云飞闻言一怔,暗想,难道是河东裴氏的人?可是想想又不对,裴庆和裴铭又不认识柳三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把人逼疯?

“然后呢?”

“然后?”青年愣了愣,摇头道:“然后柳主事就好长一段时间不说话,小人每次叫他都要重复叫十来回……心事很重的样子……最后,就、就是刚刚,柳主事突然对着东边猛磕头。”

“……”席云飞听得一头雾水,重重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昏死的柳三叔,额头乌青了一大片,都磕出血了,最可怜的是,眼角还时不时的有眼泪流落,也不知道该是多么悲痛的事情。

“二郎?”门口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

席云飞转头看去,原来是木紫衣追了过来,正一脸担心的望着屋内的情况。

刘氏揽着哭得喉咙沙哑的花婶,见到木紫衣来了,便招手道:“是紫衣啊,快来安慰安慰你花婶,唉……”

木紫衣与下沟村一众的关系很要好,要知道平阳公主和她都住在后院,平日里时常都有走动,久而久之,大家已经把她当成了下沟村的一员……准媳妇儿一般的存在。

花婶哭得眼睛都肿了,抬头朝木紫衣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是收不回目光。

刘氏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正要询问,怀里的花婶突然神情剧变,猛的转过身子,小跑到柳三身边,抱着丈夫,抬头朝席云飞央求道:“二郎,送、送你三叔,回、送回家……”

席云飞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还是先把人送回席家庄再说,正要吩咐印刷坊的人帮忙。“咦?”那个跪在地上的管事惊疑道:“长得好像啊!”

席云飞闻言,好奇的朝他看去,却看到他直勾勾的盯着木紫衣……身后的一道倩影。正是河东柳氏来的大才女柳如是。

席云飞没好气的瞪了那管事一眼,知道这个家伙以前是画春宫图出身的下流痞子,可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什么像不像的,知道人家是谁吗?

“河东?”席云飞刚要开口呵斥,陡然神情剧变,再次转头朝柳如是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旦脑海里有了某种想法,总觉得……真的长得好像。

席云飞难以置信的收回目光,朝躲躲闪闪的花婶望去。

讲真,花婶虽然平日里打扮简朴,但真要品评起来,一句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肯定不是恭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花婶总是将自己晒得黑黑的,而且也不喜欢穿红戴绿。

可是,此时此刻,席云飞……难以置信……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之多,但那股子神韵,却非血亲无法传承……难道?

席云飞懵了,再加上花婶的反常举动。回想起平日里她对木紫衣和李婉玥都是一般疼爱,就像对自己家的亲闺女一般,时不时的还会帮二女盘发纹眉,都是一些母亲与女儿的闺中乐趣,花婶总是乐此不疲。

母亲?女儿?柳三叔也姓柳……席云飞突然有个荒唐的想法……而且那柳如是与木紫衣和李婉玥年纪相仿啊!

第四百二十四章:柳家不孝子(上)

花婶越是刻意去回避,在场的人就越是在意,席云飞的目光变幻不定,但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就更说明问题了吗?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最后那个青年带头,拉着其他人一起告辞离去。

“郎君,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是……走走走,都跟我走……”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刘氏还有走进来的木紫衣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两人同时朝门口站着的柳如是望去。

这没去在意的时候,倒也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可若是心中在意了,情况就不同了。

刘氏和木紫衣都是天天与花婶为伴的人儿,特别是刘氏,在下沟村与花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九年的时间,足以对一个人的神态样貌十分了解。

有些惊奇的惊叹了一声,刘氏赶紧拉过木紫衣,附耳询问道:“紫衣,这、这位姑娘……”

木紫衣也是暗自心惊,她与柳如是之间……认识是认识,可是一年到头倒也见不到几面,只因为两人兴趣相投,所以特别聊得来,再加上当初木紫衣身为朔方的情报头子,便与柳如是经常往来书信,借着聊一些闺中趣事的话题,探听河东道的消息,一来一往的,倒也熟稔。

只是无论再怎么熟悉的两人,若非亲密无间的关系,一般也没人去盯着对方的容颜细看,更不要说因为对方与谁眉宇相似,就怀疑人家是血亲之类的无稽之谈,毕竟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

但是不去想是因为没依据,此时花婶眼神躲闪,门口的柳如是更是怔怔的站着,眼里满是惊诧之色,这就不得不让木紫衣怀疑了。

木紫衣朝刘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柳如是才好,若花婶真是柳如是的……那说出来不是在花婶心头上扎针嘛,没看人家一个劲儿的回避?

刘氏也不傻,知道木紫衣不好开口,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花婶,又回头看向柳如是,心中诧异,真是越看越像。

“娘,您先送三叔和花婶回去吧。”席云飞开口了,就算真的有点什么,也要等三叔醒了再说,况且看花婶的精神头儿,要是再纠结下去,说不定第二个发疯的人就是她。

刘氏急忙点头,她也知道有些话题不是外人能够随意探讨的,特别是柳三和花婶,他们从来不说落难之前的事情,久而久之,大家只知道他们来自河东道,是村民们离开河北逃难时,路上走到了一起认识的。

招呼上门外的管事们,几个人一起将昏死的柳三送回了席家庄,刘氏搀着花婶走过门口的时候,花婶还一直发抖,整张脸几乎埋在刘氏怀里。

柳如是看着二人从她面前走过,有心问一声:你到底是谁?

可是,见这对夫妇,晕的晕,哭的哭,便也忍了下来。

目送人群离去,席云飞扭头看了一眼柳如是,见她眉宇思愁,但却不像是认识柳三叔和花婶的样子,应该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思忖半响,席云飞朝木紫衣吩咐道:“你便带着柳姑娘好好的四处逛逛吧,我还有事儿,回头咱们再细说。”

木紫衣知道他有心事,也没有纠缠,乖乖的点了点。

拱手与二女道别后,席云飞急速朝商会走去。

贸易大厅依旧如往日一般人声鼎沸,席云飞的到来自然吸引了一些客商的注意。

只是见席云飞心情并不十分美丽,一些有心上来打招呼,套个近乎的人,也识趣的停下了脚步。

马周的办公室内,席云飞直接瘫坐在沙发上,马周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应该还在忙着商会的事情。或许是知道席云飞到来,马周并没有让席云飞等多久,很快便出现在了席云飞面前。

“查一个人。”席云飞开门见山的说道。

马周闻言一怔,心想应该是谁惹席云飞不高兴了,但也没细问,直接点头道:“郎君请说。”

“我也不知道更多的消息,只知道他早上去过印刷坊,找过三叔……对了,他来自河东。”

马周眉心微蹙,这两个信息太模糊了,不过,点了点头:“二郎稍候。”

马周走到门口,朝外面的守卫使了个眼色,返身进来锁上房门,又拉上门帘。看了一眼席云飞后,马周径直走到一排书架前,毫无规律的碰了碰书架上的几个摆件。

嗡~那书架突然自两边分开,正中间露出一条灯光幽暗的通道。

席云飞瞥了一眼通道,没有起身的意思,朝马周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马周拱手回应,直接消失在通道尽头……

约莫一炷香过后。

书架早已经恢复如初,若是没有看到刚刚的画面,谁又能知道那看似一体的书架后面,竟然还有一道幽暗的通道……不知道通往哪里。

办公室内,马周将一张纸递给席云飞:“这人叫赖三,是河东来的没错,只知道他是柳氏的一个小管事,这次来朔方主要是提货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没问出他与三叔到底什么关系?或者他们到底说了一些什么?”席云飞蹙眉道。

马周摇了摇头:“这人目前还在内城,我们不好贸然抓人,我已经让人去接触,想来很快会有消息传来。”

席云飞揉了揉太阳穴:“那就好,一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送到庄子来,我先回去看看三叔。”

马周拱手一礼,这对他来说只是小事儿。

回到席家庄后,席云飞径直朝后院走去,路上还碰到了从外面赶回来的村民,见大家神情焦急,显然都知道了三叔一家的事情,这是特地赶回来关照的。

田大川和乔老二见席云飞回来,便将他拉到了一旁……

“是不是那柳家的人找上门来了?”田大川浓眉倒竖,一脸愤愤。

席云飞闻言一怔:“大爷知道些什么?”

田大川愣了愣,与乔老二相视一眼,后者疑惑道:“难道不是柳家人找了上来?”

席云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赖三确实是河东柳氏的人,但……不对啊,抬头朝二老看去:“你们到底知道一些什么,赶紧说说,我还迷糊着呢。”

田大川与乔老二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院子里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的村民们,咬了咬牙,幽幽叹了一口气,两人同时拉着席云飞又退远了一些。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丢人哪……”两个老头儿尴尬的挠了挠头,接着娓娓道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柳家不孝子(下)

河东五大名门望族,河东柳氏居其一,其他四家,分别是:闻喜裴氏、汾阴薛氏、龙门王氏、夏县司马,唐初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应属河东裴氏,柳氏次之。

自从秦末柳安迁入山西后,汉魏晋之际的河东柳氏虽然不如当时的韦氏、杜氏那样显赫,但已经成为一个比较有影响力的旺族。

柳氏在河东的繁荣一直持续到“永嘉之乱”。此时,同许多其它北方大族一样,除了一部分人留守河东及在北方政权任职以外,柳氏也开始南迁,并且分为两路。

柳恭一支迁于汝颍,史称“河东柳氏西眷”,柳卓一支迁于襄阳称为“河东柳氏东眷”。

南北朝时代柳氏杰出人物层出不穷,活跃于政治舞台。其中东眷襄阳柳氏以柳元景、柳世隆为核心,在南朝政坛上登上权力高峰,盛极一时。

隋唐时期最著名者如柳机,隋文帝时曾任纳言,相当于宰相之职。然后便是柳俭,隋文帝时任蓬州刺史,隋炀帝时为朝散大夫,是历史上有名的廉吏,时称“清名天下第一者“。

大业末年,盗贼蜂起,数被攻逼。柳俭抚结人夷,卒无离叛,竟以保全。

大业十三年,李渊攻入长安,拥立隋恭帝,柳俭与留守李粲缟素于州,南向恸哭。既而归京师,李渊赐柳俭物三百段,拜上大将军。一年多后,重病卒于家,自此河东柳氏开始了长达二十几年的沉寂。直到后来柳奭声名鹊起,永徽拜相,河东柳氏才又有了一些名望。

河东解一直是河东柳氏的祖地,家丁兴旺,而柳俭膝下子嗣无数……其中,就有一个妾生的孩子,叫柳杉,人称柳三郎。

原来,花婶年轻的时候,是汝州有名的艺伎,虽然抵不上木紫衣这种花魁级别的大才女出名,但也因为一副绝美的好嗓音吸引了不少追逐者。

而这众多的追随者中,就有当地第一大世家河东柳氏的两个子弟。只不过,虽然这二人同为柳氏出身,但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身份上,其中一个是大房的嫡子嫡孙,而另一个则是偏房妾室庶出。

学识地位上,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学富五车的大才子,随时有可能入朝致仕成为柳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选,另一个仅仅只是在县学苦苦挣扎的落魄学子,连宗祠都进不了的人物……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艺伎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那有名的大才子,人家对她上心,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兴之所至,不过尔尔,这种人,她实在是见得多了……

至于另一个,艺伎对他的态度就不同了,那个书呆子为了讨她欢心,会将一个月的伙食费拿出来买簪子送给她,虽然这簪子在当时的她看来,不值一提。

后来的事情,有些让人无语,或许是争风吃醋,或许是有意而为之,大才子仗着嫡子嫡孙的身份,直接替艺伎赎身,还风风光光的纳之为妾。

然后……

“那柳大郎纳了花娘不久后,朝廷刚立,需要一批人去稳固朝局……柳大郎去了长安后不久,花娘便被人发现有了身孕……那柳家大娘子怕自己地位不保,变着法子折磨花娘……”

“柳三与花娘情投意合,自然是时常关照……有一次花娘挺着肚子还要挑水洗衣,不小心摔了一跤……血流不止,本以为孩子保不住了,还好柳三闻讯赶来,送她及时送医……”

“不久,孩子顺利降生……可惜是个女娃,那柳家大娘子见不是男丁,也就没再刁难花娘……但因为有了之前的关照,柳家的小厮丫鬟都知道花娘是不被体恤的存在……花娘没有人照料,母女日子过得凄苦……”

席云飞听得愤愤:“那三叔呢?”

“呃……”田大川与乔老二相视一眼,接着道:“老三肯定是放心不下她们母女的,今日送点米面,明日接济一点银钱……然后、然后……”

“然后旧情复燃了?”席云飞莫名的接了一句。

二老老脸一红,无奈点头应是。

席云飞恍然大悟,看了一眼屋子的方向:“之后呢,为什么三叔和花婶又……”

“东窗事发了呗。”乔老二无奈的应道:“这小叔与兄嫂天天往来,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啊。”

“柳家在当地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家族,家里出了一件这么丢人现眼的龌龊事儿,那柳家人能不怒嘛,当天就把花娘抓了起来,要浸猪笼呢。”

“什么?”席云飞顿了顿,这才想起古人对于这方面的忌讳,毕竟有违伦理,这事儿……说不清好坏,但确实有些让人生不出怜悯之心,也是柳三叔和花婶的命吧。

乔老二也觉得小叔和兄嫂通女干不好,红着脸唏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花娘被人浸了猪笼,本来是死定了的,谁料那年黄河大旱,花娘漂到下游的时候,直接搁浅了。”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田大川最近在学习写字,会几句成语,笑着说道:“也是老三和花娘有此一劫,被打得体无完肤的老三寻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花娘没死。”

“呵呵。”说到这里,二老满脸的庆幸。

“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们不敢在河东待下去,便跟着难民四处避难,在晋州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我们,当时你爹和老四见他们二人孤苦,便收留了他们。”

“原来是这样!”席云飞像是看了一出狗血连续剧,只是没想到主角竟是自己身边的人。

沉默了半响,席云飞突然想起那个赖三,便说道:“我让人查了一下,那个赖三好像是碰巧遇到了三叔,并不是特意找上来的,可是他到底跟三叔说了什么,竟然让三叔这么反常?”

田大川和乔老二听到席云飞的话语,都是摇了摇头,他们也不知道更多的细节了,知道的那些还都是当初柳三为了博得大家认可,老实交代出来的。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传来柳三悲痛的哭拗声……

“爹、爹啊,不孝子柳杉对不起您……不该惹您生气……孩儿对不起柳家,愧对列祖列宗啊……没能见到您老的最后一面……孩儿不孝,不孝啊……呜呜呜……”

第五百二十六章:沉寂的柳家

戊时正,月上枝头。

席家庄后院的一个小院落,木紫衣与柳如是相对而坐,面前的案上,是一盘围棋。

落下一枚黑子,柳如是苦涩一笑:“姐姐想问什么便问吧。”

木紫衣微蹙的绣眉,轻轻一扬,有些意外的看向对方,心中纵有万千疑惑,可那都是人家的家事儿,跟自己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起席云飞的交代,木紫衣斟酌了半响,道:“本不该多嘴的,只是郎君有些问题,让我代为探听,若是妹妹不愿意说,可以当姐姐什么都没问。”

柳如是闻言,微微一怔,接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三叔和花婶有医仆时刻关照,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木紫衣偷偷看了一眼柳如是,见她素手轻颤,心中略感欣慰,落下一枚白子后,继续道:“郎君只是好奇,到底柳家发生了何种大变,竟然让三叔如此神伤?”

柳如是听到木紫衣提到柳三,脸色瞬间泛白,聪慧如她,其实早就有了一些猜测,虽然幼时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楚,但从小就被人各种欺辱,对于柳如是来说,她的童年是凄苦的。

柳如是心中对柳三和生母只有恨,如果不是他们……做出了那些龌龊事儿,自己也不会从小没有父母疼爱,还要饱受族人的指责非议。

特别是柳俭因为柳三的事情气死后,柳家人更是直接将家族没落的因果,强加在了柳三和花婶身上。而柳三失踪,花婶浸了猪笼,无处发泄的柳家人就只能将一腔愤恨发泄在一个小女孩身上……长大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虽然为了给自己洗白,不断苦练琴棋书画,苦读四书五经,更在河东乃至整个大唐小有才名,但家人的偏见并不能轻易拭去,就好比上个月,父亲为了柳家的将来,不惜将她许给了司马氏的一个纨绔……

“阿爷死后,我们柳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柳如是咬了咬牙,眼里有一丝挣扎:“他应该是今天才知道阿爷的死讯吧,当时为了不声张,阿爷的葬礼都是草草办理的。”

他,应该是指柳三叔,木紫衣紧了紧手中的袖炉,对于柳如是的遭遇,她在这些年的信件中也了解了一些,那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伤心过往,对柳如是,木紫衣心中只有满满的钦佩。

柳如是眼神恍惚,接着道:“本来,我今年是不打算再来朔方的……可是,听了你的建议后我又心动了,若是柳家能够得到商会的部分代理权,或许就还有救,只是……”

木紫衣想起二人上个月的通信,嗯了一声,又疑惑道:“只是什么?有了三叔这层关系,郎君一定会倾力相助的,这点你无需担心。”

柳如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双眼微红,叹道:“我怕我爹知道了他还活着的事情,不肯接受我的提议……”

“这又是为何?”木紫衣先是一愣,接着恍然道:“你怕你爹碍于脸面,拒绝郎君的帮助?”

柳如是点了点头:“我爹那人极好名誉之事,当年……那件事儿,他就被人编排了好些年才渐渐平息,若是再让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木紫衣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柳三叔和花婶虽然两情相悦,但叔嫂通女干确实做得有些超纲了,作为大族出身的柳家人肯定都觉得脸面无光,更何况如今的柳家主还是当事人。

······

翌日,席云飞的茶室内。

木紫衣将了解到的情况说明后,席云飞陷入了沉思。

回忆起《大唐编年史》中关于柳俭的记录,只知道他是一个好官,为官清廉,然后就是武德元年,莫名其妙死在家里,那一年他已经八十九岁。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人突然死去也很正常,可是如今了解了情况后,席云飞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多曲折原由……

若是柳俭没死,柳家肯定还能够仗着他的余荫得到李渊的重用,柳家士族出身,大唐又刚刚立国,正是需要大把士子入朝为官的时候。若是当初柳俭坐镇家族,不断往长安输送柳氏血脉入朝为官,如今的柳氏只怕又是一番风景。

“唉,时也命也!”席云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换言之,柳家的没落,三叔多少脱不开关系……看来得想个办法补偿一下柳家,也好让三叔心安。”

木紫衣微微颔首:“那,郎君有何打算?”

席云飞闭目思忖,片刻后,道:“我先派人去河东了解一下柳家的情况,你也安抚一下柳姑娘,最好是让她暂时留在朔方,等我这边有了答案,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于她。”

“那……那门亲事呢?”木紫衣提醒道。

席云飞眉心微蹙,随口道:“那司马家的纨绔?你放心,我会让马周调查清楚的,要是真的如柳姑娘所说,我会想办法让柳家回绝,哪怕需要一些代价也不能让花婶的女儿跳进火炕。”

“呼,如此就好。”木紫衣松了一口气。

叩叩叩~二人正说着话,房门被人敲响。

“郎君,柳三爷醒了,让您过去一趟呢。”是老管家的声音。

席云飞没想到三叔这么快就醒了,心下一喜,看了一眼木紫衣,二人相视一笑:“我陪你去看看。”

“嗯。”

······

后院,小小的四方院落围满了人。见到席云飞和木紫衣过来,村民们急忙让开了道。

屋子里,柳三神情寂寥,眼袋浮肿,眼珠子满是血丝,见到席云飞到来,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却是被乔老二压了回去。

席云飞快步走到柳三跟前,直接挨着他坐在床上,拍着柳三的肩背,和声道:“三叔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柳三见挣不过乔老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的说道:“三叔……想求你帮个忙!”

席云飞见他神情扭捏,莞尔笑道:“三叔这说的什么话,什么事儿您说便是,咱们叔侄之间,哪里来的求不求?!”

“就是,跟这小子你还见外什么?”乔老二也不无责怪的说道。

柳三老脸一红,脸上竟然多了几丝红润,嘀嘀咕咕了半响,才说道:“柳家落得今日这个田地,多少与我有些关系,父亲的死……无法挽回了,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柳家被人吞并。”

“吞并?”席云飞愣了愣,与木紫衣相视一眼,后者也是一脸疑惑,这事儿柳如是可没说过啊。

柳三神情凄苦,焦急的点了点头,恨恨道:“二郎一定要帮帮三叔,那司马家的狼子野心,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张出尘

承诺柳三叔会将此事查清楚后,席云飞便让众人退去,给柳三和花婶一些独处的空间。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俩夫妻肯定有一大堆话要说,村民们聚而不散却是帮了倒忙。

离开院落,席云飞直接朝商会而去,若说朔方东城哪里的消息最为灵通,那非商贾云集的贸易大厅莫属了,没有什么事情,是那些待客小厮打听不到的。

与马周说了探查之事,席云飞又让负责接待商贾的管事集合,让所有人旁敲侧击任何关于河东柳氏的消息,若是有重大发现,一定第一时间上报。

管事儿们见席云飞交代得郑重,也不敢马虎,颔首点头,表示一定不负所望。

离开贸易大厅,时辰已经过了晌午。

本打算回席家庄吃饭的席云飞,收到了护廷队送来的消息。

大哥席君买一行人,顺利将亲家母接到了朔方,此时正在城卫所。

二月二龙抬头,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哥定亲的好日子。

席云飞略一斟酌,便让人急忙回庄子准备晚宴,虽然柳三叔一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此耽搁了大哥的婚事。

回到庄子后,席云飞找到了母亲刘氏,说明了晚宴的事情。

刘氏听闻亲家母到来,自是喜不自禁,闻言忙不迭是的就要去忙活,却被席云飞拦了下来。

“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彩礼的事情……”

······

入夜,一辆特制的四轮豪华大马车停在了城卫所门口,引来过往路人的驻足观望。

有心人看得真切,那马车的车轱辘可不是木头做的,而是跟那少之又少的二八大杠一样,精钢所铸的车轱辘,外圈是一层黑不溜秋的软管,据说这玩意儿很有弹性,就算碾过大坑小槛也不会带来多少颠簸,坐在车上的人稳如泰山。

马车的车身更是豪华奢侈,因为有四个轮子撑着,车厢长逾二丈,宽过八尺,车顶有精致的飞鸟浮雕装饰,四个角落各自垂落一盏青灯,与道路两侧早早立起来的花灯遥相辉映。

闻着马车隐隐散发的檀木香味,一些木材商人更是惊诧连连,正要开口赞叹,旁边一个马贩子指着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浑身颤抖:“极品天马啊,竟然用极品天马来拉车?”

所谓天马,其实就是汗血宝马,《史记·大宛列传》: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名大宛马曰天马。

马贩子的声音引来路人的啧啧惊奇,那木材商人指着全部用紫檀木打造的车厢,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两匹极品汗血宝马,把他全家卖了也买不起啊。

“这到底是谁家的马车……”

“席家,没看到车顶那面小旗子嘛,那么大一个【席】字……”

“难怪了,这偌大的朔方,怕也只有小郎君才有这等财气!”

“嘘,小点声,人出来了。”

众人抬头朝城卫所看去,破旧的大门与门口的马车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的档口。

“哎呦~”

“臭小子,你可是故意给老夫来个下马威,好好的马车让你整成什么样了?”

“哈哈哈哈哈……”

门内,席云飞捂着脑门一脸赔笑的跨过门槛,李靖则是指着门口的豪华大马车连连指责。

两人身后,一行人见他们一老一少都是活宝,忍不住笑出了声。

忽然,一道红色身影随风而动。

咚~“哎呦。”

李靖疼得直咧嘴,转头看去,却是自家夫人皱着眉头对他怒目而视。

张出尘懒得理会李靖,一把拉过席云飞,在他的脑瓜子上摸了摸:“出手也不知道个轻重,万一把这孩子打傻了怎么办?”

“呃……”席云飞本来见李靖遭殃还有些幸灾乐祸,闻言一时无言以对,怎么就打傻了。

李靖灰白的胡子痛的抽抽,揉了揉自己的脑阔,嘀咕道:“那夫人还下手这么重?”

“我倒是觉得你傻点好。”张出尘白了他一眼,继而朝门口望去,双眼大亮,指着那辆马车道:“二郎有心了,这车不错,婚宴当天就用它来接亲如何?!”

席云飞嗯了一声:“李夫人喜欢就好,关于这方面的配置,您大可放心,婚宴当天迎亲的车辆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定让您满意。”

“呵呵,如此就好,还是二郎懂事。”张出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不着痕迹的剐了一眼李靖,带头走进了车厢。

李靖见自家夫人上了车,才凑了过来:“小子,这样好的马车……作价几何?”

“干嘛,您想买?”

“嗯……”李靖瞄了一眼在车里对着装饰赞不绝口的张出尘,落寞道:“当年夫人跟着我走南闯北,我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给她,难得见她对这马车如此上心,总是要补偿一番才好。”

席云飞愣了愣,原来李靖跟张出尘还有这样子的过去,想了想,道:“要是李叔愿意,为什么不补办一场婚礼呢?”

“补办?”李靖一时没缓过来。

“对啊,没能力的时候,随便应付一下也是无可奈何。可是,如今有了能力,难道还怕浪费那几个钱吗?”席云飞想起孤儿院里的几个哥哥姐姐,他们不少人也是这样,毕竟不是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那么一大笔钱可以操办婚宴的。

李靖愣了半响,接着神色大囧:“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哎,为什么?”

“也没为什么,就是,怪、怪不好意思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席家庄而去,路边不是能够传来百姓们的恭贺声。

车内,李云裳红着脸依偎在母亲怀里,不时朝呆愣的席君买看去,待得席君买有所察觉,又急忙躲开视线,引得席君买傻傻挠头,也是好玩。

席云飞掀开窗帘,与车窗外的百姓们招手问候,大哥订婚的日子也近了,到时候怕是又要刷一波声望,毕竟是普天同庆,估摸着大出血是肯定的,还好兜里有钱,心中不慌。

李靖的视线一直在张出尘身上,抱着女儿的张出尘脸上满是慈爱,只是眼里不时的艳羡却是不难捕捉的,李靖有些犹豫,貌似刚刚席云飞的提议也不错……

第四百二十八章:造纸,卫生纸

回到席家庄后,自是一番宾主尽欢,张出尘性子和蔼,对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见到刘氏后,两个老姐妹拉着唠了半日的家常。

或许是刘氏将席云飞给李家的彩礼提前告知了张出尘,不知道是不是席云飞的错觉,总觉得跟母亲对谈完后,张出尘看自己的眼睛里满是光,若不是两人年龄差距有点大,席云飞都怕李靖会吃飞醋。

“二郎有心了。”席间,张出尘举杯遥敬席云飞,脸上满是欣慰。

席云飞知道自己猜对了,母亲把不住嘴儿,或许是自傲,但又不无炫耀的将彩礼给和盘托出,看把张出尘高兴的,呵呵,也好。举杯回应道:“您喜欢便好,我这也算是投您所好了,呵呵。”

“投谁所好?”李靖夹在两人中间,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张出尘横眉瞪了他一眼:“没你的事儿,喝你的酒。”

“哦……”

“呵呵。”席云飞幸灾乐祸的对着李靖大咧嘴,而后接着道:“明日城中有许多好玩的活动,婶婶晚上好生歇息,回头让我娘还有村里的婶婶们陪您一起去凑凑热闹。”

一声‘婶婶’拉近了两家人之间的关系,张出尘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要的,裳儿一直在信上夸朔方如何如何好,左右明日便是上元节,是要好好参观参观。”张出尘亲昵的抚摸着李云裳的手,言语之间满是不舍。

席云飞笑着颔首应是,接着扭头不着痕迹的看了大哥一眼。

席君买有些局促的呆坐着,见到弟弟示意,急忙拿起酒杯:“那个、小婿敬泰山大人、泰水大人……”

毕竟,席君买才是席家的一家之主,见他开口敬酒,众人也都举起了酒杯,该吃吃,该喝喝。

一夜过去。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大早上的就能听到街道上时不时传来欢庆的锣鼓声。

席云飞起得有些晚,昨晚为了让张出尘尽兴,桌上的酒都喝了个精光,又从仓库送了几十瓶葡萄酒过来血拼,最后所有人都喝的趴窝了,人家张女侠兀自意犹未尽,酒量甚是了得。

想起昨夜与张出尘对瓶吹的画面,席云飞又是头疼,又是反胃,显然还在宿醉。

匆匆洗了一把脸,本想陷进沙发里再眯会儿,却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传来。

吱吖一声,门被轻轻推开,晨曦照了进来,让昏暗的茶室瞬间堂亮。

“郎君,喝过醒酒汤,再把这碗粥喝了。”木紫衣将托盘放在茶桌上,见席云飞捂着眼睛,恬静一笑,自顾自走到里屋去叠被子。

席云飞稍微适应了强光后,拿过那碗黑不溜秋的醒酒汤闻了闻,有些蹙眉的看了一眼屏风后忙碌的身影,还是捏着鼻子干了。

一碗醒酒汤下肚,暖意自胃部传开,浑身热烘烘的,不多时,便感觉额头有细汗冒了出来。

木紫衣拿着搪瓷脸盆和一块毛巾过来,见席云飞将醒酒汤喝完,满意的点了点头,拧干毛巾递给席云飞,关切道:“先把汗擦干,可别吹风着了凉。”

“嗯。”接过毛巾随意抹了一把后,递还给木紫衣,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两人之间没有热恋的甜甜蜜蜜,更多的是老夫老妻的平平淡淡。

“对了紫衣。”

“嗯?”

席云飞拿起碗筷,慢悠悠的喝着粥,随口道:“那柳姑娘怎么样了?”

木紫衣正在拧毛巾,闻言顿了顿,将毛巾挂到屏风架上,摇头应道:“这事儿有些难办,怕是一时半刻接受不了……”

席云飞夹起泡菜丢嘴里,边吃边说道:“可花婶毕竟才是她的生母啊,难道她心里就没点感情?不过,想想也是……三叔跟花婶当初是有点不厚道,怕是她小时候没少受人白眼。”

“何止……”木紫衣闻言,嘟着小嘴,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跟你说哦,妹妹小时候好可怜的……”

听完木紫衣的讲述,席云飞倒是不觉得意外。

古人注重名节,有些事儿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显然,柳如是一直在代替三叔和花婶受罪。

“唉,这柳姑娘也是够懂事的。”席云飞喝掉最后一口粥,感叹道:“既然她不想嫁给那什么司马纨绔……那我就帮三叔和花婶,让她强大起来,强大到柳家的人都无法左右她的人生。”

木紫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疑惑问道:“郎君已经有什么想法了吗?”

席云飞点了点头:“本来是想找几个世家合作经营的,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直接让柳姑娘在朔方开个工坊,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那柳家的家主是不会凭白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司马家的,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应该舍不得这么大的利益。”

木紫衣一脸懵逼,抽了几张纸巾将桌子上的油渍擦掉,继续问道:“要是柳家要她交出手上的工坊后,再出嫁呢?”

席云飞手上能够赚钱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木紫衣就怕柳家以族人身份为要挟,逼迫柳如是交出工坊的所有权,到时候不但帮不了柳如是,还丢了一个工坊,得不偿失。

席云飞笑着摇了摇头,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角:“这个你不用担心,名义上是柳姑娘的产业,但我们对外声称是爹娘给她的嫁妆啊,只要柳家的人还不傻,肯定就会知难而退。”

“……”木紫衣绣眉微蹙:“不对吧,三叔和花婶本就是柳家的人,要是那柳家的家主出面,就算是三叔和花婶不也得乖乖交出工坊?”

“我还怕他不出面呢。”席云飞笑着说道:“三叔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们都能看出来,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重回柳家,并且得到家族的认可。可是,他毕竟做过对不起柳家的事情,你说那柳家人能够轻易接纳他吗?”

木紫衣点头又摇头,并不看好柳三重归家族的念头,毕竟……柳家人丢不起那个脸。

席云飞亦是轻叹,接着拿起桌面上用桔梗编织的纸巾盒,道:“只要我们将工坊的利润放到明面上,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工坊的价值……我相信,柳家人只要看到如此触手可得的利益就在面前,他们绝对不会轻易错过的,些许脸面与家族的昌盛,孰轻孰重,他们只要不傻……一定会做出我们想要的选择!”

木紫衣看向他手里的纸巾盒:“郎君是想?”

席云飞抽出一张纸巾,放到鼻头闻了闻:“这次就造纸吧,卫生纸,写不了字的清洁专用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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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北方有佳人

打定了主意要帮三叔一家,席云飞自然是不会掉链子的,只不过,有些事情不用三叔和花婶去操持,他会让人用心去设计,最终的结果,只要达到三叔的期望便好。

哪怕最后不能够重新回到柳家,最起码让柳家人承认三叔和花婶的存在,否则老两口估计下半辈子也活的不安生。但这只是最低要求,席云飞自然希望往更美满的方向去发展,这就不得不耍一些小手段了,尽管不怎么光彩。

回到后院后,木紫衣将席云飞的想法告知了柳如是,当然,只是提到造纸坊的事情,至于什么是卫生纸,柳如是这两天已经不陌生,当真是好用得紧,特别是如厕的时候……

柳如是本人也不傻,她知道席云飞此举的目的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帮助自己,但只要不用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柳如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有些事情她也逃不掉,最终还是要去面对的,那日见到花婶后,她晚上躺在床榻上总是会想起那副凄苦的面容。

或许是见柳如是情绪不佳,木紫衣没有再多说什么,与平阳公主说了一声,便带着柳如是盛装打扮,一起逛街去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买买买。

今日的朔方东城比往日更加的热闹。毕竟是上元节,中国传统‘三元’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朔方的热闹程度,比之春节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元节,即元宵节,始于上古民众在乡间田野持火把驱赶虫兽,希望减轻虫害,祈祷获得好收成的祈愿祭祀活动。

魏晋隋唐一直到宋朝,上元祭祀活动盛极一时,田野间参加歌舞者足达数万,从昏达旦,至晦而罢。

而随着社会和时代的变迁以及城市的出现,让上元节的风俗习惯渐渐有了较大的变化。像长安、洛阳、扬州等一些大城市,为了避免发生走水,便禁止了在街道上举火把歌舞改用小巧的烛火代替。

然后,经过上百年的渐渐演变和发展,还有一些有心的商贾们暗中推波助澜,能工巧匠们发明了许许多多有趣又有寓意的花灯,渐渐取代了火把,成为巡街祈愿的道具,继续在每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发光发热。

此时还是青天白日,走在街道上只能看到红的,绿的,花鸟虫兽样式的花灯,被人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悬挂在门廊过道,还有灯架上。虽然没有点灯,看不出美轮美奂的效果,但精致的花灯依旧让不少行人驻足品评,期待着晚上花灯点亮的迷人效果。

原本情绪不佳的柳如是也渐渐被过往的行人感染了情绪,脸上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笑意。

木紫衣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不敢告诉柳如是,这一切都是花婶的请求,作为母亲的花婶不想看到柳如是整日郁郁寡欢,于是托刘氏求到了木紫衣这里,希望她能够开导柳如是,陪她到处走走逛逛散心解闷。

“姐姐,我们这是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吗?”柳如是见木紫衣拉着她一直赶路,忍不住好奇问道。刚刚她看到一对鸳鸯纸灯很是精致,忍不住停下来看了好半响,兀自没看够,就被木紫衣催着离开了。

木紫衣闻言,转头俏皮的朝她笑着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那是郎君特地为咱们盖的楼,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保证让你满意。”

“咱们?”柳如是愣了愣,伸手指着木紫衣和自己。

木紫衣见她误会,急忙解释道:“不止咱们俩啦,还有好多人呢,就是……那个佳人榜上的人,你不是也榜上有名嘛!”

“哦。”柳如是点了点头,说起佳人榜,就不得不提到《知音》,柳如是第一次了解到佳人榜的信息,便是通过《知音》……而说起《知音》,就又想起了伤心事,因为《知音》的主编……

木紫衣没有看到她的眼里闪过的落寞情绪,指着不远处一栋画风突兀的精致门楼:“妹妹快看,就是那里!”

柳如是苦涩的神情一闪而逝,听到木紫衣的呼唤,强笑着抬头望去,本以为是什么寻常的建筑,可是这一眼望去,却是看呆了眼。

精致奢华的门楼她见过不少,可是那开满鲜花绿叶的门楼是什么鬼?

门楼外面,此时围满了人,不止是柳如是惊奇,路过的行人更是惊叹连连。

三层楼高的门楼,接近八丈宽的高墙上,此时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牡丹、红梅、六月雪、七里香……这才开春吧?这些花怎么都开得这么艳?”

“海棠、桔梗、杜鹃、波斯菊……不对吧,这些花在咱们朔方也能长得这么好?”

“这些都不是重点,你们见过谁把花种在墙上的,还有那几根柱子上,你们看看,那柱子上盘着的的花开得多娇艳,上面还有露珠呢。”

木紫衣望着那栋长满了鲜花的门楼,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席云飞竟然真的盖了一栋花楼给她。

“让让,都让让……”人群中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原本围观的众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几个十七八岁大小的女卫穿着一身蓝色制服越众而出,手里拿着一根雕花的齐眉棍,挡开了人群划拉出一条过道:“恭迎两位娘子莅临。”为首的一个女卫故意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更有穿透力。

那些围观的人群循声望去,才发现街道上站着的木紫衣和柳如是。一些有些才学的公子哥急忙迎了上来“木姑娘”、“柳姑娘”的阿谀问好。木紫衣与柳如是倒也淡然,福身回应后,在那几个女卫的拱卫下施施然走进了花楼。

临进门前,柳如是抬头朝门檐看去。

那里有一块大红色的牌匾,上书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北方有佳人!?”

木紫衣听到声音,也抬头望去,看到那五个写得并不算传神的大字,笑着说道:“本来郎君是要写成‘朔方有佳人’的,我觉得他把好好的诗句改的似是而非,所幸直接原句照抄了。”

柳如是闻言,点了点头,品味了一番那五个字的书法境界,含蓄道:“郎君这字……得练。”

“噗哈……”木紫衣没想到柳如是会调侃席云飞,笑着点头附和,伸手拉过柳如是,肩并肩朝楼里走去,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东西等着她们去慢慢挖掘。

第四百三十章:女人们的乐园

二人走进大门,便觉鼻头有异香流动,抬眼望去,偌大的前厅也满是花花草草,有不少女园丁正在修枝喷水,见到二人进来,都是颔首致意,态度恭敬有礼。

大厅正中央,一群娇艳美女笑颜如花,那里摆着一座巨大的琉璃水池,水池高有丈余,通体由透明的环形玻璃打造,此时水池四周,不少女子正围聚在一起,对着水池里种类繁多的游鱼啧啧称奇,抬头朝屋顶看去,本来应该是梁木结构的屋面,此时被一面巨大的玻璃穹顶取代,柔和的日光映射而下,刚好将大厅照得透亮。

木紫衣与柳如是的到来让不少女子眼前一亮,朔方第一大才女与河东第一大才女同时出现,给了她们自信和依托……

盖因为,此时的大厅一侧,也有一堆莺莺燕燕相聚在一起,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巨画品头论足。木紫衣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那百花图下,为首之人不是欧阳玉梅还有谁。

二女心有灵犀,遥相致意,颔首微笑,各领风骚。

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女人,别的本事没有,拉帮结派的本事大抵都是一流的,有因为胭脂水粉聚在一起的,有因为家长里短说到一块的,自然也少不了因为利益勾结彼此绑定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真正的白富美身边,总会时时刻刻围绕着一群拥趸。

鱼池旁的女子大抵都是朔方出身,其中不少河东道来的富家女,方才因为找不到组织只能相聚在一起,如今看到木紫衣和柳如是,都是笑呵呵的围拢了上来。

木紫衣与柳如是相视一眼,二人同时隐晦的苦笑,身处她们现在的位置,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男人有的应酬和阿谀,其实女人之间一分也不少,有时候反而更加需要维系。

“紫衣丫头,那二楼还有什么好玩的物件儿,快带姐姐上去看看!”

众人寻声望去,说话的人不是什么少女丫头,而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贵妇人,也是朔方某个士族的千金出身,虽然已经成婚,但因为是招的赘婿,如今依旧挂着士族的名头。

木紫衣朝她礼貌的福了一身,转头朝不远处负责伺候的几个女卫看去。

“二楼和三楼今日无法开放吗?”木紫衣记得工期挺赶的,就怕楼上乱糟糟的见不得人。

那女卫先是一礼,才应道:“回娘子的话,开放是开放,只是郎君吩咐过我们,只有……上了佳人榜的几位娘子才能上去,而且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说完,女卫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那贵妇人。

“这?”木紫衣有些尴尬的朝女卫挥了挥手,示意她先退下,接着有些歉意的朝那妇人看去:“姐姐莫怪,只是郎君有此安排,她们也是照章办事而已。”

贵妇人倒也不会跟那女卫一般见识,只是听到只有佳人榜上的人才能登上二楼,心下虽然腹诽不快,却是对二楼更加好奇了起来。

毕竟这一楼大厅的摆设和布置就已经如此精致富丽,二楼和三楼作为贵宾区肯定更上一层楼。

在座的女人们可都是有见识、有主见的人物,平日里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她们得不到的,木紫衣有些无奈,暗道席云飞的规定太容易得罪人,正在她有些为难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便见门外走进来七八道卓卓影姿。

虞香兰带着几个书院的师妹款款而来,性子恬淡如她,本是对这些聚会没什么兴致的,但为了今日,她却是准备了良久,不为其他,就因为佳人榜是席云飞提出来的活动。

“姐姐也来了!”木紫衣有意转移话题,见到虞香兰急忙迎了上去。

虞香兰有些错愕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很快换上一副静谧的笑容:“原来是木姑娘,有礼了!”

二人客气寒暄之际,柳如是和欧阳玉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

两人身后各自跟着一名女卫,其中一人朝二楼某个窗台看了一眼,而后开口邀请道:“四位贵人是否现在上楼,我们已经为贵人们烧好了水。”

“烧水?”四人面面相觑,都不清楚烧水用来干嘛?

木紫衣瞥了一眼那几个满脸期待的贵妇人,想了想,朝虞香兰三人道:“若不就上去看看,这二楼和三楼听说有不少好休闲,最适合咱们女人。”

三人自无不可,虞香兰真要招呼书院同来的师妹们,却听到木紫衣朝一个妇人问道:“楼上只允许我们每人带一个人上去,姐姐要是有空,就陪妹妹走一遭可好?”

“好好好!”那贵妇人欣喜若狂,笑呵呵的跑到跟前,还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身后同来的几个姐妹,脸上不无逞炫之意。

木紫衣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急忙解释道:“一次只能带一人,几位姐姐莫怪。”

几个妇人见木紫衣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给她脸色看,强笑着颔首应下,只是多少心中有些疙瘩。

大厅中,其他女子一听上不了楼,也都心有不满,有几个人甚至相约着就要离去。

便在这时,大厅一侧的屏风后,传来一阵滚轮声。

只见一架架红粉装饰的餐车被人有序的推了出来,那餐车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糕点饮品,不仅颜色鲜艳夺目,造型更是精致有趣,让人闻所未闻不忍挪开视线。

接着,又有十几张四四方方的绿色方桌被人推了上来,方桌上统一摆放着一堆排列整齐,非金似余的小方块。

楼梯口,正要带众人登上二楼的木紫衣见状一怔,那绿色的方桌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席云飞有事没事就会拉着大哥席君买、马周和薛万彻一起玩耍,至于规则她更是不陌生。

“那是何物?”那贵妇人眼里冒着光,女人天生就对亮闪闪的东西感兴趣,那些小方块晶莹剔透似乎是白玉绿翡镶嵌而成,在她眼里自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儿。

木紫衣莞尔一笑,想起席云飞打牌赖账的画面,道:“那物件儿叫麻将,挺好玩的小游戏,回头我让人送两副上去,咱们在楼上也可以玩。”

众人闻言微微颔首,那为首的女卫躬身道:“几位贵人放心,楼上不仅有专门的棋牌室,还能边泡温泉边打牌呢,各种娱乐消遣更是应有尽有,几位上去一观便知。”

“哦?楼上也有……”木紫衣双眼大亮,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欧阳玉梅和虞香兰,嘴角多了几丝笑意,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要搞事情。

第四百三十一章:颉利的算计

苍鹰划过天际,透过白棉般交叠的云层往下瞰,那是一片广阔而又没有边际的大草原。

枯黄的大地渐渐开始复苏,成片的绿意蜿蜒交缠,代表着草原的春也即将到来。

成群的牛羊被牧民们驱赶到温暖的背风区,那里有新鲜冒出来的嫩草,是牛羊们的最爱,吃了一个冬天的枯黄草料,牛羊似乎瘦了几圈,让牧民们双眼发愁。

春天的脚步如约而至,北国的风光并不比江南逊色,牧民们聚在小溪一侧生火做饭,老人们拉起悠扬的胡杨琴,唱着寓意美满的草原民谣。

成片的帐篷顺着溪流有序的往上延伸,在溪流的上头,那是独属于贵族的栖息地。

原来还是一片素缟色的帐篷也渐渐变得鲜艳夺目,偶尔有几座明黄色的帐篷分布其中,那帐篷上甚至没有一处补丁,就连篷顶的垂檐也开始有了精致的装点。

帐篷之间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脱去繁杂的冬衣,有些汉子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皮背心露出壮实的肱二头肌,眼神锐利的来回巡视警戒着四周。

路过一座紫金帐篷的时候,士兵们不自觉的昂首抬头,眼神偷偷瞄了一眼帐篷,可惜层叠的门帘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也让里面住着的人看不到他们英勇的身姿。

士兵们离去不久,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若是席云飞或者马周在这里,一定不会陌生,因为这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史那乌咄,颉利可汗最信赖的族弟,东突厥掌握实权的财政大臣。

只是与往日的意气风发不同,此时的阿史那乌咄神情逼仄,像是吃了天大的亏。

回头看了一眼紫金色的大帐篷,阿史那乌咄眼神接连变换,最后嘴角慢慢上扬,嗤笑一声扬长而去……感情刚刚的表情都是装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给谁看而已。

此时,紫金色的大帐篷内。

虽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但帐子里还烧着取暖用的煤炉,那煤炉上煮着一种不知名的汤水,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药草香,似乎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帐篷的北面,是一张铺着貂皮的软榻,榻前有轻纱遮面,此时里面隐隐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叹息声满是沧桑与苦涩……

阿史那乌咄离开后不久,直接朝不远处的一座金黄帐篷走去。

“尊敬的可汗,属下乌咄有事禀报。”乌咄站在帐篷外躬身一礼。

不多时,金色大帐传来声响,接着门帘被人拉开,有个年轻的侍女示意他进去说话。

阿史那乌咄稍微整理了一番衣袖,缓缓走进大帐。

与刚刚的紫金色帐篷相比,大帐里的装饰物件儿仿佛更显华贵,首座的狼头椅金光闪闪,上面坐着的中年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颉利大可汗。而在他的下首,此时有几个粗糙汉子正握着羊腿啃食享用,并不因为阿史那乌咄的到来而有些微的停顿。

相比于掌握财政的阿史那乌咄,这些个吃货才是东突厥真正驰骋的依托,他们每一个都是跟着颉利出生入死的大将,自然可以不把阿史那乌咄放在眼里。

微微躬身一礼,阿史那乌咄走到一张矮桌后盘腿坐下。

颉利可汗见门帘放下后,伸手扬了扬,那几个吃出哼哼声的汉子瞬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上的油腻,转头看向阿史那乌咄。

似有所感,阿史那乌咄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已经说服了可敦,定襄以南固然也是大唐,但与朔方相比,就差了许多价值,从朔方南下,我突厥大军可以长驱直入大唐腹地,所以万万不得有失,这一点,可敦也是理解的。”

“我就说嘛,好好的去打什么并州恒州,大唐最富有的还是关中,先把朔方夺回来才是当务之急。”有个络腮胡大汉有些得意的呛了一声。

众人转头朝颉利可汗看去,阿史那乌咄继续道:“与后隋相比,梁国的地理位置显然对我们更加有利,只是那席云飞虽然年轻,却也不是易于之辈。”

“嗯。”颉利可汗伸手打断了阿史那乌咄的话语,关于席云飞的消息,他已经让人多方打听,还从梁国废后嘴里了解到了梁国覆灭的具体过程。

“最麻烦的还是那杀人于无形的木棍,要我说,直接派人混进去偷几杆回来,我就不信仿制不出来。”有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开口怂恿,他是突厥最大的武器供应商。

其他人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阿史那乌咄苦笑道:“内城防御固若金汤,别说是找人混进去偷东西了,就是有点风吹草动立马也会被人发现……奧射设那小家伙不就着了道……”

众人闻言一怔,接着低头不语,阿史那奧射设被抓的事情,让他们觉得丢脸,可丢脸归丢脸,阿史那奧射设毕竟不是他们的子嗣,这事儿还得颉利可汗来忧心。

账内静谧了几十个呼吸,为首的颉利可汗突然说道:“奧射设虽然不是我的亲骨肉,但毕竟是我阿史那部的血脉,是我大突厥的王子,如今他被一个黄口小儿羞辱,不就是变相在羞辱我大突厥?”

顿了顿,颉利可汗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将士,见他们都低头不敢来看自己,心中郁闷得不行……咬牙看了一眼阿史那乌咄,颉利微微眨了眨眼睛。

阿史那乌咄立刻会意,突然站起来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建议,或许能够不屑一兵一卒,轻松解决两个麻烦。”

“两个麻烦……快快说来。”颉利看了一眼下首的众将,而后换上一脸的惊喜。

阿史那乌咄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接着道:“突利部的人最近频频与那席家商会的人来往,每次往来的交易金额都十分庞大……”

在座的将士们相视一眼,眼里满是疑惑,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阿史那突利去了?

颉利可汗也装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不解道:“这事儿跟突利有什么关系?”

阿史那乌咄很是配合的说道:“若是突利部在朔方的交易受阻,或者他们前往朔方交易的人有去无回……想来突利王子应该不会作壁上观吧?”

将士们双眼一亮,其中一个自恃有几分将才的急忙开口道:“你的意思是,祸水东引?”

阿史那乌咄呵呵一笑,算是默认。

颉利可汗适时的表示赞同,又道:“突利部每次交易的货物都十分庞大,负责押运的人手肯定不少……啧,不知道在座的有谁愿意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几个将士愣了片刻,接着几乎同时起身:“我去……”“愿意为可汗分担……”“交给属下……”

阿史那乌咄与颉利可汗相视一笑。相比与价值不菲的货物,区区押运的人根本不算什么,在座的哪个不是手握重兵。至于抢自己家侄子的货物?颉利可汗表示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而且还能一次同时解决突利尾大不掉,朔方发展迅猛的两个难题,说不得稍微一挑拨,还能引得他们互相猜忌,甚至大打出手……

当然,这只是颉利可汗单方面的臆测。

第四百三十二章:再见张运达

可怜的阿史那奧射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颉利可汗随手抛弃,虽然他对颉利可汗的称呼从三王叔变成了父汗,但称呼的改变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反而因为他曾经有机会染指王位,至今还被颉利可汗所不齿。

至于,阿史那乌咄究竟与义成公主达成了何种协议,才让义成公主忍痛放弃自己的骨肉?

在场几人,怕是只有颉利可汗与阿史那乌咄知晓。

狼座上,颉利可汗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酒,下首的爱将们为了掠夺名额已经吵得面红耳赤,颉利可汗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伸手抹掉嘴角猩红的葡萄酒渍,忽然想起义成公主向自己索要的……那个代价,握着纯银酒杯的大手青筋浮动。

······

此时,朔方西城,新建成的水泥坊。

自上次离开已经十多天过去,席云飞没想到短短十来天的时间,水泥坊竟能够全面落成,而且已经开始量产。听六叔说,工坊的工人们初三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催着他来开工,十多天过去,水泥坊的仓库里已经堆叠出几百筐新烧的水泥。

知道席云飞是来慰问大家伙儿的,王老六带着几个管事儿笑呵呵的迎了出来,他如今身兼多职,因为冬天大雪封路,原先负责修路的他只能将工作叫停,转而跑到水泥坊兼了一个工坊主事的职位,顺便教授包工头们水泥的应用之法。

几个水泥坊的管事态度恭敬,长身一礼后,与席云飞往来寒暄几句,便接过席云飞送来的新年利是美滋滋的告辞,继续投入到日复一日的工作当中。

管事们离去后,王老六带着席云飞朝一间独立的二层小楼走去。

楼内,不少身穿席氏商会制服的工作人员低头忙碌着,算盘的哒哒声不绝于耳。

王老六指着离门不远的十几个人,道:“这几日,我让他们先系统的学习水泥的应用之法,等上元节过后,就按照你之前提供的路线图正式施工,这里每一个人手底下都有近百个有把子力气的好手,我打算让他们每人负责二里地,争取半个月内将朔方西城与东城之间的官道铺好,接着转战八县十六乡。”

席云飞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官道比年前平整了许多,该不会是您这边已经派人去平整过了吧?”

王老六嘿嘿一笑,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接着不无得意的解释道:“确实是我们干的,不过不是我派他们去的,而是他们上杆子,自己去抢活儿干的啊。”

“哦?”席云飞面露不解之色。

王老六乐呵呵的捻须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朔方这个地方有些特殊,开春的时候,也就是春耕的佃户会忙碌一些。

至于一般的牧民可没那么多讲究,早上赶着牛羊出门,随便找个山头一丢,让婆娘孩子好生看顾后,男人们便无所事事起来。

二郎也知道,朔方种地的人实在是少,大部分人家宁愿什么都不干,也懒得去开荒种地……那些个工头知道咱们打算修路后,出钱招了不少人充门面,大抵都是这些闲散汉子……”

见席云飞颔首,王老六继续道:“本来我是想上元节后再开始公开招标的,可没想到招标的告示还没贴出去,这些人就主动找了上来,而且不是一两家,而是足足三十三家。

这人多了,肯定有好有坏,我看投标的工头实在太多,索性就将道路平整的事项单独拿出来,作为考核之用。

一方面么,是为了考察他们的专业能力,看他们能否达到咱们的用工要求;至于另一方面,嘿嘿,也是为了给你省点钱不是……”

席云飞听完王老六的讲述,也不得不拍手叫好,没想到王老六还有这么好的头脑,这一手空手套白狼玩得实在是漂亮得紧儿,一分钱没花,工作已经完成了两三成不止,接下来只要铺路,压路就行,因为平整路面已经有人抢着做完了。

离开水泥工坊后,席云飞心情美美的,不止是王老六,下沟村的所有人都在不断的成长。田大川的菜园子、乔老二的冶炼坊、柳三叔的出版社、王六叔的水泥坊和‘致富’计划。

一切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二郎?”

坊门口,正要登上马车返回朔方东城的席云飞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奇的扭头看去。

“还真的是二郎啊!”只见水泥坊门口走来十几个……邮驿?

席云飞眉心微蹙,接着越看那为首的中年汉子,越是觉得脸熟!

“你是……张运达?张叔?!”席云飞想起了那个关中物流行业的霸主,想起了当初自己之所以知道表姐被掠到朔方,还是因为张运达的人收到了表姐的求救信,并及时送到了泾阳给自己。

席云飞对面,风尘仆仆一路北上的张运达也没想到面前的锦衣少年竟然是当初那个奇装异服的怪异少年。刚要开口问候,张运达忽的趔趄了一步,却是他身后一个红脸青年伸手拉住了肩膀,只见那青年神情局促,几步越过张运达朝席云飞躬身一礼:“小人曹刚见过郎君。”

“曹刚?”席云飞眉心一蹙,姓曹,还认识自己,显然是曹家堡的人没跑了。

那边的张运达更是懵逼,这曹刚可是朔方曹家堡的管事儿啊,朔方赫赫有名的曹家堡一向都是眼高于顶的存在,自己每年北上买马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人物,什么时候竟然会对一个小小少年如此恭敬?

那曹刚没有理会张运达的不解与困惑,见席云飞神色不定,赶忙自我介绍道:“好叫郎君知晓,曹岩便是我堂兄,小人曾在城中见过郎君两次,早已仰慕郎君风采。”

“果然。”席云飞暗道一声,接着换上一副笑容:“呵呵,原来是曹堡主的堂弟,失敬失敬……”

席云飞只是对他颔首致意,接着便不再理会曹刚,视线越过他,朝站在原地发呆的张运达望去,见张运达一脸懵逼,就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新身份,好笑的摇了摇头,走到张运达跟前。

“张叔来朔方怎么不知会我一声,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才好啊。”

“地主?”张运达还没缓过劲儿来,但是他并不傻啊……刚刚曹刚称呼席云飞‘郎君’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想想,朔方能被人称‘郎君’的,不就是……

对于这个称呼,张运达早已经如雷贯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朔方只有一个‘郎君’,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初那个小家伙,竟然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大人物!

第四百三十三章:三缺一

问过张运达才知道,他竟是为了买几匹好马专程北上,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曹刚,席云飞不想说太多,有些事情就算他是朔方之主,也不能随意介入。

有句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尽管心中对曹家堡印象不怎么好,但明面上一碗水还是要端平。

好在,席云飞哪怕不开口为张运达说好话,曹刚也能心领神会,席云飞可是连他大伯,曹家堡真正的堡主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此时,见张运达与席云飞竟然是旧识,而且席云飞还尊称张运达一声‘叔’,曹刚这心里仿佛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腾跳跃,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巴掌,心中祈祷张运达不要说出以往的一些刻薄往事,看向张运达的眼神亦是多了几丝乞求。

张运达毕竟在关中经营着偌大的邮驿买卖,此时即便知道席云飞的身份,但俗话也说多个朋友多条财路,尽管以往曹刚没怎么给自己好脸色,但每年都能从他手里买到几匹不错的混血大宛马,这就已经足够,给了曹刚一个放心的眼神,张运达笑而不语。

张运达的做派,让席云飞对他高看了几分,若是寻常人估计此时就要攀上关系狐假虎威了,但张运达却不这么做,而且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一个舒适的距离,就算是言语之间,也在熟稔与恭敬之间把持有度,并不让人反感。

“既然张叔是来买马的,那我就不叨唠了,相信曹兄一定会给张叔一个满意的价格的。”席云飞朝张运达和曹刚微微颔首,接着又道:“晚上朔方东城有一些好玩的活动,要是张叔有空,可以……与曹兄一起,我会安排人恭迎二位。”

曹刚闻言,双眼大亮,面前的机会非常难得,整个朔方,谁不想攀上席云飞这颗参天大树?有些期待的朝张运达看去,后者还有些懵,闻言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二郎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不去参观参观,就太不够意思了,呵呵,说不得回头还能去老崔那里炫耀一番。”

席云飞回忆起自己的第一笔买卖,笑着说道:“也是好久没有见过崔班头了……对了,张叔若是得空,在回去之前还请来席家庄一趟,我有些礼物送给大家,其中就有您和崔班头的一份,还请张叔帮个忙才好。”

“自然,刚好买了马也能驮物,二郎有什么事情就尽管招呼。”张运达爽快应下。

席云飞则是想起了好多人……崔班头、魏管事、李主事、徐管事、陆飞、孙风、程处默,还有……那个贪吃的小丫头。

告别张运达后,席云飞径直坐上马车返回朔方东城。

有之前的一番寒暄,想必曹家堡不会亏了张运达的买卖,更不敢拿病马、老马忽悠他。

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望向青翠的坡地山林,席云飞心中计较片刻,最终决定送一份大礼给张运达,要知道当初表姐被俘,要不是有张运达命人第一时间将信送到泾阳,自己等人怕是要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乱找,可能最后找到表姐,也已经错过了最佳营救时间……

一路这么想着,席云飞在午后申时抵达朔方东城。

刚刚入得城来,就看到满大街的花灯已经提前点亮,街道上人头攒动,沸沸扬扬的喧嚣声扑面而来,让席云飞几乎忍不住要跳下马车,闲庭信步,融入其中。

“祝郎君:生意红火!”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席云飞乘坐的马车有明显的家徽旌旗,所以并不难认。

“小人也来祝郎君:财源广进,福如东海!”

“小生祝郎君:鹏程展翅,事业顺达,福寿安康!”

听到越来越多的人为自己献上祝福,席云飞急忙拉开门帘,站到车夫身后倚着车厢稳住身子,而后朝街道上呼唤祝福语的百姓们躬身一礼,倒不是笼络人心。只是,收到这么多人的美好祝福,若是还躲在车里装没听到就显得太做作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出来回礼方显气度。

席云飞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原本就人声鼎沸的北城门因为席云飞瞬间挤成了一锅粥。还好城卫所招募的武侯及时赶到,否则席云飞怕是天黑了都走不回内城。

站在北桥顶,回头朝跟随而来的百姓们拱手一礼,席云飞美滋滋的往新开业的花楼走去,百姓的追求其实很简单,谁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就尊敬谁,仅此而已,所以此情此景,席云飞并不见得惊诧。

席云飞之所以特意跑到花楼,主要是想参观一下这座他耗费巨资打造的‘梧桐树’,几年后的花楼,肯定是今后整个朔方……乃至大唐和整个世界,所有贵妇人谈论及向往的圣地,要是起点太差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这花楼第一天的人气至关重要。

只是,出乎席云飞意料的是,他刚一走进大厅,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原本规划用来摆放休憩桌椅的地方此时全部换成了麻将桌,几乎每一桌都有七旁指手画脚,没有牌品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同伴赶紧输完走人,好换自己上去血战三百回合。

席云飞正惊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楼梯口有一道身影款款走了下来。

席云飞抬头望去,顿时双眼大亮:“紫衣!”

木紫衣本在观察着大厅里的那些‘牌友’们,听到声音低头看来,原本单冷的神情瞬间暖化,冁然而笑道:“郎君这么快就回来了呀,我还以为你要入夜才到呢。”

木紫衣闻言乖巧的嗯了一声,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急忙拉着席云飞的衣袖朝楼上跑去。

席云飞不明所以,只能任由她拉着跑。至于二楼三楼对女宾的限制?对席云飞自然是无效的……

啪啪啪~~~

两人跑过长廊,最后在一间包厢前停下。

“终于有人来了,三缺一呢,快快快……”

“呃?”

“嗯?”

背对着包厢门的欧阳玉梅听到脚步声欣喜的呼唤着牌友,倒是对着包厢门的虞香兰和柳如是看清楚了来人,二女娇俏的脸蛋在片刻的愣神后,瞬间涨红。

席云飞没想到这四位大才女也迷恋上了麻将……木紫衣指着唯一的空位道:“我要先回去熬药,郎君替我几轮,可别输了呦!”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留下席云飞神情怪异的看着屋里的三女。此时,背对着席云飞的欧阳玉梅也转过了身子,见到来人竟是席云飞,却是烟视媚行,手足无措……

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好笑道:“你们刚刚喊的话,让我想起了一副绝好的对子。”

三女羞红了脸,闻言都是好奇看来。

席云飞朝木紫衣先前的位子走去,边走边诵道:“这上联是:惊天动地清一色……”

“清一色?”欧阳玉梅看着面前的麻将牌似有所悟。

席云飞坐在椅子上:“这下联嘛,便作:含笑九泉杠上花。”

“噗哈……”柳如是掩嘴轻笑,打了一天的麻将,早就对‘清一色’和‘杠上花’不陌生。

坐在席云飞正对面的虞香兰便是眉眼微嗔,赧然道:“那横批呢?”

席云飞笑着指了指对面三女,又指了指自己,得意道:

“自然是……三缺一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甜的

席云飞最后这句三缺一说得实在暧昧,三女停在耳里,心中却是轻颤,就连原本与席云飞不怎么熟稔的柳如是都有些心动,毕竟这个年代可还没人敢这么撩妹。

见三女神情变化,席云飞知道自己玩脱了,随意的摆了摆手,指着桌上的麻将牌,道:“这麻将还是别打了吧,快要到饭点了,我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东西……如何?”

欧阳玉梅眉眼一转,难得有跟席云飞相处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想方才那样大大咧咧,特别是打牌这种事情,更是有损自己的形象,几乎想都不想:“全凭郎君安排!”

虞香兰与柳如是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打牌也很有意思,但总不是窈窕淑女该干的事儿。

见状,席云飞笑着朝门口招了招手,那负责伺候的女卫躬身走了进来。

席云飞想了想,吩咐道:“让厨房准备甲等的烛光晚餐四份,前菜把羊肉换成‘牛肉丁时雨煮’,然后把甜点换成‘水果巴菲’,酒的话,分别准备甜果酒和白葡萄酒。”

“是。”女卫颔首退去。

席云飞起身,望着三女摆出一个绅士的邀请姿势,道:“三位女士,请吧。”

三女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席云飞这个姿势代表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很是受用,羞赧的点了点头,起身莲步轻移的跟着席云飞朝外走去。

几人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席云飞低头朝一楼的大厅看去,眉心微蹙,他可不想好好的花楼变成赌场,本来只是休闲娱乐的消遣之物,可楼下那些人已经将钱袋子端上了台面,好些个大家闺秀更是杀红了眼,这要是再发展下去,自己怕是要成为全天下男人的眼中钉啊。

席云飞朝不远处的女卫使了个眼神,而后食指指了指大厅,又摇了摇。虽然没有交代什么,但那女卫明显已经会意,招来几个同伴,便提着齐眉棍走下了楼梯。

身后跟着的三女跟着席云飞就要走上三楼,却突然听到楼下一片嘈杂,转头看去,原来是女卫正在收拾麻将桌,不少打牌正酣的贵妇人都炸了毛,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三女相视一眼,最后抬头朝前面带路的席云飞看去,都是脸带惭愧之色。

年年乐事,华灯竞处,人月圆时。

四人在三楼的一处窗台雅座坐下,席云飞虽然前世是个穷光蛋,没怎么去过高级餐厅,但高级餐厅的布局和装饰,他却是不陌生的,从光幕上买了一大堆的设计图纸,最后才有了脚下的这座花楼。

从门头装饰的百花齐放,到三楼的轻简新中式氛围餐厅,每一个细节都让人流连忘返。

三女自登上三楼,视线就没有停下来过,满心好奇的四下探望着,精致的桌椅、微黄的水晶吊灯、不知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的百鸟朝凤图、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盆景花草……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妙物。

······

朔方有多大,几乎是后世榆林市的两倍,长宽合计,面积接近十万平方公里。

此时此刻,朔方东北面,最远的一个村落。

十几辆马车缓缓驶进村口,原本正在家里准备吃食的村民们见状,都是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家门,不过,没有朝村口聚集,而是转头直奔村子正中央的一座高塔。

那高塔的最上面,有一盏诡异的红灯,忽明忽暗。

带头的村正焦急喊道:“老九,老九,你快出来看看,村口来了好些人,不知道好坏。”

村正的话音刚落,那高塔下的几间木屋同时开了门,只见十来个健硕的汉子满是期待的走了出来,看到村民们都围拢了过来,为首的一个汉子笑道:“叔伯们别慌,那些马车是来给咱们送补给的。”

“喔,原来如此,老朽还以为是来了恶人……不过,这次送补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往常都是一车不是?”村正拂了拂胸口随意问了一句,转头又道:“既然没事儿,那大家伙就散去吧,各回各家,狗子、大牛……你们几个留下来帮护廷队的恩人们卸货。”

“是!”几个被点名的汉子满脸欣喜,看向没被点名的村民,都是一脸的得意,至于为什么这么高兴……一炷香后,几个汉子兴高采烈的跑回了家。

“孩子他娘,赶紧来看看,这玩意儿该怎么煮?”名叫大牛的邋遢汉子扯着嗓子喊道。

茅草屋里,正在火炉旁煮馎饦的女人听到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的木勺,随意用衣摆擦了擦手便跑了出去。

院子里,家里的五个孩子已经围着邋遢汉子蹦蹦跳跳,抢着要看看汉子手里提着的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这就是帮护廷队做事儿的好处,每次护廷队送补给的人过来,村里帮忙的人总能得到一些好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们打打牙祭。

“当家的,快让我看看……”女人跑到近前,将汉子手里的物件儿接过,可是看了一眼,却是愣住了:“不是吃的?”

汉子摇了摇头表示不懂,接着又疯狂点头:“不对,老九说是吃的,叫什么……忘了。”

女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接着从竹篓里拿起一颗圆圆白白的小球捏了捏:“不是药丸,好像是白面捏的面团。”

汉子嗯了一声:“叫什么我给忘了,不过负责给护廷队做饭的张寡妇说了,好像是顶好的东西,直接用水煮,煮到这玩意儿浮到水面就成,什么调料都不用加。”

“这么简单?”女子有些不信,上次送来的猪排骨他们家就因为不会煮,将排骨上的肉都烧成了炭,让村里的村民笑话了半个多月。

汉子也是懵懵懂懂,只记得这些……没奈何,女人只好先拿出了十来颗小面球,道:“先煮这些试试,免得浪费了这么白的面。”

说着,一家人折返回屋子,女人换上一个装水的新陶罐,将小面球丢了进去。水很快就烧开了,几个孩子等不及,一个劲儿的往炉子里加柴火,鼓着小脸蛋儿将火吹得呼呼作响。

半炷香左右,屋子里渐渐有面粉香味和一股似有若无的甜腻香味弥漫。

几个孩子看着水里上下翻滚的小圆球,口水溜了吸,吸了又溜。

女子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拿过一根木勺舀了一粒出来,连着微微发稠的汤水倒进木碗里。

“当家的,你先试试。”

汉子也没拒绝,虽然上次的排骨被烤成了木炭,但这次怎么看都精致,特别是汤水里的小面球浑圆饱满,让人看了就非常有食欲。

得意的朝几个孩子看去,汉子接过木碗直接将滚烫的汤水一口闷了……

“怎么样?”

“阿达,啥味儿?”

“啥味儿……吸溜……”

汉子咬了一口就愣住了,低头朝一旁的妻子看去,有些结巴的说道:“甜……甜……甜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夜华初上

“甜的?”女人闻言一怔,接着急忙舀了一粒出来,直接就着勺子送到嘴里,她没有汉子那么厚的皮,烫的吸吸唆嗦才尝到了味儿。

“是甜的吧!”汉子笑得大嘴直咧,低头朝几个孩子道:“赶紧去拿碗过来,这面团子可好吃。”

几个孩子一听是好吃的,还是甜的,哪里还坐得住,呼啦一声跑到外面,不多时,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木碗进来,高高举着木碗一个劲儿的往女人面前凑。

女人吃过一粒汤圆后,突然有些舍不得了,倒不是舍不得将锅里的汤圆分给孩子吃,而是觉得一次性煮十几粒太浪费了一些,应该煮七粒,一人吃一粒就好……

将陶锅里剩下的汤圆平均分给五个孩子,最后两个又和丈夫分掉,女人拿着装汤圆的竹篓就往外走。

“他娘,你这是干啥子嘛,怎么不煮了?”汉子意犹未尽的喊道。

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朝几个意犹未尽的孩子看去,道:“剩下的这些……下次过节再吃。”

“哈?”父子几个一脸的失望。

这时,女人身后的院门被人推开,来人爽朗的笑道:“大牛嫂子就别馋着他们了,再说了,这汤圆也不能久放,送货的人说了,这个天气放三天就要变味儿,所以啊,还是都煮了吧。”

女人愣了愣,转头看向来人,接着急忙迎了上去:“老九来了啊,呵呵呵,让你看笑话了,来,进屋坐。”

老九本就是这个村子走出去的人,之前一直在李正宝手下当兵,后来顺利转为护廷队的一员。

前不久护廷八队的人招募朔方各村的队员回村驻守,同时负责信号塔的养护和日常通讯报备,老九没想到还有这样子的美差,便跑去应征,有人教他们学了一些设备的基本操作后,顺利通过考核,回到村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村民们集合起来,修建了信号塔,并给参与劳作的人发了工资。

之前老村正说护廷队的人是恩人,这倒也不假……老九带着队员们回村的时候,村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没有了余粮。而且,因为距离朔方东城较远,村民们甚至没有接收到朔方易主的消息,更不知道还有那种月奉几百文的好工作等着他们。

了解了村里的情况后,老九果断让人送信回城,将情况如实禀报,并申请了一批物资,作为村民们帮忙盖信号塔的工资发给大家,就是那批物资,让整个村子又活了过来,难得一年没有饿死人,平平安安过了一个好年节。

所以整个村子的人都对护廷队的人感恩戴德,老九作为同村的人,能够在护廷队里服役,更是让村子里所有男丁羡慕不已,好多孩子做梦都想长大了也进护廷队。

“咳咳。”老九朝女人摆了摆手,歉然道:“老嫂子就不要客气了,我这还有好多家没有通知到呢。”

女人闻言一怔,大牛带着几个孩子也走了出来,蹙眉道:“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儿?要是用得着按大牛,老九儿可别生分。”女人也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朝老九看去。

老九见这老夫妻俩误会,急忙应道:“不是的,大牛哥别误会……刚刚不是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嘛,你走后我问了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送给村民们的,这不,只能挨家挨户来喊人去领。”

“送给我们的?”大牛错愕的重复了一句,忽然双眼大亮:“那大粗羊腿也是?”

女人一听还有羊腿,也是大喜,可是想想又不可能,羊腿多贵啊,应该是人家护廷队的伙食,可别让老九觉得自己家不懂分寸,正要呵斥大牛。

“呵呵,大牛哥说对了。”老九接着道:“不止一家一根羊腿,还有不少调味料和衣物,听说都是商会送来的好东西,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懂这些……”

顿了顿,老九朝女子说道:“怕是还要让牛嫂子跑一趟,听村正伯说,您对针线尤其在行。”

女子闻言,双颊微红,倒也没有拒绝,看了一眼丈夫和孩子:“那成……”

一行人走出院子,才发现村道上已经有不少人,都是有说有笑的朝村中央的高塔走去。

大牛点了两根火把跑了出来,将其中一根递给老九:“天黑路滑,老九拿着。”

接过火把,老九朝他们一家人点了点头:“我再去知会村西头的几家,你们先过去,那边有人负责发放物资。”

大牛夫妻俩点了点头,拜别老九。

走到村中央的时候,一家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漆黑的村道两侧,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挂了一排排点亮的花灯,虽然只是最简单的造型,但橘黄色的灯光依旧让不少孩子惊叹。

“阿娘,你快看,那里画了一只大老虎,跟阿达打回来的一样一样的。”

女人的双手被孩子们摇得大摆,抬头顺着孩子们指着的方向看去,却是一盏花灯,灯面上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黄皮老虎。

大牛也抬头望去,想起去年打的那只老虎,心中不无骄傲,要不是打了那只老虎,自己可没本事养五个孩子……

“哎呦,牛哥,还有牛嫂,你们总算是来了,赶紧过来帮忙,小弟可是忙不过来了。”远处有人朝他们招手呼喊着,原来是护廷队的一个小家伙,虽然是外村人,但性子很好,村里很多小丫头都喜欢他。

“牛嫂子可算是来啦。”村正也走了过来,指着一处铺着木板的摊子,道:“那些布帛都是顶好的东西,我们也分不出等级,你针线手艺是村里的招牌,赶紧去看看,给大家把布分分,一会儿领了福利还有灯会要开呢。”

正说着,几个村里的孩子提着点亮的花灯跑了过来,朝老牛家的几个孩子喊道:“小牛哥,快快快,那边有好多灯可以领,一人一盏……”

几个孩子本就对那些花灯垂涎不已,闻言也不顾爹娘在场,蹦蹦跳跳的就朝领花灯的摊子跑去。老村正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焦急喊道:“可别瞎跑,要是花灯翻了烧起来,别忘了脱裤子滋灭……”

老牛夫妻俩相视一笑,看了一眼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广场,夫妻俩‘分道扬镳’一个去布摊子,一个去肉摊子,护廷队的人只有十来个,要是没有村民帮衬,这么多人闹起来可不得了。

老村正站在路口呵呵直笑,抬头看向皎洁的圆月,不由得湿了眼角……夜华初上,悬黎之光,几十年的上元佳节,却是今日才知道月是故乡圆!

第四百三十六章:榜单出炉

朔方东城,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凡几,许多人路过花楼的时候,都会好奇的朝大厅里眺望一眼。

“据说佳人榜将会在今夜公布票选结果,你们说到底哪位仙子能够得冠?”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木姑娘应该有优势一些吧,毕竟她是咱们朔方的代表,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不好说咯,前些日子几大酒楼的诗词对子都被那信本书院的欧阳折梅破解了,我听商会的人说,他一个人就握着十六张票,再加上他们欧阳氏的运作,怕是那欧阳姑娘也不会差了去。”

“不错,不止是信本书院如此,就连文懿书院也不差,前些日子那周小郎四处拉人投票,据说已经有上万张票握在手里。”

“上万张?”

“是啊,那周小郎亦是虎父无犬子的人物,在城南离孤坊发了几天的肉粥,就把那些孤寡老人的票数弄到手了。”

“啧啧啧,听你们这么一说,那岂不是谁夺冠都有可能?”

“可不就是如此……而且上榜的其他几位佳人也没闲着,听说多有运作之意,毕竟都是待嫁的闺女,要是真的能够登上佳人榜,对她们的身价也是一笔助力,我听说河东柳氏就收买了不少票数;还有关中富商韦氏,那韦飞霜虽是商贾出身,但也是惊才绝艳的奇女子……”

楼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华楼里,几乎所有榜单上的妙人儿都聚集于此,只不过,相比于无关人等对榜单的关注,此时的佳人们已经被美食俘虏。

因为坐得就坐在窗边,楼下一些过往路人的讨论声时不时落在三女耳中。

欧阳玉梅听到‘韦飞霜’这个名讳,绣眉微蹙,忍不住嗤了一声。

席云飞好奇的朝她看去,虞香兰与柳如是见状,都是掩嘴轻笑。

“怎么……这牛排不合欧阳姑娘的口吗?”席云飞有些尴尬的问道,毕竟半生不熟的牛排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欧阳玉梅闻言一怔,接着急忙摆手,解释道:“郎君莫要误会,我只是……只是……”

欧阳玉梅想解释,可是又怕席云飞觉得自己心胸狭隘,一时间急的结结巴巴,很是可爱。

倒是柳如是看了一眼席云飞,伸手拍了拍欧阳玉梅握着刀叉的手,道:“那韦飞霜的事情我在河东也听过不少,玉梅姐姐不好说,便让我来说给郎君听。”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

柳如是优雅的将刀叉放下,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道:“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刚好是太上皇的诞辰……玉梅姐姐被邀请为陛下舞剑……那韦飞霜不甘示弱,仗着天策府众将撑腰一再出言挑拨姐姐与之比剑……只是说好的点到为止,那韦飞霜却故意割坏了姐姐的衣衫,要不是姐姐反应快,怕是……当场就要出丑。”

“哦!还有这种事儿。”席云飞朝欧阳玉梅看去,却见她玉面粉腮,杏眼琼鼻之上满是赧恼之色,看到席云飞朝自己看来,羞得快要埋在牛排上。

虞香兰也适时开口道:“那韦飞霜虽是商贾出身,但因为堂姐是当今陛下的爱妃,原本只是三流世家的韦氏在短短几年之内一跃成为关中巨擎,其中就有不少她的功劳,若非好胜心太强,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人儿。”

席云飞听得直点头,一句‘不错的人儿’让席云飞大概知道了韦飞霜的为人,毕竟自己家这位便宜师姐是甚么德行,席云飞还是很清楚的,这个女人肯定不会乱说别人的坏话。所以,那什么所谓的‘好胜心太强’其实说得委婉了些,要是席云飞理解得没错,那个什么飞霜,应该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主。

柳如是接口又道:“这次郎君的佳人榜,怕是会脱离你的把控……”

“哦?!”席云飞闻言愣了愣,到嘴的牛排都忘了咀嚼。

柳如是点了点头,道:“以韦飞霜的手段,她一定已经买通了不少平民,郎君看着便是,不是小女子危言耸听,这次佳人榜肯定是她韦飞霜登顶。”

席云飞神情微变,将牛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吃着,脑海里回忆起关于佳人榜投票机制的安排,当初为了笼络人心,限制了投票之人必须拥有朔方的户籍。

“可是……目前来看,被拉拢的票数并不算多啊。”席云飞想起这段时间马周送来的情报,其中就有几个世家收买票数的信息,并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柳如是三女相视一眼,最后虞香兰没好气的指了指城西,道:“师弟难道忘了吗,这朔方,可不只有朔方东城!”

“呃。”席云飞眉心大蹙,这才想起来朔方的主要人口其实都在朔方西城啊,毕竟那里曾经是梁国的国都,聚集着梁国接近三成的人口,朔方近七成的人口都在朔方西城。

“失算了吧。”欧阳玉梅有些幸灾乐祸的嘀咕了一句,本来还期望席云飞能够有所安排的,如今看他神情就知道……怕是那韦飞霜又要得逞了,唉……

席云飞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确实失算了,若是她真的在朔方西城买票,想来我再怎么阻止也来不及了。”

三女闻言都是静默,除了欧阳玉梅嘟了嘟小嘴表示不悦之外,虞香兰和柳如是都是一脸的淡然,仿佛她们对那什么所谓的佳人榜根本就不在意。

就在这时。

哐哐哐~~~

街道上传来一阵热闹的锣鼓声,接着便听人喊道:“开榜了!开榜了!大唐十大佳人榜评选结果已经公布……”

听到声音,花楼里正在吃饭的众位女宾都是放下了刀叉,就连欧阳玉梅也是好奇的凑到窗户边朝街道瞰去。

席云飞嘴角微扬,慢悠悠的用刀叉切了一块牛肉放嘴里。虞香兰见他一副淡漠,好奇道:“师弟就不好奇榜单结果吗?”

席云飞美滋滋的咀嚼着鲜嫩的牛肉,平静道:“我要是跟你们说,我早上就知道结果了,你们会不会打我?”

虞香兰闻言一怔,柳如是也是疑惑:“那你刚刚?”

席云飞朝在窗边探身子的欧阳玉梅努了努嘴,笑道:“逗一逗她,明明拿了第一还这么不自信,真后悔帮她把那些票作废了。”

二女面面相觑,“玉梅姐姐拿了第一?”柳如是诧异道。

虞香兰先是蹙眉,接着大喜,身子探到席云飞跟前:“师弟把韦飞霜的票都作废了?”

席云飞嘿嘿一笑,也没否认,只是吃着牛肉,好整以暇的说道:“毕竟是我自己推出的榜单,要是她凭自己的才情刷票,我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可是,她仗着家里有点钱,在朔方西城买了近五万张票……要是真的让她得逞了,那我朔方小郎君的名号不是丢脸丢尽了?”

哐哐哐~街上敲锣的人扯着嗓子继续喊道:“第一届大唐佳人榜……榜首为信本书院代表……总得票数四万八千五百……”

第四百三十七章:运达物流

翌日,整个朔方东城讨论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佳人榜十大佳丽的出身及辉煌阅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情报贩子,大街上已经开始流传欧阳玉梅小时候的可爱往事,讲述的人说得言之凿凿,旁边听客没想到女神小时候也曾娇憨过,都是哈哈大笑。

相比于高高在上的女神,百姓们更喜欢为了一口甜食跟奶娘玩捉迷藏的欧阳玉梅,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不少认为欧阳玉梅得冠有假的商贾也渐渐闭上了嘴。

席家庄的茶室内,席云飞听完马周的汇报,莞尔笑道:“那些商贾估计都是与韦氏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就不要管他们了。”

马周点了点头。

席云飞又道:“佳人榜已经公开,关于学院的建设也要加紧脚步,昨夜我与师姐她们聊过,若是兼职教员肯定没有问题,有佳人榜前四的美人儿入伙,相信学院一定能够让那些才子趋之若鹜。”

马周继续点头,并做了笔记。

“另外就是修路的事情,这件事儿是朔方目前最要紧的工作,若是可能,我建议将人手扩大一倍甚至更多,道路越通达,人口流动才能越频繁,朔方面积说大不大,但说小,其实也不小,我们想要全方位掌控朔方,通达的道路至关重要,想上次梁国余党作乱的事儿,要不是山路难走,我们还能拯救更多无辜的山民……”

简单的开过早会后,马周带着几个助理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席云飞简单吃过早饭后,拉着大哥席君买,还有表姐李青儿去与人叙旧。

中山北路的一座茶楼里,俩兄弟刚刚登上二楼,就听到了一阵招呼声。

“大郎、二郎,这里这里。”张运达的嗓门可够大。

席君买没想到席云飞带他来见的人是张运达,先是一怔,接着大喜的跑了过去,与张运达抱了一下:“张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张运达亦是心生感慨,当初的泾阳第一力士,转眼间已经是朔方手握重兵的大队长。昨日听曹刚说了一夜,张运达一度辗转难眠,甚至做好了今日见到席家兄弟点头哈腰的心理准备。

可是,让张运达没想到的是,这席家两兄弟并没有多大变化,一如在泾阳时那样,与自己这个糙汉子态度恭谦有度。

“青儿快来。”席君买与张运达寒暄过后,急忙朝身后的李青儿招了招手。指着张运达道:“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初那个送信的小哥就是张叔手下的兄弟,要不是那封信送得及时,你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席君买并非危言耸听,李青儿当日其实也是病急乱投医,那求救的手帕轻飘飘的刚好落在马车上,寻常人哪怕看到了也不会当回事儿。

可那送货的邮驿却刚好是张运达的手下,一早就在张运达的知会下四处打探李青儿的消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么快将写着血字的手帕送到泾阳。

“小女子李青儿,多谢张叔救命之恩。”李青儿回忆起当时的凶险,双眼浮红,就要朝张运达跪下告谢,吓得张运达急忙伸手去扶,但又觉得男女有别,一时愣在当场。

却是席云飞一把扶住了表姐,笑道:“都是自己人,就不要这么生分了,来,先坐。”

李青儿倒也没有拒绝,感激的朝张运达躬身一礼,在席云飞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一行人落座后,张运达亲自为三人倒了茶。

席云飞兄弟俩相视一眼,同时举杯,道:“我兄弟二人谢张叔救命之恩,今日先以茶代酒,改日定要与张叔喝个痛快。”说完,兄弟俩将茶水一饮而尽。

张运达急忙也端起茶杯干了,心中很是受用。

又说了些许客套话,聊了一些泾阳的变化后,李青儿才起身告辞离去。

见表姐走后,席云飞朝楼梯楼的小厮招了招手,便见小厮恭敬颔首,退了下去。

偌大的二楼就这么被他们三人包场了。

张运达好奇的朝席云飞看来:“二郎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

席云飞笑着摆了摆手:“张叔见外了,谈不上吩咐,而是想与张叔谈一笔买卖。”

“买卖?”

“不错。”

顿了顿,席云飞从袖口里拿出一份册子放到桌上,说道:“张叔先看看,若是觉得哪里不妥,我马上叫人拿回去整改。”

张运达愕然的点了点头,拿起册子小心的翻阅了起来。

“……”

约莫一炷香后,原本还算淡然的张运达已经有些坐不住了,额头上有细汗落下,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险些湿了手中宝贵的计划书。

“二、二郎,这运达物流……真的、真的要交给我来经营?”

张运达手中的计划书是一份年产值几十万贯的大生意,从关中开始,慢慢覆盖整个大唐,这只是运达物流的三年计划,接着第四年开始,物流逐渐延伸至周边各国,突厥、吐谷浑、吐蕃、方腊、倭国、新罗、百济、高句丽……这是五年计划。

席云飞见张运达的双手都在颤抖,笑着说道:“张叔是觉得我异想天开吗?”

“不,不不不。”张运达急忙摆手,苦笑道:“不怕二郎笑话,张叔一直有心将邮驿开遍全大唐,可惜马匹资源严重不足,为了维持关中各州的邮驿往来,我每年都要北上采购新马。”

顿了顿,张运达翻到第二页,呼吸有些急促的说道:“二郎一下子拿出三万匹快马,别说是我,就是随便找个人,他也能帮二郎实现这上面的计划,张某何德何能……”

“张叔快不要这么说。”席云飞伸手打断张运达,道:“要不是您当初及时将我表姐的信息传递给那个邮驿,即便他刚好看到了我表姐的求救信,肯定也不会当一回事儿,便是这一份时效性,我就相信您的本事非常人所能及。”

席君买也点头说道:“张叔就不要推脱了,以您的名讳命名的物流司,难道还能找到第二个同名之人来经营不成?”

张运达被这一块大馅饼砸得有些晕,低头朝首页的四个大字看去,可不就是‘运达物流’嘛,这要是真的开起来,自己的名号便要响彻四方。

“三万匹马啊……”张运达突然有些怅然若失,此次北上,他就想如往年一样,买到十来匹还能跑的混血马填充驿站所缺,整个关中邮驿的马匹数量还不到百匹,与三万更是天囊之别。

“不错,张叔要是不信,咱们下午就去马场看看,三万匹马只多不少。”席云飞笑着应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铺货

张运达只想感叹一句……

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没想到昔日一个小小的决定,竟然为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更没想到的是,席云飞竟然能够将这么大的摊子交给自己。

三万匹马,这样大的马场怕是连朝廷也会羡慕吧。

可是,如今竟然全部归自己调配安排,幸何如之,幸何如之啊!张运达连连感叹!

张运达确定入伙后,三人又针对运达物流的计划书做了一些调整。

首先,总部肯定要迁移到朔方,之前张运达在同州的据点只能作为分部使用,这一点张运达没有意见。

席云飞就算不说,张运达也会这么做的,毕竟是三万匹马,要是放到同州,估计凭自己的本事,不出几日就会被朝廷或者世家瓜分干净,还是在朔方安全一些。

其次,人手。席云飞没办法提供太多人手,否则他早就自己整合物流资源了。朔方的闲散人员大部分被安排去修路和春耕,由商会出资,他们拿固定工资,现如今整个朔方可以说看不到半个懒汉闲人,到处都忙得热火朝天。

张运达对此表示了解,虽然朔方无人可用,但整个大唐吃不上饭的人不知凡几,不说其他,就是自己以前当府兵时认识的老伙计,一个一个都是可用的人才,只要自己振臂一挥,加上又有席云飞提供的高薪福利,定能吸引来一匹可用之人,迅速扩大运达物流的队伍。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安保。隋唐时期的驿站大抵就是镖局、快递公司的前身了,但是主要的功能是用来传递信件,最早是统治者控制各地舆论、信息、情报所用。

所以驿站是没有安保措施的,寻常送信自然没有关系,人家山匪也不会去抢你的一张破纸。

可今后要送的可不止是信件,大部分时候,运达物流接理的单子还是送货,大宗交易的货物基本都是价值不菲的,最容易被山匪歹人盯上,所以安保措施必不可少。

张运达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毕竟之前经营驿站,多少还带着官方的身影,普通人也没可能去拦截官方的邮驿……但要是换成运达物流,没有官方作为依托,再加上货物金贵,肯定是要被人盯上的。

席云飞安抚了不知所措的张运达,指着大哥席君买做了一些安排,护廷队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武装力量。但护廷队的人数不多,更不可能沦落到送货的地步,所以只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这就需要张运达好好利用护廷队的力量,如何在最佳的时机杀鸡儆猴,让那些流氓山匪对运达物流敬而远之,当然,要是张运达会做人,些许孝敬让他们为自己开路也未尝不可。

在这三点上达成默契后,张运达迫不及待的让人返回同州知会同僚还有一家老小,铁了心要拖家带口的定居朔方。

席云飞当然表示万分的支持,当下便让人送张运达进内城,选了一处不错的宅院让他暂住。

安排好张运达后,席云飞与大哥分道扬镳,大哥要去忙碌订婚事宜,自己则要去商会查看铺货情况。

······

中山北路,贸易大厅。

“各位,上元一过,商路大开,马某先在这里祝各位生意兴荣,财源广进!”

临时搭建的小高台上,马周拱手一礼,惹得围观众人急忙躬身回应。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眼下商会囤积商品共三十六件,其中有十二件由商会高级会员专属代理,不进行公开招标……又十二件需要普通会员才能参与竞标,但数量有限无法满足大批量铺货……余十二件不限资质,虽然同样数量有限,但我们会尽量满足大家的铺货要求。”

马周话音刚落,围观的商贾便吵闹了起来。

“马主事,申请高级会员需要什么要求……”

“普通会员拿货有什么限制……”

“香胰属于哪一个级别……”

“十三香今年是不是可以大量供应……”

“三十六件货物分别是哪些……”

“……”

台下的商贾发言踊跃,吵得整个贸易大厅嗡嗡作响,可马周却没有伸手打断大家的提问,而是好整以暇的从助理手里接过一杯热茶,轻轻嘬了一口。

那些还要开口的商贾见状,先是一怔,接着赶忙闭上了嘴,熟悉马周脾性的人知道,要是他们再这么问下去,马周肯定不会开口回答任何一个问题,还不如乖乖闭嘴,让马周有说话的档口。

果然,提问的人越来越少,整个大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二楼包厢里,席云飞透过门缝扫了一眼大厅的情况,笑而不语。

席云飞对面,崔贤、裴庆、卢桓三人几乎同时收回视线。裴庆拱手笑道:“小郎君能得此助力,实为大幸,马主事行事自有方圆,难能可贵啊。”

崔贤与卢桓亦是点头称赞,对于马周这样的人才,他们也很眼馋,可惜,他们任何一家都做不到如席云飞这般彻底的放权,任由一个外族人插手本家的生意买卖可是大忌。

席云飞呵呵一笑,亲手为三人倒了茶,笑着应道:“三位叔叔可不要妄自菲薄,您三位手底下能人辈出,哪是我区区一个小商会能够比拟的,呵呵。”

三人相视一笑,也没有否认,论人才,世家说第二,就连朝廷也不敢说第一,这就是世家的底蕴,更是他们的骄傲,没人会在这方面自谦。

“好了,外面已经开始竞价了,咱们废话也不多说。”席云飞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接着道:“我想请三位叔叔帮个小忙。”

“哦?!”崔贤三人露出诧异神情,这世上还有席云飞解决不了的问题?

席云飞接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有您三位出马,想来应该事半功倍,毕竟我在河东的面子,还没有您三位大。”

三人面面相觑:“小郎君但说无妨。”裴庆乃河东出身,在河东他最有话语权。

崔贤与卢桓看了一眼裴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席云飞,很好奇他能有什么麻烦是自己解决不了的,非要请动他们三家不可。

席云飞也不急,又冲了一壶茶水,才慢慢说道:“各位对河东司马氏了解得多吗?”

“河东司马氏?”

“不错。”

“小郎君是……要对他们出手?”裴庆有些不安的问道,毕竟唇亡齿寒,他也来自河东。

“嗯?”席云飞摇了摇头,瞥了他一眼,道:“出手倒是不必,不过,要是你们有什么店铺在他们的地盘上经营,我倒是不介意多给各位铺点好货……”

第四百三十九章:坑爹

席云飞打定了主意要为柳三和花婶找场子,所以区区让出一些利润给三大世家,他根本就不在意。至于为什么要先对河东司马氏出手,则是因为柳三不想让自己那个便宜大哥太过难堪。

同时,根据柳如是的讲述,若是没有河东司马氏在其中推波助澜,河东柳氏也不至于短短几年没落得这么厉害……所以,要开刀的话,只能从司马氏入手,顺便让河东柳氏看看自己的实力,为之后的谈判埋下一个伏笔。

贸易大厅的喧闹还在继续,毕竟是开春的第一笔买卖,许多商贾都想拿到足够的份额。

商会的货物一直不缺销路,而决定他们今年第一笔交易能否大赚的唯一因素,便是足够的货量,拿到的份额越多,赚的也就越多,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但因为参与竞价的货物就那么多,马周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只能将货物分成一车一车卖,本来是想着公平公正公开的,结果莫名其妙的,竟然让货物的竞标价一涨再涨。

有家底的商贾自然能够拿到更多好货,至于那些中小型的商贾,基本连灰都吃不到。

为了控制货物的市场价,不得已,马周只能又限制了单个商贾的货物竞拍数量,不管大小商贾,不管货物种类,统一只能拍买五十车货物,如此才让出货价回归合理。

这一波操作看傻了在场的几大商贾,毕竟没有人会傻到跟钱过不去,要知道他们太高了竞拍价,等于是让商会多赚了许多钱,可是被马周这么一整,他们想多拍多得也不成了,全便宜了那些小商贾。

小商贾们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机会难得,一个劲儿的感激马周处事公正,急忙又回头叫买起热销的货物来。

只有马周站在高台上笑而不语,虽然表面上看商会好像损失了一些利益,但有心人要是能够注意到在场商贾的渠道分布,就会理解马周的良苦用心……当然,这就是后话了,毕竟现在看来,商会因为马周的这个决定,确实损失不少。

······

这两日,要说朔方东城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贸易大厅只能算一个,那是男人们的博弈场!

而朔方的女人们自然也不甘寂寞。

自从花楼出现后,几乎整个朔方的贵妇人们都扎堆的往这里跑。

一楼的大厅早已经被女人们挤满了,为此,经由木紫衣的建议,席云飞直接将二楼三楼也对外营业,不再限制准入条件。而是将佳人榜的佳人们提升到高级贵宾的地位,在花楼的消费一应享受三折优惠,还可以带家人朋友进店消费。

没错,花楼也是能对外营业的,而且目前看来,营业额还不能小觑。

单说一楼大厅的一张麻将桌,一个时辰收费五十文,另送茶水糕点一份。

整个一楼的大厅接近千平,除了鱼缸和一些固定的休憩桌椅,剩下的地儿基本被麻将桌占满。

至于二楼的棋牌室和温泉桑拿房等等包厢,收费就更加可怕了。

一件棋牌室,一个时辰两贯起步,送果脯蜜饯和花茶一份,另有一名小丫鬟随时伺候。

就这样的收费,二楼十八间棋牌室还是被预定一空,那些临时招募来兼职的小丫鬟更是拿小费拿到手软,而且每卖出一份茶点她们还有一成的抽成,估计一个月下来赚个一两贯不是问题,要知道两贯放到山沟沟,家里人能把她们给随意嫁了。

再说三楼的餐厅。

因为取消了身份认定,不少佳人榜上的美娇娘纷纷带着家人朋友前来用餐。

没办法,实在是三楼的餐点太好吃,也太另类……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多得她们眼花缭乱。

虽然一顿饭吃下来,人均消费都在五百文上下,但是因为有打折卡,女人们也难得大方了一回儿,好吃好喝的死命的点,能被选上佳人榜的基本也没有穷丫头。

此时,三楼餐厅的一张雅座。

长孙冲与韦飞霜相对而坐,旁边是拿着红酒瓶随时伺候的少女服务员,一身得体的翠绿色汉服与餐厅的花草装饰交相辉映。

“冲哥哥,你快试试这里的牛排,鲜嫩多汁,还有一股浓郁的黑胡椒香味,可好吃了。”

韦飞霜见长孙冲一直猛吃甜点,忍不住对他介绍起桌上的另一道美食,毕竟甜点她也喜欢吃。

长孙冲原本是不想应邀的,对于韦飞霜,他本能的有几分厌恶,而且父亲长孙无忌也一直让他不要和后宫一系的人走得太近。

这韦飞霜的堂姐可是自家姑丈的妃子,还是姑丈最宠爱的女人之一,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与韦贵妃的堂妹走得这么近,一定会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到姑姑和姑丈耳朵里,届时让他们误会自己家与韦氏有什么牵扯,那就坑爹了。

可是长孙冲又受不了韦飞霜的威胁。

自从春晚过后,席云飞对他们叔侄俩的黑名单就已经取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席云飞轻易灭了梁国的关系,如今叔叔长孙枳乖得跟后院的小黑似的,天天窝在郡守府看书练字,反正这朔方被席云飞经营得百姓安居乐业,街市夜不闭户,也没他这个郡守屁事,干脆就什么都不管了。

长孙冲本是来学习的,如今却是什么都学不到,虽然席云飞曾经让他难堪,但他也有自知之明,有些人不是他能够轻易得罪的,特别还是在别人的地盘,长孙冲自知没有父亲的手段,便也学着叔叔长孙枳一般随心所欲起来。

这朔方好玩的地方不少,好吃的东西也很多,长孙冲平日里没事儿便骑着他的小单车满城逛,偶尔遇到几个同样骑车单车的车友,还能一起饮酒作乐,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美。

可是席云飞搞的那个佳人榜却是让他这样的好日子瞬间到头,无他,就是因为面前的韦飞霜。

在朔方,没人管他死活,只要日子过得去,长孙冲不在乎别人说他胸无大志,爱说就让他们说,反正也传不到父亲和姑姑耳朵里。

可是,韦飞霜不同,这小妮子有那个本事,而且这小妮子野心还不小……长孙冲知道,韦飞霜一直想进宫,至于进宫干什么?

“呵呵。”长孙冲冷笑一句,拿起一个脏脏包一口咬了下去。

韦飞霜见长孙冲如此不待见自己,眼里有异色闪过,不过被她掩饰得很好,顿了顿,将自己切好的牛排推到长孙冲面前:“冲哥哥,多少吃点肉嘛,你看你,几个月不见,都瘦了呢!”

然而。

两人正各自算计的时候。

隔壁的雅座。

虞世南气得青筋暴起,看了一眼神色难看的宝贝孙女,还以为她因为长孙冲与其他女子幽会伤感,咬了咬牙,暗中嘀咕道:“好你个长孙无忌,竟然还敢跟后宫牵连……好得很,好得很……”

虞香兰此时眉心微蹙,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布丁,却不是因为屏风后的长孙冲和韦飞霜,而是因为她早上打牌的时候,竟然被欧阳玉梅连吃了十几把天胡。

第四百四十章:对赌

“说吧,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儿?”三楼的边角的卡座,木紫衣喝着奶昔朝对面的席云飞问道。

席云飞拿着小勺子慢悠悠的搅拌着一碗豆腐花,闻言抬头看了一样木紫衣和一旁满是忐忑的柳如是,笑着说道:“不急,还有一个人,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楼梯口传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得三楼吃饭的众人转头去瞧,不多时,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呼、呼……”沐晓晓拍了拍急促起伏的小胸脯,视线在装修华丽的大厅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角落里朝她招手的席云飞身上。

“来了,先坐,想喝点什么还是吃点什么随便点。”席云飞指着旁边的空位示意沐晓晓坐下。

木紫衣看了一眼不过豆蔻年华的沐晓晓,眼神里多了一丝戒备。

“哎呦,你踩我做甚?”

“谁让你胡思乱想,可别吓坏了你们的小夫子。”

席云飞没好气的踩了一下木紫衣的脚背,指着沐晓晓说道:“你们可别小看她,经过一个月的历练,晓晓如今可是马周最得意的学生,你们的店铺能不能大赚就全指望她了。”

听到席云飞如此恭维自己,沐晓晓急忙摆手否认,不过也只是摆手,在木紫衣和柳如是两位大才女面前,她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

沐晓晓的谦逊表情落在二女眼里,便自然的多了几丝憨态,也拉近了她与二女之间的防备距离,木紫衣观察着沐晓晓的神情,见她没有像楼下那些妖艳贱货一样赤果果的盯着席云飞看,心中的不喜才缓和了一些。

席云飞无奈的看向柳如是,点道:“造纸坊朔方本来就有,不过卫生用纸跟书写用纸差别很大,最近几日我会让晓晓跟着你,教你认识一些商会的老人,他们都是顶好的生意人,对你帮助会非常大,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郎君的意思?”柳如是愣了愣:“郎君是想让我……经商?”

“有什么问题吗?”席云飞反问道。

“这?!”柳如是求救似的看向木紫衣。

木紫衣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亦是蹙眉道:“虽然我能明白你的用意,但让妹妹在造纸坊挂个名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木紫衣瞥了一眼沐晓晓,有些隐晦的道:“毕竟身份有别。”

席云飞放下手中的银勺,深深叹了一口气,暗道古人对商贾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就好像一旦自己跟商人沾到一起,身份地位就一落千丈似的,真是让人无语。

“你们要知道,造纸坊早晚是要搬到河东去的,柳姑娘也不可能永远呆在朔方不是?”席云飞朝柳如是看去,后者眉心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不就对了。”席云飞指向沐晓晓,道:“若是你没有晓晓的本事,贸然带着我的秘方返回家族……不是我危言耸听,不出半个月,连你包括造纸坊一定会被柳家人控制得死死的,到时候不仅造纸坊不是你的,估计你还得嫁给那个什么司马纨绔。”

“没你想的那么难堪吧,好歹妹妹也是河东小有名气的才女,区区一座工坊,难道还能看管不过来吗?”木紫衣替柳如是打抱不平。

席云飞与沐晓晓相视一眼,后者呆萌的看着桌上的点心发呆,好笑道:“你不信?”

“自然不信。”木紫衣丝毫不退让,席云飞说柳如是不行,就好像间接的在说她不行一样,如何能够接受?

“呵呵,既然如此……”席云飞拿起桌上的一碟蜜饯,从里面分出三颗李干分别放到三女面前,道:“我们就来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听到打赌,木紫衣来了精神,最近没什么爱好,唯赌而已。

席云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朝柳如是道:“就赌你能不能守住一份产业。”

只见席云飞右手伸进广袖,拿出一盒物件。

“这是何物?”三女同时朝他手里的小木盒子看来。

席云飞将盒子放到桌面,顺手掀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玫瑰芳香弥漫开来,那盒子里面却是一堆浅粉色的透明晶体,虽然看着粗糙,但却晶莹剔透。

“这是玫瑰浴盐,也可以用来食用,不过因为富含多种矿物,最好是拿来泡澡。”席云飞朝木紫衣看去,道:“你每日泡澡用的就是这玩意儿,只是提前化在了水里,你没发觉而已。”

木紫衣杏眼含愠,瞪向席云飞,毕竟是闺中秘事,被席云飞这么一说,三女都是面色酡红。

席云飞将盒子推到三人面前,接着说道:“我们就拿它来打个赌……你们三人分别在内城开一家店铺,主营这浴盐,以俩旬为期,谁能保住店铺,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这个时候一旬指十日,也就是十天一个轮回,俩旬就是二十天。对面二女闻言先是一怔,只有旁边的沐晓晓好像明白了什么。

“保住店铺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敢来抢不成?”

“不错。”席云飞朝沐晓晓指去:“我会让晓晓想方设法吞并你们的店铺,所以除了店铺的初始资金,你们不能自掏腰包或者找人借钱来填补空缺,否则便视为失败。”

“这……”

“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信心了?”

木紫衣心中有些发毛,转头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沐晓晓,心道这小丫头难道真的有那个本事不成?要知道自己在朔方经营了这么多年,真要开店肯定是宾客满棚,接踵而至,怎么可能倒闭甚至被这么一个小丫头吞并?

可是,看席云飞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木紫衣又有些不太确定,要是二十天后真的被沐晓晓吞并了店铺,那岂不是很丢人?赌,还是不赌?

“赌了。”说话的是柳如是。她也想要看看,凭自己的本事能不能守住一份产业。

若是现在连一间小店铺都守不住,连一个小姑娘的手段都比不上,那等自己真的带着造纸坊回到河东,怕也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郎君的好意,这场比试,我应下了。”柳如是起身朝席云飞福了一身,接着转头朝沐晓晓望去:“也请妹妹全力出手,莫要顾忌姐姐。”

沐晓晓见柳如是对自己说话,急忙站起身来回了一礼,毕竟是平民出身,能被柳如是这样的大家闺秀平等对待,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席云飞见柳如是这么快应下,欣慰的点了点头,终于是没有辜负花婶的嘱托。

“既然如此,起始资金各一千贯,限时俩旬,我会让人从旁监督,三位好自为之……”

第四百四十一章:麻烦

翌日,朔方的贵妇人们几乎同时收到一张邀请函。

花楼一楼大厅的东南角,一间名为【沐道】的铺子正式开门营业。

借着花楼的人气,木紫衣第一天就赚了个彭满钵满。

“嘻嘻,怎么样,我腻害吧。”木紫衣看着小店铺里络绎不绝的客人,脸上笑开了花。

席云飞双手环胸,笑着点头,却道:“借鸡下蛋,虽然想法不错,但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木紫衣本想听席云飞夸自己几句,没想到却换来一句仅此而已。

疑惑问道:“此话怎讲?”

席云飞指着一楼大厅里正在打牌的妇人们,道:“在座的基本都是朔方名门望族出来的妇人小姐,你把她们当做你的主要客群,本是没错,但你的产品是浴盐,浴盐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这……”

“说白了就是用来泡澡的,功效好不好,难道二十天还能看出来了?”

“那……”

“再说了,你以前沐浴都知道往水里加花瓣香油,你认为这些妇人就不懂吗?相比于浴盐,我估计她们更喜欢用有些传承的老方子,毕竟没人跟自己的皮肤过不去,在浴盐功效没有线路出来之前,肯定没人身先士卒。”

“那她们还买我的浴盐。”木紫衣被说得失去了信心,嘟着小嘴险些哭出来。

席云飞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琼鼻,好笑道:“那一包浴盐,怕就是你这张脸的价格了,都是冲着你的面子才买的,你看着吧,最多三天,你这家小店就要歇业,花楼客人多没错,可租金也不便宜啊,借鸡下蛋可不是这么好下的!”

木紫衣脸色发白,席云飞说的没错,一楼的那个小摊位是按时辰收费的,一个时辰十贯铜钱,收费比麻将桌还狠,虽然早上卖浴盐赚了不少,但要是真的如席云飞所说,怕是三天后自己就要付不起租金了。

“一千贯本钱,五百贯用来进货,两百贯交了租金,剩下三百贯,各种物料和人手……五个叫卖的丫头一天两百文,制服五百文,店铺装修……比试才二十天,一千贯怎么也够用吧?!”

木紫衣掰着手指头嘀嘀咕咕了半日,最后蹦出这么一句不太确定的言语,大眼睛还偷偷打量着席云飞,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安慰或者肯定。

席云飞看着楼下人烟渐渐稀少的浴盐铺子,心中好笑有好气,挺聪明的一个丫头,怎么就把店铺开到寸土寸金的花楼来了?刚开始可能看着没什么问题,但花楼的客群很固定,一份浴盐能用十来天,也就是说,除了早上这些营业额,接下来的十几天木紫衣基本要吃空账了。

“唉,你还是想想……”席云飞有心提醒几句,不过要是说了,就对沐晓晓太不公平了,毕竟有些道理都是隔着窗户纸,聪明人一点就破,木紫衣才情奇高,更是不能对她说太多。

“想什么?”果然,木紫衣见席云飞欲言又止,急忙就探着身子来问。

席云飞闻着扑鼻的香味,那是木紫衣身上特有的体香,世间绝无仅有,舒服的深吸了一口气,道:“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

中山北路,隔着贸易大厅两间店面的一座书斋。

柳如是盯着几个力工将装满浴盐的箱子搬进书斋,又有几个小丫头将浴盐一包包拿到临时搭建的展架上摆好,有些力不从心的攥紧小拳头,生怕第一天营业就吃了空账。

身后隐隐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却是书斋的主人带着几个公子哥儿走了进来。

“呵呵,柳姑娘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几个公子都是朔方本地士族出身,与带头的胡公子一样,都是文懿书院的高材生,在朔方地界小有名气。

柳如是深知拿人手短,这书斋本是胡公子家的产业,又因为离贸易大厅较近,租金不便宜,如今能够免费租自己一座货架已经不易。

“如是见过诸位公子,小店刚刚开张,若是几位公子不嫌弃,可以拿几包浴盐回去试试,无论男女都有些益处。”柳如是也不知道该怎么推销商品,便随意招待了几句。

左右这些公子哥都是来捧场的,闻言立刻会意,三五成群涌到货架前,你三包来我五包,只是片刻就将货架上的浴盐搬了近半。

“这……”柳如是心知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才买的浴盐,并不是真的有心消费,可是想想又不知道该怎么推拒,左右有人买总是好的,便急忙让人帮着开单结账。

书斋对面,何氏酒楼三楼的包厢里。

透过打开的窗户,隐隐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观察着对面书斋的‘盛况’。

马周拿起酒杯小酌一口,笑着说道:“虽然这柳姑娘有些取巧,但却也误打误撞,借着自己的才情名声,第一天怕是收获不小。”

在他旁边,沐晓晓点头称是,而后歪着头道:“那她这是‘明星效应’还是‘裙带关系’?”

马周咂了咂嘴,摇头道:“都不算,但又各自沾边,若真计较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吧,最后总是得不偿失的。”

“为什么会得不偿失?”沐晓晓面露不解之色。

马周伸手弹了一下手中的酒杯,道:“人情是这世间最麻烦的东西,你想着它的好时,它能给你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助力,可是当它向你索取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根本还不上。”

沐晓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在席家庄看过的那本书,呢喃道:“人情是这世间最可怕的高利贷。”

马周微微颔首,不做解释,这事儿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说多了怕伤了沐晓晓的价值观。

沐晓晓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马周,低头从怀里拿出一颗奶糖丢嘴里,最后扫了一眼对面的书斋,嘴角轻扬,转头道:“那师父,徒儿也去布置了。”

马周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嗯了一声,道:“去吧,不过记得给两位姑娘留点颜面。”

沐晓晓闻言一怔,接着拉开小嘴,吐出舌头来,朝马周做了个鬼脸,才蹦蹦跳跳的跑出包厢。

“呵呵,这个丫头。”马周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想起城南那几个被沐晓晓弄得倾家荡产的女干商,又是默默为木紫衣和柳如是嗟叹,让这个小狐狸精去对付两个商场小白,简直太欺负人了。

叩叩叩~身后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马周转过身子。

门被推开后,却是护廷八队的副队长,马周的副手。

“队长,乌乐部急报,说是在乌乐部往东北方向二十里,发现了大量尸体残骸。”

“乌乐部东北二十里……那不是突厥境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而且很麻烦,因为那些尸体基本都是跟我们交易的突厥商贾,隶属于阿史那突利的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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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索赔

时间回到朝阳初升之际,广淼的乌兰素草原也迎来了一天的开始。

牧民们成群结队的将自家的牛羊马赶往四面八方,如今乌乐部所在的集市区附近,已经没有多少可供牲畜食用的牧草了,为了防止土地沙化,在老乌乐的强制要求下,牧民们不得不将放牧发范围外拓十几里地。

发现商队尸体残骸的牧民也是机缘巧合,燃烧的马车产生大量青烟,虽然人没有闻到,但是嗅觉敏锐的牛羊们却躁动了起来。

牧民们循着方向找过去的时候,除了烧成黑炭的马车,就只剩下一地的尸体,从足迹和尸体创口上判断,现场应该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杀,许多男人身上多有搏斗留下的痕迹,并不是毫无反扛下的单方面屠戮。

而从留在现场的马队脚印看,袭击商队的马队人数接近五百,马蹄印深达数寸,在湿润的草地上清晰可见,来人必定连人带马身披重甲,这一点无可置疑。

而能够留下这种马蹄印的马队,这天下只有两支。

“大唐的玄甲军……还有突厥的奔狼卫……”

对讲机这边,听完王大宝汇报的席云飞眉心紧蹙。

“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比如马蹄印最终的去向?”

“没有了,马蹄印一路向南,在大青山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想借着密林躲过探查,不过,从方向上看,玄甲军的嫌疑更大……所以。”

“我知道,乌乐部那边的躁动你先压下来,我会尽快让人查清他们的去向,若是阿史那突利的人有什么不满,你让带头的人来朔方一趟,我来解决便是。”

“好!”

结束与王大宝的对话,席云飞转头朝马周看去。

“你觉得呢?”

马周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三公主的人,若是大唐……或许是长安来人。”

“……”席云飞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愤愤,他也第一时间联想到了李世民身上。

只是。

“绝对不是二郎所为。”中午,席家庄后院,平阳公主暂住的小院子里。

听到平阳公主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李靖看了一眼席云飞,道:“老夫在乌乐部也安排了布防,要不要让他们也去看看,毕竟对玄甲军的了解,还是咱们大唐人强一些。”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让大宝联系驻守的将军了,想来此时他们已经前往事发之地,只是现在许多突厥商贾都认定是玄甲军所为,我怕乌乐部会出乱子。”

平阳公主绣眉一挑,好几次欲言又止,虽然从线索上来看,玄甲军的嫌疑最大,但让攻城略地的英雄之师去干这鸡鸣狗盗的匪祸之事,绝对不是李世民能够干得出来的蠢事。

“没准真是突厥的奔狼卫呢。”木紫衣插了一句,揽着平阳公主的手臂安慰道。

席云飞没有回应,他心中对李世民的‘偏见’还非常深,甚至为村民们找场子的心思一直没停止过……

席君买看了看平阳公主,又朝看了看席云飞,最后与李靖相视一眼,起身道:“既如此,我领八队的人前去探查一番吧,或许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就算他们隐入大青山,真的要找,还是能够找到许多蛛丝马迹的。”

李靖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准女婿的建议显然很满意,毕竟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

倒是席云飞闻言,直接摆手道:“再过几日就是二月二,大哥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我会让薛兄去一趟,有八队的探查高手跟着,肯定会有收获,你们谁去都一样。”

“呃……”席君买亢奋的心情瞬间冷却,这一个月以来,因为订婚的事情,他几乎没有参与过任何行动,此时一听席云飞又拿婚事叫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既然席云飞已经如此决定,那就只能等消息了,当然,平阳公主也没有闲着,立刻着人送信给远在突厥的马三八和何潘仁,要是袭击商队的人是奔狼卫,突厥那边肯定会有线索。

离开院子后,席云飞一反常态的嗤笑了两声,吓得马周和席君买不明所以。

“那颉利是不是傻,这么明显的挑拨伎俩也好意思用在我身上?”

“二郎的意思是?”

“劫掠商队的人肯定是颉利的奔狼卫。”

“可是有什么线索?”

“没有,直觉而已。”

“……”马周与席君买面面相觑。

顿了顿,席云飞又道:“让三队的人出去耍耍吧,钟山修养了一个多月,应该很渴望来一场带血的实战……”

······

当天下午,朔方东城北城门,一队穿着怪异的马队浩浩荡荡往突厥方向进发,领头的汉子断了一臂,但却一脸的亢奋。

城头上,席云飞双手抱胸,旁边是一身戎装的李靖。

“如果是五百奔狼卫的话,你让他们如此轻装简行简直是去送死,为何不让他们带上九八壳?”李靖不解的问道。

正如李靖所说,远去的护廷三队,就好像两百个出门踏春的普通人,除了身上的迷彩服怪异一些,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件刀枪火棍,还不如城楼下的守卫来得可靠。

席云飞呵呵一笑,却是不作回答,护廷三队作为护廷十三队里排行第三的支援队,自然有他们独有的自保能力,不带太多东西只是为了方便赶路。但看着虽然好像没带东西,却不代表他们真的会赤膊上阵,要是那五百奔狼卫也这么想,那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见席云飞笑而不语,李靖一脸无奈,想了想,开口道:“既然你已经确定是奔狼卫所为,为何刚刚在……你是在试探三公主?”

席云飞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有些纠结的应道:“李叔应该知道试探的结果了吧。”

李靖点了点头,宽慰道:“三公主毕竟是大唐的三公主,她虽然隐居朔方,但也只是为了方便探查突厥动向,早晚……是要回长安的。”

“……”席云飞嘴上不作回应,心中却满是想法。

“等大郎和裳儿的订婚宴一过,三公主应该会跟两位阁老一同返回大唐。”李靖再次开口说道。

席云飞握着胳膊的双手微微发紧,点了点头,仿佛浑不在意的应道:“等她们回去也是三月份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吧。”

回到内城后,席云飞有些怅然若失,正打算回席家庄歇息,却不想,听到一条好玩的消息。

“郎君,那柳姑娘被人算计了……几十个人围在她的摊子前索要赔偿……”

第四百四十三章:认输

沐晓晓的动作很快,几乎就是半日不到,便让河东第一大才女束手无策。

胡氏书斋门口,几十个皮肤发红起疹子的妇人围坐一团,哭得那叫一个惨。

闻讯赶来的席云飞没想到沐晓晓会想出这么一个损招来。

然而,从马周手里接过沐晓晓的计划书,才知道这只是计划的第一环而已,至于下作?无商不奸了解一下。

此时,柳如是急的满脸通红,眼睛里满是血丝,刚刚她找医仆来诊断过了,几十个患者如果要全部就医,光诊费就是一大笔钱,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医好。

环视了一圈,这些妇人又都是在她这里买了浴盐的客人无疑,人家手里还握着单据呢,定是不可能作假的,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那日见过一面的那个小丫头搞出来陷害她的手段。

但……没有证据啊,而且这些人身上是真的有病症,并不是乔装来讹钱的。

胡氏书斋被围,最着急的当然是让柳如是免费入驻的胡公子了,听闻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见柳如是神情凄苦,还以为她尚无应对之法,心中一喜,这可是在美人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各位,各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胡公子也是大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准备了一马车的铜钱,更是直接让人拉到了现场。

柳如是一看,小心脏不由得咯噔一跳,却不是被他感动的,而是对赌的规则里明确规定,如果接受他人钱财或者对外借钱,便视作认输。

“等等,胡公子,不可。”柳如是刚一开口,那些哭天抢地的妇人就炸了。

“有什么可不可的,人家胡公子好心为我们医治,你这个坏女人还拦着了?”

“就是,就是,你看给我闹的,现在是又痒又痛,连衣服都不敢穿了。”

“唉,果然漂亮的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们这些男人都是瞎了眼的大狼狗啊。”

“还我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我欺霜赛雪的美腻容颜……”

“抵制,强烈抵制,伪劣商品害死人啊,呜呜呜……”

几十个妇人哭诉起来都不带停顿的,柳如是刚刚开口就被她们截了胡。

“赔钱。”

“快赔钱。”

“不赔钱大家都别想好过。”

“赔钱、赔钱、赔钱……”

何氏酒楼三楼,看着街对面声势浩大的吆喝阵容,席云飞笑得前俯后仰,转头朝一旁站着沐晓晓问道:“臭丫头,你这些损招都是跟谁学的啊?”

沐晓晓红着小脸蛋偷偷朝马周看去,见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心中好气,朝席云飞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师父说了,兵者诡道也,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才是一个商人应该考虑的问题,至于……”

“咳咳。”马周轻咳了两声,一脸严肃的说道:“不是让你给两位姑娘留点颜面嘛。”

沐晓晓闻言,急忙点头,朝席云飞道:“木娘子那边就温和了许多,郎君放心。”

“……”席云飞没想到这丫头还懂得区别对待:“人小鬼大。”

“都是师父教得好!”沐晓晓一本正经的应道。

······

不出意外,柳如是为了赔偿那些妇人,直接将手上的铜钱挥洒一空,或许是沐晓晓算准了人数来的,总之,当送出最后一贯铜钱后,柳如是发现自己刚刚好‘倾家荡产’只剩下前日进来的几百包玫瑰浴盐。

但是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别说买浴盐的人了,就是胡氏书斋的货架她都不好意思再摆咯。

虽然胡公子很讲义气的要收购她的所有库存,但柳如是知道,她这一场对赌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我认输。”

柳如是一早就发现席云飞三人在对面的何氏酒楼看着她出糗,念头通达后,索性直接找了过来,对于席云飞让她学习经商的建议,现在也没有丝毫抗拒的念头。

席云飞见她神情萧瑟,也不好怎么宽慰,想了想,直接将沐晓晓为了赢得这场对赌拟定的计划书丢给她:“你自己看看吧,要是你家里的长辈或者司马氏的人用上面的法子对付你,你又能够将造纸坊留在手中多久。”

柳如是先是一怔,看着手里一指厚的计划书,抬头朝一旁神情腼腆的沐晓晓望去,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为了赢得对赌竟然还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读书人想的是如何用最少最华丽的辞藻书写传世佳作,商人的想法其实也是一样的,那就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收益。”

“晓晓这一招虽然在你们看来有些卑劣,但已经算是有所收敛,若是她今日直接抬两个死人到你面前,相信事情就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的了。”

柳如是听得心惊胆战,翻开沐晓晓写的计划书,才发现今日的栽赃陷害只是第一步,如果今日之事能够被自己成功化解,接下来她还要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从账房到伙计……

“这些我也要学吗?”柳如是读的毕竟是圣贤书,对于这些尔虞我诈的东西,心中自然避讳。

席云飞摇了摇头:“不学也可以,但你最少要懂得如何化解吧,否则像今日如此这般的,一个小小的栽赃陷害就能够让你不知所措,那我又如何放心将造纸坊交给你打理?”

“这……郎君教训的是。”柳如是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事关她的终身大事。

“那木姐姐那边?”

正说着,忽闻门外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脚步声。

呯~大门被一脚踢开。

“沐~晓~晓!”

木紫衣小脸儿涨红,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沐晓晓见状,吓得急忙躲到马周身后,可怜巴巴的朝席云飞看去。

席云飞伸手示意她不要害怕,转头笑道:“木老板别来无恙啊。”

木紫衣闻言,原本就红彤彤的脸蛋瞬间像烧红的铁烙:“你都知道了?”

席云飞点了点头,朝沐晓晓伸了伸手。

沐晓晓急忙从腰间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叠宣纸,上面有‘租赁协议’等几个大字开头。

木紫衣手上也拿着一堆的宣纸,除了‘租赁协议’还有‘代理契约’、‘分销契约’等一些文书,林林总总一大堆……都是陷阱。

“那些骗走我货物的人呢?”木紫衣俏脸含煞。

沐晓晓嘟着小嘴应道:“都是城南离孤坊找的力工,早就遣散了。”

柳如是见状闻言,知道木紫衣也被算计了,看了一眼呆萌无辜的沐晓晓,心中先是一惊,接着朝木紫衣道:“姐姐这是?”

木紫衣没想到柳如是也在这里,尴尬的咬了一下朱唇,最后无奈的将自己的遭遇全盘托出,一分钱没赚着,最后还倒亏了几千贯。

第四百四十四章:羊角沟

与此同时,朔方往北百多里地的大青山深处。

青山,白云,微风和煦。

山巅之上,一只奇怪的鸟儿慢慢飞过,没有翅膀,却发出阵阵沉闷的嗡嗡声。

与天空颜色相近的怪鸟绕着山巅方圆十里不断盘旋,最后在大青山东北面的一处山坳上停留。

“钟大哥,我找到那些蛮子了。”

半山腰上,一个青年激动的朝身后大喊道。

带着弯钩假肢的钟山闻言一喜,将嘴里的竹签吐掉,急忙跑了过来:“人在哪里?”

青年往旁边摊开的地图瞧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处地形,道:“大青山主峰往东北方向接近九里地,应该是这羊角沟无疑,那个地方刚好有一处凹陷的隐蔽地形,如今刚刚开春,山崖的草木不甚茂密,否则就是居高临下也不一定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

说着,青年将手上的遥控器朝钟山移去,指着屏幕上的画面示意钟山来看。

钟山探头看去,果然在稀疏的枝干下发现了许多移动的身影。

“很好,继续探查,最好能够将他们的暗哨也找到。”

“是。”

钟山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以示鼓励,转头朝正在休整的队员们看去,朗声道:“这次郎君给我们的任务有两个。”

顿了顿,等所有人都转头看来,钟山才继续道:“其一是追回被劫掠之物,送回乌乐部,这一点比较简单,我就不再赘述了,我们直接来说说第二个任务的人员安排……”

一番动员总结之后,所有人原地用餐补充体力,既然已经确定敌方藏身之所,那就快刀斩乱麻,免得拖沓下去,乌乐集市那边再生变故。

两个时辰之后。

无人机的九里地毕竟是直线距离,等队员们真的出发赶路,却是足足绕过了三座大山,最后抵达羊角沟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黄昏。

“钟大哥快看。”负责操控无人机的青年好似又有了发现。

这次护廷三队的人已经接近羊角沟,无人机的探测范围更广。

钟山接过遥控器,只见屏幕里,一队突厥骑兵正从背面的广袤草原遁入大青山,朝羊角沟躲避进去。

“看来他们今日又有不少收获,一人三马,空着的两匹马都驮满了东西。”青年愤愤说道。

钟山微微颔首,想了想席云飞交代的任务要求,吩咐道:“你去让第五小队和第七小队的人前来集合。”

青年闻言,抱拳唱喏而去。

钟山身后一个高壮汉子凑了上来:“老钟,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钟山将手中的遥控器递给他,蹙眉道:“我估计现在羊角沟里不止五百奔狼卫,加上刚刚抵达的这一队,最少一千人往上。”

高壮汉子乃是护廷三队的副队长,与钟山都是最早一批的家丁队成员。

看了一眼昏暗的屏幕,汉子将遥控器还给钟山,大咧咧道:“这玩意儿我不会用,你就说该怎么打吧,难得有机会出来耍耍,这次可得玩尽兴了再回去。”

钟山习惯了他的性格,点了点头,道:“我打算让第五小队和第七小队的人先扫清四周的暗哨,说来也是这些突厥蛮子自作自受,什么地方不躲,非躲在这只有一个出入口的羊角沟……”

入夜,大青山的林子不甚平静,夜出狩猎的动物不知凡几,但有一个地方它们却是不敢靠近。

夜晚的羊角沟,篝火点了几十处,浓郁的烤肉香哪怕隔着茂密的丛林都是闻得到。

一处低矮的山坡上,几十匹草原青狼对着羊角沟的方向留着口水,泛着青光的瞳孔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不过,领头的青狼并不傻,大老远它就判断出了敌我实力的悬殊,如今只希望那些可恶的无毛猴子赶紧离去,好让它能带着狼崽子们去找几根肉骨头啃啃。

突然,狼群西侧的一只干瘪青狼寒毛乍起,朝着西面的树林子发出呜呜的警惕声。

几乎只是一瞬,领头的青狼便跳下了陡坡,朝西侧望去,嘴里同样发出警戒的颤音。

只是头狼还没站稳,便有一阵破空声传来,声音低沉且速度极快,头狼还没反应过来,眉心便有一个小指粗的血洞出现,狼头更是往后一仰,噗通一下直接扑街。

剩余的几十只青狼仅仅愣神了片刻,见到头狼倒地不起,空气中还有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传来,竟是头也不回的四散逃了去。

狼群离开后不久,西侧的林子里,百来道黑影暴露在月光之下,为首的一人手臂闪着凌冽的寒光,那弯刀一样的钩子与天空的弦月遥相呼应,都是割人的利器。

“这消音器还真是好用。”钟山身后,高壮的副队长看着手中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满是惊喜。

钟山朝他挥了挥钩子,指着不远处的山崖道:“你带着一小队人马在这里设伏,同时与五队和七队的人汇合,如果有顺着这处山壁爬上来的当场就给活捉了,记住,要活的。”

高壮汉子点了点头,朝羊角沟里吃喝正欢的奔狼卫看了一眼,嘴角满是冷笑。

“这羊角沟地形奇特,除了这个地方还能够攀爬,他们也只能从最北边的出入口逃命了,你放心吧,这个地方有我足矣。”

“嗯,这里交给你了,我带着剩余的人马到北面守着,到时候咱们对讲机联系。”

钟山离开后不久,四周不断有护廷三队的队员朝此地汇集。

这些人头顶都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那帽子垂下一个奇怪的圆筒物件,高壮汉子并不陌生,经过一个多月的培训,他对这个叫夜视仪的东西也是爱不释手。

“副队,暗哨共三十二处,已经全部清除,确定是突厥的奔狼卫无疑。”

这是刚刚派出去清除暗哨的两个小队,只见他们每个人腰上都系着一颗裹着石灰的人头。

高壮汉子瞥了一眼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只是随意的嗯了一声,夜视仪的神奇他亲身体验,搭配消了音的手枪,无声无息的干掉几十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瓦斯弹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各就各位吧,等把这些人都活捉了再行论赏。”

“是……”

第四百四十五章:瓦斯漫谷

羊角沟里,自是另一番风景。

刚刚抵达羊角沟的奔狼卫确实与之前的五百奔狼卫不同路,为首的头领不是别人,正是渭水之盟前夕,被颉利可汗派遣往长安打探虚实的执失思力。

这家伙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执失部的酋长,在东突厥很有威望,也是颉利可汗最得力的干将之一。后来,东突厥被灭,李世民还将他收为己用,封为左领将军,更是将妹妹九江公主嫁给了他。

要说大唐确实是一个多民族大融合的伟大国度,不少东突厥的酋长王子到了大唐都是屡立奇功,这执失思力如此,那突厥小王子阿史那突利更是不遑多让,在大唐收复突厥,攻打吐谷浑、吐蕃、薛延陀的战场上都成了不可多得的猛将。

不过,此时的执失思力还不是大唐的将才,身为颉利可汗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执失思力定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壮大部落的机会。

“酋长,清算过了,各种香料占了大多数,其次是布匹绸缎……我们还在其中的两辆马车上发现了一些铁锭,看质地,都是一等一的好铁。”

接过手下送来的清单,执失思力微微颔首,示意他先去用餐后,才认真的看起手中的劫掠清单,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作为每年南下劫掠的主力,执失思力对此深有感触。

“不错,只是一趟就已经收获喜人,若是再拦上两日,在阿史那突利发现之前全身而退,这次收获怕就不比往年南下大唐的收获少多少。”

“酋长英明,见好就收即可。”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士颔首道:“阿史那突利毕竟不是易于之辈,此地离他最近的乌兰巴托马场仅仅二百里地,若是老夫所料不差,此时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最慢不出三日,定会派遣人马过来探查。”

执失思力对中年文士的言语十分认可,朝他重重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是,其他暂且不管,见好就收小王还是懂的,先生放心。”

中年文士很是受用的微微一笑,又朝羊角沟内侧的另一队人马看去,眼里有冷光闪过,嗤笑道:“契苾部这次带头的人竟然不是契苾加贺那个老头,怕是那新任的小酋长管不住那些贪婪的部众啊。”

执失思力抬头望去,山坳内侧早到一步的奔狼卫正是来自突厥的另一个大部落,实力与执失部不相上下的契苾部,只是领头之人却是让人失望,虽然年岁与执失思力相仿,但不管是性情还是见识,都远不如执失思力。

“且看吧,若是他们不懂进退,怕是回头还得让大可汗出面调停,这阿史那氏的矛盾估计又要被激化。”执失思力揶揄道。

中年文士微微颔首,朝执失思力笑着赞道:“酋长自去年南下谈判回来,心思也愈发沉稳了,如此真是大善!”

执失思力闻言一怔,回忆起大唐新帝李世民的风采与气度,心中自愧不如,但并不妨碍他虚心向学,半年多来,他对中原文化亦是欣欣向往,不仅给自己找了一个精通经易教典的老师,还从后隋找了一个军师从旁辅助,时常聆听教诲,倒也让自己受益匪浅。

“军师谬赞了,呵呵……”

执失思力正拱手致礼,不想眼角一撇,竟是看到什么东西从天而降。

“军师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执失思力一把拉过中年文士的胳膊,便见那落下之路刚好砸在他坐着的羊皮垫上,不过呼吸之间,那落下的物件竟然发出‘嘶’响,接着一股浓烟从中弥漫开来。

执失思力大惊失色,突然想起那日在大帐内听闻的消息,那朔方席氏有一种奇物,不过拳头大小,却杀伤力十足……莫非,就是眼前之物?

执失思力顾不得被他压在身下的中年文士,朝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跑去,身子一个横跃便躲在了石头后面。

可是等了几个呼吸,想象中的爆裂声没有传来,那落下来的玩意儿更是已经被渐渐弥漫的浓烟掩盖了踪迹。就在执失思力不明所以的时候。

“咳咳咳咳……”

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扭头看去,好家伙,整个羊角沟到处都是那青白色的烟雾,此时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红霞,像极了火烧云。

那中年文士离得最近,此时已经趴在地上咳得背不过气儿了,四下看了一眼发现执失思力躲在身后的青石后,就要起身来凑。

不料刚刚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伸手朝执失思力求救,却伸出一半而已,人便普通一声倒了下去,额头还嗑在了一块山石上,瞬间鲜血迸溅,但却兀自未醒。

执失思力将全程看在眼里,心下一惊,刚开始只觉得那浓烟味道刺鼻,此时哪里还会不懂?

“浓烟有毒,所有人掩住口鼻。”执失思力用突厥语大喊了一声,急忙拉开衣领,半个头都埋了进去,闻着自己熟悉的狐臭味,整个人瞬间好受了许多。

不远处,几道高壮的身影寻着声音寻来,每个人手里都牵着一匹马。

为首的一人见执失思力没事儿,急忙将马递给他:“酋长快快上马先走,来人以迷烟攻坚,随后定是大军压境,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执失思力没有矫情,跃上马背朝来人点了点头,指着昏迷的中年文士道:“带上先生,随我一同杀出去。”

说着,一拍马屁股,顺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而去,那几个汉子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中年文士,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不过为首的那人还是走过去将人揽到肩头,回头朗道:“走!”

此时,羊角沟两侧的山崖上,护廷三队的儿郎们相视一笑。

从高空往下看,偌大的羊角沟,浓烟滚滚,霞盖山谷,起伏不定的浓烟随着篝火的蒸腾犹如一头噬人的洪荒巨兽,不断向四周弥漫开来。

烟雾里,不少意志力坚定的奔狼卫犹自挣扎着寻找出口的方向,他们蹒跚的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下倒影到浓烟之上,像极了被怪物吞进肚子里拼命挣扎的猎物。

“再丢一轮,防止他们诈尸。”

“不好吧,队长不是说要故意放几个逃出去吗?”

“已经有人逃出去了,剩下的全部活捉,队长已经发来消息。”

“如此……便怪不得咱们心狠手辣了……兄弟们,再扔一轮……”

第四百四十六章:计较

两个时辰后,天光已经夜半。

钟山带着队员们慢悠悠走进羊角沟的时候,满地的奔狼卫期期艾艾的呜咽呻吟着。

虽然护廷队的人没有发动什么攻击,只是往山谷里扔了大量的瓦斯弹,可架不住山谷里这些人心慌意乱之下互相残杀啊……发生个人挤人的踩踏事件再正常不过。

没错,一千奔狼卫甚至在浓雾里打起来了,起因是什么无从得知,当时浓烟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和神志,莫说是炸营了,便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也会舍命自保,哪里还会在意旁边对自己‘捅刀子’的人是谁?

“所有人都拼了命的朝谷口挤,肯定会有一两个人被误伤的,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有个些许血性加上强烈的求生欲,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钟山最近除了掌握席云飞提供的大量稀奇军事装备以外,还认真的潜修了许多兵法军策,此时一番言语,几乎将山谷中发生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看着满地的奔狼卫,还有几千匹无精打采的骏马围着山谷绕圈圈,护廷三队的队员们都是目瞪口呆的直点头……没办法,眼前的场面太出乎他们的意料,本以为入了山谷还有一场厮杀的,没想到竟是直接捡尸。

“好了,都别愣着了,迅速收拾战场,除了第一小队十人,其余人尽快统计此番收获……”

临近天亮的时候,往北的启明星闪得越发耀眼。

一夜没睡的钟山依旧精神抖擞,手里的清单是此次缴敌所得,摒去那些商贾被抢的货物不谈,一千个活生生的突厥奔狼卫,三千匹顶好的大宛马,已经足够在大唐捞一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换做大唐任何一个将士,哪怕是秦琼、程咬金一类,只要能够做到今日之战绩,也足够朝廷为他们添上浓厚一笔,毕竟渭水之羞过去也才半年,此时的大唐正需要有这样一场功绩让民众去歌颂,去提升全民士气。

但钟山想到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跟着席云飞,他到底还能立下多少不世出的战绩。

“队长,人都绑上马了,除了十几个被人踩断了肋骨,伤了心肺的奄奄一息之外,其余皆是小伤,拉去修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之前负责操控无人机的青年跑过来汇报。

钟山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清单收进怀里,看向青年,伸出左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小子,越来越利索了,好好干……让大家小心监看,莫要让他们浑水摸鱼跑了,一定要一个不少的带到朔方交给郎君。”

“是。”

······

席云飞得到消息的时候,时间才不过上午卯时刚过,等他赶到的时候,一千奔狼卫身穿战铠被人绑在马背上,浩浩荡荡的从北城门一路往内城而来。

席云飞带着李靖和谢映登等人站在望江河北桥远远眺望。

道路两侧都是闻讯赶来的百姓们,听闻突厥最强的奔狼卫因为袭掠商队被护廷队的人擒拿,都是上杆子跑来凑热闹。

不说其他,这突厥奔狼卫的传说与大唐的玄甲军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朔方临近突厥,许多人对突厥奔狼卫的畏惧更是由来已久。

“说起奔狼卫啊,老朽见过好几次,那可是魔神一般的强军,一身乌青狼纹战铠刀枪不入,每一个都是血煞修罗一样的强人,杀人不眨眼,只需五人就能轻松屠灭一个村呐。”

“当年鹰子沟一役,老夫还被强征去做了运粮的民夫,亲眼见过那奔狼卫如何了得……五百人一个冲锋就将梁师都的两万人打得节节败退……这、这里竟然整整有一千人……”

“莫提当年,便是两年前,梁师都那狗贼被大唐雄军打得一退再退,要不是那颉利可汗派了两千奔狼卫来救,说不得朔方早就是大唐三十六州之一了……”

站在北桥上的席云飞侧耳倾听着人群中的言语,虽然有些许夸大的成分,但颉利这一支奔狼卫确实让不少人印象深刻,应是虎狼之师无疑。

李靖碰了一下席云飞的胳膊,笑着说道:“当年领兵与梁师都对垒的就是老夫……”

“还有我。”谢映登瞪着铜铃大眼插了一句。

李靖苦笑一声,道:“那一战说来惭愧,两千奔狼卫如入无人之境,杀得我们是节节败退,最后更是不得不退守延州白石城,死伤不计其数啊。”

“许多老伙计就是在那一役留在了朔方……”谢映登豹眼微红。

席云飞这才想起来,之前谢映登曾经说过,两年前在桃园诗会认识的欧阳折梅,而那时候之所以来朔方,却是为了悼念老友。

“如此看来,这一千人抓对了?”

“何止抓对了,而是抓得好,好得不得了!”

李靖心情很好,看了一眼城门道两侧围观的百姓们,还有缓缓挺进的钟山一行人,神情激动万分。

“二郎啊,老夫要跟你商量个事儿。”李靖看向席云飞,伸手揽着席云飞的肩膀,沉声道:“把这一千人送给老夫罢,老夫有大用。”

席云飞闻言,眉心微蹙,顿了半响,才应道:“我还想用来修路呢,既然李叔有用,那就拉去。”

“当真?”

“自然。”

“好好好,二郎啊二郎,老夫代那些死去的军士……”说着李靖就要握拳来拜。

还好席云飞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了他:“李叔莫要如此,过几日咱们就是亲家了,我哥还要叫你一声老泰山,你这不是让我跟着折寿嘛。”

“哈哈哈。”旁边谢映登笑得开心,眼角有泪光划过却很快被他掩去,欣慰的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又道:“这一千奔狼卫用处很大,二郎此举大善。”

能有什么用?无非是振奋军心而已。

席云飞毕竟读过《大唐编年史》,当然知道再过不久李世民就会对突厥用兵,本来第一个打的就是梁师都,可惜现在梁师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不过,席云飞倒是淡定,要是李世民真的不开眼,他倒是不介意让李世民知道花儿为什么别样红。

李靖见席云飞突然沉默起来,与谢映登相视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明年或许北上定州,那后隋占着定襄也够久了……”

席云飞眉心微动,若有所思的思忖半响,李靖都说的这么明显了,看来在朔方这件事情上朝廷已经有了应对之法,目前看来,应该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呵呵。”席云飞轻笑一声,指着正对他招手的钟山等人,道:“今日心情振奋,晚上紫云轩设宴,所有人不醉不归。”

“善!”

“大善!”

第四百四十七章:姐妹

翌日清晨,席家庄,茶室。

钟山一身酒气未消,两只眼睛依旧通红,虽然神情疲惫,但精神头却是很好。

薛万彻与席君买正在看着一份铺开的地形图。

席云飞亲手为三人煮着醒酒茶。

“按小队送回来的消息看,他们此时已经深入草原五百里地。”

“草原地形宽阔平坦,跑起马儿来确实是快,这才一日就已经跑了这么远?”

“这有什么奇怪的,关中平原我一日也能跑一个来回,要不是大山绕道,江河挡路,一日八百里我也跑与你看。”

薛万彻喝着刚煮好的热茶,还不忘与席君买斗一下嘴。

席君买好事临近不愿与他纠缠,拿起热茶嘬了一口,朝席云飞激动的说道:“信号放大器在草原很是有用,五百里地依旧能够接收到传讯,是不是让他们再深入探查一番,最好能够摸清楚突厥汗庭的位置?”

席云飞闻言,稍微盘算了一番,初唐五百里相当于后世的两百公里左右,已经是军用信号放大器的极限了,对讲机是靠电波传递而不是卫星,再深入肯定会没信号。

“不急,先让他们就近寻找适合修筑信号塔的地方,等我们将信号塔盖起来,再慢慢深入也不迟。”席云飞好整以暇的应了一句。

“如此也好。”席君买三人相视一眼,都是点头。

席云飞目前的计划很简单,之前是将监视范围固定在朔方地界,但是监管范围只在朔方的话,许多事情又显得捉襟见肘,就好比这次的商队被劫事件。

如今,乃是颉利主动对他出手,那就怪不得席云飞将监视范围北拓五百里了,只要将信号塔盖在隐蔽之处,就等于将突厥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到时候颉利再有什么动作,席云飞便能轻松应对。

“对讲机加上无人机,这天下何处不可去得。”钟山想起昨日的一战,心情振奋不已。

席云飞三人相视一笑,这种军事碾压的感觉确实挺好。

······

这几日,朔方东城最忙碌的地方,当属新建府的李府。

出于娘家人的心理,张出尘抵达朔方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买宅子,席云飞想从内城选出一座大宅子给她,可人家就是不要。非要在外城寻一处宅子,然后自己花重金购置下来,作为李云裳的娘家所在。

如此席云飞也只能支持,出面将宅子的主人约见一番,并在内城拿了宅子与对方,才让对方举家搬进了内城,将外城的府邸低价卖给了张出尘。

此时的李府可谓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从三原赶来的族人一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史上有名的李德謇和李德奖兄弟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其他没有名气的兄弟姐妹更是六七八个,纷纷都从三原赶了过来,毕竟是自家人的喜事儿,娘家人不敢弱了声气。

张出尘作为一家之母,站在前院紧锣密鼓的安排着所有人该做的事情,大兄李德謇负责邀约和接待宾客、二兄李德奖负责酒宴安排布置、几个妾生的子女也各自有自己需要出力的地方。

唯一闲下来的人反而是准新娘李云裳,不过,此时却也不孤单,五妹李香凝特地从长安赶赴而来,今日堪堪抵达,同时带来了长孙皇后的祝福和皇室礼单。

李香凝虽是妾生女,但因为母亲乃是长孙皇后的外戚,所以从小便被长孙皇后带在身边抚养,倒也不是对张出尘不满或者有什么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丫头可怜。

李靖与张出尘倒也没有什么意见,李香凝生母去得早,小丫头自小就比常人懂事又早熟,若不是长孙皇后用心,李香凝却是一直沉默寡言,用后世的话来说,有点轻微的自闭。

被长孙皇后养了几年,如今的李香凝虽然依旧对家人少言少语,但也知道亲情诚可贵,并不会拒绝与几个兄妹往来。

“三娘怎么会看上那个……席君买?”李香凝把玩着梳妆台上的化妆品,与李云裳随意的唠着嗑,本想说席君买是个大字不识的憨夫,想想又改了口。

当初在三原李庄的时候,张出尘让她与席君买见过一面,当时她考校了一番席君买的学识和文笔,可惜让她失望透顶,最后更是拒绝了张出尘的提议,甚至一度对这个家更加疏离。

可是,半年不到,那个让她颇为嫌弃的人竟然要变成她的姐夫?这就不得不让李香凝为之诧异了……临来朔方之前,她还特意问过长孙皇后,得到的答案更是让她心颤不已。

先是兄弟二人领二百家丁轻松拿下朔方东城。

而后区区草民敢与驸马都尉,大唐右卫大将军,霍国公柴绍提刀放对。

又有延州守将柴顺捷报,席君买领一百二十人救白石城于水火之中。

后来更是以区区百人攻陷梁国皇宫,生擒梁师都,活捉梁国大员。

一件件,一桩桩令人刮目相看的功绩,虽然没有计入典籍,但却一直在朝堂高层中为人称颂。

相比于“其心必异”的席云飞,倒是这个傻乎乎的席君买更让长安文武百官喜爱,特别是大唐皇帝李世民……

在她了解的信息中,都是此子如何如何不凡,此子如何如何了得的称颂,反而对席云飞都是骂名和不屑,两相对比,倒是身为前头卒的席家大郎更让人津津乐道。

李云裳其实知道李香凝与席君买曾经相过亲,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那也是相过……此时听到李香凝的问题,身为姐姐的李云裳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对答了。

说席君买好吧,当初李香凝却是对其评价不高;可要说不好吧,又有揶揄调侃之意,更加伤人心……

或许是感觉到李云裳的神情变化,李香凝识趣的没有去追问,而是换上一副诚挚的笑颜,促狭的问道:“那我这个三姐夫到底给了三娘多少好处,若是没有个百八千贯彩礼,我可不舍得把三娘嫁于他。”

李香凝嘴上这么问也是无可厚非,自古这攀比之心便十分浓厚,莫说三原李庄这样的大唐贵族,就是普通平民老百姓在彩礼和嫁妆上也要一番考校,姐妹之间互相比较就更平常了。

李云裳闻言却是一怔,其实她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席家的彩礼是何物,此时听到李香凝提起,却是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李香凝何许人也,天天跟在长孙皇后身边伺候,立刻就察觉到了李云裳的躲闪。

心想不至于啊,难道那席家之人如此抠唆?

刚要再问,眼角却是瞄到了梳妆盒里的一张礼单,顿了顿,伸手抽了出来。

“……”

李香凝呼吸有瞬间的停滞,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李云裳,却是生不起嫉妒之心。

原来李云裳之所以沉默,并不是那席家送来的彩礼上不了台面……

而是,太吓人了些。

第四百四十八章:礼服

“这……是真的?”李香凝不敢相信,毕竟五姓七宗任何一家娶亲都不可能拿出这么丰厚的彩礼,没让女方倒贴就已经不错了。

李香凝看着礼单上仅有的那两行字,思虑着:若是李靖按俗礼给出嫁妆……不知道把三原李庄所有产业都卖了够不够与这其中一项持平?

李云裳见她看到了礼单,双颊不由得泛红,想起父亲和母亲昨夜说过的话,她都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席君买了,也不知道进了席家会不会因为嫁妆太少让人‘欺负’?

“爹和娘是怎么说的?”相比于李云裳,李香凝更在意家里的态度,她此时已经生不起攀比的心思,只想知道李靖和张出尘要如何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

隋唐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男方彩礼是千金,女方嫁妆一般要多于千金或者翻了倍的给,如此才不会让女儿在婆家受了委屈,连话都不敢说。

而且嫁妆是给女儿的,唯一能继承嫁妆的,也只有女儿的子嗣,婆家人乃至丈夫都是无权干涉的,这是对女性的保护,是写进律法的。

所以大唐的女人都很霸道,在家过得不如意了,出个墙什么的,看丈夫不爽了,喝个醋寻死之类的,都是大唐女人的家常便饭。

李云裳听到妹妹来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李靖:还好是大郎,要是二郎的话,这份彩礼,爹肯定不敢要。

张初尘:哈哈哈哈!!!

想起父亲母亲迥然不同的态度,李云裳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想来席君买性子纯善,应该……挺好对付的吧!

姐妹俩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府门口却迎来了一队绣娘。

“怎么回事儿?”张出尘见管家领着十几个绣娘进门,好奇问道。

管家是从三原跟来的老人,闻言喜滋滋的应道:“夫人,这些个都是席家派来的绣娘,说是来给三丫头送礼服的,顺便连夜将尺寸改了,好应付明日的订婚宴。”

张出尘闻言,先是一怔,刚要说话,对面为首的绣娘解释道:“李夫人莫要多虑,郎君知道您已有安排,只是让我们送来与您和娘子看看,若是喜欢就留下来,多少做叔叔的一个心意。”

张出尘摆了摆手,她倒没有那么小气,虽然她是有准备几套礼服,但是匆匆从三原赶来哪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等等,你说的郎君……是二郎?”张出尘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绣娘颔首点头:“正是我家小郎君。”

张出尘闻言一喜,急忙让过身子,请道:“几位妹妹快随姐姐来。”

说着,也不等绣娘们回应,便兴冲冲的带头朝后院走去。

一行人不片刻便到了李云裳的独院。

“裳儿,快开门。”虽是这么喊,张出尘已经推门进去,反正身后带着的都是女人。

正在闲聊的李云裳和李香凝见张出尘风风火火的冲进来,都是一脸诧异。

待得看到紧随而至的绣娘,二女才起身站到一侧。

“娘,这是?”李云裳疑惑的看向那为首的绣娘。

张出尘指了指堂屋中央的桌子,急忙道:“劳烦妹妹先把礼服拿出来看看。”

绣娘先是恭敬的朝李云裳福了一礼,才指挥身边人将那高脚桌上的茶壶蜜饯搬开。

清理好桌子上的东西后,又有两个绣娘将一块干净的红绸铺在桌面上当桌布。

“李夫人、娘子请看,这第一件名叫越鸟栖南枝……我家郎君说这越鸟又叫孔雀,是这世间仅次于神鸟凤凰的祥瑞之物。”

说着,绣娘招了招手,便有两个绣娘扶着一个檀木盒子走了上来。

“这套可作为娘子的婚仪服使用,总重六斤八两,含头饰一十二件,手镯玉戒另七件……”

绣娘一边介绍着,一边掀开檀木盒子。

身后站着的张出尘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待得檀木盒子掀开,直接是瞪大了眼睛。

不怪她不淡定,而是实在淡定不下来。

女人天生对金光闪闪的物件儿没有什么抵抗力。

那为首的绣娘小心翼翼的将一件上装扶了出来,道:“首饰之类的应该没什么大碍,如今就是上装怕不合身,郎君特地让我们跟过来修改尺寸……”

绣娘正说着,却突然眼角闪过一道影子,接着便觉得双手一轻。

张出尘动作很快,直接将上衣铺在桌子上,摸着领口上用金丝银线修成的牡丹和花枝,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云裳和李香凝也围了上来,后者忍不住伸手朝胸口处的孔雀头摸去,因为那里有一颗十分硕大的猫眼石绣成了孔雀的眼睛,而且这孔雀是左右各一只……

李云裳则是朝孔雀的翎羽摸去。那绣娘似乎认得她这位未来的主母,笑着解释道:“娘子请看,这一对越鸟由二百一十六片翎羽修饰组成,每一片翎羽都由纯金打造,而这连锡翎羽的珠子叫做石榴石,每一颗单独做成戒指都值三百贯呢……这里一共是二百一十六颗与越鸟身上的翎羽相应,而且这样精致的越鸟图案,裙摆上还有一只,用的也是同样的材料。”

李云裳听得暗暗咂舌,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一套礼服要花多少钱,有些心慌意乱,喜欢,但有不敢接受。

倒是张出尘心大,摸着全部由金丝银线绣出来的祥云、牡丹、花刺、锦簇,恨不得立刻让女儿换上试试,听到绣娘说裙摆也有同样的设计,又走到那檀木盒子前将下身的裙装也提了出来。

哗啦~

随着张出尘的动作而来的,是一阵悦耳的撞击声。

三女低头看去,原来这下装的裙摆末端也挂着装饰,而且看材质?!

绣娘指着裙摆又道:“这一处设计名唤流苏邀月,每一条流苏上都有八颗指粗的珍珠串联,一共一零八颗……”

站在李云裳身侧的李香凝,此刻已经是惊得无以复加,心情复杂的摸着礼服低身赞道:“鹅颈开娇横远灿,流苏淬浓染春烟……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这别样的上衣设计倒与三娘身形相衬……特意收窄的腰身和九分长袖比寻常嫁衣也更显英气……”

那绣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闻言伸出大拇指,道:“这位娘子说得真好,我家郎君也说了,咱家大夫人不适合穿那些松松垮垮的礼服,所以啊,才特地吩咐我等为大郎和大娘子设计了这三套礼服呢!”

李云裳听到绣娘喊自己大娘子,羞得双颊通红。

倒是张出尘和李香凝闻言一怔,几乎同时惊道:“你说这样的礼服总共设计了三套?”

绣娘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指着身后道:“当然要准备三套,这一套只是婚仪服,还有一套敬酒服叫百鸟朝凤,一套出阁服叫孔雀东南飞,用的都是上好的蜀锦,金丝银线,珍珠玛瑙还有各种玉石宝器更是一样不缺!”

第四百四十九章:惊羡

关于礼服的事情,张出尘觉得有必要找李靖谈谈。所以,吃过晚饭后便直接朝城卫所赶去。

虽然明日就是宝贝女儿的订婚宴,但尽忠敬职的李靖兀自天天窝在城卫所,这次他要为席云飞表功,不管如何,那一千奔狼卫若是押送到长安,对李世民肯定是一大助力。

叩叩~

“何事?”

吱吖~

“夫人怎么来了?”

李靖疑惑抬头,却看到张出尘一脸的不爽。

“谁惹夫人不快了?还是明日的订婚宴除了岔子?”

张出尘狠狠的瞪着李靖看了半响,而后像是泄了气的河豚,无奈的跪坐在蒲团上。

“云飞那孩子又给老娘出难题了,弄得老娘如今是喜忧参半,心里不上不下的。”

李靖眉心一蹙,这听着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那小子又搞什么幺蛾子了?”李靖不爽的啐道。

张出尘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羡慕自己的宝贝女儿,想起自己当年三杯黄汤就草草了结的婚礼,与婚之人更是只有夫妻二人还有结拜大哥虬髯客,寒酸得让人伤心落泪。

“那小子又差人送了三套礼服过来……”

“礼服?送就送吧,几件衣裳而已……”

“几件衣裳而已……你敢不敢也送老娘一套?”

“送就送,不就是几件衣裳嘛,回头我就亲自给你……等等,你那是什么眼神?”

“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我这辈子要是能将十万贯穿在身子,当真是死也值得了!”

······

翌日,二月二,龙抬头,宜婚嫁、宜出行、宜纳采、宜入宅……诸事皆宜。

早早的,席家庄的大门便被上门恭贺的客人挤爆了去,席云飞兄弟俩站在门口笑得嘴都要歪了,可前来送礼单的人却始终不见少。

不止是朔方的世家贵族统统来贺,就是普通的乡野村夫也大老远的赶了过来,虽然没有礼单,但是席家庄后院已经堆满了成山的腊肉和咸鱼,没办法,都是百姓们的一点心意,这礼还不能拒绝。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席云飞拿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急忙朝席君买提醒道:“大哥,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娘家纳吉啦。”

古代的婚姻礼仪有“六礼”之规,分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通俗讲就是分别指:求婚、合八字、定婚、送聘金聘礼、择定婚期、迎娶。

而席君买与李云裳已经过了前两个阶段,今日是纳吉、纳征和请期一块儿办了,至于亲迎则要等今日确定了具体的婚期才行。

席君买揉了揉笑得有些抽筋的脸颊,红着脸点了一下头,道:“那、那我这就去了,家里的客人交给你和娘接待。”

席云飞嘿嘿笑着应下,谁让家里没个长辈,大哥一走只能自己站在这里迎客了,虽然也可以找人来替,但毕竟是自家兄长的喜事,找人来替就有些过了。

还好有下沟村的村民们在里面帮衬一二,一些招待宾客的工作基本都交给了他们,也亏了这段时间几个叔伯都经营了偌大的产业,与来宾多少也算熟络,不至于冷场。

至于马周,则是被席云飞派去准备彩礼和彩车了,没钱可以随便,如今有钱又有地位,而且自己还只有这么一个大哥,那仪式感肯定不能太磕碜。

此时,席家庄后院的巷道,马周亲自坐镇。

“马主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新郎官咯!”

马周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后门口垫着脚尖朝巷子口远眺。

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色,在太阳光的映射下显得更加的璀璨夺目。

拢共一十八辆豪华大马车,全部都去了顶棚盖子,车厢也削了一半,就剩下一米高左右的围栏护着车上满载的彩礼。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从拉车的大宛马到后面的车身和轮子,竟然全都是亮灿灿的金黄色。难道,这些全部都是金子做的?

当然不是,烫金漆加闪光粉,几十个车夫忙碌了一夜才完成的粉刷,这就是之前席云飞对张出尘说的惊喜,十八架土豪金马车,难道还不够惊不够喜!?

“啧啧啧,壮观!”

马周忍不住伸了个大拇指,满意的拍了拍为首的车夫,道:“我这就去通知新郎官,你们各就各位,再检查一遍,若是掉了漆的要及时补上。”

男方这边准备就绪,女方那边却是忙得脚不沾地。

毕竟订婚宴是在女方这边办的,李靖夫妇除了要负责接待客人,还要时不时的周正一些零星琐事。

此时,李府后院,一大堆莺莺燕燕相聚在一起。

被围在中央如众星拱月的李云裳,穿着昨日连夜修改好尺寸的婚仪服满脸的笑容。

能够进得这处院子的女子都是大唐有数的世家出身。

围得最近的几个都是相熟之人,虞香兰、欧阳玉梅、柳如是、韦飞霜四女自不必说。

如博陵崔氏的崔莺儿、范阳卢氏的卢剑婷……还有太原王氏、荥阳郑氏、清河崔氏、陇西李氏、弘农杨氏、兰陵萧氏、陈郡谢氏、沛县刘氏,都派了族中女眷前来。

李云裳这一身打扮自是成为了所有人的谈资,当她们得知这一套礼服竟然是席云飞亲手设计的之后,不管是认不认识席云飞,见没见过席云飞的姑娘们,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听香凝说,那席家送来的彩礼不同一般?”

问话的人叫李云兰,她有个哥哥叫李道宗,封任城王,拜左领军大将军。她与李云裳一样,都是陇西李氏云字辈嫡系子女,所以名字里都带一个云字,李香凝乃是妾生,便不能取。

李云兰与李香凝一起,都是长孙皇后身边的贴己人,所以言语上对李云裳并不怎么友好。

不过,李云裳却不在意,毕竟妹妹能在族中有这么一个好友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了想,李云裳不甚在意的笑着应道:“却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东西,都是姐姐偏好之物,妹妹听了可能还觉得腌臜呢。”

“到底是何物,怎么还扯上腌臜二字了呢?”

众女闻言愈发的好奇了,急忙张嘴来探,已经出嫁的要个对比,没出嫁的要个参考。

包括虞香兰和欧阳玉梅,也都侧着白皙的脖颈露出一双招风耳来听。

“不过一个马场,一个铁器坊而已,并不算什么的。”李云裳谦虚道。

众女都是一愣,有几个人相视一眼后,更是露出会心微笑。

那李云兰嘴角轻扬,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她身后坐着不发一言的李香凝突然说道:“三娘过于谦逊了……是一个马场没错,不过是良驹三万匹,大宛马一万两千匹,上等天马三十六匹的马场……至于铁器坊,年产生铁是大唐去年一年产量的七成不止,时下风靡传扬的鸦九剑便是这铁器坊的镇坊之宝,据说一柄鸦九剑已经炒到两万贯不止……”

“……”

李香凝说完这番话,便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籍,只是从她微微颤抖的纤手和发絮来看,此刻她的心绪并不平静,之所以将李云裳的彩礼清单公之于众,可能只是不想看到李云兰出糗。

在座的女人们,原先还暗自发笑的几女都不敢出声了。

而打算帮姐妹调侃李云裳几句的李云兰,更是一脸的尴尬,同时小嘴儿张得大大的。

脑海里想起兄长李道宗年节时说过的话。

“小妹,我灵州军的骑兵终于扩充到五千人了……虽然三成是一些老马……却也花了大哥二十几万贯啊……”

第四百五十章:唱礼

不怪李云兰吃惊,要知道这个时期代表国家最强战力的就是骑兵,定位相当于后世的战斗机、航空母舰之类……至于核弹,怕是要数席云飞手里的热兵器。

大唐之初,全国只有两个地方适合养马,一在东北定襄一带,一在西北凉州一带,其他地方虽然也能蓄养,但养出来的马基本只能驮物不能作战。

这一点,有人做出过研究,结论是战马一定要高寒之地才能养出好马来。

而且养马不能一匹一匹分散养,要在长山大谷,有新鲜牧草,有干净溪泉,有空旷草地的地方才能成群饲养,如此养出来的马,才能为骑兵出塞长途追击之用。

据粗略估计,古代养一匹马所需的土地,如果拿来种田,大概可以养活二十五个人,这一点或许在后世来说有些夸大,但考虑到当时农耕的依赖性,还有养马的耗费,其实是不差的,战马可不是只吃草就行,越是珍贵的马吃得越好。

所以,注重农耕的中原地区如果想养马,就要从人的嘴里夺粮食去给马吃,代价太大,一直到大明初期,中原皇朝基本都是不断的买马补充战力,从敌国买,从丝绸之路买。

李云兰说大兄组建五千骑兵耗费了一二十万贯铜钱,并不夸张,毕竟除了买马,还要饲养,而且骑兵的装备与其他兵种又有不同……

“良驹三万匹,大宛马一万两千匹,上等天马三十六匹的马场……”

在场的众女都是各地世家的闺秀千金,对于大唐的马政自然也有一番了解,不说各地的驻军,便是世家也有专门用来养马的马场。

她们见过最大的马场估计有几百匹马的规模,而且还都是普通的良驹,甚至老马和病马不在少数,这一出手便是几万匹马,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特别是一万多匹大宛马,要知道长安一匹上等的大宛马就要上千贯,平常的世家贵族府上如果能拥有五六匹大宛马就已经足够吹嘘了。至于所谓的上等天马,便是项羽的乌骓,吕布的赤兔,秦琼的黄骠马,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好马。

不说世家有没有,如此好马,便是李世民的马厩里也只有一两匹,不能再多了。

可是人家李云裳,竟然一下子就有三十六匹。

用席云飞的话说,相当于送了嫂子一家通用汽车公司,各种等级的马都有,而且还都是没有阉割过的,每年不断有幼马诞生,粗略估计,算是一家年产值超过二十万贯的超跑俱乐部。

这样的马场基本已经是无价的代名词了,便是将整个大唐的马都集中起来,怕也就是这个数,但是顶级好马的数量肯定没有这么多。

“富婆啊!”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所有人看向李云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若是刚刚看到那身华贵礼服只是惊羡,如今已经因为马场的存在上升到仰慕的高度,若是能搞好关系,说不定日后还能为家族谋划一些好处,毕竟好的马种谁都想要。

在场大部分人都在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好话时,倒是有几个特别之人将心思放到了另一项彩礼上。

“年产量接近一国之力,这怎么可能?”李云兰凑到李香凝身旁,低声问道。

李香凝眉心微蹙,她知道李云兰说的是冶炼坊,起初她也不信,可是旁敲侧击的问过李云裳和李靖后,她得到一个惊人的事实……或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说真的假的,便是那铁矿的采掘便是一个难题吧?”李云兰毕竟有个做将军的哥哥,对于制作军械的铜铁都有一些基本的认知,在她看来,那所谓的产量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香凝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或许不知道,据说那席氏的冶炼坊若是火力全开,一日可出生铁三十万斤,只需一个月便已经抵得上渭南所有冶炼坊一年的产量……你不要不信,这是我爹亲口所述,他应该不至于诓骗于我。”

“嘶~”

李云兰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一套铠甲需要二十斤生铁,那三十万斤生铁就能够打造出一万五千套铠甲……一年十二个月,那不就是十八万套?

“呵呵,大兄还为自己组建了五千骑兵沾沾自喜……”

李云兰自嘲似的苦涩一笑,转头看向被簇拥着的李云裳,心中百感交集。

一直低头看书的李香凝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也转头朝李云裳看去,朱唇微启,用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原本这一切都是我的……”

“你说什么?”李云兰转过头来。

李香凝强笑着收回视线:“没、没什么。”

······

此时,席君买已经从内城出发,往李府而来。

从席家庄到李府需要经过没有开发的内城东路,不过为了让更多人看到那十八架土豪金大马车,马周特地让车队从中山北路出城,饶了一圈内城,再往城东李府驶去。

路上自是迎来全城百姓的围观,为首骑着闪电,一身贴身红袍打扮的席君买,不断的撒糖,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古代没有派糖果的习惯,席云飞只好让大哥来负责这个环节。

几百斤大白兔撒完,车队刚好也抵达了李府。

当门口迎接的李靖一家人,还有各个世家的宾客们看到那十八架金光闪闪的马车时,本能的就要去摸摸车身是不是纯金打造。

好在李靖看到同样被涂了鎏金漆的马儿后,立刻意识到车体应该也是涂了金粉,才没有做出丢人现眼的举动。

但是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化工颜料,所有不管是谁,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那金粉便是纯金研磨而成,目测十八架马车全部加起来,最少需要一百多斤黄金,这是崔贤和裴庆给出的计算结果。

一百多斤黄金?路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恨不得冲上去刮几斤金粉下来……不过,考虑到生命诚可贵的问题,还是压制住了心中的贪婪。

席君买跳下马儿来,先是恭敬的朝李靖夫妇行了一礼,然后又朝来宾一一致意,才大手一挥招呼车队上前,这是要开始唱礼了。

这个环节必不可少,后世许多地方还保留唱礼的习俗,算是最早的攀比恶习。

不过,当第一辆马车被推上来的时候,现场除了知情的李靖夫妇以外,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办法不惊讶啊!?

因为那马车上竟然不是成山的好礼,而是一座普通的楠木书架。

没错,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册’。

席君买身后,马周嘴角上扬,不顾四周宾客投来的疑惑视线,朗声唱道:“道日方行送聘之礼,且论聘礼……共一十八件,其一:落霞谷牧场一座,礼含奴二百附契约,工七十又二附文书,长青牧场一座附地契,良驹三万匹,大宛马一万两千匹,上等天马三十六匹……”

第四百五十一章:心动

唱礼花费的时间不多,前后不过一炷香。

只是随着马周的声音落下,大门口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宾客们都是呆立当场。

第一辆马车上装的是马场的所有用工契约文书,还有马匹买卖凭证,以及土地的地契。

而最后一辆马车,则是冶炼坊的用工契约文书和地契,其中还包括名剑鸦九剑的铸造之法。

原本还沉浸在马场震惊中的宾客们猝不及防的又被冶炼坊打击了心神,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此刻心中的思绪……

在场最高兴的当然还是李靖和张出尘夫妇,不管怎么说,他们才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因为跟嫁妆不一样,聘礼娘家可以自己留着,也可以给女儿填补嫁妆,但一般聘礼也就算了,马场和冶炼坊肯定没人肯松手的,特别李靖还是大将出身,这无疑是一份天大的豪礼。

“恭喜、恭喜!”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谢映登,他孤家寡人一个,倒是没有那么多纠结。

一旁张着嘴心中七上八下的崔贤、裴庆等人闻言,都是急忙拱手祝贺,没办法,谁让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不对,应该是捷足先登……

崔贤此时心中后悔莫及,之前一直想将侄女崔莺儿许给席云飞的,早知道就不等长安那边的反应了,跟这马场和冶炼坊的利益比起来,李世民的态度又算的了什么?

“可惜啊,还是棋差一着……”崔贤幽幽叹了一口气。

倒是裴庆眉心微蹙,心中盘算着族中适婚的女子都有哪些个……

纳吉的流程很简单,聘礼送到位后,李靖便亲手拉着席君买入府开宴。

而张出尘则是拿着礼单还有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前往临时设立的宗祠进行问期的仪式。

确定迎亲的日期后,则是请出李云裳,与席君买一起敬酒,并邀请宾客们参加在南方家里举办的结婚宴,如此订婚宴的流程基本就结束了。

是夜,朔方东城注定是个不眠夜。

席云飞出资请了许多民间艺人在街头上表演,夜刚刚暗下来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放烟花,那冲天的花火几乎照亮整个朔方,许多第一次见识烟花的外地人更是脖子都抬抽筋了还舍不得低头。

免费的小吃、免费的酒水、免费的节目……不止是席家庄和李府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便是城中各处的茶馆酒楼、饭店客栈,此时也都是喧嚣不止,座无虚席。

百姓们可以自由出入各个场合,只要还有座位,便可以点上一壶好酒和几个小菜,三三两两坐下来或是自饮,或是听着说书和小曲,这所有的一切今晚全部免费。

时间很快来到子时,虽然已经是夜半三更,但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

席家庄和李府几乎同时散席,喝得醉醺醺的席君买一行人被人安排到后院住下。

李靖带着两个儿子将最后一位客人送走后,疲惫的抻了抻老腰,接着笑眯眯的搓着双手招呼两个儿子朝库房走去。

“咦?库房的灯怎么亮着?”长子李德謇惊道。

李靖闻言,脸色骤变,大手一挥,急忙朝库房跑去。

吱吖~

“夫人?”

“娘?”

“呦,你们仨怎么也来了?”

库房里,张出尘头上插满金簪银钿,纤细的双手更是戴满戒指和手镯,脖子上缠了几十条翡翠玛瑙镶嵌的项链,正站在一面全身镜前搔首弄姿……

······

崔府。

崔贤回家后没有立刻返回房中休息,而是将崔一叶和崔莺儿兄妹俩唤到了前厅。

“看来不能再等了。”崔贤喝了一口醒酒汤,转头朝崔莺儿望去。

似有所感,崔莺儿双颊微红,羞赧的低头,双手抓着衣摆一顿拧巴。

崔一叶看了妹妹一眼,朝崔贤道:“九叔可是有什么吩咐?”

崔一叶今晚没有去参加李府的订婚宴,对于聘礼的内容更是一无所知。

崔贤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才对崔莺儿说道:“那席二郎年岁与你相仿,九叔这段时日与其接触颇多,若是单轮家世传承九叔肯定不会同意,可是今日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席家已经不同往日,若是那马场和冶炼坊交给我崔氏经营,不出三年,我博陵崔氏定能问鼎大唐第一世家……莺儿,你、怎么看?”

崔莺儿的衣摆已经拧巴在一起,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小嘴微微张开:“莺儿,听、听九叔安排便是。”

世家出身的女儿大都只有一个用途,联姻。崔莺儿其实并不抗拒为家族牺牲,更何况她见过席云飞几次,对于风趣幽默,又会体贴人的席云飞,她也挺有好感。

“好好好!”崔贤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便去信一封,让大哥将你的生辰八字送来,呵呵,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见一见那小子……”

“这都是甚么跟甚么啊?”崔一叶全程懵逼。

同一时刻。

郡守府,一座别致的小院里。

“二哥,你明日与那马主事谈生意到时候,能不能顺便邀席家二郎一起?”

韦飞霜半靠在软塌上,嘴里舔着一根七彩棒棒糖,朝正在桌案后埋头整理文书的青年说道。

那青年闻言愣了愣,抬头朝韦飞霜看去,兄妹二人面貌有几分相似,这青年五官精致且刚毅,倒也是难得一见的俊俏美男子。

“邀见席小郎君?”青年眉心微蹙:“你又想做甚,这次的买卖至关重要,你可别乱来。”

说着又低头继续整理起来,对于韦飞霜的‘无理’要求显然是不予理会。

韦飞霜也不恼,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道:“我知道你这次北上是想为爹爹买马,可是你知道吗,今日我去参加李三娘的订婚宴,人家席家大郎直接将马场送给了李家,你觉得你继续去找那马主事谈还有用吗?”

青年闻言,双手微顿,头也不抬的说道:“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马兄说过,那落霞谷的马本来就是聘礼,并不买卖,再说……席家也不止这么一个马场,现在正在搭建的乌乐牧场才是他们的重心所在。”

“乌乐牧场?”韦飞霜面露惊诧之色,没想到那种规模的牧场竟然还有一处?

青年点了点头:“乌乐牧场在突厥境内,不过我听说他们已经将乌乐牧场方圆五百里控制在手中,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应对突厥的反击,但从马兄的态度来看,显然并不将突厥放在眼里。”

“……”韦飞霜听得眼里精光连连。

“有趣、有趣……先是占了朔方,现在又跑到突厥占了那乌乐牧场……那席家二郎难道想建国不成?”韦飞霜轻松呢喃着,越是这般想,眼里的光芒就越盛。

“那个……二哥,好二哥……你就帮帮人家嘛,帮我将那席家二郎约出来好不好……”

第四百五十二章:离别

翌日。

文懿书院。

杯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站在庭前望落梅,和风细雨道离别。

虞香兰半倚门栏,慵懒且恹恹。

屋内收拾行囊的丫鬟们额头浮细汗,虞香兰闺房内的物件儿并不多,大体都是竹简书册,文房四宝,整整齐齐码了三个大箱,倒比寻常姑娘家的胭脂水粉重了不少,因此受累。

“娘子,都收拾妥当了。”贴身的丫鬟送了一杯清茶上来,轻声说道。

虞香兰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被春幕轻抚的庭院怔怔出神。

丫鬟不再言语,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子。

“寒天倚袖罗痕皱,遍靠难醒酒。

……

空房翠影簾垂悄,月落中庭小。

……”

虞香兰朱唇轻启,却是席云飞送给他的那首《虞美人》,只是伊人声音悲切,似有爱别离苦。

午后时分。

朔方东城南城门外,十几架马车集结于五里长亭。

席云飞端坐长亭之中,对面坐着的三人,分别是平阳公主,还有欧阳询和虞世南两位阁老。

案上香茗早煮,四色果品齐整,却没人去品。

平阳公主身后,木紫衣几乎哭成泪人,在柳如是的搀扶下坐在栏靠上望着平阳公主的背影,眼里满是不舍与泪光。

似有所感,平阳公主转头望去,眼里有慈爱之色泛泛,收回视线,与对面看着木紫衣的席云飞道:“紫衣身世可怜,二郎既然有心,可莫要负了她,否则本宫便是……”

平阳公主本欲放些狠话,可是想起席云飞的种种手段,又收住了嘴,最后只道:“总之你该好好的,也让紫衣好好的,我便也知足了。”

席云飞与木紫衣四目相对,后者听到平阳公主的嘱咐,羞得低目也垂眉,不敢于席云飞直视。

“三公主放心便是,若是紫衣有一丝委屈,莫说是您了,便是我娘也不会让我好过。”

席云飞说得轻松,但却让人听出了意味,便是木紫衣已经得到了席刘氏的认可,基本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席家,这让一旁坐着的欧阳询和虞世南嘴角涩涩。

昨日订婚宴上的一番震撼兀自在心中久久无法平息。

莫说马场和冶炼坊,便是其他十六车彩礼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得了的物件。

说不心动是假的,虞世南昨日彻夜难眠,一个劲儿的为宝贝孙女惋惜,再想到长孙冲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得了虞香兰倾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吧,虽然是个误会,但虞世南已经彻底恨上了长孙家,只想着若非长孙冲搅局,以虞香兰的才情样貌还有自己为席云飞创作的机会,说不得昨日风光的就不止他李靖李药师一家了。

“久坐无益,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是何种情况都属未知,妾身无其他想法,若是二郎有心,这大唐北域千里之地便照看一二何妨……”

平阳公主起身抱拳,这次说话不是以公主身份,而是以一个大唐人,一个为国为民的侠者面对席云飞,言语之间也并不强硬,而是平辈相交之间的互相勉励而已。

席云飞起身抱拳,废话不多说,只是轻轻颔首致意,目光灼灼与平阳公主四目相对,该说的话之前早就说过,只希望平阳公主能够带到长安,否则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都非自己本愿。

平阳公主重重点头,席云飞这段时间展示给她的手段已经够多了,该怎么做……其实她心里已经有数,这次之所以这么急着返回长安,或多或少也是因为害怕有人坐井观天,害了父亲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大唐皇朝。

不远处,躲在马车里不敢出来相见的欧阳玉梅和虞香兰,透过窗户遥望席云飞。二女神情一般无二,虽然相处总是短暂,但对于席云飞,二女在认识的同辈人里几乎招不到能够企及的存在,所谓少女思春,世间有如此伟男子却不可得,不免黯然神伤。

骑在马上的欧阳折梅见亭中话毕,收回视线,紧了紧腰间的鸦九剑,目光坚毅无比,万般相聚,终须一别,或许他日再见,他已经不是今日的偏偏佳公子,而是战场上血染长沙的白衣杀神也未可知……

席云飞将木紫衣送回庄子后,便让她好生歇息,又让母亲炖了一锅滋补参汤晚点送去,毕竟木紫衣是为了自己才留在朔方相伴的,作为男人,该体贴的时候绝对不能马虎。

回到茶室还没坐下,门口又有人来敲门。

老管家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只道:“郎君,卢家主前来请辞,希望能够与您见上一面。”

席云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闻言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顺便让人准备一些点心,走了几步路,这肚子又饿了。”

“是。”老管家躬身退去。

不久,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不等对方敲门,席云飞直接开口道:“进来吧。”

大门推开,来人正是卢桓,身后还跟着卢剑婷,只是小丫头神情缺缺,显然精神头不是很好。

“呵呵,卢叔请坐,卢姑娘也请坐。”席云飞起身拱手一礼,指着两侧的沙发说道。

卢桓与卢剑婷回了一礼,待得坐下后,卢桓开门见山,直言道:“此次过府叨唠,却是来向小郎君请辞的。”

“哦?”席云飞先是一怔,将水壶放到煤炉上后,才问道:“可是范阳有变?”

卢桓摇了摇头,笑道:“货物此时还在路上,想来卢桢并不知道我们的布局,不过时不我待,我与三弟商量了一夜,打算亲自跑一趟,同时希望得到郎君的一点助力,此番乃是登门求助的。”

席云飞点了点头:“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定不推辞。”

卢桓双眼大亮,急忙拱手谢了一礼,道:“三弟此番让我过来,主要是想向郎君借兵。”

“借兵?”

“不错,借二百护廷队一同北上幽州,当然,一应耗费全部由我等支付,不知可否?”

“借兵啊?!”席云飞眉心微蹙,但心中却是豁然开朗,因为他又想到了一条财路。

“呵呵,不知道卢叔打算借来做甚?要知道,我的人……很凶悍。”

卢桓捻须应道:“范阳毕竟是卢桢的地盘,若是比拼经商手段,我们奇货可居倒也不惧,怕就怕他比拼不过,只能来硬的,所以……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席云飞微微颔首,把玩着茶杯思忖片刻,才开口说道:“我给你二百人,再派一队精兵随行,如今你也算是我朔方的一员,该帮一定要帮的。”

卢桓闻言一喜,对于席云飞所说的精兵更是期待万分。

只是,席云飞突然视线一转,朝没什么精神头儿的卢剑婷望去,问道:“卢姑娘难道也要跟着北上?”

卢剑婷神情微怔,眼神有亮光闪过,一脸期待的朝父亲望去。

卢桓眉心微蹙,知道席云飞意有所指,急忙拱手应道:“小女的话……还是一同北上好些,让她一个人留在朔方我也担心……”

“让她留下吧。”不想他话还没收完,席云飞却开口了。

“?”

“我说让卢姑娘留下来!”

席云飞斩钉截铁的补充了一句。

第四百五十三章:苏烈

送走卢桓父女后,席云飞慵懒的摊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把卢剑婷留下来自然是有私心的,如今席家拢共也才四口人,加上即将进门的大嫂李云裳,满打满算五个人,人丁还是太单薄了一些。

作为弟弟,席云飞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过年也才十五岁,生儿育女什么的肯定太早,不过大哥过年就十八了,若是真的要生,其实也未尝不可。

李云裳十七,卢剑婷十六……哎呦,这么一想,怎么感觉还是早了些?

自嘲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席云飞坐直身子,因为门外有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饭菜的清香……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在长身体的席云飞一天要吃五顿饭,否则跟不上身体消耗。

这边正在进食,城卫所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延州守将柴顺领着一万精兵北上驻防,同时还为李靖带来了一员猛将。

“烈,见过李大将军。”

李靖身前,一奇伟高壮男子握拳躬身,脸上满是崇敬之色。

李靖先是一怔,待得看清楚他的面目,急忙起身绕过桌案迎了上去,亲手将他扶起,激动道:“定方怎会在此?”

来人受宠若惊,再次拜过李靖,才朗声应道:“小人听说朔方有变,又道将军亲自北上戍守,本想只身前来看个明白,没成想在路上碰到了柴都尉,便一起来了。”

“好好好。”李靖拍了拍苏定方的肩膀,将他拉倒近前坐下。

“如今的朔方……比过去好……”李靖组织了一番言语,将朔方的变化,还有席云飞的存在娓娓道来,听得在座的二人暗暗咋舌。

苏定方,少年时便以骁勇善战及气魄惊人闻名,曾随父征讨叛贼,安定乡里。

隋朝大业末年,他投奔窦建德、刘黑闼领导的河北义军,屡建战功,曾经打得李世民节节败退,后来如果不是李世民借来玄甲军,说不得窦建德没那么好灭。

后来窦建德倒台,苏定方归隐故乡,不为大唐效力。

直至贞观初年,苏定方才重归军阵,并随李靖北伐东突厥,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夜袭阴山一役中,苏定方率两百名骑兵先登陷阵,攻破了颉利可汗的牙帐,为击灭东突厥立下大功。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灭三国擒三王’说的便是他。

不过,如今的苏定方还没投军,对于朔方,也只是好奇而已,堂堂梁国被人领百骑覆灭,对于灭掉梁国的席家兄弟,他可是早有耳闻,一直想来认识一番,看看到底是何种高人风范。

听完李靖的讲述,苏定方惊得久久合不拢嘴,几乎脱口而出道:“他可是想自立为王?”

“呃……”

李靖与柴顺尴尬的相视一眼,虽然表面上看席云飞好像是这么个意思,但如果不纠结这些,其实如今的朔方正正经经是大唐的国土,说席云飞自立为王过了一些。

至多,应该算是握有兵权的世家贵族吧?

李靖如是想道。

苏定方见他二人神情尴尬,便知道是自己误解了,最起码从始至终,他都没听过任何关于朔方另立王朝的消息,想来那席家二郎只是一个强人而已。

“算了,不说这些。”李靖招呼二人入座,从桌案上拿出一份地图,中心点赫然是朔方两城,往北一条直线从朔方东城开始,一直往北穿过黄河,终点处写着乌乐两个大字。

“这条路全长接近五百里,如今已经开始施工,初步预计……年中应该能够修好。”

“朝廷肯拨钱修路?”柴顺闻言,一脸诧异。

李靖摇了摇头:“不需要朝廷拨钱,全部由席家承担,而且修的还是最坚固的水泥路。”

“嘶~”

柴顺与苏定方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好气魄!”

“好一个席家二郎,不过,何为水泥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李靖先是看了一眼柴顺,对其笑着点了点头,才转头与苏定方道:“拌沙为泥,点泥成石,便是水泥,想来你还没去过内城?!”

柴顺闻言,替苏定方应道:“却是还没去过,一直听说朔方东城有条坚不可摧的水泥路,看来应该先去体验一番才是。”

“呵呵。”李靖笑道:“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如今城北往朔方西城的道路也正在修葺,若是你们有空,不妨去看看泥浆是如何变成巨石的,或许对你们来说,还能从中悟出特别的应用之道。”

柴顺与苏定方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朝李靖颔首致意,表示一定要去看看。

李靖满意的捋了捋胡须,才指着地图继续道:“此次借兵……这处集市重中之重,每年能为我大唐带来至少五万匹战马,若是经营得当,不出三年,我大唐可成骑兵十万众,而且是一人三骑的游骑兵。”

“每年五万战马?”苏定方双眼大亮。

李靖微微颔首,很满意苏定方的表现,笑着邀请道:“我记得定方精通相马,呵呵,恰好最近得了几十匹上等的天马,若是定方有闲,一定要帮老夫好好参详一二,分出一个好歹来。”

“天马?”

苏定方惊得说不出话来,所谓的相马有些夸张,只不过是长久与马儿相伴,日积月累之下对马多了一些了解而已,但苏定方养过最好的战马也不过是一头混血的大宛马,对于所谓的天马,当真是向往已经,终不得见啊。

李靖自得的扬了扬头,颔首道:“不错,三十六匹上等的汗血宝马,每一匹都不输给叔宝的黄骠马……”

一番寒暄过后,苏定方先行告退,因为李靖与柴顺接下来要聊的内容涉及军国大事,他如今不过一介草民,自然是要避讳。

不过,李靖对他早有安排。

刚刚走出议事厅,便有一个青年军士迎了上来,躬身道:“郎君这边请,将军已经为您安排了一处清净的院落,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可直接与某说,某一定尽力办到。”

苏定方抻了一个懒腰,想了想,道:“你家将军说有一处马场,不知道方不方便现在过去一观?”

青年军士闻言,竟是神情激动的点了点头,连忙应道:“郎君要去马场也行……咱们、这就出发?”

苏定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小家伙激动什么,拱手应道:“如此最好,麻烦小兄弟引路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挑衅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城卫所,但却不往城门口走去,而是由那青年军士领着走进了熙熙囔囔的人潮中。

苏定方眉心微蹙,心想不是要去马场,怎么反而往城中去了?

那青年军士似乎有着察言观色的好本领,见苏定方神情有异,走慢了几步,指着内城道:“郎君想来还没去过内城,刚好我们要去的地方也在内城,却是一路。”

“马场怎么可能在内城?”苏定方双手背负,边走边问道。

青年军士笑呵呵的跟在一侧,应道:“我家将军新近得了三十六匹上等的天马,眼下都在内城定军坊养着呢……郎君应该也是去看那些天马的吧?”

苏定方颔首称是,只是听到内城定军坊,心中不免有些期待,因为他想起了席家兄弟二人来。

确定了目的地后,苏定方也不纠结,任由青年军士带着他在人潮中不断穿梭。

定军坊,就是内城校场,护廷队儿郎们平日里训练的地方。

二人匆匆赶到,门口负责守卫的护廷队举起98k便瞄准了他们。

青年军士吓得脸色煞白,倒是不知道98k为何物的苏定方眉心微蹙,习惯性的摸向后腰,却是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的腰刀被留在了南桥外的储物柜里。

“来者何人?”守卫见青年军士穿着唐甲,朗声问了一句。

青年军士急忙解释,并说明苏定方是为李靖相马的友人。

护廷队的守卫本要推拒,毕竟不是李靖本人前来,他也不敢放人进入坊中。

只是他话还没开口,街道拐角处便有几人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一共五个人,当头一个不是席君买还有谁。在他身后,分别是吃饱了饭正在剔牙的席云飞,闲庭信步的薛万彻,言语互怼的李云裳和卢剑婷。

负责引路的青年军士见到来人,不由得眼睛大亮,迎着席君买便跑了过去:“小人李汉,见过姑爷,见过郎君……”

席君买愣了愣,看清青年军士脸面后,知道他是李靖身边的副官,伸手将他扶起,望向定军坊大门,好奇道:“泰山大人来了吗?”

青年军士,即是李汉,摇了摇头:“将军正与延州守将柴顺柴都尉商议乌乐集市戍防事宜,小人之所以过来,倒也是将军安排,领着一位郎君去见识一下天马之雄伟。”

席君买闻言点了点头,身后本与卢剑婷斗嘴的李云裳走了上来:“我爹没来吗?”

李汉恭敬行了一礼:“李汉见过三娘子,将军有公务缠身,却是没来。”

“哦。”李云裳应了一声,朝席君买说道:“既然我爹没来,刚好李汉又在这里,不若让他去知会一声?”

席君买摆了摆手:“我们先选人吧,至于训练事宜,等泰山大人有空再说。”

李云裳见席君买有安排,便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不再赘言。

几人走到大门前,却是刚好迎上了身形高壮的苏定方。

“这位是?”

李汉见苏定方与席君买四目相对,急忙介绍道:“好叫姑爷知晓,这位苏郎君是将军的故友,此次叨唠,便是想让苏郎君试试天马的成色,划一个品级出来。”

“哦?”席君买闻言一怔,刚要上前问候,身后跟着的薛万彻却是先开口了。

“苏将军?”薛万彻一脸惊喜的迎了上来,抱拳道:“薛三郎见过将军。”

苏定方本来一直在观察为首的席君买,闻言也是一惊,待得认清了薛万彻的脸面,惊愕道:“三郎怎么也在此?难道大郎也在朔方?”

薛万彻摇了摇头:“兄长久居长安,已经好几年没离开过了,至于我……嘿嘿,说来话长。”

苏定方闻言,咂咂嘴,感叹道:“去年听闻长安大乱,我便想起你来,生怕你陷进莫须有的罪名中,好在好在,你小子不但没事,如今反而生得越发俊郎了些,某险些认不出你来。”

“呵呵,将军倒是一直如此,几年没见依旧虎虎生威。”薛万彻憨憨的挠了挠头。

“哦,对了,我来介绍。”

“这位是冀州名将苏烈苏定方……这两位是……”

一直猫在众人身后的席云飞听到薛万彻的介绍先是一顿,接着踮起脚尖越过李云裳和卢剑婷的阻挡朝苏定方看去,见到抱拳致意的苏定方,心中大喜。“乖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瞌睡送枕头?”

刚好,苏定方与席君买相互抱拳致意后,视线朝人群后身形‘娇小’的席云飞看来。

“这小孩儿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席家二郎?”

“这中年大叔就是那个灭突厥、平百济、征高句丽的猛将?”

二人心中如是想着,却是苏定方见席云飞目光灼灼,好奇道:“小郎君见过苏某?”

席云飞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大哥生得伟岸,不知道本事怎么样?”

众人闻言一怔,疑惑席云飞好端端的为什么问这个,而且语气中还有挑衅意味。

苏定方眉心微蹙,怎么感觉这席家二郎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

“敢不敢比比?!”席云飞又发话了,这次不但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神还加上了具有探究意味的蔑视神情,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意欲何为。

旁边卢剑婷拉了拉李云裳的衣袖,附耳道:“二郎这是怎么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寻衅挑事儿的,要不要去知会一番李将军,这位苏先生是你家的客人吧,如此怠慢怎生了得?”

李云裳神情变幻不定,一般情况下,席云飞如此针对她家客人,她作为主人家肯定要说些什么,可是,她知道席云飞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无知小儿,此举肯定有别样目的才对。

果然,席云飞笑着越过众人,朝定军坊内走去,继续滋事道:“看大哥生得魁梧,没想到胆量却是一般,疑神疑鬼的……倒也是席某想太多了,看来并不是长得高壮就一定会打仗。”

“呃?”这下子连席君买和薛万彻都懵了,后者急的要开口为苏定方辩解。

却是苏定方脸色一沉,转头赫视席云飞,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如此别人看扁,实在让他憋屈得紧,喝道:“比就比,小郎君划出个道儿来,若是苏某侥幸赢了,还请告知一声缘由……毕竟苏某可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小郎君……”

席云飞心中一喜,接着一脸不屑的说道:“河北乃是我席家故地,你说你得罪没得罪过我?”

“这?”苏定方闻言呆愣了半响,继而神情变幻不定,眼里有愧疚之色浮现。

席云飞火上浇油,恶狠狠的说道:“你若赢了,我可以不计较,要是你输了,呵呵,最好想想该怎么弥补当年你们那个狗屁夏国……给百多万河北民众造成的伤害。”

第四百五十五章:比试

众人眉心紧蹙,看向苏定方的神情多少有些怜悯。

当年窦建德建立夏国,自称夏王,起兵反隋,四处争掠,所过之处便如蝗虫过境。

世人只看到他窦建德如何的仁义重诺,如何的礼贤下士,可是,窦建德却让河北乱了三年,又毫不停歇的打了三年,前前后后七八年过去,河北死伤民众不计其数。

当年下沟村一众举家逃往关中,便是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否则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武德九年,大唐打了九年,而与大唐纠缠最久的,恰恰是骁勇的河北民众,前前后后打了那么多年的仗,窦建德败了,旧将刘黑闼继续跟上,好几次都打得大唐众将节节败退。

本来有此战绩也值得称颂了,可惜,一来战场是在河北,年年战事弄得河北民不聊生;二来,他窦建德虽然对麾下众将士仁义,但是却在民心上落了下乘。

窦建德其人,傻就傻在不懂得他没认清自己的定位和出身,要知道他当年走的是农民起义军的路线,倒也不是说他走错了路,毕竟后世有人靠这个也当上了皇帝,而是他忘了‘斗地主’,不仅忘了‘斗地主’还对世家贵族以礼相待。

最后的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你说这人也挺有领袖气质的,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咳咳,那个啥呢?怪就怪他取之于民,却去舔世家的臭脚丫子。

所谓的夏国覆灭后,苏定方等一众文臣武将,死的死,伤的伤,一些有本事的人才选择归附了大唐,但大部分人感念窦建德仁义,都选择了归隐山林,从此过上闲云野鹤的避世生活。

而苏定方就是后者,只不过,上过战场的人哪里那么容易闲得住?

听闻朔方有变,苏定方急匆匆从河北老家赶来,无他,只因为朔方也有不少当年河北逃亡而来的乡亲,苏定方是想弥补以往的一些过失才来的,他不忍看到老乡继续颠沛流离。

此时,被席云飞这么一说,苏定方几乎泪崩,多少算是忠义之士,想起那些个妻离子散的画面,想起那些个人去屋空的村落,苏定方不免黯然神伤。

“你……”

“好了,废话就不要多说了,是个汉子就先进来。”

席云飞头也不回的带头走进定军坊,身后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选择跟上。

······

旌旗招展的校场上,一座两米多高的高台矗立阵前。

席君买拿着一个扩音喇叭,喊道:“所有人都有,障碍跑三轮,计算成绩最好的五百人出列。”

在他身后,席云飞朝苏定方道:“一会儿你可以下去选人,选出两百个汉子作为你的队员,跟我哥带领的另外两百人来一场模拟战阵,要是你赢了,我就对你以往犯下的过错既往不咎。”

苏定方正震惊于席云飞竟然有这么精悍的一支强兵,闻言好奇问道:“为何要比?当年之过苏某应下便是,小郎君又何必多此一举?”

席云飞摆了摆手,义正言辞道:“当年你也只是听命行事,说起来倒也怪不得你,不过你忍心祸祸咱们汉人,如今外敌环伺却又躲在山里享清福,席某实在看不过去……总之你比不比都一样,既然让我碰上了,回头你就去突厥杀够一万个头再回来,不然你以后休想离开朔方。”

苏定方眉心微蹙:“苏某若是想走,只怕没人拦得住。”

席云飞不屑的嗤了一声:“你大可以试试,反正我有办法找到你。”

苏定方神情变幻不定,只是反复回味刚刚席云飞的一番话,貌似席云飞有心于突厥?

“别想这么多了,他们已经开始操练,你不去选人的话,回头输了可别说我们欺负你。”

苏定方见席云飞如此,也不再纠结了,饶有兴致的看向障碍跑的场地,飞身直接跳下高台。

苏定方不在后,高台上的众人急忙围了上来。

“二郎,你这又是做甚?”席君买蹙眉问道,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困惑。

席云飞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笑着应道:“咱们不是刚好要组建一支佣兵队嘛,我琢磨着缺个领队,然后这家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咋啦?”

“哈?”薛万彻听得浓眉直挑:“不好吧,苏将军可是成名的猛将啊,他会愿意来给你当个小队长?再说了,长安那边一直派人招揽于他,说不定苏将军早有计较呢。”

李云裳也开口劝道:“是啊,二郎,你是不知道,当年苏将军在河北可是战神级的存在,我爹在他手上都吃过亏呢,要不是窦建德搞得河北民不聊生,苏将军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席君买问得干脆。

席云飞望向校场上双手背负,正在观察队员们跑步的苏定方,道:“只要我们在比试中透露一些底细,想来他应该会心动,至于留不留得住他……我想,这就要看大哥你的本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

席云飞接着道:“若是大哥输了,莫说是他,就是我也不好意思让他留下,毕竟大哥才是大队长,没有平白矮人一头的道理。”

“可若是大哥能够轻松应下比试,那我就能够嚣张了,到时候他有感于咱们的神兵利器之精贵,说不定还会主动投奔呢。”

“唉……”众人齐齐叹气。

薛万彻无奈道:“同样是两百人的战阵,一样的兵甲,一样的武器,莫说我们熟知兵器之利,只需给苏将军半日了解,他也能用得比我们出神入化,这如何能赢得过他啊。”

席云飞没好奇的瞥了他一眼,最后转头朝大哥看去:“大哥该不会也这么想吧?”

“啊?”席君买尴尬的刮了刮鼻头:“我、我……呵呵……呵呵……”

席云飞无语的吹了一口气,叹道:“放心吧,我又没说让你们在这里对阵。”

“那二郎适合打算?”李云裳抱着席君买的胳膊,边安慰,边探头问道。

“这个嘛……”席云飞思忖片刻,遥指北方,道:“两支队伍同时北上,咱们就比……谁能在突厥收集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比刺探能力?”薛万彻嘴角一撇:“那还不如直接认输,苏将军可是真正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猛将,不是我打击你……说不定人家在突厥安插的细作还在安然运作呢。”

席云飞一再被薛万彻呛声,恨不得拿起一旁的狼牙棒拍过去,恨恨道:“既然知道他这么厉害,你们就更应该迎难而上,你丫可别忘了,你可是护廷二队的头头,你这个样子让你的手下看到了,他们该怎么想?”

第四百五十六章:来战

校场上,苏定方惊愕连连。在场的五千护庭队队员显露的体魄绝非寻常军士能比。

苏定方武将世家出身,对于练兵自然也有一定的心得。

可是,当他看到面前这些汉子绝强的身体素质,还有纪律严明的军事素养后,饶是他带过几万大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说其他,自他进场到现在,旁边排列整齐的汉子们都是对他视若无睹,所有人都目不斜视的盯着那条障碍跑道,仿佛在脑海中不断演练最佳的奔跑路线。

而让苏定方更惊讶的是,那条跑道看着普通,实则非常艰难。

第一关便是十道高低不同的巨木拦路,奔跑的人必须不断变换奔跑速度,还要随时调整起跳的时机,以争取用最快的速度通过。

第二关又是一座三丈高的高台,没有着力点,只有一条粗麻绳可供攀爬,全程只能用双手扶摇而上,等爬上了高台,对面则是一片水池,奔跑者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从高空跳下。

第三关就是从水池的这一头游到对岸,让苏定方难以置信的是,那水池的后半段是一段接近二十米长的污泥地,里面乌黑的稀泥还混杂着一些腐烂的荆棘树枝和石头碎屑,而沼泽地上方半米左右有一片铁丝网,网上满是倒刺,奔跑者只能攀爬着越过沼泽。

第四关、第五关、第六关……

一共十二关的障碍跑道全程接近二里地,可若是换一个寻常人来跑,估计一半都完成不了,莫说其他,便是第二关的高台就没几个人能靠绳子爬上去。

但是,别人不行,不代表苏定方不行。

“若是我来跑,最快也要一盏茶功夫……”

苏定方看着面前的独木桥,轻声呢喃了一句。

不远处的高台上,又有人来访。

李靖与谢映登双手背负高台,俯瞰着场上的训练。

谢映登收回放在苏定方身上的视线,沉声道:“二郎的目的倒是显而易见,可他如此拙劣的手段,定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却为何还要答应比试?”

李靖闻言,将视线放到远处的苏定方身上,叹道:“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陛下前前后后派出了十几个人前去招揽于他,可最后都无功而返,定方怕也是不胜其扰,所以才答应了二郎的比试,要我说,他这是要将二郎推出来给自己当挡箭牌,这一招倒是正中下怀。”

谢映登眉心微蹙:“如此会不会让长安那边对二郎更加堤防?”

李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长安那边肯定会有动作,只是该怎么做……想必此次三公主回去一定会让他们知道其中利弊,最算有心算计,也要想好失败的后果。”

“希望如此吧!”

“……”

“李叔、谢老,你们聊什么呢?”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传来席云飞没心没肺的呼唤:“快来快来,北面有消息传来,这次怕是要好玩了。”

“这个臭小子。”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席云飞等人走去。

席云飞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除了他以外,旁边几人的神色都不是太好。

李靖见状一愣,蹙眉道:“北面传来什么消息了?”

席君买等人躬身一礼,才应道:“据说是颉利集结了五万大军已经到了乌兰素海北岸。”

“突厥有动静了?”李靖与谢映登同时惊问。

席云飞将对讲机收进怀里,点了点头,道:“不错,刚刚收到的消息,之前派出去建设信号塔的队员们发现了一支总人数接近五万的军旅,据观察,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此时大军正在休整,也可能是在等更多的人前来集结。”

李靖眉心紧蹙:“看来上次俘虏的那一千奔狼卫让颉利恼羞成怒了,五万大军……”

谢映登捻须轻笑,朝席云飞问道:“二郎可有什么打算?”

席云飞嘿嘿一笑,应道:“打算什么的,倒谈不上,刚好最近正在考虑扩大牧场规模,不知谢老可愿意走上一遭?”

“哈哈哈哈~”谢映登爽朗大笑,仿佛早就知道席云飞答复,昂扬道:“去去又何妨!”

李靖闻言,急忙伸手拉住谢映登,转头朝席云飞劝道:“塞北地形开阔,孤军深入委实不妥,二郎切不可鲁莽行事。”

席云飞颔首表示了解,老成的踱了两步,最后站到高台前,看着校场上与后世特种兵训练无异的护庭队队员们,心中已经是满满的自豪感。

思忖片刻,席云飞开口道:“北上肯定是要北上的,只是这次需要有些计较……”

“没错,切勿鲁莽,好生……”李靖一脸欣慰,正要再劝。

却不想席云飞继续说道:“得想个办法抓一些俘虏来修路,朔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

“额?!”李靖愣了愣,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喝道:“你疯了?两军交战你不想着如何对敌,却还有心思考虑活捉俘虏……你这心也太大了些……”

“心大吗?”席云飞嘴角玩味的上扬。

拿起一旁桌案上的扩音器,朝校场高声喊道:“儿郎们!”

场中所有队员闻声,齐齐转头看来,队列整齐划一,正在攀绳的队员径直停在了半空中、污泥沼泽里匍匐的队员满身污垢却目光灼灼朝高台望去……

席云飞见状,忍不住挺了挺胸膛,喊道:“护庭三队的兄弟们在前线发来最新消息……颉利老儿集结了几万大军大举南下,大家说……怎么整?”

“你?”李靖出声就要制止。

但几乎就是前后,偌大的定军坊陡然雷霆震天。

“战,战,战……”

队员们高声回应着席云飞,身处其中的苏定方被这一股气势刺激得**,末了,更是受到队员们高亢的情绪感染,随着大家激动呼喊起来。

“这……”

高台上,除了席云飞兄弟二人还有谢映登与薛万彻,李靖与李云裳二女皆是满脸的震撼。

“战,战,战,战……”

队员们的回应如此简单,但决心却不可动摇。

席云飞满意的伸出左手往下压,原本亢奋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战,战……”这是反应不及时的苏定方……

席云飞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苏定方尴尬的瞄向旁人,见没有人笑话于他,才悻悻的捂着脸躲到一旁的木桩后。

“呵呵。”席云飞轻笑两声,继而脸色一正,举着扩音器道:“在场的五千人都是护庭队精英中的精英,全部北上的话,有点太欺负颉利老儿了……嗯,我想想……要不,你们一对一打一场,赢的二千五百人北上如何?”

“来战!”

回应,依旧简单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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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心慌

此时,五百多里外的塞上明珠,乌兰素海,北岸。

护庭三队第一小队的十名队员趴伏在一处隐秘的山坡上,这处山坡连着广淼的乌兰素海,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荡和香蒲草,刚好形成一处天然的隐蔽堡垒。

为首的小队长收起对讲机,小心的放进防震隔水的密封箱中。

“队长让我们原地待命。”

其他几个队员闻言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之间,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队员试探道:“要不我们分散开来,多收集一些情报?”另外几个队员一脸希冀的朝小队长看去。

“不行。”小队长语气坚决,瞪了那青年一眼,沉声道:“这个时候可不能乱来,要是让突厥蛮子发现了咱们的踪迹,说不得会影响朔方那边的安排,可千万别捅娄子。”

几个队员也就是不想这么干等而已,听到队长的命令,立刻正色应了一声:“是。”

而离着这处芦苇荡往西五里的一处平原上,此时一眼望不到头的帐篷一座座拔地而起。

从各方赶来的突厥各部落本着水草丰满的原则,几乎都选择依湖而居,乌兰素海北岸仿佛一夜之间盖起一座小城镇,近十万人在其中来回穿梭,场面好不热闹。

帐篷外早有人升起了篝火,鲜美的烤羊肉在炭火的烘烤下滋滋作响,肥腻的羔羊腿渐渐缩水,滴落的羊油落在炭火上激发出一阵阵扑鼻的熏肉香味儿。

一座简陋的麻布帐篷外,两个负责赶羊的少年叼着芦苇杆,望着面前啃草的肥羊发呆。

“听我阿达说,这次南下劫掠的执失部和契苾部损失惨重,你说那些大唐狗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反抗?”

“嘘……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昨日出发前我偷听了一些……这次好像跟唐狗没有关系,而且执失部和契苾部不是损失惨重,而是全军覆没,除了执失部的小酋长带着几个亲信跑了回来,其他所有人都被俘了。”

“被俘?”

“是啊,后来大可汗派人去羊角沟探查过,人和马都不见了,听说谷口发现了一条很深的足迹,应该是被俘,而且是朔方一个不得了的人干的……哦,就是卖冻疮药的那个!”

“嘶~近千的奔狼卫啊,咱们突厥最厉害的奔狼卫……那卖药膏的有这么厉害?”

“这事儿谁知道呢,之前执失部和契苾部争得南下劫掠名额的时候,我们酋长还气得杀了好几个大唐女人泄愤呢,自从知道他们失败的消息后,现在天天躲在帐篷里不出来,我阿达去问了好几趟,酋长只说这次南下能躲就躲,千万别出头。”

“额,不会吧,赫力酋长哪次南下不是冲在第一个,这又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

咩~~~

原本低头吃草的羊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来,羊群齐齐朝东北方向望去。

两个少年见状一怔,急忙踮起脚眺望。

只见青蓝交接的天际线被一片棕色染开,随之而来的是滚滚轰鸣的马蹄声。

“又有部落赶来汇合了。”少年激动的高声喊道。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围坐在一起闲聊的突厥汉子们往东北方向望去,见怪不怪的收回视线,对他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集结的人越多,争功的机会就越少。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帐篷里盘坐的赫力酋长心慌意乱,在他面前坐着的,正是被钟山特意放走的执失思力,但此时的执失思力神情萎靡,哪里还有那日的意气风发。

虽然执失部在突厥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部落,但五百奔狼卫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没了,换做任何一个酋长当面,都会如他这般魂不守舍。

要知道奔狼卫可是能够与玄甲军正面对刚的重骑兵,身上的装备,胯下的战马,哪一样不是部落花费重金打造的?每每想起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父亲辛辛苦苦组建的奔狼卫一去不回,执失思力就不免唉声叹气。

赫力酋长为执失思力倒了一杯酒,安慰道:“这次南下若是顺利,说不得能够将被抓之人全部换回来,你刚刚坐上狼座,莫要弱了声气,免得大家人心惶惶。”

执失思力拿起银酒杯将酒一饮而尽,浓烈的酒气直冲鼻腔,让他清醒了不少,听到赫力酋长的话,微微颔首,说道:“阿叔说的是,我也就是在您这里才能真实一些,唉,此次南下我才知道阿史那祢尔的选择有多明智,虽然让颉利大可汗对他不甚待见,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忠心之言啊。”

赫力又为他倒了一杯酒,蹙眉道:“那朔方的人真的有那么玄乎吗?无声无息就将你们合围了,派出去那么多斥候难道一个发现他们的人都没有?”

执失思力此时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点了点头,道:“我进谷之前派人探查了四周,还碰到了契苾部的几十个暗哨,当时还好好的,可是我才一进谷……前后不过煮一壶奶茶的功夫,那呛鼻的迷烟就从天而降了……”

“这怎么可能?”赫力出声道:“凡是烽烟必然会有火光引燃,你们难道连火光都没看到?”

执失思力眉心紧蹙:“怪就怪在这里啊,那迷烟好像不是火烧出来的,就看到一个小罐子从天而降,那迷烟是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的。”

“罐子?”

“是啊,很小的,巴掌大,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而且也没见到火星……”

“你看这个。”

赫力酋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执失思力接过布包,摊开来后,赫然是一块小菠萝的碎片。

赫力酋长道:“这是我的人从朔方城外捡来的,据说就是这玩意儿让梁师都无功而返。”

执失思力拿起碎片观察了半响,却是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丈量了一番碎片的大小,嘀咕道:“虽然不太像,但大小应该差不多。”

他手中的碎片刚好是小菠萝的底盖,虽然有些变形,但还是能看出是一块残缺的圆片。

赫力酋长闻言,却是突然双眉紧蹙,沉声说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雷火,它可不是什么迷烟,这玩意儿据说碰到就死人,离得越近,死得越惨。”

“……”执失思力闻言一怔。

沉默半响后,难以置信的说道:“阿叔的意思是这种神奇的利器不止一种?”

赫力酋长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他心慌意乱的根结所在,这次南下,凶险难测啊……

第四百五十八章:突利

距离赫力部落聚集地不远中心区域,一座巨大的黄金汗帐异常醒目。

金狼宝座上,颉利可汗单手托腮,整个人慵懒的半靠在扶手之上,闭着眼睛正在倾听手下的汇报。当他听到又有一个不落赶来汇集,脸上紧绷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突利还没到吗?”

“禀大可汗,还没有,不过,已经派人再去催促了,想来最晚不过明日便能抵达。”

颉利可汗闻言,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心情不甚美丽。

在他下首,阿史那乌咄朝汇报之人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先退下。

等人走后,才转头朝颉利,问道:“大可汗是担心突利不来?”

颉利可汗深吸了一口气,坐直身子后,慢慢睁开眼睛,满是血丝的瞳孔里满是疲惫的神情,微微颔首,道:“这次发兵南下毕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小子的心性本汗比谁都了解,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且,本汗估计,他如今已经知道是本汗纵容奔狼卫袭掠他的商队,故此才一拖再拖。”

阿史那乌咄忍不住用食指敲起了桌面,发出抖抖轻响,有些郁闷的抱怨道:“这次计划本来是可以万无一失的,怪就怪那契苾老头儿,偏要让小契苾带人南下历练,要不是他们露出马脚,哪里可能被人俘虏?还凭白暴露了一个不错的据点。”

颉利听他埋怨小契苾,心中却是另一番斟酌。

按理说奔狼卫不可能那么不堪一击才对,就算领兵的人不是老将。

但老契苾怎么可能不在小契苾身边安排几个得力的干将随行?

阿史那乌咄毕竟没有带过兵,对于这些细节没有颉利可汗考虑得到位。

可偏偏就是因为太了解奔狼卫的实力,此时的颉利可汗,心中是慌得一匹。

那梁国皇后说的话至今还在耳边萦绕。

杀人于无形的棍子,碰到就死的雷火……现在有出现一种能够无声无息释放迷烟的小罐子。

想起执失思力那张恐惧的面容,颉利可汗才知道自己之前过于孟浪了一些,若是早在梁师都失去朔方东城的时候就引起重视,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还有阿史那祢尔的忠言,虽然自己当时痛骂了这个小侄子一通,但是如今看祢尔将自己的部落经营得井井有条,甚至有赶超阿史那突利的趋势,颉利可汗这心里就老大不痛快。

“难道那席小郎君真的有那么难缠?”

下首坐着的阿史那乌咄以为颉利可汗是在问他,皱着眉头应道:“说难缠倒也过了一些,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谈买卖的时候和和气气的……不过,从他敢囚禁阿史那祢尔,还有阿史那奧射设这一点看,这小子又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颉利可汗闻言,深深看了阿史那乌咄一眼。

沉默……

良久,才问道:“你说李家那小犊子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放这么一个人在朔方……难道他是故意的?”

“嘶~”

阿史那乌咄愣了愣,随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大可汗英明,我就说这个小子怎么那么大胆,想来他便是那李世民用来试探大可汗的棋子了。”

“棋子吗?”

颉利可汗总觉得不对劲儿,摇了摇头:“若说是棋子……那这枚棋子也太厉害了一些……”

······

伊林淖尔,约莫后世的二连浩特市,与蒙古国扎门乌德交界处。

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内陆湖,虽然没有乌兰素海大,但胜在环境优美,后世有个白垩纪恐龙国家地质公园就在这里。

伊林淖尔湖畔,延绵的帐篷几乎占据半弯绿水。

而其中一座最大的紫金色帐篷定上,一面迎风招展的狼头旗帜呼呼作响。

狰狞的狼头,怒张的血盆大口,正是突厥小王子阿史那突利的部徽。

啪~

帐篷里,一道异响传出,让守卫在门口的士兵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弯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帐篷内,阿史那突利拿起案上的酒壶奋力摔在地上。

四溅的酒水洒到下首两侧的手下身上,但几个昂首的汉子兀自目不转睛的望向阿史那突利。

“他真的以为这天下还有不透风的墙了……竟然发动奔狼卫来抢本汗的货物……什么时候为我大突厥立下赫赫战功的奔狼卫竟然沦落至此?”

阿史那突利怒喝一声,将桌上的帛书拧成一团,朝帐篷正中央的火盆扔去。

“不去了,抢了本汗的东西,杀了本汗的人,本汗还没找他算账,如今倒好,自己没本事被人扇了脸面,竟还想让本汗出人出力……想得美。”

下首一直默不作声的几个汉子面面相觑,最后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朝阿史那突利微微拱手致意,劝道:“可汗先且息怒,消息是否可靠还未可知,再说……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颉利的召集令为妙,若是我们再不动身,我怕颉利会煽动其他部落对咱们群起而攻之,届时就给更麻烦了,绝对不能给他任何针对您的借口啊!”

“……”

阿史那突利望向中年汉子,神情变幻不定,本想发几句狠话,可是想想又算了,中年汉子毕竟是自己手下第一智囊,虽然他的话让自己心中不喜,但不得不说,他的提醒没错。

“彼其娘之,本汗当真不想再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阿史那突利的锐气已经去了七成半,无力的瘫坐下来,接着道:“那你以为本汗当如何?再派人去送死?去给他当排头兵?”

任性三连问,让中年汉子哭笑不得,见阿史那突利还在怄气,只得将心中计划如实告之。

“我觉得可汗应该马上集结所有人动身……不过,咱们不是去乌兰素海与颉利汇合,而是直接往南,去朔方。”

“何解?”阿史那突利蹙眉问了一声。

中年汉子呵呵一笑,拿起桌上的蒲扇朝身后的地图上点去。

“可汗既然已经知道颉利对您虎视眈眈,那又何必让他有机会出手对付您呢?咱们不若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去往朔方,与那席家二郎见上一面?”

阿史那突利:“……”

中年汉子在朔方往北的阴山北麓点了点,那里赫然写着两个大字:乌乐。

见阿史那突利还是不解,才继续说道:“我们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第四百五十九章:前往

两日后,距离乌乐部还有五十几里地的山道。

护廷队的行动能力不是这个时代的兵马可比。

虽有一句话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但如今的乌乐部便是席云飞的补给之地,而且席云飞自己本人便是最大的粮仓。

所以,在得知颉利集结大军的第二天,他便领着木紫衣尾随二千五百名护廷队精英一起北上。

之所以席云飞也跟着一起过来,却不是想尝试着领兵打仗,而是这几天木紫衣心情不怎么好,心想该陪她出来逛逛,全当是散心。随席云飞一起北上的,还有三妹席如慧,最近这丫头天天缠着木紫衣,俩姑嫂几乎是形影不离。

队伍的前头,席君买、谢映登、苏定方、薛万彻齐头并进,李靖毕竟是唐将,没有朝廷的允许他可不能擅自离开朔方,所以只能乖乖戍守大本营。

“我会先带一半的人赶往北岸与他们汇合,您领着剩下的兄弟们在乌乐部安顿一番,带上充足的粮草后再赶上。”席君买朝身旁的谢映登说道。

另一侧,苏定方与薛万彻相视一眼,苏定方开口道:“要不让我领着他们先去汇合吧,突厥我深入过几次,对地形也比较了解。”

谢映登看向二人,知道他们都想先去探一探颉利虚实,捻须叹道:“不用这般了,你们都去吧,粮草一事交给老夫便是,若是二郎所言非虚,前后也就半日光景,老夫便会带着人尽快赶上……不过,你们三人且勿轻举妄动,一切要等老夫到了再行斟酌。”

席君买看了身侧的苏定方一眼,点了点头:“也好,便依您安排。”

二千五百名护廷队队员皆是单人单马,除了身上的防刺服和头盔,剩下的就是背包和一身的武器装备,莫说粮草,便是一粒米都找不着。

而坠在队伍后头的一辆四轮马车上。

“对二。”

“要不起。”

“嘿嘿,我只剩一张啦。”

“那不行,我要……炸!”

“呃!”

“顺子。”

“……”

“一个王。”

“……”

“一个后。”

“……”

“三,呀,我赢啦!”

“所以你刚刚捏着炸弹干嘛?”李云裳与卢剑婷没好气的朝木紫衣问道。

木紫衣吐了吐舌头:“人家忘了嘛!”

“唉,再来,再来,剑婷洗牌。”

“哈?凭什么又是我洗牌?”

“干嘛,想造反啊?”

“哦……洗就洗,我洗还不行嘛……”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人凑在一起什么都没干,硬是打了一路的牌。

车厢后头,正在教三妹识字的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摸了摸三妹的羊角辫,一边听着小丫头念经,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二哥,我饿。”小丫头念了一遍三字经,仰起小脑阔朝席云飞委屈的说道。

闻言,席云飞拍了拍小丫头的头:“刚刚停下来吃午饭的时候又不吃饭,现在知道喊饿啦?”

小丫头嘟着小嘴往席云飞怀里蹭了蹭,卖萌道:“二哥,我想吃薯片好不好?!”

“不好。”席云飞可不惯着她。

小丫头小嘴儿一撇,愤愤的哼了一声,肉呼呼的小手叉腰耍起了横:“不给吃就不背了,我饿死算了,反正二哥也不疼如慧,哼……哼……哼……”

席云飞两眼一翻,这丫头都是哪里学来的招式啊。

“好啦,好啦,他不给你吃,我给,来……何记的花糕。”李云裳见小丫头闹脾气,为了促进姑嫂关系,急忙从身后的食盒里拿了一碟糕点出来。

席如慧闻言,大眼睛瞥向那碟糕点,又抬头看了看李云裳一脸希冀的神情,却没来由的缩了缩脖子,又往席云飞的怀里挤了几分。

“怎么?大嫂给你好吃的,你这是咋地,不会说谢谢吗?”席云飞接过李云裳手里的糕点,放到席如慧面前,比起薯片,吃点糕点显然更健康。

席如慧低头小脑阔,整个人埋在席云飞怀里,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李云裳,见她一脸期待,小嘴张了又张,小脸蛋儿憋得通红,最后还是没能说出谢谢来。

李云裳也知道,自己跟这个小姑子还不够熟络,朝小丫头摆了摆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心下,不在意的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吃完自己拿,这一盒都是呢。”说着,还将食盒送到了小丫头面前。

席云飞好笑的将小丫头抱起来,刮了一下她的小琼鼻:“不知道说‘谢谢大嫂’吗?”

席如慧懵懵懂懂的,虽然知道大哥娶了一个嫂子回家,可自己对这个嫂子根本就不熟,还不如木紫衣熟,想着,求救似的朝木紫衣看去。

木紫衣此时也在看着小丫头,见她朝自己望来,笑着伸出双手。

席如慧见状,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也不去吃糕点,而是有点小委屈的把脸埋在木紫衣的胸口,有些依赖的蹭了蹭,肉呼呼的小手还紧紧的抱着木紫衣。

“如慧怎么啦……是不是想娘了?”木紫衣这几日都沉浸在对平阳公主的思念情绪中,此时见小丫头如此,本能的以为她也是想家,想刘氏了。

不过,小丫头只是将自己的小脑阔埋在木紫衣怀里,委屈巴巴的想着:二哥不给我薯片吃,还要我向别人道谢,可是人家又不想吃花糕,呜呜呜……宝生好难,心里好委屈。

席云飞尴尬的拿着手里的花糕,与李云裳歉意的摇了摇头:“大嫂见谅,这孩子怕生。”

李云裳倒是不甚在意,本想伸手摸一摸席如慧的头,想想还是算了,万一害的小丫头哭闹起来,那可就太尴尬了。

便在这时,窗外传来席君买的声音,大破了沉寂的氛围。

“二郎,我打算先带一半人直接北上,你们到了乌乐好好待在一处,莫要乱跑知道吗!”

席云飞闻言,伸手推开窗户,点头道:“我们这边你就不要担心了,反正就是过来体验一下草原风貌,再说王大锤还带着人随时护卫,不碍事儿的。”

席君买微微颔首:“大锤那边我已经知会了,你们就在乌乐部附近转转,不能走远……”顿了顿,席君买探头朝车厢里看来:“裳儿,还有剑婷,二郎他们都不会功夫,你们二人多多费心,相互照应着点。”

李云裳微微一笑,乖巧的‘嗯’了一声,却是卢剑婷一把推开车门,冲着席君买喊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杀几个突厥蛮子出出气!”

第四百六十章:风大

两个时辰后,席云飞一行人终于抵达乌乐集市。

负责接待他们的,自然是驻守在乌乐当主事的王大宝和丑娘。

得知席君买要带人北上,只用了两天时间,王大宝便将粮草和马匹准备妥当。

此时,将粮草的交接事宜交给手下的管事去与谢映登对接,王大宝带着丑娘直奔队伍后面悠悠抵达的马车。

“二郎,呦,三娘也来啦。”王大宝朝跳下马车的席云飞呼喊了一声,又见他怀里抱着的席如慧在朝自己挥手,笑呵呵的便迎了上去。

“来,大宝哥抱抱。”

“不要,我要让丑娘姐抱。”

说着,小丫头伸出双手朝丑娘探去,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但小丫头还记得丑娘对她的好。

席云飞将三妹递给丑娘,才对着二人感叹道:“不错啊,一段时间没见,你们俩都变得成熟了许多,刚刚我差点就不敢认你们了。”

王大宝与丑娘相视一眼,很是默契的微微一笑,王大宝伸过手,揽着席云飞的肩膀,道:“还不都是你给哥整的,看看我这脸,这皮肤,黑了一大圈,平白让人看老了七八岁。”

在乌乐历练了两个多月,王大宝脸上竟然蓄起了胡须,原本有些苍白发黄的脸颊也油腻了起来,加上天天与那些商贾推杯换盏的应酬,整个人更是胖了好几圈,也不知道在朔方的王老六看到自己这个儿子还认不认。

席云飞双手环胸,好笑的与王大宝寒暄着,带着一大帮人走进集市。

“哦,对了,大郎怎么没来?”

“我哥直接北上了,还有十个兄弟在那边等着,我哥不放心,便急着去与他们汇合。”

“嗯,也是……前些日子钟大哥突然带人把那些突厥人被抢的货物送来了,当时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又有什么想法,果不其然,这才几天过去……怎么,这次想到草原上耍耍?”

“唉,咱也是迫不得已啊,要是不做点什么,我怕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乌乐集市毁于一旦。”

“咋地?”

“还能是咋地,人家集合了近十万大军了,此时就在这乌兰素海对岸对咱们虎视眈眈呢。”

“哈?”王大宝被席云飞的话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席云飞点了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还好这次发现得及时,不然你们这儿就危险了。”

“我滴个乖乖。”王大宝惊出一身冷汗,被凉风一吹,直接打了个寒颤。

这事儿换谁来都会怕,十万大军可不是开玩笑的,最主要的是……乌乐部四面开阔,别说城墙了,连一点防护的沟壑都没有。若是颉利直接带人一路南下,也不用想着抵挡了,人家十万人直接给你平推了还省事儿呢。

席云飞见王大宝如此,却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没事儿的,不过区区十万人,回头看咱们怎么收拾他们,说不定还能抓一些壮汉回来修路,早点将乌乐和朔方连接起来。”

虽然对席云飞的手段有一些了解,但王大宝毕竟是经历过战祸的人,想起大军过境的画面,心中不免有些发憷,闻言微微颔首,顿了顿,急忙说道:“不行,不行……修城墙,必须得修城墙……”

对于王大宝的诉求,席云飞其实也能够理解,不过,修筑城墙这种事儿还是算了,若是自身实力不够硬,便是再高的城墙也不过是一时之利,挡不得长久。

当夜,一行人便在乌乐安顿了下来。

与之相反的,席君买、苏定方、薛万彻三人带着的另一半人员在月挂当空之际,堪堪与护廷三队的队员们汇合。

“情况如何了?”席君买直入主题。

为首的小队长啃了一口肉干,就着冷水咽下,道:“目前来看,最少也有十三个部落,共近八万人……而且看前军的情况,他们可能已经在为南下做准备,这两天杀的牛羊数量增加了一倍,显然是在贮备干粮。”

席君买微微颔首。

一旁站着的苏定方突然问道:“都是哪几个部落你们知道吗?”

小队长疑惑的看向苏定方,可就是想不起来朔方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席君买看了苏定方一眼,朝他点了点头,问道:“都是那几个部落?”

小队长赶紧朝席君买拱手,稍微回忆了一番,应道:“除了阿史那汗部的人,还有执失部、契苾部、赫力部……”

“阿史那突利的人没来吗?”听完小队长的汇报,苏定方又补充了一句。

有之前的操作,小队长知道苏定方应该是不得了的人物,这次不用席君买转问,摇了摇头,道:“至今没看到阿史那突利的狼头旗,但也不排除他已经到了,但……可能性很小。”

“哦?”苏定方眉心微蹙:“这又是为何?”

小队长呵呵一笑,看来这个人还不知道颉利对突利做的龌龊事儿。

席君买瞪了小队长一眼,见苏定方一脸困惑,便将他们擒获奔狼卫,从那些奔狼卫嘴里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苏定方。

“还有这样的事儿?虽然早知道那突利小可汗与颉利可汗叔侄俩不合,却没想到颉利已经将手伸得这么明目张胆,纵容奔狼卫去抢自己侄儿的东西,呵呵,却是有趣得紧啊!”

见苏定方神情玩味儿,席君买好奇问道:“苏将军可是有什么想法?”

苏定方也不掩饰,颔首应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拉绒突利的机会。”

席君买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好奇问道:“苏将军此言何解?”

苏定方也不避讳旁观的众人,饶有兴致的将自己之前打探到的一些消息分享了出来,大抵都是阿史那突利与颉利的过往纠葛,其中不乏当初突厥可汗之位的闹剧,还有突利小可汗这个名号的由来等等。

“原来这突厥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薛万彻听完唏嘘的感叹了一声,要知道他可是经历过玄武门之变的,在他看来,颉利大可汗和突利小可汗都没有李建成三兄弟狠,毕竟人家三兄弟已经玩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而你们突厥人还在自欺欺人似的过家家呢。

席君买若有所思的看了薛万彻一眼,起身走到坡顶,透过高高的丝毛芦眺望着远处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火光。空气中隐隐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烤肉香飘散而来。

苏定方与薛万彻也走了上来,后者望着延绵的突厥营帐,蹙眉道:“大郎可是有什么盘算?”

席君买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现在再去连横阿史那突利也来不及了,无论如何,我们的目的是不让这十万人顺利南下,赶早不赶晚,今晚咱们就给他们来个狠的。”

“哦!”薛万彻眼里精光连连,忙问道:“要多狠?”

“……”苏定方欲言又止,显然不看好席君买的决策。

席君买怔怔的望着那片火光,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道:“今晚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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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空投

一炷香后。

“这是何物?”

苏定方看着地上整整齐齐摆着的二十台无人机,眼里满是疑惑之色。

席君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初自己第一次看到无人机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懵逼,顿了顿,道:“一会儿您就知道了,这玩意儿用处多多,不过这二十台,我们称之为愤怒的小鸟。”

什么玩意儿?

苏定方脸更方了。

可是,还不等他再问,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原本安安静静放在地上的二十台无人机一起发出嗡嗡的声响,接着竟是腾空飞了起来。

苏定方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席君买嘴角微扬,当初他看到席云飞操控无人机飞起来也是如苏定方这般神情。

拍了拍苏定方的肩膀,席君买朝操控无人机的二十个队员道:“直接飞到上风向,你们各自分散开来,不要让两台小鸟落在同一个地方浪费弹药。”

“是!”

二十个队员一边操控无人机,一边慢慢的观察着无人机的去向,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但也因为天足够黑,倒是让无人机底盘闪烁的红色信号灯更加的醒目。

在他们身后,所有人都站在山坡后面仰望着无人机渐渐远去。二十台无人机在高空中很有默契的排成一条直线,慢慢朝前移动,距离足够远,螺旋桨的嗡嗡声弱不可闻,而闪烁的红点若不是一开始就注意到,此时也几乎与星空融为一体。

“愤怒的小鸟?”苏定方望着远去的无人机,轻声呢喃了一句,心中满是困惑。

薛万彻走到他与席君买身旁,笑着说道:“苏将军可别误会了,现在还只是小鸟,所谓的愤怒可还没开始呢。”

“哦?”苏定方转头朝他看去。

薛万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好好看着正前方,道:“您可看仔细了,好戏马上就要开始。”

与此同时,突厥营帐里,因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部分人都选择早早的入睡,负责巡逻的队伍基本只在外圈徘徊,重点关注的还是牛羊所在的粮草区。

而且他们防范的也不是人,而是草原上来去如风的野狼。

他们可不认为大唐人敢来袭营,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此时的营帐内到处都是依着篝火呼呼大睡的人,有些体面一点的上峰,倒是带了女人在身边伺候,此时也大都在温柔乡中沉沦。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约莫百米高的夜空中,二十台无人机正慢慢的朝上风向移动。

羊圈旁边,躺在篝火旁望着天空发呆的突厥少年正与同伴分享着从阿达那里打探来的消息。

“我阿达说明日大军就会南下,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杀几个唐狗,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带回部落,让阿庆那家伙看看我的厉害。”

“别瞎想了,你家阿达才不会让你去杀敌呢,再说了,你连羊头都砍不下来,还砍什么人头。”

“你……哼,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就算不上阵杀敌,我也可以去附近的村落杀人,那里的唐狗好杀,看到我们连跑都不敢跑,哼哼!”

“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而已,瞧把你得意的……唉,好想快点长大,等我十四了也要像阿哥他们一样,用长弓杀敌才是最帅气的。”

说着,少年还拿起赶羊的长棍比划了一个射箭的动作,眼睛一闭一张,瞄着天上稀疏的星星,仿佛是要把星辰射落一般……

“咦?”

“怎么了?”

“你见过红色的星星吗?”

“红色?”

“嗯嗯,还……还会动?”

“什么红色的会动的星星,你该不会是眼花了吧?”

“没有,我真的看到了……哎哎哎,掉……掉下来了……星星掉下来了。”

少年望着天空那颗红色的‘星星’直直朝不远处的帐篷落去,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

“什么落下来了?”

一旁躺着的少年好奇的扭头看去,刚好看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他们的帐篷顶上,发出砰的一声。

“星星,星星掉下来了。”

最开始发现的少年激动得无以复加,开口朝同伴喊了一声,便迫不及待的朝帐篷跑去,手里还拿着赶羊的长杆,要去挑挂在帐篷顶上的东西。

“咦……好像勾住……”

······

芦苇荡这边。

席君买将手中的夜视望远镜递给一旁满脸期待和惊奇的苏定方,而后从身后一个队员手里拿过一个远程遥控器。

“应该可以了,我要按啦!”席君买望着远处依旧静谧的突厥营地,举起手中的遥控器。

旁边同样拿着望远镜观望的薛万彻,转过头来,一脸期待的说道:“要不我来按吧?!”

“不行。”说着,席君买直接无视薛万彻幽怨的小眼神,当着他的面重重按下红色按钮。

······

突厥少年锲而不舍的挑动着帐篷上的‘星星’,可能是失败了几次,气急败坏之下,用力挥了一杆,刚好将那颗‘星星’打到了一旁喂牛羊的牧场堆上。

两个少年见总算将‘星星’挑了下来,都是一脸兴奋而又好奇的朝草堆跑去。

最先发现的少年因为拿着赶羊的长杆慢了一步,那物件儿便被同伴抢了去。

“这是什么?”

少年好奇的摆着无人机的螺旋桨,四对螺旋桨有两对因为从高空落下来已经摔歪了。

两人围着无人机翻来覆去,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无人机底盘处正在闪烁的红灯上。

“这就是星星?”

少年好奇的伸手去按碰红灯,或许是因为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小手还有些颤抖。

而此时,突厥营帐往北的好多地方,同样有人发现了从高空坠落的无人机。

有些落在了黑暗处没人发现,但大部分露在了有人的地方,甚至有两台还砸伤了人,此时那两个遭受无妄之灾的突厥人正捂着磕破的伤口,好奇的观察着那亮着红光的信号灯。

便就在这时。

无人机底部的方形盒子突然发出‘嘀嘀嘀’的响声,正在捣鼓无人机的人都吓了一跳,好几个更是将无人机丢在了地上。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反应,无人机的嘀嘀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的急促……

嘀~嘀~

嘀~嘀~嘀~

越来越急促的嘀嘀声仿佛是一道道令人窒息的催命符,围着无人机的突厥汉子们甚至忍不住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两个负责赶羊的突厥少年吓得直接将无人机扔开……可是,那无人机飞出不到两丈,原本还有间隔的嘀嘀声突然变成一道长音。

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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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猜忌

少年的手还在半空中挥舞,只是瞬间,便被高温灼烧成了焦炭。

燃烧炸弹分许多种。

常见的铝热剂燃烧炸弹的燃烧温度可达3000c,如此高温几乎是摧枯拉朽的炙灭,但主要用于烧毁建筑物和工事。

而席云飞采购的凝固汽油燃烧炸弹,虽然它的燃烧温度只有850c左右,但燃烧时间却长达一炷香之久,且具有较强的粘附性,对易燃目标造成的破坏效能比爆破炸弹高十几倍。

而二十颗两斤重的汽油燃烧弹在一堆帐篷中引爆……其效果可想而知。

几乎只是十几个呼吸,便见延绵的突厥营地北侧,蔓延起了冲天的大火。

而让前去救火的人惊心的是,那喷溅的火苗竟然用水都浇不灭,随着大火的不断蔓延,原本已经凝固的汽油不断融化飞溅向四处,只要沾到半点火星,几乎就是一个新的引火源。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被燃烧的油末沾染,便习惯性的往人多的地方跑,寻求救援。

可是等待他们的不是救助,反而是无情的屠杀。

丈长的长戈阻挡了他们求助的路线,毕竟是成规模的大军,当有人发现大火无法被扑灭后,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隔离一切引火源。

而那些寻求帮助的昔日同伴,还有无辜的牛羊,自然成了他们阻挡的对象。

好在,席君买只是试投了二十颗燃烧弹,火势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只是焚毁了接近一成的营地范围,至于死伤及损失……暂时没人去估算,但从所有人的神情来看,心理上的伤害显然更加可怕。

颉利可汗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时候,火还在燃烧。

只见成片的营帐坍塌倒成了一片,羊皮编制的帐篷几乎沾了火就烧,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皮毛焦臭味。

就在颉利前方十几步远的废墟中,十几具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还保持着死前求救的姿势。

高举的双手不但没有放下,还因为火烧导致肌肉痉挛,让他们的双手看上去更加的狰狞,仿佛直指人心,在用最后的力气质问着所有人……为什么不救我?

颉利可汗眼角微微抽动,眉头锁得很深,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火光,围观的人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旁边,不断有其他部落的人赶来。

其中,就有赫力部的酋长与执失思力。

“这……”赫力酋长捂着胸口,神情目呲欲裂。

执失思力看了一眼四周的布局,这才发现被烧的部落竟然就是赫力部。

“阿叔?”执失思力毕竟年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长辈,只是有些担忧的看向对方。

赫力酋长哪里有心思管他,面对着火光冲天的废墟,又低头朝面前高举双手的尸首看去……

忽然,赫力酋长双目充血,径直跑到最近的一具焦尸旁,不管尸体散发的肉香味儿,抓着泛着油光的手臂就将人翻了过来。

身后的众人直听到一声咔嚓声,却是尸体的脊椎骨折的声音,想来骨头已经被烧得酥了。

“混账!”

赫力酋长从尸体胸前拔下一柄长戈的利刃,从断口处看,除了插入尸体的部分,剩下的木杆部分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而在火光的映射下,利刃端口的一记家徽清晰可见。

“乌咄!”赫力酋长将利刃朝颉利可汗面前扔去,却不是针对颉利而是他身侧的阿史那乌咄。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的人身上会插着你部落的利刃?”

阿史那乌咄也是刚刚才赶到,闻言先是一怔,低头朝利刃看去,竟然真是他乌咄部的部徽。

“这……”阿史那乌咄一时语塞。

旁边那些阻拦引火源的突厥汉子们面面相觑,最后人群中有个高壮汉子走到阿史那乌咄身旁,附耳解释了一番刚刚的情况,只是言语之间始终盯着赫力酋长,生怕他对阿史那乌咄不利,大手甚至都没有离开过腰上的弯刀。

汉子的声音其实不小,再加上颉利可汗就在一旁,他也想要表明自己当时并不是针对赫力部,而是想尽全力阻止火势蔓延。

不过,赫力酋长怎么可能相信。

“什么灭不掉的异火,你唬谁呢?”说着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怒指阿史那乌咄,道:“最好把纵火杀人的凶犯交出来,否则今日就别怪我不客气。”

阿史那乌咄眉心紧蹙,自己的手下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当时大火根本扑不灭,杀人也只是为了阻止火势继续蔓延而已,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奈何赫力酋长竟然如此胡搅蛮缠。

就在赫力酋长大喝之后,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中,瞬间跑出了七八百人,手里举着兵刃聚集到赫力酋长身后,显然都是赫力部的汉子,其中好几个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把人交出来。”赫力酋长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举起弓箭瞄准阿史那乌咄,此时他的脸上满是悲痛,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死在了刚刚的大火中,在他身后三个长相秀气的青年同样举起弓箭,哭喊道:“还我阿弟……呜呜呜。”

赫力酋长听着身后的哭喊声,眼里的恨更重了几分,见阿史那乌咄一直在看颉利可汗,他知道今晚这事儿只有问颉利讨说法,恨恨的瞪了一眼阿史那乌咄,直视颉利可汗道:

“为什么偏偏只有我的部落遭此大劫,希望大可汗能够好生告知。”

本来部落无故起火就让他疑惑,如今发现自己的人竟然许多都死在了同伴的兵刃之下,赫力酋长不免心生疑窦,认为是颉利可汗有意削弱自己……自导自演的。

“您别告诉我,是大唐人来袭营!?”

心中有了想法,赫力酋长就更加笃定,言语之间也处处是质问。

颉利可汗此时还是懵的,眼角瞄了阿史那乌咄一眼,心中盘算着是不是这家伙瞒着自己对赫力部出手的?要说是为了帮自己削弱赫力部的力量,那阿史那乌咄这一招确实收效甚大。

可……颉利可汗有些无语的是,为什么要让人抓到这么明显的把柄?

难道?

颉利可汗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阿史那乌咄的眼神都带着杀意……

阿史那乌咄这里也是懵逼,转头朝颉利可汗求救吧,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又总让人觉得发毛,刚要开口,却是心中一震,而后看向身后那名大汉的眼神突然阴鸷了起来。

心想:好啊,竟然在我身边安插了这么一枚棋子……故意派人在赫力部纵火,却反倒将我推到台前,好手段,好手段……这是想借机削弱赫力部和我的力量?

阿史那乌咄心中好恨啊,没想到颉利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这么溜,此时自己要是认了,那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此方,三人各有心思,互相猜忌的时候……芦苇荡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四百六十三章:异心

“愤怒,当真是……太愤怒了!”

苏定方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突厥营地,心中之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只是不断重复着愤怒两个字,毕竟那神奇的玩意儿就叫愤怒的小鸟!

“哈哈哈哈~”

席君买与薛万彻痛快的击了一掌,两只大手握在一起,一跃而起,重重的碰了下胸膛。

这是席云飞踢球获胜时的庆祝动作,他们也学了来,此番足以表达心中的激动。

“来人啊。”席君买大手一挥,山坡下一千多名队员注目来视。

席君买对他们严明的纪律表示满意,微微颔首,朗声道:“突厥蛮子已经十去其一,若是寻常对阵,我定会让你们冲杀上去……但,今日我们只有区区一千二百六十人,我却是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全体都有,布置雷区,将突厥人南下的路线封死。”

“是!”喊声不敢太大,不过所有人都重重点头回应了一番。

见一千多人各自散去,席君买拉了一下苏定方的衣袖,道:“苏将军,如今下马威也给了,想来一会儿突厥人便会派人探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往南撤十里吧。”

苏定方收回视线,此时眼里还满是震撼,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对于席君买的安排也不做表态,只是心里对于那轰鸣的燃烧弹非常向往……

三人走下山坡后,周围到处都是掩埋地雷的队员。

对于地雷,苏定方自然又是一番讨教。

如此边走边聊,一行人往南退了十里不止,最后在一片茂密的杨树林里安营扎寨,为了不暴露行踪,不敢生火做饭,所有人吃的都是肉干和压缩饼干,当然还有一些果脯蜜饯补充营养。

可是,让席君买等人诧异的是,想象中的突厥探子并没有追过来……

“到底什么情况?”席君买有点懵,烧了那么大一片营地,不可能对方会没有反应啊。

苏定方坐在一块断木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思忖片刻,才说道:“或许,对方内部出了什么事情,这才耽搁了探查!”

薛万彻啃了一口手中的肉干,蹙眉道:“难道我们烧的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们也看到了,火势根本没有蔓延,他们会不会觉得只是失火,便不了了之了?”

“这……”席君买闻言愣了愣,心想也有可能啊,烧了个空营,没准人家还以为是自己失火的呢,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不然怎么可能没有派人往四周探查?

苏定方望着二人直摇头,反驳道:“那么大一片营地,怎么可能没有造成损失?就算他们以为是失误导致的走水,但是必要的探查还是要的,颉利可没有那么大的心!”

席君买与薛万彻面面相觑:“难道真的是他们内部出了什么乱子?”

······

突厥营地,空气中还有恶臭与青烟弥漫。

颉利坐在金狼椅上,下首分别是各个部落的酋长和祭师,但有一个靠前的座位却是空着的。

颉利可汗往下首正襟危坐的执失思力望去,蹙眉道:“赫力呢?”

执失思力单手扶胸,恭敬应道:“阿叔说他要在营地善后,就……就不来参与了……”

几个部落的酋长闻言都是意有所指的朝阿史那乌咄看去,将后者看得心头发麻。

只是,此时的阿史那乌咄心中,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说他无缘无故对赫力出手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心中已经笃定,这事儿是颉利可汗自导自演,而后栽赃陷害自己。

颉利可汗此时也将视线投向阿史那乌咄,见他一副闭目养神,老神再在的淡定表情,心中的怒火更甚了几分。

颉利也在心中笃定,那场大火肯定是阿史那乌咄所为,意在割裂他与赫力的关系,至于阿史那乌咄为什么这么做?颉利也为他找到了作案动机,那就是之前他与义成公主的密谋。

一念及此,颉利把心一狠,朗声道:“本来明日南下,赫力部乃是先锋主力,如今赫力部因为一场大火死伤惨重,明日的重任显然无法担任……”

顿了顿,颉利望向阿史那乌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朝他看去。

似乎是心有所感,阿史那乌咄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朝颉利可汗望去。

颉利可汗朝他重重点了一下头,道:“明日先锋之职,便交由阿史那乌咄。”

“这?”

阿史那乌咄此时心中惊惧万分,心道颉利这是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啊,先是纵火重创赫力部,然后将罪名安插给自己,以此威逼自己充当前头卒,这整个突厥都知道,自己只是个商贾,手下虽然也有五百奔狼卫,但根本不堪大用,只是装备精良而已。

“怎么……你不愿意?”颉利眼神之间,渐渐有了杀意。

阿史那乌咄心头大震,知道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认下,否则颉利必然煽动所有人对自己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不但会失去掌兵之权,还可能失去部落酋长一职。

“乌咄……领命。”阿史那乌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应了下来。

颉利可汗闻言,脸色稍缓,心中得意万分,虽然不是自己本意,但是今夜先是削弱了赫力部的力量,明日又能在冲杀中让阿史那乌咄损兵折将,实在妙不可言!

可是,颉利不知道的是……

此番下首的所有人几乎都判定始作俑者就是颉利本人,而目的,自然就是削弱麾下几个刺头的力量,赫力是如此,掌握突厥商贸大权富得流油的乌咄更是如此。

“狡兔死,走狗烹。”

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虽不敢抬头去看颉利,但心中之鄙夷已经无法掩饰。

为什么一年后李世民能够轻易分化东突厥,仅仅两年便打到突厥王庭,或许从今日颉利可汗处理事情的手段便可见一二。

凌晨时分,最耀眼的启明星也已经开始泯灭。

执失思力找到赫力酋长的时候,发现自己这位往日意气风发的阿叔,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来岁,平日里油光满面的笑脸,此时沾满了草木灰烬和汗水滴落的污渍。

“阿叔,大可汗让阿史那乌咄顶替您作为先锋……此事,您怎么看?”执失思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赫力酋长拿起一旁的酒囊,猛灌了一口酒,抬头朝渐渐泛白的天空望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阿史那乌咄与我都是罪有应得,我们都太高看了他的心胸,当初他能对阿史那突利出手,今日再有此番作为……我已经不感到诧异。”

执失思力虽然早有预感,但此时听到赫力酋长的感叹,心中愈发笃定昨夜的悲剧便是颉利在背后一手操控,捏了捏眉心,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一般,道:“阿叔,我们把部落往南迁徙吧,像阿史那祢尔和阿史那突利一样,我们也跟大唐人交易往来,和平共处……”

第四百六十四章:颤抖

草原的天,亮得很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原本还露出鱼肚白的初阳便照亮了大地。

但与昨日不同的是,新一天的到来并没有焕发新的生机,毕竟昨夜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件‘意外’,整个突厥营地的人都没办法安然入睡,恍恍惚惚熬到天亮,便有命令下来。

“照常拔营南下,由乌咄部作为先锋。”

某个部落的领队顶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有气无力的招呼了一声。

只是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的部下们,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领队四下看了看,周边几个小队的情况也都差不多……算了,既然都这样,劳资也懒得管了。

领队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火堆上烤焦了一面的羊腿啃了一口。

可是,北风阵阵,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子难闻的焦臭味让他忍不住泛起了胃酸,骂骂咧咧的将羊腿丢给一旁的手下,拿起腰间的酒囊猛的灌了一口,这才压抑了喉头的酸气。

不多时,阿史那部所属的奔狼卫便骑着马儿开始四处催人。

汉子们迫于颉利可汗的威势,无奈的起身收拾起行囊,动是动起来了,只是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与往年的南下相比,今年的气氛明显不对,是个傻子都知道昨晚的大火是有人别有用心。

几个部落的酋长已经告知了手下的领队,让他们务必谨慎,不要太冒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明显这次南下不会那么顺利。

阿史那乌咄沉着脸亲自监督部落的整装,既然不敢违抗颉利可汗的命令,那就在硬件上多做准备,不管怎么样,少死几个人总是好的。

不过,自从乌咄部的人知道他们莫名其妙变成了先锋队后,营地里幸灾乐祸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不明真相的乌咄部族人面面相觑,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夜之间已经成为了众人鄙夷的对象……

······

“拔营了!”

某处山坡上,护廷队的两个队员相视一笑,急忙拿出对讲机传递消息。

杨树林里,睡了一个多时辰的席君买听到汇报,双手不由得紧握,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立刻召集所有小队长开会议事。

“我们携带的干粮不多,与谢老汇合是第一前提,从现在开始,第十三小队的人负责后勤事宜,你们往南退二十里地,发现谢老一行人立刻汇报。”

“剩下的人按照昨夜的分工,除了一二小队以外,所有人扇形埋伏,一旦发现有人越过雷区,立刻击杀,弹药都紧着点用,神枪手优先动手。”

“一二小队的人立刻绕道,从敌方绕后转到乌兰素海西北面,一旦发现他们兵分两路行动,立刻汇报,虽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但若他们抽出一半人从乌兰素海另一面绕过去,我们就被动了……”

十几个小队的队长重重点头,每个人眼里都带着亢奋的神情,昨夜的大火让他们激动了一夜。

苏定方拿着望远镜攀附在一棵两丈高的大杨树上,与另一棵树上的薛万彻时刻盯着雷区。

“三郎,那地雷真的那般厉害吗?”苏定方有些忐忑,毕竟对面可是八万大军,还是一向以骁勇著称的突厥狼骑。

薛万彻啃着手里的压缩饼干,另一只手拿着望远镜没有放下来,死死盯着雷区方向,闻言,颔首道:“苏将军放心,那地雷我们试验过,只有碰一下,就能将一匹马炸得四分五裂。”

苏定方眉心紧蹙,听到答复只是点了点头,毕竟眼见为实,只是,拿着望远镜的双手更用力了几分……

时间在紧张的气氛中慢慢流逝。

从前方送来突厥拔营的消息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不止。

“报告,报告……”

席君买也在树上拿着望远镜观望,突然怀中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已经与谢队长一行人汇合,已经与谢队长一行人汇合……”

“呼~”

树上的三人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突厥那边有什么动作呢。

席君买拿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道:“收到,知会谢老,突厥一个时辰前已经拔营,估计马上就要抵达雷区,让他尽快带人过来汇合。”

“唦唦……大郎,是我。”谢映登的声音传来,语气颇为振奋。

“谢老请讲。”

苏定方和薛万彻也转头看来。

“是这样的,二郎昨夜又让人送了件好东西来……”

突然。

轰轰轰~~

正听谢映登讲话的三人急忙抬头望去……

轰轰轰~~

不是地雷被引爆的声音,而是雷鸣般的马蹄声,就算在树上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颤抖。

席君买没注意听谢映登的声音,而是赶忙拿起望远镜朝雷区方向望去。

“来了!”

苏定方与薛万彻收起望远镜,几乎同时沿着树干往下滑。

席君买拿起对讲机匆匆回道:“谢老,突厥人来了,一会儿见面再聊。”

“……哎……等……老夫……真……好东……西啊……”

席君买没时间听了,顺手将对讲机塞进怀里,也滑了下来。

三人相视一眼,席君买将自己背着的复合弓递给苏定方,道:“枪你还不会用,这玩意儿杀伤力不比枪差,送你了。”说着,左手帅气一抖,复合弓便张了开来。

薛万彻看了一眼席君买,顺手解下背后的箭囊,道:“苏将军素有神射之名,这些箭也给您了。”

苏定方此时身上只有一把佩刀,接过复合弓两眼放光的摩挲起来,道了声:“多谢!”

杨树林的面积不大,并不是埋伏的好地方,因此三人并不驻留,而是攀上马儿一路向东,那里有一座百米高的矮山,易守难攻,在这个还没有炮火的年代,便是地利。

三人堪堪抵达,身后一阵震天的爆炸声便响了起来。

阿史那乌咄虽然领了先锋之责,但他并没有亲自带兵在前,而是让部落里的勇士在前带队,他则远远跟在后方压阵。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队伍才刚刚南下五里地,他的人便死了近半……

“啊啊……”

阿史那乌咄几乎肝胆俱裂,望着前方人仰马翻的场景,还有血肉横飞的画面,一种名为绝望与大恐惧的情绪渐渐弥漫。

所谓的雷区。

席君买带来一千二百五十人,每人布置了五颗,一共是六千二百五十颗。

而从刚刚的轰鸣声来判断,此时也才引爆了一百颗不到,但五百乌咄部的奔狼卫已经死伤大半,用修罗地狱来形容他们的惨烈也不为过。

因为不管是人还是马,只是踩到了地雷,几乎没有全尸的可能……

阿史那乌咄有些肥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轰……又是一道爆炸声在他耳边响起。

阿史那乌咄只觉得胯下一热,腥臊的黄汤顺着马背滴落到娇嫩的绿草上……还有些些热气蒸腾……

第四百六十六章:觊觎

苏定方气得鼻子都歪了,手里举着复合弓,愣是一箭没能射出去。

不过,眼下他也没工夫与薛万彻扯淡,探头朝山崖下望去,满地的尸体和伤员,有些个不知道运气是好是坏的突厥蛮子拖着断腿四处寻找掩体。

苏定方举了举复合弓,可惜那些伤员距离太远,已经超出了弓箭的射程范围。

倒是旁边使用98k的队员们还在无情的补枪。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

直到。

“都停下,不要浪费弹药了。”席君买朗声喊道。

矮山不大,他的声音又浑厚,瞬间整个空间仿佛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整齐划一的收枪上保险,然后掩饰不住激动神情的朝席君买望来。

席君买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副队长上来,对他说道:“通知所有人原地待命,同时警戒四周,将弹药损耗情况做一个统计报给我。”

副队长长得文质彬彬,是马周为席君买找来的助理,此时也是满脸的振奋,毕竟刚刚的场面太震撼人心了,就连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都觉得热血沸腾。

“是,队长放心,我这就去统计安排。”

席君买对这个副队长也很满意,朝他笑着点了下头,将手中的98k放到一旁,才从怀里拿出望远镜观察着突厥那边的动静。

苏定方与薛万彻此时也走了过来。

望着山下倒成一片的‘麦子’,两人神情不一,薛万彻脸上是理所当然的昂扬,苏定方是惊疑不定的震撼。

“哈哈哈,怎么样,劳资这次可是百发百中,四个弹夹二十发子弹全部都收了人头。”

薛万彻将98k倒背在身后,从怀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啃着,还不忘与席君买比较。

苏定方则是眼热的看了一眼席君买脚边的98k,而后同样拿出望远镜朝突厥大军望去。

同时开口问道:“大郎就不怕他们直接发动全军冲锋吗?”

苏定方眉心微蹙,刚刚那一仗虽然打得漂亮,打了突厥大军一个措手不及,但也埋下了一个大大的隐患……那就是,不仅暴露了位置,还暴露了人数。

以己度人,若自己是颉利可汗,肯定会派出大军直接强压上来,同时夺取席君买手中这杆杀人的利器,最好还能留下几个活口,看能不能逼问出地雷的秘方。

席君买依旧拿着望远镜观察,闻言点了点头:“当然怕,不过,也有点期待。”

“那你是何打算?”苏定方表示疑惑,不由得放下望远镜,转头朝他看来,开口道:“若是他们全力冲锋,不需要多少人,只要五千,我们就不一定能守得住这座矮山……我刚刚看得真切,这枪棍虽然杀人方便,但与弓箭一样,一次只能杀一人,一次冲锋不过几十个呼吸,若是他们拿人命来抵,死个一两千人也能攻上来吧!”

席君买透过望远镜,看见突厥那边原地不同,稍微放心,闻言,放下望远镜,道:“苏将军言之有理,不过您也不用太过悲观,我们还能挡上一轮……等谢老来援,我还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

突厥这边,与对面山头上的雀跃不同,几万大军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颉利可汗怔怔的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一千奔狼卫全军覆没,心中虽然也有惋惜,但更甚的是没来由的震撼与欲望。

没有看到箭矢,没有看到一兵一卒,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一道道呯呯声中,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这种场面让他足够震撼,也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对面拥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强军利器。

“我一定要得到它!”颉利可汗手心满是汗水,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在场的,不止是颉利可汗一个人泛起了心思,与突厥先辈从大陆西侧学来的弓马战阵,还有攻城石车一样,所有人都知道,又有一种战争利器出现了,得到它,复制学习,然后制造,这必将是部落再兴的征兆。

“全军听令。”

颉利可汗不是一个踌躇犹豫之人,相反,若是涉及到利益,特别是他本身的利益,无论多少牺牲他都在所不惜。

身为东突厥的大可汗,颉利麾下自然拥有一支最强大的军队。

轰轰轰~

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出一首史诗级的巨唱,七万多突厥大军里,接近一半的人都直接听命于颉利可汗……此时全部走出队列,那场面堪称宏大。

颉利可汗身后,几个大部落的人也不傻,知道颉利可汗的打算后,他们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赫力部愿助大可汗一臂之力。”最先站出来的是昨夜损失惨重的赫力酋长。

虽然席君买一场空投烧了他大半个营地,但死伤的大部分都是来不及逃跑的弱兵,真正的高手,只要不是刚好被炸死,几乎都逃了出来,眼下也能组织五千大军撑起场面。

赫力酋长这边振臂高呼,其他几个大部落自然也不甘示弱,无关荣誉,只要利益,所有人都觊觎那杀人的秘密武器,自然不可能只便宜颉利可汗一个人。

当头为首的颉利可汗也不傻,知道无法阻止他们的决定,只能默认他们出兵。

可是,场上却有两个人始终没有动作。

一个是刚刚损失了大半奔狼卫的阿史那乌咄。

另一个,则是神情凝重的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年岁与席君买相仿,因为留了一脸的络腮胡,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成熟稳重……好几次他都想开口劝说赫力酋长,可是,他又知道此事如何劝说也没用。

尽管亲眼目睹了一千五百人的死亡,但这些酋长却不甚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杀死那一千五百人的神兵利器。

执失思力身为部落的酋长,他当然也十分好奇和向往。

可是,他有自知之明,执失部虽然也是大部落,但他的父汗已经年迈,就算侥幸得到了什么好东西,想来也守不住,莫说赫力酋长是他的表叔,在真正的利益面前,谁又管你是哪个谁?

执失思力与阿史那乌咄,一老一少心有所感的相视了一眼,两个以往不过点头之交的人,此时竟然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亲近感……

“杀!!!”

新一轮的冲锋已经开始,这次接近六万大军犹如蝗虫般直指那座方圆不过三百米的矮山。

然后……

预想中的呯呯声没有想起来。

待得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心存侥幸之际……

轰轰轰轰……

第一个爬上山坡的人被炸飞了七八丈远,浑身焦褐,支离破碎。

六千多枚地雷,这一座小小的矮山就卖了近五千枚,不然席君买也不会这么孟浪的等人来攻。

山下,冲锋之势已经形成,几万突厥蛮子前仆后继,那些看到同伴身死,有心掉头的人,就像地铁高峰期的小绵羊,只能随大波逐流,踩响一枚枚收割生命的火花,为早春的大地提前绽放一朵朵瑰丽的血红。

第四百六十七章:退·胜

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大地持续不断的震动,山崖上不断滚落的山石和碎土,组成一幅冷热兵器对抗的血腥画面。

席君买脚下踩着的山石因为爆炸带来的震动直接脱离山体,吓得他急忙往后退开了四五步,并看着那块磨盘大的石头滚落山崖……

其实,这处矮山并不陡峭,但因为坡长且山石众多,突厥狼骑们只能弃马徒步攀登。

运气不好踩了地雷的,不仅自己要被炸飞,还要连累身边的人一起缺胳膊短腿。

运气好一些的,冲过了雷区,眼见山顶近在咫尺。

砰砰砰~

一道道枪响继续响起,与山崖上滚落的石头一起,不断的收割碾压。

冲锋还在继续,一切不过只是呼吸之间,山坡中段,堆积起来的尸体已经接近三千。

尸体组成的人墙成为突厥狼骑躲避枪击的壕沟。

他们拿出硬弓与山上的人对射,只可惜收效甚微。

若非突厥狼骑素来悍不畏死,此刻只怕已经兵败如山倒。

山崖上,看着眼下的场景,苏定方额头冷汗直冒,虽然杀了这么多突厥人让他很是惊喜,但如果再这么下去,山上这一千多人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大郎?”苏定方焦急的朝席君买看去。

却看到席君买刚好收起怀里的对讲机。

而后笑着翻过北上的行军背包,从里面拿出两个面具,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苏定方。

“这是何物?”

苏定方疑惑的接过面具,突然想起自己心中的担忧,急忙开口问道:“大郎,眼下形势不容乐观,我们还是先从后山撤吧……”

不成想,席君买直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带上面具,而后自己也戴了起来:“苏将军先把防毒面具戴上,否则一伙儿出糗了可别怨我。”

两人这边正说着,山崖上一千多个护廷队队员们也同时从背包里取出了面具,匆匆戴上后,继续拿着98k和复合弓与山下的突厥狼骑对射。

这时,薛万彻走了过来,因为带着面具,声音有些沉闷:“大郎,谢老到了吗?”

苏定方一脸懵逼,席君买则是点了点头:“通知你队上的人,不要停止射击,一会儿收拾战场的时候,尽量生擒活捉,二郎还要他们去修路呢。”

席君买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不过声音倒是振奋:“好,放心吧……”

嗡嗡嗡…………

两人话音刚落,一阵异响自南面天空中传来。

众人一边射击,一边还抽空抬头望去……

那是乌压压一片的无人机,体型比一般的无人机稍大,无人机的底盘不是摄像头,而是一排排整齐悬挂的玻璃瓶。

席君买见状,急忙大喊道:“全体都有,再次检查面罩是否配戴规整。”说着,赶忙紧了紧自己的面具,同时仰望着那一片无人机慢慢朝突厥大军头顶飞去。

嗡嗡的声音非常响亮,而且这时不比昨夜的昏暗,突厥人同样发现了天空中的异象。

有些大胆的还将弓箭对准那一片无人机群射去,企图将它们射下来。

可惜箭矢飞了百来米高就自由落体了,根本沾不到边。

就在所有人愣神的档口,其中一架无人机悬挂的玻璃瓶忽然掉了下来,直直砸向不断攀上山坡的突厥狼骑中间……

玻璃落地的碎裂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与空气接触后瞬间挥发的有毒气体。

澎的一下,玻璃瓶里的液体瞬间汽化,青中带白的气体随风弥漫开来。

但,这只是开始……

当天空中不断有玻璃瓶散落,一阵阵烟雾蒸腾而起,那些及时掩盖口鼻的突厥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身边的人已经一个接着一个无声的倒下。

有大胆的领队一边闭气,一边探了一下同伴的鼻息,见他们还有呼吸,心下一松。

也就是这一松,让他不自觉的吸了一口白烟,然后只觉得胸口发闷,接着便见眼前重影不断,噗通一声直接倒在了同伴身上……

噗通、噗通……

一个普通人哪怕再能闭气,也挺不了多久,更何况此时烟雾弥漫,他们跟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想跑都跑不出去。

原本还十分喧嚣的矮山,因为那些烟雾的到来而渐渐平息了下来,刚刚还满是喊杀声的突厥狼骑,此时已经变成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巨型无人机来得快,去得也快,投放完玻璃瓶后,便又在众人的注视下往南边的小树林飞去……想来谢映登一行人便在小树林里操控着这场空投。

噗通~

从‘迷雾’里侥幸逃出了几个人,不过他们还来不及跑到颉利可汗面前求救,便天旋地转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包括他们的坐骑,也在几番踉跄中瘫倒在地。

“这?”

留守的近两万突厥大军面面相觑。

颉利可汗收回望向无人机的视线,眼里已经满是血丝……

“撤退!”

几乎是咬牙切齿,但颉利可汗此时还不傻,并没有无脑的再派人前冲,也没有心思去救烟雾里的人了,他生怕自己再不走,下一个倒地的就是自己。

与颉利可汗想法一致的人很多,手下的人没了可以再培养征集,可是自己要是没了,部落里的金山银山就跟自己没半点关系,如何取舍,不过一念之间。

当然,也有热血上头的人想要去营救自己的同伴,不过终究只是少数……

眼见颉利可汗第一个调转马头,知道事不可为的酋长们也只能忍痛紧随其后。

矮山上,透过望远镜看到他们撤退的席君买并没有下令追击,虽然知道颉利可汗很可能就在里面,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还是留给长安那边的人去烦恼的好。

“哈哈哈。”

虽然带着面具,让众人的笑声有点低沉,但胜利的喜悦却无法掩盖,看到此番大获全胜,山崖上的一千多人都是大声呼喊了起来,许多人相拥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呐喊着……

席君买望着山崖下的烟雾,双手环抱胸前,透过防毒面具的镜片,能看到他笑弯了的眼睛。

“好了,所有人整肃行囊,跟着我下去生擒俘虏!”

一番振臂高呼,山崖上再次响起震天的欢呼声。

而不远处的小树林,一队骑兵也缓缓赶了过来,为首之人喜笑颜开,不是谢映登还有谁!

第四百六十八章:乌兰素海

“还活着的一共是三万四千二百九十三,其中重伤一千余,轻伤万余……”

关于俘虏的统计只能是个大概,其他的不说,就是重伤的千余人估计活不了多久。

席君买微微颔首,有三万多俘虏就够了,修路搭桥而已,人太多不但不好管理,反而容易出事儿,到时候还需将这些人分开来,分配到各个工事上才行,免得他们聚众闹事。

副队长汇报完后,便躬身离去了,眼前这几个大佬显然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席君买面前,谢映登、苏定方、薛万彻三人盘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烤好的羊肉啃着。

颉利可汗跑得匆忙,那处营地还留了两千多头羊和几百头牛,马儿的话还在统计,因为地雷阵和98k的威力太大,许多马儿都受了重伤。

不过,相比于那些受伤的突厥人来说,马儿就算瘸了也要好生照顾,不管是公还是母,只要还能生,那就不能马虎对待,所以统计起来有些麻烦,但大家也是喜不自禁,可见收获喜人。

谢映登有些遗憾的喝了一口烈酒,初春的草原还是清冷的,风吹过来有些冰凉。

“你们两个臭小子,说好等老夫来了再行动的……一点儿也不厚道,要不是二郎早有准备,老夫这次怕是又要无功而返。”

酒是好酒,喝了却容易上头,谢映登嘴上是在责备,却没有训斥的意思,美滋滋的又喝了一口,道:“还好老夫来得及时,那迷烟阵一下子就俘虏了三万多人,看来这次功劳最大的还是咱们十一队的汉子。”

旁边同属十一队的几个副队长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心中高兴,虽然没有开枪或者正面对敌,但能俘虏三万突厥狼骑,又吓跑颉利可汗,回到朔方又有得吹了。

席君买打着哈哈,与薛万彻相视苦笑,要是那迷烟早点送来,之前也不用杀死那么多人,害他们平白浪费了那么多的弹药。

“对了,地雷回收得可还顺利?”席君买转移话题。

薛万彻闻言,点了点头:“还行,之前布置雷区的时候都做了记号,有二郎提供的排雷器在,那些没触发的基本都排干净了,只剩下乌兰素海水里的几十枚。”

“那就好。”席君买咬了一口羊排骨上的嫩肉,咀嚼了片刻道:“后续这一片乌兰素海便都是咱们的牧场了,地雷一定要排干净,否则后患无穷。”

······

正午时分,乌乐集市。

席云飞吃过午饭,又强制三妹吃了一碗稀饭后,才带着木紫衣几女走出营帐,几人约好今日去乌兰素海泛舟游玩。

前线告捷的消息已经被人第一时间传了回来,不过,乌乐集市的氛围依旧不高,甚至不少人已经收拾了行囊,随时准备落跑。

老乌乐本来也想跑的,但王大宝和丑娘一直安慰他,让他不用担心云云,否则这老头怕是已经带着族人跑没了影。

当他得知席云飞还有闲情逸致去泛舟的时候,老乌乐才不得不相信颉利可汗退兵的事实。

毕竟,谁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是……

席云飞几人骑着马儿晃悠悠抵达乌兰素海南岸的时候,眼前塞上明珠的碧波海景着实震撼人心。

木紫衣几女自小在内陆长大,虽然没有见过大海,但从一些书籍古册中也知道大海之壮阔。

“好美!”

木紫衣跑到河岸边,忍不住张开双手,想要去拥抱这方天地。

席云飞也被这个时代的乌兰素海震撼了一波,毕竟后世的乌兰素海因为工业污染等问题,实在是……又脏又臭。

或许是天气温暖的关系,此时的水岸边已经栖息了不少飞鸟水禽。

作为中国八大淡水湖之一的乌兰素海,好像还被国家林业部门列为湿地水禽自然保护示范工程项目和自治区湿地水禽自然保护区,可见这里的水禽数量之巨。

特别是在一千多年前的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工业污染的乌兰素海堪称奇景。

因为是黄河改道形成的河迹湖,这片巨大的内陆海不仅芦苇、蒲草资源很丰富,湖中还盛产黄河大鲤鱼,其他诸如草鱼、鲢鱼、鲫鱼等各种淡水鱼更是数不胜数。

也难怪才刚刚开春,就有不少水禽从南方飞了回来。

席云飞甚至看到十几只鹈鹕一样的水禽站在水里猛吃鱼,难道这湖里的鱼已经多到任君采撷的地步了吗?

别说,还真是……

噗通、噗通的拍水声不断从湖面上传来,不时能够看到水禽成群飞过,带起一片涟漪,然后便有一些不怕死的鱼儿飞跃出水面,意图来个破空长击,与那些该死的鸟儿来个不死不休……接着,全部被伺机而动的飞鸟叼了个正着。

三妹睁着大大的眼睛,颇为惊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对于大湖的新奇,对于飞鸟衔鱼的绝技,小丫头看得目瞪口呆,口水都滴了下来。

眼见一只鹈鹕张开大嘴,脖子一扬,将嘴上叼着的鱼吞进肚子,小丫头又急忙捂住眼睛,大自然的弱肉强食并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

席云飞好笑的摸了下她的小脑阔,并没有多做安慰,有些事儿看多了自然就能平静对待,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还不敢看老院长杀鸡呢。

谁知道小丫头突然转过头来,一脸期待的囔道:“二哥,我也要吃鱼。”

“……”

席云飞被小丫头突如其来的要求噎了半天,感情这丫头不是同情那些鱼啊。

这样好吗?

难道你不该娇滴滴的抱着我的大腿,然后顶着一双萌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说道:

鱼鱼那么可怜,为什么要吃鱼鱼?

呃……看来是我想多了。

席云飞无奈捂脸,没好气的一把将三妹抱在怀里,想要培养一个贴心小棉袄是不可能了,只希望这丫头以后长大了别是个上吨位的吃货就好。

“好吧,那咱们钓鱼,一会儿钓到大鱼,二哥给如慧做烤鱼吃。”

“好吖,好吖,二哥最好了……”

旁边木紫衣、李云裳、卢剑婷三人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没有调侃席云飞的意思,听到席云飞要做烤鱼,三女也没闲着,卢剑婷更是自告奋勇拿着工具去挖蚯蚓当鱼饵。

李云裳从行囊里拿出几杆钓竿,用力一甩,原本只有手臂长的钓竿如金箍棒一般变长,对于这神奇的一幕,三女已经见怪不怪,了解其中的机括后,伸缩钓竿其实也就是套盒一样的原理,这玩意儿春秋战国就很常见了。

木紫衣也没有闲着,鱼线,鱼钩拿出来,便与李云裳一起忙碌着……

席云飞抱着三妹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面前的一切,突然有点昏昏欲睡。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地是绿的,水是青的……

风吹草动,江山如画……

一切,都美得刚刚好!

第四百六十九章:渔场

翌日,苍鹰划过天际。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一队延绵近三里的大部队由北向南慢慢前行。

队伍前头,席君买骑在黑马闪电上,刚刚结束与王大宝的通话。

三万多俘虏的到来让原本人口只有两万出头的乌乐部亚历山大。

好在王大宝已经沟通朔方,让他们尽快运送一些粮食上来,先应付过当下再说。

俘虏归俘虏,但该给的吃食还是要给的,不然饿死一两个都是偌大的损失。

二十几里地并不是很远,大部队缓缓前进,因为俘虏们都戴着脚镣,走起路来要慢上许多,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一行人距离乌乐部还有一半路程。

“先停下来,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三万多俘虏有一万多轻伤之人,从昨日到现在可以说是滴水未进,此时有些人可能因为流血过多,也可能是伤口溃疡引起了低烧,都已经开始晃神了,要是再顶着烈日前进,估计随时晕给你看……

席君买也是看在眼里,不得已,只能让大家原地休整,同时开始他们的小计划。

护廷队的队员中,一些精通突厥语的队员相视一眼,而后拿起各自背包里的干粮,贼兮兮的朝那些瘫坐在地俘虏走去。

“嘿,看你护甲上的部徽,应该是赫力部的人吧?”

“呃……是……是的。”汉子眼睛盯着队员手里的肉干和水壶,发出沙哑的回应声,满是饥渴的吞咽了一番,却是口干舌燥没有半点唾沫星子。

队员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对食物垂涎不止的突厥人,径自将肉干和水壶丢给那个赫力部的汉子。

“吃吧,我在朔方的时候认识一个你们赫力部的商人,他还请我喝过酒,当时我就觉得你们赫力部都是豪爽的汉子,值得结交,等回了朔方,我一定会替你说好话的,放心。”

那赫力部的汉子闻言,先是一怔,接着心中庆幸不已,对那个请人喝酒的族人感恩戴德,殊不知自己以前若是知道有族人去大唐做买卖,还曾不屑的咒骂,甚至大打出手。

队员见他神情,知道效果达到,再看看旁边一脸羡慕的几个突厥蛮子,心中戏虐,脸上却有些惋惜的说道:“我身上只有两块肉干了,你们中可还有赫力部的兄弟?”

队员话音刚落,几个瘫坐在地的汉子急忙站了起来。

“我是。”

“我也是啊。”

“我……救救我……”

场面乱做一团,看着他们不断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名刺和部徽,队员好笑的摆了摆手,道:“你们这么多人我也照顾不过来,不知道有没有百夫长当面……”

“我是,我就是他们的头儿。”一个络腮胡大汉满脸激动的朝队员挥手。

队员呵呵一笑,走到近前将肉干递给他:“好兄弟,先吃着,我去给你打点水解渴。”

说完,直接双手背负笑呵呵的离开了,至于打水……这些突厥汉子哪里还敢奢想。

那络腮胡百夫长拿过肉干千恩万谢的对着队员的背影直躬身,待人走远了,扭头朝那个得了水壶的汉子望去:“阿布,把水给我……”

······

另一边,几个颉利可汗部下的千夫长正对着一锅羊肉垂涎不止。

可惜,吃肉的人不是他们,而是同样身为千夫长的其他部落族人。

赫力部、契苾部、闻罗部、思结部……几个部落的千夫长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而他们一旁看着的阿史那部的几个千夫长,心中却是又嫉又恨。

“来来来,几位试试这酒。”薛万彻丢了一个羊皮酒囊过去,拿着羊蝎子吃得也很欢。

“谢谢,谢谢大将军。”

几个千夫长平日里吃惯了饱饭,饿了一天一黑已经两眼昏花,此事谁给饭吃谁就是他们大哥,更何况这一锅羊汤是真的香,比他们部落里最好的厨娘做的还好吃。

薛万彻哈哈大笑,很是和蔼的说道:“你们部落的商贾跟我们家郎君一直都有贸易往来,本来吧,我们是该把你们给放了的,不过……呵呵,你们也懂,凡是做错了事情,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你们放心,只要好好督促你们的人修路搭桥,这样的美味和好酒,不但天天都有,回头路修好了我还会向郎君申请放你们回去,一定保你们安然无恙。”

几个千夫长面面相觑。

“大将军真的愿意放了我等?”

几人都是满脸的惊奇,难道他们还有回到突厥的那天?

“这样的吃食天天都有?”

一般俘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要是他们抓了大唐的俘虏,肯定想着办法折磨凌辱,怎么可能如此善待?

“修路就不杀我们了?”

修路而已,若是能够苟延残喘的活着,谁会愿意死?

“能不能让我见郎君一面?”

有些地位较高,出身大部落的千夫长心中免不了有些小心思。

“……”

阿史那部出身的千夫长们则是欲言又止。

薛万彻朝众人摊了摊手:“我说会放就是会放,你们不用担心,而且我们还会让你们写信回突厥给家里人报平安……至于见我家郎君,呵呵,郎君可不是你想见,想见就能见的。”

······

“哈切,哈切!”

席云飞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有些郁闷的皱了皱眉,接过王大宝递过来的清单看了起来。

颉利可汗集结大军企图南下,乌乐集市得知消息的突厥商贾跑了近半,可是如今一天才堪堪过去,整个集市瞬间又热闹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些人一早都躲在哪里伺机而动了。

“这是刚刚从朔方传来的……若是按照每人每天两斤粮食的定量计算,三万人一天就要六万斤,朔方那边怕是一时半刻送不了这么多过来啊。”

席云飞拿着清单看了半响,微微颔首,道:“马周的提议不错,三万人肯定要拆分到各个不同的工地上,不过我要让他们在乌乐待一段时间,先帮我修筑一条环湖堤坝。”

“堤坝?”王大宝愣了愣。

席云飞‘嗯’了一声,指着身后的乌乐集市分布图,道:“乌兰素海是河迹湖,每年春夏交际都会出现河水倒灌回流的现象,若是没有防护,再过几个月这里就要变成一片汪洋了,好不容易形成的集市怕是要毁于一旦。”

关于这一点,王大宝一早就从老乌乐那里听说了,往年河水倒灌整个乌乐部都会往东边的高地迁徙,等夏季过了再回来,那个时候的乌乐草原会形成一片河泥沃土,用来种植番瓜最好不过……

席云飞继续说道:“昨天我去乌兰素海转了一圈,发现湖里的鱼非常多,或许是突厥人只吃牛羊肉的关系,竟然放着眼前的鱼不管不顾,要知道如今大唐还有好多地方的人吃不上饭呢,更别说肉了。”

王大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要将这些鱼捞起来,制作成咱们的鱼干罐头卖到大唐去?”

席云飞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我打算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天然的渔场,每年固定时间捕捞大鱼制作成鱼罐头或者鱼干……这事儿工程量有点大,估计还得拉几个合伙人!”

第四百七十章:合作

第二天一大早,从朔方赶来了几十辆马车,马车豪华瑰丽,可见乘坐之人身份显赫。

李靖没有来,带队的人是夫人张出尘。

而在她身后,几个常与席云飞合作的世家代表紧随其后。

当他们看到乌乐集市外一望无际的破落帐篷,还有那三万神情木讷的俘虏后,眼里的震撼不言而喻。

“真的打了胜仗啊?”

“不似作假啊,你看那些人身上还穿着甲胄呢。”

“我的天啊,听说颉利可汗带兵南下,我还以为是虚言……”

“啧啧啧,这席家兄弟是真的了得,到底是怎么俘虏了这么多人的?”

“三万人,看来席小郎君是奔着修路,这才请咱们来的吧!”

“要我说,别管是修路还是干什么,有这三万人啊,往后这朔方可算是稳了……谁也不敢贸然对朔方出手,毕竟,连颉利可汗都栽在这两兄弟手里了。”

“没错,没错……”

听着身后众人的议论声,张出尘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好了,诸位还是随妾身一起进去吧,见了二郎自然就知道为何请各位大老远炮一趟了。”

有张出尘发话,众人这才颔首躬身,亦趋亦步的随她走进熙熙囔囔的乌乐集市。

“这里不比朔方人少啊……”

看着人来人往的乌乐集市,所有人眼里都是新奇,对于草原,他们是即陌生又熟悉,虽然没少跟突厥人做买卖,但真的踏足草原的,十不足一,毕竟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王大宝站在集市外等了许久,此时见到这一行金主,笑呵呵的迎了上来。

“老夫人还记得我吧……呵呵,大郎和二郎正在处理奴隶营盘的事情,特地让我过来带路。”

张出尘对王大宝可不陌生,当初在三原的时候,她还考验过王大宝,若是那个时候王大宝弃重伤的钟山而去,那就真的形同陌路了,不过,还好王大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此在张出尘这里留下的一个大丈夫的印象。

多日不见,王大宝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无知少年,言语举止之间多了一些客套和事故,这让张出尘有些意外,同时也感叹环境使人变化,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已经成长为老成的生意人,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大宝变了一些,更成熟了,也有了一些烟火气。”张出尘年过四十了,对于才刚刚成年的王大宝来说,是货真价实的长辈,言语之间也多是规导,叹息王大宝变化太大,不知道是好是坏。

王大宝感恩张出尘的救命之恩,躬身回了一礼,笑着说道:“得亏二郎看得起,在这塞外之地凡是都要自己揣度,慢慢也就事故了一些,还请老夫人见谅。”

“嗯。”张出尘倒是不甚在意,人嘛,都是要经历与成长的,只要王大宝不是硬撑便好。

一行人朝乌乐集市中心区域走去。

道路两边都是简易的摊位,有直接用羊皮铺在地上,然后将货物摆在羊皮上的。

也有得体一些,用木板做了一个货架,将自己的货物摆在上面供来往的客人品评的。

与大唐那边成体系的商贸不同,突厥人依旧是以物易物的贸易形态。

几个世家的人还看到有人用五张不错貂皮换盐巴的无知行为。

“啧啧,这乌乐集市的好东西可真是多啊,多好的皮子,拿到朔方最好翻几十倍。”

佟年,朔方最大的皮货商人,那五张貂皮要是拿到朔方怎么说也要几十罐粗盐才能换得到,可是在这里竟然只值一罐粗盐。

“还是小郎君会做买卖。”众人心中无不唏嘘,那卖盐的摊子赫然挂着一个大大的【席】字。

走到队伍前头的王大宝耳朵微微抽动,听到身后的议论声,笑着回头说道:“这次二郎找大家过来,怕是有在乌乐盖集市街的打算,各位要是觉得这里生意好做,不妨提前占一个位置。”

“哦?”为首的崔贤和裴庆相视一眼,裴庆惊愕道:“郎君愿意让我等前来分一杯羹?”

几个世家的代表都是惊喜连连,要是能够在这里建立分布,其他的不说,便是从突厥拿货也要便宜许多,免得被突厥商贾和席云飞的商会赚了差价。

王大宝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这乌乐集市你们也看到了,面积不比朔方东城小啊,而且现在越来越多的突厥人跑到这里采购物资,只有我们商会经营这方生意,已经是应付不过来了。”

众人闻言,都是相视一笑,应付不过来好啊,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不是!

张出尘若有所思的看向王大宝,却看到这小子朝自己眨了眨眼睛,心中不由得好笑,暗道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好事儿……感情席云飞那小子又有坏心思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出尘也不去掺和,这两天光是马场和冶炼坊的事情就搞得她精疲力尽,这些个蝇头小利的东西,李大夫人如今已经是看不上。

半个时辰后。

乌兰素海南岸,长案排排,纱账飘扬,席云飞直接在户外设宴招待所有人。

“郎君,你刚刚说的鱼干坊产量几何?”

吹着风,喝着酒,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碧波美景,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谈生意的地方了。

裴庆这一段日子在家族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这全都有赖于席云飞提供的各种新奇货物,让他还有河东裴氏在当地的商贸市场中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

席云飞闻言,举起酒杯朝他遥敬一杯,喝下杯中美酒,笑着说道:“目前预计年产五百万罐,包含各色鱼干小吃和调味料……面向周边各个国家供货……”

“五百万罐?”众人心中震撼不已,这是一笔大买卖。

“是啊,所以单是瓦罐这一项的买卖就需要最少三家工坊日夜持续不断供应,这之后还涉及鱼获捕捞,销售,运输等一系列问题……”

“我崔氏愿意承包所有的瓦罐供应。”席云飞还没说完,崔贤就忍不住打断了他。

“呵呵,催兄怕是魔怔了,郎君说了,最少三家工坊日夜持续不断才能供应五百万个瓦罐,你一家就要吞下,也不怕噎着。”说话的人是裴庆,他刚刚也想承包所有瓦罐的供应,可惜让崔贤抢了先,只好出言挖苦。

席云飞见状急忙伸手打断二人,笑道:“五百万个瓦罐,一天就要烧出一万多个,一个工坊肯定应付不过来的,所以二位还是不要吵了,我们计算过的,最少三家大型陶罐坊一起供货才能跟上我们的节奏。”

“那我崔氏占一家……”

“我裴氏愿为郎君分忧……”

“我……”

“我……”

“……”

第四百七十一章:郁闷

在座的都是大唐商界有数的人物,区区一个瓦罐坊其实并不看在眼里,不过,与席云飞合作的机会当然是越多越好,没看到远处那三万突厥俘虏吗?

这就是实力的象征。

谁知道席云飞特地邀请他们来乌乐集市议事,有没有秀肌肉的成分?!

反正不管是博陵崔氏出身的崔贤,还是河东裴氏出身的裴庆,亦或者朔方本土的几大世家,此时都对席云飞毕恭毕敬。

“说完鱼干坊这边的买卖,我们再来说说那三万俘虏的事情。”

“哦?郎君肯将那些俘虏拿出来买卖!”几个世家之人都是脸上一喜,要是能够养几个突厥奴隶在身边驱策,哪怕不让他们干活,放在家里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席云飞却摇了摇头:“这三万个俘虏可不是奴隶,我还有大用,此番要与各位商议的,是修路的事情……”

“修路啊……”几人神情悻悻。

“不错。”席云飞环视众人一眼,道:“我打算把从朔方到乌乐的道路分成二十段……你们帮我修路,修好一段,我给你们乌乐集市五间大商铺作为酬劳……”

“这……”原来套路在这等着呢,几人瞬间焉了下来。

席云飞呵呵一笑,接着道:“你们不用如此垂头丧气,修路的人你们也看到了,就是那三万人,你们只需要派人监工,然后给他们提供一日三餐即可,怎么样?”

崔贤闻言一怔,诧异道:“只要提供粮食就行,不用我们负责材料和人手?”

席云飞点了点头:“不错,材料我提供,人手都是现成的,怎么样,也不用你们出什么钱,就是几千人的口粮,修一段路也就个把月而已,一段路一千五人,一日按三千斤黍米来算,一个月也就十万斤不到……”

······

话说两边,各大世家在乌乐集市快快乐乐分蛋糕的时候,此时的朔方东城,有人就不是很快乐了。

司马晁,受家族委任,来到朔方接洽商会,想要讨一点贸易份额。

河东裴氏在商贸上的碾压让司马氏憋屈了一个年关,直到偶然的机会听说了朔方易主的消息,才知道裴氏的中兴竟然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有关。

河东夏县司马氏传承久远,祖上在春秋战国就是高官重吏,他们的姓氏‘司马’在当时就是一个官名……传承了大几百年,可见家世之显赫。

可让司马晁无语的是,到了朔方才知道,不止是河东裴氏早早就发现了商机,其他诸如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陇西李氏等等大世家更是早就将手伸了进来。

更让他诧异的是,他还在这里见到了那个即将成为他家小郎君妾室的柳如是。

而这个被他们司马家裹挟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是一座大工坊的话事人,自己跪求的对象。

柳如是经营的造纸坊不生产书写用的纸张,而是专门生产卫生用纸,柔软一点的,可以当手帕擦嘴儿,粗糙一些的,也能替代厕筹擦屁屁,最近一段时间在朔方各地广受好评,而且因为其低廉的售价,就是寻常老百姓也会拿出几文买上一叠在家备着。

可不要小看这几文钱的生意,柳如是最近可是痛并快乐着,收钱收到手抽筋。

要说朔方东城最得意的两个人是谁,李靖算一个,第二个就是柳如是了。

造纸坊还没开业,她就在沐晓晓的帮助下扩宽了销路,预定货物的商贾从中山北路能排到中山南路……造纸坊开业第一天,刚刚裁好的两万斤厕纸就被人抢购一空。

不错,造纸坊的厕纸是按斤卖的,这跟后世七八十年代的粉红色或白色厕纸一样,农村许多人家那个时候用的都是按斤卖的粗糙厕纸,经济实用,一张能折七八次。

开业仅仅五天,造纸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之后,沐晓晓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她再开一座工坊,否则单凭现在这座工坊的产量,根本满足不了朔方大几十万人的需求,更不要说还要外销到周边各个州郡。

就在柳如是沉浸在经商的快乐氛围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司马晁突然出现了。

“柳姑娘可要想清楚了,你早晚都是我司马家的人,不若将这造纸坊交给我们经营……我一定会禀明家主,让他出面休了郎君的正妻,将你转正,如何?”

司马晁言语之间有些咄咄逼人,要知道如今河东柳氏可是被他们司马家压得喘不过气儿来,凭白出了这么一个变数,让他多少有些揪心。

不过,司马晁也不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柳如是的生辰八字都送到他司马家了,晾她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可,真是如此就好了。

柳如是虽然气得浑身哆嗦,却因为自小受传统观念灌溉,被司马晁说的不敢反驳。

但柳如是身后还有一个沐晓晓呢,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将司马晁骂出工坊办事处后,竟然学着席云飞给这司马晁上了黑名单。

可不要小看沐晓晓的影响力,这朔方的商贾和世家谁不知道她是马周的得意门生,虽然是个小女娃,但是手段非常了得,城内不少作奸犯科的奸商都栽在她的手里。

然后……

“为何不能卖给我……你可知道我是谁……河东司马家听过吗……我家阿郎门生遍布天下,族中有一十三人在朝中任要职……”

“走走走,说不卖就是不卖,你去别家问问,反正我这里没有你要的货。”

司马晁指着面前堆积成山的火柴盒,怒道:“你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嘛?”

店家嘴角一撇:“这些都已经被人预定了,反正我这没货了,你赶紧走,别耽误劳资做生意。”

“你……”

“滚!”

“好好好,你……别后悔……哼。”

司马晁再一次被人从店铺里赶出来,心中有些不解加郁闷。

看了看褡裢里的几叠买卖文书,心情才好了一些,虽然买到的货物不多,但好歹有点东西回去交差,大不了多跑几趟……

“哎,原来你在这啊!”

“呦,洪掌柜……”

“别,不敢当,套近乎就免了,我们东家特地让我来通知您……”

“哈?”

“就是你预定的那匹铁锭供不上货,抱歉了您咧。”

“什么?”

司马晁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谈得好好的生意突然就黄了?

“那个谁,司马晁是吧?!”

正郁闷呢,身后又有人唤他,扭头看去,这不是卖羊毛线的老周掌柜嘛,急忙就要问候。

“哎哎哎,免了,咱也不好受你的礼,这是你早上给的心意,老头子先还你了,顺便说一声,那些羊毛怕是供不上货了,这是你交付的定金……”

第四百七十二章:出招

不远处的何氏酒楼,沐晓晓与柳如是站在窗台后面将街道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晓晓,这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柳如是心中觉得解气,但又怕耽误了席云飞的买卖,毕竟,在寻常人看来,这种经济制裁的手段有些独断专横。

沐晓晓却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区区一个司马家而已,我家郎君说了,不止不卖东西给他,还要派人去河东抢他们家的生意呢,谁让他们欺负花婶的宝贝女……”

沐晓晓话急嘴快,见柳如是俏脸突然神情一敛,急忙合上嘴巴:“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柳如是眼里闪过一丝凄苦,对于花娘这个‘抛弃’了她的生母,她至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沐晓晓懊恼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有些委屈的看着柳如是。

“傻丫头,没事儿的。”柳如是见状苦笑着安慰她,几天相处,她早就将沐晓晓当成了妹妹对待,对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也渐渐会跟沐晓晓分享,或许,也有通过沐晓晓让自己那位生母知道的意思吧……

沐晓晓见她如此,心中愈发自责,想了想,嘟着嘴笑出了声音,看了一眼街道上手足无措的司马晁,沐晓晓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开口道:“不过,那坏家伙说的也没错哦,姐姐的生辰八字还在司马家放着呢,要是不想办法拿回来,啧啧啧。”

柳如是闻言,亦是绣眉微蹙,对于将她卖给司马家寻求安稳的柳氏家族,可谓是失望透顶。

“那又该怎么办……如今木已成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希望家族能够看在这份产业的份上,悔掉这门婚事……”

沐晓晓一听她还寄希望于家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啐道:“他们不让你把造纸坊贡献出来就不错了,从这件事儿上,你还看不出自己在他们眼里的地位吗?”

柳如是神情恹恹,怎么会不知道,自小就知道的事情,自己只是妾生女,而且母亲还……若不是努力经营一个河东大才女的身份保护自己,不知道早就被家里卖给谁当妾了。

“为今之计啊,就是想办法把你的庚帖拿回来,生辰八字这东西放在司马家早晚都是个麻烦……”沐晓晓故作老成的双手背负,学着马周的口气,道:“我看他司马家也不是非要娶你不可,最多是想给柳氏一个下马威,等你嫁给了那个纨绔,指不定他们家还要怎么对付柳氏呢。”

“啊?”柳如是身子一颤:“我嫁到司马家……这两家不就是姻亲关系了吗?他们怎么还会……”

沐晓晓杏核大的眼睛一翻:“姻亲怎么了?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就是亲兄弟还要喊打喊杀呢,我看哦,姐姐就是太老实了,你想着牺牲自己拯救家族,可人家没准就是耍你们柳氏玩呢。”

“……”柳如是表情木讷。

沐晓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得逞的微表情:“咳咳,要是我估算得不错,再过一段时日,你们柳氏就会派人来接管你的造纸坊,然后就是逼着你尽快回去成亲。”

“为何这么说?”

“这还不简单,今日这司马家的主事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到河东一定会禀明司马家主,等他们知道你手上竟然还有这么赚钱的买卖,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要你赶紧嫁入司马家啊,最好是连着造纸坊一起……”

“这……”

“这还不是最槽糕的……那司马家为了让你尽快屈从,肯定还会从各个方面给你们柳氏压力,不管是官场,还是生意场,各方面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柳氏赶紧把你嫁过去。”

“……”柳如是听得银牙紧咬。

沐晓晓吧啦吧啦道:“然后你们柳氏的家主,也就是你那个爹也会知道你手上有这么一个赚钱的产业……”

柳如是闻言一怔,接着喜道:“那他……”

沐晓晓直摇头,打断她,道:“他不断不会终止与司马家的联姻,还会逼着你先交出造纸坊的所有权,然后再嫁到司马家,这样他就能真正意义上的跟司马家联姻了……有造纸坊这个大产业,柳氏说话的声音才能与司马家一样大啊。”

“我……这……你……”柳如是脑子里一片浆糊,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可偏偏在这些尔虞我诈的斗争中,她提不起任何信心。

沐晓晓见她脸色苍白,伸手搂着柳如是纤细的手臂,道:“姐姐放心吧,我刚刚不是说了嘛,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再好的关系都是白纸,你跟那个纨绔的婚事也是如此。”

柳如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那你说该怎么办?”

沐晓晓嘿嘿笑道:“要我说啊,郎君的手段还是太温和了一些,只是让崔主事和裴主事去抢生意根本不够……”

“那你说该怎么办嘛?”柳如是心如乱麻,见沐晓晓都这个时候了还卖关子,急忙又问了一遍。

“嘿嘿,很简单啊。”沐晓晓此刻马周附体,眼里有厉色闪过,道:“他司马家靠耕读传家,家里良田千千万,都要人去耕种,眼下正是开春之际,要是错过了耕种最佳时期……或者干脆没人帮他们种地,你说司马家的那些读书人会不会自己下田干农活?”

柳如是心中疑惑,夏县司马氏下辖庄户数万,怎么可能没人耕田,那些佃农就指着他们家给活儿干了,不然哪里来的好田地种粮食?

开垦荒山吗?

这个时代地多是没错,但能产粮的地真的少之又少啊,大部分人还是要靠给大庄子种田过日子,就好像下沟村一众,之前就是魏征家的佃农,只不过因为席开山的关系,魏征对下沟村并没有多少管辖,但并不能说明这个时代的农民生活能如意到哪里去。

“姐姐相信我吗?”沐晓晓有些俏皮的用小胸脯蹭了蹭柳如是的胳膊。

柳如是现在是六神无主,闻言只是点头,不管信不信,最起码在生意场上,她还要依托身旁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妹妹。

“那就好。”沐晓晓咯咯直笑,望着街道上神情落寞的司马晁,眼里精光连连,呢喃道:“刚好田大爷还叫喊着没人开荒……看我不把所有人都挖光……咯咯咯……”

第四百七十三章:支持

东风杨柳欲青青,

烟淡雨初晴。

絮扑窗纱燕拂檐,

转眼已是……

三月三。

“哈欠,哈欠……”

望着窗外飘飞的柳絮,马周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李青儿端着一个托盘进屋,托盘上是刚刚煮好的姜汤,她知道,马周最是嗜甜,又特地加了几勺蜂蜜进去调味儿。

“这两日阴雨连连,我特地给你备了纸伞的,却偏偏每次出门你都忘了带。”

将托盘放到桌前,李青儿不无责怪的喃喃了几句,指着门口的几把油纸伞,眼里满是委屈。

马周老脸微红,拿过姜汤乖乖喝了起来,尝过一口辛辣中带着蜂蜜清甜的姜汤,顿时双眼大亮,自从听了席云飞的建议,他如今也只能从李青儿这里吃点甜食了,后厨的厨娘恨不得咸死他,连早上吃的豆花都是咸的。

“好喝。”

“啐,姜汤有什么好喝的。”

李青儿一边收拾桌案上的书册,一边偷偷盯着马周将一碗姜汤喝完,俏脸上是幸福的笑颜。

“咦,这是什么?”

正收拾着,李青儿突然被桌上的一份帖子吸引,不怪她诧异,主要是这帖子上的印花和颜色实在太精致,金光闪闪的帖子上,竟然印了一只腾云的龙……

马周喝完姜汤,额头上瞬间冒出细汗,闻言视线下移,看向那份帖子,眼里有一丝热切闪过,但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淡然,笑着说道:“没什么,小把戏而已,不止我有,大郎也有一份,收买人心的玩意儿。”

“哦。”李青儿闻言,也不疑有他,直接将帖子跟一堆杂书一起,收拢到了身后的书架上。

“师父,师父……”

哐当~

书房大门被人一把推开,只见沐晓晓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

见到正在收拾东西的李青儿,还乖巧的喊了一声:“师娘。”

“噗嗤,臭丫头,乱叫什么呢?!”李青儿又嗔又怪,还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马周,见他并没有反驳,心中好似喝了蜜。

沐晓晓咯咯直笑,早就把她当成了师娘,见她在场也没有避讳,大大咧咧的走到茶桌前,提起茶壶就干了一口,就在马周忍无可忍的时候,开口道。

“师父,我跟您说哦,我帮田大爷的农场招了八千多人……您赶紧的,先拨几万斤白面让我应应急……”小丫头还喘着气,说话都不利索。

马周眉心微蹙,瞪了她一眼,喝道:“没大没小的,不是让你凡事都要冷静……算了,坐下来慢慢说,农场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沐晓晓见马周板着脸,也不怕,咯咯笑了两声,跑到李青儿身后寻求庇护,将她如何为柳如是出气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慢慢讲了出来。

······

数日前,乌乐集市。

正在与席云飞商议鱼干坊合作事宜,还有道路修整分工的崔贤和裴庆……

“崔主事,朔方那边有人找你。”正在吃饭的崔贤愣了愣,来叫他的人穿着朔方通信司的制服,没想到乌乐集市也有通信司的分部,倒是方便。

跟随通信司的人来到乌乐部正中央的信号塔下,乌乐部的通信司分部就在这里。

“咦,裴主事也在?”

崔贤刚刚走进通信司,就看到迎面走出来的裴庆。

裴庆瞄了他一眼,想起早上会议上两人的纠纷,不爽的拂了拂衣袖,径直离去。

“什么人啊!”崔贤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乌乐集市的通信司布置跟朔方东城的大体一样,隔成单间的卡座里,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摆着一副军用对讲机。

此时的对讲机亮着绿灯,用过几次的崔贤知道,这是处于通信中的意思。

“我是崔贤,收到回答。”

“唦唦,收到……九叔,是我,小十七啊。”

“哦,怎么了?可是朔方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崔贤微微蹙眉,这个侄子虽然是庶出,但是在经商上颇有天份,好好培养,未来说不定能顶替自己的位置,到时候大侄子崔一叶主内,这个小侄子主外,兄弟俩倒是相得益彰。

“不是的,不是的,九叔放心,朔方这边的营生都稳妥,今日找您,是关于另一件事儿……”

“……”

“你是说,沐管事单方面寻求你的帮助?”

“是啊,九叔您看啊,这沐姑娘虽然人不大,但她好歹也是马主事的得意门生,我要是驳了她,面子上也过不去,我就想,反正就是帮她招几个人,应该不至于得罪他司马家吧。”

“……”

听完事情经过的崔贤面露不解之色,他想起上次席云飞托付的差事,好像也是要给司马氏下绊子什么的,不止是他,裴庆也得了差事……难道那司马氏的人得罪了席云飞?

崔贤想了想,感觉**不离十,如今这沐晓晓显然也是在为席云飞出气啊,拿出那么好的福利待遇去招人,这摆明了是给司马氏找不自在,春耕没人耕地,秋收就没粮食,像司马氏那样的耕读世家,没有粮食就断了营生,比死还难受……

“呵呵,有趣,那你就帮帮她吧,反正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你就当我不知道……不过,办事总要有点人情托底,这沐晓晓虽然出身一般,但商才奇高,十七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

通信司虽然收费不低,通话一盏茶就要几十文钱,但财大气粗的崔贤可不在意,随便拿出一贯铜板也能聊得叔侄俩口干舌燥。

是夜,席云飞大摆宴席,合作的细节基本敲定,接下来就是修堤坝和水泥路,有这些世家出面监工,自己又能当甩手掌柜了,简直不要太爽……

“哈哈哈,晓晓这丫头却是有想法,不过,她这么做倒是跟我没有关系,崔主事,还有裴主事,你们可别误会了,我可不认识什么司马家的人。”

“那?”崔贤和裴庆都收到了沐晓晓挖人的消息,本想以此邀功,却没想到席云飞直接否认了他与司马氏的矛盾,这就有点尴尬了。

主位上,席云飞呵呵直笑,倒也不是怪沐晓晓自作主张,反而在想朔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沐晓晓绝对不会用这么狠的招式,要知道,若是真的把司马氏的佃农挖光了,他司马氏明年怕是要喝西北风,一年没了收成,绝对是伤筋动骨……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牵连……

“呃……”席云飞举到半空的酒杯突然一顿,接着没好气的啐了一声,嘀咕道:“劳资怕个球,竟然还怕被一个小丫头牵连……我也是醉了,劳资该支持她才对啊……”

“嗯,那个,崔主事,裴主事,其实吧,这事儿说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司马氏

三月初,司马晁落寞的返回河东。

夏县,古称安邑,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

因奴隶社会第一个王朝夏朝,建都于此而得名,地处华北、西北、中原三大地域连接处的山西省西南端,中条山西麓,南接平陆县,北邻闻喜县、垣曲县,西连盐湖区,东隔黄河与河南渑池县相望,共有耕地59万亩,地貌为“七山二川一丘陵”。

夏县土地肥沃,后世亦荣获“国家商品粮基地县”、“国家优质棉基地县”、“全国平原绿化先进县”、“国家蔬菜基地县”等称号。

在隋唐初期,主宰夏县百多年的司马氏,手握夏县近八成良田,各地庄子不计其数,庄户逾万众,每年都能为司马氏带来大量米粮和果蔬,是司马氏赖以生存的重大产业。

可是,今年的春耕,各地报上来的情况却不甚明朗。

这一度让家主司马空震怒不已。

然,今日外事主事,堂弟司马晁回家,又给司马空带来了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消息。

主家议事厅。

司马空端坐上首,下首几人都是司马氏各支的长辈,至于司马晁,连入座的资格都没有,偏房妾生的他只能恭敬的站在堂中央回话。

司马空对自己这个堂弟还是挺满意的,虽然办事过于专横独断,但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在商事上也有一定的天赋,如果一切顺利,再过几年没准就有资格坐在这里。

“咳咳。”出声的人是左上首一个年老体衰,几近入土的老头儿,皱巴巴的面容,低垂的眼睑,浑浊的眼珠子若隐若现,但一有动作却让人不敢喘气。

老头子是司马家上一代的家主,当代家主司马空的亲祖父,也是司马晁的亲祖父。

“晁儿说的柳家丫头,可是即将要入我司马家家门的那个小囡囡”

老头子声音还算清亮,司马晁闻言刚要回话,却是司马空开了口“祖翁好记性,就是那个小丫头,前年的中秋诗会您还夸过她。”

“嗯”老头子应了一声,顿了顿,其他人却是不敢多言语。

“如此,就更要好好把握,那小囡囡我看着喜欢,给老头子当个曾孙媳妇儿倒也足够。”

“是”司马空眉心微蹙,突然想起自己那个登不了台面的混账儿子,也不知道此时又在哪个温柔乡沉沦

“对了,晁儿刚刚说朔方的席家老头子我倒是孤陋寡闻了,这朔方有什么传承的世家吗”

“这”司马空也对这一点很困惑,若同是传承久远的世家,就是天南海北他们也该听过,但突然冒出一个朔方席家来,倒是真的陌生,嘀咕着,转头朝司马晁望去。

司马晁也机灵,略微思忖了片刻,便将自己在朔方收集到的一些消息整理了一番,简短的介绍起席云飞兄弟俩的崛起之路。

“哦”老头子听完司马晁的述说,原本浑浊的眼眸好似多了几缕光亮。

“你是说,长安那边至今没有派兵镇压而且李靖那小子还去朔方戍守了”

“是啊,祖翁担心的问题,孙儿也一再打听了好几遍前不久突厥那边倒是有动静,听说十几万大军南下,结果反而被那席家大郎擒了三万多人,孙儿没有亲眼见到,不过朔方倒是传得沸沸扬扬至于长安,除了与柴驸马的瓜葛,好像就没了后续”

“嗯”老头子突然闭目沉思了起来。

司马晁愣了愣,见难得有自己表现的机会,急忙又道“倒是有一件事儿千真万确。”

老头子眼睑微抬。

司马晁心中一喜,赶忙道“之前梁师都派出心腹大将辛獠儿奇袭延州白石城,也就是柴驸马镇守的地界儿,当时延州守军几乎全部调到朔方以至于守备空虚”

“说重点。”主位上的司马空哼了一身。

司马晁悻悻的看了对方一眼,又道“原本仅凭白石城的几百人是守不住的,眼看那辛獠儿就要大开杀戒,喝却在那个紧要关头,席家大郎竟然带人驰援赶到,不仅杀了不少梁军,还生擒了辛獠儿,如今那辛獠儿还在朔方东城的地牢关着呢。”

“”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却是老头子第一个开口“消息可属实”

司马晁急忙发四“千真万确,孙儿有几个故友便在白石城,亲身经历了当晚的杀戮,如今都在朔方经营买卖,对席家大郎是万千的感恩戴德啊,这些消息都是他们告诉孙儿的。”

老头子闻言,微微颔首,转头朝主位上的司马空看去“空儿怎么看”

司马空此时眉心紧蹙,见祖父来问,斟酌片刻,道“在孙儿看来,那席家两兄弟必然得了圣心,表面上在朔方称王称霸,但几番动作都有身为大唐人的觉悟,我看他们占着朔方肯定是得了准许再不然,就是陛下有意让他们顶在前头,作为抵御突厥的先锋”

老头子伸出枯槁的右手,在面前的桌案上来回摩挲着,一番思索后,开口道“李家那小子一直在想办法对我们开刀,之前晁儿说席家商会拒绝与我们合作,老头子就感觉不对劲,如今看来,他们可能已经得了李家小子的授意。”

“祖翁的意思是”众人一头雾水。

老头子露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道“那席家的小崽子先是霸道行事,不但强占内城,还与堂堂驸马都尉放对,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对李家不满的表态。”

“难道不是”司马空愣了。

老头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那只是迷惑我们各大世家的手段而已若他真的与大唐不满,又怎么肯让李靖驻守朔方这不是等于承认自己依旧是人臣的意思嘛,再者,他与柴绍在面上公开放对,可是延州白石城一役又怎么说这世上还真有以德报怨的憨憨当然,这些还不够说明什么的话,那他无缘无故对我们出手,就不得不让老头子怀疑了”

司马空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那博陵崔氏呢,还有闻喜裴氏,他们难道就不怕成为下一个司马氏,竟然还帮着他对付咱们”

“傻小子,这拉一拨打一拨的手段,难道你还用得少了”老头子好整以暇的闭目养神起来。

“这”司马空慌了,见祖父不再说话,知道这事儿还得自己处理。

“当务之急,还是先统计一下逃走的佃农数量,眼下正值春耕,三月又是种植果蔬的关键季节,万万不得有失”

第四百七十五章:沐家兄弟

沐仨,沐晓晓的亲三哥。

沐家一门七子,前六个都是男丁,老大叫沐山,老二叫沐风,到了第三个崽,沐老头想要个闺女,可惜了,还是男丁,就随便取个‘仨’当名字。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沐四,沐五,沐六……都是带把儿的,到了第七个,才把沐晓晓这个宝贝闺女给生了出来,老头子高兴啊,找个城里的老学究取名字,谁知那老头儿见礼单轻薄,恰好看到门口金鸡报晓,就给取了个‘晓’字……

沐晓,沐晓,叫着难受,还不如沐仨,沐四顺口,沐老头那个不爽啊,却又不好拒绝,只好带着小丫头去衙门报户口,谁知道……

“叫啥名啊?”

“沐……晓……”

“啥?”

“晓,晓啊。”

“哦,沐晓晓……”

呦,这么一听,倒是不错,沐老头儿眼看那录事将名字登记在册,写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字儿,心中反复念着:“晓晓,晓晓……”倒也觉得好听又顺口,干脆将错就错。

“三哥,想啥呢?”

马车的门帘被人掀开,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啃着鸡腿,碰了碰正在赶车的沐仨。

“没什么,就担心小妹乱来,没事儿让我们跑那么远去招人,人姑娘家家的,能来嘛!?”

吃鸡腿的青年便是沐五,后来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字,将‘五’改成了‘武’,虽然因为同音外人叫着没啥变化,但这小子兀自心中欢喜。

沐武将手中的一腿啃吧干净,随手就将鸡骨头丢进了路边的草丛,探头道:“小妹既然嘱托了,咱们照办便是,趁着护廷队还没开始招人,我再陪你跑一趟外地,回头我进了护廷队,三哥就别再跑这外地的买卖了,在家里经营好咱家庄子就成。”

“你小子。”沐仨闻言,气闷的拍了沐武一下,想起自己体检不过关的画面,这心里就憋屈,以往梁国招兵也没那么严格啊,怎么那护廷队要求那么多。

不过,虽然腹诽,但心中也自豪,他们家六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在护廷队效力,家里的庄子就是之前用突厥蛮子的人头换来的军功奖励,如今老五也要进护廷队了,以后的沐家只会越来越兴旺……当然,功劳最大的还数年纪最小的沐晓晓,这丫头从小就鬼精鬼精的,没想到到头儿来竟然被商会的马主事收为关门弟子,那马主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原本还穷得响当当的沐家,因为席云飞的到来,可谓是咸鱼翻身,如今顿顿吃肉不说,衣裳也可以任挑,日子是安逸又巴适。

“吁~~~”

两兄弟正攀谈着赶路,却不料前面突然跑出来几个汉子,汉子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妇孺和小孩。

沐武之所以敢取一个‘武’字,就因为他从大哥二哥手里学来的几手军把式,见状立刻返回车厢,再拉开门帘时,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大环刀寒芒乍现。

“误会,误会……”拦路的人群中,一个老头儿急忙跑了出来。

“两位壮士误会了,我们不是拦路的山匪啊。”老头儿见到那大环刀,眼里直抽抽。

沐仨亦伸手拦住弟弟,环视了一圈拦路的人,但见他们衣衫褴褛,个个面黄肌瘦,蹙眉道:“不知道老汉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儿见沐仨好讲话,急忙应道:“我们都是夏县的农户,来自牛家村,老家伙带大家拦住两位实在是不识好歹了,不过……”

老头儿抬头朝马车顶的商会会旗看去,那个醒目的‘席’字他这些日子见得实在太多。

“两位壮士应该是朔方席家庄的贵人吧?”老头儿一脸期待的朝沐仨问道。

沐仨和弟弟沐武相视一眼,眼里都是困惑之色,不过,沐仨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席家庄的人,但也离得不远,我家小妹就在席家商会中任管事。”

“哈!!!”拦路的人脸上泛起喜色,好几个妇孺还红了眼。

老头儿更是直接,原本就佝偻的身子往前一躬,额头几乎挨着地面:“恳请两位壮士收留啊,我们牛家村错过了前段时日的招聘大会,得知许多乡里都去了朔方,心向往之,心向往之啊。”

“招聘大会?”沐武闻言一怔。

“应该是崔氏和裴氏搞出来的,他们在本地官面上有人,可以名正言顺的挖人。”沐仨蹙眉道。

沐武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拦路的人群,最后视线在人群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上定住了……却刚好那个姑娘也正抬头一脸希冀的看着他们兄弟俩,而且姑娘手里还扶着一个老妪,虽然穿着寒碜,长相中庸,但小姑娘眼神清亮,却也十分讨喜。

沐武鬼使神差的碰了碰沐仨的肩膀:“三哥,咱们庄子不是也要招人,还有小妹那边的造纸坊,不是也要扩建?”

“嗯。”沐仨看着面前的几十人,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人大家族有能力正大光明的招收雇佣,自己小家小户只能偷偷来,诚如弟弟所说,他们家的庄子十分缺人,朔方现在几乎没人种地了,都被席云飞高薪招去修路。

而且这次出来就是帮小妹招绣娘的,虽然不知道小妹要这么多绣娘干什么,但多招几个总是不会错……想了想,沐仨直接道:“我们家庄子倒是却几十号佃户。”

那老头儿闻言一喜,刚要说话,却被他身后一个青年汉子碰了碰。

老头儿先是愣了愣,接着好像想起什么,急忙问道:“那不知道,这待遇……”

沐仨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那个跟他同龄的青年,见对方红着脸低头不敢看自己,心中好笑,嘴上却应道:“当然是按照商会的标准,不止如此,我们还需要招一匹绣娘,待遇是普通佃户的两倍,只好手艺过关,立马奖励粟米百斤,布一匹!”

“绣娘?”老头儿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大喜,转身回去拉过一个小姑娘,沐武顿时双眼大亮,刚刚没看到身子,现下一看,是个好生养的……嘿嘿。

老头儿没看到沐武的表情,拉着小姑娘凑近了,道:“我家绣绣就是十里八乡有数的好手啊……”

“我家囡囡也精通缝补……”

“奴家也会一些针线活……”

报名的人倒是不少,看来小妹交待的任务不算难,沐仨脸色一喜。

“既然如此,那请各位明日午时于五里外的翠湖集合,我兄弟二人还要多找一些人。”

“不知壮士还要多少人手?”

“嗯……佃农八百,绣娘两百,学徒帮工则是多多益善,不过学徒帮工只提供吃住,需要能够独当一面,我们才会提供薪俸……”

老头儿大手一挥:“崽子们,都听到了吧,赶紧带着你们的婆娘去各个村里找人,这么好的待遇要是错过了,回头儿可别又怪老头子我挡了你们财路。”

沐仨闻言见状,愣了愣,随即微微一笑,看来自己是不用四处乱跑了,这老头儿倒是热心。

沐武倒是吧唧了一下嘴,想起过去一家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苦逼日子,要是那个时候有人给自己现在的待遇,肯定也要屁颠屁颠的上啊,这些人倒是精明!

第四百七十六章:跑了

翌日,司马氏在外的一处庄园里。

司马晁前些日子一来一回朔方就是半个多月,此时难得跟上月新纳的小妾温存。

却没想到,手才稍微伸进去,屋外就传来了手下杀猪般的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

司马晁无奈的放开怀中的美人儿,端坐在上首,喝道:“何事如此惊慌?”

门外来人闻言,急忙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小妾,心照不宣的挪开视线,朝司马晁躬身道:“禀主事,大事不好了……咱们庄子所属的几个村落一夜之间人去屋空,别说男丁,就是村里的老弱妇孺……一个都没看到,全……全跑了。”

中年管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抬头忐忑的看向司马晁,这事儿可怪不到他身上,这年头名刺管理还没有那么严格,四处都是难民,夏县许多村落的人可都还没录户口呢。

司马晁确实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庄子上许多村落的庄户都是从各地跑来的难民,这几年黄河内外普遍多灾多难,不是战祸就是旱涝,等事态平息了,部分庄户又会跑回故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怎么可能全跑了?

回到家乡重新开始可不容易啊,没人喜欢奔波折腾……

司马晁面露不解之色,想了想,不甚在意的说道:“那些人跑了就跑了,你着什么急啊,本来就是朝廷安置来的流民,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够真心实意为我司马氏效力。”

中年管事闻言,顿了顿,见司马晁小看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摇头,解释道:“不止,不止啊,咱们庄子的那些佃农也跑了,真的全跑了啊,一个都不剩!”

“什么意思?”司马晁这次听明白了,眉头皱的老高,心中更是隐隐不安起来。

中年管事表情纠结而又苍白,咬牙应道:“老奴所说千真万确,今早还特地跑了一趟,从东头的清子沟到西头的牛家村,咱们庄子所属的八个村落,共计两千又七百九十二人,全……全跑了……”

······

啪~

“到底怎么回事儿?”

司马氏主宅的议事厅里,几个家族的长辈如丧考妣,脸色要多臭有多臭。

堂中央,几个家族的外门主事跪成一团,司马晁赫然在列。

“回禀家主,统计好了,情况很糟……原本应该只有三千二百多人被崔氏和裴氏招走才对,可是,昨日一夜之间不知为何,竟然跑了五千多人……”

“什么?”司马空目呲欲裂。

那汇总的老管事忐忑的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老祖宗,见他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才朝司马空应道:“从部分没有离去的人嘴里打听到了,那些人好像是被朔方来的人招走的。”

“又是朔方?”司马空面露疑色:“崔氏和裴氏不是已经把他们要的人都招走了吗,怎么还有人擅自来招人?”

老管事十分确定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朔方来的人物,听说有两个姓沐的兄弟,光他们就招了近千人,其他还有几个也是朔方来的大庄主,都是大几百人的招,而且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只要有把子力气他们就要……薪……薪俸还给得特别高……是……是咱们的好几倍。”

“呼~”司马空重重吐了一口气,此时春耕迫在眉睫,司马氏几十万亩的地都需要人耕种,可眼下的情况是……各庄各院的人都跑了,不管有没有名刺,走得让人手足无措。

“家主,当务之急,是把人都给追回来啊,那些没有名刺的咱们管不了,但是入了衙门户籍的,可都是跟咱们签了契约的,说难听一点他们就是咱们家的奴隶,他们的田契可都还在咱们手头上握着呢。”

司马晁见这位大兄家主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建议起来,说完,还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老祖宗,这次他管辖的庄子倒了大霉,人跑得一个不剩。

老祖宗,就是司马氏的上一代家主,在前隋官至中丞,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此时听到司马晁的言语,竟是眯着眼,颇有深意的看向司马晁。

就在司马晁以为自己的建议得了老祖宗赏识的时候,主位上的司马空说话了。

“愚钝,你也知道他们抵押了田契,可你难道没看出来嘛,他们这是连田地也不要了,举家搬离了夏县啊,你还指望他们为了几亩破地回来不成?”

“这……”司马晁被堵得哑口无言,心中仅存的侥幸荡然无存。

灾荒的时候,百姓们为了糊口将自己家的田地抵押给世家换取粮食度过难关,然后世家拿着本属于他们的田地,反过来雇佣他们耕作,产出的粮食七三分,也有八二分的,不要误会,是农民七,世家三,但不要小看这三成作物,积少成多啊,大部分世家都是这么崛起的。

可如今人家看不上那七八成的作物了,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到头来却是所剩不多,若是遇上旱涝之年,还得卖儿卖女,儿子给主家当小厮,女儿给主家当丫鬟,不然就是小妾……

可是,现在有人愿意花几倍的价钱雇佣他们,同样是耕地,朔方的庄主会收取所有农作物,然后按照亩产的多寡和市场价,直接给他们钱财作为酬劳。

“空儿。”老祖宗还是开口了。

“祖翁。”司马空赶紧起身应礼。

“我看这事儿跟那席家之人脱不了干系,春耕耽误不得,你还是亲自跑一趟朔方吧,问清楚对方为何如此针对我司马氏,若真是朝廷的意思,说不得老头子也该动起来了。”

老祖宗说完,直接起身,扫视了一圈议事厅内的小辈,朗声道:“河东五大世家一直都是同气连枝,如今有人将手伸进河东,你们也该活动起来,带着家里的婆娘跑一趟娘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应该不用我吩咐了吧?”

在座的十几人相视一眼,最后同时起身,朝老祖宗躬身一礼:“我等知晓轻重,叔父(祖翁)放心便是……”

“嗯!”老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朝司马空说道:“把炎儿也带出去见见世面,听说那席家的大郎与炎儿可是同龄……是该让他好好反省一二了,莫要再由着他乱来。”

“是!”

“至于……”老祖宗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司马晁,玩味儿的说道:“你们几个……庄子交给你们经营,你们就该照看好自己手上的人,跑了多少人老头子我不管,但若是耽误了春耕,差多少你们就补多少,没钱就将家里的产业拿出来充公。”

“哈?”几个外门主事面面相觑,为首的司马晁更是直接两眼一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第四百七十七章:安置

“师父,我跟您说哦,我帮田大爷的农场招了八千多人……您赶紧的,先拨几万斤白面让我应应急……”

时间回到三月三,正是农忙好时节。

马周没想到沐晓晓这个丫头心这么大,那司马氏的能量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说得罪就能得罪的?

“臭丫头,尽给为师添乱,也不知道二郎要是知道了此间之事,会不会怪我没有管教好她。”

李青儿闻言,噗嗤一笑,一边收拾,一边嗔道:“嘴上这么说,你这脸上怎么都是得意的神色?再怎么说,晓晓也是为了给花婶出气,我觉得该支持。”

“哈哈。”马周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倒也不是真心怪罪,花婶那边先不说,怎么说沐晓晓也是他的徒弟,有这么厉害的徒弟,能整的一个传承世家灰头土脸,那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儿不是。

“好了好了,不跟你玩笑了,去忙吧,前些天才解决了乌乐那边三万人的吃食,这次又是八千多人,有得你忙呢。”李青儿收拾了碗勺嘱咐马周要好好注意休息,便退了出去。

待李青儿走后,马周神色骤变,刚刚李青儿在,有些话他不好明说,此时想想,虽然沐晓晓出发点是好的,但引发的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可大可小,一个处理不好,只怕要给席云飞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看来又有得忙了。”马周一念及此,无奈的抻了一个懒腰,起身走到窗前,闻着初春的暖风,心中盘算着司马氏即将到来的攻势该如何应对才好。

······

内城,菜园子。

田大川双手环胸,看着面前两排整整齐齐,且神情激动的汉子,脸上满是笑意。

“都听说了吧,商会给咱们找了八千多人,除了一千多个姑娘会去新开的织棉坊,还有七百多个孩子干不了重活儿以外,剩下的六千多人都是能下地的好手……你们四十个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几个月的相处,本事学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让你们大显身手,升职加薪喽!”

“谢田主事!”两排汉子,近四十号人齐声感谢,这些人原本都是对农耕一知半解的庄稼人,跟着田大川实践加学习,如今都是一把好手,有专精土豆,有专精红薯,还有专供玉米等其他作物的……

内城的菜园子面积有限,只有一座坊市大小,种些反季节的蔬菜还好,要想种高产作物,基本不可能,几百亩地也满足不了田大川的胃口。

所以,与席云飞商议过后,田大川打算将城外的几个庄子用起来,大面积的种植土豆、红薯、玉米、小麦……等一系列高产作物。

如今菜园子里育种的阶段已经完成,就差将这些种子埋进田地里了,也难怪田大川一听说招到了足够的人手,立马迫不及待的召集手下集合,熟知节气的他知道庄稼最是耽误不得。

午后,城外,原属于梁洛仁的一处大庄子里,这里如今已经是席云飞的产业。

田大川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面前是稀稀拉拉,满满当当的几千号新庄户。

“精通针线活儿的丫头们先出列,你们的待遇老头子我可支付不起。”田大川举着扩音器半是调侃的喊了一句。

旁边沐晓晓和柳如是二女相视一笑,老头子还挺幽默。

人群中,众人先是一阵躁动,接着便有几个大胆的丫头小跑着朝台前汇聚,见有人带头,一些个自认为有几分本事的姑娘和妇人这才走了出来。

沐晓晓环视一眼,大概有一千二三百人左右,不过,真正手艺达标的肯定没有这么多,回头估计还要组织一个培训班什么的。

田大川没想到一下子跑了这么多人出来,心里有点肉疼,抬头观望了半响,见还有好几千人对他翘首以盼,这才心安了下来,这次春耕很关键,人当然是越多越好,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啊。

沐晓晓朝田大川嘿嘿一笑,接过田大川手里的扩音器,神情陡然肃穆,不复以往的俏皮,俯瞰众人,喊道:“应聘绣娘的姐姐妹妹,婶婶嫂嫂们,有一件事儿我要先知会你们……”

“嗯?”台下众人闻言一怔,恐怕有变,都是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大老远从夏县跑到朔方,要是本该有的工作对方不兑现,那可该怎么办?

沐晓晓没有在意她们的窃窃私语,继续道:“我要的绣娘共分三等,丙等的绣娘要能够独自做出一套整衣,这点相信在场很多人都能够做到,丙等的绣娘每月薪俸五百文,包吃住,每日三餐,中午有肉,晚上睡八人间的通铺……”

“每月五百文!”

“包吃住!”

“每日三餐!”

“有肉,有肉……”

台下的姑娘们难以置信的朝沐晓晓望去,这才只是丙等啊,待遇也太好了吧!

沐晓晓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次所有人都很给面子,包括人群后熙熙囔囔的男人们。

沐晓晓心中暗笑,这就是师父教的,以利诱之,果然好使,接着道:“然后便是乙等的绣娘,乙等绣娘除了能够独立完成一件整衣外,还必须能够绣出最少五种花色或者对等的祥云鸟兽图案,而且相似度必须达到八成……”

这次台下吵闹的声音更大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精通刺绣,针线跟刺绣也是两个级别的手艺,如果不是正经学过,一般姑娘最多绣个四叶草就顶天了。

沐晓晓知道满足条件的人肯定不多,但这个是必然,再说刺绣的手艺可以学,伸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乙等绣娘需要高超的刺绣手艺,所以待遇高一些,吃住方面,三餐顿顿有肉,睡的是四人间的通铺,每月薪俸……一贯铜钱。”

“……”沐晓晓话音刚落,台下顿时静谧得落针可闻。

好半响,才听到人群后头,有个老头儿激动的喊叫着:“绣绣,我家绣绣绝对是乙等绣娘没跑了,好啊,好啊,争气了,争气了……”

“绣绣?”沐晓晓听到老头儿的声音先是一怔,接着好像想起什么,有些好奇的朝人群中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小姐姐,此时已经激动得落泪。

“那就是小武说的绣绣?”柳如是笑着碰了碰沐晓晓的肩膀,有些促狭的说道。

沐晓晓微微颔首:“倒是个标致的好姐姐,配我那傻哥哥倒是亏了。”

柳如是掩嘴轻笑:“哪有这样说自家哥哥不好的。”

沐晓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故作老成的叹息道:“没办法,我五哥就是个糙汉子,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给这个妹妹甲等的待遇吧!”

“甲等?那可是每月五贯铜钱啊,比商会里普通的管事还多……”

第四百七十八章:不授

此时,庄子最高的一座三角楼上。

李靖双手环胸站在露台前,鸟瞰着浩浩荡荡的动员大会,旁边是笑而不语的马周。

相比于马周的淡然,李靖的神色多少有些挣扎,特别是当他听说这八千多人竟然是从河东司马氏手里挖来的时候,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

“玩得过了。”李靖蹙眉,给这件事儿下了一个定义。

如今他与席家两兄弟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在马周面前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马周闻言,面不改色的附和着,微微颔首后,说道:“将军担心的无非是司马氏联合其他几个世家一齐向朝廷施压,逼着长安那边对咱们动手?”

李靖也不否认,直言道:“马主事之才,老夫是佩服的,只是你还是小看了世家在大唐的力量啊……虽然陛下一直对世家有想法……”

马周不置可否,他当然也知道李世民对世家的忌惮,笑着反问道:“将军觉得,世家之垢,与突厥之藓,较之如何?”

李靖闻言,眉心微蹙,眼里有精光闪过,颔首道:“外患内疾而已,但朝廷的态度是明确的……都言:囊外必先安内,外患固然重要,但若是自身难保,谁又能全心对敌?”

马周见李靖如此态度,便知道两人争论几无结果,不过,还是补充道:“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那都是朝廷合该担忧之事,朔方实乃一国两治,若是有些人看不清这一点,我想……吃亏的一定会是他们……当然,将军夹在中间不好做人,这点确实是马某欠考虑了。”

“你……”李靖闻言一怔,马周前面说得底气十足,后面一句却是在挖苦自己了,不过……李靖捻须轻叹:“倒是老夫执拗了,小看了二郎的手段,也小看了你小子的心性啊。”

“不敢当。”马周拱手,却不自谦。

“……”

沉默半响,庄子前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也不知道沐晓晓又在公布什么好福利。

李靖突然开口道:“陛下对你和大郎的册封……”

“不授!”

马周不等李靖说完,直接过段的打断他。

李靖蹙眉:“这是二郎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马周摇头,又点了点头:“郎君其实还不知道此间之事,我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至于大郎的册封……我倒是想劝郎君接下,或许对大家都好。”

“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昭武……想来应该是三公主的心意,只是不知道她与陛下说了什么,竟然让陛下忍了下来,看来长安那边也是风云变幻啊……”

······

与此同时,从乌乐返回朔方东城的马队。

席云飞手里把玩着一本金光闪闪的册子,上有‘御封’二字,相当于明清的圣旨了,内容也简单……

席君买救白石城几十万黎民百姓于水火,朕铭感五内啥啥啥的……特此,册封席君买昭武校尉,赏……一些席云飞看不上眼的玩意儿……

坐在车前板上的席君买神情有些纠结。

对于这个武散官职位,他其实挺喜欢的,以前每日勤于练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从军入伍,保家卫国。

可是,自从得知下沟村一众的遭遇乃是李世民狠心之举,席君买就熄灭了忠国之心。

李云裳抱着席君买的胳膊,撇着嘴道:“才一个正六品散官,咱们不做了,你现在不已经手握重兵了嘛,这个闲职要来何用?”

李云裳也经历了下沟村一变,救王大宝和钟山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席君买未来必将坎坷,只是没想到俩兄弟在朔方还有此等机遇,那说什么也不能弱了声气,区区一个武散官而已,别说自己看不上,就是看上了,也不能让席君买接受这等授封,委屈了自己。

“哥,你怎么看?”席云飞将金册放到面前的茶桌上,抬头朝席君买看去。

席君买瞥了那金册一眼,摇了摇头:“不授。”

说完,也不管李云裳和卢剑婷的安慰,跳下马车,直接攀上闪电,挥鞭而去。

“这小子。”

席云飞透过门帘,看着远去的席君买,心中好笑,虽然心中有怨,但对于朝廷的认可,其实席君买还是很高兴的,要是没有下沟村之事,想来席君买会非常乐意接受这个册封。

席云飞掀开金册,撇了一下嘴,道:“才正六品而已,讨好我哥,最起码要从五品上的勋位,嗯……果毅都尉就不错……”

“二郎不忌讳?”李云裳闻言,好奇的转头问道。

席云飞闻言,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当初的事情,心中膈应是有的,但我哥这人愚忠了一些,你别看他好像很放得开,其实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不接受册封是不想喊了大宝哥的心,不过,要我说啊,还是有个官当着好些,最起码以后咱们出兵就有了名头,嘿嘿,借他李世民的名头,干一些小坏事儿,想想还挺爽。”

“呃……”车厢内,李云裳三女面面相觑。

木紫衣忍不住伸手狠狠在席云飞后腰掐了一下,痛得这家伙一个劲儿的求饶。

李云裳和卢剑婷笑得前俯后仰,末了,卢剑婷不经意的问道:“二郎倒是心大,有什么坏事儿是你不敢干的,还要借他人名头……”

席云飞不经意的应道:“谁说没有了,回头一个不小心把哪个世家团灭了,又或者不小心把哪个小国据为己有,咱们好歹也是师出有名不是。”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木紫衣神情忐忑的问道:“二郎这是……不小心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李云裳与卢剑婷也是不由得紧了紧小拳头,她们可不觉得席云飞是在开玩笑,毕竟,她们已经见识过了朔方的武力,而且护廷队的战绩一次比一次辉煌。

席云飞见三女突然神情肃穆起来,才知道自己竟然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愣了半响,突然笑着说道:“你们知道嘛,往东有一座很大的岛,岛上有一座怎么挖都挖不完的金银山。”

“噗嗤……”三女相视一笑,李云裳放下心来:“二郎尽会瞎说,什么金银山,还挖不完……不过,要是真有,可得给嫂嫂打造一把金银母子宝剑耍耍,哈哈哈。”

木紫衣也是莞尔,刚刚还怕席云飞真的有什么想法,毕竟如今的世家盘根错杂,并不好相与,至于周边的小国……前隋三征高句丽带来的阴影还笼罩在所有大唐人头顶,她可不认为一个国家有这么好打下来,即便席云飞手上的利器无双……

“嘿,妳们还不信了?”席云飞见三女神情便知道自己的话白说了,赌气道:“回头别后悔,那可是一座宝岛,往后每年去度假,我还不乐意带妳们去了呢……”

第四百七十九章:物流之便

延州,白石城。

在最繁华的白石大道上,有间才开了两个多月的铺子,名唤:玉娘香料行。

香料行最开始只有一个小小的门头,东家是本地一个守了寡的三九妇人,就叫玉娘。

丈夫本是白石城守军中任职的小总把,半年前渭水之盟,白石城曾派出大军阻挡颉利南下,那一役派出去的三万唐兵死伤近半,其中就有玉娘的丈夫。

丈夫死后,玉娘只能一个人撑起家中老幼,夫家上面二老健在,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未曾婚嫁,自己也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尚在襁褓。

玉娘本是个带手艺的绣娘,奈何一个月累死累活,也赚不到足够的钱财维持一家生计。

眼看家中丈夫用命换来的几贯抚慰金就要用光,玉娘把心一狠,干起了抛头露面的经营买卖。

听闻朔方有一种特别的香料,能够将猪羊杂碎煮的喷香,玉娘看到了商机。

不顾家中二老的劝说,带着刚刚到舞勺之年的两个小叔叔,还有家中仅存的三贯铜钱,跑到朔方进货……

合该玉娘发达,第一次只买回了几包十三香,满打满算就够煮几锅羊杂碎……那个时候白石城的羊杂碎基本没人吃,成本倒是省了许多,卖给城中的力工,赚到了第一笔资金。

从卖杂碎汤开始,玉娘算是打通了朔方的进货渠道,几经辗转,渐渐在白石城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门店,而那个时候的白石城,因为柴绍与席云飞之间的摩擦,很多人都等着看朔方的笑话,却没人注意到玉娘什么时候竟然拿到了席家商会在白石城的香料代理权。

先是十三香,然后是各种来自高句丽的中草药香料,再到最近卖得火热的辣椒……凭借自己的不断努力,眼下的玉娘香料行在白石城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大铺子,军中的将士们知道玉娘是昔日兄弟的遗孀,更是对她照顾有加,让一些觊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送走几个酒楼的掌柜,玉娘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重新做回案上,没有学过算学,认识的字也不多,但她有自己的理财方式,账目一直都是她自己核算,从未出错。

“阿生,草果和孜然快没了,辣椒估计也撑不了几日,看来又该跑一趟朔方了,你去跟孙队长说一声,明日雇佣十个人北上拉货。”

玉娘抬头朝下首正在学习文字的小叔叔说道。

名唤阿生的小少年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忧色,想了想,道:“嫂嫂,咱们不去找那姓孙的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每次来咱们店里都对嫂嫂出言不逊……”

“你?!”玉娘按着账册的手微微一顿,有心训斥小叔叔几句,可是又不忍心,毕竟这个小叔叔也是为了自己好,那孙队长确实……对自己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玉娘每每想起这件事儿来,心中都不免会想起死去的丈夫,若是丈夫还在,那姓孙的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挟自己……

“难道我说的不对嘛……什么路上山匪?咱们以前都是自己去的朔方,可一次未曾遇到过危险,之前拦住咱们的癞子就是城北的闲散懒人,姓孙的就在城北任职,那事儿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小叔阿生越说越气愤……自己家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盯上这块肉的却是自己大哥昔日的战友,实在讽刺,又让人无奈。

玉娘见他说得面红耳赤,只觉得心中宽慰,但也知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之前将军府大都尉柴顺一句话保了自家香料行一段安稳日子,可惜,听说柴都尉北调朔方,将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白石城。

就此,那个孙队长便天天来香料行骚扰,倒也不敢明目张胆,只是被自己拒绝了几次后,便放下一些胁迫之言,说什么山路难走,山匪拦路之类的荤话。

然后,玉娘与两个小叔叔再次北上进货的时候,竟然真的遇到了拦路的‘山匪’。

好巧不巧的是,那姓孙的又刚好出现‘救’了她们一命,这种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段子,就是城中茶楼里说书的先生都不敢这么编,可是,偏偏玉娘还不敢多说什么。

自那次开始,她就乖乖的缴足银两,当然,姓孙的也不敢明收,毕竟柴绍治军还算严格,严禁收下兵士对城中百姓收取所谓的保护费。

但士兵们也不傻,有些个大胆的,就用另一种方式收取保护费,比如,玉娘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每次北上都雇佣孙队长的人‘保护’,收费还不低,一次就要十贯铜钱,基本一个月最少两次,一年就是二百四十贯,这是在玉娘身上割肉啊。

“嫂嫂,咱们不去找他了。”小叔阿生咬着牙,怯生生的看着玉娘。

玉娘心中也是苦不堪言,以往别说十贯了,就是十文钱她都要紧了用,如今虽然赚了大钱,但也没有这么便宜人的道理……

“可是,不给他们一点好处,我们以后进货该怎么办?”玉娘担心的也有道理,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自己只要还开店,就免不了北上进货,到时候人家再招呼几个人当拦路虎,找谁说理去?

小叔阿生见嫂嫂也不是真想奉承那姓孙的,心中欢喜,急忙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递到玉娘跟前,道:“嫂嫂你看看,这是城中新开的物流司,叫运达物流。”

“物流司?”

“嗯啊,据说这物流司无物不送,而且他们的总部就在朔方,只要是朔方有的货物商品,只要有商会的进货单,他们就会帮忙送到我们手上,而且……您看看,费用不高,按斤计费,贵重物品可以买一个货运险,摔坏了他们还照价赔偿。”

“哦?!”玉娘闻言,急忙拿过宣纸读了起来,她刚刚学习读书写字,上面许多字她还不认识,不过,小叔阿生已经能够读写几千个字,此时倒是充当起了翻译。

“按斤计费啊,那咱们的香料生意岂不是得了便宜,这香料普遍都轻。”玉娘喜道。

小叔阿生也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补充道:“虽然香料轻,但也算是贵重物品啊,若是碰上雨天,没准还会受潮,要说我,这货运险也不多,咱们没必要省这点钱。”

“对对对,阿生说的对,呵呵。”玉娘伸手摸了摸小叔的脑瓜子,欣慰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先委托这个物流司送一次,若是可行,以后咱们就不自己去进货了。”

阿生被嫂嫂这个动作搞得面红耳赤,若是年纪小点还好,自己也习惯了长嫂如母,可如今自己已经十五,再被当孩子对待,却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那……那我这就去找物流司问问具体的章程……先,先走了。”说完,红着脸落荒而逃,独留下嫂嫂玉娘呆愣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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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小孙

“阿生……也该成家了。”玉娘看着远去的小叔叔,没来由的呢喃了一句。

接着从袖口里拿出一面精致的小镜子,脑里突然想起在朔方认识的那个粗糙汉子,好像,他还没有成家,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了,也不知羞……

想着想着,玉娘的脸颊不由得染上了红晕。

······

“阿嚏、阿嚏……”

“队长,您没事儿吧?”

“呃……没事儿,值班表做好了吗?”

“做好了,请您过目。”

“嗯,你先去忙吧,对了,一会儿去席家庄跟宁儿说一声,明日她父亲忌日,我也一起去扫墓,让她多备一份香火。”

“好的。”

李正宝点了点头,视线朝南方望去,突然没来由的想起一道自强的身影,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嗨,我想什么呢……巡逻去,巡逻去……”

······

“玉娘,玉娘。”

正坐在案上发呆的玉娘眉心微蹙,喊她这个名字的人不多,除了夫家的人,便只有那个惹人厌的家伙。

果然,玉娘还没起身,账房的大门便被人很没礼貌的推了开来。

只见一个马脸宽额汉子走了进来,见到主位上坐着的玉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艳,而后自顾自坐在一旁阿生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水壶对着嘴便灌了一口。

玉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想起去物流司的阿生,突然心中一紧:难道这姓孙的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该怎么办?

马脸宽额汉子姓孙,便叫他孙队长罢。

玉娘局促的神情自然被他看在眼里,只是他却不知道什么物流司的事情,孙队长执勤的城北是城卫所和将军府的所在,物流司的人都知道席云飞与柴绍有间隙,自然不敢将门店开到城北。

“呵呵,玉娘啊,我估摸着这两日你们也该去朔方进货了,看你这没动静,刚好,今日我休沐,过来看看你。”孙队长喝完水,也不顾脸上的风尘,拿起桌上阿生擦手的麻布就抹了一把。

玉娘心下一松,但脸上也没有多少变化,点了点头道:“是要进货了,我这刚好在盘货……等确定要进的货物后,还要叨唠孙大哥……”

“哈哈哈,咱们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孙队长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瞥了一眼玉娘面前的账册,心中对上面的数目好奇不已。

这白石大道的商户都说玉娘这间香料行赚钱,可具体赚了多少钱,怕是只有玉娘和小叔叔阿生知道,关键这两叔嫂还口风极严。

孙队长是个懒汉子,而且还好赌成性,手上本来也有几十亩好田地的,但这几年都被自己输光了,如今只能靠着职位之便到处搜刮一些‘保护费’。

对于玉娘,他可不陌生,当初玉娘嫁给同僚的时候,孙队长好生羡慕了大半年,平日里没事就跑到玉娘家里蹭吃蹭喝,另外紧着看美女,一举两得。

那玉娘的丈夫是个实在人,对于军中同僚一向宽厚礼待,虽然知道孙队长好赌,还暗地里收取城中商户的保护费,但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死后,这家伙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家里。

玉娘见孙队长一个劲儿的瞄自己手上的账册,眼里闪过一丝本不该有的厉色,都言老实人好欺负,但逼急了老实人最是可怕,玉娘已经想清楚了,要是阿生那边真的打通了通路,那自己就没有求着这个孙队长的道理。

都说商人自贱,但玉娘这两个月也学到了一个大道理,那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逼急了老娘,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玉娘心中如是想着,至于敢不敢这么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此时的孙队长,却是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见玉娘将账册合上,孙队长不爽的抽了抽嘴角,而后抬眼朝玉娘看去。

先是鼓鼓的胸脯,好像这玉娘的孩子三岁了还在吃奶。

再是雪白的脖颈。

最后便是那几经风霜,如今正值意气风发的英气脸庞。

玉娘长得不算美,但也不丑,多看两眼,结合身上的气质,反而越看越标致。

孙队长两眼放光,总觉得今日的玉娘特别的招人怜爱,多看几眼,竟是下腹一热有了反应。

正收拾账册的玉娘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往常这孙队长也口花花,但是咬人的狗不叫,口花花就口花花,最起码他不敢真的行轻薄之举。

可今日是怎么回事儿?自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自己看……

突然,坐在蒲团上的孙队长一个猛虎扑食。

不开玩笑,男人不要脸起来比什么都可怕。

玉娘本就戒备着,见状吓得拿起桌上的砚台就丢了过去。

呯~

好大的声音,可惜砚台砸歪了,打掉了孙队长身后的一个灯架,连着灯架砸落地板。

账房的动静不小,门外连着的店铺里,几个聘请来的小厮面面相觑。

一个比较大胆的中年汉子眉心微蹙,朝账房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小厮相视一眼,咽了口口水,慢慢朝账房门口走去。

“东家,您……没事儿吧?”

玉娘叔嫂二人平日里对他们不薄,若是那孙队长真的行禽兽之举,说什么也要救下老板娘的。

好在,那孙队长也不是浑人,这一声喊也惊醒了他,现在正是光天化日之下,若是真的有个好歹,柴绍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与前途相比,一个女人有算的了什么。

“咳咳。”孙队长见玉娘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尴尬的收回前跨的大脚,强忍心中的火热,道:“玉娘别误会,呵呵。”嘴上这么说,脸上失落的神情却不加掩饰。

“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再说你一个女人带着那么大一个家子人,家里没个男人肯定不方便……”孙队长眯着眼,道:“只要你松口,那两个老家伙肯定不敢说什么,到时候进了我孙家,我一定好好待你,当然,你的骨肉就是我的骨肉,我给他当爹……”

见孙队长还要继续说下去,玉娘伸手打断了他,沉声道:“孙队长的好意,玉娘心领了,不过,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丢下公公婆婆改嫁的,我赵玉娘,生是薛家的人,死,也是薛家的鬼。”

“你……”孙队长闻言,眉心大蹙,这玉娘虽是寡妇,但上门说亲的人也不少,只是她一口咬定自己要瞻养薛家两位老人入土为止,还要操持三个弟妹的未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带着前夫的一大家子人改嫁,这算哪门子事儿?

孙队长觉得玉娘就是在敷衍自己,这借口烂的没边了。

就在这时。

吱吖~

账房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阿生领着两个汉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见到孙队长时,眉心微蹙,好奇问道:“小孙,你怎么在这?”

第四百八十一章:没有拒绝的理由

“柴……柴副官?!”

······

半个时辰后,香料行门口。

目送两位贵人离去,玉娘和阿生同时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嫂嫂,以后咱们再不用怕那姓孙的胡来了。”阿生激动的用力挥了一下手臂。

玉娘也是忍不住喜上眉梢,点了点头:“阿生立功了,晚上回去嫂嫂给你做糯米滋沾白糖。”

“哈哈,谢谢嫂嫂。”

“恭喜啊,恭喜东家啦。”

门店里几个小厮也迎了上来,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喜庆。

玉娘笑容和蔼的一一回礼,末了,颔首道:“各位都是香料行的好门面,如今玉娘侥幸得了些许机遇,新开的门店需要大量帮手,到时候还请各位多多举荐。”

“应该的,应该的。”众人心下一喜,谁家里也不富裕,玉娘待人实诚,给的薪俸不低,这是在给自己等人做人情呢。

“那玉娘就多谢大家了,另外,新开的香料行在城北,那里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地界,我打算亲自过去坐镇,以后这白石大道的香料行就交给阿生看管,几位定要竭力辅佐才是……”

······

而此时,远去的两人同样相谈甚欢。

为首的一人乃是白石城守将柴绍麾下的副官之一,深得柴绍器重。

而他身旁跟着的人,不是哪个,赫然是从朔方东城南下探亲的孙富贵,李正宝以前的副官,如今护廷五队的队长。

“老孙啊,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婆娘了?”柴副官一脸促狭的调侃道。

孙富贵闻言一怔,接着急忙摆手,好笑道:“你这家伙,是要害死我不成,我家那婆娘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可是我那老泰山的地界,若是让他老人家误会了,我回朔方可还有得好?”

“哈哈哈哈……”柴副官笑得爽朗,这孙富贵算是白石城的半个女婿,老丈人在延州也算是数得上号的人物,虽然不是什么传承世家,但在士林之中地位不低。

“我此次南下,除了探望老泰山,便是受了李哥的委托,让我好生看顾那赵玉娘,本来还想去物流司问问的,没想到刚好碰到了她家小叔子。”

孙富贵说着,顿了顿,突然阴阳怪气的说道:“老柴啊,我看那个孙队长不是什么好人啊,同样姓孙,我都替他觉得臊得慌呦,你们白石城的军士还真是……啧啧啧。”

“……”柴副官脸色一沉,倒是不至于生孙富贵的气,而是实实在在觉得丢人,自己手下竟然出了那么一颗老鼠屎,看来回头有得忙了。

孙富贵见他神情变化,知道目的达到,便也点到即止,又说道:“以后那赵玉娘便在你眼皮子底下讨营生了,看在咱们十几年交情的份上,兄弟多多费心。”

柴副官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笑骂道:“城北的铺子可都不便宜,那李正宝就不怕肉包子打狗?”

孙富贵呵呵一笑:“谁知道呢,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能成是好事儿,成不了,那也不算什么,区区几百贯而已。”

“呦,区区几百贯而已……你们朔方的人都这么花钱的吗,也没见你什么时候来接济接济劳资……”

“酸,你就酸吧,上次送了三斤二锅头,你别告诉我不知道二锅头的市价。”

“嘿嘿,还算你有点良心,不过……酒是好酒,就是不经喝啊。”

“没了。”

“别啊,再来几斤……”

“真的没了。”

“我买还不行嘛。”

“那倒是,还能匀给你一些。”

“嘿,你小子……”

······

与此同时。

白石城,城卫所,议事厅。

柴绍端坐上首,下首两人,左一乃是一个中年文士,态度上看,应是柴绍手底下的谋士。

右一则是一个不陌生的人物……王老六。

主位上,柴绍拿着一份勘探图,正浓眉微挑的看着,不时瞥一眼老神再在的王老六,不知道心里在想一些什么。

王老六却也自在,对着桌案上的茶汤自顾自品着,不过,喝惯了朔方的清茶,此时再喝这加了许多调味料的茶汤,总觉得怪怪的,喝了两口便没了兴致。

“呵呵,王主事对茶道也有研究?”对面的中年文士见自己煮的茶汤被王老六嫌弃,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王老六抬眼朝对方看去,顿了顿,拱手道:“先生见谅,茶是好茶,奈何中午吃得十分饱,却是无福享受,呵呵。”

中年文士眉角直抽抽,谁不知道茶能助消化,这借口……找的真随便。

这时,主位上的柴绍开口了。

“你们的意思是,水泥路要一直修到白石城?而且,我不用支付任何费用?”

王老六闻言,恭敬的点了点头:“不错,朔方东城到白石城的近三百里官道全部铺上水泥,到时候两城往来便捷,一举多得……”

“朔方地域宽广,难道你们都要铺上水泥路不成?”没等王老六说完,柴绍又开口了。

王老六虽然被他打断了话语,却是不恼,微微颔首,应道:“朔方一十八条主干道都在同步施工中,其中最早开工的东西大道,估计月底就能通行,到时候柴将军若是有空,还请北上为通车仪式剪个彩。”

说着,王老六从怀里拿出一封请帖,双手递到柴绍跟前,笑着道:“说不定将军能够在仪式上看到您感兴趣的奇物,呵呵。”

“哦?!”柴绍接过请帖,却是被王老六说的奇物吸引了注意力。

谁知道王老六只是点到即止,并不在赘述,坐回座位,转移话题道:“修通白石城到朔方的道路,本就是利民之举,相信柴将军也发现了,这几个月来,白石城中的繁华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柴绍闻言,与下首的中年文士相视一眼。

二人也都清楚,随着朔方的各色货物不断在全国铺开,大唐各地闻讯而来的商贾只会越来越多。

而朔方的政治背景十分尴尬,因此许多胆小的商贾都会选择在白石城驻扎,最近两个月,大唐各州在白石城建立的同乡会馆不计其数。

这种会馆与后世的招待所一样,主要负责招待一些本州的同乡旅人居住,算是商会的雏形,科举兴盛之后,各州的州府还有京城,这样的会馆就会变成学子们寄宿备考的地方……

柴绍眉心微蹙,心中权衡利弊,反复将席云飞这一番费力不讨好的举动进行推敲,同时尽量往坏处着想……可是,思忖了半响,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这条路一旦修成,得益于朔方的商贸繁华,他白石城必然也会成为大唐少有的富庶之地。

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那就只能……

第四百八十二章:柳奭

郊外杏花坼,

林间布谷鸣。

原田春雨后……

相与事岩耕。

八千庄户的加入,让朔方的春耕多了许多意外。

原本因为诸多工事可能荒废的土地,被这些渴望富裕的农户们瓜分耕种。

一排排的田垄,一茬茬的新苗,土豆、玉米、红薯、甜菜、高粱、小麦……

只要朔方能种的农作物,田大川都没有放过,育种的工作更是早就已经完成,只是十日不到,朔方东西两城之间的十几万亩农田已经点满了郁郁葱葱。

放眼望去,平整无垠的土地上,那是连接成片的绿意,看着十分喜人。

席云飞没想到田大川在农业上的天赋这么出色,不管是人员安排,还是关于伴生作物的区域规划,一些喜阴的作物两侧都种满了果树,要不然就是一排排竹架子,下面种上丝瓜、黄瓜等爬藤瓜果,等它们爬满竹架子,便是最好的遮阴之物……

而且,几乎每一块农田附近都能找到汲水的小池塘,这些池塘有些是原本就存在的,有些则是田大川带人硬生生挖出来的,从榆溪河和沙河引水,再用竹篓子拦截沟渠,便又能在池塘里养些淡水鱼,有些浅一点的则是种满了藕根,等它们长出莲藕,便是一道美味……

“二郎,三叔要谢谢你。”

池塘边,柳三握着钓竿,与旁边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席云飞说道。

闻言,席云飞嘴角微扬:“三叔这是做甚,咱们之间说谢就见外了,不过,您能陪我来钓鱼,倒是真的让我很高兴。”

“……”柳三老脸一红,都这个年纪了他还一味的逃避,在家里蹲了半个多月,他也想通了许多事情,有些事儿,总要去面对的,不管结果如何,这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席云飞眯着眼睛偷偷瞥了柳三一眼,见他发色之间多了几缕灰白,心中升起不忍之心,刚要说些安慰的话,柳三却又开口道:“我打算回一趟河东,带着花娘一起。”

“啊?”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蹙眉道:“花婶知道吗?”

柳三摇了摇头,眼里闪着精光,好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说道:“花娘一定会支持我的,这些年我们始终活在那片阴影之中,花娘更是天天思念着是儿,都怪我……太懦弱了!”

席云飞心中暗自为三叔点赞,这才是男人应该有的样子,一味的逃避只会连累自己和身边的人更加难过,不管三叔和花婶平日里如何与大家欢笑,想来每日夜里,两人都曾暗自神伤。

“那三叔有什么打算……回到河东,柳家的人肯定不好轻易相与,柳姑娘也说了,她那个父亲态度十分强硬,恐怕……”

“这些我都知道,但为了花娘,我不怕!”顿了顿,柳三突然神情落寞起来,眼里泛着泪花,继续道:“而且,我也想回去看看我爹……”

席云飞见状,急忙坐直身子,没能见到生父最后一面,是柳三最大的遗憾:“三叔?”

“我没事儿。”柳三强笑着摇了摇头,但话虽如此,却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儿的人……

······

便就在这个时候,朔方东城,南城门外。

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自南边而来,车队由二十几辆马车组成,为首的一辆赫然插着一根司马家的旗帜,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大大的‘柳’字。

行至城门口,车队被城卫所的人拦下来例行检查。

同时,有眼力劲儿的队长发现了来人与众不同的身份,急忙让人前去知会李靖……

马车停下后,排头的两辆车跳下来两位年纪相仿的中年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司马空,当代河东司马氏的家主。

而在他身后走来的,是一个眯着眼睛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一身文士青衫打扮……

“柳兄,看来这趟我们没白来啊。”司马空望向身后正在铺设水泥路的工事,捻须嗟叹道。

中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当代柳氏家主,柳三同父异母的大兄,柳如是的生父,柳奭。

柳奭转头朝工地看去,关于水泥的神奇之处,他早在河东就曾耳闻,今日踩在这坚硬的路面上,却是心中震撼……

没有直面回答司马空的意思,柳奭微微颔首,抬头朝城头上大大的‘朔方’二字看去,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门口的检查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内城严格,不一会儿一行人便进了城。

按理说,二人是该去郡守府先拜访郡守长孙枳的,不过几乎不约而同的,二人都朝城卫所走去,相比于李靖,长孙枳的地位还是要逊色许多,除非国舅长孙无忌亲至。

“呦,这玩意儿在朔方原来这么便宜?!”

司马空走到一处摊子前,拿起一块冰皮豆糕自顾自吃了起来。

那卖点心的贩子先是一怔,刚要呵斥,却见司马空身后一个随从丢了一吊铜钱过来。

司马空看都不看贩子,拿起一张油纸自己包了几块各色的点心,边吃边朝旁边沉默不语的柳奭说道:“河东的买卖还是闭塞了些啊,这玩意儿裴氏的人竟然翻了几十倍的卖,当真心黑。”

柳奭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朝城门道两侧熙熙囔囔的人群望去。

“听说这外城还不是最繁华的。”司马空‘锲而不舍’的开口说道,同时视线朝内城方向望去,好像能够看到内城那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的画面一般。

柳奭双手背负,眯眯眼里有亮光闪过,双拳微紧,朔方的繁华程度实在让他心惊又羡慕,若是……此次的目的能够达成,以后汝州地界未尝不能成为第二个朔方?!

司马空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吃着豆糕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心中嗤笑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但也知道柳奭此行定然是所图非小。

“我柳氏与李将军向来无甚瓜葛,拜访之事明日再说,司马兄若是着急可以先去,愚弟还想再逛逛这朔方城……告辞了。”

柳奭朝司马空拱手拜别,头也不回的朝内城方向走去。

司马空愣了愣,眼看柳奭走远,脸色渐渐阴沉,冷声道:“还真以为傍上了大树不成……哼,只要你柳家还在河东一日,就别想有翻身的机会……”

第四百八十三章:强硬

内城,贸易大厅。

“两万斤厕纸的话……倒是可以供货,不过您要等上三天……”

“这位贵人这边请,您的泡菜订单已经递交账房,等他们确定额度还需盏茶功夫,刚好我们新进了一批不错的鱼干,有香辣、有五香……你尝尝……”

“寄卖?我看看……哦吼,这批毯子不错,都是你们自己织的……行啊,寄卖的话,我们商会要收取一成的手续费,市税就要你们自己缴纳了……”

“呦,洪员外来啦,看看,这些就是您上次订购的家具,全部都是楠木打造,这张茶桌还是我们家郎君亲手设计的,通体由树根雕刻而成,取名八仙过海,您看这人物,个个栩栩如生。”

“……二锅头的话,暂时没货了……不知道剑南烧您喜欢不,这剑南烧是我家郎君用剑南道的窖酒提炼而成的,酒液清澈堪比二锅头,而且还保留了剑南烧独有的辛辣味……”

“……”

负责接待的小厮们依旧忙得热火朝天,各种各样的商品,各种各样的客人,每日他们都是朔方东城最忙的人,当然,与这份忙碌相匹配的,是让所有朔方人羡慕的高收入。

马周的办公室内,几个商会的管事围坐一圈。

“马主事,乌乐鱼干坊又送了一批新货过来,这次是熬汤专用的鱼膏……”

“花楼的果脯最近卖得不错,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在中山南路开一家专门卖果脯的门店。”

“说起花楼,最近讨论最多的就是麻将,虽然租一张麻将桌不便宜,但每日去花楼打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马主事,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几间赌坊……”

“城外修路所用的水泥已经准备到位,这批水泥共计八万石,我们需要支付四千六百贯给水泥坊,这是收据……”

“冶炼坊的张鸦九委托我们收集河内各地矿场的分布图,说是要找一种名叫钨的玩意儿,我已经让人发出悬赏,这是赏金申领单……”

席云飞的各个产业表面上各司其职,自负盈亏,但实际上,都是马周在背后一手统筹,产业之间时而也要互通有无,但都要走正规的财务流程,如此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集团公司的概念,但马周读过几十本后世ba的商业管理书籍,在这方面的统筹能力丝毫不逊色后世的职业经理人。

安排好各个管事的分工后,一天的常规会议才算告一段落。

看了看时辰,也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果不其然,桌上的文件还没收拾妥当,办公室门便被人敲响,接着一阵香风袭来。

李青儿带着宁儿施施然走了进来,后者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四方食盒。

“你还是这么准时。”马周笑着起身走到茶桌旁坐下,搓着手,迫不及待的问道:“今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嗅嗅……真香啊!”

李青儿与宁儿相视一笑,将食盒放到茶桌前,宁儿一盘盘的往外端出摆盘精美的菜肴。

李青儿则是走到办公桌前,帮马周将桌上的文件一张张堆叠整齐……

“糖醋鲤鱼、糖醋里脊、糖醋排骨、鱼香肉丝……”

“姐姐知道你喜欢吃甜的,每道菜都加了糖,让郎君好一顿说道呢。”

“哈哈哈,二郎也真是的,小题大做,我读过那么多书,也没见过不能吃糖的病……”

“马主事可别不当回事儿,郎君既然说有,那就一定有,还是注意些好。”

“哈……好吧,唔唔这糖醋里脊好吃……”

书桌旁收拾桌面的李青儿闻言,心中自是一番甜蜜,再没有什么比自己做的菜得到心上人肯定更好的事情了。

伺候马周吃完午饭后,李青儿便告辞离去了,商会午休时间只有半个时辰,马上又要开始新的忙碌,她在这里反而耽搁了马周做事儿。

只是,李青儿离去没多久,马周也不得不离开办公室。

“马主事,花楼那边出事儿了,那柳姑娘被家里人强硬拉走……沐管事气不过,带着一帮子人去把悦来客栈给围了……”

“什么?”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这些时日,因为造纸坊的事情,柳如是与沐晓晓基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柳如是教沐晓晓读书写字,沐晓晓叫柳如是经营算学,两姐妹互通有无,相处融洽。

只是,今日二女刚刚在花楼吃完午饭,走出大门口就让人给围了。

“娘子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家主已经等候多时。”

“我爹?”柳如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自己这边刚刚有点起色,河东那边便迫不及待的找了过来,而且……还是父亲柳奭亲自出马。

来人见柳如是神情错愕,眼里还隐隐有抗拒之色,先是眉心紧蹙,接着冷声道:“娘子难道觉得家主不该来?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娘子还是该认清楚一点……你,终究是柳家的人,听闻家主到来,竟然还如此犹豫踌躇,不免惹人闲话。”

“我……”柳如是俏脸苍白如雪,无从辩驳。

沐晓晓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人明显很了解柳如是,知道拿家族大义压她,柳如是自小受家规束缚,大义一出,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果然,来人大手一挥,两个嬷嬷一样的中年妇女便走了上来,一左一右搀着柳如是,带着她就要离去,态度强硬万分。

“你们干什么?”

沐晓晓见状大喝,只见柳如是神情凄苦,更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带人的管事见沐晓晓年纪小,还以为她是柳如是新招的丫鬟,不客气的大手一挥,直接把沐晓晓推到在地,要不是旁边围观的人多了一些,他还想给这个不知道尊卑的丫头一点教训。

柳如是见沐晓晓被人推到,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刚要上前扶起沐晓晓,却被身旁的嬷嬷用力拉扯着上了一顶轿子……

“姐姐!”沐晓晓屁股吃痛,强忍着站了起来,就要去拦轿子。

可惜,来人早有准备,招呼了几个小厮上来,直接拦住沐晓晓去路,还恶狠狠的威胁道:“要不是街市人多眼杂,劳资定要你这丫头好看,主人家的事情岂是你能胡乱插嘴的?”

“你敢?”沐晓晓人小,心却大,绣眉一挑,怒视那个管事。

来人呵呵一笑,用手戳向沐晓晓的额头,不屑的说道:“你看我敢不敢……”

第四百八十四章:护短

一个时辰后,外城,悦来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就是一座面积不小的私人庄子,里面有大大小小七八个院落,屋主祖籍河东,定居朔方,这处庄子改成客栈经营,专门接待河东来的同乡……

悦来客栈定位高端,走的是居住闲适安逸,环境静谧清雅的路子,一直受河东旅人商贾的钟爱,若不是有一定关系,根本订不到房间。

不过,今日整座悦来客栈却是被直接包场了,原本住在这里的商贾被要求马上搬离,这些人刚开始还颇有微词,但在得知入住之人的消息后,都是阿谀的主动让出了房间,走之前,还拿着礼单上门拜访,虽然知道见不到对方,但多少留个印象也不差。

只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个他们上杆子也要巴结的对象,此时竟然如此狼狈。

到朔方做买卖的商贾们都知道,郡守不可怕,商会是一霸,要想在朔方立足,另可得罪郡守府也不要讨了商会的嫌,那样只会让自己在朔方寸步难行。

而商会的管事又要分三六九,有些人为人和蔼,有些言语冲突也不甚大碍,有些人斤斤计较,公私分明,这样的人就算商事上有些得罪,私下里也是和颜悦色……

但是,商会三十六位管事里面,独独有一个人不能得罪,真真应了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谁都好办,得罪这个朔方东城的团宠?那真的生不如死……

“把人给我交出来!”

沐晓晓带着一帮子人直接将悦来客栈的大门口给堵了,捂着额头中央被那个管事戳红的印迹,可怜巴巴的演戏给所有人看。

马周匆匆赶来的时候,小丫头已经鼓吹了近百人集结在这里,这些人都是外城一些商户的掌柜和小厮,知道这个小祖宗被人欺负了,都是争先恐后的来帮她讨公道。

城卫所的人自然也围了过来,但这里不是内城,外城的士兵见闹事的人是沐晓晓,便踌躇了起来,知道沐晓晓履历的小队长眼观鼻鼻观心,心知这丫头不好得罪,索性站在一侧看热闹。

“你们这是干什么?”

马周的到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商会主事的气场还是可以的,沐晓晓之所以不能得罪,还不就是因为她是马周的关门大弟子……

“马主事……马主事……”问候声此起彼伏。

马周扫视众人一眼,拱手回了一礼,而后皱着眉头朝心虚的沐晓晓看去。

沐晓晓没想到马周会亲自过来,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原本才挤出来的眼泪瞬间又开了闸。

“呜呜呜,师父,你要为我做主啊,呜呜……”

“别装了,说说都是怎么回事儿,还有这些人,快让他们都散了。”

马周对这个戏精徒弟的本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见她又要装委屈糊弄自己,没好气的挥了挥手,还要再说些教训的话,却突然看到沐晓晓额头上那鲜红的手指印。

“这是怎么回事儿?”

马周拉过沐晓晓关切询问,仔细朝那手指印看去,顿时怒目圆睁,沐晓晓的年纪小,皮肤本就清透雪白,那手指印在周边肤色的映衬下,隐隐红中带青……

马周伸手摸向那个乌青的手指印,疼得沐晓晓泛着泪花的大眼睛吃痛一抽,这次却不似作伪。

“这是谁干的?”

见爱徒真的被人欺负了,马周怒火中烧,再低头朝沐晓晓身上看去,之前被那管事推倒在地沾染的尘土还历历在目,小丫头右手的手肘还隐隐有血迹,怕是摔得不轻……

“师父~”沐晓晓见马周眼神关切,心中的委屈像开了洪闸,咬着下嘴唇想哭又自强忍着,小琼鼻一抽一抽的,却是我见犹怜。

将柳如是被人带走的经过如实告知了马周,又将自己如何被那个管事威胁的过程添油加醋的重点强调了一遍,沐晓晓才一步三回头的在马周的注视下朝医馆走去。

······

“呵呵,可是马主事当下。”

街道上的人渐渐散去,悦来客栈的掌柜才敢露出头来,先是与马周躬身一礼,才介绍起身后跟着的一行人……

马周环视面前众人,根本没有心思去听掌柜的介绍,冷着脸朝为首的柳奭看去,直接开口道:“麻烦柳先生将伤我徒儿的人交出来吧。”

“嗯?”

柳奭眉心微蹙,他肯出来打招呼已经是给马周天大的脸面了,但这姓马的似乎并不领情?

马周见他蹙眉,也懒得啰嗦,柳三的事情他也有耳闻,虽然不甚详切,但从席云飞对河东的一些布局来看,这柳氏目前并没有成为盟友的可能,既然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敌人。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把伤我徒儿的人交出来。”马周这次用了重音。

柳氏一行人身后,那个带走柳如是的管事忍不住站了出来,怒指马周,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我柳家族长不敬!?”

马周根本没去理会他,目不斜视的与柳奭对峙着,一字一顿的说道:“马某再说最后一遍,把……人……交出来……”

那管事没想到马周这么硬气,还要开口呵斥,却看到柳奭扬起了手阻止了他,只好悻悻退下。

柳奭放下手,双手背负,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向马周,促狭道:“我若是不交,你待如何?”

马周闻言,眼里有精光连连闪烁,这柳奭的态度倒也强硬,如此甚好,而后只见他嘴角轻扬,笑着开口道:“如何不敢当……只是,收你柳家七成产业为我徒儿赔不是而已。”

“……”

柳奭呆愣当场,包括他身后跟着的柳氏族人和仆从,都是看傻子一样的盯着马周。

那个戳伤沐晓晓的管事愣了半响,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马周道:“没想到我柳丰还挺值钱,哈哈哈哈,无知之人,你可知道我柳家七成产业是什么概念?”

马周微蹙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转头朝他望去,神情狰狞的冷声说道:“哦……听你的意思,我徒儿便是被你所伤?”

柳丰眉角微跳,马周的神情让他有些心虚,不过,想起柳氏的底蕴,他倒也不怂。

只见他双手环胸,傲气的迎着马周的目光,揶揄道:“是我伤的又如何,无知小儿说话也没个教养……不过,见到你这个当师父如此,柳某倒是替她觉得委屈了,教不严,师之惰,你这个当师父如此,徒弟不堪倒也正常……”

第四百八十五章:再见黑名单

“哈……哈哈哈……”

“……”

看着大笑离去的马周,柳氏一行人面面相觑。

为首的柳奭眉心微蹙,这马周号称朔方大管家,但今日一见,却好像有些名副其实啊,一番雷声大雨点小的言论,难道就是过过嘴瘾?

原本他还想与马周谈几笔买卖的,但是此时见马周为人处世,却是升起了鄙夷之心,就是这样的人当家做主,这朔方席家的人怕也不怎么样……

“家主,娘子招了,这便是那厕纸的秘方。”一行人返回客栈,迎面走来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嬷嬷,将一张纸递给柳奭,赫然是刚刚从柳如是嘴里撬出来的厕纸制作配方。

柳奭闻言一喜,接过配方却没有当场浏览,而是吩咐了一番身后几人,让他们去城中走动走动,才招呼着那老嬷嬷朝內院走去。

路上,柳奭眯着眼睛,问道:“那丫头这么老实,就将方子说出来了?”

老嬷嬷脚步一顿,神色有些慌张,想起家中大娘子的交待,咬牙如实说道:“娘子一开始并不想说,就算老奴说这是您的意思,她也闭口不言。”

“哦?”柳奭停下脚步,转头朝老嬷嬷看去。

老嬷嬷被他这么一盯,霎时冷汗连连,匍匐在地道:“家主饶命,家主饶命,老奴,老奴也是为了柳家啊……”

柳奭眉心微蹙,继而转头继续朝前走去,走出几步,才问道:“伤得重吗?”

老嬷嬷跪在地上,先是一怔,见预想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心中一喜,赶忙应道:“不碍事,不碍事的,老奴就扎了几针,避开了要害……”

“够了。”柳奭头也不回的喝了一声:“你们的龌龊手段我不管,但你要记住……别闹出人命!”

······

午后,初春的暖阳照耀大地,道路两侧喧嚣的门店依旧迎来送往。

周丰这些日子都在忙碌春耕的事情,他与何晟一起,将家中的田地拢归一处,种了近十万亩的红薯地,就等着半年后红薯成熟,开始他们的酿酒大业。

宝贝儿子周小郎伤势痊愈,自从那次酒楼冲突事件发生后,周小郎的性子也收敛了许多,得知席云飞至今还将阿史那奧射设关在地牢里,每天都会带着一堆的酒菜去探监。

当然,周小郎还没有大度到以德报怨,酒菜带过去,便是与护廷九队的队员们把酒言欢,还因此认识了被席云飞‘囚禁’的九队队长王元,更是从这个变态的老小子手里学了一堆折磨人的手段,天天换着法子在阿史那奧射设身上折腾,深得王元喜爱……

“东家,商会送了一封帖子过来。”

正在账房里盘账的周丰闻言一怔,抬头朝门口望去,酒楼的老掌柜将一封帖子递给他。

“有说是什么要紧事儿吗?”

“却是没说,只是说让东家多多配合。”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是。”

老掌柜躬身退下,周丰拿过帖子微微蹙眉,拆开信封后,陡然脸色大变。

那信封里,赫然是一本黑漆漆的帖子,正面用白得吓人的颜色印了三个字:黑名单。

······

内城,中山北路。

柳氏一行人得了家主的任务,各自去寻找合适的供货商,朔方的许多商品在河东都卖出了天价,让闻喜裴氏很是大赚了一笔钱。

虽然柳氏得到消息的时间稍晚了几个月,但只要把握机会,拥有地利之便的他们一定能够将被裴氏抢去的市场夺回来……柳奭是这么想的。

但是,情况好像并不十分明朗。

佟氏皮货,朔方最大的皮货商人,佟年的产业。

“呵呵,原来是柳管事,一年多没见,您这是风采依旧啊。”

茶室内,佟年亲手煮着一壶茶,简单的与面前的柳丰寒暄着。

柳丰却是心中微动,这佟年以往也曾经合作过,当年得知自己出身柳氏,他可是上杆子巴结的,如今这态度怎么……虽然也算恭敬,但却没有那种奉承阿谀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呵呵,佟员外这买卖是越做越大了,听说如今突厥和吐谷浑的皮货商人都跟你有密切的往来,着实是让人艳羡啊……”

“不敢当。”佟年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眼角朝旁边书架上的一个信封瞥去。

柳丰见状,眉头皱得愈发的深了,这佟年看来是膨胀了,跟自己说话竟然还能分神?

“呵呵,不知道柳管事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佟年本想说‘可是有什么买卖关照’,瞥了一眼那个信封,干脆换了口气,心中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看向柳丰的眼里都带着怜悯。

柳丰今日实在是憋屈得很,先是被一个小丫头顶撞,又被那什么狗屁的马主事威胁,如今一个小小的皮货商人也对自己爱答不理,这朔方的人都这么不可理喻的吗?

不过,如今自己是有求于人,原本他们柳氏还能从突厥人手里购得一些皮货,但因为朔方席家商会的出现,原本分散进入大唐的十成皮货,却是有八九成被朔方垄断了。

“是这样的,河东不少同僚都说佟员外这里的货源丰富,品种样式多样,质量也都是上乘……”

“柳管事这是要进货?”佟年直接伸手打断了他。

“啊?”柳丰愣了愣。

佟年拿过茶壶自顾自倒了一杯,连给柳丰倒茶的意思都没有,开口道:“我们店里的皮货都是从商会进的货,我觉得柳管事应该去找商会,我佟年小门小户,怕是无能为力……”

······

与此同时,悦来客栈。

乓~

茶杯砸落,碎了一地。

“混账,你什么意思?”柳奭坐在上首,冷声道:“要我搬走?你胆子倒是不小!”

在他面前,一个同样是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浓眉紧蹙,他身后是战战兢兢的客栈掌柜。

男子姓方,单名一个超字,便是这悦来客栈的屋主,也是翠玉轩方晴的族叔,同样来自河东的一个小世家,方家,但他们迁徙到朔方的这一支混得不错,如今已经在朔方有一定的知名度。

柳奭此时心情很不美丽,刚刚入住,就要被人赶出去,换谁都要炸毛,这姓方的简直是在打他河东柳氏的脸……

“方超,人要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你方家虽然也是传承的世家,但你方家老祖宗见了我尚且都要礼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旁支子弟竟然敢这么与我说话,可是日子滋润过头了?”

方超眉心微蹙,其实他也不想得罪这柳家的人,更何况面前之人还是柳家家主,奈何……方超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直接放到柳奭旁边的桌上,恳切道。

“柳家主还是不要与我这个小人物为难了,这黑名单一出,只要我还想在朔方立足,就一定要遵守,我可不想变成下一个长孙枳……”

第四百八十六章:朔方席氏

“什么意思……长孙……这事儿跟长孙枳有什么关系?”

柳奭蹙眉问道,同时脸上满是不解之色,这方超要自己搬走,跟人家郡守何干?

方超闻言,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开口道:“恕我直言,柳家主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到朔方来了吧?”

柳奭愣了愣,见方超眼里有促狭神情,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从刚才开始就尽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是你触犯了我柳氏的颜面,难道你以为凭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

“我……”方超自然不敢跟柳奭放对,见他态度依旧强硬,心中没好气的啐了一声,伸手指着桌案上的黑名单,道:“柳家主可知道,这东西代表的意义?”

柳奭皱着眉头瞪了方超一眼,才拿起桌上那纯黑色的帖子,同时盯着正面的三个白字,脸色越来越黑。

柳奭眼角抽抽,这黑白之色向来忌讳,方超是活得不耐烦了吗,竟然拿这种玩意儿来让自己添堵?

不过,柳奭还是翻开了黑名单,里面的内容让他更是目呲欲裂。

跟封面上的内容一样简单,里面用大大的四个白字写着:河东柳氏。两个字占一面,书法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书写之人造诣不低……但现在不是欣赏这些的时候。

“混账!”

啪~

柳奭将黑名单丢到方超脸上,但后者却不躲不闪。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我柳氏立灵位?此等侮辱,你认为你小小方家承受得住我的怒火?”

方超抬头看了一眼柳奭,表情平静,接着低头捡起黑名单,冷声道:“柳家主太高看在下了,这黑名单可不是谁想发都能发的……”

顿了顿,方超将黑名单收进怀里,提醒道:“方某觉得柳家主还是应该调查清楚朔方如今的情况再来蹚这趟浑水为妙,您连什么是黑名单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的跑到这里,实在是对自己,也是对你们柳氏最大的不负责……言尽于此,方某就先告辞了。”

说完,方超直接转身就要离去。

柳奭太阳穴青筋暴起,方超这一番话让他双颊生疼,什么叫对柳氏最大的不负责,黄口小儿……大放厥词……

走到门口的方超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说道:“柳家主不搬,我也不勉强你,我会立刻去商会将这处庄子转让出去……看在同样是河东老乡的份上,方某还是要提醒您一句,朔方席氏的力量和手段,是连长安的束手无策的存在……言尽于此,告辞!”

“你……”

柳奭闻言,陡然站起,有心想要问方超何出此言,但对方决绝的背影让他无从开口。

特别是他为了不搅入纷争,竟然要将这么赚钱的产业盘出去,难道真的是他方超大题小做?

一时间,柳奭也木了,胸口更是没来由的难受,心跳不断加速。

“家主。”

“嗯?”

堂屋里,除了柳奭,还有负责端茶递水的老嬷嬷,此时说话的便是她。

“家主,老奴知道那个黑名单的意思,本来还以为是娘子找的借口,但刚刚那姓方的一番话,却是让老奴心中隐隐不安。”

“什么意思?”柳奭闻言一怔。

老嬷嬷不敢直视其眼,思忖了一番,道:“老奴跟娘子要秘方的时候,娘子曾经说过,那厕纸的秘方是席家二郎给她的……还说,就算秘方给了咱们,柳氏也不能拿着秘方生产厕纸,否则就会被列入黑名单,害了柳氏……老奴当时只觉得娘子危言耸听,胡乱找的借口,就,就没在意……”

“害了柳氏?”柳奭心中咯噔一跳。

老嬷嬷偷偷抬眼朝他看去,却是看到一张阴晴不定的狰狞表情。

就在堂屋二人相继沉默不久。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数显然不少。

只见原本被安排出去寻找供货商的族人们都一脸愤愤的走了进来。

柳丰见到柳奭,便大倒苦水:“家主,那商会的人太过份了,竟然怂恿城中的商贾不与我柳氏合作,我看这事儿一定跟那个马周脱不开干系,真小人也……”

“报家主,那商会所属的几个产业全部拒绝为我们供货,不止是商会,城中几个世家所属的产业也拒绝与我们合作,这可如何是好?”

“小侄在同窗那里打听了一些消息,可能对我柳氏有用,但消息内容还未得到证实,或许有夸大之嫌。”

“嗯?”柳奭终于有反应,转头望去,说话的人是旁支的晚辈,年岁虽然不大,但颇有经商的天赋,此时正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

柳奭点了点头,示意其他人先不要开口,朝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道:“禄儿说的消息是什么,一一道来。”

“是。”青年闻言一喜,能够得到家主赏识,对他来说机会难得。

整理了一番思绪,慢慢说道。

“关于这朔方席氏,倒是一个传奇般的家族,最出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席家大郎,一个是席家二郎,其余族人倒是没有任何名气……”

“去年朔方东城易主,听闻便是那席家大郎领着二百人,先是杀入将军府,当场击毙梁洛仁,然后于将军府一番血战后,凭借预先的布局,收服李正宝……”

“不久后,程将军与柴驸马联袂而来,朔方东城从此变成大唐的土地,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柴驸马才刚抵达朔方第二天,便与席家兄弟发生了争执,若不是程将军及时出现和事,怕是要引发一场血战……”

“席家与柴驸马内斗还没结束,梁师都便领着大军誓要夺回朔方东城,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千突厥狼骑,不过,他们都没讨到好,梁师都连夜攻城,用兵也是奇诡,就在北城门即将被梁军攻陷的时候,席家出手了,凭借雷火之利,杀了梁师都一个措手不及……还生擒了那一千突厥狼骑。”

“雷火?”柳奭眉心紧蹙,这些消息一件比一件更让他震撼。

“不错,这雷火据说是杀人的利器,年底的时候,梁师都派出精锐奇袭延州白石城,想趁着柴驸马领军驻守朔方的档口洗劫白石城,可是,偏偏那日席家大郎领着二百人在附近打猎,也是依靠雷火,轻轻松松就生擒了带兵劫掠的辛獠儿,至今还关在朔方的地牢里。”

“这……”在座的几人都是面面相觑,满脸的忐忑和担忧,世家再厉害,也不敢跟一个国家放对,更何况依托突厥的梁师都并不好相与。

“后来更是可怕……那席家二郎想要种植几种高产的作物,只是因为土地良田不够,他就发兵朔方西城,听说不仅一个日夜就打进皇城,还活捉了梁师都……”

“呵呵,言过其实了吧,这明显是朝廷的布局,梁国之所以覆灭,还有这朔方东城之所以能够这么轻松拿下,肯定都是长安那边早就渗透了人手……”

“不是的。”青年皱着眉头,朝打断他的柳丰看去,接着道:“虽然朔方,包括原先梁国的三州之地,如今都算是我大唐的国土,但是在朔方这一郡之地,真正的话事人不是郡守长孙枳,反而是那个还未及冠的席家二郎。”

“荒唐……”柳丰嗤之以鼻。

“柳管事不信可以去问,就算是长孙枳,也因为黑名单之事被席家整得服服帖帖,如今天天躲在郡守府养花种草,整个朔方之所以能经营得井井有条,他根本没有任何出力,全部都是朔方席氏的功劳……”

第四百八十七章:噩耗

“黑名单……”柳奭蹙眉呢喃了一句。

那青年继续说道:“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哦?”一些意识到失态严重性的长辈都是皱起了眉头。

“这朔方席氏怕是大唐唯一敢跟突厥放对的存在。”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崇敬之色,说道:“年初,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奧射设游历至此,不知道因为何事,竟然与城中富商之子发生了口角,继而将人给打了。”

在场众人脸色微变,突厥人胡搅蛮缠的本事他们没见过也听过,一般这种情况,郡守府都会选择息事宁人,就算当时守将是李靖,他也不敢对那突厥小王子如何。

青年脸色微微潮红,颇有几分向往的说道:“几位叔伯,还有家主一定都觉得那突厥小王子应该没事,不仅如此,或许那富商还要献上金银赔不是吧?”

“这……”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脸的尴尬,若是他们族中的子弟碰到这种情况,估计他们也会选择息事宁人,有可能的话,他们还想巴结上那个突厥小王子……

青年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接着朗声道:“但是,席家人并没有这么做,相反,他们还派人擒住了阿史那奧射设,至今,还关在地牢里。”

“啊!”

堂屋一片震惊,几个柳氏的族人更是发出惊疑不定的嗟叹声。

就连主位上坐着的柳奭也是眉头紧皱,他并不觉得青年的话是他胡编乱造来的,毕竟这种事情,有心打听,一定马上就能核实。

青年见几位长辈神色不定,心中莫名的觉得解气,转头朝柳奭看去,接着道:“家主一定觉得这就已经结束了?其实不然……阿史那奧射设毕竟是突厥小王子,同时还是义成公主唯一的子嗣,突厥那边肯定不会束手旁观。”

“对,对啊,难道他们就不怕惹恼了颉利大可汗,引来灭顶之灾?”柳丰一脸尬笑,此时说话声音还是颤抖着的,因为他想起了马周最后离去时,那声张狂得令他浑身发冷的注视。

青年有些怜悯的看向柳丰,摇头叹息道:“最新的消息,也就是半个月前,突厥颉利可汗亲领十万大军南下。”

“啊?”在座几人几乎同时站起,就连柳奭也是额头冷汗直冒,颉利大军南下,他们还敢跑来朔方,这简直与找死无异。

青年见他们如此不堪,心中凄冷,紧了紧拳头,继续道:“几位叔伯不用担心,颉利带来的十万大军,一半死在了草原上,剩下的人,除了逃走的近两万人,其余全被那席家大郎生擒活捉,整整三万多突厥狼骑,此时全在城北为商会修路……小侄,亲眼所见。”

青年最后一句话是面朝柳丰说的,如此肯定的话语,听在柳丰耳里,像是一道惊天的催命符。

柳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青年,见他眼里有嘲讽之色,已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头朝主位上的柳奭望去,噗通一声跪下,道:“家主,救……救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柳奭此时心中也是万分的懊恼,事先没有调查好这边的情报,特别是朔方席氏的信息,本就是他的孟浪之举,其实当初家中管事带回柳三消息的时候,他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对于管事的一些提醒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心思就是来找柳三兴师问罪。

可是,这边刚刚安置下来,解决了柳如是那座工坊的配方问题,却突然得罪了那个马周,还被发了黑名单……

“对,黑名单。”

柳奭抬头朝众人望去,蹙眉道:“你们可曾打听到关于‘黑名单’的消息?”

“黑名单?”众人面面相觑。

唯有那个青年点了点头:“这个小侄倒也打听了一些,据说唯一出现的一次,是席家针对新上任的郡守长孙枳发出的禁令,起因是长孙枳派人砸了商会的一面镜子。”

“什么?”众人愣了愣,有人不解道:“那席家人疯了不成,一面镜子而已,何至于如此侮辱朝廷命官?”

柳奭听到这里,却是心中莫名的一冷,他回忆起之前方超的提醒,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青年见几位族叔不信,补充道:“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路上随便找个人打听就能知道,如今郡守长孙枳还窝在郡守府不敢出门呢,要不是那席家二郎仁义,收回了黑名单,估计长孙枳早就受不了每日的折磨,灰溜溜逃回长安去了……等等,黑名单,该不会……”

青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恐的朝主位上的柳奭望去。

柳奭此时脸色苍白,与青年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慌乱。

“家主,难道……”

“唉……你想的没错,我柳氏也收到了黑名单。”

“哈啊?”

青年眉心紧蹙,转头朝柳丰怒目而视,心道都是这个狗奴才惹的货,要不是他伤了那个沐晓晓,马周也不会亲自跑来兴师问罪……但,最关键的还是柳奭当时的态度,要是能够好好坐下说话,又何至于此……

青年落寞的低下头来,沉默不语,从他打听的消息来看,席家二郎是除了名的护短,这事儿怕是麻烦了……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门口再次传来‘噩耗’。

“不好了,家主,这悦来客栈的人全走光了,上掌柜,下到小厮,就连后厨也走得一个不剩,还把米面粮食都搬走了……”

这人话音刚落,门口又有人跑了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在场,先是一怔,接着说道。

“家主,大事不好了,客栈外来了一队骑兵,说是内城护廷队的人,因为什么黑名单……对我们发了禁行令,不准我们任何一个人离开客栈啊,这,这不是变相的囚禁嘛……”

“什么?”柳奭闻言大骇,方超要走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做得那么绝,把所有人还有粮食都带走了。

但派人囚禁自己……那席家之人都疯了不成?

“不止如此,他们还要我们交人,说只要将人交给他们,禁令三日后就能解除,若是不交,不准任何一个人离开客栈。”

“交什么人?”柳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丰,心道该来的终究躲不了。

来人同样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柳丰,才应道:“一是将柳管事交给他们,另外,还需将小娘子交出去,那为首的汉子还直言,若是小娘子受到什么伤害,就要,就要……”

柳奭眯着的眼睛瞬间狰狞张开,看了一眼同样惊恐不已的老嬷嬷,沉声道:“就要什么?”

来人突然唯唯诺诺起来,迎着柳奭的视线,始终不敢开口……最后顶着压力,道:“就……就要您承受十倍的痛苦!”

第四百八十八章:意外来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柳奭气得浑身直哆嗦,但是却不见有任何行动,此时眯着眼睛望着地板,右手的拇指与食指不断的摩擦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习惯……

其他几个族人见家主如此,知道这事儿已经彻底闹大,如今大家能不能回到河东还是两说,毕竟那席家兄弟是敢囚禁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奧射设的人物,他们几人可不敢说比阿史那奧射设来得金贵。

几人相视一眼,最后都将视线集中在柳丰这个柳氏管事的身上,平日里柳丰没少孝敬他们,但在这个危难关头,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得到了统一……柳丰一定要交出去。

至于,几人不顾柳丰求救的眼神,最后朝柳奭看去,他们多少知道柳奭对待柳如是的态度,看了看旁边噤若寒蝉的老嬷嬷,几人都是无奈摇头,也不知道柳如是这次又受到了何种折磨?

······

叮铃铃~

叮铃铃~

由白石城往朔方东城的官道上,一队约莫五百骑的禁卫军领头前行,速度并不敢太快,因为他们拱卫着两辆奢华至极的马车,队伍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女太监随行……

发出悦耳铃声的,是中间第二架马车,马车的车窗看着,从外面隐约能够看到车里有两道一大一小的身影闪动。

叮铃铃~

娇小的身影趴在窗沿上,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铜铃铛,正迎着暖人的春风,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每当马车遇到颠簸,铃铛都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同少女的嬉笑般沁人心脾。

“嬷嬷,还有多远能到朔方啊?”

“吃朝食的时候,薛将军说过的,再有半日光景就能到了,公主可是累了,要不老奴为您揉揉腿脚?”

“不必了,嬷嬷也很辛苦,我只是好奇而已,为什么阿娘要我陪着祖翁去朔方……”

“这……皇后娘娘怎么想老奴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国舅爷家的长公子也在朔方任职,公主不是一向很喜欢这位表兄的吗!”

“真的?冲哥哥也在朔方吗?”

“嗯,老奴也是听娘娘身边的人说的,好像已经好几个月了,年前就去了。”

“难怪,难怪年节的时候舅舅心情那般沉闷,原来是想冲哥哥了。”

“呃……国舅爷心情不好,怕是另有干系……”

老嬷嬷轻声嘀咕着,听说虞阁老状告长孙无忌教子无方,还说长孙冲在朔方夜夜笙歌……唉,以前多么乖巧的一个人,怎么长大了也变得纨绔起来。

看着小公主天真无邪的背影,老嬷嬷心中替她觉得不值,若是那长孙冲真的如虞阁老所说那般,那便实非良配,苦也。

哐当~

原本缓慢行驶的马车渐渐加快了速度,车轮碾过一块木板,带来略微的晃动。

车窗外,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减慢马速坠了过来。

“薛叔叔!”小公主见到来人,欢喜的摇动着手上的铃铛。

老嬷嬷好奇的探出身子:“老奴见过薛将军,可是有要事吩咐?”

这骑马的汉子不是别人,却是薛万彻的兄长,薛万钧。

只见他先是朝小公主躬身一礼,接着才对那嬷嬷说道:“唐公让我来知会一声,距离朔方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了,想要赶赶路,争取在未时前抵达,路上可能有点颠簸,希望嬷嬷能够照护好公主殿下。”

老嬷嬷点了点头:“薛将军放心便是,照顾好公主便是老奴的职责。”

“如此便好。”薛万钧拱手一礼,又朝那玩着铜铃铛的小公主说道:“公主若是觉得烦闷,等到了朔方我让人带您去吃海底捞怎么样?”

“海底捞?”小公主闻言一怔,接着睁着大眼睛好奇问道:“海底捞是什么?”

薛万钧愣了愣,他其实也不知道海底捞是什么,只是从弟弟寄来的信件里知道,那是一个让食客趋之若鹜的好地方,而且海底捞口味众多,老少咸宜。

“嗯,恕臣先卖个关子,等到了朔方,公主就知道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薛万钧巧妙的找了一个借口,同时勾起了小公主的求知欲。

“好呀,好呀,等到了朔方,薛叔叔一定要带长乐去吃哦!”小公主挥舞这铃铛,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

告辞小公主后,薛万钧拍了几下马背,提速朝前头的马车赶去。

“回禀唐公,长乐公主一切安好。”

话音刚落,车窗帘被人从里面掀开,显露出一张沧桑颓然的侧脸,灰白的胡须,接近全白的头发,还有那满是鱼尾纹的眼角,无不在告诉别人,这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耄耋老者。

“小丫头没再闹腾了吗。”老者声音有几丝沙哑,但更多的是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薛万钧点了点头:“微臣将您赐予的铃铛送给了公主,公主一路把玩,很是喜欢,呵呵。”

“有心了。”老者微微颔首,接着遥望前方,沉默了半响,道:“药师的来信你应该也看过了吧?”

“看过,微臣此次有幸跟随您一起北上,也是陛下感念三弟开疆有功,至于李将军提到的事件,此次北上也有核实之意。”

老者‘嗯’了一声,手掌紧了紧袖口,在那里摸到了一个小巧的硬物,眼里有温情闪过,接着示意薛万钧随意,便放下车窗帘,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内,老者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美玉,满是褶子的手掌不断的来回摩挲着玉面,接着车窗映射进来的微光,能够隐约的看到上面有三个鲜卑文字,翻译成汉字,便是:毗沙门。

与此同时,离官道不远的一座高山上。

虽然是青天白日,但山顶上一座奇异的塔楼异常醒目,塔楼的顶端,微不可查的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唦唦~队长,官道上发现……”

“收到……”

塔楼之下,一座木制的二层小楼里,一个中年汉子急速跑了出来,走到山顶西侧的断崖处,手里举着高倍望远镜不断观察着。

不片刻,中年汉子眉心微蹙,从怀里掏出一个略大的军用户外对讲机。

“朔方,朔方,收到请回复……”

中年汉子有些不知所措,朔方南面一向安稳,不像北面经常有突厥蛮子引发的小动静。

而守在朔方南面的他们,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大唐军队的动向,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自己人也不得不防,毕竟谁都知道自己家郎君犯了朝廷的忌讳……

只是,今日出现的这一行人却很是奇怪,中年汉子皱着眉头,嘀咕道:“皇室之人?会是谁呢……区区几百骑兵根本构不成威胁!”

第四百八十九章:老皇帝

朔方东城,内城,何氏酒楼。

席云飞与朔方东城本地的几个世家贵族相聚一堂。

作为东道主的何晟不断与大家推杯换盏,第一茬种下的土豆苗和红薯苗长势喜人,若是席云飞所说无误,再过半年,他何氏一家所产的粮食就够朔方东城所有人食用大半年的了。

“此次劳烦诸位相助,我再敬各位一杯。”席云飞心中沉闷,脸上却摆出一副笑脸。

何晟几人相视一眼,末了,都是同时举杯,说着一些奉承的话语。

虽然不知道席云飞为什么突然要对河东柳氏出手,但他们很机警的选择无视,半个月前护廷队以少胜多,战胜突厥十万大军,还俘虏了三万多人来为商会修路。

这则消息让在座的所有人心惊又胆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尔虞我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如今的他们,面对席云飞已经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心理。

“只是,那河东柳氏毕竟是传承的大世家,若是因此引得朝廷不满,会不会对郎君的名望不利?”何晟的担忧完全是出自关心,如今他已经是席云飞麾下的得力干将,自然要一切从席云飞的角度考虑问题,担心席云飞名声受损,也是应当。

不过,对于自己的名声,席云飞显然并不在意,不管是美名还是骂名,自己过得舒服就好。

摆了摆手,席云飞表示并不在意,继而开口道:“我打算组织一只商队抢占河东汝州的市场,马主事说出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既然要他柳氏七成产业作为补偿,就一定要……”

“当然,我也不会让各位白白忙乎,柳氏的七成产业我会拿出来三成分给大家,多劳多得的道理,我想在座各位应该都懂……”

“你们也不用担心到时候会守不住那份产业,我会派出一千护廷队长期驻守在河东地界,同时,商会的第二个分部就在太原,有什么麻烦几位尽可让人去商会求援……”

一个世家的七成产业,就算只有其中的三成,那也是一笔不得了的数字。

不止是何晟心动,在座几人,周丰、曹岩、丁老、佟年、方鸿都是满脸的潮红,激动之色溢于言表,这是他们进一步扩充家族底蕴的好机会。

“吾愿往矣!”

“敢不从命!”

“但凭郎君吩咐!”

“…………”

“呵呵。”席云飞微微一笑,心中暗喜,自己如今唯一的劣势就是缺人,缺少有能力的管理人才和知识分子,而这些世家手里的人刚好能够派上用场,虽然需要拿柳氏三成产业作为代价,但席云飞相信,河东一定会成为商会再次崛起的核心之地。

别的不说,便是那挖之不尽的煤矿就够席云飞为之疯狂的了……

叩叩叩~

“嗯?”

一众人正聊得尽兴,几乎说到具体如何瓜分柳氏的细节上了,却不想被敲门声打断,正聊到兴处的几人都是一脸的不爽。

席云飞朝他们摊了摊手,接着朗声道:“进来说话。”

门被推开后,本来以为是小厮还要给脸色的何晟等人都是一怔,接着急忙站了起来:“见,见过李大将军!”

来人正是一身戎装打扮的李靖,手里还拿着头盔,仿佛随时准备出征一般虎虎生威。

李靖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盯在席云飞身上。

“二郎,随老夫走一趟吧,有个人需要你亲自去迎一迎。”

“李叔这是?”席云飞愣了愣。

李靖直接伸手拉过他,同时鄙夷的瞪了一眼其他几人,一老一少先后离开包厢。

“我们,好像没得罪李将军吧?”何晟肥嘟嘟的双颊微微发白,冷不丁的问了一声。

曹岩,周丰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丁老眼神古怪的说道:“李将军该不会觉得是咱们教坏了郎君吧?”

“哈?”几人一听,同时大惊失色。

方鸿尴尬的强笑了两声:“应,应该不会吧,郎君肚子里的坏水,咱们也是望尘莫及啊……”

······

“李叔,李叔……哎呦,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席云飞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李靖的步伐,见他走得急切,忍不住好奇问道。

李靖拉着席云飞的小胳膊,头也不回的说道:“太上皇来了,再过一炷香就能抵达城门口,咱们得去迎迎。”

“太上皇?”席云飞闻言一怔,这个消息有点震撼,太上皇是谁?李渊啊,大唐的开国皇帝:“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李靖此时也是眉心紧蹙,摇了摇头:“老夫也不知道,刚刚收到的消息……马周不是派人给你送信了吗?”

席云飞闻言,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刚刚在跟何晟他们讨论侵略河东的计划,竟是忘了途中小厮送来的这个竹筒,此时打开来一看,才知道半个时辰前马周就将消息递给他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老皇帝来了啊。”席云飞将纸条揉成团,直接丢到一旁的排水沟里,被排水沟里养着的鲤鱼争先恐后的啄食着。

李靖微微颔首,道:“虽然不知道唐公为何这个时候跑来朔方,但老夫与唐公相交莫逆,理当前去迎接,而你……身为朔方的话事人,就更应该出面了。”

“……”席云飞眉心微蹙,接着拍了拍李靖的大手,示意他放手,道:“李叔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会去的,不过,你刚刚也说了,朔方我说了算,既然老皇帝要来朔方踏春,那我这个地主也不能太寒碜……”

李靖闻言一怔:“你又待如何?”

席云飞嘿嘿一笑,双手背负,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开口说道:“排场,当然是排场,大金车,千里马都整起来,不能弱了咱们朔方的名头,我再让何晟他媳妇儿亲自出马,整几个硬菜……”

“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李靖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席云飞却不以为意,摇头晃脑的说道:“虽然我这么做有些形式主义,但也变相的告诉老皇帝,咱们用心良苦不是……”

李靖闻言,眉心微挑,显然有些心动,接着转头朝席云飞看去,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提醒道:“一切从简都没关系,我看,最要紧的是那两个人一定要出现。”

“那两个人?”席云飞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蹙眉道:“难道真的是为他们姐弟俩来的?”

“依老夫之见,应该十有八九……”

第四百九十章:枉为人父

朔方东城,南城门。

席云飞与李靖出迎五里地,若是可能,李靖想要更远一些,可惜,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太晚了一些,仓促之下,只能在五里长亭迎接李渊的到来。

十八架黄金马车一字排开,骄阳落下,映射出一片纯粹的金光,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壕……

约莫未时,官道的尽头出现一队骑兵,看气势和穿着,皆是皇城禁卫军。

席云飞身侧的薛万彻翘首以盼,当看清楚为首的男人正是兄长薛万钧后,小伙子竟然泪目,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对家人的思念,这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算懦弱。

不止是薛万彻动容,便是远远看到他们一行人的薛万钧亦是神情微变。

此时薛万钧心中只有一句话:“自己一行人并没有体现告知朔方到来的消息,这么短的时间内,李靖还能做到这个奢华的接驾准备,除非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或许更早,因为这里离朔方东城最少还有五里地……”

“看来如今的朔方确实不可小觑。”薛万钧心中有些膈应,若是朔方的人警惕北方突厥倒说得过去,但依照眼下情况来看,他们在南面也安排了打量的伺候,这是什么意思?

长亭外,古道边。

席云飞第一次见到大唐开国皇帝李渊。

“好普通的老爷子!”

“好没礼貌的臭小子……”

李渊手里牵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丫头,此时也在偷偷观察席云飞,对于这个敢与自家祖翁直视的大哥哥好奇非常。

“唐公,好久不见。”李靖就老实多了,带着一众人恭敬的朝李渊行了一礼。

席云飞见状,急忙也躬身俯下,其他不说,就是尊老爱幼,敬个礼也是必须的。

李渊伸手拍了拍李靖的肩膀,两人如好友一般寒暄了起来,仿佛席云飞不在当场一般。

不过,李渊手里的小丫头却是对席云飞十分有兴趣,虽然躲在李渊身后,但一双有神的大眼睛却始终离不开席云飞。

与大哥席君买的孔武外形不同,虽然过完年已经十五,但席云飞的外形纤细,皮肤白皙粉嫩,身高也不算出类拔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

如果不是久居上位养成了一股子傲娇气,怕是那小丫头也不会怯生生的躲起来,估计早就正大光明的观察他了。

席云飞见李渊与李靖聊着一些他不感兴趣的家国大事,索性也不去理会李渊偶尔投来的视线,反而对那个比妹妹大几岁的小丫头兴致勃勃。

“嘿嘿,来,这个给你吃。”有席如慧这个吃货妹妹作为范本,席云飞习惯性拿零食哄小孩,可惜,这次碰到的小丫头显然并不吃这一套。

李渊瞥了一眼席云飞手里的棒棒糖,七彩螺旋的棒棒糖颜色绚丽,很是讨喜,一般的孩子肯定早就被席云飞吸引,但……

“公主资淑灵于宸极,禀明训于轩曜……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天生丽质,是位容色绝姝的美人,史书上,对这个小丫头的评价不低,于心性、智慧、外形上都作了极高的评价。

李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李丽质,寻常孩子喜欢的东西,她肯定也喜欢,只是,她能忍人所不能忍,容人所不能容,小小年纪已经能够控制收敛自己的欲望……这可不是好事儿。

李渊深深看了一眼席云飞,这才伸手拍了拍李丽质的小脑袋:“去吧,他可不敢害你,还有祖翁在这里呢,放心吃。”

席云飞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小丫头眼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不吃陌生人给的食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嘛,自己刚刚失落个什么劲儿啊。

李丽质听到李渊的声音,没来由的咽了一下口水,可见她也对棒棒糖非常喜欢……虽然朔方的各种糖果种类繁多,但真的送到长安售卖的少之又少。

李丽质也是偶然的一次机会,才品尝到了棒棒糖的滋味,从那时开始,她就对这种造型独特的棒棒糖思念不已,这次来朔方有一小半原因就是奔着棒棒糖来的。

听到李渊允许,李丽质身后的嬷嬷迎上来,接过席云飞手里的棒棒糖,并朝席云飞福了一礼。

席云飞则是又从广袖里拿了几根其他种类的棒棒糖一并递给她,惹得李丽质眼里精光连闪,非常可爱……

一行人在五里长亭稍事休息,薛万钧带领的五百禁卫军便被薛万彻领着朝事先准备好的驿站先行离去,至于李渊与李丽质,则登上了金灿灿的大马车,驶进朔方东城。

朔方东城的百姓和商贾对这十八架大马车可不陌生,见到车队都是主动让道,不少人还翘首以盼,好奇今日是不是又有糖吃……

车队行驶至南桥的时候,车外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引起了李渊的注意。

“席云飞,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囚禁我,我要告你,我要到长安去告你……”

“怎么回事儿?”李渊探出车窗,朝声源处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渊才刚刚定神,对面拼命叫嚣的人也看到了他。

“陛下,呃,太上皇……救命,救命啊太上皇,这席云飞居心否侧,居心否侧啊。”

此时的柳奭颇为狼狈,身子被护廷队的人用绳子五花大绑不说,还被人强按着跪在路边,应该是没来得及送到内城,就碰到了车队,只能先让路,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

柳奭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在朔方见到李渊,对于李渊,柳奭简直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可是在尚书省任过职的,之前天天在李渊眼皮子底下转悠。

倒是李渊,对于柳奭只是有些眼熟,还不如他父亲柳俭熟悉,不过能够一眼认出自己的身份,这个人肯定也不简单……但又为何会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这时,在车队前领骑的李靖骑着马凑了过来,先是有些厌恶的瞪了一眼柳奭,才将此间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李渊,当然,李靖并没有添油加醋的意思,这种事情一查便知。

“就因为伤了一个小管事?”李渊闻言微怔,席云飞竟然因为自家一个小管事被柳家人伤了,就要将柳家家主捉起来关押,这……也太霸道了一些吧!

就在李渊蹙眉沉思的档口,原本跪在地上乞求他帮助的柳奭突然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李渊与李靖同时转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们二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只见席云飞拿着马鞭,毫不留情的在柳奭身上抽打着,神情气愤而又狰狞,嘴上还嘀咕着什么,打一鞭就说一句。

李渊认真去听,好似……

“枉为人父,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第四百九十一章:继续打

“到底怎么回事儿?”

城卫所,议事厅内,李渊端坐上首,下首二人分别是李靖和席云飞,至于柳奭,则是跪在堂中,此时正捂着脸上的鞭痕默默流泪喊冤。

席云飞眉心紧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柳奭,吓得他又蜷缩了几分。

“老爷子,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他……”

席云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气愤。

则是因为柳如是。

“当真?”李渊听完席云飞的讲述,也是眉头紧蹙,刚刚失去两位爱子的他,对于亲情更加的看重,听闻柳奭为了一份什么配方,不惜对自己的女儿施刑,顿时青筋暴露,怒火中烧。

跪在地上的柳奭听到席云飞的讲述,也是皱起了眉头,急忙开口解释。

“是儿毕竟是我所出,我又如何会那般对待,这小子扭曲夸大,其心可诛啊,太上皇明察,太上皇一定要明察,还微臣一个公道啊……”

“这?”李渊见他哭得稀里哗啦,言语之间也不似作伪,一时间也是不好决断。

席云飞则是气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就朝柳奭扔去,怒喝道:“你个老不死的,柳姑娘身上的伤一查便知,如今她还昏迷不醒,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双唇乌青,这明摆着的事实,你还不认?”

“我……”柳奭还要辩驳,那老嬷嬷只说扎了几针,应该不会造成什么损伤才对,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反正过几日那丫头就能活过来,装死而已。

权衡半响,柳奭硬着头皮,道:“你说是儿被人用刑,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囚禁于我,我看你本就是居心否则,是对我柳氏图谋不轨……”

“你,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我这就让医仆过来,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席云飞气呼呼的拿起桌上的酒壶,刚要丢向柳奭,便被李渊拦了下来。

李渊此时眉心紧蹙,深深看了一眼柳奭,但见他眼神躲闪,却又故作镇定的望着自己,便知道其中必然如席云飞所说一般,只是,席云飞要请医仆,为何柳奭还能够这般镇定?

李渊思忖半响,突然说道:“若是用刑得当,一般医仆是看不出来的……”

“啊?”柳奭没想到李渊会这么说,但又是事实,那老嬷嬷的针法了得,头发丝一样细的银针就算全都扎进肉里,也留不下半点伤疤,最多就是出现一个红点,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这就是柳奭的底气。

但,今日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从小在前隋皇宫里长大的李渊,对于宫里的一些龌龊事儿,李渊最是熟悉不过,此时见柳奭神情诡变,便隐隐觉得席云飞所言非虚。

“这样吧,让长乐的奶娘去看看。”李渊朝席云飞望去,补充道:“她师承妙应真人,于此道也颇有研究。”

席云飞闻言一喜,妙应真人就是孙思邈,自己本来还在为女医仆的事情发愁,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高手,急忙拱手道:“那就劳烦唐公了,一定要救救柳姑娘。”

李渊随意摆了摆手:“你小子就别矫情了,老爷子就老爷子,听着舒坦。”

“呵呵。”席云飞尬笑两声,急忙起身,为那嬷嬷带路……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席云飞与那嬷嬷再次返回。

这次席云飞眼里有泪光浮动,不管李渊与李靖还在当场,抄起一旁的灯架子就朝柳奭身上招呼……

李渊与李靖相视一眼,后者刚要去阻止席云飞施暴,却是被那个嬷嬷的眼神制止。

李渊隐隐觉得不对。

“究竟怎么了?”

嬷嬷面沉如水,对于被席云飞暴打的柳奭,眼里只有难以言喻的憎恶。

“那柳家的娘子……怕是此生再无法生育……”

“这……”李渊与李靖同时一怔。

嬷嬷继续道:“那恶妇手段毒辣,柳家小娘子身上新旧伤痕共一百三十几处……有沉疴多年的旧伤,也有近两月出现的新伤……最严重的是昨日造成的重伤……

手脚各处关节有反复脱臼的迹象,虽然事后又被人接好,但曾经无数次反复脱离,关节早已经脆弱不堪……

手指骨与小腿骨有明显的弯曲,骨质微倾,这是以前断裂过,再被接起导致的后遗症……

最可怕的是脏腑内伤,若是老奴体察无误,这位小娘子从小便被那恶妇用银针折磨……

心经十二穴,触之心绞难忍,便是军中最硬的汉子也受不了那般痛苦……

肺经廿四穴,银针按顺序插入,便可让人呼吸停滞,精滞则气凝,气凝则神伤,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伤了头脑,严重致死,轻则使人痴呆……

但……最严重的还是……下腹命宫!

《素问·上古天真论》曾有言:‘女子七岁,肾气盛,岁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但是,小娘子命宫紧缩,如今已经二八年华,莫说天葵未至,如此经年的反复施针折磨,早已经让她肾衰气凝,此生绝了生气。”

“混账,n,干,该死……”席云飞打一下就要骂一句,想起刚刚花婶抱着柳如是痛哭不止的画面,席云飞这心里就像也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李渊与李靖听完嬷嬷的叙述,两个年近花甲的老父亲都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这个年代很多人都将生儿育女当作是自己的一件人生大事对待。

一个女人,就算长得再美,再怎么贤良淑德,若是无法生育,在这个时代也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不然便是出家为尼,从此与青灯古佛常伴……二八年华的小丫头啊,可惜了……

看着被席云飞打得奄奄一息的柳奭,李渊与李靖已经生不出阻止的欲望,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任何人同情,更何况,他们也是为人父的人,更能理解其中的痛苦。

“可有性命之忧?”李渊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倒是第一个冷静了下来。

嬷嬷微微颔首:“所幸发现的早,否则心脉受损怕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至也无力回天……却是不知道为何,往日都是只对一处脏腑施刑,昨日却同时对心脉、肺经、命宫三处施针,还折断了两根手指和三根脚趾……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唉……”

“这!”

李渊额头青筋暴露,转头朝席云飞脚下的柳奭望去,抄起桌上的酒壶便扔了过去,酒水混着柳奭满脸的鲜血流淌一地。

席云飞被突如其来的酒壶吓了一跳,忍不住停下动作,转头朝李渊望来。

李渊顿了顿,恨其不争的喝道:“看什么看,给朕继续打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不堪回首的过去

此时,席家庄,后院。

柳三叔与花婶夫妇俩泣不成声,旁边是不断出言安慰的田大川和乔二爷,还有几个跟着一起哽咽抽泣的村妇。

刘氏与妹妹刘英从里屋走了出来,刘英手里端着一个搪瓷脸盆,此时盆子里的水已经染红,边上搭着一块染血的白布……

花婶抬头朝刘氏望去,但见刘氏朝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还好二郎带来的医仆手段高明,眼下已经止住了血,骨头也都接好了,等药熬好,再送进去喂她喝下。”

花婶强忍着眼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有心想要进去看看柳如是,可是想起那女医仆的吩咐,便又忍了下来。

还是不进去的好,万一女儿醒了见到自己……花婶拳头攥得发青,心中满是悔恨与自责,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在的柳如是,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女儿所受的伤害,全部是因为自己。

“一定是司马家那个恶妇指使的!”

旁边一直安慰着花婶的柳三突然怒喝了一声,拳头用力朝地面锤去,满脸的狰狞与痛苦。

花婶闻言一怔,接着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眼里似乎有恐惧之色蔓延,但也只是片刻,便咬牙切齿的愤恨道:“司马蓉……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伤了我的是儿……”

刘氏与田大川几人相视一眼,对于‘司马蓉’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柳三夫妇的过往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个司马蓉便是柳奭的正妻,当初花婶在柳家不受待见,便是因为这个女人仗着身份肆意欺辱于她……

“还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恶妇啊。”乔二爷也气得不轻,柳如是身上日积月累的伤势他已经听刘氏说过,对于柳如是从小的非人经历,心中多少已经有些大致的猜测。

别说柳如是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女子,便是一个精壮汉子怕也经不住那般折磨。

“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田大川红着眼睛朝乔二爷说道:“咱们去找大郎直接杀到河东去,小小一个柳家,还反了天了,哪里有这么待人的,简直禽兽不如。”

在场的几个村民也愤愤的站了出来:“我们也去,大郎连突厥人都不怕,还会怕他柳家人不成……”

“你们干什么?”

刘氏见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生怕真的闹出人命,急忙出声制止,道:“这事儿二郎已经在处理,你们就别去添乱了,那柳奭和司马蓉再怎么不是人,那也是他们二人的事儿,跟柳家没有关系,别乱编排。”

刘氏说完,眼睛朝柳三那里微微示意,众人这才醒悟,柳三也是柳家人,而且刚为老父亲离世伤心过度,若是真的折腾出一个好歹来,又该让柳三情何以堪?

似乎是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柳三抬头朝众人望去,又低头看了看花婶,接着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愤然站了起来,道:“大哥和二哥说得对,有些人不让她付出一点代价,根本就不知道收敛。”

“你……”刘氏欲言又止,家国天下,家在首位,这事儿她觉得柳三不应该出面,交给席云飞去处理是最好的,免得被人说他不懂孝悌,坏了名声。

柳三却不给刘氏说话的机会,伸手制止刘氏后,沉声道:“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原本听说了是儿才女的美名,我们还以为她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如今……真相竟是如此,我柳三若是不站出来做点什么,他们怕是会变本加厉。”

田大川与乔二爷相视一眼,二人眼里都是赞许之色,曾经懦弱守成的柳三终于硬气了一回儿,这才是真爷们,二人微微颔首,田大川说道:“既然做了决定,咱们便不要磨蹭了,大郎那边我去说,你们便在这里等着二郎的消息。”

“大哥可是有什么想法?”

“反正不闹出人命就可以,大郎手下的奇人异事一大堆,我就不信还对付不了她司马蓉。”

“也对,那我陪你去。”

田大川与乔二爷打定了主意要为花婶出气,刘氏也不好再劝,看了一眼柳三,道:“三哥就不要出面了吧,这事儿交给大郎,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直掩面痛哭的花婶也伸手拉住了柳三的衣摆,有些事儿她心中也怨气难平,但柳三若是为了自己出面去与整个柳氏放对,不管结果如何,对柳三的名誉总是有影响的。

“三郎,这事儿你要听妹妹的,我知道你想为我娘俩出气,但那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家族,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顿了顿,花婶抬头朝田大川和乔二爷望去,又道:“两位哥哥的心意,花娘也心领了,这事儿还是交给二郎吧,既然他说了会给我们一个交待,那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这……”众人面面相觑,刚刚席云飞离去的时候,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

刘氏蹲下身子,握着花娘的手,安慰道:“姐姐这样想就对了,二郎不会让你,还有是儿白白受苦的,你们放心,要是那小子处理的结果不让你们满意,回头我让大郎直接去平了柳家。”

······

里屋,流苏花帐下,柳如是睁着眼睛,任由眼泪不断落下,沾湿了三尺青丝。

屋外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小,被她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里,母亲花娘的哽咽声,不断的在她耳畔回荡,即是陌生,又无比的熟悉。

回忆过去,一幕幕模糊异常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求求你了柳管事,我家是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米面,您就大发慈悲,匀我一碗吧。”

“小娘子就别为难老夫了,大娘子要饿你娘俩三日,便不会少了一刻,要是让她知道你偷吃了一顿,不说你要加罚,便是老夫也要受了牵连。”

······

“是儿乖,多穿两件衣裳就不冷了,不冷了,哈,哈,暖和点了吗……”

······

“贱皮子,谁准你私自将桌椅烧火的,你知道这些物件儿能换多少炭吗?”

啪~啪~

“给我打,狠狠的打,你个败家的贱人……”

······

“呜呜呜……”

“阿娘,是儿好饿,又好冷……”

“是儿,是儿乖,是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呜呜呜……”

······

“哼,小妖精,你娘是不要脸的破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河东才女,我呸……”

······

“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贼,谁准你偷吃贡品的……来人啊,给我把她的手打断……”

······

“才扎三针就不行了……泼醒……再扎,我看她能忍得几时……”

······

“小贱人,会写几首诗就上天了,还敢在文章里隐喻老娘,给我把她的腿打断了,我看她还怎么去参加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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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再见的王元

回忆起往事一幕幕,柳如是忍不住哽咽起来,抽动的喉头带动伤势,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是儿”

屋外,听到动静的花婶第一个冲了进来。

柳如是艰难的转过头,朝花婶望去,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影,虽然已经近十年没见,但母女之间的那缕亲情却始终牵绊不断。

柳如是伸出绑着绑带的纤细小手,试图挡住自己的视线,她不知道该拿什么去面对这个抛弃过她的女人,心中的恨,**的疼痛,都是因为她的不负责,但是见到她那张无比关切的脸。

柳如是哪怕再是掩盖,也掩盖不了自己对母亲的思念,最后只能选择自欺欺人似的不闻不见。

花婶见她如此,以为女儿不想见到自己,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捂着脸暗自神伤。

刘氏走进来,刚好将母女俩互相逃避的画面看在眼里,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走到花婶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姐姐先回去歇息吧,是儿有我照顾,不会有事儿的。”

花婶转过头来,无助的看向刘氏,嘴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痕,这是不想哭出声音,让女儿听到苦涩的哽咽道“我是儿就拜托妹妹了”

刘氏见她如此,双眼瞬间泪目,都是有儿女的人,对花婶的遭遇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当初席云飞被突厥人抓去当壮丁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哭了几天几夜。

“放心吧,都会好起来的”

哒哒哒哒

朔方东城,城南离孤坊。

几匹高头大马缓缓朝深处前行,路边两侧正在收拾院落的百姓好奇的探头观望。

待看到领头之人的制服后,都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再往马队后方望去,才看到马队竟然拖着一个人,那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满身鲜血的人儿被马队用铁链拖着前行。

那人似乎是死了一般,身子划过地面也不见动弹,徒留下一条异常刺眼的血痕,不断朝坊间深处延伸而去

“那人犯了什么大罪,竟然就这么被拖着走,身上的皮还不得都划破了去。”

“谁知道呢,没准是犯了什么女干淫掳掠的龌龊事儿,活该。”

“啧啧啧,咱朔方东城自从护廷队的人开始巡逻后,已经好久没有出过什么案子了,别说这等龌龊事儿,便是小偷小摸也见不到,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顶风作案,呵呵。”

“看他这副惨样子,犯的事儿一定不小,我看八成是惹了内城的哪位大人物。”

“没准,不过,看衣着也不像是突厥蛮子,能让护廷队的人这么干,八成犯的事情不轻。”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上次那几个突厥蛮子也是这么被拖进去的,听说背上的皮都被拖没了,进去之后奄奄一息的,血几乎流干”

骑在马上的几个人对道路两边的议论声充耳不闻,至于身后那人的身份,倒是让为首的小队长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不过片刻,马队在一座阴森潮湿的黑石楼前停下。

石楼的大门由铁栅栏组成,那栅栏的铁条怕是有手臂粗。

轰隆一声响,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马队为首的小对子挥了挥手,身后拉着血人的队员,拖着人越众而出,将铁链交给门内走出来的一个高壮汉子。

“老规矩,留一口气。”

“嗯。”

高壮汉子面无表情的接过铁链,朝为首的小队长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拖着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而后大门重新被人重重的关上。

若不是地上还有那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任何人来过。

滴答

水珠从天花板滴落,在石梯上散开成更小的珠子,微弱的火光闪动,石梯上隐隐能够看到一个寸深的小水洼,滴水穿石,这是被水珠日复一日砸出来的,可见这个地道石梯存在之久。

“队长,人已带到。”

高壮汉子将血人拉到一间稍亮几分的石室前,对着里面瓮声喊道。

“啊饶命不要,不要啊啊王元,你不得好死”

石室内,一道道凄厉的求饶声清晰可闻,高壮汉子冷漠的神情却没有因此有些微的变化。

吱吖一声,石室的木门被人拉开。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双手背负着走了出来。

男子腰背微驼,步履缓慢,因为消瘦,颧骨高高凸起,皮肤黯淡无光,好似从没有接触过阳光一样,显露出一股不健康的苍白。

但其一身素衣青衫却是穿戴整洁,嘴上的八字胡也修剪得撇捺分明,与周围阴暗逼仄,潮湿森冷的环境格格不入。

唯一有特点的,或许要算他那双有些狭长的眼眸,此时盯着地上不知死活的人儿,正泛着饶有兴致的精芒。

“呵呵,堂堂河东柳氏的家主,竟然落得如此下场那小子果然没有骗我,只要呆在这里,便是昔日我纳头便拜的人物,也要任由我随意宰割”

“咳咳,郎君有吩咐,这家伙不能死。”高壮汉子原本淡然的神情,在看到这个男子后,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听到他的嘀咕声,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男子抬眼朝高壮汉子望去,阴冷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高壮汉子快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男子收回视线,应道“本来就剩一口气了,是死是活我可管不了这许多”

“你”

“别拿席云飞那小子来压我。”男子双目怒睁,声音似恶狼沉吟。

高壮汉子浓眉紧蹙,还要出言警告,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接近。

“哈哈哈,王队长竟然生气了,不过,阿虎说得没错,这个家伙还真的不能死。”

“席云飞”男子狭长的眼睛闪烁着不知名的光。

“郎君。”高壮汉子先是躬身一礼,接着侧身护住朝他们走来的席云飞。

席云飞嘴角含笑,直视那中年男子,伸手拍了拍高壮汉子粗壮的手臂,示意他没事儿,才打趣道“王队长,多日不见,你好像变了许多,已经开始注重仪表了”

中年男子,也就是当初在长安被席云飞耍得团团转的王元,闻言也不否认,瞥了一眼地上不知死活的柳奭,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人又是怎么惹得你,下手重了些,救不活别怪我。”

席云飞呵呵一笑,倒也没有隐瞒王元的意思,而是将柳如是的遭遇如实告知,而后,说道“你也是有家室妻儿,为人父的父亲,你能为了她们甘愿在我手下做事儿,想来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现在还觉得我出手重了吗”

第四百九十四章:童言无忌

对于席云飞的反问,王元无言以对。

当初他被席云飞擒获,要不是为了保得家中妻儿平安富贵,也不至于沦为席云飞手底下见不得光的夜叉,每日与那些作女干犯科的人朝夕相处,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我知道了,我会吊住他一口气,虽然死不了,但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你要是还想用他,最好尽快。”王元踢了踢地上的柳奭,轻声应了一句。

席云飞嘴角轻扬,眼里有一丝厉色划过,点了点头,道“快了,用不了多久”

王元闻言见状,突然有些同情起柳奭来,得罪席云飞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一点,他最有发言权。

离开地牢后,席云飞直接返回席家庄,李渊大老远从长安而来,肯定是为了李婉玥和李承明姐弟,如今这两个孩子还都住在席家庄

至于李渊是想带她们姐弟俩回长安,还是另有安排席云飞还得征求一下李婉玥的意见,别的不好说,柳三夫妇和方醒木肯定是舍不得李婉玥离去的。

然而此时的席家庄,两个瓷娃娃偷偷溜进席云飞的茶室内,就像孙猴子来到了兜率宫。

621年出生的李丽质,今年已经八岁虚岁,遇到刚刚满五岁的席如慧,却遭遇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席如慧那身异于常人,且精致非凡的衣着打扮自不必说,小丫头腰间那个鼓鼓的布偶锦囊里,拿不完的各种零嘴小吃让堂堂大唐长公主李丽质瞬间变成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

“长乐姐姐没吃过口香糖吗不能吞进肚子哦,不然小肚肚会很疼很疼的。”

“这个叫跳跳糖,放到嘴巴里含着会噗噗噗的跳,可好玩了。”

“还有这个叫无花果条,酸酸甜甜的,吃几口嘴唇就会变白哦。”

“软糖你吃过嘛,你看这个,长得像不像大白兔我还有小熊软糖,狗狗软糖好几种动物宝宝的软糖”

“哎呀,长乐姐姐别动,那个不是喝的。”

席如慧见李丽质拿着一个小瓶子凑到鼻子前闻,急忙伸手将瓶子抢过来。

李丽质小脸儿红扑扑的,今日第一次发现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她没见过,没吃过的美味,内心之激动难以附加,见席如慧对那个精巧的小瓶子如此谨慎,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席如慧拿着小瓶子检查了一番,还用力摇了摇瓶子,确定李丽质没有喝掉里面的东西后,才拧开瓶盖,道“这个是吹泡泡的,你看哦。”

说着,席如慧将瓶盖上的泡泡孔凑到嘴边,嘟着小嘴儿用力一吹。

呼呼呼

七八个乒乓球大小的肥皂泡迎风而动,在阳光的映射下跳跃着七彩的光晕。

“哗”李丽质惊得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泡泡。

席如慧见她两眼放光,小胸脯得意的挺了挺,大气的将小瓶子递给李丽质,道“长乐姐姐也试试,我一次最多能吹八个泡泡呢,李承明都比不过我。”

李丽质闻言一怔,听到李承明这个名字本能的有些许熟悉感,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几个泡泡吸引,见席如慧肯与自己分享这等好玩儿的物件,喜不自禁的接过瓶子,学着席如慧的操作,呼呼的吹了起来。

满院子的肥皂泡漫天飘飞,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跟疯了一样追着泡泡活蹦乱跳。

不知不觉,席如慧腰间一袋子零食已经见底。

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席如慧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拉着李丽质的手,撺掇道“长乐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辣条和爆米花”

席云飞这边前脚刚刚回到席家庄,后脚李靖就带着李渊跟了过来。

李渊脸色潮红,原本浑浊的双眼多了许多光亮,席云飞心想,应该是李靖将自己打退颉利可汗的消息告知了他,要知道突厥问题一直是李渊心中的一根刺。

当年大唐初立,为了稳固江山,李渊不惜与颉利可汗的大哥始毕可汗合作,签下兄弟盟约,答应年年纳贡,直到武德九年大唐勉强收复了前隋所有土地。

这个时候颉利可汗才发现了不对劲,因为李渊竟然停止了纳贡,派人一查,才知道闹腾了七八年的

“好小子,你为大唐出了一口气。”

李渊笑呵呵的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颇有几分领导下基层慰问优秀员工的意思。

席云飞呵呵一笑,也不介意,哈哈着说了一些谦虚的话语,便引着二老朝住所走去。

坠在后头的李靖拉了拉席云飞衣袖,附耳道“唐公想要见一见玥儿姐弟,一会儿你让人带她们梳洗一番再来见人,可别让唐公知道你让玥儿去学堂教书。”

“呃好吧。”席云飞本想说教书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可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大半年了,他多少知道一些古人的忌讳,不过寻常女子鲜少抛头露面,就玥儿的身份,去学堂里教一堆平民的孩子读书写字就说不过去,到时候让李渊误会自己虐待玥儿姐弟就不好了

三人来到席云飞居住的庭院外,刚要抬脚跨过门槛。

突然听到两道嬉闹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席云飞听得真切,其中一个赫然是三妹席如慧,至于另外一个

李渊眉心微蹙,整个人愣在当场。

“我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我二哥,这样我就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嗯嗯,那我也要嫁给你二哥,唔,我比你大,以后我当大娘子,你只能当小娘子”

“我才不要呢,二哥最疼我了,一定会让我当大娘子的唉,最后一块蛋糕是我的,长乐姐姐你耍赖”

“我娘说了,大娘子是家里最大的,你是小娘子,可不能跟我抢”

“你那这盒饼干是我的”

“那薯片是我的”

“奶糖是我的”

“果丹皮是我的”

“”

李渊听着屋内两个丫头的嬉闹声,嘴角不由得直抽抽,身后席云飞与李靖却是面面相觑。

李靖见李渊前脚还顿在空中,急忙打着哈哈说道“呵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小孩子的思想单纯,说出来的话没两天就忘记了,唐公勿怪,勿怪。”

席云飞闻言,尴尬的陪着笑,那小丫头是公主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是李世民的长女,还以为是李渊的幼女,当着李渊的面听到小丫头说要嫁给自己,多少让人有点难堪。

李渊回过头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席云飞,几次欲言又止。

第四百九十五章:不知所措

同一时间,外城,城东一处幽静的四进宅子门口。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领着一帮子丫鬟小厮恭候左右。

不远处的街角,两辆马车缓缓驶入,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停在台阶前的青石板路旁。

管家见状,赶紧迎了过来,走到第一架马车前,亲手掀开车帘。

十分恭敬的弯下腰来,对着走出车门的人道:“老奴见过家主。”

“嗯。”

神情肃穆的司马空看了管家一眼,在他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我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家主的话,礼单的一应事物都已经准备妥当,都在库房里备着呢。”

“嗯。”

司马空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朝身后的另一架马车望去,眉心微蹙,朗声道:“炎儿,怎么还不下车?”

“来……来了。”

马车一阵晃动,接着传来一道尖细的男声,约莫十几个呼吸,只见车帘拉开,但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大小的俏丽丫头。

只见小丫头双鬓飞霞,面色忐忑的看了一眼司马空,便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动弹。

就在司马空太阳穴青筋暴起的时候,马车里才跳下来一个穿着花哨的白脸青年,若是仔细去看,这人脸还抹了胭脂,双唇含朱,加他一身粉帛,倒是颇有几分魏晋遗风的妆容样式。

“嘻嘻,爹,您叫我!”青年便是司马空最疼爱的长子,司马炎,也就是那个要纳柳如是为妾的纨绔子弟。

司马空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也懒得再啰嗦,转头便朝宅子内走去,对于这个儿子的生活作风问题,他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左右自己就这么唯一的一个宝贝儿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儿,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司马炎见父亲没有训斥自己,笑得更欢了,走到那小丫头身旁,凑到她耳畔吹着风道:“晚洗干净了来见我,知道吗!”

小丫头不过是司马家买来的丫鬟,如何生得起反抗的心思,再说能被司马空看,自己以后的生活也会好许多,想也没想,便羞涩的点了点头:“知,知道了。”

“嗯,乖!”司马炎很是满意,伸手在小丫头的翘臀抓了一把,吓得小丫头一个踉跄,才哈哈大笑着朝宅子内走去。

四进的宅子并不算大,一行人绕过前院便抵达了中庭的一处议事厅。

司马炎吊儿郎当的跟着父亲身后,对于这处宅子颇多抱怨。

司马空听在耳里,却也没有反驳。

本来司马家在朔方内城是有一座大宅子的,而且位置不错,离梁洛仁的将军府也很近。

不过,梁洛仁被杀,席云飞占了内城后,留守的司马家奴仆就被赶了出来,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司马家在朔方的驻地搬到了这里。

管家听司马炎一直贬低,心中也不是滋味,待得司马空入座,才转移话题道:“家主,城中最新的消息,好像那柳氏的人都被护廷队抓走了。”

“什么?”

司马空刚刚拿起茶杯,闻言便是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哪个柳氏?”

管家躬身道:“便是咱们河东的柳氏啊,不是跟着您一起来的朔方嘛。”

“柳奭他们?”

“没错,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通通被护廷队的人抓走,听说有个叫柳丰的管事还被当场打断了手脚……您看这个。”

说着,管事从怀里掏出一份黑名单来,作为司马家在朔方的代言人,他自然也收到了一份。

司马空闻言见状,伸手接过,翻开来后,眉心紧蹙,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名单?”

管家微微颔首:“不错,一次是针对新任的郡守长孙枳,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它。”

司马空脸色有些难堪:“那柳奭是怎么被盯的?”

管家思忖半响,应道:“好像是因为商会的一个管事被那柳丰打了,具体的还在打听,不过……”

“不过什么?”司马空朝管家看去,却见他偷偷瞄了自己儿子司马炎一眼。

管家见司马空来问,急忙拱手道:“听说柳奭之所以被人带走,好像跟那柳家的小娘子有关系。”

“柳如是?”这次发问的是司马炎,他此次跟着父亲来朔方,有一大半是奔着柳如是来的。

司马空伸手示意他不要插嘴,继而朝管家说道:“不要着急,从头说来。”

“是。”管家再次躬身,组织了一番收集来的情报,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

不过,到了管家这里,柳如是莫名其妙变成了席云飞的意中人,而席云飞之所以出面对付柳奭,则是因为柳奭强迫柳如是与他们司马家联姻。

当然,这其中三成是管家的猜测,大抵是觉得席云飞为情出头,否则他实在是找不到席云飞动手打人抓人,又发布黑名单对付柳氏的理由。

司马空眉心紧蹙:“你是说,那席家二郎与柳家那丫头……”

“混账,什么狗屁的席家二郎,看我不宰了他。”

司马空话还没说完,却是司马炎这个纨绔先爆发了,自己看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好了,在他看来简直是赤果果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大事儿。

管家见司马炎起身就要去找席云飞算账,急忙伸手去拦他,同时转头朝司马空说道:“家主,此事儿我们万万不敢插手啊,那席家之人您也是知道的,得罪不起,真的得罪不起。”

“滚蛋,他都侮辱到劳资头来了,你还拦着我……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家伙,滚不滚……”

司马炎气急,想要推开管家,却被对方拦得死死的,凭他这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根本伤不了对方分毫。

倒是主位坐着的司马空见状,出声喝道:“炎儿,莫要胡闹,遇事须冷静,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回来坐下,否则回了河东就去陪你太爷修书去。”

“爹!”

“坐下。”

“我……”

“还要我重复一遍吗?”

“……”

司马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见父亲真的发火了,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拦着他的管家,愤愤的坐回蒲团。

管家是个忠实的老奴了,对于司马炎愤恨的目光倒也不甚在意,而是朝司马空劝说道:“家主,这事儿咱们真的不好插手,席家刚刚剿灭了突厥十万大军,正是势头正盛的时候,而且,我听说太皇此间便在内城……”

司马空闻言一怔:“太皇?李渊?”

“不错,这事儿也只是猜测,柳奭在被送往内城的时候,有人亲耳听到了他求救的声音,那柳奭呼喊的赫然便是太皇……而且,席家那十八架金马车也刚好出现在南桥,若是老奴猜的没错,此事有八成可信。”

“这?”司马空愣了愣,嘀咕道:“若真是李渊的话,他肯定会救下柳奭才对啊。”

“这个……就不清楚了,总之那柳奭一行人被带走后,至今还没放出来。”

“啧啧,这席家二郎,不好对付啊……唉,你再去查,多派些人手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

第四百九十六章:如此而已

席家庄,院子里。

听着屋内两个丫头的嬉闹声,还有那越说越没有分寸的大胆话语。

席云飞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朝李渊尴尬的笑了一声,小跑着到门前,一把推开大门。

“呀”

茶桌上是堆积如山的零食和小吃,而三妹席如慧,还有怀里抱着一大堆饼干薯片的李丽质,见到席云飞突然到来,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两个丫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门口站着的席云飞。

正在李丽质不知所措的时候,偷吃经验丰富无比的席如慧神情平静的回过头去,将怀里的零食慢慢放到身后的置物架上,并且非常细心的一件件摆好。

“席如慧”席云飞见妹妹如此淡定,心中好气又好笑,佯装生气的咬牙切齿着。

谁知小丫头闻言,猛的转过头来,大眼睛很是意外的望着席云飞,好像才发现他到来一般,惊讶道“原来是二哥肥来了呀,我正在帮二哥整理房间呢,你看你这地方乱得跟猪窝一样。”

说着,还老大不小的皱着眉头,双手环胸,对席云飞问责道“二哥也老大不小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你房间这么乱,那以后谁还敢嫁给你啊唉,真是长不大的孩子,竟知道让我操心。”

“你”

席云飞呆愣当场,这刘氏平日里对他训教的话语,竟是被这小丫头学得一字不差。

“噗嗤”

兄妹俩如此这番有趣,直接逗笑了抱着零食的李丽质。

刚刚席云飞突然到来的一丝紧张也已经荡然无存,将零食放回桌上,朝席云飞福了一礼,很有礼貌的问候道“长乐见过郎君。”

席云飞到嘴边的话被两个丫头的机智应对顶了回去,见李丽质问候自己,只好拱手回了一礼。

这时,李渊与李靖也走了过来。

李丽质见到李渊,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笑嘻嘻的小跑着过去,一把抱住李渊的大手,撒娇道“祖翁可算是来了,长乐还以为祖翁不要我了呢,让长乐好一番伤心。”

李渊原本要训斥李丽质的话语,被小丫头这么一应对,跟席云飞一样,也没了脾气。

没办法,漂亮又可爱的人就是这么让人不忍责备。

“你啊你,唉”李渊没好气的点了点李丽质的脑袋,满脸的无奈。

李靖则是打着哈哈道“多日不见,公主殿下还是这么黏你皇爷爷,呵呵。”

李丽质这才发现李靖当场,急忙又福了一礼,乖巧的问候道“长乐见过大将军,大将军安好。”

“呵呵,好好好。”李靖对这个小丫头也很是疼爱,笑着点了点头,瞥见那一茶桌的零食,朝席云飞道“既然公主殿下喜欢,那就将这些都送到城卫所吧。”

席云飞自无不克,一些吃吃喝喝的小玩意儿而已,反正每个月都要买上几千块钱的,不差这一点“公主喜欢就行,回头我便让人都送去城卫所。”

“都给我呃长乐谢过郎君。”李丽质闻言先是喜不自禁,又发现李渊眼神不善,急忙彬彬有礼的道了一声谢,却没有丝毫推拒的意思。

李渊老脸微红,暗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过分节俭,竟让堂堂大唐长公主为了些许吃食放下身段。

可这边李丽质刚刚行完礼,屋子里的小丫头不乐意了。

“哇,不行,我不让,不让”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席如慧一把抱住桌上的零食,大眼睛里泪花闪烁,委屈巴巴的哭道“这些都是二哥给我买的,呜呜呜呜”

“呃”席云飞这才想起来,最难对付的人还在这里。

是夜,山珍海味整起来。

毕竟是李渊到来,李靖和谢映登自然列席陪伴,席云飞还邀请了朔方本地的一些豪绅,以及大唐各个世家在朔方的管事或者主事。

宾客满堂,推杯换盏,气氛也算融洽。

不过,在场有两个人却没有多少笑颜。

其中一个是朔方郡守长孙枳,因为李渊来朔方,竟然不去郡守府半步,而是先到的城卫所安顿后,直接来见了席云飞。要不是席云飞广发邀请函,他甚至不知道李渊已经到了朔方。

第二个,便是河东司马氏的司马空。

原先只是猜测席云飞的身份,如今李渊都亲自到了朔方,司马空觉得自己不用再瞎猜了,席云飞对付他司马氏,肯定是得了李世民的授意。

至于席云飞的辉煌战绩,不用问,肯定也是李世民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凭什么在半年内快速崛起

“也就是说,陛下碍于去年签下的渭水盟约,不好直接对突厥动手,只能假手于人”

司马空旁边,同为河东五大世家出身的裴庆恍然大悟的低声说道。

司马空瞥了一眼正与李渊有说有笑的席云飞,微微颔首,声音蛊惑的说道“这事儿仈jiu不离十了,河东离长安最近,而且我司马氏与你们裴氏,还有解郡的柳氏传承久远,我们三家又世代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裴庆闻言,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司马空,暗道,你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还对付柳氏却是意欲何为我看你司马氏就是居心否则,活该被朝廷盯上,此时竟然还想怂恿我裴氏插一脚真真是想得太美

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裴庆却没有表达出来,一来他只是一个外门的主事,在家族里根本插不上什么嘴,二来当代裴氏家主裴寂,在朝廷中地位不凡,去年刚刚从左仆射之位退下,如今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凭他与李渊之间几十年的交情,就是李世民要动他们裴氏也要掂量一二。

司马空见裴庆一直默不作声,眉心微蹙,探道“裴主事以为如何这朔方席家你认识得最早,与那商会接触也是最久,难道你就没有看出一点端倪”

裴庆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司马家主太看得起在下了,裴某不过家族在外的一个小小主事,那等层次的问题实在看之不透,况且,几番接触下来,我裴氏也得了朔方不少好处,呵呵,倒是看不出您说的那些手段。至于太上皇突然来访,我想,或许只是意外而已。”

司马空皱着眉头,深深看了一眼裴庆,眼珠子微转,沉声问道“那柳奭等人被囚禁又该怎么说”

“这”

裴庆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接着夹起一块腌黄瓜放进嘴里,不在意的说道“郎君连突厥小王子阿史那奧射设都敢抓来关在地牢里,柳家主犯了朔方的忌讳,纵容手下之人伤了商会马主事的爱徒,因而被抓如此而已”

第四百九十七章:朔方真好

“仅此而已?”司马空闻言,眉心大蹙,一个几个月前还声名不显的小人物竟然敢公然囚禁大世家家主,为什么你还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而且更让司马空无语的是,不仅仅是裴庆的态度,还包括此时坐在上首,与席云飞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的李渊……

堂堂大唐开国皇帝,为什么会委身与一个小少年几乎平辈论交?

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委?

司马空怔怔的看着席云飞,一时间心中踹踹不安起来。

或许这个小家伙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简单……

在他旁边端坐着的裴庆则是缄口不言。

乌乐集市一行回来后,裴庆就知道席云飞在大唐必将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席云飞不争的心性让他惊诧不已。

说真的,裴庆自以为,若是拥有与席云飞同样神鬼莫测的手段,这天下他也争得,就算做不到陇西李氏这一步,最少也要像梁师都一样,当个小皇帝过过瘾。

可是,裴庆不理解的是,明明有绝对的实力,但席云飞却选择造福百姓。

没错,在裴庆看来,席云飞尽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修路是,开学堂也是,将各种秘方公开与他们几大世家合作亦是。

最终受益的都是那些平民百姓,因为席云飞与多个世家合作,就不存在垄断经营这么一说。

裴庆曾经扼腕叹息过,觉得席云飞傻,败家。

可是,当他在朔方待得越久,他就对席云飞越是钦佩。

不管是朔方的百姓,还是突厥的牧民,如今对席云飞都抱着感恩的态度。

包括那三万多突厥狼骑,虽然被逼着帮商会修路。

但席云飞特许他们写信回家报平安,同时每日三餐,衣食住行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在朔方说他们是奴隶,是俘虏,可是真的去乌乐见过他们的生活之后。

才知道,他们根本上只是跟席云飞签了雇佣合同的劳动力。

只不过,这一签就是一年,等路修好了,席云飞还答应还他们自由。

裴庆想到这里,嘴角莫名的微微扬起。

喃喃自语道:“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过惯了席云飞给予你们的悠闲日子,过惯了不用为衣食发愁的安稳生活,怕是真的想要返回突厥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倒是拖家带口定居朔方或者乌乐的人,应该不少……嗯,看来从商会换来的五间铺子还是太少了些……”

宴会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有人开怀,必然有人惆怅,有人呼朋引伴,自然就有人形单影孤……

唯有坐在上首的席云飞和李渊,将众生相看在眼里。

席云飞心中如何思忖不得而知。

但李渊却对席云飞的实力,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

庄子后院,女宾区。

席如慧拉着李丽质的小手,欢快的跑着离开了宴席。

“如慧妹妹,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李丽质有些跟不上席如慧的跳脱,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开口问道。

席如慧咯咯咯的嬉笑着,完全忘记了前不久还为了零食的事情差点与李丽质绝交。

“去了你就知道啦,快跟我来。”小丫头心情好像很好,说完又加快了一些速度,惹得身后的李丽质惊叫连连。

两个丫头七拐八绕,路上席家庄的丫鬟们见了都是忍不住掩嘴轻笑,接着交头接耳的说着一些什么,最后竟然露出一脸莫名羡慕的表情。

李丽质将丫鬟们的神情看在眼底,心中却是对此行的目的地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不多时,两人跑进一座小院落,已经远离了中心区域的喧嚣。

院门口有两个手持长棍的女卫守护,见到席如慧带着一个精致的小姑娘跑来,都是露出好笑的神情,接着便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到了,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咯。”

席如慧朝两个女卫行了一礼,换来二女点头致意,才拉着李丽质走进院子。

就在二女踏进院门的一瞬间,原本乌漆嘛黑的院子突然亮堂了起来。

“啊~”李丽质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吓了一跳,险些绊倒前面走着的席如慧。

“怎么样,好看吗?”席如慧仿佛已经预知到了她的反应,笑嘻嘻的指着院子说道。

李丽质顺着她的视线朝院子里看去,原本惊慌的眼睛里,慢慢被星光取代。

因为面前这个约莫她房间大小的院子,竟然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

而在那些一闪一闪的星光下,是许多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有趣物件儿。

席如慧拉着李丽质的手,走到近前,洋洋得意的一一介绍道:

“这是跷跷板,要两个人一起玩……”

“这是滑滑梯,从那边的梯子爬到上面去,然后从这里坐着滑下来,可刺激了。”

“这是独木桥……”

“这个是蹦蹦床……”

“旁边这个是秋千,没什么稀奇的。”

“那边那台是打地鼠的哦,不过我都打不到。”

“还有这个,里面养了好多小金鱼,可以用纸网捞,也可以用小鱼竿钓……”

席如慧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席云飞为她打造的私人乐园,相比于玩这些玩具,她更喜欢跟小伙伴们分享它们,李丽质已经不知道是被她拉到这里显摆的第几个人了,看到小伙伴们一脸羡慕的表情,简直让她不要太满足……

而此时的李丽质也十分配合席如慧,不惊羡是不可能的,这处院子里的物件儿,只有一个秋千她认识,不过皇宫里的秋千可不是飞鸟造型的。

两个小丫头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座大型设备前停下。

“这是什么?”李丽质眼中异彩连连。

席如慧见状,不由得挺起小胸脯,骄傲的说道:“这个叫旋转木马哦,二哥让工匠们花了半个多月才做好的,你要玩吗?”

“玩?”李丽质看着闪着灯光的木棚子里面,那五只五颜六色的可爱木马,对其中一只粉色,头上还长着犄角的木马两眼放光:“可以吗?”

她的反应让席如慧笑弯了眼,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大方的点点头:“当然可以啦,走走走,我让长乐姐姐先选我再选……”

院门口,见到两个小丫头要坐旋转木马,其中一个女卫急忙走了进来,分别将她们抱到选好的木马上面,才走到旁边的操作台后面,接通了连接太阳能蓄电池的电源。

“小娘子,电量只够玩半个时辰,还要开音乐吗?”女卫看了一眼操作台的显示屏,朝席如慧问道。

小丫头此时正坐在一只长着翅膀的纯白色飞马上抱着柱子翘首以盼,闻言,急忙点头喊道:“开开,当然要开,嗯……我要听《黄鹂鸟》哦,风儿姐姐快帮我开啦!”

在她后面,李丽质坐在那只粉色头上长着螺旋犄角的独角兽上,望着满院子闪烁的霓虹灯和圣诞彩灯,还有那些她都很想玩玩看的游乐设施,忍不住升起一个心思:“朔方真好呀,比宫里好,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要是能一直呆在这里该多好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真正的盛世

三月十二日,古称踏青节,即后世的清明节。

初唐时候的清明节还没有列入礼典,因而只有部分地区,或者一些世家贵族才有过节的习惯。

清明节正式成为法定节假日是在贞观之后的开元盛世。

大唐经过李世民的贞观之治和唐玄宗的开元盛世后,国富民强,百姓生活水平相对比较高,才有闲情逸致与家人朋友外出消遣。

唐玄宗做皇帝时,清明节扫墓正式编入礼典,属当时的“五礼”之一,清明节的地位因此得到提升和重视,又因清明节与寒食节连在一起,因而成为继元宵假期之后另一个年初较为喜庆的“小长假”。

没错,就是喜庆,因为这个时候的清明节,习俗与后世完全不同,文娱活动异常丰富,除祭奠亲人、扫墓之外,还有踏青、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等一系列习俗。

相传这是因为清明节要寒食禁火,为了防止寒食冷餐伤身,所以参加一些体育活动锻炼身体。

因此,这个节日中既有祭扫新坟生别死离的悲酸泪,又有和朋友家人踏青游玩的欢笑语,是一个富有民族特色的节日,与后世形式化的祭奠活动相去甚远。

朔方当地自周朝伊始,便有清明踏青的传统。

而作为穿越者的席云飞自不必说,对于这样的日子亦是记忆深刻,因为在孤儿院的时候,每年他们都要组织去为烈士们扫墓,也只有这个时候,孤儿院的孩子们才能吃到许多好吃的点心和水果……

席家庄,门口十几辆马车排成两排。

下沟村的村民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闲聊着,说着一些身边发生的趣事儿,又或者聊一些工作上的见闻和感慨。

几个孩子在马车之间相互追逐,手里提着的纸鸢、风车等小玩具迎风而动,几个男孩子嘴里还塞着糖果或者点心,腮帮子鼓鼓的,嘟囔着叫喊同伴的小名。

田大川和乔二爷坐在一架马车的车板上,聊着一些家长里短。

两人的视线不时朝大开的正门望去,眼里有一些期盼,还有一些担忧。

眼看时辰已经过了卯时,几个村民也等得焦急了起来。

“来了。”

一直望着正门的田大川一脸惊喜的朝乔二爷说道。

二老同时起身迎了上去,其余的村民也笑着围了上来。

“老三,花娘,你们可让我们大家好等啊,哈哈哈。”

乔二爷发自内心的高兴,浑浑噩噩了快一个月的柳三夫妇终于走出了阴影。

走出门口的柳三,见到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他们夫妇,不好意思的朝众人躬身一礼:“让大家担心了……”

“哈哈,你个老三还是这么酸,好了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发吧,路上再慢慢说,等会儿可一定要陪我们多喝两杯才行!”田大川笑呵呵的大手一挥,众村民也是嬉笑连连,各自登上马车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城郊行去。

······

与此同时,城北三里外,一座名为紫茂山的半山腰上。

席云飞与李渊、李靖、谢映登等一行人坐在一座竹亭子里暂时歇息。

竹亭是常见的八角亭,篷顶用高粱杆铺了厚厚的一层草垛,应该是专门给进山打猎或者砍柴的人遮风挡雨之用……

竹亭旁边还有一块黑石,上面长满了苔藓和地衣,而石头上隐约还能见到三个用小篆刻成的大字,李渊说是:自来亭,左右其他人也不认识这小篆,他老人家倒也借机显摆了起来。

连接竹亭这处平台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林间小径,没有石阶,只有常年被人走出来的通幽小路。而此时,小路上正有不少朔方的百姓,拖家带口,呼朋引伴的朝山顶攀登而去。

许多认识或者见过席云飞、李靖、谢映登的人,都会主动停下来打个招呼,顺便对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李渊投去疑惑的神情,然后便在家人的催促下继续赶路。

“据说这紫茂山的山顶上有一块巨大的问仙石,站在上面甚至能够越过阴山的大青峰,直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席云飞身后,木紫衣抱着席如慧坐在石板上,旁边是满脸好奇的李丽质,小丫头正听木紫衣自编的小话本听得入神,不时还会惊疑不定的问上几个天真的问题,惹得在座几人哈哈大笑。

李渊笑过之后,时常捻须轻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由下往上不断变多的踏青者。

身为曾经的一国之主,李渊自然十分关心民生,武德年间,他一直主张休养生息,之所以对突厥一让再让,其中也有稳定民生积蓄力量的想法,可以说,李世民贞观初年能够举国之力对突厥动手,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李渊的战略布局。

“奇哉怪哉……”李渊饮了一口清茶,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在他旁边,李靖好奇问道:“唐公为何有此感慨?”

李渊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李靖,而后朝正在与谢映登闲聊的席云飞看去,道:“仅仅半年不到,他是怎么让朔方发展到今日这般盛况的?”

李靖愣了愣,同样转头看向席云飞,而后笑着问道:“唐公所说的盛况,是指哪些?”

李渊朝山道上嬉笑前行的百姓们指去:“药师仔细看看那些百姓……他们的精气神,他们的穿着和打扮,朕观察了小半个时辰还久,至今一件粗布麻衣都没看到,更不要说打了补丁的衣裳,如此景象,怕是在长安城中都难得一见。”

“而且,这两日在朔方,朕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最让朕难以置信的是,这天下间随处可见的乞儿流民,这里竟是半个没有,据说,都被商会聘去修路了?”

李靖闻言,呵呵一笑,颔首应道:“有去修路的,有去工坊上工的,许多残疾的也统一安置到了离孤坊,手脚健全的做些手工活儿,手脚不健全的也有专门的人教他们识字。”

“教他们识字?”李渊闻言一怔。

李靖点头应道:“没错,一开始臣也相当不解,后来才知道,那些人会被安排到各个工地上,在工人们休息的时候讲一些话本小说以供消遣,平日里也负责为商会传递一些公告信息,算是人尽其用了,呵呵。”

“嗯……”李渊捻须轻叹:“朔方的百姓确实是比长安多了一股子朝气,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小子并不是说说而已,反而落实得十分到位,让朕亦是自愧不如啊。”

李靖见李渊突然如此嗟叹起来,急忙宽慰道:“唐公自谦了,这小子可比不了您万一。”

李渊则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不,药师莫要小看了他,朕花了十年想要打造一个真正的盛世,可是不想,今日却在这边疆之地,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先,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唐所及之地都能让百姓过上这样的生活……那朕便是死,也此生无憾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清明

李靖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李渊,一时间无言以对,转头朝蜿蜒的山道看去,百姓们轻快的脚步,说笑的场景,让李靖心中感触万分。

或许,真的能够办到……

李靖心中想着:或许席云飞的话,真的能够办到,让大唐甚至全天下所有人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只是,虽然心中这般想,他却不敢这般说出来。

有些事儿,终究只能想想。

“好了,咱们也赶紧跟上吧,去看看那传说中的问仙石……”

李渊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招呼大家继续上路。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得山顶,已经是正午时分。

山顶自是另一番景色,百姓们聚在一起准备着午饭,孩子们则是手拉着手,欢快的在人群之间奔跑欢笑……

几颗百年大树下,有人绑上了秋千,几个小姑娘正有序的轮流荡漾着……

“郎君,李将军,谢队长,你们也上来啦!”

不远处,何晟腆着大肚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指着身后一颗巨大的银杏树,道:“何某已经为几位准备好了歇息之地,快快这边请吧。”

席云飞没想到何晟考虑如此周到,怕是为了这一刻没少颠簸,毕竟他那一身肉爬到山顶可不容易,如此盛情,自然不好推拒,席云飞没有客气,只是拍了拍何晟的肩膀表示感谢,便带着一行人朝铺了毛毯,还架起纱帐的银杏树走去。

“啧啧啧,老何啊,你这准备得可真是够周到的啊。”席云飞走到近前才发现,何晟这家伙连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此时摆满了整整三张矮桌,荤素搭配合理,可见用心良苦。

何晟微微弯腰,瞥了一眼席云飞身后,正在欣赏周围景色的李渊,和声应道:“这都是何某应该做的,郎君还有几位贵人不嫌弃便好,菜都是刚刚出锅的热菜,赶紧入座,趁热吃最香。”

席云飞朝何晟比了一个大拇指,不管何晟出于何种目的,这都是一番心意,值得肯定。转身赶紧招呼李渊等人入座,走了一上午的山路,此时怕不止是他,应该所有人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看着这满满的一桌子酒菜,十个人都得食指大动……

“咦,那边好多人呀!”唯一还有精神的怕是只有席如慧和李丽质两个丫头。

此时,二女正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崖壁好奇的惦起脚尖,道:“紫衣姐姐,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拉着木紫衣的手就要往前走。

席云飞几人也是转头看去,只见那处崖壁约莫丈余高度,向着内侧的一面光滑整洁,两侧外倾,认真一看才能发现,原来不是连着山的石壁,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屹立在山顶。

“那就是传说中的问仙石哦。”木紫衣毕竟在朔方待了许多年,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何晟闻言,点了点头,也介绍道:“那些人应该是在题诗刻字,每年这个时候几个书院的人都会往那块问仙石上刻一些缅怀先人的诗作词文,然后顺便为往年的作品描红。”

“哦?”发出惊叹的不是席云飞,而是神情饶有兴致的李渊。

“走,饭等会儿再吃,我们也去看看。”

李渊笑呵呵的拍了拍席云飞的肩膀,当先朝人群中走去。

何晟见状,面色微动,能与席云飞如此说话的人,难道真的是……

“哇,是郎君,郎君来了,各位快让一条道出来,是郎君来了!”

几人还没走近,席云飞就被人群里文懿书院的几个学生认了出来,对于席云飞,他们即是敬畏,也有崇拜,桃园诗会的那首《桃花庵歌》如今还在他们嘴边传唱,两个月过去,许多人都开始期待起席云飞的新作,只是碍于席云飞的身份,他们不敢上门叨唠而已。

人群中,几个豪门千金脸上遮着轻纱,见到席云飞到来,都是忍不住踮起了脚尖,待得看到席云飞环视的目光与自己对上,便又羞赧的掩面躲过,好多更是羞得面红耳赤,仿佛席云飞的视线自带灼热的温度。

“哦吼,没想到你小子在文学圈子里也有这等威望!?”

李渊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席云飞的出身来历他查了一遍又一遍,经商天赋众所周知,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似乎在军事上也有一定的造诣,最起码那些闻所未闻的军械让他这个太上皇都垂涎不已……

可是,没想到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学子们都对他如此待见?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摘桃花换酒钱……”

人群中,不少人不自觉的朗诵起了席云飞抄来的《桃花庵歌》。

李渊凝神静听,心中诧异万分,虽然乍一听没有什么深度,但是却寓意深远。

“若将富贵比贫贱,

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

他得驱驰我得闲……”

是吗,你是想告诉所有人,你根本就无心天下吗?

李渊心中震惊不已,他得驱驰我得闲,看似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实则悠然自得,可这天下之大,能够做到如此这般的人又能有多少?

“别人笑我太疯癫,

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

无花无酒锄作田。”

是吗,是这样吗,相比于王侯将相,还是自在田园更惬意吗?

李渊看着人群中嘴角轻扬的席云飞,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这个少年相比,竟是如此的肤浅。

如果……当年没有起兵造反,是不是……大郎和三郎就……是不是一家人依旧能够相敬如宾……是不是……

李渊的眼眶里渐渐被迷茫取代,皇帝人人都想当,可是真的当了皇帝,反而觉得平民百姓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甜美。

如果当年就能够预见到今日爱子相残的结果?

“南北山头多墓田,

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

泪血染成红杜鹃。

日落狐狸眠冢上,

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

一滴何曾到九泉。”

被才子佳人簇拥在前的席云飞又抄了一首佳作,引得不少人拍手叫好。

李渊听在耳里,霎时间呆愣当场,不是被席云飞的才学震撼,而是……

“日落狐狸眠冢上,

夜归儿女笑灯前……”

李渊的眼角落下一滴清泪,这些时日努力想要去掩盖的逝子之痛,在一瞬间被席云飞的这首《清明》点燃。

原本还想替李世民来试探一番席云飞的。

李渊伸手拭去眼泪,自嘲道:“境界不同,境界不同啊……痴儿啊痴儿,这次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五百章:意外发现

李渊神情之间的微妙变化自然躲不过有心人的视线,不过,李靖与谢映登都十分默契的选择了沉默,有些事儿他们心中清楚

李渊身为大唐开国皇帝,对席云飞这个不安定因素的关心自然比一般人更强更盛。

但不管李渊此行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为何,眼下的情况似乎并没有脱离他们的掌控。

同时,席云飞的一番表现也让他们欣慰,虽然称呼上有些没大没小,但席云飞做足了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尊重与敬爱,并没有因为两人各自尴尬的立场而疏离李渊。

其实,李靖和谢映登最怕的就是长孙枳重新上演,若是席云飞真的像对长孙枳一样,也给李渊一个下马威,那结果究竟如何,怕是没人敢去想象。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这小子文采斐然,出口成章,怕是比崇文馆的那几个博士也不遑多让了。”

李渊捻须轻叹,望着席云飞自顾自想道“当初第一次吃泡菜的时候,朕就听过这小子的名讳,只是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有如此风采成就,若是能入朝为官”

一念及此,李渊苦涩一笑,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唉,只道是,时也命也啊”

在他身后,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眼,接着都是露出会心笑容,李渊的态度转变让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然而,此时的席云飞根本无心去注意李渊的变化。

“郎君,可是这问仙石有什么不妥”

何晟见席云飞盯着面前的大石头不言不语,忍不住好奇问道。

席云飞朝他摆了摆手,而后直接伸手朝石头表面摸去,用指甲盖扣了一点粉末下来,先是放到鼻前闻了闻

“这是”

席云飞眼里升起一丝期待的神色,不顾何晟惊诧的目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甲盖上的粉末。

“这”

“郎君这是”

围着席云飞的几个教习和学生面面相觑,异色连连,显然是被席云飞这一番操作搞迷糊了,一块石头而已,怎么还舔上了。

关键你舔就舔,为什么还一脸兴奋,好似十分享受的表情

众人身后,李渊几人也发现了席云飞的不对劲。

“怎么了”李靖推开人群,朝手足无措的何晟看去。

何晟此时也是一脸的懵逼,摇了摇头“小人也不知道,郎君好似对这块石头很感兴趣。”

“二郎”李靖转头朝席云飞问道。

席云飞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李靖见状微怔,因为席云飞眼里的神采让他颇为意外,那种神色,他不是第一次见,记得手下的士兵第一次领到全套军械的时候,自己把珍藏的汉剑送给女儿作为诞辰之礼的时候他们的眼里都有类似的光亮。

席云飞傻呵呵的笑了两声,指着身后的问仙石,满脸惊喜的朝不远处的谢映登询问道“谢叔,这玩意儿您以前见过吗”

李靖见席云飞如此,眉心微蹙,走上前来,学着席云飞的动作,也扣了一小块砂砾下来,闻了闻,又舔了舔

谢映登被席云飞这么一问也生起了好奇之心,与李渊一同走了过来。

两人也学着一番闻闻又舔舔

却是谢映登第一个有了反应。

毕竟炼丹的时候接触过不少矿物质,此时蹙眉说道“这应该是石盐,又是塞北出了名的毒盐,在塞外十分常见,虽然也有咸味儿,但这种石盐不能食用,食之身体发紫臃肿,手足无力突厥人早年因为这个死过不少人,后来才发现了它的危害,只能继续从我们手中贩盐”

不愧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谢映登,一番讲解下来,听得在座众人频频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满足神情。

只有席云飞越听越兴奋,不顾在场众人的注视,又从旁边没人的地上捡了几块石头,吹干净上面的灰尘,伸出舌头舔了舔。

只见他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蹙眉不语,捡了舔,舔了捡,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了问仙石的另一侧

“快快止步”何晟见状,急忙出言阻止。

正舔着石头,舔得兴起的席云飞被他这一声喊吓得不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是一处落差极大的崖壁,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真要转头感谢何晟,却被一副奇异景象吸引了注意力,那是问仙石的背面那问仙石背面平整如镜,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烁着稀疏的星光。

心有余悸的往后退了一步,席云飞慢慢探头朝崖壁下望去。

只见这紫茂山貌似被一柄巨剑从山顶竖着劈成了两半,除去他们站着的这处平台,另一侧山体在岁月的变更中慢慢下陷,最终形成一面坡度极缓的山坳,而连接这座紫茂山的,只有一面光秃秃,几乎呈九十度的光洁石壁。

“很神奇吧,这问仙石之所以叫做问仙石,便是因为它背面的这番景致从对面的群山往这里看,问仙石仿佛由无数星光汇成,进山打猎或者砍柴的人若是迷路了,只要在夜里找到它,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木紫衣拉着两个小丫头凑了过来,刚刚席云飞走到崖边的举动也吓了她一跳。

席云飞转过头来,冲她扬起嘴角。

问仙石背面之所以会发光,不过是因为它体内的岩盐折射了太阳光或者月光而已,古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石头本身会发光,这才有了问仙石这样好听的名字。

“我们可能又找到宝了。”席云飞乐呵呵的说道“没想到出来散散心也有这么大的收获”

木紫衣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仿佛想起什么,惊疑道“二郎难道,你是要将这问仙石搬回城里收藏这会不会太”

“不不不。”席云飞见她误会了自己,开口否认道“这问仙石自然有它存在的意义,就像你说的,它是指引迷路之人回家的灯塔,我还没那么专横我说的宝,在下面。”

“下面”木紫衣松了一口气,嗔看了一眼席云飞,才顺着他的视线朝崖壁下望去。

可崖壁下除了一片光秃秃的斜土坡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没错,就是下面,那一片土坡要是我的猜测没错,以后咱们吃的盐再也不用买了,相比于海盐,矿盐更纯净”

第五百零一章:放下身段

“盐”

席云飞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心惊不已。

李渊与李靖相视一眼,后者急忙大手一挥“何晟”

“李将军”何晟吓了一跳,脸上的肉都抖了几下。

李靖双目如炬,沉声道“封场,禁止所有人接近问仙石五丈,快”

“封是,小人这就安排。”

何晟先是一怔,接着想起席云飞刚刚说的话,肥厚的胸膛不由得火热起来。

石盐,有毒

不存在的,席云飞说它能吃,那就一定能吃。

何晟没有半分犹豫。

而且,李靖提醒了他,那就证明在李靖眼里,他已经是席家庄的一份子,与有荣焉。

还好何晟在朔方本地声望十足,加上为了讨好席云飞和李渊,他带了不少家丁上山,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而且书院的人也给面子,见席云飞好像对问仙石感兴趣,都是自发的退了下去。

而问仙石下,李渊几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席云飞。

“二郎,你的意思是这石盐能吃”谢映登最激动,因为石盐有毒的事情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而且,据他所知,能采集石盐的地方很多,这朔方便有几十处。

李渊与李靖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席云飞,想要听到他肯定的答复。

没有让他们失望,席云飞重重点了点头“能吃,当然能吃,不过,需要一些小手段。”

李渊浓眉轻扬,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手段,代价大不大成本几何呃”

本来还要问问能不能大量生产,可李渊突然想起席云飞的特殊立场,不由得收住了嘴。

席云飞笑着看向李渊,没有隐瞒的意思,应道“老爷子放心,若是估算不错,以后整个大唐的人都将不再为吃盐发愁。”

“真的”

“嗯”

听着席云飞无比肯定的回答,在场几人都是忍不住发颤,全身鸡皮疙瘩竖起。

席云飞转头朝李靖望去,说道“本来还想等高速路修到青州再建盐田的,没想到今日却发现了石盐也对,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一直想着改进海盐的提炼方式,却望着内陆也有吃不完的盐。”

李靖激动万分,盐啊,这可是盐,精贵的物资,国与国之间战略物资排在首位的盐啊。

要知道突厥人之所以肯卖马给大唐,还都是依赖于大唐人掌握着制盐的方法,如果不是为了买到盐,突厥人无论如何是不会卖马给他们最大的敌人的

谢映登环视一圈众人的神情,郑重其事的拍了一下席云飞的肩膀,冷静的确认道“二郎,此事关乎民生,关乎千万人的性命,这石盐,当真吃得”

席云飞被谢映登这么一拍,也镇定了下来,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的光亮更胜,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依靠光幕创造奇迹,多少有些激动。

“谢叔,放心吧,我保证这石盐经过特殊处理后可以吃,而且味道不比海盐差,甚至有些食物有了它,味道会更加出彩。”

谢映登闻言,掩饰不住脸上的雀跃,重重点了点头,席云飞坚定的眼神让他心安了下来。

“郎君,人都遣散了。”

何晟去而复返,站在三米开外,神情忐忑的看着这边。

席云飞抬头看去,原本人声鼎沸的山顶,此时只有他们几人,其余便是何晟和他带来的家丁们,原本满满当当的踏青者正在有序的从山道口下山。

李靖还是低估了席云飞在朔方的影响力,听何晟说要清场,众人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但却没有过多的迟疑,带着亲朋埋头收拾好行囊后,直接将山顶留给了席云飞一行人。

打扰了众人踏青的兴致,席云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朝何晟朗声道“老何,派人去商会一趟,让马周准备”

“慢着”

席云飞话还没说完,却是被李渊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嗯”

众人心下一怵,毕竟这个节骨眼实在有些尴尬。

李靖看向席云飞,有心让他谦让一二,生怕席云飞因为李渊接下来的发话着恼。

不过,众人显然都误会了李渊这个老皇帝,因为李渊并没有说出这座山由他派人开采的狠话,也没有开口向席云飞讨要制盐之法。

“呵呵,臭小子,虽然这个时候这么说,有些为老不尊,但朕还是想要向你讨一个份子,正所谓见者有份,这盐一直被沿海的几个世家把持着,朕实在是憋屈得很。”

说着,李渊拉过旁边一脸呆萌的李丽质,对席云飞说道“建设制盐坊的钱朕包了,换来的份子,就记在长乐这孩子名下,权当是朕给她的嫁妆。”

李丽质虽然才八岁,但也能够感觉到此间众人微妙的情绪变化,自从李渊开口后,在场包括拉着她手的木紫衣,都是神情僵硬了起来。

“祖翁。”

李丽质乖巧的用双手握着李渊的大手,像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一般,转头看向席云飞的眼睛里,莫名的带着几缕敌意。

席云飞被李渊爷孙俩的这一番操作搞得有些懵。

“您就这么相信我一定能够提炼出供人食用的食盐”

李渊拍了拍李丽质的小脑袋,安慰了小丫头一句,才抬头指着李靖和谢映登等人,道“别人朕不知道,但连一向遇事冷静对待的药师都确信你能够做到,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靖与谢映登面面相觑,最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决定权在席云飞手上。

木紫衣走到席云飞身后,不无骄傲的看着席云飞的后脑勺,心中已经是满满的自豪感,要知道对面与席云飞平等对话的人,可是这万万里大唐疆域的开国之主啊。

不过,眼下的情况,让她也不由得忐忑了起来。

这是盐啊,不是可有可无的泡菜坊,或者只是用来调味的十三香

盐不仅仅是用来吃的调味品,盐还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清热解毒、凉血润燥、滋肾通便、杀虫消炎、催吐止泻,神农本草更是记载“食盐宜脚气,洁齿、坚齿,治一切皮肤诸症”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耕地的农民不吃盐没力气下地,打仗的军士不吃盐没办法出征,盐的重要性早已经上升到了国家是否强盛的重要层面。

制盐坊的份子,哪怕是一成,也是一笔不得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

会轻易答应吗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忐忑的看向席云飞,包括放下身段开口讨要的李渊亦是。

至于席云飞

低头看了一眼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李丽质,眼神有些怪异,脑海里则是想着这丫头的嫁妆那不是便宜长孙冲那个二货了

第五百零二章:盐铁之利

席云飞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朝李渊拱手道:“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分出一成份子来给您,至于您是怎么安排的,也不用告知小子,我只有一个要求……”

李渊眉心微蹙:“你说。”

席云飞双手背负,道:“很简单,您坐着收钱就成,制盐坊的一应事物交给我的商会处理。”

众人闻言一怔,席云飞说的委婉,其实意思很简单,给你面子送你一成份子,但制盐坊的所有权还是在我席云飞手中,希望你不要胡乱插手入其中。

李靖与谢映登紧了紧拳头,席云飞这番话可是有些强横了,也不知道李渊会不会发飙?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李渊微微一愣之后,立马捻须大笑。

“哈哈哈,朕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如此而已,朕便答应了,不过,朕也有一个要求。”

席云飞有些意外的看向李渊,道:“老爷子有话但说无妨。”

李渊呵呵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一成的份子,不要给朕钱财,直接给盐就成,这应该不难吧。”

“呃……我还当是什么大难题,老爷子要盐当然可以,还省得我操心买卖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李渊笑开了花,这是真心高兴,仿佛得了什么大便宜一般。

李靖与谢映登相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李渊的性情变化,若是以往的他,肯定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一成份子的,要不然也不会跟山东大族闹得不可开交。

······

三日后,朔方东城。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商贩络绎不绝,各民族的衣裳发色如百花齐放,在朔方的街道上,甚至能够看到来自遥远萨珊帝国的红发商人。

何氏酒楼一如往昔的热闹,店门口进进出出的食客个个红光满面,不少人走出酒楼后,都会站在路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这何晟是膨胀了不成,竟然拿这上等的细盐送人?”

“啧啧啧,盐是好盐,比官盐还雪白精细,可就是太少了一些,这一包怕是只够煮一道汤。”

“别不知足了,没听那掌柜的说嘛,这叫试用装,能煮一道汤就不错了,多了还了得。”

“呵呵,也是,这细盐滋味纯正,没有粗盐的苦涩和粗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能凭白得到一包已然是撞了大运了。”

“唉,你说这细盐……是不是何晟手里头还有很多?”

“啥意思?”

“还啥意思,这何晟突然送咱们盐,肯定意有所指啊,别人我不知道,刚刚我可是看到好几个城中的商贩去找那何家的掌柜问价去了,盯上这细盐之利的人怕是不少。”

“这……兄弟说得没错,上次的冶炼坊的铁锭咱们就错过了机遇,这次的细盐可不能再错过。”

“那哥几个的意思是?”

“咱们也去问问,要是能够拿到一批好货,走一趟关中也能赚点钱回来不是!”

“没错,还是赵兄有魄力,咱也去问问那掌柜,要是价格合适,只要有三成利可赚,小弟就回家把田地抵押了,从商会贷一笔本钱来折腾。”

店门口,看着重新走回酒楼的几人,负责迎来送往的小厮忍不住嘴角上扬。

一直羡慕商会那些卖货的小厮薪俸待遇好,今日他们难得也碰上了卖货的机会,而且卖的还是上等的精品细盐……

刚刚那几人如果没有自己开口要回去,他也是要上前游说一番的,只要能够卖出细盐,抽成那是大大的多,这才半日他们这处客栈就已经卖了上百斤细盐了。

不过,如何氏酒楼这般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已。

此时中山北路贸易大厅,已经被城中各个世家贵族的家主挤爆了去。

何晟笑呵呵的坐上马周下首,对面是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周丰,还有曹岩、丁老、方鸿等人。

“不厚道,太不厚道了……老何你怎么能吃独食?你怎么敢吃独食?”

看着对面几人义愤填膺的有趣模样,何晟笑得眼睛都快埋进了肉里。

拿起桌上的茶杯嘬了一口,洋洋自得的笑着说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我刚好碰上了呢,再说了,郎君感念何某用心良苦,赐下这制盐坊的份子,也是何某应得的。”

“屁,你当我不知道,不过是刚好跟郎君去了同一个地方踏青而已,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周丰气呼呼的喝了一口茶,转头朝马周道:“马主事,大家都是商会的一份子,这次细盐贩售之事是不是太偏颇了一些,凭什么第一批三百石的细盐全给了他何晟?”

马周闻言,抬眼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除了何晟笑得跟弥勒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甘。

马周心中苦笑,这事儿实在怪不到他头上,第一批细盐是席云飞决定给何晟的,当时他根本不在紫茂山,不清楚具体的事情经过,只知道席云飞在紫茂山发现了一座巨大的盐矿。

思忖片刻,马周摊手示意大家安静,和声劝慰道:“诸位的想法,马某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你们要知道,这商会,还有那盐矿,都是郎君一人所有。

说难听一点,就是郎君明日要将这商会直接送给何晟,马某也说不得半个不字。

在座的各位,咱们合作了这么久,难道你们还不清楚郎君的心性吗?

各位只需记住一点。

郎君给你们的,是你们的福气,郎君若是不给,你们最好也别心存不满。”

“这……”在座几人,包括刚刚还喜上眉梢的何晟,都是陡然正襟危坐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统一起身,朝席家庄的方向躬身一礼,才回头对马周拱手歉然道:“马主事教训得是,是我等孟浪了。”

马周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招呼大家重新坐下。

然后,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叠事先准备好的文书,道:“今日邀请各位前来,自然不会让各位失望。”

马周身后,两个助手将文书分发到各个家主的手中。

何晟坐得近,抄过文书,直接掀开来看起里面的内容。

“盐铁分销之法?”

马周朝他微微颔首,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朗声道:“之前冶炼坊出产的铁锭数量有限,我们也没有办法大量供货,让在座许多人都败兴而归,实在是马某考虑不周,但是此方李将军交接过后,冶炼坊又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使得产量大大提升……”

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众人,马周继续道:“盐铁之利,在座的几位也都知道这其中的分量,不管是大唐还是突厥,亦或者其他周边小国,这两样都是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

“那马主事,郎君的意思是?”众人拿着文书露出殷切而又期待的神情。

马周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沉声道:“盐铁分销往各处,必然会触及很多人原有的利益,郎君已经将朔方的盐市交给何晟,也就是说,以后在朔方买盐,只能找何晟。”

“啊?”

“各位稍安勿躁。”马周伸手打断众人的哀嚎,道:“朔方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市场,在座的诸位,若是有那个能力,就是将盐铁卖到安南去,郎君也能为你们供货。”

“那我们也能将盐铁贩售到大唐和突厥?”

“这两国你们就不要想了,你们该关心的是东边的新罗、百济、高句丽,或者倭国,还有西边的吐谷浑、吐蕃、西突厥……”

第五百零三章:天生丽质

席家庄后院,原本是平阳公主暂住的小院子。

如今李渊带着李丽质也搬进了席家庄,李渊住在这里,而李丽质则是与席如慧住在一个院子。

虽然是午后,但天气有些阴沉,毕竟是清明前后,丝丝春雨随时可能落下。

李渊与席云飞在院子中央的青石上相对而坐。

面前摆着黑白围棋,这玩意儿席云飞不太会,之所以能够跟李渊下得难分难解,完全是看着光幕上的棋谱落的招儿。

李丽质此时坐在一旁观战,同时为二人煮茶,小丫头从小在长孙皇后的调教下长大,可谓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不过,就围棋而言,她自知不是李渊的对手,毕竟才八岁。

可是,她虽然赢不了李渊,但也知道自己这位皇爷爷此时情况不是很好。

只见李渊提起棋子思忖的时间越来越久,每一步棋子落下,都要皱眉摇头,再不复刚开始的恣意洒脱,李丽质知道,李渊已经被对面那个只比她大六七岁的席云飞逼到了绝境。

再看席云飞这厮笑呵呵的喝着她煮的茶,然后不留余地的吃着李渊的黑子,李丽质这心里就总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李渊眉头越皱越深,拿着棋子的手左右摇摆不定,而那棋盘上白子声势浩大,黑子渐渐被杀得七零八落……李丽质急了。

小丫头见席云飞得意洋洋的拿起茶杯要喝茶,伸手一把夺过席云飞手里的茶杯,大眼睛里七分委屈三分怒火,瞪视着席云飞,气呼呼的说道:“哼,不给你喝了!”

李丽质毕竟纯善,只记得北上朔方之前,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的伺候皇爷爷,陪皇爷爷散心,绝对不能惹皇爷爷不高兴,所以她本能的对让李渊难堪的席云飞抱有‘敌意’。

李丽质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席云飞一跳,而且他的心神一直在光幕的棋谱上,被小丫头这么一扯,身子直接向李丽质的方向倒入,茶水都撒了李丽质一身。

“呀!”

李丽质没想到席云飞茶杯里还有这么多茶水,眼看自己身上湿了一大片,委屈巴巴的咬着下嘴唇,想哭,又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来,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李渊正在为席云飞布下的棋局为难,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见席云飞不注意,大手一挥。

哗啦一声,衣摆直接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

“哎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烫着没有?”李渊故作镇定的看了一眼被自己打乱的棋盘,颇为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刚想到的破局之法……算了,明日咱们再战。”

席云飞此时右手撑在李丽质坐着的蒲团上,半个身子都挨着李丽质,闻言转头朝棋盘看去,没好气的说道:“老爷子您这是故意的吧。”

“嘿,你这臭小子。”李渊见李丽质没事儿,正色道:“还不是怪你打翻了茶水,你看把我家长乐给弄的!”

“我……”

席云飞还想反驳,却突然感觉耳后有股热气吹来。

扭头看去,不想侧脸一暖,竟是碰到了李丽质的口鼻,吓得他右手用力一撑,躲开了与他近在咫尺的李丽质。

“额~”席云飞不好意思的看向李丽质,此时小丫头正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了有七八个呼吸,惹得李渊一脸疑惑:“咳咳……长乐丫头,你没事儿吧?”

“我,没,没事儿……祖翁宽恕,长乐不是有意打扰祖翁兴致的……”

李丽质双颊涨红,杏核大的眼睛里已经有了雾气,起身朝李渊福了一礼,道:“长乐先去换一身衣裳,再来陪伴祖翁。”

说完,也没看李渊答没答应,低着头便小跑出了院子。

“这丫头?!”李渊没看到刚刚二人肌肤接触的瞬间,只以为李丽质穿着湿衣服不舒服,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

却是席云飞神情古怪,心中有些踹踹不安,眼见李丽质小跑着离开,急忙深深呼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是夜。

一家人的餐桌上,席如慧吃着饭,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席云飞看。

“你这丫头,吃饭不认真吃饭,盯着你二哥看什么看,又想吃糖了?没门,老娘这次可不会再惯着你。”刘氏捏了一下席如慧肉呼呼的小脸蛋,指着饭碗道:“赶紧吃了,每次都是你最后一个。”

席如慧被老娘捏得小脸蛋通红,委屈巴巴的摇了摇头,反驳道:“我才不是要糖果吃咧,我是想……”

“想也不行。”刘氏打断小丫头的发言,拿起小勺子便扒拉扒拉的喂了起来。

可怜席如慧几次想说话,都被老娘塞来一大勺米饭,关键这家里她最怕的就是刘氏,委屈得只剩下机械式的咀嚼和吞咽。

饭后,席云飞刚要离开餐厅,小丫头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

“二哥,二哥……”

“嗯?”席云飞正想着心事,听到声音转头朝她看来,见到小丫头嘴角还粘着米粒儿,笑着替她揩掉:“咋啦,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想说话,是不是又想找二哥要零食吃了?”

席如慧摇了摇头,又急忙点了点头,皱着小眉头,欲言又止道:“零食当然也要啦,不过……”

“不过什么?”席云飞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这个妹妹这么拧巴。

席如慧挠了挠后脑勺,抬头期盼的说道:“二哥能不能写一首诗给长乐姐姐啊?!”

席云飞眉心微蹙,好奇道:“写诗给她……为什么?”

席如慧双手背负,小脚扭捏的踩着地板,道:“长乐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陪我玩了,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晚饭都不吃,我把最喜欢的棒棒糖送给她,她也不见我……”

席云飞闻言,心中咯噔一跳,突然想起……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席如慧伸手拉住席云飞的衣摆,乞求道:“长乐姐姐说她很喜欢二哥的诗,所以,二哥能不能写一首诗,让我送给长乐姐姐,这样她就又能陪我玩旋转木马了。”

“这……”席云飞心虚的点了点头:“那咱们去书房吧。”

······

半个时辰后,席如慧专属的游乐园里。

砰砰砰~

“长乐姐姐,开门啊,快开门啊。”

席如慧手上提着一副卷轴,背上背着一大袋零食,小手用力拍打着李丽质的房门。

“唉,小娘子,您就不要为难小人了,公主殿下说她想要一个人静静,您这样……”

“你别拉我。”席如慧一把甩开嬷嬷的手,倔强道:“长乐姐姐一定会见我的。”

说着继续拍打房门,喊道:“长乐姐姐,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我带了好多好吃的,都是从二哥茶室里拿的哦,我还准备了一件礼物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席如慧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光影仿佛有瞬间的闪动……

接着,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席如慧还要拍门,那门却从里面拉了开来。

只见李丽质两只大眼睛红肿得可怕,瞳孔也都是血丝,俨然是刚刚哭过。

席如慧见状,先是一怔,接着将手上的卷轴递给她,道:“你不是说过,很喜欢我二哥写的诗吗,你看看这个,我让二哥亲手为你写的呦,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公主?”

李丽质朝一脸担忧的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深深看了一眼席如慧,才接过她手里的卷轴,慢慢拉开……

“天生丽质难自弃……芙蓉如面柳如眉……这是?”李丽质原本紧蹙的眉心慢慢散开,哭红了的眼睛霎时间被不知名的光彩取代,小嘴不自觉的呢喃道:“天生丽质难自弃,芙蓉如面柳如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怎么样,喜欢吗?”席如慧仰着小脑袋一脸期待的问道。

“这是?”

“我二哥为你写的诗呀!”

第五百零四章:眼红之举

清明之后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东边艳阳高照,西边细雨绵绵。

前一刻还着急着要收拾晾晒的衣物,下一刻炙热的暖阳又露出了云边。

院子里,负责打扫的丫鬟被这天气捉弄得着了恼,跺着脚与伙伴指天狂骂。

席云飞坐在茶室里看着好笑,但却不敢笑出声。

天气终究是转暖了一些,一身绛紫轻纱打扮的木紫衣坐在一侧,正帮席云飞削着苹果。

那明晃晃的小刀在她手里像长了眼睛一样灵活,好几次眼看就要削到手指,都被她巧妙的化解了过去,看得席云飞心惊胆战。

“我说你削苹果就削苹果,这刀别使得跟杂耍似的,看得我心慌慌,好不难受!”

木紫衣抬眼瞪了一眼席云飞,看着手中快要削好的苹果道:“怎么,你也知道关心起我了?”

席云飞愣了愣,有些心虚的哈哈道:“瞧你这话说的,呵,呵呵……”

“哼!”木紫衣将削好的苹果分成八瓣,又挑去果核,蘸了蜜放到席云飞面前,才拿起桌上的纸巾边擦手,边念道:“你都天生丽质难自弃了,还有心思在乎我嘛,我看你啊,跟义母说的一样,不止肠子花花,心也花花!”

席云飞闻言,好不尴尬,这事儿传得也太快了吧,那李丽质就不知道藏着偷偷看吗,唉……

“紫衣啊!”

“干嘛……”

“你吃醋了?”

“……”木紫衣闻言一怔,转过头去朝手心用力哈了几口气,疑惑道:“没,没有啊,会不会是早上吃的糖蒜味道太冲?可,我也刷了牙了呀,要不,我再去刷一遍。”

说着,竟然还真的站起了身子,慌也似的逃离了茶室。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木紫衣可不想让自己在席云飞心中留下半点邋遢的印象。

席云飞乐呵呵的看着她婀娜离去的背影,拿起桌上的苹果慢慢吃了起来。

一个苹果吃完,院子里刚好有了动静。

本以为是木紫衣去而复返,却不想是马周带着两个陌生人来访。

······

时间回到昨夜,地点是河东司马氏在朔方的那处主宅。

离清明已经过去三日,朔方却并没有因为节日结束而回归往日的平静,相反,因为大量细盐的出现,整个朔方都喧嚣了起来。

尽管商会没有主动宣扬的意思,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马周与几个世家商议完盐铁分销之事儿后,商会将大量倾销盐铁的消息像初冬的白雪,一夜之间传遍朔方东城的边边角角。

也是席云飞根本没有避嫌的打算,加上几个世家大量调集城中的人手去组建商队,消息自然不胫而走,只是小半个时辰,便传到了司马空的耳朵里。

当天晚上,司马空便召集城中管事级别的人员在主宅议事。

“上次司马晁无功而返,事出有因,如今商会继续与我司马氏供货,足见那小郎君并非意气用事之人……”司马空坐在上首,扫视了一圈在座之人,道:“盐铁一直是山东大族垄断之物,如今我们有机会插上一手,此事万万不可轻视。”

在座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管事起身拱手道:“家主说得是,只是……”

见管事欲言又止,司马空眉心微蹙。

“如何,今日畅所欲言,莫要耽误大事儿才对。”

管事躬身应下,说道:“只是那柳家丫头之事儿悬置未决,我们这心里总觉得慌乱,家主也是知道的,那柳氏如今怕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啊,外面都说小郎君是因为商会的管事儿让人欺负了,才对柳氏出手。可是,在我看来,这事儿跟柳家丫头扯不开干系。”

“对啊,对啊……”几个管事颔首附和,眼睛偷瞄着司马空,生怕他发怒。

司马空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几个管事儿的意思,他如何能不知道,不过此时,还是故作为难,佯怒道:“那柳家丫头名义上已经是我司马氏的人了,这事儿本就是他席云飞不地道,难道还要我去给他赔不是?”

几个管事相视一眼,为首一个拱手道:“家主,那柳家丫头不过是即将纳入我司马家的妾而已,何为妾?仆者,从者,易也,说白了不过是下贱之女也,易之如履,不足道哉啊。”

“这……”司马空面上眉心紧蹙,实则心里也认同了这个管事的说法,柳如是不过是个妾,这交换妾室,买卖妾室,可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是能用柳如是讨好席云飞,以此换来一些利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几个管事也是人精,见司马空没有反驳,急忙推波助澜。

“家主,那柳如是不过妾生之女,虽然有点薄名,在吾等世家看来也不足挂齿,反而常年抛头露面,有损女德,当初那柳奭将此女当做与我司马氏联姻的工具,根本就是应付。”

“是啊,家主想想,大郎可是您的嫡长子,纳他柳奭的妾生女为妾,这说出去……也难听啊。”

“何止难听啊,我司马氏这些年一直压他柳氏一头,我看他根本就是想以此恶心我们,家主万万要三思啊,不过一个贱妾之女,留之何用,还不如……”

几个管事你说一句,我唱一句,主要目的就是劝司马空将柳如是当做人情送给席云飞。

在他们看来,席云飞之所以对柳奭一行人动手,多半是为了给柳如是出气,所谓一怒为红颜,大抵便是如此,而且人家席云飞也有这等实力。

眼下整个朔方都在为盐铁之利躁动,他们当然也十分眼红,看着别人一点点瓜分利益,而自己空有资本却只能望洋兴叹,如何能忍?

司马空作为一家之主,当然也知晓其中利弊,之所以自己不说,主要还是脸面放不下,不然区区一个贱妾,别说是儿子的,就是他的,只要能换来足够的利益,他也舍得。

······

翌日,席家庄。

马周带着司马空与昨夜为首的管事,登门拜访。

席云飞放下手中的牙签,指着司马空二人道:“这两位是?”

马周很少带陌生人来拜访席云飞,但能带来的,一般都不是普通人,所以席云飞才有此一问。

马周拱手一礼,指着司马空道:“回郎君,这位便是河东五世家之一的夏县司马家家主,这一位是司马家在朔方的主事。”

席云飞眉心微蹙,他对司马氏可还膈应着呢,只是这两天忙着制盐坊的事情,耽搁了而已。

司马空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见席云飞蹙眉,急忙拱手道:“司马空见过郎君,原本应该早点来叨唠的,却是一直被琐事牵绊,因为迟了几日……”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礼单,双手送到马周手里,由马周转交给席云飞,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权当是为司马晁的不敬向郎君还有柳家娘子陪个不是。”

席云飞闻言,疑惑的接过礼单,抬眼看向马周,后者正一脸笑意的朝他挤着眼睛。

打开礼单,却看到一张熏了香的香帛滑落。

席云飞眼疾手快,按住香帛,定睛一看:“这不是柳如是的庚帖嘛!?”

第五百零五章:贱卖

席云飞抬头朝司马空看去,见到对方那张阿谀奉承的笑脸,心中不由得好笑,看来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不管是家主还是小厮,都会适时的弯下腰来啊。

“司马家主这是什么意思?”席云飞明知故问道。

司马空仿佛对席云飞的刁难早有预料,拱手一礼,道:“郎君对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席云飞缓缓点了点头:“还行吧。”

“呃……”眼见席云飞面色如此平静,司马空郁闷不已,对柳如是在席云飞心中的地位到底重不重,开始踹踹不安起来。

席云飞见他如此,反而呵呵笑了一声,指着沙发示意他先入座。

又让马周负责煮茶,才拿起柳如是的庚帖慢慢看了起来。

司马空与那主事面面相觑,不知道席云飞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只能听话就座。

席云飞思忖了半响,才将庚帖折叠好收进宽袖里。

司马空见到席云飞的动作,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以此掩饰自己心中的慌乱。

“你也是为盐铁来的?”席云飞开门见山的突然问道。

司马空拱手一礼,笑着应道:“不错,郎君应该知道,如今商会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去,我司马氏虽然在河东尚算有一席之地,但在朔方,实在人微言轻了一些,故而……”

席云飞伸手打断他,直言道:“司马家主如此明事理,我心中自也高兴,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瞒你说,若是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们的,这东西,我确实需要。”

席云飞扬了扬手上的礼单,继续道:“既然司马家主主动送了过来,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你说说,想要什么好处,要是不过分,我可以给你一些便利。”

“这!”司马空闻言,心下大喜,没想到席云飞这么好说话,与那主事相视一眼,二者默契点头,司马空开口道:“那某便代司马氏谢过郎君了,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想向郎君讨要一些盐铁的份额,当然,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席云飞客气的笑应着,转头朝马周望去。

马周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席云飞,道:“眼下能够提供的,只有细盐二百石,这还是特地为谈判留下的备份,冶炼坊的订单已经排到了两个月之后,制盐坊也不遑多让,要一个月后才能排得上号。”

“这……”席云飞掀开账册,故作难堪的看向司马空。

司马空见状,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马周,急忙朝席云飞道:“二百石细盐也可以啊,还请郎君先卖给我司马氏,价钱甚至可以比市价高上一些的。”

席云飞嘴角轻扬,朝司马空安慰道:“二百石是少了一些,这样吧,价格还是按照市价来,我再做主让制盐坊将最新一批的细盐优先卖给你们,聊表歉意,如何?”

“真的?”司马空不争气的站了起来,接着双手抱拳:“郎君大义,呵呵,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咳咳。”旁边坐着的主事突然轻咳了两声,见司马空尴尬坐下后,朝席云飞拱手一礼,道:“郎君给予我司马氏如此之大的便利,某本不该再多奢想,只是,那冶炼坊的精钢,不知能不能也……”

还不等席云飞应答,旁边坐着的马周脸色一沉,司马空是家主,他多少要给点面子,这个主事得寸进尺就不能忍了,用力一拍桌子,便是桌上的茶具都颤了颤:“放肆,郎君已经对你司马氏仁至义尽了,你这厮不知感恩,竟还觊觎更多?”

“我,这……”那主事不知所措的看向司马空,神色之间有些惋惜,毕竟不管是盐还是铁,都能够带来难以估量的巨利,贪心一些也正常。

司马空伸手示意他先坐下,转头见席云飞沉默不语,眼色微变,赶忙起身道:“郎君见谅,马主事见谅,这厮不会说话,我代他向两位赔个不是,能拿到细盐的份额就已经是郎君慷慨了,精钢之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呵呵。”

说是这么说,司马空却没有去训斥那主事的意思,显然意料到早有这么一出。

席云飞与马周知道,刚刚不过是司马空借那主事之口问出心中的想法而已,只是得到细盐的份额,还不足以满足司马空的胃口,这老家伙野心倒是不小。

席云飞莞尔一笑,歉然道:“司马家主能够将庚帖送来,足见诚意之甚,这样吧,我从李将军的军械坊拨一部分精钢来,你看如何?”

司马空闻言,先是双眼大亮,但也只是片刻,赶忙摆手道:“这……这如何使得,那军械坊毕竟涉及军国大事,不可,万万不可。”

席云飞心中好笑,这老家伙刚刚的情绪变化可逃不过他的观察,见他如此义正言辞的拒绝,故作惋惜道:“那就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司马家主见谅则个。”

“呵呵,不碍事,不碍事。”司马空有心想说,冶炼坊也让他插个队,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能够得到这么多细盐已经是万幸,那是多少个小妾也换不到的巨利啊。

······

送走司马空后,马周重新折返回茶室。

见席云飞笑眯眯的看着柳如是的庚帖,走上前来,道:“二郎,你会不会对那司马空太好了一些,咱们不是还要去河东大闹一番的吗?”

席云飞示意他先坐下,笑着说道:“几千石细盐而已,给了就给了,根本不值几个钱。”

“哪里不值几个钱啊,那可是上万贯的买卖。”马周看席云飞的眼神,就像在说:“你个败家子又开始浪了,真是让我操碎了心!”

席云飞却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将柳如是的庚帖收好,道:“我已经跟老爷子商量过了……”

“什么老爷子,那是大唐的开国皇帝,要叫太上皇。”马周急忙纠正。

席云飞撇了撇嘴,道:“好好好,太上皇……我已经跟他老人家说好了,以后这盐要贱卖。”

“贱卖?”马周不解。

席云飞缓缓点了点头:“不错,为了让我大唐所有百姓都吃上盐,也为了让世家的影响力进一步减弱,贱卖食盐是必行之举。”

“这……”

席云飞咂巴了一下嘴儿,继续说道:“这件事儿本来是要提前跟你知会一声的,不过也没关系,盐价下调也需要一个缓冲期,我估摸着,用三年的时间,让原本一斤百文钱的细盐,变成一斤五文钱左右,这样百姓买上一斤盐就能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你觉得怎么样,这才是我心中最理想的盐价。”

马周听完,震惊得目瞪口呆,缓和了一番情绪,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我的境界不够,虽然你的想法有些疯狂,但对我大唐百姓而言,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五百零六章:求情

最近几日,小姨刘英的情绪非常高涨,天天拉着姐姐刘氏张罗李青儿嫁妆的事情。

这马周和李青儿之间,本就是顺理成章的好姻缘,不过,马周老家据说还有一些亲戚,若是成亲,也不知道该在朔方落户,还是搬回老家傅州去。

说是谈论嫁妆,但以席云飞的本事,肯定不会让表姐的嫁妆寒碜了去,所以刘英最担心的还是马周那边的安排,所谓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是这个意思,反倒操心起男方的家务事来了。

饭桌上,两个老姐妹谈得兴起,却是将席如慧这个丫头晾在了一旁,让这小丫头有机会找席云飞撒娇卖萌,又好生忽悠了一些零食,说是要分给她的长乐姐姐。

说起长乐公主李丽质,席云飞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这两日都没见过李丽质,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躲着自己。

去李渊那边喝茶下棋的时候,据说前一刻还在,听说他来了,便急匆匆躲进了屋里。

搞得李渊好几次要挟席云飞,别对他宝贝孙女儿有什么禽兽想法。

席云飞只得尴尬否定,毕竟李丽质和他的年纪相差甚大,等那丫头能嫁人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有了家室……

吃完饭后,席云飞抱着席如慧在庄子里溜着弯,权当消食,兄妹俩晃悠悠走着,不知不觉到了柳三夫妇的小院。

席云飞心想着也不知道柳如是身体好些没有,便顺便进去看看。

没成想,在院子里刚好碰上他们一家‘三口’。

“呦,三叔,花婶,柳姑娘,正吃着呢!”

饭桌上的食物都是席家庄后厨统一准备的,席云飞他们家吃什么,庄子里的村民们也吃什么。

柳三见席云飞抱着席如慧来访,笑着站了起来,从屋里又拿出两张矮凳子来。

“呵呵,这雨后屋里总是潮潮的,我看院子外头清新宜人,便将餐桌搬了出来,来,坐坐坐。”

花婶放下碗筷,也站了起来,走到席云飞面前,将席如慧抱了过去,笑着说道:“饭吃过了吗?来,快让婶婶抱抱……”

席云飞笑着将三妹递给花婶,点头寒暄了几句,坐下后,看向餐桌旁站着的柳如是。

“三叔,花婶,您二位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这刚吃完饭,就想着过来看看,看到柳姑娘这气色后,我就放心多了,看来这皇宫里的嬷嬷本事不差,呵呵。”

柳如是敛衽而拜,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眉眼已经有了一些血气,轻声细语的颔首谢道:“此番多谢郎君搭救,如是感激不尽!”

席云飞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柳姑娘客气了,你即是花婶的女儿,便是我席云飞的姐妹家人,即是姐妹家人,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花婶闻言,双眼微红,咬着下唇重重看了一眼席云飞,心中感恩万分。

“对了,那庚帖?”席云飞见氛围不对,急忙转移话题。

花婶双眼大亮,笑着谢道:“收到了,收到了,前夜你娘便送了过来,还是二郎本事大,花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呵呵,那就好,不过,这次我倒是没怎么出力,是他司马家家主主动送来的,却是省了我一番功夫……”说着,席云飞与柳三叔相视一眼,道:“三叔,一会儿吃完饭,咱们聊聊?!”

柳三闻言,眉心微蹙,深深看了花婶和柳如是一眼,仿佛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微微颔首:“那就去茶室坐会儿,刚好你上次送来的毛尖儿我还没喝呢。”

席云飞朝柳三重重点了点头:“那我先去茶室等您。”

“好。”

说着,席云飞起身,就要朝茶室走去。

可不曾想,一直沉默寡言的柳如是突然放下碗筷,开口道:“郎君……”

“嗯?”席云飞转头朝她看去,只见柳如是低眉垂目,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席云飞朝柳三和花婶望去,二者朝他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疑惑。

柳如是双手交叠在前,忐忑的互相攥在一起,白皙而纤细的手指被她按出了片片红印。

“郎君,我,我有一事相求。”

席云飞闻言一怔,看了一眼柳三和花婶,才颔首道:“柳姑娘但说无妨,别说是一件,只要我能办到,就是十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柳如是闻言,慢慢抬起头来,视线在花婶身上有短暂的停留,最后直视席云飞,道:“我想,单独与郎君说。”

“这……”

席云飞看向花婶,见花婶朝他点头,才应道:“那好吧,我们去茶室说。”

······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偏房的小茶室里。

席云飞为了避嫌,负手站在窗前,背对着柳如是,道:“柳姑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柳如是神情纠结,走入茶室后,反身将门掩上,确定柳三和花婶没有跟来后,突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郎君,我求求您,放过我爹吧!”

“什么……”席云飞闻言,震惊得无以复加,转头看来,只见柳如是跪在地上,一脸乞求的看着他,原本无神的双眼已经满是泪光涌动。

“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席云飞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疾走几步,将柳如是一把拉了起来,不解道:“柳姑娘这又是为何?那柳奭将你折磨成这样,你竟还替他求情不成?”

柳如是哭得凄苦,身子软绵,只能半倚半靠的挂在席云飞身上,听到席云飞问题,眼里苦涩之意更甚,哽咽了两声,摇头哭着解释道:“郎君为我出气,如是自是感激不尽,也知道不能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是……那人,毕竟是我爹。”

“你……”席云飞无言以对。

柳如是继续哭着说道:“我已经知道郎君和三叔打算对家族出手,我……我……只求郎君能够放过我柳家,放过我爹,我求求您了……”

席云飞看着怀中哭成泪人的柳如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虽然心中有些恨其不争吧,但这丫头都这样了还想着她那个该死的老爹,如此至纯至孝,却怎么也叫人怨不起来。

“你,你先坐下,坐下慢慢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家族,但只要你自己不追究,我也不会去多管闲事的。”

席云飞无奈的将柳如是扶到茶桌旁,将她慢慢放到一张蒲团上坐好,道:“只是,这事儿你跟三叔还有花婶他们商量过吗?”

柳如是闻言,身子微颤,低垂着眉眼,轻轻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从下巴滴落裙摆,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

席云飞单手捂脸,无语的直接坐在茶桌上,看了一眼手臂上湿成一片的衣袖,道:“其实这事儿有大半是因你而起,你不追究,我这边自是没什么问题,可花婶毕竟是你娘,她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觉得给他柳奭一点教训也没错。”

“郎君!”柳如是闻言,一把拉住席云飞的手臂,梨花带雨的眼眸里满是恳求。

“你这……”席云飞见她神色异常认真,知道这丫头心意已决,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在嘴里的一些话语也被她的眼泪逼了回去,见柳如是如此央求自己,只好点头道:“好吧,那我就不再追究了,三叔和花婶那边,我会去说的。”

柳如是闻言,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起身就要拜谢,可是一句“谢谢郎君”还没说完,突然两眼一黑,双唇发白,人便栽进了席云飞的怀里……

第五百零七章:追悔莫及

翌日,天光放晴,白云悠悠,暖阳高悬。

清明过后,单衣短衫洗洗也就开始穿了,只是昼夜还有一些温差,出门总要披上一件轻薄的褂衫。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如今朔方东城的道路基本已经被水泥覆盖,原本潮湿的地面被太阳一烤,瞬间便又恢复干爽……

一个多月没有去印刷坊的柳三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不少人都知道柳三的身份,此时对他的态度渐渐有了转变。

说不上好坏,毕竟有些事儿是瞒不住人的一张嘴的。

只是想要巴结席云飞的人还是会对柳三以礼相待,但一些思想传统的人自然就对他有些不待见,毕竟,勾引大嫂这事儿怎么说都不算光彩。

《知音》的发行没有因为柳三不在而停刊,毕竟是商会最重要的宣传手段,马周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兼着主编的位置,倒也让《知音》编辑部没有出现混乱,如常发行了三四刊。

办公室里,柳三检阅过最新一期的内容后,眉心微蹙:“怎么多了这么多广告?”

助理无奈的解释道:“这些日子投稿的人渐渐少了,马主事就发了一个广告征集帖……”

柳三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为什么投稿的人变少了,大抵以往那些交好的文人都已经不屑与他为伍:“那便算了,这一期先就这么刊发吧,回头我去找郎君看看有没有好的话本,填补一些内容。”

“是。”助理躬身退去。

柳三起身走到露台边,越过层台累榭的城际线,往城南方向眺望。

······

叮铃铃~

城南离孤坊,两辆单车慢慢驶入,引来两侧路人的观望。

虽然席云飞用抽奖和出售的方式放出了几百辆单车,但是在这个人口接近百万的大城里,自行车依旧是十分稀罕的物件儿,比之汗血宝马也不遑多让,平日里根本难得一见。

为首的席云飞慢慢踩着踏板,转头朝身旁跟着的大哥席君买说道:“柳姑娘身为受害者都能放得下,我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就是可怜了花婶,唉……”

席君买闻言,眉心微蹙,接嘴应道:“我倒是觉得你答应她也挺好的,如今花婶母女俩得以相认便是最好的结局,至于那柳氏的产业,三叔估计也看不上。”

“也是,三叔也是这么说的,让他去当家主,怕是还比不过那个柳奭……”席云飞摇了摇车铃铛,继续道:“不过,那柳奭的恶毒夫人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说一千道一万,要不是她善嫉,花婶当初也不会过得那么惨,而且柳姑娘……被他们整的都不能生育了,这是多大的仇啊……”

席君买闻言,也是一脸的默然,顿了顿,突然道:“二郎,要不,你把那柳姑娘娶了吧。”

“哈?”席云飞被席君买这句话吓得差点载进路边的排水沟。

“哥,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紫衣听到,她会杀了我的。”

席君买见状,没好气的白了席云飞一眼,道:“我也没让你辜负木姑娘啊,我的意思是,两个都娶了。”

“呃……”席云飞调整好握把,摇了摇头,严肃道:“不行不行,要娶你去娶,我,我……”

席君买蹙眉道:“你说的是什么荤话,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裳儿乃是陇西李氏出身,人家肯嫁给我就已经是我席君买三生有幸,若是还要纳妾,那也要等她……反正不行。”

尽管现下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但是纳妾也不是想纳就能纳的,男子想要纳妾首先得问过父母,其次还要问过自己的正妻。

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这妾室就纳不成了。

当了,说是这么说的,做的时候,是否真的正妻不同意就纳不了呢?

有的妻子在家里没地位,就算心里不同意也只能含怨忍了……但如果妻子娘家也有一定的家世,甚至强于男方,那为了家庭和睦,就必须让妻子同意才行。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男方是可以直接纳妾的,那就是正妻进门后一直无法诞下子嗣,这种情况下,男子就能够正大光明的纳妾,直到生出子嗣为止……

“那我也不行啊。”席云飞眼神躲闪的接了一句。

席君买不以为然道:“你怎么就不行了,你是家中二郎,而且木姑娘也非大家族出身,只需跟她解释清楚,我相信木姑娘会同意的,人柳姑娘又不能生育,她怕什么?”

席云飞眉头拧巴在一起,想起柳如是昨日哭晕在他怀里的景象,心中不由得一软。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在这个时代基本没有什么地位,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怕是找不到,只能给人做妾,做个花瓶……可等她年老色衰了又怎么办?

“唉……”席云飞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事儿真心让人不知所措,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算了,先去把那柳奭放了再说,可别让王元那家伙给整死了。”

······

博陵崔氏,朔方别院。

两辆马车停靠在正门口,崔贤带着侄子崔一叶还有侄女崔莺儿在台阶前迎接。

马车门帘拉开后,一个长相中正,浓眉凤眼的中年男子探头走了出来。

“大哥。”

“父亲。”

“爹爹。”

崔贤三人同时迎了上去,崔莺儿更是小跑着到马车旁,亲手扶下中年男子。

“呵呵,我家囡囡几个月没见,好像长大了一些,也变漂亮了。”

中年男子便是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尚,李渊还在位时,官职吏部尚书,统领山东各族在朝为官的学士,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之人。

崔莺儿扶着崔尚走下马车,崔贤笑着迎了上来,道:“这丫头早就过了增长的年纪了,高了是因为穿了高跟鞋,漂亮了是因为从花楼学了化妆养颜之法,呵呵。”

说着,崔贤让开道路,招呼道:“大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屋洗漱一番吧,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热水汤浴,一会儿我们饭桌上边吃边聊。”

崔尚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傻儿子,朝崔贤微微颔首:“就按照九弟的安排来吧,好些天没有清洗身子了,确实有些难受。”

崔贤看了一眼崔一叶,见他有话对崔尚说,急忙伸手打断:“大郎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不迟,先让你父亲歇歇。”

崔一叶看向从他面前走过,对他视而不见的崔尚,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拱手道:“九叔说的是,侄儿鲁莽了。”

崔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到崔尚和崔莺儿走远,才说道:“这事儿怪不得你,谁也不知道那席家二郎还有此等本事,好在如今他与那木紫衣的关系还未定论,我们崔家还有机会,既然你父亲亲自过来,这事儿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且看你父亲如何处理吧。”

崔一叶惭愧点头:“侄儿知道的……”

第五百零八章:世家云集

“爹爹,您快试试这个,新鲜的牛百叶,烫十二个呼吸即可,入口弹脆爽滑,搭配我亲手为您调配的油碟,您一定会喜欢的。”

崔莺儿坐在崔尚身侧,亲手为他摆弄着吃食,餐桌上摆着的是从何氏酒楼叫来的海底捞外卖。

崔尚对女儿的亲近自然笑脸相对,不过,这火锅虽然好吃,但如今天气已经渐渐入夏,没吃几口便让他汗流浃背一身是汗,刚刚沐浴更衣的崔尚算是白洗了一次澡。

酒足饭饱之后,崔尚让崔莺儿自去歇息,深深看了一眼大儿子崔一叶,与崔贤道:“你们二人跟我来吧,将这朔方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一件不落的告知于我。”

崔贤与崔一叶叔侄俩相视一眼,颔首唱喏。

半个多时辰后,茶室里的水壶都换了三次。

崔尚坐在上首,蹙眉沉思。

良久,才开口道:“若是那席家小郎君真有此等本事,当初我让你们再等等,却是不该……只是没想到,连朝廷都对他放下嫌隙,如今太上皇入住席家庄,便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太上皇精明得很呢,发现盐矿第二天就带着公主搬进了席家庄,此举可谓高明,不但让席家二郎对他失去戒备,还反过来展示了皇家的诚意,大有以身为质的意思啊,实在太狠了……”崔贤说完,忍不住摇头感叹,怪不得人家能够做皇帝,竟是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狠人。

崔尚闻言,摆了摆手,叹道:“说太上皇以身为质就有些过了,不过,他将自己置身席家眼皮子底下,确实能让席家那小子对他减少戒备,说是高招也不为过。”

顿了顿,崔尚朝一直沉默的崔一叶望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沉声道:“大郎。”

“……”

崔一叶此时正心乱如麻,竟是对崔尚的喊话没有反应。

崔尚见状,眉心微蹙。

崔贤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会来这出,急忙伸出右脚点了点崔一叶的小腿,才让他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哼!”崔尚怒其不争的说道:“一时的决策失误就让你如此优柔寡断起来?以后要为父如何放心将这偌大的家族交于你手中管理?”

崔一叶见父亲生气,急忙起身便拜:“孩,孩儿知错,还请父亲责罚……”

崔尚无奈的叹了口气,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问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与长辈议事万不可再走神发愣了。”

“是,孩儿谨遵教诲。”

“嗯。”崔尚伸手示意他入座,好奇问道:“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崔一叶坐下后,拱手道:“父亲见谅,孩儿只是想起家族产业损失惨重,若是不及时挽救,必当让我崔氏伤筋动骨,因而才……”

“嗯,有此心思,还算有救。”崔尚笑着点了点头,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和声道:“不瞒你们二人,此次随我一同赶来朔方的,还有其余六大世家家主,另外,我山东沿海以盐业为生的中小世家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崔贤与崔一叶闻言,都是惊愕的抬头看向崔尚,等待他的后续。

崔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无论如何,大量细盐的出现必然累及我山东士族,其中不少中小世家若是经受不住这次考验,怕是真如吾儿所说,恐危及传承啊。”

“那,各大世家可有何应对之策?”崔贤蹙眉问道。

崔尚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如今看来并不可行。”

崔一叶好奇问道:“这又是为何?”

崔尚捻须轻叹道:“原先我们是想集体向朝廷施压,逼迫李世民对席家出手,若是计划可行,没准我们还能渔翁得利,从中捞到一点好处。”

崔贤与崔一叶面面相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在朔方待得最久,对席云飞了解得越多,便越发对李世民不抱期待,更何况如今李渊都住进了席家庄,那这个办法就更不可能了。

崔尚见他二人脸色,亦是自嘲一笑,转而说道:“如今这个办法自然是行不通了,其他的暂且不说,便是那护廷队的武力,便非李世民能够轻易撼动,想必,太上皇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屈尊于席家眼皮子底下暂住……”

“那?”崔一叶对父亲还保有一丝期待,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嫁给席云飞那个暴发户。

崔尚朝看了崔一叶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继续说道:“其实这事儿也并非什么难题,当年郑氏之所以能够崛起,凭的便是他们的沙模铸币之法,那可是真真正正钱生钱的手段,不比这席家二郎的手段差了去,可即便是如此,他郑氏也不能做到一家独大。”

崔一叶闻言,双眼大亮。

崔尚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嘬了一口,缓解了一下心中激动的情绪后,才好整以暇的说道:“只要我们各大世家拧成一股绳,就算逼不出他那些生钱的秘方,但最少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

中山北路,何氏酒楼三楼,临街的一间大包厢里。

几个锦衣玉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台前,俯瞰着街对面人来人往的商会贸易大厅。

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河东裴氏、京兆韦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除五姓七望中的三家之外,关中、河东道与河北道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家主都赶了过来。

其中,为首的一人赫然是当初在长安,秘密对下沟村出手的卢氏家主,卢桢。

“没想到啊没想到,仅仅是半年过去,这朔方蛮夷之地竟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卢桢旁边,一位年近四旬,中短身材,但眉眼意气风发的文士含笑感叹了一句。

卢桢闻言,心中嗤笑,嘴上却应道:“克明这话说得不好,这朔方再是繁华昌荣,那也比不得长安半分,你堂堂大唐尚书右仆射,可莫要长他人志气,这话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主理长安城务的官员们怕是得遭殃咯。”

那中短身材的中年文士便是有“房谋杜断”之称的杜断,杜如晦。听到卢桢那带着挑拨意味的酸臭话,杜如晦本打算一笑置之,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好失了礼数。

此次之所以北上来到朔方,便是受了李世民的委托,前来配合太上皇李渊组建官盐司,李渊拉下脸面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成细盐,可是一笔不得了的巨大财富,如今国库空虚,这一成细盐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呵呵,卢家主此言谬以,这朔方虽然远离长安,但也是我大唐边疆最大的一座城池,有此繁华景象,陛下应该高兴才是,只会愈发督促学习,断不会责备长安各级官吏的。”

“呵呵,如此倒是老夫多心了……”卢桢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两声,继而朝对面的贸易大厅望去,探道:“只是不知,克明此次北上,所为何事,竟劳你亲往至此?”

杜如晦嘴角轻扬,摆了摆手:“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太上皇与长公主都在朔方,身边总要有人为他们提供一些帮辅,呵呵,左右这朝堂之中当属老夫最闲,便就来了。”

卢桢眉心微蹙,这话他自是不信的,让堂堂右仆射来给人做保姆,他李二怕不是傻了?不过,眼下杜如晦不肯明说,那也没有办法,心念电转,卢桢开口道:“既然太上皇也在朔方,那卢某定当亲往拜访才是,届时还望克明引见才好……”

第五百零九章:皆为利来

清明过后,离四月也就不远了。

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春风垂柳绿轩窗,原本灰蒙蒙的席家庄,也渐渐被绿意填满。

墙角的杨柳树下,李渊命人绑好的秋千前后摇荡,秋千上喜笑颜开的李丽质与这天地交融成一幅唯美的画卷,让坐在青石板上下棋的席云飞,都忍不住去瞥上两眼。

这丫头是不是长得太急了些,这身段怎么看也不止八岁……

啪嗒~

“哎呦!”

头上吃疼,扭头看去,刚好迎上一脸愤愤的李渊正收回手上的折扇,要说这折扇还是席云飞送的,上书八个大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也不知道李渊当初在书房怎么就看上了这把折扇,拿起来扇了两下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此硬是没离过手。

“臭小子,下棋便下棋,别对我的乖孙动歪脑筋。”李渊指了指棋盘,道:“该你了。”

席云飞尴尬的哦了一声,低头朝棋盘看去,接着便是一愣,打开光幕两相一对比。

“不对啊,我这车怎么左移了一格,还有这马,我不是早就过河了嘛?”

抬头朝李渊看去,却见这老小子眼观鼻,鼻观心,拿着折扇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儿。

席云飞颇感无奈,这臭棋篓子……

“郎君,贵人,打扰二位雅兴了。”

席云飞正想着这盘棋干脆认输得了,院门口老管家的声音刚好传来。

“是老张啊,有事儿吗?”

老管家站在门前,朝席云飞再次躬身一礼:“郎君,门口有一位姓杜的客人,说是来找贵人的。”说完,目光朝李渊望去。

席云飞微微颔首,扭头朝李渊问道:“老爷子,找您的,见不见?”

李渊怕是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将折扇收起:“应该是克明来了,那就见上一面吧,刚好你小子也在,有些事情怕是还要你帮衬一二。”

席云飞闻言,朝管家说了一声,让他把人直接带到茶室等候,他与李渊一会儿就到,这里毕竟是李渊的住所,不便在此见客。

席云飞与李渊一前一后要走出院子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朝杨柳树下望去,没想到刚好迎上李丽质一脸失落的小表情。

脚步微顿,席云飞有些心虚的打开光幕,迅速买了一件水晶物件儿,当着李丽质的面挂在小道旁开得正艳的波斯菊上。然后指了指那物件儿,又指了指李丽质,才笑着离开了院落。

等他与李渊脚步声渐远。

面红耳赤且期待万分的李丽质才怯生生的朝那颗波斯菊走去。

刚刚离得远了没看真切,近了才发现,那物件儿竟是一只雕刻细致考究的水晶天鹅,浅粉色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鹅的背上连着一条紫金项链,环环相扣的链条设计同样做工精致,让人爱不释手。

李丽质原本就粉嫩的双颊像是突然被火烧一样涨红,伸手将项链取下,小胸脯扑通扑通的颤动着,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廊道,握着项链的小手更紧了一些。

······

“哈哈哈,小郎君谬赞了,什么房谋杜断都是坊间乱传的胡话,杜某不过是有点小智慧而已,能够为我大唐贡献一份绵薄之力,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茶室内,一壶清茶沁人心肺,哪怕是喝惯了五味茶汤的杜如晦都对这一壶铁观音赞不绝口。

此时三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杜如晦对席云飞的印象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好了,克明啊,此次北上事务繁多,刚好这小子今日也在,索性你便将需要他帮衬的地方一一道来,只要不是太过分,想来这小子也不会推诿。”李渊看了一眼席云飞,让杜如晦先谈正事儿。

杜如晦颔首唱喏,心中却颇感意外。

与席云飞第一次见面,便见他对李渊称呼亲昵,一声‘老爷子’,虽然礼法上有违法度,少了一些敬重,但他却从李渊与席云飞之间感受到了一种忘年交的酣畅。

你一句‘老爷子’,他一句‘臭小子’,竟是让他这个大唐仆射都心生艳羡。

“呵呵呵,太上皇说的是,此次成立官盐司确实还需要小郎君提供一些便利。”

席云飞早就从李渊这里收到了一些风声,闻言也不推拒,点了点头,谦逊道:“杜相公说笑了,一块地皮而已,只要小子能够办到,定当不遗余力。”

杜如晦呵呵一笑,拱手道:“如此,那杜某便叨唠了……”

成立官盐司,自然需要一个衙门,也就是办事处。除此之外,账房、仓管、运输、防护等一些环节也需要两方共同商议,毕竟朔方不比大唐其他州郡,在这里,便是杜如晦也不敢放肆。

还记得离开长安前一日,杜如晦在李世民的立政殿里看到的那份捷报……两千精兵击退突厥十万大军,还硬是俘虏了三万突厥狼骑。如此彪悍的战绩,竟然是面前的弱冠少年所为。说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基本没人相信。

商议好成立官盐司的细节后,杜如晦与李渊相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继而低眉垂眼像是假寐。

席云飞见状,便知道杜如晦对自己有话要说,出于礼貌,又泡了一壶茶,做出一副你说我听的姿态。

杜如晦对席云飞的品性又有了一些改观,捻须轻笑道:“小郎君,不知道此番城中动静,你可曾有过了解。”

席云飞心中一动,接着倒茶的空档组织了一番语言,和声道:“杜相公说的可是各世家云集朔方的事情?”

“不错。”杜如晦拿起茶杯品了一口,颔首说道:“以范阳卢氏为首,清河崔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河东裴氏、京兆韦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还有我京兆杜氏,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几个世家齐聚朔方,呵呵,郎君觉得……他们所为何来?”

席云飞亦拿起茶杯,却是不喝,只是欣赏着翠绿色的茶汤,笑着应道:“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为了各自利益而奔波,这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了,我能有什么看法!”

“这……”杜如晦闻言一怔,他之所以在这个节骨眼谈论这件事儿,也不无拉拢席云飞为皇室所用的意思,毕竟,现下各个世家都盯着席云飞这块大猪肉,席云飞不想被人惦记,只有与皇室挂靠才有可能自救。

但眼看席云飞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杜如晦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瞬间没了脾气。

见精明如杜如晦也被席云飞堵了回去,一直闭着闭目养神的李渊开口啐道:“你小子这心也忒大了些,若是朕被这么多世家盯上,朕怕是已经彻夜难眠,忧思难安了,你倒好……”

席云飞笑嘻嘻的为李渊添了一杯热茶,随口道:“那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他们好言好语,我便以礼相待,若是他们居心否侧……呵呵!”

第五百一十章:试探

杜如晦与李渊面面相觑,对于席云飞的‘呵呵’,他们竟然能够秒懂,要不说中华文字博大精深,呵呵可以是愤怒,也是可以是敷衍,语气一变,不小心就变成了威慑。

既然席云飞不将那些世家当回事儿,那杜如晦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了,世家的手段,还是让他们施展一番,若是席云飞应付不了,届时自己再出面,也算是雪中送炭。

离开席家庄后,杜如晦没有直接返回暂住的城卫所,而是绕道从东桥去了一趟崔氏别院。

博陵崔氏,作为五姓七望之一,又是与席云飞合作最早且最久的世家,杜如晦认为有必要去探一探口风……

马车过了东桥,便出了内城的范围,外城的治安明显没有内城好,街道上同样是摩肩擦踵的行人,但马车却没办法快速行驶,路上成排的路人,穿行而过的货车,与长安城几乎一般无二。看过内城的街道,再一对比这外城的喧嚣,杜如晦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席云飞治城有方。

正在他对着街道摇头叹息之际,路边一行公子哥打扮的青年谈笑走过……

“裴铭,你也忒小气了一些,那单车就借我三日,等我回荥阳之前定当还你,我付你租金还不成嘛。”

“郑兄啊郑兄,你就不要让我为难了,刚刚你也在场,王兄和萧兄为了一辆单车争得面红耳赤,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借给了你,却不借给他们,你觉得我能好过嘛。”

“嘿,你小子,他们是谁,我是谁?我可是你最好的哥们啊,你娘还是我亲姑姑呢!”

“要照你这么说,我奶奶还是王兄姑奶奶呢,我姐明年就嫁给萧瑞了,那他还是我姐夫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强词夺理……”

裴铭也懒得跟这个便宜表哥计较,几大世家之间或多或少都有姻亲缔结,谁跟谁还不是沾点亲带点故的!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跟我叨唠这许多了,一会儿到了内城收着点性子,这朔方可不比你们荥阳,你这世家之子的脾气可得悠着点,别成为哥几个之间茶余饭后的笑料。”

裴铭话音刚落,身旁几个公子们便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白脸俏书生好奇问道:“裴兄,我听我五叔说过,那席家小郎君连突厥的王子都敢羁押,是不是真的啊?”

“对对对,还有那柳氏的家主,听说自从被人抓进内城后就没再出现过,是不是死了?”

“出门前我爹还特意嘱咐我,千万别在朔方惹事,要不然他也保不住我,你说那席家也真够邪乎的,发迹半年的暴发户而已,为什么胆子就这么大呢。”

“你懂个屁,我听我爹说了,太上皇都在席家庄暂住呢,人家那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杜构,这话在朔方可不能乱说。”裴铭转头朝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看去,道:“我见过小郎君几次,人家对皇室可没有你们杜家那般恭敬。”

裴铭出身河东裴氏,是李世民打压世家贵族的首批受害者,对于早早归顺李世民的京兆杜氏自然有些看不起,或者说是有些嫉妒也不为过,毕竟人家有个当宰相的爹,不用如自己这般千方百计壮大家族,甚至不惜从事贱业。

杜构便是杜如晦的长子,是个守成之人,半辈子顺风顺水,可惜,贞观十七年,受累于弟弟杜荷谋反,流放并死于岭南边界,算是间接被大唐公主坑了的可怜人。

对于在朔方混得顺风顺水的裴铭,杜构是有些看不起的,奈何人家有钱,还有河东裴氏这座靠山,杜构即便是宰相之子,但因为如今朝廷节衣缩食,老爹杜如晦身先士卒,已经半年没有领过俸禄了,他们杜家可是穷得响当当,出个门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就怕别人让他买单。

“呵呵,裴兄说的是……”

“哎,杜构,那不是你爹嘛。”

几人闻言,朝喊话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杜如晦一脸忧思的靠在车窗后看着街道的行人发呆。

杜构见状,急忙闪身躲到裴铭身后。

“各位快快嘘声,可别让我爹知道我偷偷跑了出来。”

几个公子哥也算是配合,将杜构护在中间,待得马车走远,裴铭才好奇道:“你爹不是去内城找小郎君了嘛,怎么会出现在这?”

杜构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正事谈好了罢。”

“你爹真的是为制盐坊来的?听说太上皇从小郎君手里换了一成份子,你知道是用什么换的吗?”

“我,我怎么知道……”

见杜构支支吾吾不肯吐露消息,几个世家的公子哥都是一脸失望,只有裴铭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而后一把揽住杜构的肩膀,笑着招呼道:“好了好了,咱们哥儿几个好些日子没见,今日不谈公事,只论风月,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哈,还是裴兄大气,走走走,听闻全大唐最好的琼浆便在朔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喝个过瘾……”

几个公子哥经过一间香料铺不久后,店铺里走出来两个缟衣打扮的中年男子。

“老张,今日之事还请帮忙打探一二,若是能够买到那海底捞的底料配方,我卢氏定当拿出千金重谢于你。”

“唉,老卢啊,咱们二人十几年的交情了,能够在朔方久别重逢,小弟我本不该推脱,可是,你随便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这事儿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辣椒的种子呢?”

“这个就更不可能了,商会卖给我们的辣椒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辣椒面,那辣椒籽根本没办法培育,要不然我老张早就发了,还会在这朔方虚度光阴不成。”

张老板一番话堵得对方哑口无言,不过,对方毕竟是大世家的管事,即便事情没有办好,关系还是要照常维护,只是略感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便朝他拱手道:“这朔方还真的是遍地黄金啊,可惜只能看挖不着,你这家伙倒是有魄力,离开张家后自立门户,如今有此等规模,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了,何谈的虚度光阴,呵呵。”

这话似乎让那张老板十分受用,想了想,张老板伸手示意对方靠近,附耳道:“老卢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在朔方,咱们当初使的那些手段可不管用了,你家大人……唉,我不敢枉自非议,不过你我相识一场,我劝你凡事量力而行,莫要把自己搭进去。”

卢管事眉心微蹙,忠义如他,最反感自己的主子被人非议,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道:“老张这是,话中有话?”

张老板颔首点头,沉声道:“柳丰,柳管事,你还记得吧。”

卢管事不着痕迹的顿了顿:“年前在长安聚过一次。”

“唉……”张老板一脸惋惜的说道:“那小子一个月前还来找我喝过酒,可是如今……竟然死了,就因为用手指头戳了商会的一个管事,听说还是被活活打死的,连他们柳家的家主都被连累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总有不怕死的

要说朔方东城最令人向往的地方是何处?想必所有人都会想起新近崛起的花楼。

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席云飞自那块‘北方有佳人’的牌匾之后,竟然让李渊亲自提笔,写了一个‘花萼相辉楼’的牌匾挂了上去。

一夜之间,本只是在贵妇圈子里传扬的花楼,瞬间变成了这朔方东城所有人必须去一次的花萼相辉楼,就好像这辈子没进去过一次,人生就不算完整一样。

席云飞得知此事之后,立马叫来木紫衣征求她们几个女人的意见,毕竟,这处花楼建立的初衷,便是为了服务于登上佳人榜的几位大才女。

木紫衣听闻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不过,还是提出了一个限制门槛。

那便是,男子进门必须有女宾引路推荐,而成为女宾的前提,便是缴纳五百贯铜钱的会员费。

而且一名女宾一次只能带一个男宾入场……

木紫衣不愧是能够将紫云轩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大花魁,只要条件允许,赚钱的手段竟是不比沐晓晓差了去,只这会员费一项,便为席云飞赚了近十万贯还多。

如今席云飞已经在考虑是不是把‘花萼相辉楼’提前盖出来了,没想到这女人的钱竟然这般好赚……

而对那些目的不纯的女子来说,为了一个引荐名额,区区五百贯铜钱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人家清照姐姐这样的大才女都有思君之情,更何况朔方这些财大气粗的大家闺秀们。

听闻大唐几十个世家的嫡子嫡孙齐聚朔方,立马就将会员费缴了,为的就是能够与自己倾慕的公子同处一室……

花楼门口,七八个穿着打扮华贵异常的娇俏女子已然翘首以盼。

为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鸿的宝贝女儿,方晴。今日她与裴铭约好午时在此相会,一场大唐版的联谊将在花楼盛大召开。

方家作为没落的小世家,能够入得了裴铭的眼,自然让方晴欣喜,况且裴铭长相气度不差,在朔方一众公子哥当中,几乎能够排进前五。

当然,这又是另一件趣事儿了,女人闲起来也是绝对的无聊又八卦,这有了佳人榜后,女人们逗笑谈趣之间也排了一个财子榜。

没错,发财的财,不是文才的才。

首位毋庸置疑,非席云飞莫属。

可第二位却不是席君买,反而成了马周,据说最开始是席君买的,但因为李云裳的关系,硬是被抹去了名额,接着一条令她们扼腕叹息的消息传来,席君买与李云裳订婚了。

第三位崔一叶,这位博陵崔氏出身的嫡长子,要不是有席云飞的出现,肯定是首位的有力竞争者。

第四位王淮,这个人大家都不陌生,当初在长安,席云飞与王元的一番争斗,这家伙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第五位赫然是裴铭,爷爷裴寂的威望还在,再加上依托席云飞的商会,让裴氏赚了不少钱,如今的裴氏可谓是如日中天,裴铭也因此被不少世家千金列入最想托付终生的人选之一。

“方晴姐姐,裴公子他们怎么还没来啊,眼下已经是午时三刻了……”

方晴身后,几个小姐姐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为了彰显她们婀娜的身姿,今日可是穿着花楼新推出的高跟鞋来的,毕竟穿不惯这鞋,此时脚趾磨得刺痛。

方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眼见暖阳已经过了中继线,方晴心中也不由得焦躁起来。

“要不,你们先进去坐下?”方晴体贴姐妹,道:“一会儿人来了,我再让人上去叫你们。”

几个小姐姐相视一眼,有个微胖的丫头露出心动的神情。

不想,身旁有个姐妹阴阳怪气的说道:“那还是算了吧,第一次见面,总要给几位公子留一个好印象……”说完,还有意无意的朝方晴看去,眼里竟是有丝丝鄙夷。

若是席云飞在此,肯定会嗤笑一声:呵,女人,塑料花一样的友谊!

“晴儿!”

几女正在上演内心戏,不远处裴铭领着一帮公子哥龙行虎步般的走了过来。

“裴大哥。”

方晴被裴铭这一声喊,瞬间像雨后沾满水露的玫瑰,娇艳欲滴的迎了上去。

“呵呵,路上这几个家伙跟没见过世面一样,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耽搁了一些时辰,让你久等了……来,这是我刚刚买的,送给你,希望晴儿原谅则个。”

说着,裴铭将手上的一个小礼盒递给方晴,道:“从一个萨珊商人手里买的,听说叫金刚石,晴儿是此中高手,送给你,应该能做个头饰。”

方晴欣喜的接过礼盒:“谢谢裴大哥。”

“嗯。”裴铭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杜构几人迎了上来。

“呦,这就是未来的裴夫人吧,果然是妙人儿啊。”

“明眸皓齿,闭月羞花,裴兄,可喜可贺啊,兄弟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咯。”

“哈哈哈,你们几个快别说了,人家小姑娘脸皮子薄……不过,酒是一定要请的。”

裴铭看向脸色桃红的方晴,心中微动,不过瞬间,便脸色一正,朝身后招了招手:“好了好了,都别瞎说了,晴儿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莫要乱嚼舌根,污了人家名声。”

方晴闻言一怔,抬头朝裴铭看去,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裴铭道:“晴儿,咱们进去吧。”

“啊,嗯,好……”方晴有些小失落,她想说自己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调侃,反而有些高兴,可惜,裴铭不给她机会,当先便朝花楼走去。

方晴的姐妹们见正主来了,都是热切了起来,像是分食儿一样,各自带着一个公子昂首挺胸的走进了花楼,不骄傲不行,当那个胖胖的丫头知道自己带进来的人竟然是大唐宰相之子时,差点三花聚顶,直接飞升仙界……

“为什么他们能进,本公子就不能进?”

原本花萼相辉的绝妙氛围,突然被身后的喧闹打破。

为首的裴铭转头看去,待看清叫嚣之人时,不由得嘴角轻蔑一笑。

“裴大哥,你认识他?”方晴不自觉的朝裴铭方向靠去,露出一副小女儿娇憨之态。

裴铭笑着点了点头:“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

杜构与那微胖的姑娘也走了过来,蹙眉道:“裴兄,咱们是不是?”

裴铭饶有兴致的看向杜构,反问道:“杜兄想去为他说情?”

杜构尴尬的笑了笑,看向门口喧闹的场景,道:“他毕竟出身河东,你们两家不是也世代交好?”

裴铭嗤笑一声:“他司马炎何尝当我裴氏是故交……呵呵,我现下倒是有些期待了,这天下总有不怕死的人,刚刚从郎君手里拿了好处,转脸就不认人了!?”

“我怎么听说是那席小郎君抢了他的女人?”

“杜构。”裴铭面色一沉:“慎言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坑爹的最高境界

为什么你这么怕他?

杜构眼神古怪的看向裴铭,他很想这么问,可见裴铭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他又觉得问出来只会徒增笑料,毕竟,那席云飞是连他爹都要亲自登门拜访的存在。

“混账,你个贱婢,知道我是谁吗?”

门口,司马炎领着一帮子公子哥还在跟女卫们叫囔。

对于司马炎,裴铭这一帮人是十分看不起的。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相比于司马炎那帮人的纨绔跋扈,裴铭这些人便算得上是二代三代中的好孩子,虽然偶尔也会骑马斗鸡,但不至于玩物丧志,更不会干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裴兄,这花楼的主人怕是要倒霉了。”裴铭身后,几个公子哥饶有兴致的围了上来,言语之间不无调侃之意,有时候看别人倒霉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过,裴铭却是嗤笑一声,道:“倒霉的怕是另有其人,这花楼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席家二郎。”

“啊?”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霎时间,看向门口的司马炎一行人,眼里都是充斥着玩味的笑意:“有趣有趣,这该是本公子此行遇到最有趣的事情了。”

门口,司马炎郁闷得吐血。

今日好不容易拉上几个与司马家交好的世家子弟出来游玩,一方面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另外也是心中郁结难受,想要出来透透气。

司马空将柳如是的庚帖送给席云飞,为司马氏换来了大量的细盐,这在司马空看来是顶值当的买卖,但是对于司马炎,却是打脸的勾当。

最关键的是,那柳如是风姿卓越,河东有数的大才女,他好几次魂牵梦绕的对象,还没上他的床就被人截胡了,如何能够不气?

作为河东纨绔界的扛把子,司马炎走到哪里就嚣张到哪里,一向自由自在惯了,方才见裴铭一行人带着几个美娇娘走进这花楼,便以为这里是什么风月场所。

司马炎甚至还想进了花楼,便花重金或者仗势将裴铭身边的美娇娘弄到手,让裴铭也尝尝女人被抢的滋味……

熟料,还没进门,面前两根杀威棍便拦住了他,一句闲人免进,直接将他的少爷脾气勾了起来。

“你让不让?”司马炎瞥见裴铭一行人,刚好看到他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抓住门前女卫的棍子便要硬闯。

那女卫可不是等闲之人,眼见司马炎要来硬的,直接一个后撩加前挑,那司马炎避之不及,下巴硬生生挨了一下,人也晕乎乎的倒坐在地。

寻常人看到这里不觉得厉害,但若是练家子必然知道,这人的下巴不能速击,若是力道用得巧,足够让人不知不觉歪斜在地,最少缓上几十个呼吸才能够恢复得过来。

此时的司马炎可谓是狼狈不堪,倒在地上几次想要站起来,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即便脑子思路清晰,可是晃晃悠悠起身后,总会趔趄几下再次跌坐在地。

旁人不知,还以为司马炎如此不堪,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包括司马炎带来的几个公子哥,虽然长辈与司马氏交好,但他们对司马炎的印象不怎么样,此时笑得最大声的就是他们了。

坐在地上的司马炎看着周边笑得前俯后仰的同伴还有路人,顿时恼羞成怒。

“来人,给我砸,砸了这破店。”

司马炎坐在地上大手一挥,身后一群家丁便迎了上来,这些都是府兵退下来的骁勇汉子,仗着有几分本事,从众多庄户中脱颖而出,成为司马氏的护院。

“砸,全砸了。”司马炎涨红了脸,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花楼门口四名女卫相视一眼,眼前的情形她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毕竟,这朔方谁人不知她们的主子?

那痛击司马炎的女卫眉心微蹙,从后腰摸出一个对讲机,沉声道:“哥,我是小南,花楼有人闹事儿。”

话音刚落,对讲机传来唦唦响声,接着一声浑厚的男声响起:“十个呼吸。”

刚刚走进大厅的裴铭就离那女卫不远,听到声音后笑得更灿烂了,别人或许对这个声音没什么反应,但他在朔方呆了半年,对护廷队的几个队长和副队长也算熟络。

刚刚回话的人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这个叫苏齐,护廷十队(巡逻队)的大队长,也是原家丁队的一员,虽然声名不显,但裴铭见过几次,是个十足的狠人。

裴铭剑眉微挑,看向那女卫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没想到这花楼看门的竟然是那苏齐的妹妹,而且长相姿色……

那女卫收起对讲机后,看向司马炎的神情都带着怜悯。

“砸,快给我砸……”

司马炎的嘶吼声还在继续,只是那几个护院家丁却踌躇了起来。

“怎么办?”几个没注意的护院朝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问道。

那中年汉子眉眼之间有一道疤痕,脸上满是坑坑洼洼的痘印,此时看了看地上撒泼一样的司马炎,又看了看头顶那块李渊亲自题字的牌匾,他还不傻,司马空这几天一直叮嘱他看好司马炎这个小崽子,不让他惹是生非,所以出手之前,他不得不弄清楚对方的身份。

“乖乖,太上皇都留下墨宝,这……”为首的汉子真心不敢乱来,在河东嚣张一点没事儿,这朔方可不是河东,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正在中年汉子犹豫不决之时。

啪~

“……”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马炎竟然自己站了起来,趁那个叫小南的女卫与旁边一个女卫攀谈之际,在对方脸上扇了一巴掌。

女卫身后,裴铭嘴角一抽,眼皮子直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这司马炎……我要是他爹非得亲手掐死他……这是坑爹啊这是……”

裴铭心中为这个昔日的老对头暗自默哀,因为人群后面,整齐的脚步声已经隐约可闻。

场中,司马炎一巴掌得手,脸上狰狞之色愈显。

“臭娘们,敢打劳资,看我不整死你!”说着,抬起手就要再打。

那叫小南的女卫难以置信的捂着脸,脑子已经懵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打过她。

眼看司马炎第二巴掌即将往她另一面脸颊印去,旁边几个女卫惊叫出声,手上的杀威棒朝司马炎挥去,但看形势是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惊诧之际。

“竖子,尔敢!”

呯~

平地惊雷一声过,断指横飞血花溅。

不过一瞬之间,原本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司马炎,瞬间变成一只受了伤的老狗,捂着失去食指的右手在地上哀嚎打滚……

但在场了解席云飞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还没完!

第五百一十三章:炎儿呢?

人群分开,一队身穿橄榄绿制式军装,脚踩黑色长筒靴的彪悍男子瞬间将司马炎一行人围住。

来人一共一十二人,但给在场所有人的威慑却不亚于一支百人大队,特别是他们右臂上挂着的臂章,上面【护廷】二字尤其明显,两柄扣环长刀交叉在后,低下用小字绣着【十队】二字。

当先一人高壮健硕,孔武挺拔的身型与身上的军装相映成辉,手里拿着一柄还在冒青烟的奇异武器,正一脸肃穆的朝那叫小南的女卫走去。对于地上哀嚎的司马炎,视若无睹。

“没事吧?”苏齐见妹妹眼眶泛红,心中愧疚不已,很后悔让她来干这抛头露脸的活计儿。

苏小南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坚强一点,她可不想让哥哥看扁自己。

这时,苏小南身后站着的裴铭快步走了上来,朝苏齐拱手道:“苏队长……”

苏齐闻言,斜眼望去,见是裴铭,眉心微蹙,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还是颔首点了点头:“裴公子。”

裴铭笑着应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朝一旁的苏小南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冰肌玉膏,苏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消肿止痛,立竿见影。”

苏小南看了一眼裴铭,又看了看哥哥苏齐,后者朝她微微点了下头,苏小南才伸手接过药膏:“小南谢过裴公子。”

裴铭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苏小南,与她视线短暂相接,便很适时的不再去关注苏小南,反而与苏齐寒暄了几句,便走回花楼,对此间之事一副混不在乎的态度。

苏齐深深看了一眼离去的裴铭,心中疑窦丛生,却是没看到他身旁的苏小南也在看着裴铭远去的背影,手上拿着那瓶还有裴铭体温的药膏,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眸里神采奕奕。

“裴兄,怎么不看了,听说那护廷队的人遇神杀神,佛挡杀佛,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通往二楼的楼梯,几个公子哥异常兴奋,丝毫没有为司马炎惋惜的觉悟,对于司马炎的下场,他们更多的是觉得有趣,刺激,前所未见……

裴铭走在前头,目视前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闻言,只是笑着应道:“同为世家子弟,若是我们在场却不作为,传出去多少有点难听……这事儿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凑热闹的程度,还是避嫌为妙。”

几人身后,原本因为没好戏看的几女面面相觑,看向裴铭的眼神愈发炙热起来,这种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男人才是真的帅气,虽然她们也喜欢凑热闹,但被裴铭这么一说,也收起了心思,跟在裴铭身后,不自觉的直起腰板,倒有几分宠辱不惊的超然之感。

······

“把他们都带回去。”苏齐大手一挥,指着地上躺着的司马炎,还有那几个家丁护院。

见状,那为首的护院急忙拱手道:“这位壮士,我家郎君乃是河东夏县司马氏下一任家主,此事……”

“带回去。”苏齐厉声一喝,对那自报门户的护院狠狠瞪去,嗤道:“你可以反抗!”

护院虽也壮硕,但比接近两米高的苏齐显然不够看,人家手臂比他头都粗,眼看那几个护廷队的人围了上来,攥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了开来。

若是随身的兵刃还在,尚有一拼的可能,但是他们进内城之前,身上的武器都寄存了,此时两手空空不说,对方还有那不知名的利器,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那几个随司马炎同来的公子哥相视一眼,眼里都有些挣扎和犹豫,毕竟他们是与司马炎一道来的,若是任由苏齐将司马炎带走,回去后会不会不好交待?

可是,反过来,他们也没有勇气与护廷队的人硬碰硬,因为出门之前,家中长辈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在朔方惹事,特别是朔方东城的内城。

虽然都是纨绔,但他们可不傻,趋利避害要是不懂,什么时候得罪比自己家老头子还厉害的人,怕是直接害了整个家族,所以……

“不管了。”一个文质彬彬,眉眼条直的青年摇了摇头:“这里不比河东,司马炎咎由自取,就算司马家主怪罪下来,我们也不怕,总不能为了司马炎跟席家人交恶吧。”

几个公子哥相视一眼,最后挥手禀退随从家丁,自己也朝后撤了一步。

苏齐朝他们几个人扫视一眼,浓眉微蹙,竟然有些不爽。

几个公子哥暗自心惊,此时才知道,刚刚若是强出头,这个高壮汉子怕是连他们也敢处置。

苏齐确实不嫌事儿大,但也不会主动惹事,眼见那些人识时务,他也懒得计较,安慰了一番妹妹,便带着人朝卫所走去。

待他们走远,那个几个公子哥还松了口气,镇定下来之后发现内衬已经湿了一大片,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无奈自嘲一笑。

“还是快快回去告知司马家主吧……”

“这?”其中一个青年朝地上指去,那里除了一滩血,还有一根弯曲的食指。

“一并带回去吧,这事儿闹得……”

两炷香后!

朔方东城,城东,司马氏新入手的一处宅子。

后院,几百辆独轮推车排成排,上面是满载的麻袋,麻袋里是刚从紫茂山送来的细盐。

“家主,今日一共五百袋,比昨日多了两百袋,可喜可贺啊。”

主事一手账册,一手炭笔,看着最后一辆推车从后院的仓库出来,喜笑颜开的朝司马空恭喜道。

司马空捻须大笑,看着仓库里堆积成山的细盐,心中欢喜不已,这可都是钱啊,一袋一袋的钱……

“等明日最后三百袋到位,立刻安排人来起运。”

“家主,要不我们直接交给运达物流吧,若是我们自己雇佣马车,费用反而高出不少,您看……”

运达物流如今在关中已经打出了名气,眼下张运达正在扩宽河东道的市场,有席云飞在背后提供大量车马,他只要联系到以前在军中的同僚就行,短短两个月,一只近五千人的物流军团便诞生了,营业额也随着名气不断翻翻,可谓是日进斗金。

司马空看过主事计算的成本报价后,心中暗自吃惊,虽然物流的概念很早就有,但是真的将驿站私有化的人却只有席云飞一个,五千人的物流体系,最少需要两万匹马才能拉的起来,两万匹马……整个大唐怕是只有李世民拿得出来,但人家也是补充军需,怎么可能拿来拉货?

“唉,此子日后不可限量啊。”司马空羡慕的感叹了一句,朝那主事点了点头,道:“就按照你提议的来吧,五百贯也是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这运费险?”

“多少?三百六十多贯!不要不要,浪费……对了,炎儿呢?”

“郎君的话,应该……”

“家主,不好了,郎君被护廷队的人抓走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无赖招式

来人越过门槛,气喘吁吁的跪跌在地,惶恐不安的说道:“家主,郎君被抓了,被护廷队的人抓走了。”

说着,还不等司马空反应,双手虚托,一方染血的手帕慢慢展开,手帕正中央赫然便是司马炎被击落的那根断指,血已经流干了,手指惨白惨白的,还泛着乌青

“这是?”司马空只觉得浑身热血不断往头顶上冲,双腿虚浮无力,险些晕倒过去。

那主事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司马空,看向那根断指的眼神里满是惊惧。

来人只是大宅子门口守卫的护院,刚刚有人送来这根手指,只说了一个大概,此时重新叙述一遍,却是道出两点。

“郎君在内城伤了护廷队苏队长的妹妹。”这是其一,算得上是起因。

“苏队长将郎君手指打断,还将郎君和几个护院带走。”这是其二,算得上是结果。

这人说完,头都不敢抬了,没办法啊,面前司马空的脸色已经无比难看,谁敢去触霉头?

“孽障啊孽障”司马空大喘气,刚刚收获细盐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柳氏一行人的下场,生怕会在他司马氏身上重演。

主事亦是浓眉紧蹙,拿着账册的手不由得一紧,开口劝道:“家主,为今之计,主动登门求罪或许还能救得了郎君。”

司马空闻言,身子一颤,转头与主事相视一眼,心中千百个念头一一被否定,无奈摇头,终究只能妥协,缓缓点了点头,无力道:“备上大礼,随我走一趟吧。”

话说两边,此时的席家庄。

“没想到竟然是王兄你!”

“呵呵,不瞒二郎,我也不敢相信这朔方席家二郎竟然真的是你啊。”

“哈哈哈哈”

席云飞酣畅一笑,面前温尔雅,白衣胜雪的王淮,亦是开怀大笑了起来。

“自那次金山竞价以后,你我便再没见过,此次投递拜帖,我还以为”

“呵呵,王兄快别说了,那些人来拜访是为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之所以不见,也是逼不得已,见一个不见另一个,容易得罪人,索性干脆全都不见。”

王淮嘴角轻扬:“以你如今的身家地位,还怕得罪人?”

“这是当然。”席云飞颔首道:“朔方不过一郡之地,我总不能固步自封吧,与各世家往来生意是必不可少的,左右都是生意上的伙伴,得罪谁都不好啊。”

“也是。”王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愣了愣,突然道:“那二郎见我?”

席云飞拿起茶壶亲自为王淮添茶,不在意的说道:“你我二人年岁相差不多,而且在长安我还曾经受过王兄照顾,见你便见了,那些个世家长辈总不好跟一个晚辈置气。”

王淮闻言,自嘲的笑了一声,席云飞所说的照顾,其实就是当初他与王元竞价金山的事情,若不是他一再加价,王元也不会借钱加价,死得那么快,所以他算是间接帮席云飞整了王元。

“不知王兄此次登门,所为何来?”席云飞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当初要不是他想法太年轻,导致王元直接掳走表姐逃至朔方,如今估计他还在下沟村过咸鱼一般的舒适生活,哪需要像现在这样为了百万人的生计劳苦劳心

王淮朝席云飞拱手一礼,也没有废话铺垫,直言道:“此次登门,一是为了细盐,二是为了精钢,三是为了私事。”

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哈哈笑了起来,这王淮果然是个趣人,不仅长相上佳,便是做事也让人找不到瑕疵,要是表姐没跟马周在一起,拉拢来当自己姐夫确是个一个不错的人选。

“细盐和精钢是为了家族?”

“呵呵,二郎明见。”

“那咱们还是说说你的私事吧。”

王淮呵呵一笑,也没有再为家族争取一番的意思,免得破坏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融洽氛围。

“既然二郎都这么说了,那我便不客气了。”王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约莫十几张宣纸的厚度,道:“二郎先看看这个。”

席云飞接过册子,看了一眼封面,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蹙眉道:“王兄说的私事,就是这个?”

王淮点了点头,道:“不瞒二郎,我来朔方已经五日了,除去第一日稍作歇息,这几日我都在城中闲逛不得不感叹二郎通天的本事,说一句朔方遍地是黄金怕是不为过”

席云飞笑着翻开第一页,饶有兴致的看着册子里的内容,笑着应道:“然后你就想到了这门营生?跟我合伙开酒楼?”

王淮重重点了一下头,激动道:“二郎觉得如何,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这朔方一零八家酒楼,竟然没有一家是在你名下,可我了解一番过后,又得知那何晟和周丰的后厨与你脱不开关系,或许二郎志不在此,但酒楼可是一门赚钱的好营生啊,特别是好的后厨,更是一家酒楼的命脉。”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继续翻看王淮撰写的计划书,这份商业计划书虽然比之马周所写还有一定距离,但这个王淮不愧是太原王氏子弟,在商道上也有不俗的见地。

王淮继续道:“二郎只需要提供酒品、菜方、香料,酒楼的一应管理事务交给我便是,我保证将酒楼开遍整个大唐,所得盈利,你六我四,如何?”

席云飞听到他竟然要给自己六成份子,蹙眉道:“你自己开酒楼,找我买酒和香料不也一样,这么干你不是亏了嘛?”

王淮仿佛早就料想到席云飞有此一问,苦笑着摇头说道:“如此一来,我与你的关系便与其他人无异,若是长久以往,怕是我以后也难再见你一面,不值当,不值当。”

“呃?”席云飞闻言,诧异的抬头朝他看去,心道:这家伙该不是背背山吧,还想跟我地久天长不成?

王淮刚好也抬头朝席云飞望来,对席云飞古怪的视线仿若未觉,爽朗的笑道:“能够与二郎成为合作伙伴,对我在家族中的地位有很大帮助,二郎会不会觉得我太势利?”

“你这家伙”席云飞愣了愣,无语的将册子放到桌上,王淮将心中真实想法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却是让他没了脾气,看多了那些生意人的尔虞我诈和阿谀奉承,对这种直言不讳的反而失去了防备。

王淮果然是个聪明人,席云飞无奈的往沙发靠去,开口道:“那就合作吧,你这无赖招式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你了。”

“哈哈哈”王淮见状,心中一块石头放下,人也轻松了不少,虽然对席云飞的心性有一定研究和预判,但真的实行起来还有些担忧,生怕席云飞一个不爽直接拒了自己,还好,结果是好的

第五百一十五章:父爱

司马空急着救回儿子,火急火燎赶往内城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思维进入了一个误区。

叫停马车后,掀开门帘,蹙眉道:“说到底这事儿是那苏队长跟炎儿的矛盾,我们没必要去求席云飞那小子吧?!”

坐在车板上的主事闻言,双眼微亮,喜道:“家主说得没错,这事儿不找他是最好的,若是能够直接与那苏队长和解,那便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为大善!”

“正是如此。”司马空捻须轻笑,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又道:“此事不宜闹大,依我看,直接去内城卫所,找那苏队长和解试试,若是不行再找马主事帮忙说道说道,直接去找席云飞反而容易将事情闹大。”

司马空不愧是经验老道之人,就好像两个孩子打架,若是能与对方家长和解便是最好,直接去找对方家长的顶头上司虽然也可以,但却容易欠下人情,很可能还会被对方趁机索要好处。

“走,去卫所,我先去会一会那苏齐不迟。”司马空大手一挥。

车队调转码头,往内城北桥而去。

内城长宽不过五里地,不多时马车便停在北桥外,护廷十队所在的卫所便在此处。

与后世的警局一样,卫所的后院也有一处看守处,司马炎一行人便被关在这里。

此时的司马炎奄奄一息,虽然断指的血已经止住,但从小到大何尝受过这样的罪,别说是失去一指,便是轻微的划伤都是从没有过。

几个护院围坐在地上,将唯一的木榻留给司马炎,偌大的铁门后面,只有他们主仆七人,可见内城治安有多好……

“大哥,你说家主会不会来救咱们?”护院们也是急了,虽然这里是看守所不是大牢,但给他们的感觉跟坐牢没什么差别,就怕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为首的护院头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刚刚那个人不是说了嘛,要治安拘留三十六个时辰,也就是三天三夜才肯放咱们走。”

“大哥,啥是治安拘留啊?”

“治安拘留?”痘印汉子愣了愣,实在没读过书,只知道他们要被关在这里三天三夜,此时嘴巴一张一合,实在解释不出来,又加上心情烦闷,没好气的一巴掌扇了过去:“劳资怎么知道……”

“水,水……”

身后木榻上躺着的司马炎终于有了声响。

几个护院面面相觑,为首的护院头头无奈的站了起来,走到木榻旁,关切道:“郎君,您,还好吧?”

司马炎此时就像大病初愈的重症患者,微微睁着眼睛,木讷的望着天花板,听到护院的声音后,本能的侧头望来,有气无力的道:“水,给我水……”

或许是血流的有点多,司马炎不仅脸色难看,嘴唇也干裂泛白,唯一的念头就是找水喝。

护院头头一脸的为难,左右看了看,最后视线在门口守卫的两个护廷队员身上停住,眼珠子一转,从司马炎腰上摸出一个钱袋子来。

“那个,两位壮士行行好,我家郎君想要一口水喝,能不能给我们一碗水?”说着,直接将钱袋子丢到过道上,一脸期盼的看着那两人。

可让他颇感意外的是,以往在河东衙门里屡试不爽的招式,照搬到朔方竟然行不通。

那两个护廷队员如标兵一般,对那个明显沉甸甸的钱袋子视若无睹,其中一个甚至不耐烦的瞥了护院一眼,接着便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这……”护院头头也是木了,突然后悔这么早丢出钱袋子。

便在这时,连接此处的正堂里走出来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把那断指之人带出来,有人来探视。”中年人语气不是太好,回头离去前,还重重看了护院头头一眼,仿佛心有不甘。

那两个护廷队员闻言也是一怔,相视一眼后,也不拖沓,打开铁门,一个举着98k一个进来扶人,将奄奄一息的司马炎像提狗一样拖着往内堂走去。

几个护院面面相觑,为首的护院头头见状,急忙问道:“两位壮士,你们这是要带我家郎君去哪?我家郎君可是河东司马氏当代家主所出的嫡长子,你们……”

“别啰嗦,没听说有人来探视嘛,没准就是你说的那个劳什子家主来了。”

拿着98k的队员喝了一声,顺手将大门嘭的关上,上好锁后继续站岗。

几个护院眉心紧蹙,一个长相猥琐的护院朝那护院头头问道:“大哥,你说家主会不会……不管咱们了?”

护院头头闻言一怔,但见几个手下一副惶惶不安的神情,自己心里也开始没底儿了。

此时,卫所内堂西侧的探监室。

“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探望时间,有什么话赶紧说。”

来人将司马炎铐在椅子上,对钢化玻璃对面的司马空提醒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这探监室是仿着后世监狱打造的,空间不过几平米大小,中间隔着钢化玻璃,玻璃上有几个小孔刚好能够听到对面的声音。

司马空见到司马炎如此这般,心疼得人立而起,想要对那个队员发泄一通,却是被身旁的主事制止了,冷静下来后,司马空直接趴在玻璃上,呼喊着司马炎。

“炎儿,炎儿,我的炎儿啊……”

父爱无形,又很深沉,平时不张不显,关键时候却毫不掩饰。

司马炎呆滞的神情因为父亲的呼喊渐渐恢复了神采,眼珠子慢慢上移,待看清玻璃对面的司马空后,瞬间眼眶炙热,失去手指的痛苦仿佛也不算什么了,起身就要扑到父亲怀里。

可惜,哐啷一声,手铐将他一把拉回了现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司马炎像被人欺负急着找大人庇护的孩子一样,哭着喊道:“爹,救救我,呜呜呜,我的手指没了,以后再也提不起笔了,呜呜呜……不能写字,我还怎么当官,怎么振兴家族啊,呜呜呜……”

“炎儿,炎儿……”司马空还是第一次见到儿子这么脆弱的一面,司马炎哭诉的一字一句,仿佛一柄柄利剑,一轮轮尖刀,不断戳着他的心窝子。

“爹,呜呜,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我流了好多血,炎儿想家了,想爹,想娘,想祖翁了,呜呜呜,爹,你快带我回家,回河东好不好,呜呜呜……”

“好好好,炎儿莫怕,爹爹不会让你就这么死去的,没事,没事,爹爹这就救你,炎儿莫怕……”

司马空心如刀绞,老泪纵横,一把拉住主事的手,急道:“赶紧,去,将苏队长找来,无论任何代价,今日我一定要将炎儿带走,速去,快,快啊!”

主事被司马空抓的胳膊生疼,第一次见司马空如此失态,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暗道司马空估计已经将来时的计划全部摒弃,此时一心只想救回儿子,最是容易被人趁虚而入,自己是不是做点什么?

第五百一十六章:虎父无犬子

花楼。

酒足饭饱之后,裴铭提前离开了饭局,让一众佳人扼腕叹息。

方晴目送裴铭离去的背影,隐约觉得自己是落花有意,而裴铭则是流水无情。

都说富贵人家出身的姑娘喊着金汤匙,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们个中的辛酸泪,有些人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她的命运……

“方姑娘,该你了。”

“啊,哦,好,好,三万……”

“吃,哈哈哈,杜某谢过方姑娘了……”

牌局还在继续,仿佛没人发现裴铭已经不在此间。

花楼后院,几名女卫围坐一起,中间正在抹药膏的姑娘,赫然便是被司马炎扇了一巴掌的苏小南,此时她手里拿着的便是裴铭送给她的冰肌玉膏。

“小南姐,前厅有位公子说要见你一面。”

“嗯?”

几女相视一眼,那个为苏小南抹膏药的女卫促狭道:“我们家小南今日是怎么了,桃花运旺得让姐姐都嫉妒。”

“呵哈哈,霞姐这是思春了吧,楼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世家的公子哥,个个都是不得了的大才子,要不要姐妹们去抓几个来让霞姐挑个好夫婿?!”

“臭丫头,要死啊,连我都敢调戏……”

“哈哈哈……”

苏小南拿起镜子看了看脸上的掌印,那玉膏确实效果显著,刚刚还十分显然的印迹此时已经消除得差不多了,抬头朝来人问道:“是谁要见我?”

“姐姐刚刚还见过的,便是与方姑娘一齐上楼的裴公子。”

“裴公子?”苏小南闻言一怔,.点红晕。

身旁几女交换眼色,那叫霞姐的女卫起身道:“外面人多眼杂,妹妹还是让裴公子进来说话吧,我们刚好去食堂用膳,这里就留给你们了……姐妹们走走走……”

苏小南哪里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眼见几个姐妹嬉笑着离去,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推拒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姐妹们走后不久,裴铭在一脸泰然的走了进来。

“小南姑娘,裴某有礼了……”

······

司马空心如刀绞,老泪纵横,一把拉住主事的手,急道:“赶紧,去,将苏队长找来,无论任何代价,今日我一定要将炎儿带走,速去,快,快啊!”

司马空此时已经顾不得代价不代价了,他就这么一个独子,自小便溺爱非常,若非如此也不会将司马炎宠成河东有数的纨绔子弟。

但司马空骂归骂,身为父亲的他依旧对爱子小惩大诫,没没司马炎闹出人命了,他还会竭尽全力为儿子擦屁股,虽然这也是父爱,但多少已经有些扭曲。

主事出门不久便回来了,身后跟着魁梧不凡的苏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马空。

司马空知道今日能不能带走儿子,全在面前这人的一句话,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朝苏齐躬身道:“河东夏县司马空见过苏队长。”

态度良好,这是身为世家之人的骄傲,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谦卑的姿态,当然,也要看人。

苏齐眉心微挑,拱手回了一礼,瞥了一眼玻璃对面的司马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道:“司马家主就别白费心思了,按内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这三天无论如何,是关定了。”

见对方丝毫不退让,司马空低着头的脸上满是怒气,但很快隐匿而去,换上一副笑脸,抬头道:“苏队长体贴妹妹,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我儿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十指已去其一,从此便断了入朝为官的可能,这样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苏齐闻言,浓眉紧蹙,他是知道的,若是自己背后没有席云飞撑腰,这司马空绝计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说话,按照这些世家的尿性,怕是已经死得不知道怎么死了……

但,我身后有郎君在!

苏齐思忖片刻,想起妹妹脸上那猩红的巴掌印,果断摇头道:“司马家主见谅,内城有内城的规矩,伤了人就要拘留,这跟他失去几根手指头没有关系。”

“你……”司马空没想到自己如此低声下气,这低贱的莽汉还如此顽固。

“就是你,就是你,打断我手指的就是你,我要你偿命,要你偿命……”

玻璃后面,回过神来的司马炎指着苏齐不断咆哮,看向司马空哭嚎道:“爹,为我报仇,就是他,伤我的人就是他,杀了他,杀了他啊爹!”

苏齐闻言见状,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在他要开口给司马炎加个罪行的时候。

司马空急忙大喝:“炎儿!”

“……?”正在发出恶毒咒骂的司马炎呆愣当场:“爹?”

司马空先是朝苏齐深深行了一礼:“苏队长见谅,炎儿不是有意的,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的言语冒犯。”

而后,扭头朝司马炎怒目而视,喝道:“混账东西,还不向苏队长道歉。”

“爹?”司马炎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家老爹……

司马空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咬了咬牙,再次喝道:“我叫你向苏队长道歉,没听到吗?”

“我……”司马炎已经处在奔溃边缘,从小到大处处护着他的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让自己低声下气的认错,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难道他们司马氏还有怕的人?

就在探监室因为这对父子的闹剧陷入尴尬之际。

啪啪啪……

苏齐身后,一阵掌声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裴铭当先,身旁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女子。

“小南?”苏齐看到那女子后,面露疑惑之色。

裴铭先是朝苏齐拱手一礼,接着笑着走到司马空面前,道:“呵呵,小侄见过世叔。”

司马空愣了愣,同样面露不解之色,沉着脸问道:“贤侄怎么来了?”

裴铭笑着指了指司马炎,道:“我与司马兄同为河东世家子弟,司马兄有难,我必当倾力相助才是,这不……”说着,朝苏小南招了招手:“我将小南姑娘也带来了,小南姑娘已经同意谅解司马兄,只要她不追究,司马兄立马就能离开这里,我说得没错吧……苏队长?”

苏齐闻言,深深看了裴铭一眼,而后狐疑的朝妹妹看去:“小南,这是怎么回事儿?”

苏小南被哥哥这么一问,本能的有些畏惧,不过,眼角看到裴铭朝她温煦一笑,竟是鼓起勇气直视苏齐,道:“哥,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就放了他吧!”

“你?”苏齐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竟然会为了伤他之人求情,一时呆愣当场。

裴铭笑着朝苏小南点了点头,而后朝司马空道:“世叔也看到了,按照内城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当事人不予追求的情况下,司马兄便能无罪释放。”

司马空此时也有些恍惚,自己费了半天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竟然被一个小辈轻易化解,而且这人……还是那个老鬼的儿子。

“呵呵,贤侄好手段。”司马空瞥了一眼对裴铭言听计从的苏小南,瞬间恍然大悟,苦涩一笑,道:“贤侄就不怕辜负了这么好的姑娘,引来更可怕的后果?”

裴铭闻言,朝苏小南含笑一礼,眼含情愫的看着苏小南,道:“世叔说笑了,我与小南姑娘不过一面之缘,何来辜负一说,若是能有幸得小南姑娘垂青,小侄高兴还来不及呢。”

司马空见苏小南一副心花怒放的花痴表情,不由得眼角直抽抽,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还真是得了那老鬼的真传啊……说吧,要什么好处?”

裴铭丝毫不在意司马空的讥讽,笑着应道:“司马兄贵为司马氏嫡子嫡孙,怎么能用些许好处来衡量他的价值呢,呵呵……”

第五百一十七章:被动联结

五日一休沐,一次休两天,这是席云飞为朔方制定的工作制度,简单说就是965工作制度,每天早上九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上五天休两天,十分宽松的。

这一日恰好是休沐日,席家庄迎来一老一少两个访客。

老者已是耄耋,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却打理得油光发亮,身穿剪裁得体的绛紫色长袍,虽然老态龙钟,但气度不凡,眉眼之间自有一番摄人心魄的气势。

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大小,一身金黄相间的开襟长衫十分贴身,头上青丝般的长发只是用发带随意绑缚,那发带也是金色绢布,简约而不简单。

“太傅,祖翁就住在这里吗?”少年仰头看向【席家庄】三个字,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者牵着少年的手,闻言,微微颔首,看向少年,笑着道:“太子殿下不是想念你皇爷爷了嘛,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不似路上那般激动了?”

少年不是别人,恰是李世民的长子,大名鼎鼎的李承乾是也。

“太傅,祖翁为什么要住别人家里?”李承乾指着头顶的匾额,脸上满是不解。

太子太傅李纲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一生当过四个太子的老师,李承乾是最后一个,当然,李纲也是一个悲催的老师,以为跟着他学习的四个太子,没一个当过皇帝。

对于李承乾的疑惑,李纲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直说?那就弱了皇室的威风,顿了顿,道:“你皇爷爷喜欢热闹,这里人多,住在这里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这是哄小孩的话,但李承乾就是小孩,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李纲这位老师他一向敬重,从来不会怀疑李纲的话语。

“太子哥哥!”

两人拐过影壁,迎面一个小丫头扑通一声扑进李承乾怀里。

“呵呵,长乐!”李承乾对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妹妹十分疼爱,一个多月没见,此时更是亲上加亲,揪着李丽质肉呼呼的小脸蛋眼里满是宠溺。

李丽质刚刚从李渊那里听闻哥哥到来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跑到前院迎接,没想到刚刚抵达就碰到了李承乾和李纲,小丫头喜不自禁。

“太子哥哥,你看这是什么,长乐特地为你留着的哦。”

李丽质从腰上解下一个粉红色的锦囊,里面是满满一袋子零食,都是她平日里积攒下来的,只要吃过觉得好吃,她便会偷偷藏上一块,不知不觉就已经攒了这么多。

“呵呵,长公主对太子殿下还是这么依赖啊。”

李丽质闻言,抬头望去,急忙稽首一礼:“长乐见过太傅爷爷。”

“哈哈哈,好好好……”

一番寒暄后,三人被管家领着带到李渊的住处,此时的院子里,李渊与席云飞正在下新式的象棋……暗棋。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

“微臣见过太上皇!”

李承乾与李纲分别行礼,之后,两人都一脸好奇的朝席云飞看去。

李渊朝他们随意的摆了摆手,从期盼上翻开一枚暗子,好巧不巧,刚好是自己的帅,而棋子旁边赫然是席云飞的一个小卒。

“呃……不算不算……”

老家伙棋品不怎么好,这种悔棋的招式席云飞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爷子,我可不会再惯着您了。”席云飞一把按住李渊的大手,将那枚帅翻过来,然后用自己的小卒一吃,动作行云流水,一点儿也没有尊老的意思。

“大胆!”一旁,李承乾和李纲同时炸毛。

只有李丽质掩着小嘴痴痴的笑着。

席云飞被李承乾和李纲的喝声吓了一跳,虽然知道李承乾是李渊的孙子,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太子李承乾当下,没好气的瞪了李承乾一眼,又瞥向李纲,见他满脸的褶子比李渊还老,便不再计较了。

李渊将席云飞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才朝李承乾和李纲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坏我老头子怎么办?”

李承乾见李渊竟然为席云飞说话,惊道:“那怎么可以,这小子刚刚叫您……实为大不敬啊。”

李纲也拱手道:“太上皇,太子殿下说得没错,这小家伙如此无理,不仅言语称呼上没有礼数,还对您动手,这可是……”

“够了!”李渊眉心紧蹙,因为对面坐着的席云飞,眼神已经变得玩味儿起来,虽然知道这小子看在自己面子上不会对李纲和李承乾出手,但这小子每次这么笑,就有人要倒霉。

“皇爷爷(太上皇)?”李承乾和李纲同时跪下。

李渊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好了,你们大老远从长安赶来,应是累得不轻,还是先去歇歇吧,午后再来。”

“我……是!”一老一少相视一眼,最后只能悻悻退下。

待他们走后,李渊笑着说道:“怎么,还想对他们出手不成?”

席云飞看着李承乾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我没事跟他们置什么气,我只是好奇,这大唐的太子来我这里干什么?”

李渊顺着他的目光朝李承乾看去,眼里有些追忆,同样是太子,他的那个太子已经……唉……

李渊拿起茶杯一饮一啄,道:“还能是什么,跟裴家那小子一样,不过是为了与你有一些干系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席云飞闻言一怔,刚刚下棋的时候,他与李渊说起过裴铭的事情。

当时他还不懂,为什么堂堂河东裴氏的嫡子嫡孙会看上他朔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卫。

可是经过李渊点醒之后,他才知道,有些时候,再紧密的合作都没有一定的羁绊来得可靠。

因为合作伙伴随时可以换,但有情感联结的人,便是一个密切的关系网,有时候往往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等等!?

席云飞一念及此,转头朝李渊看去,惊道:“这小子该不会是为了我妹妹来的吧?”

李渊闻言,眉眼一挑,眼里有精光闪过。

席云飞见状,直呼道:“我去,你们老李家也太狠了吧,这都可以?”

李渊捻须望天,一脸正气的说道:“虽然朕并没有这么想,但你这么一说,好像也不错,最起码……”李渊瞥向一旁正在荡秋千的李丽质,嘀咕道:“最起码比这个有希望一些……”

第五百一十八章:上门说亲

是夜,一家人的饭桌上。

席云飞一边吃着饭,一边斜着眼去看自己家的宝贝疙瘩。

李渊的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结合之前看过的《大唐编年史》,席云飞觉得这事儿不能成。

虽然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国舅爷,但据说历史上的李承乾有点……作死,又好男色……

席云飞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却被一旁的大哥看个正着。

“怎么了?”

席君买左手鸡腿,右手鸭腿,好奇的朝席云飞看来。

“没……”

席云飞索然无味的啃着排骨,瞥了一眼正在刘氏怀里拒绝吃饭的三妹,发誓一定不让三妹入他李二家的巨坑,历史上李二的几个儿子和女儿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会作死。

席君买古怪的看了一眼席云飞,三两下将食物解决,随口道:“苏齐下午来找我了,说起他妹妹的事情,问我该怎么办……裴氏的人我不太了解,这事儿你得上点心!”

“苏齐?”席云飞闻言一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会找裴铭聊聊,不会让小南姐吃亏的。”

席君买嗯了一声:“那就好,都是从泾阳跟过来的好兄弟,这事儿你不能让苏齐他们寒心。”

“我知道。”席云飞颔首应下。

翌日。

席云飞草草用过早饭,便带着一份拜帖前往河东裴氏在朔方的别苑。

还别说,这是席云飞第一次主动去这些人家里,老管家还特地为他准备了十几样拿得出手的随手礼,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三岁孩童,一个没落下……

对于席云飞的到来,裴庆是相当意外的,不过精明如他,立马就想到了席云飞是为了裴铭和苏小南之事而来。

“呵呵,郎君大驾光临,真是让鄙宅蓬筚生辉啊。”裴庆亲自到门口将席云飞引进內院。

席云飞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观察着别苑的布置,要不说古代人日子过得精致呢,这裴氏的别苑便是一个小院子也比他的席家庄有格调,说是移步易景也不为过,往往一点点普通的障眼法就比席云飞花费重金打造的庭院要瑰丽许多。

“对了,裴兄不在吗?”席云飞与裴铭还没有裴庆熟悉,但此次上门却是专门为他而来,所以便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找人。

裴庆心中咯噔一跳,昨日裴铭借着席云飞的势从司马空手上坑到了一个承诺,他就觉得这事儿没完,没想到今日席云飞就找上门来了。

眼珠子一转,裴庆赔笑道:“郎君见谅,铭儿与小南姑娘去桃花谷赏花去了,怕是要午后才能回来。”

“哦?”席云飞闻言,诧异的朝裴庆看去,揶揄道:“你可别骗我?”

裴庆呵呵一笑:“郎君说笑了,裴某哪里敢诓骗郎君,不瞒你说,小南这丫头我看着也喜欢,铭儿昨日回来便将他的心意说了,裴某可是举双手赞成他们在一起的。”

“呵呵……”席云飞双手背负,站在院子里的池塘边,看着水里浮出水面呼吸的鲤鱼,道:“实不相瞒,我今日过来便是为了给苏齐兄妹讨一个说法。”

裴庆愣了愣:“郎君的意思是?”

席云飞随手将栏杆上的一个瓷碗拿在手里,碗里放了一些用豆米香油炒制的鱼食,信手撒下一些鱼食,看着池塘里争抢的鲤鱼,席云飞慢慢说道:“我知道裴铭接近小南的目的不纯……”

“这!”裴庆赶忙要解释。却看到席云飞朝他挥手。

“裴主事先听我说完。”

“是,郎君请说,裴某洗耳恭听!”

“嗯。”席云飞又撒了一些鱼食,才开口说道:“我们之间合作也有半年了,从我在朔方建立第一个工坊开始,你裴氏一族便是商会最早的合作伙伴……这之间也出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你们能够及时改正,我也没有追究的打算。”

裴庆额头冷汗直冒,他知道席云飞说的是他们山寨煤炉和蜂窝煤的事情,当然,泡菜他们也想仿制,但是成本太高,就放弃了,后来裴氏老祖裴寂觉得单纯的合作就好,反正利益也很可观,他们裴氏一族才放弃了走山寨的道路。

席云飞看着池塘里的鲤鱼,继而说道:“本来昨天听到裴铭的事情,我是有点生气的。”

“郎君恕罪……铭儿他……”裴庆慌得一匹,急忙要为裴铭开脱。

席云飞转过身来,笑着说道:“裴主事还是这么着急。”

裴庆立马住嘴,急忙赔笑道:“呵呵,此事,此事确实是铭儿鲁莽了。”

席云飞闻言,哈哈笑道:“裴主事此言何解?这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何来鲁莽一说。”

“郎君的意思是?”

席云飞看裴庆满脸忧色,嘴角玩味的沉声道:“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上,我说得对吗,裴主事?”

裴庆点头哈腰,这个状态的席云飞最是不好惹,他连反驳的心思都没有。

“郎君尽管吩咐,只要能够补偿苏队长,哦,不,只要能够让小南姑娘高兴就好,我裴氏一定按照郎君的吩咐一一照办。”裴庆心慌了,这是想要破财消灾。

可惜,席云飞今日过来,可不是要钱的。

席云飞笑着伸出手,拍了拍裴庆的胳膊,以示安慰。

裴庆心有余悸的抬头朝他看来。

席云飞和煦微笑,突然说道:“补偿什么的就太见外了,我看直接让裴兄把小南娶了吧,当然,是以正妻的身份。”

“啊?”裴庆当即双腿一软,这事儿他可做不了主。

再说了,裴铭好歹是河东裴氏当代家主的嫡子,如果真的要娶妻,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苏小南啊,多少河东大族的闺女等着他裴氏去选……

但是,裴庆不敢拒绝啊,此时他哭的心都有了,本来还以为席云飞亲自登门是为了从他们裴氏手里拿点好处安慰苏齐兄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来求亲的。

好在,席云飞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么贸贸然的提出来,让你也让裴老头为难了,世家注重门第之别,这点我也理解。所以,我打算让我娘认苏齐兄妹为义子义女,以后小南就是我姐,呵呵,裴主事以为这门亲事可算一喜?”

“真,真的?!”裴庆异彩连连,其实裴氏很早就想跟席云飞联姻了,只是苦于席家人丁稀薄,一直找不到机会,没想到今日席云飞竟然自己提了出来,虽然是义姐弟,但也比跟一个下人联姻强啊……不错,在外人看来,苏齐兄妹不过是席云飞手下的仆役。

席云飞微微颔首,对于裴庆的喜悦,他早有预料,不是他过分自信,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距今为止,他已经收到了几十封求亲的帖子,就连席君买这种定下婚约的人都还有人想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他为妾,可见席家兄弟在众世家眼里的价值之重。

“不过,你要让裴兄做好准备,若是让我知道小南姑娘在你们裴氏受到半点委屈……呵呵……到时候,裴主事可不要怪我不顾及你我两家之间的情义!”

第五百一十九章:柳如是的新一天

三月二十七,谷雨。

宜:嫁娶、出行、扫舍、裁衣、安床、祭祀、冠笄、进人口。

席云飞是个知行合一的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决定的事情基本不拖沓。

昨夜与母亲刘氏说过苏齐兄妹的事情后,刘氏欣然应允,席家人丁稀薄,能够多两个孩子她自然是高兴万分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而且,当初苏齐一路护送下沟村众人北上,与刘氏还有下沟村一众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对于苏齐唯一的亲人,也就是苏小南,刘氏也不陌生,知道是个纯善的好姑娘。

当然,古代收养义子义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相比于后世的领养和收养,古代在这方面就要严格许多,大唐法规有言:“无子之人可在同宗之内,辈分相当的人中间选择一个男子收养。如果收养异姓男子,唐律规定要判处徒刑一年”。

当然,这里说的是无子之人,收养的人进门主要是为了传宗接代,所以在血脉和族姓上才有严格的规定……但席云飞让刘氏认义子义女却是后世的做法,并不存在传宗接代的意义。

认亲的流程还是满复杂的,下沟村一众都是贫农出身,除了柳三有一些基本概念,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去操持,好在,李渊便在席家庄住着,对于这些礼仪法度,他是再清楚不过。

听说刘氏要认义子女,李渊大手一挥,直接应了个见证人的差事,瞬间让认亲仪式上升了一个高度,更加庄严,也更加神圣了几分。

要不是苏齐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哭哭啼啼的有点坏了气氛,可以说这场认亲仪式还是十分庄重的……

当然,认亲仪式过后,席云飞当场还宣布了苏小南与裴铭的婚事。

虽然河东裴氏那边还需要裴铭的父母,也就是裴氏当代家主同意,但有李渊在场,席云飞很是无赖的就将此事坐实了,在护短方面,他从来都是这么的不吃亏。

裴铭与叔叔裴庆心中虽然有点不忿,但是当场并不敢言语,倒是苏小南高兴得直抹眼泪,一个劲儿的朝席云飞说着感谢的话,好像这丫头真的对裴铭十分倾心,倒是让席云飞老怀安慰。

至于进了裴家会不会受委屈?

呵呵,席云飞觉得这完全不需要担心。

给裴铭几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自己的姐姐受委屈!

认亲宴结束后,不少世家子弟回到家里都会暗自嘲笑裴铭作茧自缚,娶了一个舞刀弄枪的女人回家,弱了他裴氏的名声,以后别说出门玩耍,便是夫妻吵架,估计都打不过自家婆娘。

可是,几个世家的长辈却不这么看,当他们得知裴铭竟然因为一个计谋坑了司马空,又因此与席云飞缔结了郎舅关系,都是羡慕得不行。当他们看到自家不成器的儿子还在调侃裴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句别人家的孩子过后,抡起巴掌便是一通教训。

次日,商会传出一则重磅消息,更是狠狠击中了他们的小心脏。

席云飞将煤炉和蜂窝煤的工艺秘方作为苏小南的嫁妆,提前送到了裴氏手里,从此以后,煤炉与蜂窝煤的生产与经营,便由裴铭夫妇共同操持,一应所得尽归二人所有。

这无异于一颗惊雷炸响,让聚集在朔方的几十个世家沉默了好些时候。

然后,几乎是约好了一般,正在卫所上班的苏齐成为所有世家登门造访的不二之选。

至于什么目的,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

······

四月的第一天,下起了最后一场春雨。

温暖的夏风席卷朔方,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景象。

雨后的庭院,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迷人的馨香。

“是儿,你快来看看这盆辣椒,竟然开花了。”花婶拿着剪刀,正在修建院子里的花草,看到年前种下的辣椒树开了花,急忙招呼女儿一起来欣赏。

柳如是端着花洒正在给一盆七里香浇水,这种花有一种独特的清香,而且花季很长,几乎贯穿整个夏季,是爱花之人十分钟爱的种类,在院子里种上几颗,整个世界仿佛都置身花海。

柳如是闻言,嘴角轻扬,走到那盆辣椒树前,看着那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朵,眼里有丝丝的柔情闪烁……

“红装虽艳性刚直,亭亭玉立斗艳阳……没想到辣椒结果之前,竟然如此柔弱。”柳如是抚摸着辣椒花的花瓣,感叹着锐变的不易。

花婶含笑道:“这句诗是二郎写的吧?”

柳如是痴痴的点了点头:“嗯,确实是郎君咏赞辣椒之作,青枝绿叶果儿长,辛辣甘甜任人尝。红装虽艳性刚直,亭亭玉立斗艳阳。”

“呵呵。”花婶笑着道:“这臭小子怕是也没见过这辣椒花,只道辣椒红装挺立,却不知它也有弱不胜衣之时。”花婶说着,偷偷去观察柳如是的反应。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才女,但当年也是名噪一方的花魁人物,此时借花语人,便是为了让女儿能够振作起来,像这辣椒的成长变化一般,活得更加坚强。

失去生育能力的柳如是没办法像寻常女子一般,活在男人的庇护下,那就只能另辟蹊径,活出自我,活出女人的傲气,让自己拥有不弱于传宗接代的本事,做主宰自己命运的女人。

柳如是不傻,自然知道母亲的用心良苦,此时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辣椒树,那一朵朵平平无奇的白色小花,在她眼里好像变成了一个个不堪的自己。

等待着变成辣椒,变成果实的那一天。

良久。

柳如是眼眶渐渐湿润,几滴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在那一朵朵白色的辣椒花上。

“是儿?”花婶伸手揽住柳如是孱弱的肩膀。

柳如是抬头望天,此时她的眼里已经不再悲伤,只有坚强,抬头是为了让眼泪不流出来。

“娘……我想学习经商,我要像晓晓那样,做独立的自己,不依赖任何一个男人。”

“晓晓?”花婶闻言一怔,也不知道沐晓晓给自己家宝贝女儿灌注了什么奇怪的思想,不过眼见柳如是眼里重新焕发光彩,她也不好开口阻止。

柳如是抹去泪痕,笑着说道:“嗯,我要像晓晓那样,凭自己的本事得到大家的认可。”

柳如是的想法很单纯,沐晓晓能够凭着商业手段在商会在朔方呼风唤雨,这在她看来便是女人独立自主的典范。

而且,操持造纸坊的那段时日,她虽然忙得焦头烂额,但不得不说,忙碌使人专一,那段时日,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悲惨的过去,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又饱满,每天都有学不完的知识,根本无暇去伤春悲秋……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转折点,总之柳如是的人生不但没有结束,反而这才是新的开始,多年以后,便是遥远的萨珊帝国,都有人在议论着她的传奇经历,萨珊帝国的女人们更是因此掀起了一场维护女权主义的社会运动。

剧院里不断重复上演剧作家们编撰的戏曲,引来举国上下所有人的追捧,其剧名曰:柳如是传奇。

第五百二十章:大唐第一村

梅子留酸软齿牙,

芭蕉分绿与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

闲看儿童捉柳花。

这首杨万里的《闲居初夏午睡起》妙到毫巅的写出了席云飞此时的状态。

“哈欠……”

揉了揉鼻头,席云飞慵懒的翻了个身子,朝院子里正在嬉闹的三妹,还有几个下沟村的孩子看去,李丽质那个秋千十分精致,座板都特地刻了花纹,很受孩子们喜欢。

屋子里,除了他还有几人,在他旁边,李渊正在督促三个孩子读书写字。

李承乾和李承明两个男孩子心思比较野,虽然手里拿着《论语》但注意力却没在上面,而是随着院子里不时传来的嬉闹声,飘飞了出去……

倒是李丽质正襟危坐,右手持狼毫,左手轻挽袖,正用李世民最喜爱的飞白体抄着一本诗册。

李渊双腿盘膝,双手拈花放在膝盖上,好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听说这老家伙晚年喜欢上了修行,还曾经幻想长生不老,估计此时便是在与天人沟通吧。

席云飞瞥了李渊一眼,好笑的摇了摇头,却不想刚好李渊睁开眼睛朝他看来。

“臭小子,睡醒了啊?”

席云飞尴尬的挠了挠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几本书籍,其实刚刚他是跟着李渊在学古文的,只不过看了几页,竟然睡着了,谁知道李渊也不叫醒他,让他做了一回儿春梦。

“嘿嘿,老爷子,这玩意儿不适合我。”席云飞自问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前世能够混一个211大学,就已经用尽了他的脑细胞,此时看这些文言文,无异于看天书。

李渊双手耍了个手势,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貌似收功了。

“你小子学识自成一家,这些前人的心得体会确实不太适合你,不看也罢。”

顿了顿。

“不过,你也不能因此自满,所谓学而时习之,多学多看,多闻多问,总是不会吃亏的。”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李渊拱手一礼:“老爷子教训的是,小子受教了。”

“嗯。”李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来对席云飞的谦逊还是非常受用的。

“刚好今日暖阳宜人,咱们去郊外走走吧,顺便看看路修得怎么样了。”李渊起身走到门前,伸手让阳光落在手背,出言邀请道。

席云飞闻言,也起身走了过去,点了点头,道:“去看看也好,我也好几天没出城了。”

“我也要去!”身后,李承乾和李承明同时开口,两个堂兄弟说完,诧异的朝对方看去,接着李承明嘴角一撇,低头继续看他的书,却是李承乾一脸小委屈,算是父债子偿?

李渊对这两个孙子十分严厉,厉声喝道:“今日不将《学而》背完,你们两个都别想出门。”

两个家伙见皇爷爷生气,只能无奈的继续背书。

倒是李丽质抬头看了席云飞一眼,然后拿着她抄录的诗册走到李渊跟前,有些小期待的说道:“祖翁,长乐的诗册抄好了,能跟您一起去嘛?!”

李渊对这个孙女十分疼爱,笑着接过诗册,翻了几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跟着吧,呵呵……”

······

朔方眼下共有七八十处工事在同时进行,光是正在修建的水泥路,就有三十几条之多,除了朔方东城城内的十几条主干道,还有朔方西城,以及连通两城的东西大道。

当然,往北通往乌乐集市的高速路,往南通往延州白石城的高速路,往东通往青州的高速路,也都在紧锣密鼓的同步进行着,若非有这么多工事,朔方也不会缺人手展开实业建设,只能便宜了那几个世家……

很多人都说席云飞是为了拉拢河东裴氏,才将暴利的产业作为嫁妆送给裴铭,可是,真正的原因是,席云飞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生产煤炉和蜂窝煤这种利润不高的产品。

马车出了席家庄,一路向西,越过西桥,从正在修路的外城主干道直通西城门。

面前,是一条宽阔笔直的水泥路,路面用白色的路漆画着分界线。

连接东西两城的东西大道是最早修建的高速路,全长二十六里,途经十九个山村,路宽二十六米,来回双向四车道,道路中间是一排灌木,此时已经开了不少美丽的花朵。

这是临近朔方东城的一段路,总共五里,如今已经可以通行。

马车走到平坦的水泥路上,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而且速度不慢,道路两侧都是灌木,空气清新宜人,丝毫没有以往尘土飞扬的腌臜景象。

席云飞将车厢两侧及后面的窗户打开,又将前头的门帘掀起,让自然的微风直接吹进车厢。

初夏的朔方已经有点热浪,但远远没有酷暑的煎熬,温煦的气息反而使人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不时能够闻到道路两侧不知名灌木随风飘来的花香,让车内三人都忍不住加重了呼吸的力道。

路上,不时有堆满货物的马车飞驰而过,四车道的设计,让超车而过的马车不用担心惊扰到席云飞一行人的座驾,否则单单是车厢盯上的【席】字旌旗,就要让道路出现堵塞。

五里的高速路转眼便走完了,在一座凉亭外,马车稳稳停在一颗大树阴凉处。

“再往前的路还在修……”席云飞带头朝工地走去,道:“这条东西大道是两侧同时开工,最后在中间汇合连接,同日这中间的十里也可以通车了,最后的六里地约莫需要七八日。”

李渊双手背负身后,昂首走到一块青石上,遥望着远处正在画路漆的工人,惊诧道:“这条路二十几里长的路才修了一个多月?”

席云飞点了点头,也跳上了青石,随口应道:“这还是多地开花的结果,要不是同时进行这么多工事,给我十天就能通车。”

李渊闻言,若有所思的捻须道:“若是修一条到长安的路,二郎觉得要多久?”

席云飞闻言一怔,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李渊,道:“那要看给我多少人了,要是人手足够,三个月就能搞定……不过……”

李渊闻言一喜,三个月修一条通往长安的水泥路,这可是太好了。

“不过什么?”李渊急忙问道。

席云飞呵呵一笑,指着道路两侧的原野,道:“不过,接下来怕是没办法继续修路了,我打算开始扩建朔方,先从这东西大道两侧的山野开始改造,以后要用到水泥的地方很多,怕是没有多余的水泥拿出来修路。”

“扩建?”李渊愣了愣。

“不错。”席云飞从怀里拿出一份规划图递给李渊,道:“我打算分九期将这个工程搞定,您看看这里,在村子北面,我还特地给您盖了一处别苑呢。”

李渊闻言,慢慢将图纸展开,旁边俏生生的李丽质也探着身子凑了过来,当看到图纸上方用隶书写下的五个大字时,瞪着杏核大眼,惊道:“大唐第一村!”

第五百二十一章:山寨自行车

“大唐第一村?”李渊看着这五个字,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时候还没人玩什么‘文字狱’,但李渊看着‘大唐第一’四个字总觉得别扭。

席云飞倒是对他的惊诧视而不见,指着图纸最上方的一座宫殿型建筑,道:“这里就是小子送给你的别苑,我打算月底就开工,争取年前完工,到时候一定让您对它爱不释手。”

李渊心中一番纠结,听到席云飞的话后,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不过一郡之地而已,让都让出去了,还管人家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徒添烦恼。

再说了,席云飞如此若无其事的直接将图纸给他看,就是不怕自己有什么芥蒂,算是明心见性了,自己若是再纠缠这个‘第一’的虚名,倒显得不够大气。

想通这些心思,李渊也就放开了心结,看向席云飞指着的那座建造,笑着说道:“哈哈,这图画得好,不过要盖这么高吗……一二……七八,九层高?”

席云飞嘿嘿一笑,奉承道:“当然啊,九乃数之极,给您住不是正好嘛!”

李渊闻言一怔,被席云飞舔得好不舒服,心中那一丝小芥蒂也荡然无存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三人收起规划图,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中间的一段路虽然不能通行,但走是完全可以走的,之所以不通车,主要是工人们真在画线。

正走着,席云飞突然觉得后腰被人捅了两下,搞得他舒痒难耐,转头看去,却看到李丽质怯生生的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席云飞对这个早熟的丫头没什么抵抗力。

李丽质瞄了一眼正在看工人画线的李渊,娇滴滴的开口道:“那图纸里,也有给我住的地方吗?”

席云飞闻言,眉角微扬:“给你住?”

李丽质见状,眼眶微红,撅着嘴,委屈巴巴的问道:“没有吗?”

席云飞哪里还会不知道小丫头的心思,急忙点头:“有,有有有,当然有,就在……”席云飞现编道:“就在如慧隔壁,还有你最喜欢的旋转木马!”

“真哒?!”

“当然!”

李丽质心花怒放,不是为了旋转木马高兴,而是觉得住在席如慧隔壁,也就是住在席云飞隔壁,这才是她最高兴的点。

三人在工地上转了小半个时辰,除了看工人铺路,压路,其实还挺无趣的,席云飞与几个管事了解过进度后,便带着李渊二人返回了朔方东城。

不过,临近城门的时候,却是被一群人吸引了视线。

马车比较高,刚好能够越过人群看到里面的景象。

只见人群中,两个中年汉子正在操弄一辆奇形怪状的自行车。

为什么说奇形怪状,因为那台自行车明显不是席云飞从光幕上买的。

“那是?”李渊半个身子探出窗户,饶有兴致的说道:“该不会是他们自己打造的单车吧?”

对于自行车,李渊并不陌生,席云飞不仅送了他一辆,还送了李丽质一辆,爷孙俩有事没事就会在院子里骑着转圈圈。

席云飞掀开门帘,站在车板上看了半响,好笑道:“确实是单车,不过少了一些零部件,不算是成品,但也模仿得不错了。”

这时,人群里几个人突然囔囔了起来。

“郎君,是郎君……”

“郎君来了,这姓李的要倒霉了……”

“大家快让让,让郎君看看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

“……”

那些人七嘴八舌叫喊着,倒是真的让人群让出了一条道来。

席云飞与李渊相视一眼,二人同时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并肩朝人群中走去。

“郎,郎君……小人李方(李圆)见过郎君。”

那两个操弄车子的中年人见席云飞来了,吓得直哆嗦。

席云飞温和的笑着,走到那台用木头和铁器打造的自行车旁,摸着车把,道:“这是你们自己打造的?”

两人闻言,急忙跪伏在地,对于席云飞的威名他们兄弟俩早有耳闻,虽然没见过席云飞本人,但据说是个大手一挥,伏尸百万的主儿,估计是茶楼里说书听多了,此时见到席云飞连正脸都不敢看,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

席云飞见状,一脸无语,俯下身子将其中一个扶起,道:“我在问你话呢,这车子是你们自己打造的吗?”

那中年人被席云飞这么一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结结巴巴的应道:“是,是,是小人,小人做的,小人,小人也是,是,受人之托,小人,不敢了,不敢了,郎君饶命,饶命……”

席云飞好不艰难的听清他的口音,应该是河北来的汉子,怎么这般胆小?

“你说是受人所托?”席云飞蹙眉道。

中年汉子急忙点头:“是,是的,受卢公子,所托,按着他的图纸打造的,我们,我们兄弟俩不知道是郎君独有的物件儿,我们,我们……饶命,郎君饶命啊……”

席云飞眉心微蹙:“图纸拿来我看看。”

“是是是……”中年汉子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

席云飞接过,慢慢展开,看了几眼后,有些好笑,又有些惊奇。

好笑是因为,宣纸上就画着一辆自行车,其他的什么细节都没有。

惊奇是,这个人竟然能根据这么一副图纸,打造出这台‘像模像样’的自行车来?!

“你这车能骑吗?”席云飞饶有兴致的问道。

中年汉子急忙点头:“能,能骑,不过,卢公子说没有达到他的要求,就,就给我们兄弟俩退了……我们,我们花光了所有身家打造这车,眼下连回临城的盘缠都没了,就想,想卖了它,凑点回家的钱资……”

中年汉子越说越没有底气,这台自行车刚刚已经被围观的路人贬低得一无是处,他兄弟俩将价格一降再降,至今没有半个买主出现,不想更糟的是,东西没卖出去,还等来了制作这物件儿的祖师爷……两兄弟一直以为席云飞就是打造这奇物的匠师。

古代虽然没有什么产权保护的说法,但古人注重廉耻,知道事有可为和不可为的说法,若是之前他们知道这自行车乃是席云飞所出,他们肯定不会接下那什么卢公子的单子。

但如今做都做出来了,他们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祈求得到席云飞的原谅,饶他们一命。

席云飞却没听他继续说,抓着车把直接反身上车,坐在用木头雕刻成的座椅上,有些硌得慌,不过还算不错,最起码打磨得很平整。

抬脚轻轻踩了一下,自行车晃晃悠悠的朝前移动着。

席云飞终于知道那个什么卢公子为什么要退货了。

尽管是在水泥路上,但是这车轮胎是木头打造的,转起来只要碾过一块小石子,他这屁股就癫得生疼,毕竟座椅也是木头打磨的,连快软垫都没有。

而且,这车……竟然没有刹车,席云飞苦笑一声,急忙放下双脚,采取脚刹的方式,才让车子停了下来。

回头朝那两个中年汉子看去,席云飞笑着说道:“这车还不错,我买了。”

“真的?”两个中年汉子红着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席云飞朝他们点了点头,摸着车把思忖了片刻,突然道:“我打算建一座格物坊,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在我手底下做事。”

“我们?”两人闻言呆愣当场。

围观的人群更是哗然一片,感叹这两个中年人因祸得福,能在席云飞手下做事,那可是福泽子孙的大好事儿啊,君不见苏齐兄妹……

倒是李渊若有所思的走了上来,在席云飞身下的车子上来回观摩着,最后视线定格在三角车架上,那里有一小块类似印章的雕刻。

席云飞见状,也好奇的低头看去,确认字形后,不确定的嘀咕道:“李春?”

第五百二十二章:格物基金会

“你知道李春?”李渊见席云飞一脸错愕,好奇问道。

席云飞急忙摇头,否认道:“不知道,只是看这刻章有趣,竟然跟车架完全相融,不知道是黏上去的,还是本就长在这木头里的石头。”

李渊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抬头朝李方李圆俩兄弟看去,蹙眉道:“这李春,可是河北安济桥那个李春?”

李方与弟弟相视一眼,急忙点头:“好叫贵人知晓,您说的安济桥李春便是家父。”

“哦?!”席云飞闻言,脸上一喜。

李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席云飞,又问道:“我记得武德三年,朝廷曾经派人前去招揽,旨在黄河中上游修筑大桥,不知令尊为何拒绝了招抚?”

李方闻言一怔,回忆了半响,瞄了一眼席云飞,道:“家父是个愚忠之人,觉得李唐反……”

“咳咳!”席云飞没想到这李方说话这么直接,急忙出言制止,估计他还不知道问他话的人正是李唐开国皇帝本人。

李渊没好气的朝席云飞瞪了一眼,看向李方李圆兄弟俩,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当年他起兵造反,在很多前隋的人看来,确实属于反贼,李春不接受招揽也是情理之中。

“那不知令尊如今可否愿意出山?”李渊还不死心,黄河是天险没错,但因为黄河的存在,每次行军北上都十分不便,要是能有几座大桥连通,那大唐对北方的掌控必将更上一个台阶。

席云飞也一脸期待的朝李方兄弟俩看去,别说他不心动,最近修路的管事们时常抱怨造桥之事,主要是没有办法抵御洪水冲击,但安济桥屹立千年而不倒,可见在抗洪冲击的设计上有独到之处……

可惜,李方兄弟俩听到李渊的问话,瞬间满脸的忧伤,落寞道:“不瞒贵人,家父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其实当初大唐皇帝派人招抚的时候,家父就已经卧床不起了,唉。”

“病逝了?”席云飞顿感晴天霹雳,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李春修桥的时候最少也二十几岁,如今二十几年又过去了,接近六十岁的李春早已经活过了古人的平均寿命,算是长寿。

不过,得知李春去世的消息,席云飞多少还是有点失落,与兄弟俩说了一番建立格物坊的安排,便带着他们直接回了内城。

先秦时代,“格物致知”这句话大概并非特别深奥的语言,故而用不着什么解释。

但汉代以降,由于文化断层等原因,人们对它的解释却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东汉郑玄为《大学》作注时,对“格物”解释说:“格,来也;物,犹事也。其知于善深,则来善物;其知于恶深,则来恶物。”

所谓格物致知,其实就是一个对事物不断探究,追根问底的过程,这点跟现代物理学十分相似,以至于,清朝的时候,严复在《原强》中写道:“二百年来,西洋自测算格物之学大行,制作之精,实为亘古所未有。”这里的格物,已经在字面意义上表述了何为自然科学的致知之道。

翌日,新一期的《知音》例行发刊。

不过,这次的封面与往日有所不同,竟然画了一台奇形怪状的自行车。

若是昨日在城门见过那台木头车子的人看到了,一定惊讶万分,不错,这封面上的车子便是李方李圆兄弟俩打造的木头版自行车。

“这李方和李圆到底是何许人也,就因为造了这台四不像,竟然被郎君奖励了这么多好东西?”

“良田百亩,庄子一座,内城庭院一处……还认命李方为新建格物坊主事,薪资待遇等同……”

“这,这两人我知道啊,昨日还在城门口见过,当时他们仿制郎君的自行车,我还以为他们大祸临头了呢,没想到……啧啧啧,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真是羡煞老夫了。”

“这格物基金会又是什么?”

“第五页写得很清楚,郎君私人掏腰包,拿出十万贯现钱,建立格物基金会。”

“基金会的宗旨便是鼓励民间能工巧匠,在各自领域拿出独到的建树……得到基金会认可后,就能够申请研发基金……”

“研发基金?又是干什么的?”

“你傻啊,就是钱啊,好比这李方兄弟二人,就因为做了这台四不像,现在由基金会统一出资,让他们打造出完整的自行车,上面还写了,只要能够得到郎君认可,便能得到郎君亲自颁发的匠神徽章,还有一万到五万贯不等的奖励。”

“万贯奖励……那不是一夜暴富,一辈子大鱼大肉都花不完了啊!”

“唉,谁说不是呢,我看这些工匠们怕是要乐死了,这什么破木头车子都能够拿奖,那造个大马车不是比他拿的还多?”

这人话音刚落,茶楼角落几个十指异常粗大的汉子不由得撇了撇嘴。

“一群外行人,懂个屁……”

“师兄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是咱们这行的人,看这台车子确实觉得可笑。”

“唉,我也就是发发牢骚,这李家兄弟这回儿算是发了,不仅得了这么多好处,郎君还出资让他们继续打磨精进,我们田家怕是又要被他们压下一头。”

几个汉子闻言,都是默默低下头来,同为工匠世家,田家同样来自河北,但因为李春修筑安济桥得到朝廷和百姓的认可,田家这几十年一直处于声名不显的尴尬局面,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虽然技艺同样高深,但河北人人只知安济桥李春,根本不会把他田家记在心上。

“师兄,你打造的那台水车……要不要拿到这个格物基金会试试?”

“水车……”汉子们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壮汉有些忐忑的说道:“我那水车汲水还没人力快,怕是行不通吧?”

最先开口的青年赶忙摇头,鼓励道:“师兄此言差矣,这自行车不也没有马跑得快嘛,李家兄弟模仿郎君的自行车就能得奖,我就不信师兄呕心沥血打造的水车得不到回应,虽然汲水速度是慢了点,但胜在不用人力就能日夜不停的灌溉近百亩田地啊……”

“这?”络腮胡壮汉兀自犹豫不决,要是没被选上,总感觉更加丢脸,这脸面的事情……

旁边几个师兄弟见他如此,都是怒其不争,格物基金会给出的奖励让他们心动不已,眼神交换之间,师兄弟们打定主意,你一句,我一句的出言劝道:“大师兄,我觉得小师弟说的有道理啊,咱们也去试试,没准真的被选上了呢?”

“对啊,要是能够得奖,哪怕是最小的奖励,也足够我们吃喝两三年了,大师兄,咱们就去试试吧……”

第五百二十三章:百工争鸣

连续好几日,朔方都弥漫在一股莫名的气氛中,让人心多了几丝浮躁,也多了一些专营的心思,只是这其中是好是坏,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一些本来已经放弃手艺,为了生活转而去工地上当劳力,或者去各个工坊当长工的匠人们,在听闻格物基金会的事情后,都是躁动了起来。

不管是真有本事,还是半桶水晃荡的匠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得到格物基金会的认可,就算没有李方兄弟那样厉害,但最少也能混个安慰奖之类的,只要有了钱,这往后的日子最起码比他们现在早出晚归来得安逸。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拿着自己所谓的作品去格物坊申请格物基金的人也不少,但真正能够通过审核的却是寥寥无几。

老爱曾经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往往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的重要。”

这点放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如此,灵感可以是一个念头,也可能是一个机遇,更可能是一丝丝的运气,可遇而不可求……

而在发明界,这就话就显得尤为现实。

多少能工巧匠,哪怕拥有堪比鲁班的高超技艺,但如果没有那一瞬间的灵感,便只能泯然众矣,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

而只有抓住那一丝灵感,抓住机遇,抓住那一丝运气的人,才能够逆流而上,在历史的长流中扬起风帆,百舸争流,乘风破浪。

新一期的《知音》如约而至。

这次封面的图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播种器?”

“胡癞子?”

“娘希匹的,这个胡癞子该不会是我们村那个胡癞子吧?”

“怎么回事儿,小兄弟认识这个人?”

“这……还真是我们胡家村的啊,这个胡癞子我知道,好吃懒做的邋遢汉子一个,平日里不事劳作,惯会偷奸耍滑,安逸享乐,要不是家里还有几亩田地……我……他娘的,五千贯?这什么劳什子播种器竟然奖励了五千贯?”

“啧啧啧,又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这播种器不过是几块木头做成的小物件,竟然能够得到格物基金会的认可,五千贯啊,一辈子什么都不干,吃都吃不完。”

“呵呵,几块木头?你们怕是嫉妒过头了吧,看清楚了,这玩意儿能加快普通人三倍的播种速度,而且不仅种籽可以用,就是幼苗也可以用它来栽种。”

“嘿,还真是啊,这后面有图例和操作说明……还别说,插到土里一撑,顺手把种子或者幼苗丢进去就行,拔出来后,两侧的土自己就将种子盖住了,比咱们刨坑一个个埋快多了。”

“这,这就是播种器?”

“小兄弟见过这玩意儿?”

“见过,何止见过,我特娘还用过……”胡姓青年此时死的心都有了,这玩意儿还是胡癞子拜托他爹打造的啊,天杀的,突然觉得自己丢了五千贯……

茶楼的角落里,依旧是那几个十指异常粗大的汉子。

只是,与往日不同,此时他们的茶桌上摆满了蜜饯和果脯,就连茶叶都是上好的毛尖。

“哈哈哈,痛快,我就说师兄的水车肯定会被选上的,三千贯啊,这可是真金白银的三千贯。”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大师兄,李方那家伙邀请你加入格物坊,你想好去不去了吗?”

“要我说一定是去啊,那格物坊的管事一个月就有五贯钱,还包吃住,我听说年底还有很多好东西可以领……牙膏、搪瓷……”

“大师兄,你不用担心我们的,有了这些钱,我们随时能够在朔方拉起一个木匠坊,到时候咱们师兄弟几个又能够天天在一起研究师父他老人家传下来的手艺。”

这几人便是前几日聚集在此的田家师兄弟,此时几个师弟都在劝说大师兄田七加入格物坊,不为别的,大师兄能有一个好去处,做兄弟的看着也高兴。

田七,也就是研制出水车的那个络腮胡汉子,据说祖上有人得了墨家传承,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墨家式微,墨家子弟四散奔逃,潜伏于九州各地等待巨子号召。

可惜,田家老祖一等就等到了秦灭汉兴,眼见自己已经风烛残年,为了不让墨家技艺失传,只能将手艺编辑成册……自此墨家手艺便在田家代代相传,直至田七这一代,已经是几百年光阴……

田七虽然长相粗狂,但心性却很内敛,此时他也很是纠结,因为这次得到格物基金会认可的作品就有七件,自己的水车仅仅排在第三位。

“大师兄,那排名第一的胡癞子,根本就不会任何手艺,他的播种器还是请人帮忙打造的呢,李方虽然也邀请了他,但是却没有承诺他什么职务……对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有真本事的,不然李方也不敢擅自任命你为木作管事啊。”

“对啊大师兄,那第二名的姑娘听说已经是造纸坊的管事了,她根本不会去格物坊上工,这管事你当之无愧啊。”

田七闻言,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悻悻道:“那播种器和印花纸你们也都见过,印花纸我们不懂,先且不说,可是那播种器……咱们跟木头打了十几年交道,可又有谁想过将这么简单的器物做出来?”

“这……”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其实看到播种器的那一瞬间,他们也有这种想法,自己等人一身高超手艺,竟然还不如一个农家懒汉来得有用,这如何不叫人自惭形秽,毕竟那播种器他们分分钟就能做出一堆,可惜就是没那个想法。

年纪最小的小师弟皱起眉头,眼见几个师兄都陷入了误区,急忙伸手拍了下桌子,鼓动道:“师兄们,眼下可不是咱们乱发魔怔的时候啊,播种器咱们错过了,可农耕又不止播种一个环节,除了给作物浇水的水车,还有犁地的犁耙,锄地的锄头,收割的镰刀,脱壳的木舂,这些不都是咱们研究的方向?”

“……”田七闻言一怔,接着与几个师弟相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焕发了生机:“对啊,小师弟说得对,咱们还能改造犁耙、锄头、镰刀、木舂……不对,不止这些,还有……”

“木弓!”

“木船!”

“木履!”

“木……”

几个师兄弟相互鼓励,各抒己见,茶桌上的氛围瞬间活跃了起来。

当然,这偌大的朔方,有他们同样想法的人不知凡几,毕竟,连一个农家懒汉都能得奖,普通人就算没有手艺,但脑子里天花乱坠的想法却不局限于职业。

席云飞组建格物基金会的战略意义,还在持续不断的发酵着,甚至慢慢延伸至大唐、突厥、高句丽、吐谷浑……等几个国家,为之后的人才储备打下坚持的基础。

第五百二十四章:听你姑姑的

朔方东城之内城,一共有十七座大坊,除了正中央的席家庄,其余十六座坊市纵列为四的分布在内城东西南北方。

除了靠近席家庄的几个坊市作为居住所用意外,四个角落的坊市都被改造成了功能区。

西北角的定军坊,也就是校场,平日里供护廷队的人训练之用,席云飞的军火库也在这里。

东北角的菜园子,这是田大川培育各种作物的地方,一些席云飞提供的种子没办法在朔方的土地上正常繁殖,就只能在菜园子里,利用大棚种植。

西南角的冶炼坊,这是最早的冶炼坊,不是席家作为聘礼给李靖的那座,而是乔二爷用来试验席云飞提供的各种金属配方的冶炼之地。

东南角,之前一直是王老六工程队聚集的工坊,木匠、泥匠、石匠……的聚集之地,如今,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格物坊,同时也是格物基金会办公之地。

连续两期的《知音》让格物坊成为朔方人人向往的求学之地。

第一期的木制自行车,让李方兄弟俩名震朔方,成为所有人艳羡的对象。

第二期的播种器、印花纸、水车、釉色白瓷、伸缩雨棚、木炭熨斗、影灯。都是不可多得的奇物,其中播种器和水车更是对农业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也因为这些获奖者都得到了大量的金钱和职务奖励,这些天以来,格物坊渐渐成为朔方东城闲散之人的聚集之地。

就算自己研制不出什么新奇玩意儿,但来这里看看新鲜,顺便找找灵感,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休闲娱乐活动……

此时,人群中,身穿绯色官府的长孙枳带着侄子长孙冲走了出来。

“冲儿,你对此怎么看?”

走在前头的长孙枳微微皱着眉头,显然有什么心事,此时开口,多半也是顺便考校一下长孙冲而已。

落他半个身位的长孙冲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已经有了不错的成长,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神态语气,都不像刚刚来朔方时那么轻浮傲慢。

听到叔父的问话,长孙冲拱手道:“格物坊的建立……对我大唐民生发展是一种促进,之前小侄愚昧无知,一直看不起这些工匠土夫,现在想来,实在惭愧……想那播种器,只是一个小手段就能提高三倍的播种速度,还有那无需人力操作的水车,能够十二时辰不间断的为田垄灌溉,此二者都是利国利民的奇物,叔父当手书一封,为两位民间志士求赏才是。”

长孙枳闻言一怔,停下脚步诧异的看向长孙冲,这个侄子的变化他可是看在眼里的,从小娇生惯养,又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宠溺,他一直觉得长孙冲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被席云飞一番整治,倒是变得内敛沉稳了起来。

往常这种情况,长孙冲一定会怂恿他想尽一切办法吞掉两个匠人的成就,如今不仅不对那两个人出手,还要自己为他们讨要赏赐,实在难能可贵。

点了点头,长孙枳赞赏的嗯了一声,继续边走,边说道:“这事儿不用我出面,他们的事迹也会传到长安……叔父要问的是,冲儿对着格物坊怎么看?”

长孙冲毕竟刚刚历练,闻言,思忖半响,道:“格物坊虽好,但姑父怕是复制不来。”

“哦?”长孙枳不露痕迹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此话怎讲,陛下可是这天下的共主,他想要办的事情,难道还有办不成的吗?”

长孙冲知道长孙枳有意考校,想了想,应道:“我长孙氏同为世家,有些话小侄本不该说,但叔父既然问起,小侄也就献丑说上一二。”

长孙枳听到‘世家’两字,双眼微亮,他知道长孙冲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大唐虽然是李唐的天下,但真正掌握民生的却是分散各地的传承世家,如山东大族,如河东五望,如关陇八大姓……说难听一点,陇西李氏不过是手头上人手比较多的大世家而已,在京畿之地或许还行,出了京畿,又有多少人真心实意跟着姑父的指令行事?”

“这格物坊在朔方可行,那是因为朔方席家不同于皇室和世家,若是我长孙氏来管理朔方,别的不说,这两件物件只要一出现,肯定就被我们封锁了消息,哪里可能让他们公之于众?”

长孙枳老脸一红,长孙冲虽然说得粗浅直白,但大体就是这么回事儿,世家在各地传承久远,属地之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有利于家族发展的东西没收夺取,不利于家族发展的东西销毁抹杀,如果东西好到自己守不住,那就拉拢几个世家一起垄断经营,如盐铁,如桑麻,世家想要壮大,就要人无我有,人有我精,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

“冲儿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席家小郎君未尝不知道,可他为什么不把这么好的东西藏起来,反而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去仿造呢?”长孙枳继续问道。

长孙冲愣了愣,看着不远处从人群中穿行而过的自行车,叹道:“这也简单,如果我有几万贯家财也不会去在乎区区一两文钱的买卖,小郎君之所以不在意,兴许是因为他有更好的东西吧!”

“嗯……”长孙枳眉心微蹙,这个原因他当然知道,但他真的不想去面对。

“叔父,姑姑的信您也看过了,她的要求……”长孙冲停下脚步,遥望席家庄,道:“虽然我很想按姑姑的意思去办,但之前给小郎君留下的印象实在不好,会不会误了姑姑的大事?”

长孙枳见他提起长孙皇后的来信,也是有些顾虑,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与小郎君的冲突我已经如实禀报过陛下和娘娘,既然娘娘让你这么做,显然她认为此事可期,就听你姑姑的吧。”

“可是……我比他还大两岁呢。”长孙冲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长孙枳却是呵呵一笑,劝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要是你真的能够从他身上学到点什么,就算他比你小二十岁又有什么关系?”

长孙冲点了点头,看向席家庄的目光多了一些坚定的神色。

长孙枳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事儿你怕是要快点,朝中不少人都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不止是娘娘有先见之明,具我所知,卢国公、翼国公等几个大将军已经让他们的子嗣北上了,不日便能抵达朔方……”

第五百二十五章:《自然》

“拜我为师?”

“说,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比我还大两岁,我怎么给你当老师?”

席云飞看着面前跪着的长孙冲,一脸的日了狗。

长孙冲倒是也硬气,见席云飞不答应,大有长跪不起的意思。

旁边跟来的李丽质见大表哥受委屈,幽怨的看向席云飞,乞求道:“二郎就答应表哥吧,长乐知道表哥之前得罪过二郎,可是表哥如今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二郎难道还要放在心上嘛?”

小丫头不愧是李二的女儿,这一招以退为进,说得好像席云飞是个小心眼,因为一点小事儿就记恨在心……反之,如果席云飞心胸开阔,那就应该答应长孙冲的请求。

“这个臭丫头……”席云飞无语的朝李丽质看去,皱眉喝道:“怎么连你也来添乱,这师父是随便能认的吗?他爹是谁你不知道吗?”

“我(?_?)”

李丽质见席云飞呵斥自己,顿时满眼通红。

长孙冲对自己这个大表妹也是疼爱万分,见她为了替自己说情而被席云飞呵斥,急忙抬头道:“郎君不要怪罪公主殿下,我冒犯郎君本就是我不对,郎君不收我这个弟子,也是情有可原。”

顿了顿,长孙冲朝李丽质看去,劝慰道:“公主殿下,此事是我与郎君的因果,你就不要为我说情了,我相信郎君一定会看到我的诚意的。”

呦,感情不收你,我就是有眼无珠呗,我就是小心眼呗?

席云飞真是气笑了,虽然知道这两个表兄妹在跟自己唱双簧,但让他直接轰走长孙冲,又有些不妥,毕竟,人家都给自己跪下了,此时此刻还是挺受用的。

想了想,席云飞没好气的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丢到茶桌上,道:“你要我收你当徒弟也可以,先把这本书里的东西学会,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考校你上面的知识点,答对六成我就收你。”

“真哒!”李丽质听到席云飞松口,激动万分。

倒是长孙冲有些不安的拿起那本书,看着封面疑惑道:“小学课本《自然》?”

席云飞心中恶趣味的大笑着,面上却故作严肃,沉声道:“这是我为初级学堂编撰的课本,你先拿去看看,要是看的懂,我再考虑收你为徒不迟。”

“这……好吧……”长孙冲见席云飞好不容易松口,他也不想放弃,点了点头,将书恭敬的收进怀里,便退了去。

席云飞掩嘴轻笑,这小学自然课本是他根据后世小学自然教学大纲编写的初稿,内容包括动物、植物、人体生理卫生、物理、化学、地理、天文等基本的自然常识。

其他的不说,便是地球是圆的,估计长孙冲看了都要跳脚,不过,这倒也好,如果连这么基本的常识他都接受不了,就真的别来给自己当徒弟了,刚好省了一个大麻烦。

“郎君笑什么咧?”席云飞正偷偷乐着,不想李丽质去而复返,正一脸狐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席云飞尴尬的摸了下鼻头,转移话题,道:“这不土豆开花了嘛,我想着再过不久就能收获大量的粮食,这心里不免为百姓们高兴,今年大家都能吃饱饭了呀,难道不值得我偷偷乐呵乐呵吗!”

李丽质不疑有他,听到席云飞竟然如此为万民着想,竟是将席云飞的身影与父亲李世民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别的不说,李世民确实算是一个好皇帝,最起码民生上,他文治天下,厉行节约,劝课农桑,实现休养生息、让大唐从此国泰民安,开创“贞观之治”。

“那土豆的产量,真的有郎君说的那般恐怖吗?”李丽质双颊莫名绯红,慢慢走到席云飞一侧,拿起茶壶替席云飞斟茶倒水。

席云飞没注意到这丫头的神情变化,想起再过不久就能收获土豆,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我说的还算少了,没准每亩能达到五十石……”

······

“冲儿,你不吃饭在书房里干什么呢?”

长孙枳皱着眉头走进书房,却看到长孙冲拿着一个纸盒在火上烧。

“这孩子,还没消停几天就又开始胡闹了,真是气煞我也……”

长孙冲见他走进来,充血的双眼登时一亮,招呼道:“叔父,您来说说看,这纸锅为什么烧不起来?”

长孙枳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接着朝那纸折成的锅看去,看了半响,惊愕道:“这……还真的是……这纸不是遇火即燃的嘛,这纸为什么烤了这么久还不见烧焦的痕迹?”

长孙冲闻言,嘿嘿傻笑着,指着纸锅里的一点点水,道:“叔父您等着看,不出片刻,这水就要烧开了……”

······

“那些人在干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长孙公子在跟什么人打赌。”

“打赌?”

“是啊,赌怎么将那个杯子倒扣过来,又不让里面的水洒出来。”

“这有什么难的,拿个盖子盖上不就行了嘛。”

“嗨,你能想到,人家能想不到嘛,试过了,都不行,手一松开,水就流出来了,浆糊粘着也不行。”

“真的吗?我去看看……”

人群中,长孙冲志得意满的坐在上首,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金银铜钱,都是面前几个人教的学费。

“哈哈,王兄,萧兄,你们可还要再试试?”长孙冲手上拿着一块玉佩,美滋滋的摩挲着,这玉也是他赢来的战利品。

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对长孙冲出的这个难题已经无能为力了,能想到的办法他们都想过,可惜全都失败了。

“哼,该不是你小子故意诓骗我等的吧?这杯子倒扣过来,水怎么可能不洒出来……”

“就是,长孙冲,你今天要是不给我等一个交待,回头我一定让我爹将你的恶劣行径告知长孙大人和皇后娘娘,让他们来为我等做主。”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别瞎聒噪……长孙冲,别的我不管,今日你要是做不到你说的那般,将这个杯子倒扣过来,水不流出一滴,我萧某人这块玉佩可就不是那么好拿的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下之意,要是长孙冲拿一个他自己都做不到的玩意儿诳人,非得要他好看不可……可惜了,长孙冲最近得了一本“秘籍”。

“哈哈,此事有何难之有,一张平整些的宣纸足矣。”长孙冲笑呵呵的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张,开始了他的表演……

第五百二十六章:观光车

夜里刚刚下过一场雨,街道上的水泥路还有一点湿润。

远处,掩映晨曦的白雾渐渐散开,鱼肚白在青葱群中慢慢变成艳阳。

又是一个好天气。

原本预计七八天就能连通的东西大道,硬是用了十天时间才修好,如今已经是两期《知音》过去。马周站在长亭外看着笔直向西的大马路,心中百感交集。

身后,几个负责修筑这条路的工头管事都是满脸的疲惫,但神情之间满溢的成就感,令他们挺直了腰杆。

虽然人手充足,但这条路为了能够修得笔直,他们是遇山开山,遇水搭桥,特别是桥,好几次都因为承受不了水泥的重量导致坍塌,要不是后来集思广益,找到解决办法,他们怕是要辜负郎君的一番期待。

“马主事?”几个工头朝马周望去,眼里满是期盼的目光。

马周转头看向他们,嘴角含笑,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辛苦各位了,初步验收没有问题,稍后我会让更专业的人来进行最后的审查,要是顺利的话,明日就能够通行了。”

几个工头相视一笑,热泪盈眶:“太好了……”

席家庄,刚刚吃完早饭。

席云飞回到茶室的时候,马周已经恭候多时。

“东西大道通行对朔方来说意义重大,之前我们商量过的通车仪式,眼下还差你说的观光车……邀请函我已经让人发出去了,这张是给太上皇的,就由你去亲自邀请……还有就是交通指示牌的宣传告示,有一点我不是太懂,这马车统一走专门的车道是可以,那剩下的三条车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席云飞泡着茶,听到马周的疑问,笑着应道:“单向四车道,最左边一条叫观光车道,只有观光车能够行驶,左边第二条是马车专用道……”

“嗯。”马周拿起笔记本顺手画了个草图。

席云飞为他倒了一杯茶,继续道:“左边数第三条,叫超车道,正常马车行驶在第二条道上,只有碰到需要超车的情况,才能够驶入第三条,超车后必须回到第二条。”

马周点了点头,记下后,用炭笔指着第四条,也就是最右侧的那条道,疑惑道:“那最后这条呢?”

席云飞呵呵一笑,有些恶趣味的说道:“这最后一条叫机动车专用道,明天你就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了,我记得东西大道全长二十六里?”

“不错。”

“你觉得从朔方东城到朔方西城,最快需要多久?”

马周愣了愣,思忖道:“若是快马加鞭,最少也要两炷香,毕竟马儿体力有限。”

席云飞闻言,暗算道:这个时代二十六公里相当于后世十公里左右,两炷香是半个多小时,一个小时就是二十公里,当然这里还要算上马儿休息的时间,所以快马的时速应该是四五十公里上下。

已经很快了,毕竟马儿全力奔跑虽然快,但体力支持不了多久。

席云飞莞尔一笑,十公里的路程,要是用机动车,估计十分钟不到他就能跑一趟,毕竟道路是平整的水泥路……

只是,买什么车好呢?

“对了,之前让你安排十个人学习那个操作台,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马周闻言一怔,这才想起席云飞说的是什么,颔首道:“一共选了二十个人,操作达到九十分的有十三个,其他七个也在八十五分以上。”

“有二十个这么多?”席云飞闻言一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去找一个人过来,我要现场考考他……嗯,就直接带人去格物坊吧。”

马周点了点头,急忙去安排人。

至于席云飞,则是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抬头望天,美美的沐浴了一番阳光,才晃悠悠的朝格物坊走去……

······

时间回到十天前。

“你们看看这个车能不能用木头打造出来。”

“郎君,这车怎么有四个轮子,而且这车轮子也怪怪的。”

“这车叫观光车,车轮你们不用操心,用我提供的车轮就行,关键是车身、车轴……”

格物坊建立的第一天,席云飞就给了李方和李圆俩兄弟一个大大的惊喜。

打造一辆观光车的车身并不难,让两兄弟目瞪口呆的,是这辆车的传动方式。

也是在这一天,他们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一种能源,叫电能,还知道了有一种物件儿,叫太阳能发电板,更知道了磁石和铜线经过巧妙的组合,还能够产生极强的动能。

······

席云飞和马周同时出现在格物坊,让围观格物坊的人激动万分。

“难道又有什么新奇的发明?”不少人都是对围墙里头翘首以盼。

而且这个消息还惊动了城中几个世家的家主,就连李渊和李靖也急忙跑过来凑热闹。

午时过后,格物坊的大门被人推开,席云飞和马周当先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李渊和李靖本在街对面的一座茶楼上品茶闲聊,见状茶也不喝了,相视一眼,丢下一吊铜钱直接跑了下来。

就在这时,大门里传来一阵强而有力的号子声。

“一二,抬,慢点,拐角右侧先过……”

众人踮起脚尖朝门里看去,只见十来个人扶着一台庞然大物慢慢走过门槛。

还好格物坊的大门够高,这物件安然无恙的被他们搬到街道上放好。

“这是何物?”李渊和李靖凑了上来,走到席云飞身侧。

席云飞见到二人,礼貌的拱手一礼,笑着说道:“此观光车也!”

“观光车?”又是一个新鲜的名词。

李渊双手背负,笑着走上前,绕着那台木制的观光车东摸摸西瞧瞧,却是看不出一个究竟来。

李靖则是好奇道:“这车奇形怪状的,跑起来方便吗?而且车身这么长,怕是最少要四匹马才能拉得动吧?”

席云飞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李叔说笑了,这车不用马拉,它自己就能跑,走,咱们上去体验一番。”

说着,席云飞当先跳上观光车,指着身后的几个座位,道:“还能坐十一个人,你们谁有兴趣上来试试?”

人群中,出身普通的人哪里敢上前,几个世家的家主面面相觑。

倒是李渊笑呵呵的坐在了席云飞身侧,朝李靖招了招手,刚好他们这排能坐下三个人。

见李渊和李靖都坐下了,马周才跳上第二排,好整以暇的坐下,也是满脸的期待。

席云飞见没人敢再上前,只能自己叫人了,不然这车坐不满,看不出具体的性能和质量来。

扫视了一圈人群,刚好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崔主事还有崔兄……裴主事……王兄……何晟……周丰……还有你,长孙冲,躲什么躲……”

第五百二十七章:国风版蒸汽朋克

被点名的几个人都跟席云飞有一定的交情,再说能够跟李渊同坐一辆车,在他们看来也是极大的荣誉,所以恭恭敬敬的朝李渊行过一礼后,便都找位置坐了下来。

负责操控车子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本来还算镇定的他,此时手心满是汗水,已经将木制的方向盘浸湿……席云飞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紧张,就当是平时训练一样即可。

副驾上,坐着李方这个‘总工程师’,虽然图纸是席云飞提供的,但一应的安装调试都是他照着图纸一步一步完成的,此时也是紧张万分,生怕出现什么不好的情况。

就在所有人神经紧绷的时候。

观光车慢慢动了起来。

“请注意,倒车,请注意,倒车……”

“呃!?”(??д?)b

所有人一脸懵逼,只有席云飞笑出了声音。

这个倒车的音频实在是太怀念了,终于有了一点后世的味道。

观光车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慢慢往后退了一些,车头对准宽阔的街道,慢慢朝城门口驶去。

“真的动了嗨!”围观的人激动不已,仿佛发现了什么神迹,跟在车后小跑追逐着。

几个世家的家主和管事羡慕得不行,要是他们刚刚主动一点,说不定此时也能体验一下那神奇的坐骑,只是不知道没有马拉车,这车是怎么自己动起来的。

开车的青年是模拟操作成绩最高的一个,经过一番适应后,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看着道路两侧围观的人群,嘴角泛起自得的微笑,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微风随着车子的行进渐渐变大,迎面而来的劲风让李渊和李靖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护栏。

“爽!”就一个字,概括了席云飞此时此刻的心情。

“李方,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回去所有参与者都要好好犒劳一番,一应费用直接找马主事报销,哈哈哈。”席云飞拍了拍副驾上的李方,笑得合不拢嘴。

李方闻言,急忙点头哈腰,满脸的惭愧,这观光车之所以能够制作成功,根本离不开席云飞提供的那几样关键器物,要是没有头顶的太阳能板,脚下的电机组马达,还有那四个橡胶轮胎和一大堆电线,他最多就能造个车架子,到时候跟那台自行车一样,又是四不像。

李渊捻着被风吹乱的胡须,暗自观察着观光车的整体构造,刚刚没有发动,还觉得这车模样古怪不堪大用,此时跑起来才发现它的好。

正在他暗暗称奇之际,观光车已经开出了城门,驶上了刚刚修好的东西大道。

席云飞伸手叫停司机,笑着单脚跪在座椅上,转头朝众人道:“各位,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朔方西城,你们要是府上有事儿,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坐在后排的几人面面相觑,崔贤拱手道:“郎君说笑了,眼下有什么事情比体验观光车来得重要,跑一趟朔方西城来回也就两个多时辰,不碍事儿的。”

席云飞呵呵一笑,见众人颔首称是,拍手道:“呵呵,既然各位都这么给面子,那咱们就去朔方西城走一遭,不过,来回两个多时辰那是过去了,这次我要让各位看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说着,席云飞朝司机吩咐道:“用最快的速度,我要看看来回一趟朔方两城要用多少时间。”

那开车的青年闻言一喜,每一个握方向盘的人都有一颗风驰电掣的心啊,其实他早就跃跃欲试了,刚刚他一直求稳,油门只踩了五分之一不到。

话音刚落,观光车再次动了起来,这次跟之前不一样,隐隐能够听到脚下马达转动带来的呼呼声,引得众人好奇不已。

青年不愧是模拟训练第一名,一开始并没有踩太深,而是慢慢加速,当观光车行驶到五里长亭的时候,一众人已经被风给吹傻了。

坐在后排的长孙冲将额头前的一缕碎发拨开,看着道路两边像虚影一般不断闪过的灌木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比马车跑起来还快。”

“马车根本不能比,就是快马单骑只怕也就是这个速度,而且还保持不了多久。”

“别的不说,这车跑起来可是非常平稳啊,一点儿也不颠簸,你们看这条路……要是修到我河东,怕是以后回家一趟只要一日光景?”

“呵呵,修到河东的高速路还早着呢,我估计修到延州的路会更早开通,到时候我们回关陇就快多了……只是不知道,这车子能不能送货!?”

众人闻言具是露出意动神情,崔贤急忙拍了下正在与李靖私聊的席云飞。

“崔主事?”席云飞正在跟李靖聊道路管控的人员安排,如今他手头上人员紧缺,不能什么事儿都他来负责,李靖作为夏州行军大总管,这事儿他只要派几个小兵来就成。

崔贤歉意的看了一眼李靖,朝席云飞道:“郎君,我们想问问,这观光车能用来装货吗,若是可行,一次能装多少货物?”

席云飞闻言愣了愣,他倒是忽略了货运这个问题,观光车可不能用来拉货,不然也不会限定乘坐人数,因为太重了马达根本承受不了。

想到这一点,席云飞微微皱起眉头:“就算能拉货,可要是没有修路,你们也用不了啊。”

“这……”崔贤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脸的失望。

席云飞见状,好奇道:“不是有运达物流吗,难道你们觉得他们收费太贵?”

崔贤闻言,急忙摆手:“这倒不是,运达物流当然也是极好的,只是与这观光车的速度比起来,马车的速度就显得太慢了,就拿我崔氏来说,跑一趟就要近一个月,路上消耗的时间和成本实在太高,要是能有这观光车的速度……呵呵……”

席云飞这才知道他们的心思,感情是见有了更好的,不满足于之前的货运条件了。

不过……

席云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后世一部岛国动漫,那部动漫的主要交通工具……貌似可以拿来用用。

席云飞不想让蒸汽机和内燃机污染这个纯天然的时代,所以他能想到的就是让电能提早面世。

而说到电能,还有一种交通工具,虽然后世很少有人使用,但也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

那就是。

“飞艇!”

席云飞双眼大亮,有些跃跃欲试。

后世大型的民用飞艇可以用于交通、运输、娱乐、赈灾、影视拍摄、科学实验等方面。

而且还能充当小型卫星的角色,比如,发生自然灾害时,通讯中断就可以迅速发射一个浮空器,通过浮空气球搭载通讯转发器,就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整个灾区的移动通讯恢复……

而且后世载重百吨级别的飞艇非常常见,法国的“大力神”号飞艇载重量高达900吨,不仅能够为远洋轮船装卸货物,还能把内河轮船直接提升越过水闸。

想起那个画面,席云飞心中激动万分。

“难道我要掀起一场国风版的蒸汽朋克?

古香古色的街道上,电动车与马车并道而驰……

男耕女织的乡野上空,一架氢气飞艇拉着广告横幅慢慢飘过……

一身儒士青衫打扮的夫子,大清早骑着自行车去学院上班……

唐高祖李渊坐在太阳能驱动的观光车上,与众贤有说有笑?!”

第五百二十八章: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席云飞脸上挂着笑,貌似这样的日常也不错,最起码自己以后出行就方便多了,而且以后要是拿出更出格的东西和交通工具来,大家也能更快的接受新鲜事物。

“郎君?”崔贤几人一脸的期盼。

席云飞朝他们颔首笑道:“我倒是有个能载重上万石的利器,不过研制需要一点时间,而且还要训练操作人员,可能一两个月吧,到时候我再邀请各位到场一观。”

众人闻言一怔,就连旁边的李渊和李靖都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载重上万石?”李渊不自觉的惊呼出声,这可是不得了的重量,相当于一万个成年人的体重之和。

众人亦是难以置信的朝席云飞看去,但却没有质疑的神情,都是亟待席云飞给出肯定的答复。

席云飞不想表现得太过夸张,但飞艇最小的载重也有几百吨,这根本不算什么,大唐一石大概53公斤,大力神号的载重是900吨,也就是90万公斤,接近一万七千石,席云飞随便买个民用的运输艇,载重也有三、五百吨了,上万石很正常。

点了点头,席云飞无视众人的惊诧,如实道:“上万石算是常规,而且这玩意儿无视地形,只要天气好,半天就能从朔方跑到长安。”

席云飞想起后世的【载人云】,这玩意儿的最高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05英里(169公里),普通巡航速度也能达到每小时81英里(130公里)左右,这意味着只需花上10天时间,就能环游世界一圈。

席云飞采购的飞艇虽然是民用的运输货运艇,但速度也能达到每小时百公里,而且还是在天上直线飞行,说半天已经是保守了,朔方到长安也就五百多公里,直线距离估计更短,五个小时绰绰有余,而古代的半天是指一个昼或者一个夜,就是十二个小时……毕竟话不能说得太满。

但半天就能到长安,也足够让所有人惊掉下巴了,在场除了司机,所有人都去过长安,李渊和李靖更是直接从长安来的朔方,自然知道路途有多遥远。

当初席云飞和家丁队的人快马加鞭,用了五天时间才抵达朔方东城,而李渊坐着马车紧赶慢赶,也用了半个月,当然,如果扣去休息的时间,十天总是有的,毕竟马车比较慢。

可现在席云飞竟然说半天就能跑一趟长安,也就是说,一天就能跑一个来回?

李渊与李靖面面相觑,他们两人很快想到了战略意义上的实际应用。

就连崔贤几人也是如此,若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机动的利器,那这天下哪里不可去得?

再加上护廷队的战力……

呵呵,几人悻悻低头,都不敢去看李渊了,生怕引起他老人家的误会。

李靖则是面色一紧,一把揽住席云飞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二郎,此事不可随意夸口,那日行千里的利器,你真的有吗?”

席云飞愣了愣,有些呆萌的朝李靖看去,反问道:“李叔,按照这辆观光车的速度,要是修通朔方到长安的高速路,一天跑了来回也很正常吧?”

“这……”李靖一时语塞,所谓一叶障目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情况,看了眼道路两边飞驰而过的灌木丛,李靖竟有些茫然了。

但飞艇和观光车又有不同。

李渊蹙眉道:“臭小子,上万石的载重,那可是一万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跟这个能一样吗?”

席云飞听到李渊语气之间的幽怨,这才知道他们担心的点是什么,顿了顿,有些好笑的说道:“那我不拿出来便是了,反正运货的工具多得是,只是您老就这么担心我嘛?”

李渊嘴角直抽抽,没好气的说道:“三千护廷队能打得十万突厥大军夺命逃窜,还硬是俘虏了三万多狼骑,你说一万护廷队突然出现在长安,谁还不被你吓死?”

“呃!”席云飞表示自己无言以对,毕竟李渊说得很对,现在的他要拿下长安,简直易如反掌。

沉默了半响,李渊突然神色激动的试探道:“那玩意儿真的如你所说,能够载重万石,日行千里?”

席云飞不知道这老家伙又怎么了,点了点头,如实道:“我说的还是保守了一些,载重差不多,但速度肯定更快,毕竟,这玩意儿是在天上飞的……”

旁边一直侧耳倾听的李靖呼的抓住席云飞的胳膊,胡子翘得好高,低声确认道:“天上飞的?载重万石怎么可能在天上飞?你小子可别糊弄我们!”

李渊则是眼珠子一转,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满意的回过头来,朝李靖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问道:“你小子说什么朕都信了,现在朕就问你一个问题。”

席云飞见他一本正经,只好乖乖的嗯了一声。

李渊与李靖相视一眼,而后深吸一口气,道:“若是装满士兵,从朔方飞到高句丽要多久?”

李渊话音刚落,席云飞能明显感觉到车上的气氛为之一凝。

毕竟,李渊问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压低声音的打算。

高句丽,从前隋留下来的心病,而且已经深入骨髓。

隋唐俩朝,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多少人都折在了安市城下,据说高句丽人还用他们的尸骨打造了一座骨观,耀武扬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场都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之人,家中很多人在前隋都有官职,其中不少就因为三征高句丽被活活熬死在了路上,但他们不恨杨广,只恨高句丽,在对外敌这件事儿上,就算平日里因为一点利益打生打死的世家之人,都会选择冰释前嫌转而一致对外。

看着呼吸渐渐急促的众人,席云飞第一次有了身为大唐人的骄傲,难怪接下来的十几二十年,大唐能够将突厥、高句丽、吐谷浑覆灭,甚至一路打到死海去……

“那个,打高句丽的话,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吧?!”席云飞这次说的是实话,他一直觉得不能便宜了李世民,所以不管是突厥还是高句丽,只要不惹他,他就不会主动去打人家。

但如今被氛围感染,席云飞还是飘了。

李渊和李靖闻言,都是一脸的懵逼。

车后座,一直低头不敢参合的几人也是抬头怔怔的看着席云飞。

见状,席云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傻傻的指着自己,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不就是一个高句丽嘛,要不是太麻烦,我早就派人去抓他们来修路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干他丫的

“汝闻,人言否?”李渊气急败坏。

“呵呵!”马周尴尬赔笑。

“呜呼!”崔贤捂脸叹息!

“呜呼!”裴庆捂脸叹息!

“呜呼!”王淮捂脸叹息!

“呜呼!”何晟捂脸叹息!

“????”长孙冲……

李靖此时,则是有些心神激荡,眼角抽动间,有泪花涌现。

身为前朝的大将,李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同僚战死在高句丽的土地上。

“二郎,你……当真有办法攻下高句丽王城?”

见李靖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对自己说话,让席云飞有些愕然,虽然读过《大唐编年史》,但里面恰恰没有隋朝三征高句丽的记载,只说李世民如何厉害,怎么水陆结合,用兵如神的攻下高句丽。

“李叔,一个高句丽而已,不至于吧?!”

“至于,当然至于,李叔没求过你什么事儿,就这一件,咱们,咱们……”李靖声音有些哽咽,那些埋藏心底的痛,因为自身实力不足无法完成,等到真的能够触手可及的时候,却又因为反差太大,失去了真实感,继而恍惚不安起来。

席云飞见状,试着补充道:“咱们……干他丫的?!”

“……”

众人一阵沉默。

李靖浑浊的双眼陡然间大亮起来,咧嘴笑道:“对,咱们干他丫的!”

“干他丫的!”李渊也是激动的拍了下扶手,意气风发的补充了一句。

车后座,几个世家之人相视一笑,虽然在座没有一个是家主,但他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受李渊和李靖的心情感染,纷纷抬手高喊:“干他丫的……”

······

是夜,朔方东城,崔氏别苑。

说出来可笑,最近这几天堂堂博陵崔氏当代家主崔尚,几乎成了一个老妈子。

为了女儿崔莺儿的事情,崔尚这个老家伙也是煞费了苦心,天天往泡菜坊跑,明面上是去谈生意的,实际上这样的买卖哪里需要他一个家主亲自代劳。

崔尚是个通达人情的老江湖了,此番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泡菜坊,却是为了与刘氏混一个脸熟。

不消说,刘氏一个农妇也确实三两下便被文质彬彬的崔尚收买了人心。

当然,刘氏要是知道崔尚接近她是为了介绍自己女儿给她当儿媳妇,应该会更欢迎。

只能说,崔尚还是落了下乘,不懂得为人母急着抱孙子的迫切心情。

“莺儿,明日便随为父一起去席家坐坐吧。”崔尚唤来宝贝女儿,有些邀功的说道:“我与那席刘氏说过你,没想到她对你们兄妹俩还有一点印象,如此甚好,借着这个机会去拜访一番,也能加深她对你的印象。”

崔莺儿红着脸低头不说话,只是两只小手不断的搓揉着衣角。

崔尚见状,呵呵笑道:“那席家二郎你也见过,是个俊朗的小伙子,而且那席刘氏我也接触了几天,言行举止之间是个明事理的妇人,若是给她当儿媳,倒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崔莺儿俏脸含羞,糯糯点头:“一切任凭爹爹安排便是。”

崔尚满意的捻须道:“如此甚好,这就去歇歇吧,明日早些起来打扮,莫要丢了我崔氏的脸面。”

崔莺儿乖乖下去后,书房门又被敲响。

“大哥。”

“父亲。”

崔贤和崔一叶走了进来,二人脸上还有一丝潮红。

“你们这是?”崔尚不明所以,转身坐下,拿起桌上的账本一边看着,一边随口问道:“听说你们去试乘那什么关关车了,如何?奇物否?”

崔贤与崔一叶叔侄俩相视一眼,后者笑着摇头道:“父亲,那叫观光车,若说是奇物倒也称得上……只是……”

“只是什么?”崔尚翻过一页,蹙眉问道,他最讨厌儿子这副踌躇不定的样子。

崔贤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崔一叶,拱手迎上,补充道:“大哥,今日我们得到两个天大的消息,或许对我博陵崔氏来说,意义非凡!”

崔尚闻言,抬头朝他二人看去。

崔贤推了推崔一叶示意他来禀报。

崔一叶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朝崔尚躬身道:“父亲,今日除了那观光车,郎君还提及两件事情……”

顿了顿,组织了一番言语。

“其一,席家庄手上有一种飞行器……”

“飞行器?”崔尚愣了愣,不可置信的看向崔一叶。

崔一叶嗯了一声,继续道:“不错,此物名为飞艇,一次载重可达万石,而且最关键的是……它速度极快,能做到日行千里而不坠。”

崔尚拍案而起:“此事当真?”身为曾经的朝廷要员,他太了解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了。

崔一叶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孩儿不敢有所隐瞒,当时太上皇和李大将军也在场,郎君本人更是言之凿凿,绝对不会有错。”

崔尚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眼珠子朝崔贤转去,不是他不相信自己儿子,而是需要得到更多的肯定。崔贤见大哥朝自己看来,急忙拱手道:“此事确实如大郎所说,千真万确!”

崔一叶感激的看了一眼崔贤,又拱手道:“父亲,还有第二个消息,或许您更应该知道。”

“快说!”崔尚顾不得坐下,心中已经开始计较席崔联姻的日程。

崔一叶想起自己毫无形象跟着喊:‘干他丫的’的那个画面,有些激动的说道:“一个月后,郎君将对高句丽用兵……而且郎君还保证,一定会在半个月内拿下高句丽王城!”

崔尚闻言,一脸懵逼,那表情就好像有谁告诉他,明天要去摘天上的太阳一样。

崔贤与崔一叶见状,以为崔尚是被这个消息吓的,急忙提醒道:“大哥,眼下不是让我们吃惊的时候,我博陵崔氏是距离高句丽最近的世家,这次郎君如果真的覆灭高句丽,我崔氏必将是最大的受益者啊!”

“这……”崔尚没好气的看向崔贤,蹙眉道:“九弟,怎么连你也跟着瞎胡闹,前隋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沉吗?高句丽要是那么好打,哪里还轮的到席家二郎出手?还半个月……真有这个本事,这天下不早就姓席了?”

被崔尚这么一说,崔贤也是语塞,论口才他可说不过自己这个大哥。

倒是崔一叶硬着头皮道:“父亲,不管此事是真是假,我们都应该积极响应才是,难道您忘了二叔了吗,二叔的尸骨可还在高句丽没有迎回来,难道您就这么放弃了吗?”

(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无关刀剑

崔尚意动了,关于崔家老二的过去,一直被他埋藏在心底,那是整个博陵崔氏都不想去回忆的痛,也是博陵崔氏为什么会支持李渊造反的根结所在。

隋炀帝三征高句丽还是伤了很多人的心,不知道多少世家的有志之士死在去高句丽的途中,而死在高句丽的名臣武将更是不知其数,那是一个朝代的悲哀,也是每个世家的痛。

“郎君要我们怎么做?”崔尚紧了紧拳头,他想要为二弟报仇……

崔贤与崔一叶见状,具是露出惊喜表情,这个家终究还是要家主说了算,如今崔尚开口同意,对他们叔侄俩来说可是再好不过。

······

翌日,席家庄。

李渊所在的院子里,青石板上的棋盘已经摆开,李丽质在旁边煮着香茗,李渊和李靖正在对弈,席云飞则是在旁边时不时的插上一嘴,惹来李渊一阵痛骂。

“臭小子,观棋不语真君子不懂嘛,我好好的优势都快被你说没了。”

“哦……本来还想告诉您别入套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李渊吹胡子瞪眼,最后没脾气的小声问道:“什么套,你倒是说啊。”

院子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哈哈哈,唐公好雅兴,药师……嗯,这位便是小郎君了吧!”

崔尚身份不同凡响,与李渊和李靖又是同辈,看他的态度,三人关系应该不错。

席云飞立马做出判断,起身回了一礼,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尊重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

“崔阁老请坐。”李丽质也起身行了一礼,指着一旁的藤椅招呼崔尚入座,同时为他添了一个茶盏,倒上琥珀色的红茶,这一声阁老则是尊称,代表资历,也代表位高权重。

崔尚进门后一直盯着席云飞,此时才发现伺候之人竟然是李世民的长女,急忙又行了一礼:“原来是长乐丫头,两年没见,当初的小囡囡已经出落得如此风采了,呵呵,再过两年怕是比我家莺儿都高了吧。”

李渊一家都是从小练武,李渊身高一米八,李世民更是一八多,虽然长孙皇后身高不是很突出,但女儿更多遗传父亲的基因,虚岁九岁的李丽质如今已经一五多了,再过几年突破一米七也不好说。

顺便一提,经过半年的调养,如今席云飞的身高已经一米七二,这两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哥席君买都是一八多的大高个,估计他也矮不到哪里去。

“老崔啊,听说你这两日天天往泡菜坊跑,你身为一家之主,这事必躬亲虽然是好事儿,但有时候过于急切,却反而有拔苗助长之嫌,最后往往落得人财两空实为不妥啊。”

李渊拿起茶盏滋溜一口,道:“这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儿是勉强不来的!”

崔尚闻言一怔,若有所思的看向席云飞和李丽质,眉心微微蹙起,最后像是想到什么,飒然道:“唐公说得是,呵呵,那便顺其自然吧。”

李渊不知道这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嗡嗡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李靖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也知道李渊正在为崔尚接近席刘氏的事情着恼,儿女之间的婚姻,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如果攻陷了席刘氏,那崔莺儿与席云飞的婚事基本就妥了。

这虽然没错,但李渊可是人精,他一早就看出了席云飞不同于一般人的处事态度,知道父母之命跟本约束不了他的决定,所以才想到一招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李丽质与席云飞日日相处,争取来个日久生情。

可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而且还是人人都想娶一个的世家女,这如何不让李渊心急着恼,于是,便有了刚刚的那两句莫名对话。

而此时的席云飞,正在想着木紫衣这几日过得怎么样了,这丫头与柳如是一头扎进造纸坊,据说要研制什么香喷喷的香纸,怕不是闲的发慌,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做。

其实席云飞也不想想,以他现在的身家地位,寻常人家的姑娘若是嫁给他都会有压力,而且现在各个世家都紧着要把女儿嫁给席云飞,就连堂堂大唐长公主也来参一脚。

木紫衣之所以这么拼,多半是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廉价,更何况她的出身本就不好,若是不能为席云飞做点什么,她生怕哪一天自己容颜不在便会被席云飞弃之如敝履。

“二郎,想什么呢?”李靖拍了一下席云飞,接着道:“老崔问你呢,打算怎么干?”

“干?干什么?”席云飞愣了愣。

李渊三人相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要干他丫的吗?!”

“哦哦哦!”席云飞如梦初醒,点了点头后,从怀里拿出三本计划书。

“这是?”

“……”

李渊三人各自拿过一本,翻开来后,看得他们眉头越皱越紧。

一炷香后,茶盏的香茗已经彻底凉透,但三人都顾不得喝上一口。

李渊第一个看完,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席云飞:“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没见刀剑,也没飞艇啊?”

席云飞嘿嘿一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也想一路碾压过去啊,但现实他不允许啊。

想了想,摊手道:“区区一个高句丽还用不到战争手段,我这一招经济三连就能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心甘情愿来给咱们修路搭桥,如此省心省力不好吗!”

“这……”李靖有点小失望,他一直对席云飞说的飞艇翘首以盼的,就想看看是什么大家伙。

倒是崔尚看得眼里异彩连连,因为计划的第一项,便是由他们崔氏出面,去高句丽抢占市场。

“这场战争,无关刀剑,但我保证它比短兵相接更残酷。”席云飞好整以暇的品着茶,朝李渊说道:“回头让长安那边帮个忙。”

李渊闻言一怔,所谓的长安那边,应是指李世民了,点了点头,道:“什么忙,你直说便是。”

席云飞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对折的宣纸,递给李渊:“麻烦把上面的人收集齐了,业务能力越娴熟越好,这可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李渊听他说得如此郑重,急忙伸手将宣纸接过,展开一看,登时愣住。

李靖和崔尚见李渊神情异常,也是满脸好奇,但碍于身份又不好探头去看。

倒是李渊直接将宣纸递给二人,然后转头朝席云飞看去,狐疑道:“你要这么多人牙子干什么?这都是些作奸犯科之人,要不是律法不允许,就凭他们搞的我大唐百姓妻离子散,朕都要剐了他们一身皮……”

第五百三十一章:为什么不卖

李渊话音刚落,旁边的李靖和崔尚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崔尚惊道:“你让老夫去做买卖,却不要金银,只要奴隶……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哪个?”李渊一脸不解。

李靖则是露出一副思索表情,微微颔首道:“这招倒是可行,就是太无耻了一点。”

崔尚朝李渊笑着说道:“唐公以为,那些人牙子最大的本事是什么?”

李渊不以为意:“除了坑蒙拐骗,他们还能干什么?”

崔尚与席云飞相视一笑,事情要看两面,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说人牙子最大的本事,那非奴化人性不可了。”崔尚捻须叹道:“老夫当年在洛州任职的时候,曾亲眼见到一个坚贞妇人被人变成淫(和谐)娃荡(和谐)妇,而前后不过是三日不到,待我审讯那牙子的时候,这妇人还出面为牙子说尽好话,说她是心甘情愿为牙子出来买卖皮肉的,唉,如今想起来,亦是让人扼腕叹息。”

“还有这种事情?”李渊闻言惊掉了下巴。

席云飞转头朝李丽质看去,小丫头羞红了脸,急忙用手捂住耳朵。

李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席云飞,颔首道:“同样的招式也被用来驯化死士,手段高明的人甚至能够让人不惧生死的为他所用。”

李渊双眼一亮,人牙子他不看在眼里,但是驯化死士的人,他可是不陌生的,因为他身边就有一个……但如今看来,这两种人殊途同归,只不过,一个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一个则是为了辅助君主成就大业而已。

“二郎的意思是……驯化大量高句丽奴隶,让他们回到高句丽搅弄风云?”李渊突然想起前隋分裂东西突厥的计谋,但只是搞得高句丽内乱,明显满足不了李渊的雄心壮志。

“虽然这个办法也不错,但你昨日说的那种手段,朕觉得更热血,更澎湃,咱们直接灭了高句丽不行嘛,非得整这些虚的?”

李靖和崔尚也一脸疑惑的朝席云飞看去,虽然办法是好办法,但在他们看来,席云飞如果要灭高句丽,明明可以更简单的。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席云飞的苦,作为阅文集团的万千穿越众之一,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啊。

虽然如今的手段看上去有些墨迹,但席云飞还是想用更委婉的方式收服高句丽,而不是直接派出十几艘飞艇,以碾压的方式草草了结,毕竟他才十五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三位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这么做也有这么做的原因,而且一个被轰炸得破烂不堪的高句丽,跟一个能够源源不断为我们提供生产力的高句丽,你们觉得哪个更好?”

“这……”三人面面相觑,好像席云飞说的也有道理。

大唐自建国以来,人口一直处于千万这个瓶颈,从前隋开始,中原大地的人口便逐年递减,这些人一部分死于徭役的苛责,据说修个运河就死了几十万人……还有一部分死于三征高句丽,据不完全统计,三次征伐劳民伤财,直接或间接死亡人数多达百万。

然后就是隋末义军反贼突起,中原大地征伐不断,人口从五千多万急速递减……

到贞观初年,大唐全国人口只有千万出头,李世民为了恢复人口不得已颁布了一系列措施,除了赎回外流的人口,还鼓励婚育,不仅放适婚的宫女自由,还鼓励寡妇再嫁。地方上,更是把百姓婚姻情况与户口增加,作为考核地方官员政绩的硬指标。

大唐缺人,这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李渊三人无言以对,无从反驳。

“那就照你说的来吧。”李渊最后还是妥协了,虽然没有碾压的快感,但只要能够让高句丽对大唐俯首称臣,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之后,四人又针对布局做了一番探讨,特别是崔尚,毕竟他是这次经济三连的第一炮,若是他这边掉了链子,那接下来的第二炮和第三炮也不用打了。

时间很快来到黄昏,院子里已经有些清冷,角落的太阳能节能灯自动亮了起来。

崔尚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么神奇的东西,在席云飞的一番普及后,随口问道:“这电力装置能卖几套给老夫吗?”

崔尚问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对新奇事物的喜爱,只是他问出口后,院子里的氛围突然为之一滞……崔尚这才想起来,这么神奇的物件儿哪里有人会随意拿来出售,这不是平白给人仿制探究的机会嘛!

“呵呵,二郎见谅,老夫心直口快了些,呵呵……”

“啊?”席云飞见他忙着道歉,有些失望的说道:“你不买了吗?”

李渊和李靖闻言一怔,李丽质则是捂着小嘴惊奇的看着席云飞。

崔尚愣了愣:“二郎是什么意思?”

席云飞指了指院角的节能灯,道:“你不是要买吗,我卖啊。”

“真的?”崔尚惊喜交加。

李渊和李靖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席云飞朝三人点了点头:“我真的卖啊,本来还一直纳闷这么好的东西没人来买,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了买主,哈哈哈。”

“这……”李靖一脸懵逼,心道:不是没人想买,而是没人好意思提啊,你自己又不放到商会去买卖,鬼知道你竟然对这么好的东西也不在意。

“那朕也要几套?!”李渊不甘示弱,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比油灯还敞亮:“只是不知道这价格?”

崔尚和李靖也是一脸的期盼:“对啊,二郎,这价格???”

席云飞掐指一算,取整道:“一丈见方的太阳能充电板五十贯,蓄电池十贯,电线一丈百文,其他开关和节能灯,我白送你们几套,如果要买更多,回头我让马周出一个价目表给你们。”

李渊三人面面相觑:“二郎,你还真的卖给我们啊?”

“为什么不卖?”席云飞反问道。

“你就不怕我等仿制出来?”崔尚说完,有些尴尬的看向李渊,他们手上的能工巧匠简直不要太多,仿制一点东西,只要有实物,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席云飞闻言,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崔尚,好半天才笑道:“崔家主,你要是真的能仿制出来,回头我再送你一个年收益千万贯的大买卖。”

“千,千万贯?”崔尚深吸一口气:“此话当真?”

席云飞好笑又好气,这家伙还真的以为能够仿制得了现代物品啊,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第五百三十二章:突利进城

“除了这些……电动车我也打算卖,不是你们坐过的观光车,而是豪华版的私家车,只有两个座位或者四个座位,但内饰足够豪华,堪称移动房车……”

席云飞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要让这个世界的科技实现大幅度跳跃的话,最好是让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们有更多模仿参考的物件儿,而电动马达无疑是最好仿制的动力源。

有人会说,生产电线必须的橡胶不是最好解决的吗?

席云飞笑了,因为早在战国时代就有胶的出现,只是应用的方向不在一个频道上而已。

而且,之前已经有提过,我国新疆以及中亚地区(也就是高昌和西突厥)有大量橡胶草可以用来熬制橡胶,这一点,看过矿业分布图的冶炼坊已经有人着手去采集,根本无需席云飞担心……

李渊三人眼睛大亮:“何为私家车?”

席云飞笑着端起一杯茶来,闲适的品评着,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声说道:“三天后的通车仪式你们就知道了,倒是我白送你们一人一辆,不过您仨大佬可要好好帮我宣传宣传,我还指着它赚大钱呢!”

······

两日后,一支由乌乐集市出发,目的地朔方东城的商队,停在修筑高速路的工地旁。

商队中九成的汉子都是一身皮革短衫打扮,这是典型的突厥人妆容,倒是队伍中间有几个男子一身锦衣玉袍,其中一个头上的发冠更是独特,银制发冠狼嗥造型,知道一些突厥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身份的象征,能够将狼图腾作为配饰,这见这个男子出身不凡。

“这就是传说中的水泥?”男子双手环胸,安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蹙眉道:“看着跟普通的砂浆没什么区别啊!?”

男子说完,身旁的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嗤笑,对于大唐的物件儿,他们都习惯性的先去贬低,等到真的发现什么东西好用了,到时候是买是抢另说,反正用起来是真香。

倒是男子身侧一个全身黑袍笼罩的人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而后开口道:“据说这水泥凝固后堪比顽石,便是拿刀枪剑斧胡乱砍杀也伤不了分毫,这才是它的神奇之处。”

“哦?”为首的狼冠男子转头朝他看来,男子的声音有点沙哑,听上去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却对这个人异常尊敬,因为自己的部落好几次都因为这个人的建议获得拯救。

“军师为何觉得这东西能够为本王所用?”狼冠男子蹙眉道:“在本王看来也不过如此,而且这水泥若是真的能够用来修筑城墙,为何这朔方的人却拿来铺路?”

黑袍男子闻言洒然一笑,直视他道:“小可汗觉得这朔方如今还需要城墙拱卫?”

在突厥能称得上小可汗的只有一位,那便是始毕可汗之子,颉利可汗的大侄子,阿史那突利。

狼冠男子,也就是突利闻言一怔,他身旁的几个锦衣汉子也是脸色一僵。

他们这一路南下,从乌乐部以北二百里开始,就一直在接受护廷队的盘查,第一次直接缴了他们的武器,第二次更是派出人员一路‘护送’,但谁都知道,护廷队的人是变相监视他们。

毕竟,突然在席云飞的地盘上出现这么一支百人的强队,任谁也会觉得他们图谋不轨。

突利本不想那么憋屈,在武器被勒令寄存的时候,他甚至想要带着手下直接杀了那二十个护廷队队员……好在,黑袍男子及时制止了他们,才让他们保住了性命。

为了震慑突利一行人,护廷队的人直接拿一块巨大的山石作为对象,来了一通射击训练,看着那块直接被打穿的大石头,随行的几个部落官员差点被吓尿,就连突利也失去了反抗的信心,直言自己终于知道颉利可汗是怎么被打败的了。

同时,也对那长长的木棍状武器垂涎不止,更加坚定了他南下与席云飞面谈的决心。

突利对于黑袍男子的信任让他多次死里逃生,此时闻言,也是只是微微蹙眉,便点头道:“那这水泥也列入采购的名单吧,但本王还是觉得那利器应该放第一位……”

突利的妥协让几个锦衣突厥人对黑袍男子多了一些敌意,他们都是突利部的高官,有些甚至还是突利小可汗的血亲叔侄,如掌管财政大权的阿史那托尔。但在突利面前,他们说的话有时候还没有这个黑袍男子的一句提醒重要。

因为修路的关系,山道有些难走,但因为他们一行人都是单人双骑,说是商队其实一辆马车都没有,所以赶起路来还是很快的。

日落黄昏前,他们已经踏上了临近朔方东城那段修好的高速路,路两边是正在移植灌木丛的工人,此时看到他们这么多人和马迎来,都是微微蹙眉。

“等等,等等……”为首的一个管事身穿护廷队的制服,但手臂上的徽章却是【城管】,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朝突利一行人喊道:“你们,对,就是你们,为什么不装马粪袋?”

为首的突利正在感叹水泥路的神奇,闻言登时呆愣当场:“军师,何为马粪袋?”

黑袍男子也是一愣,接着视线从旁边经过的一个商队扫过,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急忙拱手道:“这位壮士还请多多包涵,我们是从草原上来的行商,第一次到贵宝地,还不知道规矩。”

说着,黑袍男子指向不远处的几匹马,那些马屁股后面都挂着一个麻布袋子:“不知道那袋子哪里有得贩售,我们这就去装上。”

城管听到对方一口流利的大唐官话,先是一怔,接着露出厌恶的神情,没好气的指着城门口附近的一座建筑,道:“饲料站就有得卖……”顿了顿,城管眼珠子一转,道:“我带你们过去吧,不过,去了你要说是我介绍来的客人。”

黑袍男子呵呵一笑,客气的拱手一礼,道:“那便有劳壮士了。”

所谓的饲料站,其实就是专门供给蓄力吃喝的地方,当然,这也是席云飞的注意,本来他是想要叫加油站的,但既然不打算破坏环境,那干脆就不让石油出现好了。

城管带着百来人浩浩荡荡来到饲料站,让不少正在休息区闲聊的客人都是行注目礼。

“嘿嘿,张家小娘子,我给你带生意来了。”

门内一个娇俏姑娘急匆匆跑了出来,先是看了一眼突利一行人,见他们身上没有携带刀兵,才迎了上来:“几位贵客这是要寄存马匹还是?”

城管嘿嘿一笑,看了一眼黑袍男子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是邀功似的喊道:“小娘子,别问了,都是我给你拉来的客人,所有马加九七号饲料,再来一套梳洗套餐,我记得套餐还有送马粪袋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夜壶

“黑,太黑了,这简直就是黑店。”

阿史那托尔心疼的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本来还算厚实的锦囊,突然少了十片金叶子,气得他一路上破口大骂。

突利也是无奈,说好去买几个装马粪的袋子的,怎么最后竟然被忽悠得停不下来……给马喂了最好的饲料后,又是给马保养梳洗,还有专门给马按摩的技师。

一百多个突厥汉子傻傻的看着自己的马吃香的喝辣的,心中那个羡慕嫉妒啊!

然后隔壁一家饭馆出来吆喝了一通,他们便很是自然的走了进去。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等到人和马都舒坦了之后,才发现一顿饭功夫,竟然花了他们十片金叶子,那可是足足一百贯铜钱啊,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好了好了,别为了这点钱唠叨个没完。”突利大气的摆了摆手,抻了个懒腰道:“还是先去把睡觉的地方找好吧,本王已经有些乏了,那二锅头虽然贵了点,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阿史那托尔无奈的点了点头,作为突利部的财政大总管,跟突利出门他就是一个钱袋子,哪里需要往哪里凑,四处看了看,最后视线在一家装修还算高档的客栈定住。

倒不是阿史那托尔想省事儿,所以胡乱在附近找客栈,而是那客栈屋檐上挂着的两幅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阿史那托尔指着招牌道:“最下面那块是太原王氏的家徽,至于第一块,我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不陌生……那是席家的家徽没错了。”

“哦?”突利闻言转头看去。

他旁边的黑袍男子同样将视线定格在那块【席】字招牌上,漆黑的面罩里,隐隐有精光流转。

“那我们便去那里问问……”

不多时,阿史那托尔去而复返。

“没想到还真是席家开的客栈,还是跟太原王氏合伙开的,我问过了,他们后院还有大量的空房可以入住,要不今晚咱们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再进内城?”

突利点了点头,赶了几天路,他确实乏了,此时就想睡他个昏天暗地。

办理入住的手续很简单,因为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讲究,叫了押金和房费便可以直接入住。

作为突厥小可汗,客栈掌柜还专门为他腾出了一座小阁楼,三层的小阁楼全部由沉香木打造,据说住一个晚上就要一片金叶子,但因为客栈刚刚开业,再加上突利一行人消费不菲,掌柜做主让突利体验一晚上……

跟着掌柜来到阁楼,突利眉心微蹙:“你们大唐人都这么小气的吗,这黑灯瞎火的让人怎么住?”

正说着,那掌柜赔笑着走到门前,在墙壁上按了一下。

噔~

三层阁楼瞬间亮如白昼,白织的灯光更是将整个庭院照得恍如白昼。

“这……”不仅是突利,随行的几个心腹,包括那个黑袍男子都是惊叹出声。

掌柜笑着朝众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随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又是一声异响过后,原本乌漆嘛黑的室内也亮了起来,而且比外面不知道要亮多少倍。

黑袍男子第一个反应过来,点了点突利的后背,道:“小可汗,可应该就是之前密报里提及的节能灯了,轻轻一按就能退散黑夜迎来白昼,如今一见,当真不同凡响。”

突利尴尬的点了点头,他刚刚被灯光惊得合不拢嘴,如此难堪的一面千万不能让部下看到。

感激的看向黑袍男子,突利说道:“军师以为,这所谓的灯到底是何物?”

黑袍男子直接摇了摇头:“小可汗高看在下了,这物件儿我也是第一次见。”

“这样啊。”突利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微微颔首:“看来这朔方还真的是一处宝地……”

进入阁楼后,掌柜指着墙壁上的开关,道:“这是电灯的开关,睡前再按一下,这些灯就会熄灭,几位再随我来。”

突利闻言,猎奇不已,伸手就要去按那开关,掌柜见状急忙制止,道:“贵人请稍后。”

说着,掌柜几步跑到后堂,将那里的灯打开后,才喊道:“贵人现在试试,那是前厅的开关。”

突利见又有一盏灯亮起,惊奇的朝后堂看去,堂内的装饰算不上多豪华,但却有很多他没见过的摆件,见灯亮起,他知道掌柜是怕屋里太暗,索性又开了一盏照明。

噔~

突利轻轻一按开关,前厅的灯瞬间熄灭,再按一下,那灯瞬间又亮起。

“嘿,还真是神奇得很,你们也来试试……”

身后几人早已经跃跃欲试,闻言都是迎了上去,一时间,阁楼的光忽明忽暗,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了呢。

将所有灯光的位置都告知过后,掌柜的匆匆离去,原因是这一行人身上的味道太冲,跟他们同处一室让他有些头晕犯恶心。

突利毕竟是王子出身,平时也注重卫生整洁,要不是这几日赶路没有机会洗澡,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分好房间后,突利朝掌柜说的浴室走去。

掌柜说的水龙头正在往外冒水,下面是一个由木头打造的大浴缸,里面撒了一些皂粉,被水一冲立刻泛起层层透亮雪白的泡沫,非常好看。

突利伸手捞了一把泡沫,心中感叹万分,虽然在突厥的时候他就用过商队带回去的肥皂,但不管是味道还是外观,都远远比不得这客栈的万一。

刚刚他在洗手池上看到一块跟他珍藏的肥皂一模一样的皂角,不料那掌柜的说这肥皂是用来洗手和洗衣物的,让他这个出身高贵的突厥小王子心中极为不爽。

羞怒交加之际,再加上晚饭喝了不少酒,突利只觉得喉咙干涩,口渴难忍,环顾四周,突然在墙角看到一个造型奇怪的水池,那凹陷的环形池子里,还有一汪透彻的清水。

突利想也不想,从洗手池上拿来一个刷牙用的杯子,从池子里捞了一杯水,咕噜咕噜……

“嘶~这水还真凉啊。”说着,又舀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喝完还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

一炷香后,泡完澡的突利**着走出浴缸。

四下看了看,奇怪的嘀咕道:“那掌柜不是说夜壶便在此间吗,怎么本王一个都没看到?”

回想起掌柜刚刚站在门口介绍时,那只干瘪的老手指出的方向,突利小可汗怔怔的朝墙角的环形池子看去……

“不会吧?!”

突利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脚步挪着挪着,站到刚刚掌柜站着的位置,做出跟掌柜一样的动作。

“我……”

突利傻傻的看着自己手指的方向,不偏不倚,赫然便是自己刚刚喝水的那个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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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高速时代

翌日,整个朔方都充斥在一股浓浓的喜庆氛围当中。

历史一个半月,全长二十六里(约十公里)横穿朔方的东西大道终于要正式通车了。

从此朔方不再有东西两城的地域概念,因为从朔方东城到朔方西城耗费的时间,还没有从朔方东城东城门走到朔方东城西城门这一段拥挤的路途来得久。

几天前的观光车测试刷新了人们对于出行的新认知,也知道来回一趟朔方东西两城,竟然只需要半个时辰。

这区区一个小时的路程对古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辰时正,突利一脸无精打采的走下楼梯。

大厅里正在用餐的阿史那托尔等人看到突利的脸色,都是吃了一惊,急忙嘘寒问暖。

“王子殿下,您,您没事儿吧?”

突利看了一眼众人,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后,强笑道:“我没事,你们吃,不用管我。”

众人面面相觑,这哪里像是没事儿的人啊,黑眼圈那么明显不说,嘴唇还发白干裂,而且仔细一看,好像一夜不见,突利小可汗肥腻的双颊都是消瘦了半分。

阿史那托尔不放心的递了一份面汤过来,担心道:“殿下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您这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一会儿我让祭师给您看看比较好。”

突利闻言朝他点了点头,也不反对,低头看向桌面上的食物,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味儿,竟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半点食欲,强忍着恶心反胃,端起面汤想要喝一口暖暖胃。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一口刚刚喝下,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喝马桶水的画面,整个人就不好了,胃酸迅速分泌,一股强烈的酸气从肚子沿着食道直冲喉头。

“呕……”

·······

两个时辰后,朔方东西大道通车仪式如期举行。

相比于红绸漫天,鞭炮齐鸣的热闹场面,这次通车仪式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二十辆观光车。

从清晨天蒙蒙亮开始,城门口的售票点就排满了人,直到仪式结束,排队的人还不见减少,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些都是从《知音》上看到告示,或者从被人嘴里得到消息,特意从十里八乡赶来办理行车证的百姓和商贩。

所谓的行车证,其实就是一张后世银行卡大小的特种纸,而这特种纸,顾名思义,便是有特定工艺无法轻易模仿的特殊纸张。

卡片的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席】字家徽,下面还有【朔方运输公司】等字体偏小的字样,然后,卡片的背面印着一个表格,横七竖五,三十五个格子表示这张卡能够乘坐三十五次观光车,每次上车司机都会在卡上盖个章,盖满了这张卡也就不能再用了,需要到售票处重新办理一张才能继续乘车。

这样一张卡的价格平均下来也不算很贵,只要一百文钱还有朔方本地的户口名刺就能轻松办理,也就是说本地人坐一趟车约莫需要花费三文钱的车费,在朔方也就刚好能买三个馒头而已,非常划算。

而如果不是朔方本地人的话,就只能采购一次性的车票,一次五文,看上去十分廉价的粉色车票只是薄薄的一张,上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图案,只写了日期和车次方便司机检票。

这是席云飞提出来的小手段,小小一张车票不仅提升了本地民众的归属感和体验感,还间接促进了外来人口的迁入……当然,这都是后话。

热闹的场景,在最后一盘大地红响过之后迎来了高潮。

二十辆观光车,一炷香一班,迎着道路两侧上千人激动的掌声朝朔方西城慢慢开去。

开车的青年司机脸色潮红,挺了挺胸口的工作牌,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路面,偶尔垂着瞄一眼仪表盘,心中默念:“五、十、十五、二十……”

被人夹道欢送的乘客们激动的挥舞着双手,此时他们的心情亦是激动万分,但更让他们兴奋不已的,却是慢慢提升上去的车速。

当他们亲眼看到道路两侧的人一个个像是虚影一般从自己面前闪过时,不少人都好奇的伸手到栏杆外去感受强烈风压带来的刺激和舒爽。

“这车真的好神奇,不用马儿拉着走,也不用驴儿赶着跑,呲溜一下就能跑得这么快,这才多久一会儿咱们就跑了这么远,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就跟做梦一起。”

“哈哈哈,爽,这才是赶路,你看这风,吹得我发冠都快掉了,哈哈哈……”

“我滴个乖乖,刚刚还能看到人的,这才十几个呼吸,我们就离城门口这么远了……你们看,前面就是五里长亭,娘希匹的,一眨眼功夫咱们都到这里来了。”

“这速度怕是比俺家的追风都要快上几分,而且速度这么快,还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颠簸,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俺这壶里的酒都不带晃的!”

“郎君的手段真的是厉害得紧儿啊,这车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回头我得回村去叫上春花,这么新奇的玩意儿得让她也来开开眼界,别老盯着二嘎子家的毛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嗨,前头的哥们,你手里那轮子一样的物件儿是什么,能不能让我也耍耍?”

正在开车的青年闻言一愣,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排一个二愣子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方向盘,无语的摇了摇头:“这玩意儿可不能随便让你玩。”

那人兴许平日里嚣张惯了,嗤笑一声:“神气个屁,坐第一排了不起啊,装模作样,手里拿个轮儿还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回头儿劳资把你位置抢咯!”

“呵呵。”青年司机一脸的无奈,感情这家伙以为这车还能自己动怎么滴?

就在这时,原本只有呼呼风声和乘客议论声的世界突然多了一缕轰鸣。

坐在最后一排的三人好奇的回头看去,因为他们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声音正是从他们身后传来。

嘟嘟~

正在开车的青年听到鸣笛声,不解的朝后视镜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空旷无人的高速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台造型新颖,华贵异常的大铁盒子。

嘟嘟~

那铁盒车子以更快的速度赶超上来,在跟观光车持平的时候,驾驶座的车窗摇了下来。

“呦,你们都到这里了啊。”席云飞带着一副墨镜,朝开车的青年点了点头,喊道:“不错啊兄弟,速度保持在六十就好,牢记培训手册第一条。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那你们悠着,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那满车乘客一脸懵逼的神情,一踩油门,嚣张的气焰随着那台泛着金属光泽的特斯拉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一转眼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颜色。

第五百三十五章:大学城

“噗嗤……你那是什么打油诗,不平不仄的,还一点儿也不押韵。”

副驾驶座上,木紫衣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新鲜感,双腿盘膝的坐在豪华真皮座椅上,虽然胸口被安全带勒得有点难受,但因为席云飞的叮嘱,她也不好贸然解开蹭着她胸部的那根带子。

席云飞嘿嘿一笑,按下车窗后,一脚油门到底,刚刚入手的特斯拉modelX如箭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外。

“呀!”

惯性使然,木紫衣被强烈的推背感带的一个后倾,刚刚才挪好胸前的带子,这一下勒得更紧了。

木紫衣原本就很有料,被安全带这么一勒,隐藏在紫色长衫内的凶器顿时显露无疑。

“咕噜……”

席云飞吞了一口口水,这是很自然的生理反应,然后,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眼角却不自觉的自然倾斜……

“行车第一条……亲人两行泪啊……”

该死的,这个年代怎么还没有肚兜啊,不行,回头得把罩罩发明出来,不然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哪一个下垂了,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席云飞心中嘀咕了几句,却不知道早在秦朝就有女性内衣的存在。

与清朝相对保守的肚兜相比,一直到明朝,我国女性的内衣都是十分凸出的表现胸前这道靓丽的风景线。特别是唐朝的女性内衣,简直可以与后世的情趣内衣相互媲美了。

木紫衣显然是发现了席云飞的目光,不过,她却一反常态的没有急着去调整安全带的位置,而是挺了挺胸膛,有些促狭的看着席云飞的侧脸。

“好看吗?”

“好看~”

“真的好看?”

“真……”

席云飞这才发现木紫衣的语气都些不对,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与双目含春的木紫衣四目相对,一时间尴尬得不行,毕竟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偷窥女孩子胸部。

木紫衣见席云飞双颊突然红的发烫,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虽然很想满足席云飞内心的玉望,但木紫衣还是把那该死的安全带挪开了一些,毕竟这个年代的衣衫都很轻薄,那带子硬邦邦的,实在蹭得她胸口生疼。

就在木紫衣还想着调戏席云飞一番时。

席云飞突然开口道:“到了。”

木紫衣朝车前看去,顿时呆愣当场。

“这才多久,怎么就到了,这也太快了吧!”

看着出现在视野前方的朔方西城,木紫衣难以置信的朝前探了探身子。

席云飞看了一眼中控台上的钟表,距离他们离开朔方东城也才过去十分钟而已,可是这十分钟在他看来简直是度日如年。

朔方西城的城门口,与朔方东城一样,今日也是挂满了各种喜庆的红绸。

看到这辆亮银色的铁疙瘩慢慢靠近,围在城门口的百姓们都是惊呼出声。

人群中,为首的几个官员,还有商会的管事们亦是面面相觑。

“怎么不是观光车?”

正在众人惊疑交加之际。

倒是其中一人笑着迎了出来。

“郎君,您怎么第一个到了?”裴明礼笑得很开心,他被丢在朔方西城两个多月了,一直都是跟席云飞他们开对讲机会议,都没有机会刷脸求关注。

席云飞示意木紫衣乖乖呆在车里,这才推开车门,环视了一圈围观的群众,笑着拍了拍裴明礼的肩膀,道:“不错啊,朔方西城这么大的地盘都让你给盘活了,辛苦你了。”

裴明礼恭敬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郎君说笑了,要不是您和马主事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着我,估计这地方三天我都待不下去。”

席云飞呵呵一笑,裴明礼这么说虽然谦虚了一点,但也不是无的放矢。

要知道,这朔方西城之前可是梁国的国都,这里面光是明面上的大虫子就有几十只,更不要说暗地里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

裴明礼能够将商会做大做强,一是他能力突出,不愧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大豪商,这第二嘛,自然跟席云飞提供的各种支持离不开关系。

席云飞扫视了一圈人群,发现很多人都对他露出热切的神情。

虽然席云飞很少来朔方西城走动,但并不妨碍他的凶名在这里广为流传。

而且,最近朔方东城的商贾和世家因为盐铁之利赚得盆满钵满的,这朔方西城的商贾世家却连喝口汤的机会都没蹭上,着实可把他们急坏了。

席云飞没有让裴明礼招呼人上来寒暄,而是朝那些人点了点头,而后对裴明礼说道:“晚上在城里找个最大的酒楼,包下来,就说商会请他们吃饭,同时商量一下,水泥坊拓建,还有在朔方西城增加冶炼坊和制盐坊的事情。”

裴明礼闻言一怔,惊愕道:“郎君要分利给他们?”

席云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不上分利,顶多算是互惠互利吧,眼下我们需要大量的水泥和钢铁,我要在黄河上搭几座大桥,如果只是我们自己干,生产力肯定不够,这个时候拉他们这些人入伙显然最合适。”

裴明礼嗯了一声:“好的,既然郎君已经有了决断,那我这就去安排。”

席云飞满意的笑了笑,他最喜欢的就是裴明礼这种说干就干的做事儿态度,干脆利落到让掌权者都觉得这小子办事儿有劲儿。

“对了,一会儿我先去大学城走走,你让他们别来打扰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席云飞说的大学城,其实就是之前梁国的皇城,虽然没有长安的皇城大,但也有上千亩的面积了,如今却被席云飞一口气改成了从小学到大学一条龙的教育机构。

裴明礼瞥了一眼那辆酷炫到没有朋友的铁疙瘩,透过挡风玻璃,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副驾驶座上的木紫衣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人群。

“郎君放心,我会让护廷队的人注意守备的,对了,李将军麾下的几名副官你要不要先见一面,这段时间搞定城中的治安,他们可是出了不少力气。”

闻言,席云飞抬头朝城门上看去,刚好看到几个高头大汉朝他点头示意。

席云飞回以一笑,这些人都是李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如今他和李靖已经是亲上加亲,对于这些人自然不能与那些商贾世家相提并论。

点了点头,席云飞说道:“那就让他们一同去大学城吧,刚好我车上带了一些好酒,顺便犒劳犒劳他们。”

其实席云飞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俏佳人,他说的酒只能等会儿临时从光幕上买了。

不过,裴明礼却是不知,闻言笑着拱手道:“那便好,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安排酒楼。”

“嗯,去吧。”

席云飞返身坐回车上,一键启动,车子在几千道视线的强烈关注下,慢慢朝内城开去……

第五百三十六章:戏剧学院

经过两个月的持续改造,如今朔方西城城内的几条主干道也都铺上了水泥。

或许是出于交通安全的考虑,古代的主干道一般都非常宽广,中间用来供车马通行,两侧则是人行道……朔方西城虽然比不得长安,但进城的主干道也有五十几米宽,因此车开进去还是很方便的。

席云飞带着木紫衣穿行在人潮中,不用他鸣笛示意,道路两侧便有守候已久的护廷队跳出来开道,一直从东城门抵达大学城(皇城)东直门。

负责开道的是早早就来朔方西城等候的王大锤,作为护廷六队的队长,他专司保护席家庄内一切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是席家专属的保卫队,眼里只有席家二字。

亮银酷炫的特斯拉开进东直门后,便停到了旁边的停车场,此时停车场里已经听了不少马车,远处的马厩里偶尔还有马儿的嘶鸣声传来。

“二郎,我们先去戏剧学院,还是先去纺织学院?”木紫衣整理了一番衣衫,又对着镜子补着妆容。

席云飞此时正在购物,闻言点了点头:“先去戏剧学院吧,那里如今乱七八糟的,需要一个领头人镇守,我打算让你先顶一段时间,我带你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木紫衣嘟着嘴涂好口红,微微颔首,笑着说道:“我之前就在教坊司里潜伏过两年,如今再回去却变成了戏剧学院,倒也是有趣。”

“呵呵。”席云飞买了一大堆好酒放在后备箱后,朝她揶揄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戏剧学院,要是经营得当,说不定还能培养几个天皇巨星出来,到时候你就是她们的恩师,每个月孝敬的钱随便你怎么花都花不完。”

木紫衣莞尔,调皮的锤了下席云飞的胳膊:“讨厌,老鸨就是老鸨,还恩师呢,再说了,我像是会缺钱花的人嘛!”

席云飞笑了笑,现在是不缺钱,等劳资将朔方的勾栏红场全都改革了,看你的紫云轩还怎么经营得下去,不过心里想想也就算了,平阳公主那么有钱,确实不可能苦了木紫衣。

······

“大锤,这些酒你拿去跟大家分了吧。”

“嘶,全都是琉璃御酒啊!”

“狗屁的琉璃御酒,这特么叫西凤酒,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拿去分了吧。”

“嘿嘿,这酒瓶好看,直接给他们倒是可惜了。”

“不差钱,回头这些玩意儿就不值钱了,喜欢我送你一车都没问题。”

“真的?”

“千真万确,到时候送你一个玻璃打造的美人儿,让你天天抱着睡。”

······

将打点将士的事情交给王大锤,席云飞才拉着木紫衣的小手朝新成立的戏剧学院走去。

梁国的皇城虽说没有长安的大,但也有上千亩。

其中大型宫殿三座,中型宫殿六座,各种行政机构办公的门庭更是三十几处之多。

而席云飞他们要去的戏剧学院,其实就是之前专门为梁师都培养艺人的教坊司。

有一个传统观念是,教坊司就是专门培养官妓的地方,虽然也没错,但是这个也是要看朝代的,比如明清,教坊司确实专门培养此类女子。

但其实更早的时候,比如隋唐时期,教坊司还算是比较干净的地方。

当然,要说他们培养官妓其实也没错。

因为教坊司里培养的女子大多都是获罪官员家里的女眷,所以在身份地位上比一般平民百姓家里的姑娘高一些,在重视阶级的古代比较受上层人士青睐。

一般教坊司的姑娘会有几个下场:

表现突出,自身条件优异,被皇帝看上,从此锦衣玉食。

表现突出,条件却一般的,当个宫女、绣娘、乐师、舞女……

表现突出,却得罪了人,卖到青楼,这就是官妓的下场。

表现一般,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培养价值的,泄愤的工具,或者军(和谐)妓。

死……

当然,一般情况下,能够被教坊司看上的姑娘都不会太差,毕竟是以国家为层面的艺术培训机构,教坊司自身的审查也是非常严格的,寻常人想进还进不了。

知道席云飞要来,负责教坊司……哦,不对,是负责戏剧学院的老嬷嬷早早就在门口候着。

木紫衣的出现让老嬷嬷心中升起了一股危机感,不过,面上还是要变现得毕恭毕敬,因为能够让席云飞如此亲昵对待的女子,一定不是自己能够轻易得罪的对象。

况且。

“嬷嬷可还认得我?”木紫衣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回到这里,走到那嬷嬷面前,有些感慨的出声说道。

老嬷嬷本来一直低眉垂目,闻言身子微微颤抖,回忆了一番后,惊愕的抬头朝木紫衣看去。

“您是……”

木紫衣没想到对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儿,呵呵。”

席云飞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见木紫衣自顾自走了进去,便朝老嬷嬷吩咐道:“带路吧,发什么呆呢!”

“哦,是是是,郎君随老奴进来……”

席云飞嗯了一声,跟在老嬷嬷身后也走了进去。

谁知道,一踏过影壁,面前的景象却是让人又惊又喜。

“奴家(们)恭迎郎君亲临……”

只见不大的前院里,站满了婀娜多姿的姑娘丫头,大的估计只有二十出头,小的怕是比三妹席如慧都要小上一些。

一阵可怕的香风,混杂各种香料的气息迎面拂来,呛得席云飞险些迷失了自己。

主要是几个姑娘表现欲极强,竟然还是真空上阵,虽然现在天气是暖和了一些,但……

席云飞尴尬的看了前头若无其事的木紫衣一眼,心中暗自后悔不该来这里。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要不是身上的长衫宽大,席云飞怕是都不敢在此多待。

急忙双手环抱于胸,用宽大的广袖遮住了前身,席云飞目不斜视的跟在老嬷嬷身后,朝前院的门廊走去,因为那里摆了两张椅子,明显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

“这就是郎君,好可爱啊……”

“郎君刚刚看到我了,还和我对视了一眼呢!”

“啊啊啊,姐妹们快看,郎君脸红了!”

“都怪前面的几个妖艳贱货,要是给郎君留下不好的印象牵连我们该怎么办?”

“走到前头的那位姑娘……好熟悉的感觉……”

“是啊,我也觉得她好像某个人,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

第五百三十七章:雷厉风行

木紫衣坐在上首,席云飞特地把主位留给了她,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她却不知道,席云飞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有他自己的苦衷,有些地方,站着还不怎么明显,坐下来就真的像座山了,远看成岭,侧成峰啊,人家还是个孩子。

两人坐下后,莺莺燕燕们便都围了上来,当然,那几个穿着暴露的直接抢占了第一排。

木紫衣见状,眉心微蹙,朝身旁的老嬷嬷沉声道:“把她们几个拖走,直接贬到军中。”

“……”席云飞刚刚还心中一把火,闻言登时凉透了半截,看了一眼木紫衣的后脑勺,心中升起几分恻隐之心,但刚刚在路上已经说好,今后在戏剧学院的事务全权交给木紫衣处理。

刚好,那老嬷嬷也一脸为难的转头朝席云飞看来,席云飞愣了愣,接着把心一狠,朝她微微颔首表示照办,既然交给了木紫衣,那就要相信她能够把事情做好。

至于那几个衷于表现的姑娘……席云飞只能替木紫衣向她们道一声抱歉了。

老嬷嬷见席云飞默许,无奈的叹了口气,大手一挥,门外十几个精壮汉子走了进来。

虽然这里是女人的**,但一些需要把子力气的事情还是要男人出面,不然镇不住一些跳脱的娘皮。

“把她们几个带下去,明日便送到军中充当营妓。”嬷嬷冷声吩咐道。

在场的莺莺燕燕闻言,都是面露惊恐之色,虽然被带走的人不是她们,但比去伺候那些官老爷更可怕的,就是去当军(和谐)妓了,那里可是不把人当人对待的地方啊。

气氛在那几个姑娘哭天喊地的喧闹中慢慢达到冰点。

席云飞苦笑着看了看木紫衣,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突然这么狠心,但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好了,都安静下来,让我看到谁再嘀咕,便也一并送去军中。”

木紫衣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扫视了一圈后,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心慢慢展开。

“你们……”木紫衣走到右侧人堆里,越过几个惶恐的姑娘之后,在三个比她年纪大一点的姑娘面前停下,这一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席云飞和老嬷嬷的注意。

三个姑娘刚刚一直不敢正面去看木紫衣和席云飞,此时见木紫衣走到她们面前,吓得哆哆嗦嗦,其中一个姑娘甚至把持不足,凄凄切切的哽咽着:“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其他两个姑娘胆子稍微大点,眼看逃不掉,只能乖乖认命。

可是,原本她们认为的悲惨命运并没有从天而降。

“小白姐姐,青儿姐姐,仙儿姐姐……”

“嗯?”哭哭啼啼的青衣姑娘先是一怔。

而她身后一身白衣的姑娘,还有一身蓝衣的姑娘则是惊疑的抬头朝木紫衣看来。

接着露出惊喜欲狂的美妙神情,双目热泪盈眶,一个飞扑,两人同时抱住木紫衣。

“臭丫头,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呜呜呜……”

“想死姐姐了,你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呜呜呜……”

······

朔方西城,商会办事处。

裴明礼那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此时围满了朔方西城的风云人物。

其中为首的两人皆是鹤发童颜的耄耋老者,但从座位上看,他们也不敢逾越裴明礼分毫,可见商会在朔方西城的地位有多么的超然。

左上首的老者约莫七十左右,保养极好,一身青衫锦绣长袍,紫色云纹环绕,非富即贵。

“裴主事,郎君吩咐的事情我们肯定是要照办的,水泥坊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利润,但这几个月也养活了朔方西城近三万张嘴,是个不得了的营生……”

右上首,一个同样年纪但身形骨架较为高大的浓眉老翁闻言,笑呵呵的插嘴说道:“虽然老夫和杨老头一直不和,但这次郎君既然有吩咐,我曹家肯定是要鼎力相助的,这样吧,开采石灰的苦力,我曹家再安排五千人。”

那一身锦衣打扮的老者眉心微蹙,他不是恼那浓眉老翁插嘴说话,而是气他沉不住气,胡乱给商会许下承诺,所以,沉声喝道:“曹刚,你能不能等我先把话说完再插嘴,你以为就你有人嘛,在座的谁不能找来五千人?!”

下首几个世家的家主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不缺这点人,但要他们拿出来却是不太可能的,因为现在正是耕牧的好时节,即便有人他们也腾不出来。

但这曹刚的曹家堡,还有这杨家的门生庄户都是人员众多,区区五千人对他们来说确实不在话下。

见下首几人一脸悻悻,锦衣老者眉心微蹙,知道这次的利益怕是又只有他跟对面的曹刚争夺了,毕竟除了他们两人,在场没一个能打的。

裴明礼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锦衣老者,拱手说道:“杨公所言极是,区区五千人确实不算什么,但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产业需要人手经营,郎君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私事做出抢人的专横行为。”

“呵呵,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锦衣老者闻言,急忙拱手称是,他杨家虽然也是传承世家,但跟河东五大世家比起来,他们还有不足,所以听说了柳奭和司马空的悲惨遭遇后,他如今对席云飞是避之如蛇蝎,生怕哪天被拿出来当典型。

裴明礼呵呵的与曹刚,也就是那浓眉老翁相视一笑,相对于其他人,裴明礼与曹刚却是最熟悉不过的忘年交,有赖于曹岩的关系,裴明礼一来朔方西城就拉拢了曹家,否则他的工作开展也不会这么顺利。

曹刚一副老神再在的模样,与裴明礼交流了眼神之后,朗声道:“裴主事啊,这次郎君好不容易来一趟朔方西城,不知道可有什么要事需要我曹家效劳的,如果有,裴主事只管吩咐,上刀山下油锅,我老曹不说半个不字。”

下首几个世家的家主闻言见状,也纷纷拱手喊道:“我等也愿意为郎君效犬马之劳,裴主事尽管吩咐便是。”

那锦衣的杨姓老者眉心紧蹙,见对面的曹刚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他也没心思跟他唱反调了,转头看向裴明礼:“裴主事,我杨家也愿意出五千劳力,这次郎君若是有什么吩咐,可莫要忘了老夫啊。”

“呵呵。”裴明礼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拿起茶杯嘬了一口,道:“这次郎君过来,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其中一项,便是各位最期待的……”

裴明礼说到一半,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个停顿让在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裴明礼隐约还听到了某人喉结翻动的声音。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裴明礼轻声道:“还有各位最期待冶炼坊和制盐坊!”

“真的!!!”

不止是锦衣杨老,这次连曹刚也是一脸的激动,要不是平日里保养得好,两老头怕是当场要患高血压:“咱们朔方西城也要盖冶炼坊了?”

裴明礼慢悠悠的点了点头:“不错,在座的诸位都有机会得到一定的份额,当然,前提是要先完成郎君吩咐的事情……”

第五百三十八章:不信你验验

裴明礼的动作非常迅速,只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他已经为即将扩建的水泥坊找到了两万免费的劳动力。

相比于后世纯机械化的工厂,这个时代人力才是第一生产力,有这两万人的加入,席云飞不管是建设新村,还是修路搭桥,都将轻松很多。

裴明礼找到席云飞的时候,木紫衣正在整顿戏剧学院,将一些老鼠屎统统开掉后,原本人员充足的戏剧学院出现了缺少教习的情况。

“明礼,朔方西城哪家青楼的老妈子比较厉害的,找几个过来帮紫衣。”

席云飞走在前头,随口对身后正在汇报工作的裴明礼吩咐了一句。

“还有刚刚送去军中的那几个姑娘,查一查她们的过往。”

裴明礼点了点头,拿起炭笔将事情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这是从马周那里学来的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郎君还有其他吩咐吗?”

席云飞摇了摇头:“没了,先去赴宴吧,我也该给点好处了,咱不能光吃不给。”

裴明礼恭敬颔首,带着席云飞朝酒楼走去。

至于为什么让他查那几个姑娘的来历,裴明礼不会去问,既然席云飞有安排,那他就尽力去挖掘便是,要是发现那几个姑娘真的对席云飞或者他身边的人不利,裴明礼不介意給她们来几下狠的。

······

朔方西城作为前国都,面积比朔方东城要大一些,而且也更繁华一些。不过那是之前,如今的朔方东城比这里不知道要热闹多少倍。

朔方西城最大的酒楼叫杨柳青,听名字就知道是杨氏的产业。

作为东道主的杨公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早已经恭候多时。

曹刚和几个儿子也在一旁候着,接着第二排是一些中小世家的家主。

席云飞与年迈的杨公和曹刚各自寒暄了几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走进了酒楼。

一路来到三楼的大包厢,席云飞不客气的在主位上坐下。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尽管朔方西城没有东城繁华,但酒菜的水平却是差不多的。

酒足饭饱之后,席云飞用热毛巾擦了擦手,笑着说道:“水泥坊的扩建让各位费心了。”

杨公和曹刚见席云飞要谈公事,急忙放下酒杯和碗筷,嘴边奉承的话也收进了肚子里。

“郎君说笑了,区区一些劳力而已,要不是如今农事繁忙,老夫还能多凑一些人的。”

“呵呵,杨公客气了,五千人已经不是小数目,而且您老说得对,民以食为天,眼下农牧耕种都是重要时刻,要是因为水泥坊扩建受到影响,那我这就是大罪过了。”

“大善,郎君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老夫敬你一杯。”

说着也不管席云飞喝不喝,自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却是看不出他已经有七十出头的岁数。

另一旁的曹刚与裴明礼相视一眼,后者朝他微微摇头,这个时候不要插嘴是最好的,因为席云飞很讨厌有人打断他讲话,特别还是故意套近乎。

果然,席云飞并没有给杨公面子,笑着看他把酒喝完,才继续说道:“这次把各位召集起来,想必你们也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所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日准备了一些小心意,权当是感谢各位这几个月来对商会的支持。”

顿了顿,席云飞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在一侧候着的王大锤身上停下。

王大锤会意,双手用力一拍。

大门应声被人推开,接着一个个盖着红布的大物件儿被护廷队的人搬了进来,看他们吃力的神情动作,这些东西怕是都不轻,脚踩在地板上,木板甚至发出了咯咯吱吱的摩擦声。

“这是?”

杨公站了起来,有些好奇的观察了两眼,但红布包裹得很好,根本看不清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席云飞没有解释,而是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笑眯眯的绕过酒桌,走到第一块红布前,用力掀开……

“这是五台榨油机,找个人踩动踏板就能运作,出油率是普通人工的五倍不止,,材料充足的情况下,每日出油上百石不是问题。”

“榨油机?”

不少人看着面前的铁疙瘩有些茫然,当然也有懂行的,其中几个家里经营粮行的人已经眼冒金光,看向那五台榨油机的眼里就像看到了金子,这个时代的油价可不便宜啊。

席云飞朝走过来的杨公和曹刚说道:“之前你们一直用芝麻榨油,其实芝麻油成本还是太高了,以后我建议你们用大豆,也就是菽来榨油,要是感兴趣的话,等过一段时间油菜花开花了,你们可以去朔方东城看看菜籽油的产量,那才是真正的暴利。”

“这榨油机?”杨家不像曹家堡有那么大的牧场,与曹家堡不同,他们更依赖农耕,所以杨公对这五台榨油机的价值可谓心知肚明。

曹刚也不傻,知道席云飞送来的东西肯定不简单,急忙也站了出来:“郎君真是太客气了,我曹家堡刚好响应了田主事的号召,种了近万亩的油菜花,哈哈哈,没想到郎君会将这等神器送给曹某,实在感激不尽啊。”

“你……”杨公没想到曹刚这家伙脸皮这么厚,眉头微皱,刚要开口说着榨油机他也有份,便听席云飞说道:“二老不要为此纠结了,你们两家各自拿一台回去,其余三台便分给其他人吧,当然,要是你们有本事仿制,我也不会介意的。”

杨公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激动得双手发抖:“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席云飞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笑着点头道:“杨公放心,要是你们杨家真的能够仿制出来,我免费送你一万亩油菜花种子。”

“哈哈哈,郎君果然大气,好啊好啊,老夫一定不会让郎君失望的。”

席云飞闻言只是笑了笑,真的仿制出来也挺好,就怕你们家里的工匠会自闭,到时候别反过来怪我就行,毕竟榨油机虽然结构简单,但有一些零件并不是这个时代就能打造出来的。

东西也送了,人情也收买了,事情基本也都办妥了。

席云飞返回大学城的时候,发现木紫衣竟然在他的房门口等着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席云飞顺势脱下外套,木紫衣也很是顺手的接过外套,然后挂到一旁的屏风上。

茶桌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席云飞一屁股坐下,拿起来就喝了大半。

木紫衣就这么静静站在他身旁,看着席云飞愈发成熟的侧脸,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席云飞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木紫衣咬着下嘴唇,眉眼微皱,一副欲言又止的可爱模样。

席云飞见她如此娇憨,心中好笑,脸上却还是一副不解的表情看着她。

木紫衣终于憋不住了,轻声问道:“你就不问我一点什么?”

席云飞挑了挑眉毛,其实本来还是有点好奇的,不然他也不会让裴明礼去调查那几个被木紫衣送去军中的姑娘,但看到木紫衣眉心间的愁绪,他又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笑着站起身来,伸手摸着木紫衣巴掌大的脸颊:“我为什么要问呢,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没有!”木紫衣急忙摇头,接着羞赧的低下头,声若蚊蝇的说道:“我还是干净的,不信你验……验!”

第五百三十九章:纺织学院

席云飞最终还是经受住了诱惑,强忍着心中的火热将木紫衣劝出了房间。

木紫衣毕竟不是在正常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乖乖女,而且由于成长环境特殊,她对男女之间所谓的防线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定,只要她认定了哪个男人,那就不会在乎什么仪式。

席云飞若是真的要吃了她,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将自己洗干净献上来,甚至在她看来,当不当席云飞的正妻都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够永远陪在席云飞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阳光透过树梢在地上画了一副山水画,来来往往的丫鬟们有些紧张和期待。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伺候这皇宫的新主子,她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前梁留下来的宫女。

席云飞洗漱和穿衣都是木紫衣在一旁伺候,并没有给这些‘妖艳贱货’半点接近席云飞的机会。

卧室外面的餐桌上摆满了糕点和果蔬,因为不知道席云飞喜欢吃什么,后厨甚至还做了一碗面和几盆汤水,不过有木紫衣在,最后只留下了两个馒头,两个水煮蛋,还有一碗温牛奶。

简单吃过早餐后,席云飞对木紫衣说道:“今日开始你就是戏剧学院的院长了,不要再每天准时跑来伺候我沐浴更衣,这些不是你该干的事情,懂吗?”

木紫衣嘟着小嘴,摇了摇头。

席云飞好笑的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别撒娇了,我喜欢的女人不是那种只会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而是有自己兴趣爱好,还能够一直坚持不放弃的新时代女性,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木紫衣闻言一怔,接着眼里泛着不舍的泪光,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用力点了点头。

“傻丫头。”

席云飞见她委屈巴巴的,只好拉过来抱在怀里一阵安慰。

等木紫衣平静了一些,才说道:“纺织学院那边我打算再找一个人负责,你有没有觉得不错的人选?”

木紫衣正享受着席云飞的爱抚,闻言大眼睛眨了眨,问道:“柳姐姐可以吗?她的针线活儿比我厉害,而且最近造纸坊也没什么大事儿,你的那些图纸虽然对我来说结构复杂,但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席云飞眉心微蹙:“柳姑娘吗?”

沉默了半响,席云飞拿出对讲机来,拍了拍木紫衣的大腿示意她起身,蹙眉道:“我得先问问花婶,要是她不同意让柳姑娘来朔方西城,那我们还是得另寻高明。”

不过,出乎席云飞的意料,当花婶得知席云飞要给柳如是安排如此重任,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还说今后只要是柳如是的决定她这个当娘的都不会反对。

席云飞不明所以,之前明明还巴不得天天看着的,怎么才几天过去就舍得让女儿出来浪了。

又给柳如是传了个信,咨询她本人的意见,没想到结果意外的顺利,听说木紫衣也要在朔方西城待一段时间,柳如是直说马上回家收拾行囊,这就过来与木紫衣汇合。

“如此也好,你往后也有个伴,不会那么孤独。”席云飞还有些没缓过来,这对母女实在太奇葩了,相认没多久竟然就舍得分开了。

木紫衣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其实我昨晚就想告诉你了,我在朔方西城可不孤单,不说那几个青楼的头牌花魁都是我的人,便是昨日的小白、青儿、仙儿……”

······

午后,柳如是如约抵达朔方西城,身边还有两个护廷队派来的女卫帮她提行李,顺便保护她的安危。

马周还特地安排了一辆观光车送她们过来。虽然观光车的速度没有特斯拉快,但也只花了一炷香多一点而已,要不是席云飞限制了速度,估计还能更快。

归置好行李后,柳如是在一个嬷嬷的带领下来到纺织学院,其实就是皇宫里专门为皇室制作衣物的尚衣坊,只不过此时这里可不止原本的几百人,而是足足汇集了两千多名绣娘。

这些绣娘都是之前从各地招收的甲等和乙等绣娘,最不济都是能够绣出几个图案的女工,就算放到市面上也是饿不死的存在。

当然,相比于外面,在这里的绣娘其实都是商会出资供养的,福利待遇不是一般的高。

柳如是进门的时候,绣娘们只是好奇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继续做事儿了,不过有几个见过柳如是的姑娘却是露出一脸希冀,比如受了柳如是恩惠的绣绣。

这里虽然是纺织学院,但她们都不敢闲下来,商会也有专门的布匹买卖,一块单色的绢布,跟一块绣了云纹的绢布,价格差了三倍不止,裴明礼就算再怎么大方,也不会让她们吃白饭的。

“你来了。”

席云飞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地图一样的图纸。

柳如是恭敬的朝席云飞敛衽一礼:“如是见过郎君。”

席云飞急忙将她扶起,客气道:“你我如今也算是一家人,见面打个招呼就好,不用这么实在。”

柳如是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席云飞手里的图纸,诧异道:“这好像是一件袍子?”

席云飞闻言呵呵一笑,摇头道:“不算是袍子,因为它没办法开衫,而是要套着穿,我称它为连衣裙,你看看这里……”

连衣裙作为女人的专利,是少数能显示出女人温柔曲线的衣物之一。

无论是什么样的体型、年纪,女人们都能在橱窗里找到一件属于自己的连衣裙。

因为,它只为女人而生。

席云飞之所以想要制作连衣裙,其实目的非常明确,因为他喜欢……

特别是紧身连衣裙,几乎没有男人能够逃脱它的致命诱惑。

当然,前提是身材足够好的女人来穿。

“你觉得制作这么一条裙子,需要花费多少工时?”

席云飞想看看柳如是的本事,随口便问了一句。

让他意外的是,柳如是拿着图纸看了半响,接着充满自信的说道:“这条裙子可以分成九道工序进行流水线作业。”

“裁剪、刺绣、拼接、缝纫……修剪、成品洗涤、最后检查一遍再修下线头……嗯,若是顺利的话给我五十个绣娘,两天能做好一百条或者更多,先试试成品质量如何,再大量制作会比较妥当一些。”

“哦吼!”席云飞意外的看向柳如是,一个月前还什么都不懂,只会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精明,实在让他忍不住感叹。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给你两天时间,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把这件睡衣做出来试试。”

第五百四十章:黑袍人

席云飞在朔方西城的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但因为木紫衣和柳如是都在大学城任职,他也不好直接丢下两人回朔方东城,所以打算再住几天。

放下对讲机后,马周有些无奈,席云飞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朔方东城这边的事情只能他一个人来把控。

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马周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主事,这是新一批细盐的出入库明细,总共六百石整,麻烦您签个字。”

马周接过助理递来的账册,粗略心算了半响,确认没有问题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看了一眼对方,马周眼睛一亮,问道:“我要是没记错,你之前跑过突厥的商路?”

助理闻言看向马周,接着恭敬的点了点头:“小的确实跑过几趟。”

马周嘴角微扬,伸手拍了拍助理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休息室,吩咐道:“一会儿你端茶进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然后一字不落的向我汇报。”

助理扭头看去,想起刚刚走进去的那几道身影,他知道里面坐着的人不是小人物。

“表现得镇定一点,不要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有任何情绪反应,更别让他们看出端倪。”

马周强调了一句,然后重重拍了下助理的肩膀以示鼓励。

助理吞了口唾沫,缓解了一下激动的心情:“马主事放心,不会让您失望的。”

······

休息室内。

突利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边几人恭敬的站在他身后。

阿史那托尔看向门口,蹙眉道:“这马周搞什么鬼,请个人都要请半天,到底还要我们等多久?”

其他几人也站得累了,闻言发着牢骚道:“这个狗屁商会的人也太墨迹了,明明知道王子殿下亲临还如此怠慢,要是在突厥老子非割了他们的头喂鹰不可。”

“酒水没有,伺候的人也没有,就让我们这么死等,完全是看不起咱们突利部的人啊,这些唐狗真是皮痒痒了,回头……”

叩叩~

几人正用突厥语大声咒骂,不曾想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接着刚刚马周身边的那名助理一身灰蓝仆役打扮的走了进来。

扫视了一圈后,用大唐话恭恭敬敬的朝突利还有其他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桌子前端茶递水。

突利坐在椅子上观察着他,身后的阿史那托尔直接用突厥语问道:“你们马主事呢,人怎么还没来?”

助理正在倒水,闻言面不改色,甚至动作都没有停下。

阿史那托尔身旁的突厥汉子嘴角轻扬,用突厥语恶趣味的说道:“小家伙细皮嫩肉的,老子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白的人肉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汉子说完,其他几个人都是满脸狰狞的放声大笑。

这次助理没有装傻,而是抬头朝他们看去。

众人见状都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过看到助理的表情后,他们嘴角更加戏虐了。

只见助理一脸疑惑加不解,好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笑一般。

“贵人请用茶。”助理将茶送到突利面前,继续给其他人添茶。

“吓老子一跳,我还以为这家伙能听懂咱们的话。”

“呵呵,听得懂又怎么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而已,哪天老子不高兴了抓几个回去暖床。”

“你可别乱来,这次王子殿下能不能抵挡颉利的怒火,还要看这些唐狗的手段。”

“哼,他们有屁的手段,三千人打败颉利十万大军,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虽然唐狗喜欢夸大战绩是没错,但我们也暗中观察过了,这朔方东城的士兵加起来也就三万出头,算上朔方西城怕是十万都不到,而颉利被打退却是事实,在修路的那三万狼骑我们也是亲眼所见。”

“你是说那什么狗屁的席家小子用这六万人击退了颉利?还俘虏了那么多人?”

“不是没有可能。”

“放你的狗屁,那城墙上的唐军什么水平一看便知,根本就不是我们突厥狼骑的对手,别说六万唐军了……那种士兵便是二十万在草原上都打不过我突厥十万狼骑的。”

助理听到这里瞳孔微张,但他的动作始终没有什么变化,他知道突利一直在观察他。

“贵人先用茶,马主事一会儿就会过来。”

突利闻言,伸手打断说话的那两人,用大唐官话说道:“麻烦你了。”

助理愣了愣,接着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深深鞠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军师呢?”

助理退下后,突利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声道:“这次联合大唐军马攻打颉利事关重大,他怎么还没来?”

阿史那托尔早就看那个黑袍人不爽,闻言嗤笑道:“他本来就是汉人,这次重返大唐估计早就忘了他的使命,不过殿下放心,我已经事先安排人跟踪他了,不会让他跑掉的。”

突利眉心皱起,对于那个黑袍人他还是非常信任的,不过阿史那托尔说的也没错,汉人终究是汉人,那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用在他们身上也同样适合。

“立刻带他来见我,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不能让他走漏了风声。”

阿史那托尔闻言一喜:“殿下放心,我这就派人把他带来。”

······

中山北路,商贩云集。

一个全身隐在黑袍中的男人行走在街道上,不时停下来在摊子前挑挑拣拣,偶尔出手买上一两件东西,却只是一些小孩子玩的物件儿。

黑袍男子不远处,两个突厥汉子也在摊子前驻足,不过他们的心思不在商品货物上,而是是不是的瞄一眼黑袍男子。

眼看黑袍男子买好东西继续朝前走去,两个突厥汉子交流了一下眼神,急忙起身继续跟上。

不过,中山北路的人流量在午时刚好达到巅峰,两个突厥汉子实现越过人群,尽量不让黑袍人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黑袍身影忽隐忽现,不过是走了十来步,两个突厥汉子便失去了他的踪迹。

“该死,快追。”

两个突厥汉子粗鲁的扒拉开人群,但黑袍男子却好像人间蒸发一样,不管他们怎么追都找不到了……

······

席家庄后院的小弄堂里。

“丫丫,你快看,我的纸鸢飞起来了,厉不厉害,厉不厉害,咯咯咯……”

席如慧拉着风筝的细线跑得飞快,那纸鸢在她眼里是飞起来了,但实际在不过离地一米多高,还在两侧的围墙上来回摔打着。

“哎呦!”

席如慧看着纸鸢朝前跑,没成想在巷子口撞到了人,疼得她一声惊呼,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那人伸手一捞,竟是把她抱了起来。

席如慧惊魂未定,抬头看去,来人的脸刚好藏在阳光下,隐隐约约看到是个中年大叔。

“你,疼吗?”

中年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席如慧能看到他满是胡渣子的嘴巴,还有眼角的沧桑。

“我不疼,叔叔对不起,是我不该在巷子里乱跑,还撞到了你。”

席如慧乖巧的摇了摇头,摸了一下额头,笑着说道:“二哥说我头特别硬,所以不疼哦。”

“二哥?”中年人声音有些莫名的哽咽。

“嗯呢,我还有一个大哥,还有娘……”

席如慧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她额头上,伸手摸了下,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中年人:“叔叔你怎么啦,怎么哭了,是不是如慧把你撞疼了?”

中年人伸手擦了一下眼角,耳朵听到后院有脚步声和呼喊声传来,笑着摇了摇头:“叔叔没事,如慧很乖,来,这些玩具送给你……”

第五百四十一章:我怕你请不起

“如慧,如慧……臭丫头,不是不让你乱跑嘛,怎么又跑到外面玩了……”

刘氏叉着腰站在门檐下朝巷子口的席如慧喊道:“还不赶紧回来,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席如慧呆呆的看着消失在人群里的大叔,低头看了看满怀的玩具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氏走了过来,看到她抱着一堆玩具,恼道:“又出去乱买这么多东西,院子里一大堆玩具还不够你玩的吗?”

席如慧朝母亲直摇头:“不是我买的啦,刚刚有个叔叔送给我的,我说不要,他就硬塞给我。”

刘氏闻言一怔,警惕的抬头朝街道上看去:“叔叔?什么叔叔?”

席如慧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我玩纸鸢的时候撞到了叔叔,把叔叔撞疼了,我道歉了叔叔还哭,哭得可伤心了……然后就把这些送给我了。”

刘氏眉心微蹙,小丫头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的,只知道有个人莫名其妙送了她一堆玩具。

扫视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刘氏觉得以后还是不能让席如慧乱跑的好,万一下次碰到什么歹人或者拐子,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好了好了,既然是叔叔送给你的,那你就留下来。”抱起席如慧,刘氏视线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后,才转身朝后院走去。

就在母女俩消失在巷子里的时候,街对面的皮货铺一道身影走了出来,眼睛里还有泪光涌现,痴痴的看着巷子口一动不动。

······

贸易大厅里,马周终究还是见了突利一行人。

至于刚刚还口出狂言的几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此时在马周面前都乖得跟狗一样。

“咳咳。”突利轻咳了两声,尽量用最标准的大唐官话说道:“马主事,你这是……”

突利指着身后那四个扛着98k的护廷队队员,心中虽是惊怒交加,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马周正在煮茶,闻言瞥了一眼突利,道:“呵呵,小可汗见谅,我这个人胆小,出行都习惯带上几个护卫,没事儿,你当他们不存在便好。”

突利吃瘪,嘴角直抽抽,心中暗道:这明明是给老子下马威啊,这个马周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周这里一壶水还没煮开,休息室的门便被敲响。

只见一个突厥汉子惊愕的走了进来,警惕的看了一眼那四个护廷队员,又心虚的朝马周看去。

阿史那托尔眉心微蹙,朝他招手。

“人呢?”

突厥汉子壮着胆子走到阿史那托尔身后,附耳说道:“跟丢了。”

“什么?”

阿史那托尔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转头看了一眼马周后,俯身对突利道:“殿下,跟丢了,看来被我们猜中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袍让人看不清脸面,只知道身形高大。

“殿下。”

黑袍人恭敬的朝突利行了一礼,然后有朝马周躬身一礼,径直走到突利身后站定,对身后的四杆枪更是直接无视。

原本还在说黑袍人坏话的阿史那托尔像是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憋在嘴里的话只能重新咽回去,起身朝黑袍人冷声道:“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去哪里了?”

黑袍人隐藏在帽兜里的双眼慢慢睁开,锐利的眼神让阿史那托尔有些惊惧,不过他没有跟阿史那托尔废话,而是朝突利轻声说道:“殿下,那人确实在朔方。”

突利皱起的眉头因为他的几个字慢慢展开,接着微微颔首道:“辛苦你了,先候着吧。”

“是。”黑袍人垂手而立。

马周从他进门就一直在观察他,听到他的声音后,嘴角轻扬。

“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马周饶有兴致的看向黑袍人,道:“这位壮士好像有几分河北道一带的口音啊。”

黑袍人刚刚阖上的眼睛再次睁开,若有所思的看向马周。

突利闻言则是哈哈一笑,直言道:“马主事好见识,不错,他确实是我在定州游历时遇到的汉人,只不过,现在是我突利部的军师,跟大唐怕是没有半点关系。”

“是嘛?”

马周眼神玩味儿的看向黑袍人,不过对方帽兜宽大,只能看到对方鼻子以下的部分,从嘴角的皱纹,还有灰白的胡渣子看,年龄至少四十。

“马主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突利开口说道:“本王的诚意不可谓不足,亲自跑到朔方东城让自己置身险境,若是你们一封信直接送到颉利手上,我突利部怕是顷刻就要覆灭。”

马周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马上回复他,而是拿起茶壶开始冲泡茶叶。

替突利倒了一杯,马周眉角轻扬,又取了一个茶杯,倒满后推到那黑袍人面前。

“你也来试试,这茶是刚从河北道采摘的春茶,看看是不是你家乡的味道。”

突利眉心一蹙,眼看马周挖苦自己的军师,他就算脾气再好也要发飙,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谁知道那黑袍人像是听不懂马周话里的讽刺意味,上前一步拿起茶杯,先是细闻,而后轻嘬了一口,最后一饮而尽,沙哑的声音说道:“谢马主事赐茶。”

马周眼睛一亮,放在桌下的左手微微握紧。

“呵呵,看来兄台也是爱茶之人啊。”

说完,马周转头朝突利看去,笑着说道:“小可汗的提议我可以代替郎君应下,不过我只会派出五十人前去辅助,至于能不能打下汗庭,那就要看小可汗自己的手段了。”

“五十个人?”突利此时一颗心都在推翻颉利之上,却是没有注意到马周对黑袍人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五十个人怎么够?”

马周伸手打断他,好整以暇的说道:“这五十个人你完全可以用在最紧要的关头,比如,让他们帮你打开城门。”

“当真?”突利又惊又喜。

马周重重点了点头:“当然……只不过,这五十个人可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借给你的。”

突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觉得马周根本就没有半点诚意,五十个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帮他打败颉利,如今就连五十个人也要跟自己谈条件。

马周也不想再跟他废话,起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册子,翻开其中一页,推到突利跟前,说道:“这是雇佣护廷队所需要的价格,如你所说,只是攻下颉利汗庭的话,五十个人支付三十万贯铜钱,或者等价的金银、牛马羊都可以,我们保证在你规定的时间内帮你打开城门。”

“这是?”突利好奇的接过册子,扫了一眼后,接着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若是我直接雇佣你们帮我打下汗庭呢?”

突利看着册子上的报价,忍不住脱口而出。

马周嘴角轻扬,笑着说道:“要是我们直接攻下再交给你,怕是五十个人不够,毕竟汗庭的面积不是一般的大,全部打下来也需要一定的人手,但你的要求也不是不能完成,只是……”

“只是如何?”突利一听有可能,激动得站了起来。

马周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好笑道:“只是,我怕你请不起。”

第五百四十二章:策反

是夜,朔方的街道还是那么的灯火通明。

来往的行人三五成群,偶尔驻足欣赏一会儿街边的杂耍,叫上几声好,再丢下几枚铜板权当打赏。

道路两边摆摊的商贩比白天还有多一些,许多都是晚上兼职的小吃摊,夫妻俩推着小车现做现卖,什么羊肉串、烤面筋、卤香猪蹄儿、拌地皮儿……应有尽有。

对于朔方本地人来说,这样的夜晚已经是司空见惯,哪怕是远道而来的其他州府的大唐人,也能很快的融入这样喧嚣的氛围中。

不过,一些异国他邦的行商就需要适应一二了,特别是几乎没什么夜生活的突厥人。

自从上次颉利可汗集结大军南下被打回汗庭,东突厥的天就开始变了。

原本一直依托颉利可汗的几个大部落也有了各自的心思。

突利是明目张胆,其他人虽然心中羡慕,但表面上还是不敢太过分。

一处酒肆前,店小二将刚刚烤好的肉串端上桌子。

瞥了眼像饿死鬼投胎的几个突厥人,心中鄙夷万分。

“这,肉,再来许多。”

其中一个锦衣玉袍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扔给店小二:“酒也加两壶。”

店小二见到对方出手阔绰,瞬间收起心中的鄙夷,嘻嘻哈哈的赶紧再去加菜拿酒。

那青年吩咐好后,拿起刚刚烤好的五花肉串便大快朵颐起来。

“嗯嗯,这朔方的食物还真是美味,这肉同样用火烤,为什么我们就做不出来呢。”

这个锦衣青年约莫十八九岁,脸上有一圈胡渣子很是浓密,说话的时候自带一股气势,从座位上来看,他应该是这些突厥人的头头。

青年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中年人也拿起肉串,看着上面蘸着的各种调味料,感叹道:“老夫早年也曾经到隋国的大兴城游历过,知道这上面一层叫胡椒粉的香料,据说价值堪比黄金。”

“只是没想到今日在这小小的朔方城竟然能够再次品尝,而且只是花了区区几百文钱就能吃到此等美味,难道这朔方比大兴城还要繁华不成?”

中年人所谓的大兴城其实就是长安城,作为两朝国都,必然是一个国家最为繁华的地方才是。

青年迅速消灭一串五花肉,拿起酒壶直接对瓶海饮,舒服的打个嗝后,说道:“虽然我也去过长安,但在我看来,那个地方只是大,论精彩程度,还不如这朔方来的有趣。”

“呵呵,殿下说得对。”另一个随从拿着一只烧鸡啃得满嘴流油:“长安的吃食也就跟汗庭差不多,就连那皇宫里的食物也没有这间酒肆的半分好吃。”

中年人闻言哈哈大笑,朝那个随从道:“我倒是忘了,你小子曾经作为使者在长安住了几个月,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哈哈哈。”

几人正自有说有笑,却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行人正朝他们走近。

从衣着打扮上看,两帮人一般无二,都是草原上常见的毡帽皮衫短袍。

“他怎么也在这里。”

中年人仰头喝酒的时候,恰好看到对方一行人走进店里。

突利双手背负,笑呵呵的朝他们走来。

“没想到竟然能够在朔方遇到你们二位。”

中年人和青年见到突利,急忙起身行礼:“赫力(执失思力)见过小可汗。”

突利随意的摆了摆手,朝几个随从让出来的座位直接坐下。

“赫力酋长,还有执失思力,你们二位就不要这么生分了,本王不过是来与你们叙叙旧而已,坐,快都坐吧。”

赫力便是当初被席君买一番空投折损大半手下的赫力部酋长。至于执失思力,虽然现在还年轻,但以后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大将军,还娶了李渊的女儿九江公主为妻。

二人此时心中都是忐忑万分,不知道阿史那突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跟他们一样,也是来谈生意的吗?

赫力酋长与执失思力相视一眼,都看出来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坐下后,赫力酋长身为长辈先说话了,只听他直接出言试探道。

“小可汗为何会在此时离开部落,难道您就不怕大可汗对突利部不利吗?”

在赫力看来,颉利可汗吃瘪后肯定是要找人出气的,那么首当其冲,当时避战的阿史那突利肯定要吃亏,这个时候他应该躲在部落里惶惶不可终日才对,如何还能够在朔方恣意潇洒的游玩?

突利闻言,嘴角轻蔑一笑,拿起酒壶自饮自酌一杯后,笑道:“不瞒二位,早在你们战败的时候,本王就已经将部落往南迁徙了,如今就在乌兰素海扎营,他刚刚在乌兰素海吃了那么大的亏,你们认为他还敢再来找我晦气不成?”

这个他当然是指颉利可汗,不过,让赫力和执失思力更加吃惊的是突利话里的内容。

两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赫力惊道:“您……这是想……”

赫力心想突利果然狼子野心,颉利刚刚吃了败仗,他就上杆子来投靠大唐人,连族人都放到了大唐脚下,看来他出现在朔方绝对不是为了游玩,很可能是来与大唐人勾结对付颉利的。

赫力虽然猜对了大半,但突利不承认的话,他也就是猜测,连跟突利对峙的勇气都没有。

不管突利有没有勾结大唐,他突利部始终是仅次于颉利可汗最大的一个部族,不是他一个赫力部能够轻易得罪的存在。

突利见赫力酋长和执失思力心神不定,拿起酒壶亲手为他们斟满了酒杯,轻声说道:“大唐有句话说得好,叫相逢即是缘,既然你们也跑到了朔方,那就证明你们心中对他的忠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我……”赫力酋长与执失思力一脸尴尬,有心解释,但事实胜于雄辩。

突利伸手打断二人,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用忙着解释,相信经过上次乌兰素海一役,你们也看清了他麻木不仁的一面。”

突利看向赫力酋长,一脸促狭的问道:“我听说赫力部派出的五千狼骑损失惨重,最后不但没有得到半点好处,还让他从你们部落征收了不少物资,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赫力酋长闻言一怔,想起这件事情他就一肚子火,虽然颉利可汗每次南下都会从他们手上收刮一点好处,但这次毕竟他赫力部自身就死伤惨重。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颉利可汗不但对他没有丝毫歉意或者慰劳,还强制征收了大量物资去补充汗庭的奔狼卫,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自私自利的行为实非一个君主所为。

“小可汗这是什么意思?”赫力酋长忍不住蹙眉问道。

突利不解释,举起酒杯,往前一推,敬道:“本王倒是有个小建议,只是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赫力酋长与执失思力面面相觑,片刻后二者同时重重点头,举起酒杯与突利碰了一下。

“愿闻其详!”

第五百四十三章:你别吓我啊

朔方西城。

远程与马周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席云飞心中好笑,历史上阿史那突利也是最早投靠大唐的突厥王子,没想到这次他没去找李世民,而是来找了自己。

虽然至始至终没有攻城略地的雄心,但并不妨碍席云飞从这次合作中获得一些利益和好处。

其他的不说,便是那数之不尽的牛羊马,便让席云飞垂涎不止。

而且席云飞有个很远大的志向,那就是有朝一日,让整个突厥大草原都成为他的牧场该多好。

当初专门修一条通往乌乐集市的高速公路,席云飞就是抱着这么一个想法。

只是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自己找上了门,所以不管突利愿不愿意雇佣护廷队,席云飞都打算让护廷队走一趟的,因为机会难得。

放下对讲机后,席云飞起身抻了一个懒腰。

旁边是正在看书的木紫衣。

看到席云飞闲了下来,木紫衣放下手中的书,封面上两个字隐约可见:白蛇……

“二郎,要不要吃宵夜,我下面给你吃?”

“呃……”席云飞闻言一愣,迎着木紫衣纯净无暇的视线,红着脸道:“那就煮点吧,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木紫衣不知道他为什么脸红,笑着点头:“那你等一炷香,我下午就烧了一锅骨头汤,下点面马上就能吃了。”

“嗯,你去吧。”

目送木紫衣离去的背影,席云飞再次坐回沙发,瞥了一眼木紫衣看的那本书,那是繁体版的《白蛇传》,想了想,好像自己也只看过电视剧改编的《新白娘子传奇》,这书倒是没看过。

“左右无聊,看看也不错……”

叩叩~

“嗯?”听到敲门声,席云飞疑惑抬头,只见柳如是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右手还保持敲门的动作:“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柳如是脸上有些许疲惫,扫视了一眼屋内,没看到木紫衣。

“哦,紫衣去煮宵夜了。”席云飞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

柳如是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抬脚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裹。

“这是我自己缝制的连衣裙,想着拿来给你看看是不是这种效果的。”

柳如是将包裹放到桌上,慢慢展开,里面赫然是一件……

超薄连衣裙。

与其说是连衣裙,其实叫睡裙可能更贴切一些。

柳如是看自己缝制的连衣裙也是面带桃花,她缝制这件裙子的时候就一直心乱如麻的,按照席云飞图纸上的要求,这连衣裙的布料选用的是最薄的丝绸,还有席云飞提供的雪纺布。

丝绸可能还好一点,但那雪纺布薄得跟纸一般,而且还是半透明的,柳如是想起自己试穿这件连衣裙时的样子,双颊就控制不住的像火烧。

席云飞却是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将连衣裙拿起来翻来覆去。

“嗯,就是这个感觉。”

席云飞没想到柳如是的手艺这么高超,这件居家公主风睡裙几乎跟他提供的设计图一模一样。

胸部到大腿根的部位用的是不透光的蚕丝绸布,在这个基础上,外面缝制一件长袖及膝的雪纺长裙,裙摆、领口和袖口各自做了褶皱处理,看起来像是白色的蓬蓬花。

而这件睡裙最诱人的地方不是做工,而是那种若隐若现的美感。

因为雪纺布是半透明的布料,能够直接看到除了胸部到大腿根以外的其他部位,说直白一点,除了重点部位其他基本都能隐隐约约的看到。

席云飞脑海里已经在幻想木紫衣穿这件睡裙的性感模样,高挑的身形,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浑圆饱满的大腿,纤细笔直的小腿,还有洁白如莲藕一般的手臂……

“嘿嘿嘿……”

席云飞想着想着不自觉的笑出了声音。

柳如是面红耳赤的看着他,特别看到席云飞举着自己穿过的衣服在傻笑,她总感觉席云飞像是在看自己穿这件连衣裙的样子。

“郎君?”

柳如是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席云飞收起连衣裙朝她点点头:“不错,就按照这件的标准开工吧。”

柳如是咬着下嘴唇娇羞可人,恭敬的颔首应了一声,呆呆的看着席云飞手里的连衣裙。

“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席云飞见她还不走,以为她还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商量。

“啊?”

柳如是见席云飞没有把连衣裙还给自己的意思,心中好不着急,指着连衣裙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这衣服她已经穿过的话语来。

席云飞见她不说话,只好扬了扬手上的连衣裙道:“这件就放我这吧,我再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柳如是没想到席云飞真的想留下自己穿过的衣服,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眼睛里波光连闪,最后羞赧的跺了一下脚,转头掩面跑了出去。

“莫名其妙。”

席云飞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像是闹脾气一样,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

席云飞把连衣裙凑到鼻子前用力吸了一口气:“这睡裙还真特娘的香啊,该不会是特意熏过的吧?!”

······

翌日,窗外响起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席云飞从睡梦中幽幽醒来,模糊看到屏风后面有一道身影正在忙前忙后。

“紫衣?”

这么早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只有木紫衣了,席云飞揉着眼睛慢慢坐起来。

屏风后的影子突然停止了动作,却是没有回应他的意思。

“什么时辰了?”

席云飞打了一个哈欠,慢慢挪到床边开始穿鞋。

这次人影开始有些慌乱,在原地左右摇摆不定,像是在转圈圈。

席云飞好奇的看了一眼,突然眼睛定格在某处,屏风上除了自己的衣服,竟然还挂着几件女人的衣裙,甚至还有内衬……

“吼吼!”

席云飞忍不住笑出了猪叫,转头看向昨晚挂在柜子上的那件睡裙,果然不见了。

“嘿嘿,紫衣,穿好了快走出来让我瞧瞧。”

“不要。”这次终于有了回应,木紫衣声音有些莫名的情绪:“这衣裳也太……那个了!”

透过屏风,席云飞能看到木紫衣正用手去遮挡胸口的动作,眼睛滴溜溜一转,席云飞狡黠的开口说道:“不让我看也行,你先把裙子脱了,一会儿我让春儿来试穿看看,我总要知道产品好坏的。”

“那怎么行?”

木紫衣气急败坏的跑到席云飞面前,恼道:“你不能看别人穿这种衣裳,我不准……”

“我擦!”

“呀,你怎么流鼻血了……二郎,呜呜呜,你别吓我啊!”

第五百四十四章:就是这么自信

年轻人火气旺盛,再说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偶尔留点鼻血也是好事儿。

席云飞没想到电影里常见的流鼻血桥段,竟然会在自己身上上演,果然电影来自生活,两世处男的席云飞表示伤不起。

木紫衣还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子太性感导致这场事故,非得抓着席云飞去找医仆检查身体,搞得席云飞只能找个借口逃回朔方东城。

木紫衣一开始还不依不饶,说好的多陪她几天,席云飞竟然说走就走。

好在如今东西大道开通,加上观光车的使用,想要见个面也就一炷香多点。

席云飞灰溜溜开着酷炫的特斯拉回朔方东城,自然掩盖不住行踪。

一直在等席云飞的阿史那突利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席家庄。

李渊和李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突利到来的消息,抢在突利之前先见了席云飞。

茶室内。

李渊眉心微蹙,李靖则是神情有些激动。

席云飞瘫坐在上首,鼻子里还塞着纸巾。

马周汇报完情况后,正在一旁默默煮茶。

李渊思忖半响,开口道:“这次北上跟以往完全不同,突厥汗庭路途遥远,一路上都是广淼无垠的草原,没有任何遮挡和沟壑,最是适合骑兵作战。”

顿了顿,李渊叹了一口气。

“去年颉利大军南下,打到泾阳的时候他们已经是粮草空虚,若不是如此长安恐怕是危矣,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孤军深入敌后最是凶险,随时有可能全军覆没。”

李靖本来还因为席云飞要对颉利出手感到兴奋,此时听到李渊的一番劝告,也是慢慢皱起眉头来,不过,相比于李渊,他对席云飞的了解更甚。

李靖欲言又止,他想说席云飞并不怕什么突厥狼骑,若说平坦的草原对颉利来说是地利,那对席云飞的那些武器而言,同样能够发挥可怕的杀伤力。

李靖眯着眼睛示意席云飞说话,武器的事情涉及到席云飞的一些秘密,他虽然知道,但不好拿来说,毕竟如今他们两家已经是亲家,只要不危害到大唐,李靖还在站在席云飞这边的。

席云飞揉了揉鼻子,感觉血止住了后,拔掉纸巾,随口说道。

“这次阿史那突利找到我,其实我也很意外。”席云飞实话实说,因为历史上阿史那突利是被李世民说服一起对抗颉利的。

“不过,我觉得机会难得,诚如您老说的一样,突厥地势平坦,而且突厥汗庭又在大后方,真的要一路打过去,不说粮草补给,就连人心也会出现动摇,毕竟人生地不熟,四周还都是敌人,随时可能死在草原上……”

李渊点了点头,心想席云飞还是听得住劝的。

“但是。”

席云飞调整了一下坐姿,笑着说道:“五百护廷队就能换来价值三百万贯财物的牛羊马,你们不觉这笔买卖很划算吗?”

“什么意思?”

李渊和李靖面面相觑:“什么三百万贯?”

席云飞微微一笑,转头示意马周来解释。

马周颔首点头,从怀里拿出佣兵计划的小册子。

“如今护廷十一队的人员共五千人整,谢老并没有停止招收新人,而是采取末位淘汰制,将战队人员的标准不断往上提升,经过这三个月的不断训练,如今达到特战队标准的人员一共五百二十六人,这就是郎君说的买卖。”

李渊愣了愣:“你说的护廷十一队,是谢映登带领的那支队伍?”

“正是。”马周应了一声后,将册子递给李渊。

李渊满脸错愕,转头朝李靖问道:“这事儿你也知道?”

李靖脸色为难,不过还是老实点点头:“知道一些,不过这五百个什么特战队我也是刚知道。”

李渊眉心紧蹙,心念电转,最后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靖,便将注意力放到那本册子上。

册子挺厚的一本,前面几十页是关于特战队的人员介绍,还有他们的报价。

“赵黑豹,擅长跟踪、搏杀、弓马、伪装、情报收集……”李渊眼角直抽抽,忽的瞪大双眼:“报价三十六贯……一天?”

马周见李渊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开口解释道:“就是说要雇佣他做事,一天就要支付三十六贯铜钱,当然,等价金银我们也收。”

李靖闻言一怔,愕然道:“一天就要三十六贯,那一个月不是要一千多贯?”

马周点点头:“不错,这还算是便宜的了,这个赵黑豹在特战队的排名只是一百开外。”

李渊吞了口水,急忙往后翻了翻,接着露出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柳擎天,全能兵王……五百贯一天……”

“什么?”李靖闻言,急忙探头去看:“五百贯一天,你们怎么不去抢?”

席云飞见两个小老头儿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心中也是无奈,后世牛逼的特种兵一人可以灭一个小国家,比电影里演的还牛逼,值不值这个价,那是谁用谁知道啊。

马周则是尴尬一笑,见席云飞没有解释的玉望,只好赔笑道:“这个柳擎天所有项目考核都是满分,就连谢老在他手上都走不过三招,而且精通六国语言,对各种兵器也是信手拈来,还能独立操控……”

“咳咳。”

席云飞咳嗽一声,打断马周的话语,再说下去可就泄露太多秘密了。

“啊,呵呵。”马周急忙掩住嘴巴,朝席云飞歉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泡他的茶。

李渊见状就不乐意了,他真的很好奇这个柳擎天的本事,这个价格简直是要上天啊。

可惜册子上对他的介绍就四个字:全能兵王。

别人还有各种能力介绍,偏偏这个最贵的什么都没有。

席云飞不知道李渊心中的吐槽,不然一定会回他一句‘这小子真能上天’,不过,席云飞还是给出了一个参考标准,只听他悠悠道:“这么说吧,如果有十个柳擎天,一个月就能让吐谷浑变成朔方的后花园,如果有一百个柳擎天,给我十天时间突厥汗城从此将在世界上消失。”

“这么自信?”李渊将信将疑,眼里闪烁着莫名的躁动。

席云飞嘿嘿一笑:“就是这么自信,不信您可以试试。”

李渊眉角微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席云飞,席云飞也不怕他,懒洋洋的与李渊四目相对。

半响后,李渊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老头子我可没那么多钱。”

席云飞莞尔,打趣道:“我可以给您打九折。”

“呃!”

李渊闻言一怔,眼眸里精光连闪,看了一眼席云飞后,笑道:“你小子别怂恿了,朕老咯,再也不想参合这些个操心事儿,现在就想颐养天年,做一条你说的那种老咸鱼。”

第五百四十五章:有点脸熟

送走李渊和李靖后,席云飞眉心微蹙。

马周目送二人离去,折回茶室,道:“看太上皇的脸色,貌似对特战队的存在很是忧心。”

席云飞嗯了一声,其实他也有些无奈,虽然自己没有称王称霸的雄心壮志,但别人怎么看自己又没办法去左右。

“只能让时间来证明了,希望李家人不要做什么糊涂事儿,不然我也很难办啊。”

马周闻言,嘴角直抽抽,席云飞的性格是典型的懒散性子,就算拥有覆灭大唐的实力,他也不会想要去做什么皇帝,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可是刚刚李渊的一系列神情变化又让他心中踹踹不安,常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席云飞展示出来的实力越是了得,那些当权者就越是不安,这一点不管是放到谁身上都是一样的,如今也只能指望李渊能够多多了解席云飞的为人,不要妄下定论了。

“那……还见不见阿史那突利?”

席云飞用力往后一靠,看着天花板想了想,道:“还是见一面吧。”

马周点点头:“那我这就让他进来。”

“去吧。”

······

席家庄前院的会客厅。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阿史那突利有些坐立不安,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阿史那托尔恭敬的应道:“都准备好了,殿下放心吧,一定不会让小郎君失望的。”

“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马周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马主事!”阿史那突利赶紧迎了上去。

马周朝他拱手一礼,沉声道:“郎君同意见你了,一会儿在郎君面前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点,虽然您是突厥小可汗,但不要忘了,我们家郎君刚刚击退了颉利十万大军。”

阿史那突利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虽然心中羞愤难当,但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如今他是有求于人,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么粗浅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马主事放心,本王一定小心说话,这次能够见到郎君,还是有劳马主事费心了。”

“不碍事儿,这就随我来吧。”

马周说着直接转身带路,阿史那突利见状赶忙跟上,看了一眼跟来的阿史那托尔,疾走两步,朝马周说道:“对了马主事,本王从草原带了一些礼物要献给郎君,不知道方不方便让他们一起送过去?”

马周不以为意,席云飞什么东西没见过,不过既然是阿史那突利的心意,他也不好推诿,点点头:“那就一起送过去吧。”

“好好好,谢马主事成全……”

······

马周带着阿史那突利回到茶室的时候,席云飞正在沙发上看着。

对于阿史那突利其人,席云飞在《大唐编年史》的记载里也看到了一些史官留下的记录,所以心中已经对这个人有了一番臆测和看法。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五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上》:突利尝自结于太宗,及颉利衰,骤追兵于突利,不肯从,因起相攻……后来大破颉利,李世民对他:礼见良厚,辍膳以赐之,拜右卫大将军,封北平郡王,食户七百。

《新唐书·卷二百一十五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上》:后入朝,死并州道中,年二十九,帝为举哀,亦诏文本文其墓,子贺逻鹘嗣。

最后的记载是贞观五年(631年),阿史那突利入朝面圣,途中行至并州时突然病逝,时年二十九岁。

现在是贞观元年,也就是说,四年后的某一天,这家伙就会在路上暴毙而死。

而那个时候距离李世民打败颉利可汗也才过去一年不到,怎么死的,想想就知道原由。

“这李二果然是个狠人啊,怕阿史那突利坐上颉利的位置,干脆让他去见阎王。”

席云飞嘴角轻蔑一笑,轻声呢喃道。

叩叩~

“郎君,人带到了。”这是马周的声音。

席云飞将阖上,饶有兴致的说道:“进来吧。”

他此时对阿史那突利也是十分好奇,因为自己的到来,阿史那突利没有去找李世民合作,而是选择了自己,如果真的让他成功取代颉利可汗,那自己是不是变相救了他一命?

这么想着,马周已经推开房门,带着同样对他好奇不已的阿史那突利走了进来。

此时阿史那突利心中对席云飞的评价只有一个词:年轻。

而席云飞对阿史那突利的评价也同样只有一个词:戏精。

只见阿史那突利学着大唐的礼仪,躬身行礼:“突厥阿史那部小可汗,见过小郎君。”

“呵呵。”席云飞前世的年纪跟阿史那突利相仿,虽然没见过欧洲的那些个王子贵族是什么样的,但也见过几个超级富二代,这类人不乏一些眼高于顶的人物,当然也有涵养极好的极个别几个。

但如阿史那突利这种表现得如此谦卑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果阿史那突利的部落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席云飞还不会想太多。

可关键突利部是仅次于颉利的草原第二大部落,就这样一个部落的可汗,竟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卑躬屈膝,这就让席云飞不得不提防他的用心了。

“小可汗请坐。”

席云飞已经在心中将阿史那突利归类到泛泛之交一类人里,最好是等将突利的价值压榨干净后,以后再也不见面。

阿史那突利恭敬的再次行了一礼,走到马周对面坐下后,指着他的几个随从介绍道。

“这位小郎君应该不陌生。”

席云飞抬头看去,阿史那托尔赶紧恭敬的行了一礼,笑着说道:“阿史那托尔见过小郎君,没想到三个月这么快就过去了,当初匆匆一别,小郎君风采依旧啊。”

“哦,是你啊。”

席云飞还记得阿史那托尔,当时他和阿史那乌咄同时跟自己谈生意,冻疮膏能卖得这么好,这家伙有一半的功劳,对于他,席云飞表现得比阿史那突利还热情。

“快坐快坐,托尔阁下的汉语精进不少啊……”

阿史那托尔也感受到了席云飞莫名其妙的热情,瞥了一眼突利,赶紧打着哈哈坐下。

阿史那突利因为席云飞两种截然不同的待人方式心中不爽,但他隐藏极好,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本王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军师。”

“军师?”席云飞闻言一怔,抬头朝阿史那托尔后面的一道身影看去,却只看到一个从头到脚藏在黑袍里的高大身影,不免眉心微蹙。

阿史那突利见席云飞神情不对,沉声喝道:“无名,在郎君面前就不要带着帽兜了,太失礼!”

“是。”黑袍人仿佛有一瞬间的踌躇,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席云飞,说着,便见他伸手拉开帽兜,露出一张黝黑的沧桑脸庞。

浓眉大眼,左边眉毛被一道伤疤分割开来,让他的眉宇多了一丝锐气。

鼻梁高挺如刀削,皲裂的双唇围着一圈邋遢的胡渣子……

“你……”

席云飞愣了愣,斜着头道:“有点脸熟!”

第五百四十六章:大闹一场

黑袍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呵呵,郎君说笑了,朔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席云飞愣了愣,他是真的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马周也是满脸的疑惑,他看了看席云飞,发现席云飞也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好吧,可能是我看错了。”

席云飞笑着摆了摆手,朝沙发指去:“请坐吧。”

黑袍人恭敬一礼,顺势坐下。

旁边的阿史那突利与阿史那托尔相视一眼,席云飞和马周对黑袍人的反常让他们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来。

难道席云飞真的见过无名?

阿史那突利心中这么想着,却突然看到席云飞不甚在意的态度,好像真的只是他认错人了而已,毕竟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们还是来聊一聊雇佣费用吧。”

席云飞开门见山的看向阿史那突利,笑着说道:“我听马主事说你有心问鼎突厥,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在我看来颉利可汗也不过如此,帮你可以,但是我要先收一成定金……”

席云飞说话的时候,黑袍人正用余光瞄着他。

但席云飞的注意力全在阿史那突利身上,根本没有发现他眼里的感**彩。

一炷香后,洽谈顺利结束。

本来席云飞还在担心阿史那突利一时半刻支付不起三十万贯的高额定金,毕竟阿史那突利再怎么有钱,一下子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支付给他。

可让席云飞和马周没想到的是,仅仅一天过去,阿史那突利就筹够了三十万贯的物资。

这事儿还要回到昨晚,阿史那突利与赫力酋长、执失思力见面,这三十万贯定金有一半是这两人支付的,这也预示着阿史那突利已经成功拉拢了颉利可汗手下最大的两个部落。

送走阿史那突利后,席云飞始终觉得那个叫无名的汉人有些奇怪。

他真的有种发自心底的熟悉感,好像自己对他非常熟悉,可是自己明明不认识他……

“算了,想不起来。”

席云飞用力摇了摇头,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走到门前抬头看天。

“时辰还早,去定军坊看看,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谢他们。”

······

席家庄,后院。

薛万钧匆匆忙忙跑进李渊居住的院落,刚好见到正在青石上对弈的李渊和李靖。

“何事如此惊慌?”

李渊拈着一枚棋子,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落子,见到薛万钧一脸焦急的看着他,直接将棋子放回原位,蹙眉道:“可是打探到什么重要消息了?”

薛万钧先是朝二人抱拳躬身,接着抬头看向李靖。

李渊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碍事,但说无妨。”

“是。”

薛万钧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刚刚收到消息,赫力部和执失部也加入了征讨颉利的大军,眼下他们集结在乌乐部的人马已经开始整编。”

李靖露出微不可查的惊愕表情。

李渊则是捻须思忖了半响,问道:“除了这两个部落,可还有其他部落加入?”

薛万钧摇摇头:“目前还没消息,眼下乌乐部汇集了东突厥半数部落的酋长,但他们都是奔着商会的生意来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阿史那突利的逆乱之举。”

李渊闻言,蹙眉长思。

良久,他抬头朝李靖看去,试探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靖瞥了一眼薛万钧,心中径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李渊果然对席云飞不够放心,竟然还派人去乌乐部潜伏,真的是多此一举。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李靖毕竟是大唐的臣子,听到李渊来问,他摇头道:“阿史那突利此举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他会亲自跑到朔方来求援,若是那些部落已经接触过阿史那突利。最后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加入,二是立刻回去报信,同时做好在这场内斗中分一杯羹的准备。”

“可是现下来看,赫力部和执失部已经蠢蠢欲动,那些个中小部落却恍若未觉,所以很可能阿史那突利并不想找那么多人瓜分利益,或者他根本就看不上那些中小部落的实力。”

李渊点了点头,捻须道:“还有一种可能……阿史那突利想连这些人也一起收拾了。”

“也有这种可能。”李靖应了一声。

李渊闭目沉思,末了朝薛万钧吩咐道:“阿史那突利对那些人不感兴趣是好事儿,这次突厥内乱对我们来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你马上去接触那些中小部落的酋长,该怎么做你可清楚?”

薛万钧抱拳应道:“太上皇放心,此事交给末将便是。”

“嗯,如此便去办吧。”

······

来到定军坊的席云飞还不知道李渊也想在这场游戏中分一杯羹。

阿史那突利借助护廷队的力量收拾掉颉利可汗之后,那些原本依附颉利的部落必然如无根浮萍。如果他们不想被突利收编,那就只能投靠更强大的靠山。

而李渊就是看重这一点,提前让薛万钧去接触这些部落,就算现在谈不拢,但只要他们需要的时候能够想起大唐,这事儿便不算白做。

不过,哪怕席云飞知道这些个弯弯绕绕,他也不在乎。

区区几个小部落而已,反正历史上也是大唐的一份子,作为拥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孩子,席云飞只想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郎君!”

定军坊防护严密,守卫的人个个都是城卫队的精英,席云飞和几个小队长打过招呼后,直接走进定军坊,远处砰砰砰的枪声络绎不绝。

有守卫的小队长用对讲机通报,收到消息的谢映登和薛万彻迎了出来。

“二郎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视察。”

薛万彻阴阳怪气的说道:“难道是来消减军费的,这一点没得商量,实弹射击是必不可少的,子弹数量已经控制得十分严格,再减就影响训练效果了。”

席云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嘛,再说了,消减你们军费的是马周,关我屁事。”

“马周不是你的人?”薛万彻直接回了一句,搞得席云飞无言以对。

其实这也不怪马周,长久以来定军坊的一应开销都是商会在支出,而要养一只五千人的特种部队,各项费用的开支堪比一个个无底洞。

而且定军坊还是席云飞各个产业中,唯一一个只进不出的产业,在马周看来,军队也是生产力,不能为主人赚钱的军队不是好军队,打仗是花钱,但打胜仗他也赚钱啊,而且还是暴利。

谢映登见席云飞吃瘪,伸出脚在薛万彻屁股上踢了一下,朝席云飞道:“二郎这是有什么吩咐?”

薛万彻笑嘻嘻的拍掉脚印,闻言也朝席云飞看去,眼里满是期待,他最近一直沉浸在乌兰素海一役的回忆中无法自拔,就想着什么时候再来一次,一定打得突厥人闭门思过不可。

席云飞也没卖关子,朝二人笑了笑,点点头道:“是有点事儿,打算让你们抽空去突厥汗庭大闹一场……”

第五百四十七章:柳擎天

离开席家庄后,阿史那突利一行人没有在外逗留,而是直接返回暂住的客栈。

进门后,阿史那突利目光微冷,眼神朝几个护卫左右的大汉示意。

房门被重重关上,然后几个大汉直接将黑袍人围在中间。

黑袍人不动声色,直视阿史那突利:“殿下这是何意?”

阿史那突利脸色阴沉,手指在桌面上反复敲击着,却不回应他半句。

旁边站着的阿史那托尔目光阴鸷的看着黑袍人,笑道:“军师真是好算计啊。”

其他几个突利部的长老也一脸揶揄的看着黑袍人,这个取代他们在突利面前得宠的家伙终于露出了马脚,果然自己等人当初的判断是对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黑袍人伸出手要去掀掉帽兜,几个护卫见状,骇得连刀都抽了出来,直指黑袍人后心。

帽兜滑落,那张黝黑的五官没有任何神情,只是看着阿史那突利。

“你说本王该怎么处置你?”

阿史那突利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抿嘴道:“本王自认待你不薄,可是你好像还有很多秘密瞒着本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本王解释的吗?”

阿史那突利言语恳切,他能够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身份地位,王子出身是其一,另外他跟李世民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知人善用,而且不在乎籍贯和性格。

只要你有能力,我就给你发挥它的机会。

这是阿史那突利一直对手下人说的话,而且他也一直在这么做,只要能够为他所用,而且能力足够出众,阿史那突利从来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忠于自己的人。

可是,今天在席家庄的那一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疙瘩。

越是知人善用的人,越经不起半点背叛。

要不然李世民后来也不会挖魏黑子的坟泄气。

“说吧,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本王,若是说出来,本王或许感念你的功绩,还能饶你一命。”

阿史那突利歪着脖子,用手撑着头,蹙眉道:“席家二郎不似作伪之人,他说你面熟,那肯定就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你,别跟本王说这世上有什么相似之人,这种鬼话本王不想从你嘴里听到。”

守在门后的几个护卫紧了紧手中的弯刀,只要黑袍人稍有动作,他们顷刻就能将其手刃。

“殿下……”

黑袍人浓眉紧蹙,沧桑的眼眸里满是失望的神情,拱手道:“我在并州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收留了我,还帮我将家人安葬入土,我对您只有崇敬和忠心。

而且,我自认为这三个月的相处已经足以证明我的心意。

只是如今看来,我在殿下心中的分量,竟然还抵不过一个黄毛小子的挑拨离间?!”

“……”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阿史那托尔想说这家伙还真是巧言善变。

但阿史那突利却先开口了:“此言何意?”

“殿下。”

“住口!”

阿史那托尔被阿史那突利喝止,只能乖乖闭嘴,不过看向黑袍人的眼神已经愈发的不善。

阿史那突利继续道:“无名,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说你对席家二郎的看法。”

······

席云飞并不知道因为自己无心的一个疑问,让某人险些丧命。

此时他正在定军坊被人举高高。

队员们得知北上的消息后情绪十分高涨,薛万彻一把将席云飞提了起来,旁边几个大汉见状笑嘻嘻的凑过来,将席云飞往天空上扔。

“好了好了,别扔了,我恐高,要吐了,要吐了……”

好不容易被人放回地上,席云飞已经脸色发青,双脚发虚,摇摇晃晃的随时可能跌坐在地。

“二郎,可真有你的啊,三百万贯,什么时候我们这些莽夫也这么值钱了?”

薛万彻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好笑道:“打突厥这种好事儿就算不给钱我也肯定不会错过的,不过那个阿史那突利是不是傻,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花这么大代价请我们出手啊。”

席云飞被抛得七荤八素的,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对薛万彻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没有好脸色,嗤道:“你才是莽夫,不给钱难道还要倒贴不成?我说你这个大队长也太败家了吧,再说了,能进特战队的兄弟哪一个如你这般只会说大唐官话和你老家方言的?”

“我说你这个大队长干脆让给柳擎天算了,人家熟练掌握多国语言,而且武功又高,人缘也好,学习能力又比你强,这才是当大队长的料,你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你说你惭不惭愧?”

“我……”薛万彻被席云飞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数不出话来。

旁边一个文士青衫打扮的中年人急忙站出来说道:“郎君莫要再拿我取笑了,薛队长挺好的,我们特战队的队员也很信赖他,而且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不懂怎么领兵打仗,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兵头头的好,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错,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让人以为他是个文官的中年人,就是那个报价第一的全能兵王,原名柳大毛,成为兵王后,席云飞觉得这个名字写到报价单里有点丢人,就给他取了柳擎天这个霸气的名字。

柳擎天的个人能力一开始并不如何出众,而且他最早只是护廷队扩招进来的新兵蛋子,为了养家糊口将自己卖给了席云飞。

但是短短半年不到,柳擎天便从一个走南闯北的马夫成长为一代兵王。

这其中有他常年驾车练就的身体素质,也有保护货物与山匪厮杀的经历,但最重要的是,柳擎天拥有异于常人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最早发现他这个特长的人还是马周。

当时有个从新罗远道而来的商贾,商会因为找不到一个会说新罗语的翻译,最后机缘巧合找到了当时还叫柳大毛的柳擎天头上。

柳擎天这家伙也是争气,只是扫了一眼商会的报价单,便将上面几十种货物的报价、数量、卖点、工艺制作成本等数据记在心中,还协助马周将买卖谈成。

马周在得知柳擎天竟然精通六国语言后,本想留他在身边做事儿,可没想到柳擎天那个时候已经被谢映登录取,而且已经通过了特战队的第一轮选拔。

当时柳擎天还声名不显,真正让席云飞注意到他的,是一次新武器的操作演练。

仅凭使用说明书上的一番图文注解,柳擎天便能够熟料掌握新武器的操作和保养。

要知道就连穿越过来的席云飞都对那新武器一知半解,当时可把席云飞吓得不轻,还以为柳擎天也是穿越者呢。

席云飞神秘兮兮的将柳擎天拉到一旁,又是喜羊羊,又是灰太狼的一番试探后,才确定柳擎天不是穿越者,只是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强而已。

第五百四十八章:当然是抢啊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次是你们特战队扬名的好机会,希望大家引起重视。”

席云飞摸着屁股揉了几下,刚刚被这帮大老爷们举高高,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趁机在自己屁股上狠狠抓了一把,估计都淤青了。

旁边看到席云飞小动作的薛万彻偷偷笑笑,闻言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还不太了解雇佣兵的具体意义,但只要能出去耍就行。”

“没错,薛队长说的也是我们想说的,只要能出去耍就行。”

几个高壮汉子哈哈大笑,虽然最近都在叫他们读书写字,但大部分人都是穷苦出身,想法也比较单纯,对于出身将门世家的薛万彻都会选择跟从。

而且经过乌兰素海那场胜利,他们也是憋坏了,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基础训练,而且还手握各种新式武器,早不是没有机会,他们早就想要实际操作一番了。

“咳。”

谢映登轻咳一声,皱着眉头走了出来,原本还在嬉闹的小队长们瞬间收声,薛万彻如果是大哥的话,那谢映登就是他们的爹了。

“二郎,这次北上的意义重大,不知道唐公那边……”

虽然话没说完,但席云飞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笑着点点头:“谢老放心,这事儿老爷子已经同意了,而且他现在估计也在暗中布局,反正不管结果怎么样,咱大唐都是不吃亏的,不是吗。”

谢映登听到李渊已经知晓,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虽然知道席云飞做事儿不用经得某人的同意,但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让谢映登习惯性去考虑朝堂的看法。

再加上席云飞一句‘咱大唐’更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定位,这让谢映登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薛万彻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看了一眼谢映登,便没了询问的心思。

恰好他的纠结表情被席云飞看在眼里,心想一会儿没人的时候得问下这个憨憨,以前都是有话直说,现在竟然也知道看场合了。

不过眼下席云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见谢映登没有疑问后,他转头朝柳擎天问道:“前段时间交给你的那台车子会用了吗?”

席云飞没问会不会‘开’,而是问会不会‘用’,一字之差,深度就完全不同。

说起那台车子,旁边几个小队长都是一脸的艳羡,包括谢映登和薛万彻也是异彩连连。

倒是柳擎天恭敬应道:“郎君放心,我已经能够熟练掌握,而且也按照说明书拆卸重装了多次,不说门儿清,但哪里出问题了我听声音就能知道。”

席云飞闻言,满意的点头,视线在几个小队长脸上扫过,能够看得出他们眼里的嫉妒和向往。

“这次任务我不想看到任何变故,为保万一……柳擎天,你从特战队中挑选九个人,组成一支十人的突击小队,先潜入突厥汗庭提前布置。”

“另外。”席云飞说着,转头看向谢映登:“还要麻烦谢老再安排一场两场选拔,一是从五百特战队中选出四十个人来,二是从普通队员里选出四百五十个人,加上柳擎天他们十个刚好就是一支五百人的队伍。”

“这又是为何?”

谢映登和薛万彻相视一眼,其他几个小队长也是一脸错愕的面面相觑。

“二郎的意思难道是……这次不让特战队的人全部出动?”

听到谢映登的疑惑,几个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小队长明显紧张了起来。

席云飞嘴角轻扬,要的就是这种氛围。

“当然不能全部出动,五百个特战队一起行动也太给阿史那突利面子了吧,况且你们不觉有点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吗?”

“我们……”几个小队长想说‘我们不觉得,只要能干架。’

可惜事实就是如此,席云飞挑眉看向柳擎天,说道:“这次我们的任务只是帮阿史那突利突破汗庭的大门,要不是想让你们多点实战经验,一个柳擎天就能完成任务了,何必还要派五百个人去?”

柳擎天性子沉稳,人也老实,但他没想到席云飞如此看重他,此时忍不住挺了挺胸膛,瓮声道:“嗯,郎君说的没错,我一人足矣。”

虽然柳擎天有炫耀的嫌疑,但在场没有人去反驳,因为人家有那个实力。

薛万彻为难的看向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几个小队长,心道被席云飞这么一整,看来特战队内部又要有一场龙争虎斗了。

相比于从四千五百个普通队员里选出四百五十人来说,要从五百个特战队选出四十个精英显然要难上许多,因为特战队的人都是争强好胜之辈,难得有出头之日,谁也不想错过。

别看柳擎天好像很老实,但没有一股子血性,他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当上兵王的。

不过,席云飞的要求还不止如此。

“选拔人员是其一。”

席云飞清了清嗓子,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戏虐道:“攻破汗庭后,我要你们迅速往南。”

“往南?”

“嗯。”

“往南做什么,直接回朔方吗?”薛万彻不解:“难道不是该留在汗庭,找阿史那突利把尾款收回来?”

席云飞笑着摇头:“收尾款这种差事不用你们操心,等真的收不回来你们再出手不迟。”

众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其中几人还有点期待阿史那突利毁约,这样他们就能再出去耍了。

“那我们往南干什么?”

席云飞闻言,恨铁不成钢的看向薛万彻,义正言辞的说道:“当然是抢啊,抢人、抢马、抢牛、抢羊,把所有还没反应过来的突厥部落抢一遍,边抢边往回撤。”

“……”

偌大的会议室陡然落针可闻,屋外不时有枪声传进来,砰砰砰!!!

原本站在一侧的谢映登兀自走到旁边坐下,拿起茶杯嘬了一口,一言不发,但眼里满是精光。

薛万彻第二个反应过来,直接伸出大拇指:“高,高,实在是高。”

柳擎天虽然老实,但此时也知道席云飞的目的了,一招趁火打劫用得是理所应当,难怪能够一个人操持起这偌大的家业,服,我柳擎天佩服得肝脑涂地。

席云飞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点到即止,也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留下几个小队长眼里满是火热,其中几个更是浮现出狰狞的笑容,有点变态,有点吓人。

但席云飞很喜欢,因为他又要发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时光静好

离开定军坊后,时辰已经不早了,眼看红日落下城头,街道上一盏盏油灯被人点亮,席云飞突然有点想念朔方西城的木紫衣。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吃晚饭了。

该不会还在排练新戏吧。

这丫头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啊,好想再看她穿睡衣的样子……

就这么想啊想,席云飞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爱笑的吃货。

不自觉停下脚步遥望长安,已经半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席云飞突然有些惆怅,有些人就算是自己喜欢,但这么久过去了,她应该已经忘记我了吧?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完年她也十五了,也不知道老程是不是已经给她找好了夫家。

唉,以前总觉得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可特么设身处地才知道。

妻是妻,妾是妾,就算自己觉得可以一碗水端平。

可正妻的名分永远只有一个。

先娶谁,后娶谁,总会对其中一个不公平的。

席云飞叹了口气,就这么想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里。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氏看在眼里,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如今席云飞做的大事儿是一件接一件,她这个妇道人家根本插不上手,只能默默的为席云飞添上一碗热汤,叮嘱他一定要喝完。

“如慧,二哥明天带你去找木姐姐玩好不好?”

席云飞突然很想念木紫衣,抱着三妹询问道。

席如慧一听可乐了,她也能感觉到二哥今晚似乎心情不好,但一听能出去玩,二哥的心情好不好?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兴高采烈的抱着二哥的脖子就是一顿亲:“好呀好呀,我也想念木姐姐了呢。”

“……”

“那你帮二哥把这碗汤喝了……”

“哈啊( ̄^ ̄)”

······

翌日,早早吃过早饭,席云飞便抱着席如慧跑到后院。

酷炫的特斯拉一键启动,轻踩油门,迎着朝阳。

兄妹怀着共同的心情和迥异的目的朝城外开去。

一路上席如慧都止不住激动的心情,站在后座,降下车窗,双手趴在门上迎风高歌。

虽然不知道小丫头唱的是什么,但从后视镜看到妹妹对着太阳,对着白云,对着天空和大地高声歌唱,那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幸福感,让他都忍不住跟着哼了几句。

“我家三兄妹呀,大哥是憨皮呀,二哥是傻逼呀,我是漂亮又可爱的小妖精呀,咿呀咿哟喂……”

“嗯?”

席云飞跟着唱了一句,觉得歌词有些不对劲,头也不回的喝道:“臭丫头,乱唱什么呢,谁教你的破歌,我怎么就是傻逼了?”

席如慧耳边都是风噪,强风拂面,气流在口腔回旋,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出现了特殊的变化,嗡嗡嗡的听起来很有意思。

“我家三兄妹呀,大哥是憨皮呀,二哥是傻逼呀,我是漂亮又可爱的小妖精呀,咿呀咿哟喂……”

风太大,小丫头根本没有听到席云飞的声音,伸出小手想去抓风,可是什么也抓不到。

感受着风压从手心滑过,痒痒的,重重的,心道跟二哥出门玩真好,果然二哥才是亲哥,大哥一点都不好,眼里只有大嫂。

然后小丫头自编的歌词秒变。

“我家三兄妹呀,大哥是憨皮呀,二哥叫达达呀,我是漂亮又可爱的小妖精呀,咿呀咿哟喂……”

席云飞没听清,还以为自己依旧是傻逼,沉着脸加快了一点车速,打算一会儿下车再收拾。

超过两辆满载的观光车,留下一道道惊叹和羡慕的目光,朔方西城已经出现在眼前。

一炷香后,车子停在大学城门口的停车场。

席云飞抱着席如慧朝戏剧学院走去。

小丫头趴在他怀里,不时发出‘嘤嘤’的哽咽声。

席云飞伸手在小丫头的屁股上揉了揉,却换来小丫头不屑的挣扎。

刚刚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轻点,现在知道哄我了,哼,本仙女不理你咯。

······

抱着妹妹走到戏剧学院门口,一阵悦耳的叮咚声传来。

虽然席云飞不懂乐理,但也知道这是胡琴发出的声音。

叮叮咚咚的很好听,就连趴在他怀里生气的席如慧也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席云飞径自走进大门,两边的女卫并没有阻拦,反而比平时多了些气势,胸也挺得更高了。

绕过影壁,席云飞突然停下脚步。

宽阔的院子里围坐着不少娇艳的姑娘,门廊下几个女乐师正在弹奏妙音。

让席云飞忍不住驻足的,是正中央正在跳舞的木紫衣。

今天的木紫衣在席云飞看来简直就是仙女下凡,紫色的裹胸长裙飘逸如风,披在肩上的彩绸随着木紫衣的挥洒宛若长空璀璨的星河。

若隐若现的小腿下面,一双**的脚丫子洁白而又小巧,盈盈可握,又带着点婴儿肥似的软乎。

最让人离不开视线的,还是她那张绝美的容颜,虽然不是瓜子脸,但有点圆润的下巴更加平易近人,以前席云飞总觉得木紫衣像后世的某个港星,如今再一对比,后者已经被碾成了渣渣。

席云飞知道这首曲子叫《霓裳羽衣曲》,而木紫衣跳的自然就是霓裳羽衣舞,据说这首曲子传自西域天竺,千佛洞里刻画的那些飞天仙女灵感就是来自于这首舞曲。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席云飞并不在乎,他此时眼里只有长袖善舞的木紫衣,她跳舞时的一颦一笑,跃动时的一举一动,挥袖时的一开一合……都是那么的超凡脱俗。

“咦?”

正在传授学员舞姿的木紫衣偶然瞥到心心念的身影,原本仙气十足的容颜一去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突然看到心爱之人的惊喜与雀跃。

不顾还有他人在场,木紫衣卷起长袖直接跑到席云飞跟前,就连鞋子都来不及套上。

“你来了!”

木紫衣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一眨不眨的看着席云飞。

以前两人同在朔方东城的时候,虽然也经常几天没见面,但她知道席云飞就在自己身边,所以倒是不曾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可是如今只是短短的二十里地,就让木紫衣有隔山跨海的距离感,想席云飞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愈发的强烈,有时候甚至后悔答应席云飞来大学城任职。

但是,突然看到席云飞出现在自己面前,原本浮上心头的任性和悔意又都不算什么了。

“你今天真好看!”

席云飞伸手将木紫衣额前散落的几缕青丝挽到耳后,动作很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不过就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木紫衣的双眼却滚烫得落下了眼泪。

“我就今天才好看吗!?”木紫衣带着鼻音追问,表情娇憨又可爱。

席云飞看着她红润的小翘唇,真想狠狠咬一口。

伸手擦掉木紫衣眼角的泪珠,这次他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抚摸着木紫衣凝脂般的脸庞。

“紫衣。”

“嗯?”

“我想你了……”

第五百五十章:谁能拿出三百万贯

“你说什么?”

木紫衣生怕自己听错了,温润的眼眸紧紧盯着席云飞。

“什么?”

席云飞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虽然活了两辈子,但他还是第一次对女生说出这三个字。

木紫衣见席云飞装傻,嘟着小嘴用小拳头轻轻锤在席云飞胸口上。

“你能再说一遍吗?”

席云飞老脸红成了猴屁股,有些话说一遍已经是极限了,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刚刚可能就是脑子抽了这样子。

“莫名其妙,好好的说什么啊,喏,这丫头说好几天没看到你了,非得让我带她来找你。”

席云飞不去看木紫衣失望的眼神,因为即便如此她也还是那么惹人怜爱。

怀里不明所以的席如慧见二哥把自己往木紫衣怀里推,还以为木紫衣要抱自己,肉呼呼的小手已经自觉的环住了木紫衣的脖子。

“紫衣姐姐,我好想你呀!”

席如慧是真的喜欢木紫衣,可能小孩子天生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木紫衣幽怨的瞪了一眼席云飞,一把将席如慧抱了过来,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席云飞,径自抱着席如慧去跟姐妹们玩闹。

席云飞尴尬的挠了挠眉心,视线透过指缝偷偷看着木紫衣将席如慧介绍给那些歌姬。

“好想快点长大啊!”

······

某人正在祈祷自己快快成年的时候,朔方东城已经开始变天了。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消息,阿史那突利花了三百万贯重金雇佣席云飞的护廷队办事儿。

至于雇佣护廷队办什么事儿,倒是没有明说,但有心人一猜就知道,阿史那突利可能要反。

反谁?

总之不少来自突厥的商贾已经慌乱了起来,他们虽然来自各个不同的部落,但是突厥要是真的内乱,他们的部落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原本还在朔方东西聚集的突厥人都开始收拾行囊,一些谈到半路的合作也只能就此终止。

城门口不时有拉着马车或者骆驼的商队出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死了爹的样子。

贸易大厅因为这场变故冷清了不少,原本至少有一半访客是突厥商贾,现在也只有几个没心没肺的小商贾在讨价还价。

来自大唐的商贾也发现了不对劲,不过听说突厥内乱,他们都是拍手叫好,大唐刚刚结束内耗,现在轮到突厥了,果然是天道好轮回。

不少受过突厥迫害的商贾还自发买了炮仗,上万响的大地红在城门口铺开,噼噼啪啪停不下来,欢送那些哭丧着脸往回赶的突厥人。

狗日的唐狗……

某个谈不成生意的突厥商贾心中愤愤不已,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前来相送的商会管事。

换上一副阿谀的笑脸哀求道:“张管事,这次风波应该很快就过去了,那批细盐和茶叶您可得帮我留着啊。”

管事毕竟是场面人,虽然心中也是幸灾乐祸,但职业涵养还是不错的:“骨力兄放心,我大唐人最重信誉,到时候你只要按照协议上的价格支付货款,相应的货物一定不会少半分。”

“好好好。”

突厥商贾感激涕零,殊不知他用五千羊羔换来的细盐,再过一个月只要五百羊羔就能搞定。

“对了张管事,我这些羊羔真的不能寄存吗?我可以支付一些草料费用的,不然我再赶回草原也很麻烦啊,路途遥远不说,一来一回还不省心。”

商会管事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戏虐,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亲爱的骨力大哥,这些可爱的羊羔你还是赶回去吧,虽然我们也有牧场,但是真的放不下了,请你见谅。”

“哦,那,那好吧……”突厥商贾有些失望,只好翻身上马,张罗手下启程。

商会管事看着不远处的羊群自得一笑,用力一甩广袖双手背负,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看来以后可以天天吃到肥美的羊肉咯!”

······

博陵崔氏,朔方别苑。

席云飞故意让人释放出来的信息很是微妙,大唐几个世家的家主和族老闻讯而动。

本来很宽敞的别苑会客厅,此时满满当当,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

负责端茶递水的丫鬟忙得晕头转向,在场没一个是她们能冷落的小人物,哪怕是站在门口的某个人都可能是哪个世家的话事人。

诸位上,崔尚一言不发,眼里满是沉重。

在他旁边坐着的灰发老者更是阴沉如水。

“在座哪个世家在突厥没点经营,这突厥要是真乱了套,咱们的生意立马就要受影响。”

发言的灰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第一个对下沟村出手的卢氏家主卢桢。

这老头儿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刚刚从范阳传来消息,他大哥的儿子竟然公开对抗家族,大肆抢占家族在各地的市场份额,出售的货物还都来自朔方。

不用想也知道,席云飞懒得对他这个糟老头子出手,而是变个法子怂恿他卢氏本家的人挖自己的墙角,关键那个卢桓还真的有几分本事,短短一个月范阳有半数的城镇都有他的影子。

最让卢桢气愤的,还是席云飞在这场家族内斗中的作用,虽然席云飞没有直接出手,但是卢桓的货物,还有一支神秘的武装力量,不用想也知道是席云飞在背后暗中支持。

卢桢的愤慨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这让他有点小失落,但更多的是对席云飞的忌惮。

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好友或者故交,卢桢怂恿道:“这个时候难道我们不该联合起来做点什么吗,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这么怕他,难道你们还想重蹈柳氏的覆辙?”

十几个家主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低头不语,还有几个把注意力放到首座的崔尚身上。

卢桢应该也发现了异常,自己这糟老头子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出现了动摇,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席云飞帮自己大侄子对抗卢氏的因素至关重要。

崔尚作为博陵崔氏的家主,五姓七望之一,又是两朝元老,身份地位与卢桢伯仲之间,而且博陵崔氏还是席云飞的最佳合伙人,他的意见将成为很多人的参考标准。

或许是感受到大家的视线,崔尚拿起茶杯慢悠悠的嘬了一口,原本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先是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卢桢,才转头看向在座的各位。

“其他的老夫不想说,老夫就问你们一个问题。”

不得不说,崔尚的威信还是很高的,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瞬间结束了谈话,静待他的下文。

卢桢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装模作样……”

崔尚瞥了他一眼,懒得计较,而是正色道:“不想突厥的生意受影响也很简单,谁能拿出三百万贯,老夫立马去找席家二郎说项,可是你们拿得出来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第一个突破

崔尚话音刚落,会客厅一片哗然。

卢桢更是不客气的喝道:“三百万贯?你当是三百万文啊,有这么多钱谁还在乎那点小买卖。”

话糙理不糙,这老头儿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崔尚也不生气,露出一副看傻逼一样的表情,反问道:“那还请卢兄告知在下,怎么让一个人拒绝送上门的三百万贯真金白银?”

“我……”

卢桢本能的要抬杠,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特娘的,有人给我这么多钱,我也舍不得拒绝啊,狗日的席家小子怎么就碰上这么好的事儿了呢。

崔尚呵呵一笑,调侃道:“现在各位知道这事儿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吧,三百万贯,怕是比在座不少世家的全部家底都要多得多,你们说席家二郎凭什么不赚这个钱?”

“那,那他这是资敌!”

不知道哪个愣头青竟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卢桢看了那个人一眼,见他还对自己邀功似的招手,卢桢的恨不得掐死这个夯货。

崔尚则是哈哈大笑:“好一个资敌,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倒贴着求人资敌的。”

“哈哈哈……”

在座不少以崔尚为首的世家家主都是放声大笑了起来。

有人还促狭道:“莫说三百万贯,怕是三十万贯李家老二连玄甲军都舍得压上,还资敌,你怕不是脑袋被驴踢咯。”

“混账,你说什么呢?”

“怎么,我说的不对嘛?”

“好了,都住口。”崔尚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打断了那两人的放对,再说下去影响就不好了。

其实世家内部也不安生,李世民拉一拨打一拨的手段用得很溜,以卢桢为首的不少世家都已经归附了李世民,如此更加激发了世家之间的矛盾。

崔氏等山东大族一开始都是支持隐太子李建成的,但是他们的所有付出都因为李世民打了水漂,这自然让不少世家对李世民怨念颇深。

有个传闻是李世民曾想为皇子纳一个崔氏的女子为妃,结果直接被崔氏的人拒绝了,不仅拒绝,崔氏还直言李世民不配跟他们做亲家,也不知道当时李世民的脸色是什么样子的。

崔尚不想再就这个问题无休止的浪费时间,摆了摆手:“此事就此作罢,席家二郎肯提前知会就已经是给我们很大面子了,你们该去安抚的就去安抚,该去补救的就去补救,总之突厥的天肯定是要变了,但各位也不用太气馁,有道是福祸相依,这次突厥内乱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

是夜,崔尚叫来宝贝女儿崔莺儿。

父女俩先是话了一些家常,话题围绕‘不成器’的崔一叶,听说这小子最近跟长孙冲天天混在一起,整天拿着一本书捣鼓一些莫名其妙的物件儿,还把五千贯铜钱买来的自行车拆了。

崔尚恨铁不成钢的直叹气,最后将注意力放到女儿身上。

崔莺儿是他最小的一个孩子,生了崔莺儿后,夫人就因病去世了,虽然崔尚还有几个妾室,但他心中始终放不下结发之妻。

夫人走后,崔尚便归隐回家专心打理家务,然后就是每日教导崔一叶和崔莺儿,特别是崔莺儿,因为长得跟夫人有几分相似,崔尚几乎要将她捧在手心里。

“乖囡囡啊,爹不是让你多去泡菜坊走动走动嘛,你怎么又天天窝在家里呢。”

崔尚心中也是无奈,自己这个女儿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性子太内敛。

崔莺儿俏脸红红的,鹅蛋脸,桃花眼,虽然还有点青涩,但底子是极好的。

“我,我怕……”

“什么?”

崔莺儿的声音太小,崔尚年老体衰压根听不见。

“我怕他觉得我不矜持……”崔莺儿其实有些懵懂,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要她去亲近席刘氏。

因为在她看来,只要爹爹上门求亲,她跟席云飞的婚事立刻就能定下,哪里有姑娘家家主动去讨好未来婆婆的道理,那还知不知羞了呀。

这次崔尚是听明白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想起之前调查来的消息,崔尚又觉得压力山大,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席云飞已经有了心上人。

崔尚眉心微蹙,抬头看着女儿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木紫衣的女子?”

崔莺儿点点头:“认识啊,之前去找柳姐姐的时候见过,是个很好的姐姐,虽然只比我大几个月,但是对我很好,屋里的那面镜子就是她送给女儿的。”

崔尚闻言暗道一声糟糕,看来消息属实,那个木紫衣怕是在席云飞心里的地位不低,那么金贵的镜子竟然说送人就送人。

“那你没事儿就多去找她坐坐,柳家那个丫头不是也在朔方嘛,你们平日里多亲近亲近,免得你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

崔尚心里打着算盘,木紫衣毕竟出身不好,要是席云飞真的想娶妻,自己家这个宝贝女儿还是很有机会的,前提是要多在席云飞面前露脸,最好是能得到席云飞的心。

崔莺儿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傻乎乎的皱着琼鼻,试探道:“柳姐姐说她们要在朔方西城待一段时间,我也能去吗?”

崔尚闻言一怔:“朔方西城?好端端的她们去朔方西城干什么?”

崔莺儿斜着小脑阔,回忆道:“柳姐姐说那里有个大学城,紫衣姐姐主管戏剧学院没空,让她去帮着管理纺织学院。”

“大学城……戏剧学院……纺织学院……”

崔尚倒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管了,食指反复敲着桌面。

崔莺儿倒也乖巧,知道这是爹爹正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看了一眼桌上凉透了的茶水,起身到门后的煤炉上添水煮茶。

崔尚眉心紧蹙,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大学城,戏剧学院,纺织学院……啧啧,这席家小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这时,门口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崔一叶有些狼狈的跑进屋里,衣衫不整不说,脸上还有许多污渍,眼里更是布满了血丝,好像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一样。

主位上蹙眉沉思的崔尚被他打断了思路,抬头又看自己调教的儿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邋遢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孽子啊,孽子!”

崔一叶看到自家老爹生气却是越笑越开心,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激动的大喊道:“爹,电,我知道怎么发电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改变大唐人的生活方式

崔一叶的情绪有点激动,但是他的发音还是非常标准的。

崔尚错愕了十几个呼吸,接着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的电,是哪个电?”

虽然心中已经知道儿子说的就是那个电,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万一不是呢?

崔一叶还在大喘气,他刚刚确定自己改装的发电机能够发电后,就跑来报喜了。

这可是电啊,只有席云飞那里才有的电。

虽然如今电力在朔方已经不再陌生,但至今还没有任何世家能够探究出其中的奥秘。

尽管席云飞将电灯、电线、电开关,甚至电动观光车都卖给了他们,但不管发动多少族中的能工巧匠,至今他们连电线外面的那一层皮都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而崔一叶之所以能够造出发电机,还要感谢席云飞给长孙冲的那本《自然》课本。

其中有一个手工实践课,是教小学生如何用磁铁、铜丝等物件打造手摇发电机的。

崔一叶没想到能够在这本‘秘籍’上发现有关电力的记载,当下便拉着长孙冲一起搞研发。

从磁石的打磨,到铜丝的冶炼,再加上崔尚从席云飞手上买的电线和节能灯,一台大型的手摇发电机就面世了。

不过崔一叶又发现手摇产生的电量微乎其微,脑筋一转,索性将家里的那台自行车拆了,用自行车给手摇发电机提供动能。

没成想这个在父亲看来十足败家的行为,竟然真的让他点亮了那盏节能灯,而且很亮,非常亮,亮到从此他的世界一片光明!

“爹,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崔一叶都快哭了,他太激动了,从无到有的过程,还有点亮节能灯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此时通通爆发出来,这些日子的不眠不休没有白费,我崔一叶果然是最棒的仔。

崔尚也没心思责备自家儿子了,拉着崔一叶的手,激动道:“走,快带爹过去看看……还有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把鼻涕给老子吸回去……”

父子俩来到后院的时候,门口几个护院正虎视眈眈的保护着现场。

崔尚赞赏的看了一眼崔一叶,心道还不错,知道保护好秘密。

走进崔一叶居住的院落,院子里是满地的狼藉,各种锤子、铁锭、木刨……应有尽有。

不过崔尚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在院子中间的那台自行车上。

严格的说,那是一台发电机,后轮已经被崔一叶拆掉了,此时车架连接在一台古怪的物件儿上,那闪着铜色的线圈让崔尚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自行车五千贯就不说了,那些铜丝也不知道融了多少铜钱才打出来的。

不过眼下不是心疼的时候,崔尚深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眼神在院子里来回扫荡。

“长孙冲那小子呢?”

崔尚知道崔一叶这几天都跟长孙冲混在一起,也就是说这发电机很可能是他们俩一起搞出来的。

要知道长孙氏可是李世民的拥趸,跟他们博陵崔氏处于对立面,这发电机很可能要跟长孙无忌那个尖酸的家伙有所牵连。

却不曾想崔一叶摇了摇头:“那家伙一听我要拆了他的自行车就不干了,已经三天没来了。”

崔尚闻言一怔,接着面露狂喜之色,指着那台简陋的发电机:“那这玩意儿是你自己整出来的?”

崔一叶平日里面对父亲都有些底气不足,但是今天他敢骄傲的抬头,道:“不错,都是孩儿一个人完成的。”

“好好好!!!”

崔尚连道三声好,还伸手重重拍了拍崔一叶的肩膀:“好小子,果然是我崔尚的种,哈哈哈……对了,赶紧试试,让爹看看这电是怎么发出来的。”

······

席家庄。

席云飞抱着三妹刚刚回到家里。

跟木紫衣温存过后,心中的玉望仿佛也不是那么的灼热。

这人就是犯贱,没见的时候想,见了时候又觉要给彼此一点自由的空间。

尽管木紫衣万分的不舍,席云飞还是开着特斯拉返回了朔方东城。

简单的吃过晚饭,放在茶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席云飞听了半响后,按下通话键,蹙眉道:“你说崔尚要那么多电线和灯泡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

对面传来马周的声音,又道:“对了,他还说想要见你一面,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

“崔尚吗?”

“是的。”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以啊,明天早上让他到庄子来吧。”

······

翌日,崔尚父子俩如约而至。

崔尚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呵呵,二郎瞒着我们好苦啊。”

席云飞被他说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崔家主这是何意,我瞒你们什么了?”

席云飞转头朝崔一叶看去,这家伙今日一脸的傲然,还对着自己得意的笑。

崔尚坐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宣纸。

“二郎先看看这上面的物件儿。”

席云飞见这对父子今天神秘兮兮的,也很好奇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接过宣纸展开之前,还听到崔一叶傲娇的哼了一声,那小表情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席云飞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心说这丫今天有病吧?

不过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这是……”

席云飞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但图纸上画着的是发电机,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尽管非常简陋,还是人力的。

崔尚父子今日本就是来求证的,此时见到席云飞一脸错愕,父子俩都是暗中窃喜。

“二郎也太不够意思了,老夫还一直以为只有那种黑色的板子才能发电呢。”

崔尚笑呵呵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要不是我家一叶碰巧研制出了这个玩意儿,老夫还不知道电原来还能这般得来。”

席云飞看着图纸不住的点头,抬头朝崔一叶看去,也不管他脸上欠揍的表情,直接问道:“试验过了吗,灯亮了?”

崔一叶被席云飞问得一愣一愣的,他今天本是来炫耀的,可是看到席云飞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太幼稚,因为那本《自然》就是席云飞撰写的。

“当然亮了。”崔一叶嗡嗡的应了一声,发明发电机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席云飞微微颔首,将图纸递还给崔尚,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原本我还以为这个时间点还要往后拖一拖,没想到崔兄竟然如此了得,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席云飞对崔一叶的感觉一直不上不下,谈不上好感,也说不上厌恶。

所以,尽管崔一叶有时候看到自己时阴阳怪气的,席云飞也懒得理会他,因为两个人的层级不在一个水平上。

但今天,崔一叶让席云飞真的刮目相看了,因为他一直在等,等某个人能够将他拿出来的东西复刻出来,不管是山寨还是创新……

“崔家主,崔兄,看来这次真的要便宜你们崔氏了,今天中午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我觉得我们该好好深入探讨一下:如何改变大唐人的生活方式!”

第五百五十三章:搏一搏,骡子变骆驼

朔方东城,繁华的中山大街上,崔尚父子俩的耳朵嗡嗡直响。

“在黄河上修三座巨型发电站。”

“每年最少带来千万贯利润。”

“前期最少百万贯的投入。”

“我给你们崔氏两成份额。”

“逾期不候……”

席云飞短短的几句话让顶级世家出身的崔尚父子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爹,爹……”

崔一叶摇了摇头父亲的手臂,发现以往谨重严毅的父亲竟然像是丢了魂一样。

“啊,哦,叶儿啊,怎么了?”

崔尚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往温柔了几万倍,搞得崔一叶很不习惯,他还是喜欢那个对自己苛责凛冽的父亲,至少那样的父亲才配上博陵崔氏家主的威仪。

“爹,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入不入股?”

崔一叶有些迷茫,因为这是一场豪赌,要拿崔氏近八成的产业还有资产去赌。

赌赢了,博陵崔氏将从此腾飞,每年最少百万贯铜钱的进项,堪比以往十年的所有收入。

可是万一输了呢,万一席云飞耍他们呢?

崔一叶不敢说出来,生怕被父亲呵斥……

沉默不语的崔尚想得更多,因为他有身为崔氏家主的重责要扛。

是求稳,还是寻求突破?

还有席云飞最后说的那四个字。

“逾期不候!”

崔尚知道这次抉择将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考验。

不入股很简单,博陵崔氏还是博陵崔氏,还是大唐顶尖的世家之一,他也能够稳稳当当的将家主之位传递给儿子,最后在族谱上留下一些乏善可陈的功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是入股呢?

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崔尚自嘲一笑,要是今天没有来找席云飞该多好,要是席云飞不对自己抛出橄榄枝该多好?

“爹!”

崔一叶有些担忧父亲现在的状态,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脆弱无助的面孔。

崔尚摇摇头,看了眼忧心忡忡的宝贝儿子,强颜安慰道:“爹没事儿……”

“怎么会没事儿呢?”

崔一叶心中很是无奈,暗怪席云飞跟父亲说得那么直白,而且为什么那该死的发电站投入要那么大?隋炀帝当年修筑运河怕不是也就如此耗费吧?

“爹,要不……”

“叶儿!”

崔一叶想劝父亲放弃,没成想崔尚好像有所预料,直接沉声喝断。

崔一叶闻言一怔,接着眼眶泛红,激动的看着父亲。

此时的崔尚已经重整旗鼓,原本浑浊的眼眸也恢复了神采。

“傻小子,爹知道你有所顾忌,但不得不说,这次对我博陵崔氏来说是一次不可错过的机遇。”

崔一叶默默点了点头,父亲是整个崔氏的主心骨,不管他做什么决定,身为儿子都一定会全力支持的……哪怕最后可能导致整个家族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也在所不惜。

“搏一搏,骡子变骆驼……你还记得给咱家庄子送草料的那个牧民吗,他啊……”

崔尚没有明确入不入股,而是拉着儿子讲起了家乡一个小人物的故事。

那是一个牧民卖掉了家里所有财物,拉着仅存的骡子到大唐贩卖草料的故事。

······

三天后,席云飞站在城楼上目送四百九十名特战队队员北上。

身边是李靖和谢映登,相比于席云飞的淡然,两个老家伙的脸色都很是严峻。

席云飞不想氛围太沉寂,笑着问道:“李叔,我大哥和大嫂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李靖心中还在为席云飞的扫荡计划忧心,闻言蹙眉道:“应该在凉州一带吧,牛进达那家伙还来信说他们去拜访过,估计还要玩一些时日才舍得回来。”

“呵呵,多玩几天也好,我想出去耍还没得去呢。”

席云飞有些羡慕,大哥席君买带着嫂子李云裳还有卢剑婷出去游山玩水度蜜月了。

本来他也想去的,奈何朔方这边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来拍板,也就只能等自己结婚的时候才能去领略这大好河山了。

李靖眉心微蹙,心知席云飞是在转移话题,看了眼谢映登,这家伙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现在更是完全成了席云飞的拥趸,竟然这个时候才将那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自己。

李靖深深叹了一口气:“二郎啊,劫掠那些中小部落真的有必要吗?以你现在的身家……难道还能看得上抢来的东西?”

李靖说完老脸都红了,其实不管是抢来的还是骗来的,只有进了自己口袋才是自己的。

他之所以忧心,是因为李渊已经派人去接触那些中小部落了,万一回头这些部落全部被席云飞的人洗劫一空,那李渊会怎么想?

李靖毕竟还是大唐的臣子,有些问题他不得不考虑。

不过,席云飞曾经说过,要给某人添堵。

李渊毕竟已经是退居幕后的老皇帝了,那些中小部落归不归顺大唐其实跟李渊没多大关系。

说白了李渊就是替大唐谋求一点福利,至于最后成还是不成,对李渊影响不大。

真正有影响的是长安那位,因为他也想对突厥出手,只是还没那个实力而已。

现在席云飞帮着阿史那突利去打颉利,本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李渊送回去的信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一来一回的,再加上整顿军备,李世民根本来不及赶来分一杯羹,所以身为老父亲的李渊才会让人去尽量游说那些中小部落。

可是被席云飞这么一整,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归顺了,甚至那些部落可能还会对大唐更加的深恶痛绝,谁被恶棍抢了还会去依附恶棍的?

席云飞望着滚滚而去的特战队,嘴角轻轻上扬,用无声来表达自己坚定的意志。

李靖见状,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只能苦涩的摇了摇头,想着之后该怎么安抚李渊。

这么想着,李靖又觉得心情舒爽了许多,干脆就当自己不知道这间鸟事儿算了。

虽然席云飞这种趁火打劫的手段有些卑劣,但不得不说,那是真的解气。

当初大唐内乱的时候,颉利就是这么干的,而且几乎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

说实话,如果李渊不在朔方,李靖都特娘的想要当一回儿土匪了。

心中怀着对席云飞羡慕又无奈的矛盾心理,李靖最后只能苦涩一笑。

“对了,你小子跟崔尚那个老家伙最近好像走得很近啊?”

“啊,是啊。”

“听说那个老家伙在变卖产业,难道跟你有关?”

“哦,是吗?”

“怎么,你不知道这事儿?”

“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呵呵……”

席云飞笑着挥了挥手,直接转身走下城楼,留下两个老家伙面面相觑。

第五百五十四章:就是他

崔尚的魄力让席云飞也很是惊讶,因为就连席云飞也不敢保证水力发电站这个项目一定能成功。

水力发电站的建设涉及到许多工业领域的专业知识。

其中最难的就是后期的操作和维护。

其他像大坝的建设,变电站的建设,电路的铺设,其实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席云飞需要的是人,可用的人才,运营发电站需要的顶级专业人才。

这才是发电站项目最麻烦的地方。

设备可以从光幕上购买,人才却买不到。

不过席云飞已经有了打算,买不到人,但他可以买到大量相关的专业知识。

而且这个世界有一种人,叫做天才。

就好像柳擎天那样的天才,学什么会什么……

席云飞已经跟崔尚商议过人才培养的问题。

水力发电站的建设是一个周期,后世一座中型水力发电站的建设周期大概是五年。

席云飞打算用人海战术,将时间压缩到三年。

同时这段时间内,崔尚通过自己的声望不断网络学习能力超强的天才。

就算是寒门庶子没关系,只要学习能力足够强,崔尚甚至愿意把崔氏的女儿拿出来作为筹码。

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艰难过程。

但崔尚的决心已经表露出来,席云飞自然也不能怂。

在崔尚变卖附属产业四处筹集资金,还有网罗人才的时候。

席云飞也购买了大量相关的专业书籍,既然这个项目是因为崔一叶才挑起的。

那就让崔一叶继续来主持,刚好席云飞也能当个甩手掌柜。

朔方东城,格物坊。

崔一叶今天第一天上班,作为格物坊的新丁。

“崔公子好,我叫李圆,我哥让我来听您的指挥。”

崔一叶此时还有些懵,虽然族中也有大量工匠,但他以往对这些手艺人并不怎么感冒。

好在李方李圆兄弟俩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作为格物坊成立的契机,两兄弟的那台自行车现在还在格物坊的陈列室里供人参观展览呢。

“哦,你好,李兄不用客气,叫我一叶就好,往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劳烦到你,还请李兄多多关照。”

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崔一叶的个人涵养还是非常高的。

李圆闻言松了一口气,笑着拱手道:“崔公子客气了,既然这个项目是您主持的,那我以后叫您崔管事吧?”

崔一叶点点头,称呼什么的都可以,如今父亲将家底都压在了这个项目上,他根本就没心思去在意这些小问题:“如此甚好。”

“对了,你来看看这张图纸。”

崔一叶迫不及待的摊开席云飞交给他的设计图,道:“这是郎君给我的小型水力发电机组设计图,我打算先拿城外的小河试试效果,李兄在造桥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你看看怎么将发电机和桥梁结合才好……”

······

午后,席云飞吃过午饭晃悠悠来到格物坊。

身边是一身绿萝长裙打扮的崔莺儿,小丫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半步后,不像是大家闺秀,倒像是个丫鬟。

席云飞是在半道上巧遇崔莺儿的,知道她是来给崔一叶送午饭,索性便一同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席云飞总觉得崔莺儿过于腼腆,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挺落落大方的,这才多久没见怎么突然变害羞了?

“莺儿姑娘应该是第一次来格物坊吧?”席云飞不想气氛太尴尬,随便找了一个话题。

崔莺儿闻言身子微微颤了下,红着脸有些羞赧的轻声应道:“是,是第一次。”

“哦!”

席云飞有些无奈,这丫头娇滴滴的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未免让人误会是自己欺负她,席云飞疾走两步,道:“崔兄应该在后院,你绕过那道门就能找到他,我还有点事儿,就不陪你去了。”

崔莺儿惊愕的抬头朝席云飞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走进了格物坊,心中不由得有些小失落,暗道这路为什么不长一点。

眼看席云飞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崔莺儿慌乱的朝他行了一礼,抬脚就朝旁边一条小道走去。

席云飞见状一怔,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厕标识,急忙喊道:“莺儿姑娘,你走错了,去后院要往这边走才对。”

崔莺儿此时脑海里全是乱糟糟的想法,一会儿想起爹爹的嘱咐,一会儿又想起席云飞可能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小心脏又不争气的呯呯直跳,根本没有看路,只想尽快找个无人的地方缓口气。

听到席云飞的声音,崔莺儿傻愣愣的停下脚步,抬头看去,顿时羞得脸红脖子粗,耳朵滚烫得要冒烟儿。

“我,我,我……”

“唉!”

席云飞真是被这个傻丫头打败了,来到大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天然呆的类型。

本来想直接去找李方了解一下格物坊的近况的,眼看这个丫头根本找不着北。

席云飞上前几步,拉过崔莺儿的手,道:“走吧,我先带你去找崔兄。”

······

绕过前厅,走过门廊,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铁器的敲打声,还有锯木头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路上不时能够碰到被李方重金聘请的工匠,大家对席云飞也不陌生,见到人都会停下来恭恭敬敬的打个招呼。

只是看到席云飞竟然牵着一个小姑娘,都是有些好奇那个姑娘的长相,不过她一路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脸面,只知道……耳朵很红。

来到后院后,席云飞才放开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门房,道:“莺儿姑娘,你哥应该就在里面。”

“莺儿姑娘?”

席云飞见没人回应,回头看向崔莺儿,可惜只能看到她的天灵盖:“莺儿姑娘?”

“是,我,我在……”

崔莺儿正看着自己被牵过的手发呆,听到席云飞的声音心都快跳出来了。

抬起头快速朝席云飞敛衽一礼,连目光都不敢对上,便低着头朝席云飞指着的门房跑去。

“嘿,这丫头,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席云飞没好气的看着她奔跑的小碎步,无奈的摇了摇头,反身朝前院走去。

发电机项目组所在的门房里,崔一叶正在跟李圆还有一堆工匠商议分工事宜。

没成想妹妹突然跑了进来,而且脸还红得有些异常。

“你怎么来了?”

崔一叶最是疼爱这个妹妹,见她脸色异常,急忙迎上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该不是着凉了吧?”

崔莺儿没想到门房里人这么多,急忙摇了摇头,咬着下嘴唇嘀咕道:“我,我是来给你送午饭的,我,我没事儿。”

崔一叶不放心,走到门口看了看,蹙眉道:“小桃呢,你一个人来的?”

崔莺儿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院门,见席云飞已经不见了,眼里有些失望,羞赧的说道:“小桃去买蛋糕了,我,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我是跟郎君一起来的……”

崔一叶点了点头,将妹妹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好奇问道:“郎君,哪个郎君?”

“就是,就是他,二,二郎……”

第五百五十五章:按压式抽水泵

来到前院的席云飞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让崔莺儿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长这么大,除了祖翁、父亲、大哥三人以外,席云飞是第四个跟她有肌肤之亲的男性。

而且还是席云飞主动牵她的手,这在崔莺儿看来是一个信号,虽然有些突然,但她并不抗拒,反而心中美滋滋的,有种小鹿乱撞一样的甜蜜感。

崔莺儿对席云飞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当初席云飞宴请他们叔侄三人的时候,席云飞特地让人送了她一个蛋糕。

虽然只是一个小蛋糕,但席云飞的影子已经深深照进了崔莺儿懵懂的内心。

接着是席云飞的几首佳作问世,《虞美人》、《一剪梅》、《桃花庵》都是崔莺儿最喜欢的诗词曲目,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不想有个才子佳人的美梦。

最后是九叔崔贤还有父亲崔尚这段时间的撺掇,虽然崔莺儿有些意动,但少女的矜持还是让她不敢踏出第一步。

不过,崔莺儿知道父亲也对席云飞很满意时,她其实是非常激动的。

从小崔莺儿就在崔氏这样的大家族中长大,那些嫁出去的姑姑们时常回来抱怨自己的夫家如何如何不好,埋怨当初祖翁替她找的丈夫不够体贴疼人。

所以崔莺儿也很担心自己将来也会成为像姑姑们一样的家族利益牺牲品。

但是,这次父亲的选择她并不抗拒,哪怕她知道父亲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着相,才让自己去讨好席刘氏……

“哥,你别问了,先吃饭好不好。”

崔莺儿此时心里乱糟糟的,脑海里都是席云飞牵着自己走路的画面。

那道背影虽然不是很伟岸,但却十分让人心安。

崔一叶疑惑的看着自己妹妹,在朔方能被称呼郎君的也就只有他了。

“唉,好好好,哥哥这就吃饭。”

崔一叶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自己这个傻妹妹不会露出这种痴迷的神情,只是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相比于妹妹的事情,赶紧将发电机组制作出来才是最关键的。

······

格物坊前院。

李方没想到席云飞会来视察工作,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图纸,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席云飞也没介意,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将上面的草图叠好放到一旁才坐下。

“吃过了吗?”

李方双目充血,明显是昨晚没有睡好,摇了摇头:“还没,晚点随便吃碗面饼对付一下,以往都是一日两餐,现在改三餐有些不习惯。”

“那可不行。”

席云飞有些怪罪的说道:“人是铁,饭是钢,我让你们按三餐吃肯定有按三餐吃的道理。”

“是,郎君责怪的是。”李方尴尬的直点头。

席云飞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岁数都比我大,我也懒得多管闲事,说说水泵的事情吧,现在是什么进度了?”

李方闻言,双眼一亮,急忙从书桌上拿来一份图纸。

“郎君请看,这是改良后的图纸,足以应付三十米深的汲水深度。”

谈到工作,李方的神情立马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激动讲解着自己改良的图纸。

席云飞听了半响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水泵的宽度进行了压缩,深度又有所加长,理论上是可以产生足够的水压,只是这样对按压的力量就有一定的体力要求,普通妇孺怕是没有那个力气吧?”

“呃……”

李方闻言一怔,接着思忖了半响后,尴尬的挠了挠头:“理论上是这样的,想要抽出更多水,对按压的人也有一定的力量要求,这……本就有点难以两全。”

席云飞见他突然不自信起来,好笑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其实也好解决,大不了就是多加个人,一个人力气不够,再加一个不就行了。”

李方恍然大悟,激动道:“是啊,一个女人的力气不行,两个就够了啊。”

席云飞真是被他逗乐了,果然工科男都是直男癌啊。

“虽然这个办法可行,但我建议原来的图纸也不要放弃,把两种水泵都打造一套,让客户自己去选吧,想要汲水快一点,家里又有男人的,就用改良的水泵,家里没有男人的,就建议她们用汲水较慢的水泵,无非就是多耗点时间而已。”

“呵呵,郎君说的是。”

李方这才知道席云飞的打算,原本他一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问自己只是想考研一下自己的经营能力而已,毕竟自己身为格物坊的主事,也有绩效考核的。

席云飞的每个产业都由主事自负盈亏,之前席云飞给格物基金会注入的资金是启动资金,接下来基金会所有的奖项,还有格物坊的人员工资奖励,就全部要李方自己去赚了。

所以李方迫不及待的要拿出一个赚钱的产品,在席云飞的启发下,按压式抽水泵便应运而生了。

大唐不少大户人家都挖了水井,但其实都不够深,而且每次下雨井水还会受到污染变得浑浊不堪。

席云飞的建议让李方眼前一亮,按压式抽水泵是一种全新的汲水方式,简单的上下按动杠杆就能够从十几米深的地下将水抽上来。

而且水井安装了抽水泵以后完全可以封盖,即不用担心被污染,也不用担心异物落入水中,毕竟这个年代投井的人并不是没有,安全上也有了一定的保障。

“现在就是定价问题了。”

席云飞翘着二郎腿,问道:“打造一套水泵的成本你核算过了吗?”

李方点点头,这个他还真的核算过,而且还专门去冶炼坊请教了乔二爷。

李方从桌子上拿了一本册子,翻开后,道:“郎君请看,这是材料成本,改良过后的水泵共需熟铁三百斤,这是十五贯铜钱,然后锻造费用,我的定价是五百文……最后算下来,一套水泵挖井带安装最少需要三十五贯铜钱,您觉得这个定价可以吗?”

席云飞听完后满意的嗯了一声:“不错,就按照你这个价格来吧,前期还可以适当加价,毕竟是刚出来的新鲜事务,相信那些有钱人会买单的,然后……”

“好。”李方急忙拿笔来记录。

席云飞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马周的这个习惯很好的在各个产业贯彻了下来,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郎君请说。”

“嗯,然后就是推广,前期我建议你去找《知音》投放一波广告,最好是在格物坊门口先挖口井作为体验点……”

第五百五十六章:怪物

视线远离繁华的朔方,划过苍茫的天际来到葱郁的突厥大草原。

颉利战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即便通讯不发达,两个月时间也已经是人尽皆知。

当初许多逃回突厥的行商都是后悔万分,要是知道大唐能够这么快击退大军,他们干脆就在朔方附近躲一阵子了,这一来一回又是两个月,也不知道要错失多少商机。

某个距离汗庭不远的部落,牧民们正在赶着剪羊毛。

眼下已经逼近五月,虽然还不是酷暑,但在万里无云的草原,太阳光的强度已经十分灼热。

再过不久,就算他们不把羊毛剪掉,羊群也会开始自主换毛。

若是以往,牧民们肯定不会在意羊换不换毛的,可是现在不同,自从朔方开始收购羊毛后,牧民们多少从中尝到了甜头。

以往拿来当引火材料的羊毛竟然能够换来大量物资,这在牧民们看来是狼神的恩赐。

围坐在羊圈旁剪羊毛的妇人们有说有笑,手上的剪子却一刻也不见放慢。

剪下的羊毛堆积成山,旁边还有汉子正在烧水。

大陶盆里的水冒出热气后,几个妇人将剪好的羊毛丢进水里进行第一轮的初步筛洗。

去掉羊毛上沾附的杂草泥巴后,在捞起来放到一旁晒干。

等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才会将干爽的羊毛装进麻布袋里,按照重量一袋袋密封,等待酋长的人来收取。

忙完一天的活计儿后,牧民们围着篝火做成一圈。

吃着肥美的羊肉,喝着腥臊的羊奶酒,然后就是载歌载舞,感谢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只是今晚的宴会才开到一半,远处的山岭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

负责部落守卫的汉子们眉心紧蹙,不由分说的拿起自己的武器,将老弱妇孺们围在中间。

那道巨大的轰鸣声十分诡异,不像是天雷,也不像是狼嗥。

但是由远及近的轰轰声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阿达,该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小孩子们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几个大胆一点男孩子跑到父亲身后,颤声问道。

汉子们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虬髯汉子眉头皱得最深,手上一把古朴的大刀虽然锈迹斑斑,但刀锋处却是寒光凌冽。

“别怕,就算是怪物,阿达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汉子伸手拍着儿子的头,作为这个聚集点的头领,他此时一定要以身作则。

“赛格儿,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看看。”

汉子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招呼了几个壮实的男丁,拉上马朝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奔而去。

十几个人男人走后,在场的妇人和孩子都聚集在了一起。

母亲抱着孩子,轻声安慰着他们弱小的心灵。

奔驰的骏马在草原上若隐若现,天上的弦月躲在云层后,为他们的探查带来了难度。

“赛格儿,你们快点。”

虬髯汉子扬起马鞭重重落下,高声呼唤同伴,试图给自己壮壮胆。

“阿莫大哥,你说会不会是狼群啊?”

跟上来的汉子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如果真的是狼群,他们这十几个人过去也是送死。

可如果不是狼群,那又是什么?

虬髯汉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听这个声音也不像是什么猛兽,总之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或许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几个随行的汉子相视一眼,刚刚问话的青年试探道:“阿莫大哥的意思是,下游的那些家伙在搞鬼?”

虬髯汉子点点头,自我安慰道:“很有可能啊,我们上次大比赢了他们,抢占了河流的上游,那群家伙昨天在酋长那里还很有怨气,没准他们就是故意来给咱们添堵的。”

“呼……”几个年轻的汉子明显松了一口气,若是人还好,要是什么鬼怪那真的就吓死了。

“阿莫大哥快看。”

一颗心刚刚放下,有人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顿时惊叫了一声。

为首的虬髯汉子转头看去,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右前方约莫几百米远的地方,两道光朝他们迎面射来。

而且刚刚轰轰的异响也越来越近,听声音正是那两道光源处传来的。

“吁!!!”

惊觉的停下马儿来,十几个汉子望着那两道强光不知所措。

轰轰轰轰……

声音越来越近,那两道光也越来越刺眼。

“怪物,那是怪物……怪物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惊喝了一声,十几个汉子同时竖起了寒毛。

为首的虬髯汉子紧了紧腰上的大长刀,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鼓励道:“大家不要怕,咱们跟它拼了……”

身后的汉子们闻言一怔,抖索道:“阿莫大哥……我们还是逃吧?!”

“逃?”

虬髯汉子愣了愣,接着转头怒吼道:“怎么逃,我们身后就是家人,难道你想看着你刚刚生下来的孩子被这只怪物吃掉吗?”

“我,我……”

汉子们惊惧万分,浑身颤抖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虬髯汉子咬牙道:“没有孩子的也要想想你们的阿达和阿姆,是个汉子的就跟我抽出刀架起弓,绝对不能让这只怪物伤害到咱们的家人。”

“我们……”或许是虬髯汉子的话语起了作用,原本近乎绝望的人眼里渐渐恢复了光彩。

“拼了,为了我阿达。”

“杀了怪物,不能让它伤害我们的家人。”

“杀,杀……”

十几个突厥汉子正在通过怒吼为自己鼓气的时候。

·······

三天前早早出发的柳擎天十人也发现了他们。

正在开车的柳擎天眉心微蹙:“兄弟们,又有活儿干了。”

副驾驶还有车厢里正在打盹儿的队员们睁开眼睛,探头看了一眼。

“切,才十几个人而已,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别你你你了,老子的枪还没开过荤呢,这次怎么说也轮到我了。”

“不行,说好石头剪刀布的,凭什么你们几个每次都自说自话的先上啊。”

“嘿,你个新兵蛋子,还敢抢人头不成?”

“不管,柳队长你评评理,凭什么就欺负我一个新来的。”

握着方向盘的柳擎天一脸的操蛋,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年轻队员,道:“我把车停下,给你二十个呼吸,我们离汗庭已经很近了,记得装消音器。”

“是,队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阿莫大哥,你看那头怪物,怎么突然停下了?”

“那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它的眼睛才能发光?”

“我们怎么办,它好像真在盯着咱们?”

十几个突厥汉子面面相觑,为首的虬髯汉子也不知道是该主动出击还是被动防守。

正在这时。

噗~

“阿莫大哥?阿莫大哥?阿莫……”

第五百五十七章:我也想上车

十几个呼吸很短,前后十几道沉闷的枪响过后。

原地只剩下十几匹恍若未觉的马儿,还有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

一辆绿色迷彩东风铁甲慢慢听到一旁,铁门打开,两个队员跳了下来。

“不错啊新来的,不是心脏就是眉心,都是致命位置!”

“嘿嘿,咱好歹也是狙击榜第二好吧,除了柳队长咱怕过谁了?”

“你个臭小子,说你两句还飘了啊,老子格斗榜第二老子说了嘛。”

“好了,确认没活口就赶紧上车,看样子前面就是他们的部落,我们可能又要绕一圈了。”

柳擎天重重拍了下车门,又道:“每个人再补一刀,记得用他们自己的兵器。”

“是!”

······

凌晨时分,绿皮东风铁甲停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下。

柳擎天带着人在山坡中间挖了一个大洞,堪堪能够装下铁甲,然后在洞口盖上一成塑料布,再在用土和芦苇铺在上面进行伪装。

“布的上方和两侧要钉牢固一点,别下场小雨就给冲塌了,到时候车被人发现,小心老子跟你们发飙。”

“放心吧柳队长,别说是下雨了,就是山洪也冲不开啊,咱可是伪装高手,虽然也是第二。”

藏好车后,天色已经渐亮。

一行人匆匆吃过行军干粮,开始检查武器装备。

柳擎天真正调试电台,头戴式耳机里不时传来唦唦的噪音。

“队长,咱们距离朔方已经有几千里了,这个玩意儿能联系得上吗?”

柳擎天皱着眉头不断调试,心中也是惴惴,按道理来说应该可以,而且乌乐部以北五十里还有一个信号站……

“唦唦……朔方……唦……唦……朔方一零一,收到请回复。”

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柳擎天嘴角轻扬,看了一眼身旁的队友,笑着说道:“朔方一零一,这里是神剑小队,按指示已经抵达指定地点,收到请回复……”

一炷香后。

“我们这次的任务已经确定。”

柳擎天收拾好电台设备,面无表情的说道:“在阿史那突利的大军到来之前,郎君要求我们给颉利可汗添一点堵,最好让他无心他顾,确保阿史那突利的大军能够毫无遮拦的抵达汗庭。”

几个队员颔首点头:“队长你说怎么搞就行,我们就是来干活儿的。”

柳擎天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指挥作战,虽然个人能力很强,但此时也有些局促。

因为席云飞并没有明确指示他如何给颉利添堵。

旁边一个中年队员见状,沉声道:“擎天,我觉得咱们不用想太多,郎君让你做决定便是对你的考验,添堵而已,咱们擅长什么就怎么干。”

柳擎天看向对方:“你的意思是?”

中年队员额头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此时他抚摸着刀疤上的纹路,冷声道:“我虽然比不上你,但好歹也算是暗杀榜第二吧,郎君把我们九个被你打败的人叫来帮你,难道你看不出什么意图?”

其他八个队员闻言面面相觑,最后一个抱着长布包的年轻队员笑着说道:“老刀说得没错,咱们虽然被你打败了,但能力也不差啊,你现在是队长,该怎么吩咐就怎么吩咐,兄弟们但凡说一个不字,这头你拧下来便是。”

柳擎天环视了一圈,见其他几个也都是一脸郑重的看着他,心中不由得暖洋洋的。

这些同僚平日里对自己都不怎么服气,因为自己的异军突起,让他们从榜单第一跌落下来。

柳擎天本来以为这个时候他们不给自己下绊子就不错了,没想到关键时候大家的决心都很坚定,完成郎君的任务才是第一要务。

“既然这样,那我就孟浪了。”

柳擎天顿了顿,组织了一番思路后,说道:“你们九个人有七个都擅长暗杀,加上我就是八个,咱们这次任务就在最擅长的领域发挥所长吧。”

“呃,那我们两个呢?”

柳擎天的安排倒是可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暗杀或者武力。

柳擎天朝发问的人看去,笑着说道:“你擅长情报分析,就为我们寻找暗杀目标吧。”

又朝另一个人安排道:“老郭你擅长伪装,就麻烦你帮我们整成突厥人吧,越像越好。”

“呵呵,小事儿。”

见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队员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物,其他几个队员这才放下心来。

柳擎天最后说道:“我们最后再检查一遍武器装备,一个时辰后完成伪装,分批潜入汗庭。”

······

朔方东城,崔氏别苑。

自从决定跟席云飞合作建设发电站,崔尚就马不停蹄,足不沾地的开始联系各个世家家主。

前期优先将家族在大唐各地零散的产业变卖,这批钱将会第一时间投入到水泥坊的建设中去。

不管是桥梁还是电线杆,水泥都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虽然之前席云飞已经扩大了水泥坊的规模,但那些产量连建设大唐第一村的产能都跟不上,更不要说匀出来投入到水电站和电线杆了。

博陵崔氏的大动作不出所料的引起了各个世家的注意,其中与博陵崔氏关系最好的太原王氏,还有荥阳郑氏第一时间找上们来。

会客厅里,三位家主心思各异。

“崔尚,咱们两家好歹也是百年姻亲了吧,你娘还是我亲姑姑,咱们兄弟之间有必要这么见外嘛?”

荥阳郑氏当代家主**的脸色非常不好,崔尚缄口不谈自己跟席云飞的勾当,明显是有意瞒着他们两家暗中发大财,哪里还有将自己这个堂弟看在眼里。

太原王氏家主王寿也是蹙着眉头看向首座的崔尚,道:“我们三家一向是同仇敌忾,你变卖的那些产业当初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帮你经营下来的,如今你说卖就卖,总要给个说法吧?”

王寿虽然说得委婉,但本意也是要崔尚吐露实情。

崔尚闻言瞥了他一眼,促狭道:“老郑说我没事儿,你当初背着我们跟席家二郎合作开客栈怎么就没想到给老哥儿俩分一杯羹啊?”

王寿闻言脸色尴尬,**却是眼角直抽抽,崔氏和王氏先后都搭上了席云飞的马车,只有他荥阳郑氏还被落在后头,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看向王寿幽怨道:

“对啊王寿,现在你们合作的客栈可是风头正盛啊,什么时候介绍我郑氏发点小财啊。”

太原王氏之前在朔方出了一个小风头,原因是王氏第三代嫡孙王淮竟然搭上了席云飞的关系,两人共同出资开设了大量连锁客栈。

借助席云飞提供的电力设备,眼下客栈在大唐各处可谓是遍地开花,自来水和马桶先不说,就是那精巧好玩的电灯就为客栈拉拢了大批量的固定客群。

许多人宁愿不住自己几千贯打造的大宅院,偏偏花费重金在客栈长期租住阁楼,为的就是体验电力带来的便捷生活。

······

第五百五十八章:拉拢王淮

朔方东城,席家庄。

所有人都在猜测席云飞与博陵崔氏到底有什么图谋的时候。

当事人根本就没当一回儿事儿,因为在席云飞看来,水电站的建设只是划入新世界的第一步。

在接下来的步伐中,还有更多,更新鲜有趣的物件将会冲击大家的世界观。

席云飞不想等到有生之年再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世界。

如果非要加上一个期限,他希望是二十年。

.,就是他心中规划已久的【大唐第一村】。

茶室里,王淮正在汇报客栈的盈利情况。

王淮清了清嗓子说道:“目前客栈在关中、陇右、河东道、河北道一共有十八家正式开门营业,在建或者已经在修缮的还有三十二家,我们今年规划的五十家门店,我打算在六月份之前全部实现盈利,.,逐步向南布局。”

席云飞闻言眉心微蹙,插嘴问道:“不是说好今年就开五十家吗,你这个步子会不会太大了一些?”

王淮急忙摇头:“郎君放心,我会确保客栈实现盈利后再开展下一步,你是不知道咱们的【国宾楼】有多受欢迎,目前十八家已经开业的客栈这个月净利润已经超过三万贯,要是五十家客栈全部开业,我有信心做到月盈利十万贯,不比商会的其他产业低啊。”

席云飞没想到一个无心插柳的产业竟然能够带来这么大的收益,看来当初答应王淮一起合作是对的,毕竟自己在这份产业里还有七成的股份。

顿了顿,席云飞思忖片刻后,说道:“如你这般看来,我们之前的规划确实小气了一些,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客栈的需求量竟然这般大,按理说那些行商应该不太愿意花大价钱解决住宿的事情才对,为什么定价这么高的【国宾楼】还能经营得这么好?”

“哈哈哈。”

王淮闻言开怀大笑,有些讨好的说道:“这还不多亏了郎君提供的那些利器,不管是体验感十足的卫浴设备,还是屋子里新鲜感十足的电灯,许多租住客栈的客人都是奔着这个来的。”

闻言,席云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道原来是满足了客户猎奇的心态。

不过要是明后年自己将水电站建设起来,电能的普及势必会对客栈的生意造成一定的影响,到时候客栈还想再这么赚钱估计就难了,因为那个时候家电已经入户……

“嗯……王兄,有个事情可能我要提前知会你一番,否则你到时候肯定会骂我坑你。”

······

席云飞很是委婉的将自己与博陵崔氏的计划告知了王淮,虽然这么早将计划透露出来不好,但是他不想让王淮太过乐观的扩展客栈业务,毕竟自己也是最大的股东。

不过让席云飞没想到的是,王淮听完他的计划后,不但没有替王氏争取加入的机会,也没有放弃扩展客栈的想法。

“郎君,我觉得这是一举两得的好机会啊,【国宾楼】不是刚好能够为你的计划预热嘛!”

“你的意思是?”

王淮笑着摇了摇头,如实道:“虽然我此刻心里很嫉妒崔一叶那小子,不过既然郎君选择了他还有崔氏,那我也就认命了……不过郎君您刚刚也说了,将来要将电力作为千万贯级别的盈利点铺满整个大唐。”

席云飞对王淮的心态表示佩服,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

“电力作为新鲜事物,在普及上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若是我们的【国宾楼】能够提前将用电的好处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能够提前了解到用电的便利性和舒适度,那是不是变相缩短了所有人对电的适应过程?”

王淮英俊的脸庞被亢奋的情绪感染,眼里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有一瞬间,席云飞仿佛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传销组织讲师,这丫的实在太会说了。

不得不说,席云飞心动了,反正客栈的投入不过是一些电力设备,太阳能充电板,蓄电池,电线,开关,节能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点点手指的小事儿。

但诚如王淮所说,如果能够提前让普罗大众适应电的存在,享受电力带来的便捷,那等自己将水电站盖起来后,电力的推广普及肯定会十分顺畅,甚至可能会有人主动求着他拉电线。

“不得不说,我被你说动了。”

席云飞吐了一口浊气,看向王淮,心中思量一番,郑重道:“王兄回去后告知王家主,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庄子,我想划分一些业务给你们王氏。”

王淮愣了愣,接着露出惊喜若狂的表情:“郎君是想让我王氏也参一脚?”

“为什么不呢,不过我本意是想拉拢你,王兄的能力让我非常钦佩,所以不管是为了水电站还是你王氏,客栈的事情你还要继续尽力才好。”

席云飞说的直白,王淮却是受宠若惊,有些感动的保证道:“郎君放心,不管是客栈还是水电站,我王淮还有我王氏都不会让郎君失望的。”

······

是夜,朔方王氏别苑。

王寿满脸疲惫的走到书房,今天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一天,可惜崔尚硬是不松口,可崔尚越是不说,不就越是能证明其中的利益之大?

心中百感交集,大儿子王淮只是因为一点旧情就从席云飞手上要来了大量新奇设备,短时间内开了十八家客栈,月营收万贯不止。

可这还只是席云飞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小玩意儿而已,也不知道崔尚那个老家伙到底从席云飞手里得到了什么好处,让他不惜变卖产业也要跟上席云飞的马车。

“爹?!”

王淮敲了下门,直接走了进来。

王寿对这个大儿子非常满意,见儿子有事儿,示意他坐下后,道:“这么晚来找我可是客栈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租用店铺还是买地有困难,直接说出来,爹爹一并帮你解决。”

王淮闻言拱手表示感谢,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道:“客栈方面爹爹已经帮得够多了,接下来孩儿自己会与当地官府协商处理,今日找爹爹,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儿要告诉您。”

“哦?”王寿挑了挑眉头:“什么好事儿?”

王淮嘴角轻扬,抬头挺胸,傲然道:“爹爹这两日是不是在为崔伯伯的事情烦恼?”

王寿没想到王淮会提起此事,不过还是微微颔首:“不错,崔氏的反常让为父很是挂心啊。”

王淮强忍住激动的心情,说道:“孩儿知道崔伯伯与郎君之间的交易,而且,孩儿还为家族争取了入股的机会,爹爹若是得空,明日咱们便可到席家庄找郎君共商大事……”

第五百五十九章:被狼神召唤了

东突厥,前后存在四十七年,强盛时势力范围囊括阿尔泰山到大兴安岭之间的整个蒙古高原及贝加尔湖地区。

国都也就是东突厥汗庭,位于后世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以西几十公里处,面积不比当时的长安小多少,不过因为游牧民族的经济结构限制,国都的常住人口还不到十万。

贞观之前,东突厥应该算是东大陆的最强霸主,就算是大唐也要以臣弟自居,连续朝贡了八年之久,更不要说周边几个小国家了,几乎天天跪着喊爹。

不过,自从颉利可汗率领大军杀到长安,画下了他人生中最高光的一笔后,东突厥的命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历史上,贞观三年,李世民派大将李靖、李勣等率十万大军,由山西、甘肃等地分路出击东突厥,短短三个月不到杀得东突厥各部落丢盔卸甲,东突厥自此消失在历史舞台。

但这个时空的历史已经因为席云飞的到来发生了转变,贞观元年五月,原本应该投靠李世民的阿史那突利,集结八万大军杀向东突厥汗庭,此时距离目的地也不过几百里路程而已。

而且因为席云飞的加入,此时的汗庭依旧夜夜笙歌,颉利可汗包括所有汗庭的王公贵族们还沉浸在东突厥第一霸主的美梦中无法自拔。

夜里,又是一场酒池肉林的宴会后。

作为东突厥财政大臣的阿史那乌咄醉醺醺的离开牙帐,骑在最近刚刚收获的汗血宝马上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作为马背上长大的汉子,突厥难得看到几辆马车,哪怕是颉利可汗出行也是自己骑马。

所以尽管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阿史那乌咄也没为了省力做马车。

“大人,您要的那个新罗女人被毗驮王子的人带走了。”

身后一个人骑着马儿追了上来,愤愤不平的说道。

阿史那乌咄本来还有些醉醺醺的,闻言眉心紧蹙,停下马来,怒道:“你说什么?”

来人应该是阿史那乌咄的随从心腹,因为骑在马儿上比阿史那乌咄高了一个头,他只能跳下马儿来,恭敬的行礼道:“毗驮小王子说那个女人是他先看上的,大可汗已经先赏给了他,就算您要玩也得等他玩够了才能给您。”

“岂有此理!”

阿史那乌咄连大唐话都说了出来,毕竟突厥语表达方式实在匮乏,只见他扬起马鞭用力朝那人挥去,喝道:“连毗驮那个小家伙你都怕了吗?”

马鞭重重落在那人身上,尽管抽的他肩背生疼,他也只能忍着,道:“大人恕罪,毗驮王子亲自带人来抢,小人也是没有办法。”

“混账,难道他就不知道你是我的人?”阿史那乌咄气得酒都醒了,恶狠狠的看向牙帐方向,思忖半响后,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邪笑,道:“好啊,老子不过是损失了几千奔狼卫,这个臭小子就不将我这个叔叔看在眼里了,玩我的女人,哼,老子去玩你娘。”

“大人的意思是?”

阿史那乌咄阴鸷的看了那人一眼,道:“可汗今日不是去宠幸那个新罗公主了吗,你马上去兰布儿王妃那里把守卫换成我们的人,知道该怎么做吗?”

“是,小人知道,这就去安排。”

看着随从策马离去的背影,阿史那乌咄嘴角轻扬,颉利女人众多,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够得到宠幸,为了获得更多的生活物资,那些个女人都上杆子讨好他这个财政大臣。

“阿史那毗驮你个小崽子,敢跟我抢女人,看老子怎么(和谐)……”

正在阿史那乌咄想入非非之际,不远处一座两层结构的黄土楼上。

“队长,那个人就是阿史那乌咄,手里握着东突厥七成的财政大权,而且还是颉利可汗的堂弟,应该算是一条大鱼了吧!?”

柳擎天身旁,负责情报收集的队员嘿嘿一笑,又道:“要不把他交给我来搞定吧,虽然我在狙击榜上的排名不是很高,但这个距离命中要害我还是有把握的。”

柳擎天手里拿着带夜视功能的望远镜,正在观察阿史那乌咄的长相,确定跟情报所描述的外貌特征一般无二后,沉声应道:“这次任务我们的目标是干净利落,不留下任何一点行迹,若是因为一点点失误让突厥人有所警觉反而不美,所以还是我来吧。”

说着,从旁边的长布包里抽出一个手臂长的盒子,轻轻打开后,月光下【CS/LR4】的字样隐约可见,柳擎天熟练的组装好各个部件后,直接将枪架在木栏杆上。

“呼……嘘……”

深呼吸调整状态,柳擎天的专注度让旁边的队员大气都不敢喘。

眼下时机刚好,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阿史那乌咄在原地遛马,但这样的机会对狙击手来说再好不过,阿史那乌咄简直就像是一个肥嘟嘟的固定靶。

队员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经过短暂的确定后,轻声道:“风速三十,风向西北,距离一百二,无障碍。”

柳擎天调整好状态后,微微颔首,伸手在瞄准镜上进行最后的矫正。

“呼……嘘……”

噗~

消音器完美的将枪声压到最小,听上去就像什么东西从桌子上掉到地上。

前后不过一个呼吸,柳擎天扣动扳机后,直接低头开始拆卸狙击枪,拆解,装盒,封包,动作一气和成,看了一眼拿望远镜确认目标的临时观察员,淡然道:“走吧,下一个。”

“哦,好。”负责情报收集的队员急忙放下望远镜,一脸崇拜的看向柳擎天,激动道:“还是队长厉害,一枪正中眉心啊,回去你可得教教我怎么……”

······

一炷香后。

唞唞唞~

马蹄声由远及近。

那个被阿史那乌咄使唤去办事儿的突厥人去而复返。

“嗯……人呢?”

漆黑的夜色下,他只看到一匹高头大马正在原地站着,不是还打个响鼻,至于马上的阿史那乌咄却是没了踪影。

“这是?”

来人走近了才发现地上竟然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人,那身打扮,不是阿史那乌咄还有谁?

“大人,大人?”

来人迅速跳下马儿来,几步跑到阿史那乌咄身旁。

借着皎洁的月色,阿史那乌咄涣散的眼眸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

来人吓得脸色煞白,抖抖瑟瑟的伸手朝阿史那乌咄的眉心摸去,因为那里有一个小指粗的血洞异常醒目。

可是还不等他确认那到底是不是伤口,鞋底下泥泞的踩水声让他忍不住低头看去。

月光下,一滩还没有凝固的血浆异常醒目,甚至还散发着热气。

“天啊……阿史那乌咄大人被狼神召唤了……”

第五百六十章:咽气儿了

阿史那乌咄作为突厥王族公卿,又是掌握突厥财政命脉的重要人物,竟然说死就死?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一件早有预谋的暗杀**。

稳定心神后,来人警惕的朝四周阴暗角落偷偷瞄了一眼。

血还是热的,证明凶手应该还在附近。

我该怎么办?

马上去告知大可汗?

可万一……杀手就是大可汗派来的呢?

要不说跟在大人物旁边的人都有点小心眼,此时这个伺候阿史那乌咄左右的突厥男人心中慌乱无比,要是想置阿史那乌咄于死地的人刚好是颉利大可汗,那他去报信几乎等于送死。

想通这个关键点,来人深呼了一口气。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起身,看了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阿史那乌咄,咬了咬牙,直接拉过马儿翻身骑上,想着城门方向扬长而去。

主子都死了,自己这个小卒子还能怎么办?

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

此时,隔着此处两条街的一处高台上。

柳擎天还不知道因为一个突厥人自私的小心思,他们的暗杀计划依旧没人发现。

“队长,那个人就是第二个目标,他是突厥的马政大臣,一手把控突厥与各国的马匹贸易往来,据说咱们大唐买的那些马儿都是他让人搧了的,目的就是不想我大唐成功繁育马种。”

柳擎天站在柱子后眉心紧蹙,因为他的第二目标此时刚好走进屋子里。

视线下的那处宅子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院子里分布的守卫却十分的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要悄无声息的杀掉目标显然有些难度。

一番思忖后,柳擎天沉声道:“一会儿你到宅子后面放一堆火,尽量让火势蔓延起来。”

队员闻言一怔,接着点了点头:“队长是想来一招调虎离山?”

柳擎天若有所思的颔首应道:“眼下只能这样了,这个突厥人的警惕性比刚刚那个强很多,自保意识也非常强,要是调虎离山也没用,我可能要直接冲杀进去解决了他。”

队员一听柳擎天还有孤身犯险的打算,急忙阻止道:“这怎么行,咱们之前定好的计划是暗杀,现在放火已经有点打草惊蛇了,依我看,要是那人怕死躲在屋里,咱们干脆就放弃算了。”

“我再想想。”

柳擎天也有些为难,正如队员提醒的那样,今晚他们的目标是争取人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突厥十名位高权重的重要官员,每个人都有一个名额,他身为队长带领两个没有武力值的队员包了三个,眼下他第二个就遇到了困难。

可是想了半响,柳擎天依旧没有任何头绪,他个人能力是强,但是经验不够丰富,这是他唯一的缺点,所以席云飞这次才让他带队出来历练。

刚刚杀死的阿史那乌咄也不知道被人发现了没有,如果自己还在此地磨蹭,别说这个管马的,就是第三个目标估计也要有所警觉了。

到时候别说帮阿史那突利拖延时间,可能颉利可汗还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组织布防,没准还会变相加大阿史那突利攻城的难度。

“要不是汗庭守卫太森严,我特娘的真想直接一枪崩了颉利,也省得这么麻烦。”

柳擎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眼看目标进了屋里,自己错失狙击的最佳时机,心中自是焦急万分。

“要不……让老郭试试?”

旁边负责情报收集的队员见柳擎天一筹莫展,试探道:“其他人都是一个目标,队长您为了我们俩才揽下了三个,怎么说也得让我们跟着您出点力啊。”

柳擎天闻言一怔。

队员笑着朝那处宅子指去,只见院子角落一道丰腴的婀娜身影正在朝他们招手。

柳擎天先是一怔,接着连接对讲机的耳麦传来熟悉的声音:“队长,我随时可以出手啊。”

柳擎天急忙拿起望远镜看去,这才发现那道丰腴的婀娜身影竟然是擅长伪装的老郭,心里不由得苦笑连连,想起席云飞说过的‘女装大佬’,嘴角轻扬,按下通话键,应道:“有把握吗?”

院子角落那道身影好像朝他们点了点头,接着便听到老郭保证道:“队长放心,我从毒蛇那里要了一点好东西,进去之后马上就出来,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

柳擎天与旁边的队员相视一眼,接着重重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就在此处接应你,完成任务后迅速撤离。”

“嘿嘿,放心吧队长,交给我便是,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院子角落里的那道丰腴身影整理了一番衣衫便摆着大屁股朝那处堂屋走去。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柳擎天二人还是看到了那些守卫的警觉反应。

只是不知道女装老郭说了什么,那些人不但没有阻拦,还一个个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其中一个仗着职位较高的守卫还伸手在女装老郭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正在柳擎天二人一阵恶寒的时候,女装老郭竟然略带挑逗在对方胸口上捶了一下,最后还附耳朝对方说了什么,便见那个守卫异常亢奋的连连点头,挥手放任女装老郭走进了堂屋里。

映着火光的麻布窗纱上人影闪动,柳擎天二人端起狙击枪屏气凝神,一旦老郭伪装败露,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前后不过半炷香,女装老郭竟然端着一个木桶走了出来,临出门的时候还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守卫迎了上去,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可是女装老郭指着木桶一脸的气急败坏后,那个守卫却一脸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再也不复方才的亲切。

最后女装老郭还故意凑上去说了些什么,却只看到几个守卫拼命的摇头,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到底什么情况?”

柳擎天二人面面相觑,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些微表情和动作,根本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目标被老郭解决了没有,还有老郭为什么提着一个桶出来,那些守卫的态度又为什么急转直下。

······

一炷香后,街角一道身影猫着腰,沿着阴影快速朝他们靠近,柳擎天看得真切,不是老郭还有谁,只不过刚刚那身有趣的女装此时已经换成了夜行服。

“目标呢?”

柳擎天急忙问道。

老郭嘿嘿一笑,露出得意表情:“咽气儿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恐慌

柳擎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利落的翻下高台,三人直接消失在夜色里。

今晚的突厥汗庭注定是个杀人夜,与柳擎天三人一样,神剑小队的其他七个队员也分别有他们指定的暗杀目标。

有人在家里睡得正香的时候,在梦里不知不觉的失去了最宝贵的生命。

有人在与女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莫名其妙停止了呼吸。

有人只是去上个茅房,没成想木板松动,光着屁股直接掉进了茅坑里,然后从此再没爬上来。

更有甚者连人包括家里几十口人一夜之间被人拧断脖子一命呜呼。

席云飞照抄后世的特种战队训练出的十个最强战士,在这个晚上终于露出了獠牙。

狙杀、绞杀、毒杀、陷阱……队员们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干净利落的完成他们接受的任务。

虽然过程有些残忍,但这里毕竟是属于他们的战场,一旦事情败露,他们就要面临几万突厥狼骑的围剿,甚至还有可能提前暴露他们此行的目的……

翌日,清晨。

汗庭的新一天如约而至。

天边的鱼肚白慢慢升起,远山的雾气一点点扩散开来。

街道上有些泥泞,那是露珠沾湿了黄土路,不过只要半个时辰,暖阳就会将它们烤干,释放被水雾束缚了一夜的尘土。

汗庭没有坊市,只有一个座座夯土环绕的院落组成的建筑群。

街道上到处都是麻布皮革搭起来的摊子,有大有小,唯一的共同点是棚子上满是补丁和灰尘。

有人已经起来劳作了,几个一人高的院子里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有人在拍打灰尘,有人在搬卸物品……

站了一夜的汗血宝马有些可怜的看向声音传来的院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地上僵硬的主人,口鼻不时吐着雾气。

马儿用头拱了拱主人,见主人依旧不想搭理自己,不由得有些慌乱,求助似的用前蹄敲击地面,发出唞唞的响声,然后又抬头朝院子看去,发出咴咴的响鼻声,想要唤人来叫醒自己的主人。

院子里正在收拾货物的突厥汉子眉心微蹙,停止手头上的劳作,站直身子侧耳倾听。

唞唞……咴咴……

“谁这么早来送货啊?”

汉子愣了愣,放下手上的陶盆朝院门走去。

······

隔着两条街的某处大宅子。

院子里的守卫已经换了班,刚刚到岗的几个汉子打着哈切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打着盹儿。

前院不时有人稀稀疏疏打扫清洗的动静传来,守卫们转头朝门廊看去,登时眼睛大亮。

“你们看,又是那个新罗女人,啧啧啧,真是标致啊。”

每天换班后他们最期待的就是看到这个伺候大人起床梳洗的新罗俾。

这是在突厥和大唐上层人士中十分流行的奴隶,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

小姑娘对他们带着玉望的眼神已经习以为常,冷冷哼了一身过后,端着温水直接推开了堂屋的门。

几个守卫看着她标致的背影嬉笑着,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着拿到曼妙的身姿说一些只有男人才懂的话题。

可是,原本一切如常的早晨却发生了突变。

先是呯的一声从屋里传来,那是木盆落地和水花溅射的声音。

然后,守卫们面面相觑时,少女的惊叫紧接着如约而至……

······

一个时辰后,突厥牙帐,中间最大的一座建筑物里。

金狼王座上的颉利可汗脸色阴沉,昨夜与新罗公主耕耘了一夜,今早本想睡得迟些,不成想却发生了此等异变。

堂下的羊毛地毯上,十具身形各异的尸体一字排开,突厥人没有什么避讳,所以尸体甚至没有拿东西盖上。

阿史那乌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眸死死盯着狼座上的颉利可汗,让他都忍不住心里发毛。

“查出死因了吗?”

颉利可汗虽然惊怒交加,但他还是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疑惑和怒火,抬头朝真在查看尸体的祭师看去,面无表情的问道。

下首两排矮脚桌排列整齐,整齐到两边最靠前的五个位置都是空空如也。

那些噤若寒蝉的突厥官员们此时心中即是庆幸,又是害怕。

庆幸自己的位置不够高,不曾做过那十个位置,不然昨晚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害怕是不知道这十个人到底被谁所杀,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尸体旁蹲着一个年老的祭师,祭师在突厥的地位十分高尚,身兼多职,能医、能卜,耍得了算学,玩得会音律,修得了律法,创得了文字,是突厥公认学识最高的一群人。

“禀大可汗,他们十人的死因各不相同,阿史那乌咄明显是被人用利器贯穿了眉心,伤口更是贯穿头颅前后,但到底是被何种利器所伤,却是看不出来。”

“还有骨力万夫长,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也不像梅耶大人一样唇齿发青被人毒杀,或者像野力那人那样被人捏碎喉骨,死因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最让我不解的是拉库里大人,他是直接淹死在粪坑里的,可是那个地方我已经去看过,凭拉库里大人的实力,只要稍微冷静一些爬上来不是问题……”

老祭师侃侃而谈,时不时还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好像相比于这十人的死因,他更关心为什么有人能淹死在那么浅的粪坑里。

“够了。”

颉利可汗怒不可遏的拍了下桌子,挥手示意老祭师退下后,朝低着头的官员们冷声道:“给你们一天时间,谁能查出到底他们是为谁所害,那本汗就让谁接替他们的位置。”

“……”

原本以为马上会有人呼应的,没成想颉利话音刚落,堂下所有文武官员皆是面面相觑。

颉利见状,脸色更加的阴沉,喝道:“都哑巴了吗,本汗的命令都不听了?”

“是,是……”

几个亲近颉利的部落首领急忙响应,唯唯诺诺的站了出来,俯首道:“我等,领命……”

其他官员见状都是一脸的无奈,谁都知道死的十个人身份特殊,每一个都是颉利可汗最看重的心腹和大将,他们的位置或许一天前自己还很觊觎,可是现在就不同了,别说可能查不出任何线索,就算查出来也没人敢顶替他们的位置啊。

没准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呢,眼下人心惶惶,谁还在乎那些人怎么死的啊?

霎时间,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已经慢慢在大殿里蔓延开来。

不止是这些怕死的官员们忧心忡忡,狼座上的颉利可汗亦是心有戚戚焉。

第五百六十二章:郎君别急

时值初夏,荷风送香,竹音落凉。

恰是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又堪哪得余暇。

突厥汗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席云飞的耳朵里,不过此时他可没有闲心去关心这些。

对于突厥,席云飞的态度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要不是阿史那突利拿出三百万贯财物请他出手,席云飞压根不想参与这些破事儿。

此时城郊一座百多米高的青山小道上,席云飞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跟在两道倩影身后蹒跚着……

“莺儿姑娘,还要走多久啊,说真的,这个天儿有点晒,我这人怕热。”

席云飞拉着衣领,想让风将胸口的汗水吹干,可惜五月的风都带着温度,不但没有丝毫凉意,还烘得他更加的汗流浃背。

走到前头的崔莺儿撅着小嘴,一路上席云飞已经不知道抱怨了多少回儿了,难道就这么不想跟自己出来走走嘛,这个人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情趣,难得自己鼓起勇气主动相约的说。

不过崔莺儿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朝旁边带路的丫鬟看去,眼里有些焦急,生怕席云飞突然半道折返,小丫鬟知道主人的心思,急忙应道:“郎君见谅,这会儿真的快到了,等到了湖边就能舒服一些。”

崔莺儿闻言抿着嘴轻轻的点点头,转头朝席云飞看去,却不曾想看到席云飞一把拉开胸前的衣领,白白净净的胸膛上满是晶莹的汗珠,晃得她面红耳赤。

身为崔氏嫡女,崔莺儿几时见过男人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的,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扭过头,羞赧的轻声安慰道:“郎君再,再忍忍,小桃说就在前头了。”

席云飞没发现自己已经走光了,他只是觉得太热了,拉开领口也只是想让自己更凉爽一点儿,闻言嗯了一声,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后悔的,暗怪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答应陪崔莺儿来游湖?

又走了约莫半炷香左右,前头一阵微风拂面,风里带着几丝水汽,继而隐隐有轰轰水声传来。

席云飞感受着空气中渐渐湿润的凉意,急忙撒腿朝前头跑去。

穿过一片密集的林间小道,眼前的精致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面积不大的湖畔,两侧都是百年的老树,不知名的藤蔓和树根从大树杆上垂落,在碧绿的湖水里汲取着养分。

最让人惊喜的是对面一座二三十米高的悬崖,此时压顶有一条银龙落涧,激起层层水雾,让这片山与水更添了几缕意境。

“呼,好舒服啊,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小瀑布。”

席云飞疾走几步,迎着湖面吹来的凉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转头惊喜的朝那个小丫鬟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清幽的地方?”

小丫鬟约莫十一二岁,只比席云飞和崔莺儿小两三岁,此时正在从包裹里拿毛毯出来铺在地上,听到席云飞的问询,抬头朝崔莺儿看去,嘴巴一张一合,欲言又止。

崔莺儿此时神情有些忐忑,其实她和丫鬟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而且还是循着别人口述的方位找来的,能不能找的到路都是未知,此时也是又惊又喜,好在是找到了,没让席云飞失望。

听到席云飞来问,崔莺儿强自镇定道:“之前跟我哥来过一次,觉得很漂亮,便想着再来一次,就是路途有些远,让郎君跟着好一番折腾。”

席云飞闻言,若有所思的看向崔莺儿,想起刚刚走过的路线,脑海里一番梳理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心道:这丫头难道是个路痴吗?

这个地方虽然隐蔽,但距离山脚也就两里地,可是刚刚他们三人明显绕了许多冤枉路,七拐八绕的怕是加起来也有七八里了。

不过见崔莺儿也是热得双颊通红,还一脸局促的拧巴着衣摆,席云飞也就懒得计较,倒是这个小瀑布确实不错,以后没事儿可以拉着马周他们来钓钓鱼烧烧烤什么的。

要是能在旁边盖一栋竹楼就好了,闲时静听高山流水,于白虹起落间品茗对弈,人生岂不快哉!

“郎君,这里准备了一些糕点,还有一壶果酒,走了这么久的路也该累了,坐下来吃点吧?!”

席云飞正在脑海里规划着该怎么改造这处美景,闻言扭头看向崔莺儿,见她们已经在草地上摆开了好些点心,摸了下肚子,径直走到毯子上坐下。

只是席云飞没有跪坐的习惯,坐姿也是四仰八叉的大开大合,落在崔莺儿眼里就有些不忍直视了,毕竟这个时代的衣摆都是开襟的,席云飞这么一坐下,小腿和小半段大腿直接露了出来,白色的四角裤更是清晰可见。

“呀!”

两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吓得惊叫连连,席云飞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才发现自己莫名成了有暴露癖的大变态。尴尬的急忙拉过下摆盖住双腿,换了个姿势,哈哈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这个地方太舒服了,忍不住就放松了下来。”

好在崔莺儿和小丫鬟也不是太扭捏的人,见席云飞一脸歉然,二女相视一眼后,都看到了对方红的冒烟儿的耳朵。

小丫鬟很识趣的起身开始伺候起来,崔莺儿将面前的一叠糕点送到席云飞跟前,红着脸道:“郎君试试这绿豆糕,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席云飞闻言也没多想,直接伸手从碟子里拿了一块,夏天吃点绿豆确实不错,而且这绿豆糕方方正正的还挺好看,席云飞直接整块塞进嘴里。

“呃……”

“怎么样,好吃嘛?”

席云飞如此爽快的吃相让崔莺儿有些惊喜,见席云飞突然朝自己看来,羞赧的抬头问道。

席云飞嘴里含着那块仅仅咬了两下的绿豆糕,那是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不好吃,太甜了,甜的薅嗓子。”

席云飞现在的心情有点纠结,他想这么说,可是迎着崔莺儿一脸期待的可爱神情,他又觉得应该给人家小姑娘留一点面子。

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席云飞直接将绿豆糕咽进肚子里,抄起一旁的酒壶灌了一口,道:“挺,挺好吃的,夏天吃点绿豆糕不错,解暑,呵呵……”

崔莺儿闻言一喜,伸手也要拿一块绿豆糕尝尝,虽然是她自己做的,但她还不知道味道如何呢,难得第一次下厨能够被人认可,小丫头此时也是满心雀跃。

席云飞见她要去拿绿豆糕,心里暗自发苦,要是崔莺儿吃下去后发现自己刚刚说谎骗她,那不是穿帮了?

“不行。”

“啊?”

不管了,迎着崔莺儿错愕的神情,席云飞直接端起整碟绿豆糕,一咕噜扫进自己嘴里。

“郎君这是?”

崔莺儿现在的心情真的是又惊又喜,虽然席云飞的举动有点反常,但他这么喜欢自己做的绿豆糕,而且还吃得这么津津有味,实在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看着席云飞狼吞虎咽的样子,崔莺儿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娇笑着拿过一旁的包裹,又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俏生生的说道:“郎君别急,绿豆糕我做了好多呢……”

第五百六十三章:绑定王淮

席云飞欲哭无泪的又吃了几十块绿豆糕,最后被腻成了傻逼。

崔莺儿带了两壶果酒,全部被席云飞拿来洗胃,可惜那种甜到骨髓的恶心感总是挥之不去。

倒不是说崔莺儿不好,所谓的恶心只是单纯的吃太多糖反胃而已。

相比于席云飞的自作自受,崔莺儿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美丽。

原本以为席云飞不会答应跟自己出来踏青,没想到席云飞来了。

原本以为席云飞不会喜欢自己选择的地方,没想到席云飞对这里赞不绝口。

原本以为席云飞吃不下自己做的糕点,没想到席云飞一块都没给自己留……

虽然不知道席云飞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绿豆糕,但崔莺儿暗自做了决定,以后每天都要送一些绿豆糕去席家庄,只要席云飞喜欢,她甘愿为他变成娇滴滴的小厨娘。

回去的路途快了很多,席云飞叫来几个暗中保护他的队员,让他们去做了三顶简易的轿子,原路走回去是不可能了,吃太多糖,浑身不得劲儿,还是一路躺回去好些。

崔莺儿倒是没往席云飞身上想,只以为席云飞是怕自己下山太累,这才让人准备了轿子。小丫头一路上心里都暖洋洋的,觉得席云飞体贴又会照顾人,果然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只是下山的时候崔莺儿才发现那个瀑布离山脚竟然只有小段路程,想起早上带着席云飞走了那么多冤枉路,她这心里又是委屈又是自责。

回到朔方东城后,席云飞直接将崔莺儿送到崔氏别苑,然后捂着肚子让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馆。

翌日,一脸蜡黄的席云飞被管家叫醒。

“郎君,王氏的人来了,说是您要的东西已经都准备好,想要当面呈上。”

席云飞让他带人到前厅等着,然后起床洗漱,随便吃了一碗养胃的薏米粥,这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一些。

王寿和王淮父子俩来到茶室的时候,席云飞已经煮好了茶,可能是昨天吃太多糖的关系,他特意煮了一壶浓浓的红茶去腻。

“郎君。”

“哦,你们来啦。”

席云飞本想起身招呼王氏父子入座,不曾想昨天吐了一晚上,脚步虚浮,硬是没站起来。

尴尬的朝二人看了一眼,道:“两位先坐,不好意思,昨天吃坏肚子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王寿父子俩坐下后,笑着摆了摆手:“郎君说笑了,跟我们还客气什么,身体要紧。”

说着,王寿朝儿子王淮看去,王淮点了点头,拿出一个锦盒,道:“郎君请看,这是我王氏在关中的一些矿产分布图,父亲让人特意盘查了一番,还真发现了郎君提到了几种矿物,眼下都一一标注在了上面,还作了注解。”

席云飞闻言微微颔首,有气无力的伸手接过锦盒,掀开后里面是一张羊皮纸,不过席云飞没有摊开来看,这些事儿以后都交给马周和乔二爷去处理便好。

将锦盒放到桌上,席云飞为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才说道:“矿物挖掘采集的事情到时候我们会让人去找你们对街,今日咱们就不再深入探讨了,还是来说说冶炼坊的事情吧。”

王寿父子俩相视一眼,脸上都是喜色连连,他们知道博陵崔氏参与了水电站的建设,现在主要负责的是水泥坊的扩建和生产。

而不管是水电站还是后续的一些建筑设施,都离不开钢铁,如今水泥有人负责,那就剩下钢铁了,这也是席云飞承诺给太原王氏的好处。

王寿整理了一番思绪,正色道:“不知道郎君有何打算,只要我王氏能够办到,但凭郎君吩咐便是,就算变卖产业也在所不辞。”

王寿这么说是因为崔尚那家伙前段时间的大动作,所以他本能的以为投入会十分巨大,再者也有表决心的意思,让席云飞相信他的决心。

不过,席云飞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王家主不要急着变卖产业,之前因为只有一家入伙,崔氏为了尽快筹集得到足够的物资和人手才不得不那么干,现在有你们王氏加入,事情也好办了许多。”

王寿闻言,尴尬的点点头,又急忙问道:“崔尚那边我昨夜已经跟他沟通过了,具体的分工和进度也有一定的规划,只是不知道郎君这边有什么想法,毕竟冶炼坊不同于水泥坊,涉及到生铁和熟铁还有钢铁的冶炼秘方,我王氏是不是应该付出一些什么?”

王寿作为太原王氏的家主,对于铁的执念非常深刻,盐铁毕竟是国家战略层面的物资资源,水泥虽然也很珍贵,但在所有人看来地位远远比不上铁。

况且席云飞的冶炼坊还能够直接生产出熟铁和钢这种百炼甚至千炼的金属,这样的金属要是应用到武装层面,轻轻松松就能打造出一只玄甲军。

所以在王寿看来,席云飞将冶炼坊交给他去扩张产能,那么太原王氏一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然怎么可能将那些冶炼的秘方这么简单的告知于他。

席云飞见王寿一脸的紧张又心疼,不由得升起恶趣味的心理,看了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淮后,促狭道:“王氏能够付出什么?这我倒是要好好想想了!”

王寿见席云飞突然如此重视,心中暗暗叫苦,只希望代价不要太大,不然他真不知道搭上席云飞的这趟车对他王氏是好还是坏。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淮见到席云飞露出思忖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还是让父亲王寿看到了。

王寿正紧张万分,生怕席云飞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儿子竟然还有心思笑出声来。

被父亲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王淮委屈的抬头朝席云飞看去,却刚好迎上席云飞揶揄的眼神,王淮心中暗道不妙,不知道席云飞又有什么鬼主意等着自己了。

果然,席云飞紧接着说道:“王氏的代价嘛,其实说起来也不难,就看王家主舍不舍得了。”

王淮愣了愣,刚刚席云飞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王氏大出血?

倒是王寿急忙应道:“郎君请讲,只要能够做到,我绝不推辞。”

席云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朝王淮挑了挑眉,道:“代价也很简单,我要王兄在我手底下做五年的主事,只要您能答应,冶炼坊的所有资源我都对你们太原王氏开放。”

第五百六十四章:新主事王淮

这两天对王淮来说有点迷。

父亲的态度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自己好歹是太原王氏的嫡子长孙,怎么说卖就把自己卖了?

那我以后还有机会继承王氏吗?

王淮这两天不断反问自己,毕竟五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早上卯时正起床,先是活动筋骨,然后是泡一个热水澡。

商会刚刚推出的鲜花澡盐具有活肤美颜的神奇功效,比单纯的香皂浴更受上层人士的青睐。

泡完澡后,换上一身白碾光绢苏绣金描挑线文士长衫,束一条白玉镶翠紫竹文龙带,脚上是万花楼刚刚推出的青莲金缕过踝小短靴。

走到全身镜前赚上一圈,恰是明眸皓齿玉生烟,好一个俊俏好郎君。

“整个大唐也就您能撑得起着这一身雪白。”

丫鬟小玉帮着收拢衣摆,王淮挺拔的身姿让她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王淮闻言只是笑笑,长得好看也没办法,这玩意儿都是天生的。

小玉跟着王淮有好些年了,所以听她夸自己,听着听着也就没有什么感觉。

“对了公子,一会儿您是吃面还是吃饭,后厨今早还准备了胡辣汤,听说是新学来的手艺,搭配油条和煎饼一起吃很是开胃。”

王淮闻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看着镜子中帅得天怒人怨的自己,寻思道:“前日去席家庄与郎君吃饭,感觉早上喝牛奶配着稻香村的糕点吃也不错,要不让人去中山街的稻香村买点糕点吧。”

小玉一听要买稻香村的糕点来吃,条件反射似的咽了口口水,稻香村是中山街刚刚开业的一家点心铺,里面的糕点样式繁多,各种口味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之前稻香村开业的时候,她跟着王淮去参加开业典礼,有幸吃过几块糕点,从那时起就天天念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再吃一次。

“稻香村啊,家主大人会不会觉得咱们太铺张浪费了?”

小玉虽说只是丫鬟,但因为深得王淮宠爱,所以王淮的一些日常支出都是她在打理,小丫头虽然嘴馋,但稻香村的糕点可是公认的全大唐最贵,她还没有心大到那个地步。

别看王淮身为太原王氏的嫡子长孙风光无限,可谁又知道他每月只能从家族拿到十贯左右的生活费?所以王淮才会绞尽脑汁的想要赚钱,拥有属于自己的收入,从而脱离家族在经济上对他的管控。

“没事儿,去买吧,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咱现在不差钱。”

王淮转过身,很是自然的伸手抚摸着小玉的巴掌大的瓜子脸,亲昵道:“以后你想吃什么都不要紧着自己,家里那十贯钱也别去要了,咱花自己的钱。”

正在帮王淮整理衣衫的小玉愣了愣,接着主动将身子往前倾了些许,感受着王淮手心里的温度,羞赧道:“那我们以后没钱了怎么办,客栈不断扩张,账面现在还是负数呢。”

王淮看着面前的可人儿,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没办法给她什么名分,甚至连妾室都不行,但王淮就是止不住心中的爱怜之心。

“傻丫头,你别为钱的事情担心,以后我的薪俸都交给你保管,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万花楼要是有什么新的女装看上了,自己直接就去买。”

“薪俸?”小玉瘫软在王淮的怀里,仰着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薪俸不是只有她们这些下人才有的吗?

王淮最喜欢从这个角度看她,忍不住在她细腻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以后我就是商会的主事儿了,与那马主事一样,每月有两百贯薪俸,还有其他一些七七八八的福利,总之咱们不缺钱。”

小玉没想到今天的公子这么大胆,羞涩的低下头来,心里自是窃喜连连,不过又怕影响到王淮在家族中的地位,她还偷偷瞄了一眼门口,见院子里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王淮说他当上了商会的主事儿,小玉第一时间想到了许多关于马周的传说,毕竟朔方很多世家贵族里的丫鬟都把马周当成最理想的心上人。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她们不觉得自己能够嫁给主子,但在她们看来,马周与她们同样为人办事儿,没准自己真有机会嫁给他呢。

“说起马主事……”小玉没想那么多,她只想一辈子伺候王淮,不过平日里听府里的丫鬟说得多了,对马周也有一些耳闻:“听说马主事出行都有专门的观光车接送,公子也有吗?”

王淮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也有,说是今日就会配齐,怎么,你喜欢坐车吗?”

小玉也没矫情,欣喜的应道:“当然喜欢,我听马夫伯伯说过哩,那马主事的观光车是定制版的车厢,除了司机专门的位置以外,就只有三个位置,而且里面特别的豪华,比咱们府上最大的马车还要精致呢。”

王淮对马周的专车其实不陌生,前天去席家庄的时候还在门口看到过,只不过他也没坐过,据说那种定制版的电动车一共也才五部,马周一部,太上皇李渊一部,大将军李靖一部,最早跟席云飞合作的崔氏和裴氏各有一部。

至于席云飞本人的座驾,则是一部更加炫丽的金属座驾,不过平时很少见,因为席云飞基本没离开过席家庄。

一念及此,王淮也不由得心动起来,能跟太上皇这样的大人物拥有一样的座驾,这本身就是对自己身份的最好包装,别人不说,自己父亲身为太原王氏家主,至今可还没有一部呢。

王淮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伸手捏了一下小玉的脸颊,宠溺道:“想不想坐车,我现在就带你去试试?”

“真哒?”小玉一听自己也能坐上那豪华的专车,自然是喜不自禁。

王淮笑着点点头,此时突然觉得给席云飞当五年主事儿也没什么,不仅自己有钱花了,还有好多让人羡慕得不行的好福利,最关键的是面前的可人儿能够开心,那自己也就开心了。

收拾好衣裳,看着镜子里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玉,王淮觉得或许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走吧,咱们直接去稻香村买你最喜欢的糕点,然后再去茶楼点一壶参茶就着吃。”

既然有钱了,那就没有亏待自己的道理,中山街几百家店铺里有近半都是商会开的,自己身为商会的主事儿之一,以后也能享受到各种优惠,不要白不要。

第五百六十五章:难念的经

天刚蒙蒙亮,朔方的街道上不少环卫工人已经在打扫大街。

这份工作是由内城卫所牵头的,聘请工人的钱从商会直接支出,每天早上打扫一次,每月的薪俸是五百文,虽然在朔方不算什么,但在大唐其他地方,哪怕是长安也是一份高薪了。

而且这些打扫街道的妇人们除了打扫的这一个时辰以外,白天或者晚上还会兼职一些其他的活计儿,一个月下来赚个一两贯铜钱不在话下。

内城东桥,一辆城项目打造的电动专车缓缓驶过桥面,精致的雕花纹路,透亮的琉璃窗花,还有车前头亮着的那两盏金乌绕梁灯,无一不是华贵的象征。

这是在观光车的基础上,格物坊李方兄弟与几十个高级木匠联手打造的专车,目前整个朔方一共十部,但拿出来用的只有五部,这是第六部。

开车的人是第二批参加培训的驾驶员,本来他们是为了跑乌乐专线募集的观光车司机,但因为王淮还不会开车,所以马周特意找他过来过渡一段时间。

车厢是全封闭的车厢,椅子是软绵舒适的沙发椅,除了操作台有些另类,车厢内的整体设计就好像一间缩小了阁楼,后排的座椅中间还有一个暗格,只要拉动机括就会弹出一张桌子。

古香古色的设计整体上是附和这个时代审美的,这也是席云飞的主意,电力与木匠的结合,衍生出的就是这部跨时代,又能融入时代的产物。

沉香车的速度不慢,每小时五十公里已经比大多数马车快多了。

车子停在王氏别苑门口,自然引来看门人的疑惑。

一番问询之后才知道,这朔方最贵的车竟然是大公子的座驾,守门的小厮惊喜连连,急忙往回跑去报信儿。

不多时,门口便围满了小厮丫鬟,就连几个老管家也对着这部沉香车津津乐道。

“小伙子,能打开车门让我们看看里面吗?”

门房的管事儿知道这是自己大公子的座驾,想想看看应该没事儿,因而有此一问。

开车的青年二十出头,长得也算眉清目秀,而且还读过几年书,知道自己要来给太原王氏的人开车,昨晚激动得彻夜难眠。

不过此时看到王氏的人围着自己品头论足,虚荣感油然而生,想了想直接摇下车窗,故作为难的说道:“老先生要看也可以,不过我只能摇下车窗,毕竟这是王公子的专车,里面要是弄脏了我也难辞其咎。”

“这……这琉璃窗花怎么还掉下来了,该不会是坏了吧?”

驾驶座上的玻璃窗突然缩进车门,这在管事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窗户坏了。

开车的青年嘴角恶趣味的扬起,心道一声土包子,这窗户能升能降,关键是我在车里用手摇你没看到而已。

“怎么回事儿,都围在门口干什么,府里的活儿都不干啦?”

青年还想借着普及升降原理的机会炫耀一把,没想到人群后一声喝问传来,接着一个长相还算清秀,但有些娘里娘气,没错,还有些妖娆的公子哥儿走了过来。

“二公子……”

一众仆人面面相觑,都是点头哈腰,对于这个半年前性情大变的二公子,他们也是怕得紧啊。

来人看到门口的这部沉香车,眼里露出一丝惊艳,接着就有些不对劲儿了,开车的青年愣了愣,虽然自己见过的人不多,但那种名为玉望的眼神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这车是!!!”来人翘着兰花指,走到车边抚摸着车身上精致的纹路,又到车头对着发光的车灯啧啧称奇,然后才朝开车的青年问道:“你是来送车的?”

开车的青年被他盯得后庭一紧,迎着对方的兰花指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我,我确实是来送车的,这车,这车……”

青年司机话还没说完,便见对方脸色一喜,还学着娘们跺了一下脚表示心中的雀跃,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便自顾自的做了进来。

封闭的车厢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胭脂香味,若是车后座是一个女人,哪怕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姨,青年司机都不会觉得什么。

可是……

这特娘的算什么事儿啊?

青年司机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两瓣屁股肉往中间缩了缩。

“那个,谁,你,赶紧开车,带我到处逛逛。”

车后座的人一副自来熟的开始吩咐,然后还伸手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嘴里不是还发出一声声惊叹:“哎呀,原来这个摇杆还能把琉璃往下降呢。”

青年司机尴尬的笑了笑:“呵呵,是,是啊,公,公子,您是王淮,王大公子?”

青年司机的声音有些小,后面的人自顾自乐呵,根本没听到。

倒是车门外站着的管事急忙朝他使了个眼色,还眨巴着眼睛直摇头。

“我让你开车你听到没有。”

后座的人见车子没动,尖锐的嗓子又刻薄了几分,喊得青年司机头皮发麻,也不敢再问他是不是王淮了,拉开手刹迎着车窗外老管事怜悯的眼神慢慢朝街角开去。

一炷香后。

穿戴整齐的王淮带着娇滴滴的小丫鬟走到前厅。

“福伯,商会派来的人到了吗?”

王淮已经做好给席云飞打工五年的准备,此时颇有几分意气风发,想着先乘坐专车出去耍一圈,享受一番身为商会主事的特技待遇。

“哈哈……”门房老管事尬笑一声,摄手摄脚的走到王淮跟前:“那个,人倒是来了,车也开来了。”

王淮眉心微蹙,这都不需要他开启察言观色的技能,老管事的言行举止直接就暴露了问题。

“呼……是不是王斌那家伙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对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淮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小时候两兄弟还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俩,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小子的野心也渐渐膨胀了起来。

王淮的生母走得早,父亲虽然对他也算宠爱,但架不住王斌母亲的撺掇,有娘生没娘疼的孩子就是这样,尤其父亲的妾室还不是一个两个,母亲走后王斌不但跟自己关系差了,还时不时的做些逾越的举动,要知道王淮才是这一代的嫡子长孙……

老管家也是无奈,男主外,女主内,大公子王淮的生母走得早,这家里都是二公子的生母在做主,他们这些下人都得听话,不然保不住什么时候就要被打一顿。

刚刚王斌抢着要坐车,老管家明知道是商会给王淮的座驾,但他就是不敢阻拦,此时心里愧疚,只能悻悻的点点头:“大公子见谅,老奴也是力有不逮。”

王淮闻言,只是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外人只知道他是太原王氏的嫡子长孙,却没人知道他在家族里过着月俸十贯的穷苦日子,还要时时刻刻忍受二娘的压迫,十贯钱连打点下人都不够。

“没事儿的福伯,我先去商会一趟,一会儿司机回来了,你直接让他去商会找我吧。”

说着,王淮直接带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小玉走出了家门。

小玉一路上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语,不过好几次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快到内城东桥的时候,王淮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玉儿,以后咱们住到内城好不好,没有别人,就只有你跟我……”

第五百六十六章:我现在有点膨胀

席家庄,每旬一次的例会。

席云飞坐在上首听着大家议论纷纷,最近几个月的营收让他的钱袋子又扩充了许多。

再加上光幕上近十个亿的余额,席云飞绝得自己不用努力了,也许就这样懒懒散散的过一辈子也挺好,反正光幕也没有长生的灵丹妙药,人生好像一下子没有了追求。

看着下首几张熟悉的面孔为了人员分配的事情争得面红耳赤,席云飞也不知道是该参与还是直接大手一挥让他们放开手去各地抢人。

朔方原本只是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大城,随着东西两城的整合,还有席云飞各个工坊的不断扩招,如今人口已经真正逼近百万了,与大唐国都长安相比一点儿也不少。

但人再多也不够分,维持一个城市运转需要太多的人手,如果只要普通的劳动力,那应该也够用,可现在各个工坊都有一个巨大的瓶颈,高端管理人才实在不够分。

崔尚和王寿这次算是大出血,从家族里派来了几十位精兵强将,其中有产业管理经验的管事级人物就有近半,其他虽然都是年轻的庶子,但架不住他们是世家的庶子啊。

按马周的话说,这些人只要稍微培养一个月基本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不管怎么说,读过书的人肯定比没读过书的人理解和学习能力更强。

下首闷不吭声的李方此时是真的方了。

作为格物坊的主事,李方在这里的资历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虽然他的格物坊也很缺人才,但他不敢抢,在座好几个都是席云飞的长辈,他一个外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把有经验的管事们瓜分干净,留给自己的就只有三个跟席云飞一般大小的少年。

“王传,崔颢,崔琰……唉,都是派来历练的公子哥儿,到时候怕不是还要我好生伺候他们。”

李方看着手里的三张简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主位上靠在沙发里胡思乱想的席云飞刚好看到了他的表情。

“李方,你有什么需求就要提,趁着大家都在,直接当面说出来,别一个人闷闷不乐的。”

席云飞毕竟也经历过职场,知道一些职场新人的不易,特别李方面对的还是自己这样一个家族企业,刚刚田大伯和乔二爷的态度又那么强硬,估计分到他手里的人应该不太经用。

众人见席云飞突然开口说话,都停下了争论,田大爷手里握着十几张简历,其中大半都是有经验的管事,看了一眼席云飞,田大爷愣了愣,笑呵呵的分出两张简历道:“李方,你小子别跟闷葫芦一样,我们这儿不兴官场那一套,喏,这两个人给你。”

乔二爷此时也察觉到了他们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好,尴尬的朝席云飞笑了笑,也分出两张简历,道:“我这两个也给你,一个有经验的管事,一个新人,没办法,冶炼坊那边也很缺人。”

李方没想到席云飞只是开个口,都还没具体交待什么,自己就得到了四个名额,一时间不知道该接受还是推拒。

席云飞满意的微微颔首,朝田大伯和乔二爷说道:“您二位不要惯着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一个主事,连为自己争取利益的事情都不敢开口,活该他没人用。”

“这……”田大爷没想到席云飞会这么说,刚刚他还以为席云飞见不得他们欺负新人呢。

见到李方也是一脸的错愕,席云飞对他正色道:“我不管你以前在老家是怎么管理手下的,现在我将格物坊交给你自负盈亏,你就要对格物坊几十号工匠负责,也要对你自己负责,要是你觉得自己不但能够经营好格物坊,还能够兼着做好研发工作,那就当我没说。”

李方忐忑的扫了众人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他怕得罪这帮老人啊。

席云飞见状没好气的说道:“他们是我的长辈没错,但同时也是各个工坊的主事,公事归公事,现在我们讨论的是各个工坊管理人员招收的公事,你是觉得我会偏帮他们?”

李方没想到席云飞会当面把这个问题说开,心中自责过后,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各位前辈不好意思了,格物坊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我觉得这六十几个人应该拿出来平分,甚至我格物坊还应该多给两个管事级的人员,毕竟我这里最缺人……”

例会结束后,李方抱着十几张简历兴冲冲的跑回了格物坊。

马周临走之前说道:“对了,方才忘了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王淮那小子搬到商会的舍坊去了,就带一个丫鬟,我划了一套小院子给他。”

席云飞闻言一怔,不解道:“王氏在朔方的宅子那么好的环境他不住,非要搬去跟你们挤在一起?”

马周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应道:“是啊,听他说,好像家里住的不舒服……我还听裴庆说过王氏的情况,好像王淮的二娘挺难对付,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原来如此,又是这种狗血的剧情。”

席云飞摆了摆手:“随他吧,反正主事本来就有安排住宿,不过既然他还带了一个丫鬟,那小院子可能就显得小了,你让他去你隔壁那个大院子住吧,左右他也是个主事。”

马周闻言,眉心微蹙,倒不是因为王淮跟他的标准一样,而是:“他毕竟是王氏的人啊,这样会不会不妥?”

席云飞不在意的摇头道:“没事儿的,我现在有点膨胀,想找点乐子,况且王淮是个人才,要是真的能够为咱们所用,对新村的建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王氏别苑。

一身粉色长衫打扮,身上散发着阵阵香风的王斌哭哭啼啼的跑到了后院。

“娘,娘……”

正在后院修剪花枝的王裴氏眉心微蹙,自己这个儿子嗓门怎么比自己还尖,听得她浑身汗毛直竖,不过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王裴氏放下剪刀。

“在呢,在呢,又怎么了?”

王斌捂着脸跑到母亲面前,红着眼睛哽咽道:“王淮那家伙又打我了,还把我的沉香车抢走了,呜呜呜,娘啊,你可得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罚他跪祠堂。”

“哎呦,快让娘看看,我的小心肝,你这脸怎么肿成这样了啊。”

王斌性情虽然大变,但王裴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疼得要命,见自己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不由得怒火中烧:“王淮呢,管家,去把王淮给我叫来。”

这母女……母子俩的嗓门有得一拼,刚刚跟着王斌跑过来的福伯陪着笑走了过来。

“夫人,大公子,大公子他……”

“他他他,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母了,他人呢,赶紧给我叫我。”

福伯心中无奈,眼见王裴氏急红了眼,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公子他搬走了,带着小玉那丫头搬到内城去了,老奴怎么拦都拦不住啊。”

第五百六十七章:有些人你惹不起

前往内城的街道上,一辆古香古色的沉香木电动车缓缓朝内城驶去。

坐在后座的王淮脸色不怎么好看,自己那个弟弟真的是越来越不堪了,这车才让他用了半天就想据为己有,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副驾驶位上的小玉也没有了坐车的好心情,一直通过后视镜观察着王淮,见他眉心紧蹙,小丫头心疼得不行。

正在开车的司机一直噤若寒蝉,车还没开上内城东桥的时候,挂在通风口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王主事在吗?”

司机愣了愣,急忙伸手接过对讲机,按下通话键:“王主事在车里,张管事有什么吩咐吗?”

“那刚好,你带着王主事直接去槐荫院,那是刚刚划过王主事的住处,我已经安排人去打扫过了,一应所需也都准备妥当。”

“槐荫院?”

“就是马主事隔壁那个大院子。”

“哦哦,好的。”

放下对讲机,司机转过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有些忐忑的问道:“王主事,要不我先送您去住处安顿下来,一会儿再去席家庄拜见郎君?”

王淮刚刚已经听到了他们通话的内容,虽然不知道槐荫院是什么地方,但听到是马周的邻居,王淮就知道那个住处肯定比自己之前得到的小院子更好。

“看来是郎君的安排……”王淮心生感激,点了点头,道:“那就先去把东西放下吧,辛苦你了。”

司机受宠若惊的哈哈着:“应该的,应该的,以后还要王主事多多关照呢。”

沉香车驶过内城东桥,直接往左开进一座巨大的坊市。

这座坊市原本就是梁国许多士族集中居住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院落一共两百多座,其中最大的几座位于正中央,其中一座就叫槐荫院,因院落里一颗巨大的老槐树得名。

槐荫院布局方正,推开门一道刻着青松翠竹的影壁十分典雅,绕过影壁就是一片大院子,两座假山各安东西,西侧的假山落在一个小池塘里,水里游着十几尾鲤鱼,东侧的假山连着一块青石板,上面放着一副棋盘和一副茶具,清脆的草地像一片厚厚的毛地毯,踩上去非常舒服。

最让王淮惊喜的是院子角落的一颗老槐树,车刚刚开进坊市他就看到了这颗树,可以想象再过一个多月,那满天星一样的白色花朵挂满枝头,这处院落必将又是一番良辰美景。

“好精致的院子,不比咱们住的地方差了,嗯,我说的是太原的大宅子,朔方别苑跟这里都没得比呢。”

小玉抱着一个大包裹兴冲冲的跑进院子,绕着池塘跑了一圈,像一只飞出雀笼的百灵鸟。

王淮见她欣喜,心中的郁结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王主事,要不您先熟悉一下环境,我就在门口等您。”

司机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人,不然也不会被马周派来伺候王淮。

“嗯,辛苦你了。”

说着,王淮习惯性的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要丢给司机,却不想对方急忙摆手。

“不敢不敢,咱们商会最大的忌讳就是这个,王主事还是收起来吧。”

“呃,不好意思,倒是我孟浪了。”

看着走出门外,还顺手把门关上的司机,王淮苦笑一声,掂了掂手上的铜钱,对以后的生活有了许多之前没有的期待感。

将东西归置好后,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王淮今天还要去席家庄报道,简单的打理了一番后,带着小玉就要出门。

可是才走到院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不行不行,虽然您是王主事的至亲,但我们舍坊也有我们舍坊的规矩,您要是再硬来,我们护廷队的人就不客气了。”

“什么舍坊不舍坊的,他王淮再怎么样也是我王氏的人,难道我想见他一面还要你们同意不成?”

听到声音的王淮眉心紧蹙,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王裴氏从娘家带来的婢女,据说还是王裴氏奶娘的女儿,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没想到今日竟然撒野到席云飞的地盘上。

王淮本想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儿,再走进屋里坐等片刻,他相信护廷队的人不怕威胁,只要那个老婆娘再纠缠下去,一定会被带走,到时候也算是替自己出口恶气。

可是让王淮没想到的是。

“都给我让开!”

“这是……”

王淮听到声音不敢再耽搁,急忙快走几步,一把推开院门。

人群里,席云飞带着马周直接扒拉开王氏的几个恶奴,皱着眉头看向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

听到开门的声音,席云飞才抬头看去。

“呦,大公子果然在这里,真是让老奴好找啊。”

那老嬷嬷本想辱骂席云飞的,心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还敢呵斥自己。

没想到王淮刚好推开门,却是好巧不巧的救了她一命。

不过这老嬷嬷兀自不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见到王淮出来,满脸揶揄的说道:“夫人让我来告诉大公子一声,你再怎么样也是王氏的人,只要你还姓王,就逃不过家规家法。”

顿了顿,老嬷嬷走到停在门口的沉香车旁,得意洋洋的说道:“这车二公子看上了,大公子要是不想受罪,最好是乖乖把车让出来,老奴回去说不得还能替大公子美言几句。”

这老嬷嬷眼里只有沉香车,当初跟着王裴氏来朔方的时候,裴庆就是开着这个车去五里亭接她们进城的,那个时候有幸坐过一次,至今还念念不忘。

王淮没想到这个老女人当着席云飞的面还敢这么嚣张,不说这沉香车只是商会配给他的专车,他无权处理,就算真是他的,当着席云飞的面他也不可能让出来,否则这脸就丢尽了。

“容姨,我尊敬您叫您一声容姨。”

王淮沉着脸走到老嬷嬷面前,玩味的说道:“但有些人真的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啊?哈哈哈哈。”

老嬷嬷先是一怔,接着放声大笑起来:“大公子莫不是忘了老奴手里的孝子棍?”

老嬷嬷可不怕王淮,王淮的生母走后,从小都是王裴氏在管教他,每次王淮犯错误,王裴氏懒得亲自动手,都是这个老嬷嬷代打,哪次不是打得王淮跪地求饶?

正在旁观的席云飞和马周相视一眼,都没想到传说中的太原王氏还有如此不堪的一面,一个老奴婢都敢对身为嫡子的王淮这般不敬……

“郎君。”

“嗯?”

王淮脸色酱紫,慢慢朝席云飞走来,指着旁边几个护廷队的人道:“我想向您借几个人清理门户,还请郎君成全。”

“哦?”席云飞一听,来了兴致,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朝那几个护廷队的大汉道:“你们从今天开始就是王主事的跟班了,他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去吧。”

“是。”

几个汉子饶有兴致的看向王淮,他们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果然,王淮先是感激的朝席云飞拱手一礼,然后指着那个老嬷嬷,沉声道:“贱奴裴容,以下犯上罪不可赦,来人啊,打断她的手脚,从此逐出王氏永不录用。”

第五百六十八章:收买人心

老嬷嬷没想到王淮真的敢对自己动手,当护廷队的几个大汉将她架起,那根手臂粗的棍子敲断她的腿骨时,才突然明白自己只是王家的一条狗。

虽然她被疼晕了过去,但护廷队的几个人并没有心软,说要打断手脚就一定要打断手脚,至于死活,那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席云飞没有理会门口的闹剧,有些人就是作死,他连看都懒得看。

“走吧,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我们进去看看你的新房子。”

王淮瞥了一眼‘鞭尸’的几个大汉,没想到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执行得那么到位,他刚刚见老嬷嬷晕过去,本来还想叫停的。

见席云飞当先走进院落,王淮与马周相视一眼,后者对他呵呵一笑,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也跟了进去。

院子的青石板挺大的,围着能坐五六个人,眼下只有席云飞三人,再加一个战战兢兢煮茶的小玉姑娘。

席云飞喝了一口热茶后,笑着说道:“本来是想过来给你接风洗尘的,没想到还能看一出好戏,不知道王兄回头会不会不好交待,要不要我去跟王家主说道说道?”

“这倒是不用,郎君好意我心领了。”

王淮心里对席云飞是感激的,别的不说,今日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家里估计要闹翻天了,也不知道自己那个二娘会不会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对了,有一件事儿要你马上开始着手去办了,今日过来主要是想说这个事儿的。”

席云飞放下茶杯,抬头道:“冶炼坊现在划分为两个部门,一个是乔主事的研发部,另一个是主管生产的门市部,我想把这个部门交给你管理。”

说着,席云飞从怀里掏出一份图纸,又道:“这是格物坊新近研发的水泵,你看看怎么经营,帮格物坊捞回一点成本。”

“水泵?”

王淮闻言急忙伸手接过图纸,展开来看了半响,接着露出惊喜表情:“郎君,这水泵可是奇物啊,用来汲水可惜了。”

席云飞闻言一怔:“这水泵不汲水还能干什么?”

王淮喜不自禁的应道:“还能给矿洞排水啊。”

旁边坐着的马周也是眼前一亮,他不是世家出身,之前没想到这一点也正常,毕竟这个念头的矿场都掌握在世家手里。

席云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微微颔首,脸色平静的说道:“这个我倒是忽略了,这样吧,水泵的出发点是方便民生,你考虑的矿洞排水也没错,刚好上面不是有两种方案嘛,你看着去推广吧,只要能解决格物坊的燃眉之急就行。”

席云飞也是没办法,李方之前要了几个人去格物坊做事儿,没想到做着做着那几个人就被崔一叶忽悠去搞水电站了,李方手下又没人可用。

席云飞算是看明白了,这李方就是一个搞技术,想要将格物坊经营起来,还得找一个职业经理人,而且还能够压得过崔一叶的,不然又要被那小子带偏。

“冶炼坊和格物坊两边你都兼着吧,那个客栈不急,你让手底下的人帮忙照看,王兄签了五年的卖身契,我可是要可劲儿的压榨才行,哈哈哈。”

席云飞最后很是幽默的为自己的安排定了性,王淮也没什么好说的,人家能把两个部分的营生交给自己去管理,这就是绝对的信任。

王淮拱手应下后,马周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席家金牌,持此令牌,以后你的地位就仅次于郎君了,不要辜负郎君对你的信任。”

席家的令牌一共五个等级,最高等的黑铁令牌只有一块,拥有者自然是席云飞。

次之就是黄金令牌,一共十块,分别在大队长席君买和十个主事身上,再下来是白银令牌,青铜令牌,还有最后一等的楠木令牌。

“还有一件事儿啊。”

席云飞见事情安排妥当,眼睛贼溜溜的瞥向一旁泡茶的小玉,他刚刚一直在观察王淮和这个丫鬟,发现两人之间的尺度有些随意,虽然知道古代的丫鬟都是用来暖床的,但那一丝道不明的暧昧可是骗不了席云飞的眼睛的。

“这位姑娘应该是王兄的心上人吧?”

席云飞话音刚落,王淮和小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急忙偏过头不敢直视对方。

王淮红着脸说道:“郎君怎么还关心起这些了,呵呵。”

席云飞与马周相视一笑,其实这挺好的,两情相悦最后终成眷属,也是美谈。

“马周。”

“是。”

席云飞朝马周示意一声,后者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盒子,上面用浮雕刻着一副百花争艳图。

“这是万花楼的贵宾卡,就当是见面礼了吧。”

马周将盒子推到王淮面前,实则是送给小玉的礼物,因为万花楼是女人的天堂,男人想进去必须要有女人带着进去,而且女人还必须持有贵宾卡。

“这是万花楼最高等级的贵宾卡,一共只有九张,拿着这张卡到万花楼,一律消费全免。”

马周生怕王淮不明白这份心意的重量,还特地补充了一句。

王淮听完才知道这张卡的重量,一时间犹豫不决起来,不知道该收还是……

“收着吧,有小玉姑娘在后面好生伺候王兄,王兄才能更加全心全力的为我做事儿,你就当我在收买人心。”

席云飞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这么说话也是在告诉王淮,我就是收买你身边的人了,反正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就收收心好好为我做事。

王淮哪里会听不懂席云飞话里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将两个盒子都递给惊愕不已的小玉。

“郎君的心意,我王淮确实收到了,郎君放心,您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

“好,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席云飞说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看了一眼马周,起身道:“那我就打扰你们熟悉新环境了,今日就好好休息,明日开始,你就是真真正正的王主事了。”

“一定!”王淮急忙起身相送。

直到席云飞和马周消失在影壁后,王淮才重重吐了一口气。

小玉抱着两个盒子走到他身后,一脸关切的问道:“公子,这礼物会不会太重了?”

王淮苦笑一声,接着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转身抚着小玉的瘦弱的手臂,将她揽住怀中,深吸着少女身上独有的芳香,缓声道:“不重,一点都不重……”

第五百六十九章:你盯着城门

回席家庄的路上,马周几次欲言又止。

席云飞知道他在想什么,其他的不需要太多顾虑,但王淮怎么说也是王氏的嫡子长孙。

“郎君,如此拉拢未必有用啊。”

马周倒不是嫉妒王淮的待遇,席云飞给王淮的那些他有,王淮没有的他也有,而且他现在跟李青儿基本已经定了姻亲,算是真正的席家一员,所以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也更贴合席云飞的利益。

席云飞知道马周在担心什么,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之前你们八队(负责情报收集)收集来的信息如果没错,王淮在太原王氏现在的身份肯定十分尴尬,而且今天你也看到了,那王氏一个奴婢都敢对他指手画脚,你觉得王淮对王氏有几分亲情?”

马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他心中还是担忧:“可王淮毕竟是王氏的嫡子,虽然因为那个王裴氏的关系,他坐上家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总是绕不过王氏这层血脉的。”

席云飞摇头晃脑的点头表示认可,而后浑不在意的说道:“大不了让王淮变成第二个卢桓咯,反正有咱们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些人总要给点面子的,就算不给我们面子,他们总不会跟钱过不去吧?”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马周一听席云飞说起卢桓,他这心里就有了主意。

范阳卢氏现在的家主卢桢也是次子,同样仗着母亲娘家的关系坐上了家主之位,导致卢桓的父亲,也就是卢剑婷的祖父错失了家主之位。

如今卢桓几个兄弟得到了席云飞的大力支持,几个月来在范阳地界大肆笼络人心,不仅事业越做越大,就是范阳卢氏许多家族宿老也开始跳反了。

卢桢虽然人在朔方,但估计再过几天也要坐不住,毕竟家都快没了,还要他这个家主干毛线。

“先看吧,要是能用固然是一大助力,要是不能用,那我们也不损失什么,没准到时候还能有些好玩的事情,我记得王寿的儿子好几个吧……”

······

······

牛角长号吹起,震天的擂鼓声响彻天际。

距离突厥汗庭还有五里地,阿史那突利下令原地休整。

历时十三天紧赶慢赶,十万突厥叛军一路毫无阻碍的抵达目的地,自然吓得颉利大可汗城门大闭,十个心腹突然被人杀害的事情还没查出原委,这阿史那突利就杀到了门口。

不用想也知道,真正的凶手肯定就是阿史那突利。

黄土夯成的城楼上,颉利可汗冷汗连连,现在已经是六月初,天上的烈日能把人活活晒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赫力部和执失部会跟阿史那突利这个白眼狼走到一起?”

颉利可汗看着远处招展的黑色旗帜,其中最大的三张里,有两张便是赫力和执失的图腾。

几个心腹已经被狼神召唤了,现在能够站在颉利可汗身边的将士职位都不高,几个部落的酋长甚至心有戚戚焉,看着对面赫力部和执失部的旗帜,眼中异色浮现。

尽管颉利可汗怒火中烧,但在场没人会去触他的霉头,不说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拿来邀功,不然迎接他的就是颉利可汗的怒火。

“知道为什么不早说,拖下去砍了。”

嗯,大概就是这样的结果,所以还是不说话装聋作哑好些。

不过,他们不应对,颉利反而更气,心腹全死了,这些人又不堪大用,眼下阿史那突利还带着大军直接杀到城门口,颉利心中慌了。

“你们部落的人什么时候能够抵达汗庭?”

颉利可汗不给他们偷奸耍滑的机会,直接指着几个部落的酋长喝问。

几人见躲不过去,只能悻悻应道:“大可汗恕罪,我们等部落位置偏远,最近的,一去一回恐怕至少也要十日啊。”

“十日!?”颉利可汗惊疑不定,扭头朝又问道:“城中粮草能够撑这么久吗?”

“应该可以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收集平民和商贾的物资,十日想来应该绰绰有余。”

“嗯。”

颉利可汗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至于那些平民和商贾的死活,他才不会去关心。

此时,五里外的阿史那突利已经站上刚刚搭好的十米高台,拿着薛万彻借给他的望远镜,竟是将颉利可汗的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

“哈哈哈,薛老弟快看看,看看颉利老儿的嘴脸。”

阿史那突利心中很是痛快,自从颉利可汗抢了他的汗位后,他便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暗中慢慢积累自己的实力,如今终于是有机会一雪前耻了,虽然代价有些大。

薛万彻放下望远镜,笑呵呵的应道:“我已经收到神剑小队的消息,城门随时可破,小可汗还等什么,趁着颉利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应该直接杀进去才是。”

阿史那突利闻言放下望远镜,恋恋不舍的递还给薛万彻,才忐忑的问道:“薛老弟可有把握?正所谓守城容易,攻城难啊,你别看这汗庭破破烂烂的,那城墙可是有七丈之厚,而且守城的士兵最少六万,我们这才十万不到,万一第一波攻势失败,等颉利的援军抵达,怕是……”

“小可汗多虑了。”

薛万彻眉眼一挑,不屑的应道:“我们既然敢收你三百万贯雇佣金,就一定能够帮你打下汗庭,至于你说的那些援军,我估计他们不会来了。”

阿史那突利眉心一蹙:“为何这么说?”

薛万彻冷笑道:“刚刚收到消息,神剑小队不仅布置好了破城的利器,前几日还顺便帮你解决了颉利可汗十个最忠心的心腹,你想想,这些人的部落离汗庭最近,如今他们的首领死了,颉利还叫得动他们吗?至于其他中小部落,距离最近的也要十天路程,呵呵,十天足够你坐稳大可汗之位了吧?”

“真的?”

阿史那突利没想到席云飞的人已经暗中做了这么多,如果颉利真的失去了心腹的庇佑,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城破,就是用人去一换一,也足够他坐上王座了。

薛万彻嘴角轻扬,微微颔首,道:“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先送小可汗一份大礼。”

“你盯着城门。”薛万彻把望远镜递给阿史那突利,然后从怀里掏出对讲机,沉声道:“擎天,十个呼吸后炸掉城门,然后你们直接撤回来与我们汇合。”

“是。”

······

阿史那突利怔怔的看着薛万彻手里的对讲机,刚刚薛万彻说的话可是一字不落落在他的耳朵里,不得不说,他现在对席云飞的实力已经有些摸不着底儿了,深不可测啊。

阿史那突利拿起望远镜朝城门望去,他能感觉到自己呼吸的节奏已经乱了,十个呼吸有多久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呼吸了十几次。

轰~~~

尽管相距五里,但巨大的轰鸣声,还有随之而来的地动山摇过后,突利已经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五百七十章:我很想搞他

轰鸣声过后,那道厚重的圆木城门轰然倒塌。

阿史那突利慢慢合上嘴巴,此时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当某一方的实力达到你望尘莫及的程度时,就算是天皇老子也要下跪,更何况阿史那突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薛万彻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满意的笑了笑,说道:“小可汗继续看着,等我们的人撤出汗庭,第二轮攻击马上开始,然后你再组织人手进行第三轮攻击,今日之内咱们就能拿下汗庭。”

“啊,是,好,好的。”

阿史那突利已经没有了身为未来大可汗的傲气,看着望远镜里惊慌失措的城楼,还有四散奔逃的颉利等人,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薛万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然这家伙要是赖账,他们还得再跑一趟突厥,这一来一回又是大半个月,也挺麻烦的。

拿起对讲机,薛万彻接连发下十几道命令。

原本已经箭在弦上的四百五十名特战队员越众而出,迷彩绿的独特装扮让他们与大地融为一体,但旁边围绕的突厥狼骑都是不敢小觑。

······

再说被炸懵了的颉利可汗,此时伏着身子堪堪躲到屋檐下,头上倾泻的黄土灰染白了他的毛发,不过颉利没有时间去估计形象。

“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动,你们几个快去看看。”

“报……”

楼梯口一个人狼狈不堪的跑了过来:“禀大可汗,南城门塌了!”

“什么?”颉利眉心紧蹙,结合刚刚的响动,他想起了席云飞的天雷。

旁边几个中小部落的酋长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他们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寻找伺机遁走的机会,颉利能想到朔方席云飞,他们又何尝想不到。

几个月前乌兰素海的那场大战至今还历历在目,几万大军说死就死,那等惨烈的画面让他们心惊胆战之余,对朔方席云飞也更加的忌惮了起来。

明知不可敌,而敌之,那是傻,在座的都是小部落,总人口也就七八千,还不够人家一轮炸的呢,要是真的不怕死的来支援汗庭,怕是以后自己这个酋长之位也要名存实亡了。

颉利不知道身后众人的小心思,此时他也是惊惧万分,乌兰素海一战,给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否则他也不会龟缩在汗庭没有组织大军去报仇。

只是让颉利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去找对方的麻烦,对方竟然联合阿史那突利这个白眼狼来对付自己,心中惊怒交加之际,又有深深的无力感。

“打得赢吗?”颉利不由得扪心自问,但脑海里闪现的是乌兰素海那震天的轰鸣声,与刚刚炸塌城门的巨响如出一辙。

颉利咬着牙用力摇了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真的没有把握守住汗庭,别说阿史那突利联合赫力、执失两部组织的十万大军,就是席云飞随便派个五千人过来,他都不敢说能够守住汗庭,因为席云飞的天雷太可怕了。

“怎么办?怎么办……”

颉利可汗抓耳挠腮的想着策略,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几个酋长已经偷偷摸到了楼梯口,见颉利没有发现,逃也似的失去了踪影。

但有人显然不想给他们机会,或许是老天看不起这种自私的行为,天上一颗小腿粗的榴弹紧跟其中一人身后,落在楼梯上。

轰~

颉利被风压吹倒在地,转头看去时,楼梯口已经坍塌,墙上满是碎屑的血肉。

还没等颉利反应过来,天空中接二连三的榴弹顺着抛物线重重砸落城头。

轰轰轰……

五里长,接近三十米宽的城楼上,瞬间变成一副修罗地狱。

每一次炸响都能收割掉十几条甚至几十条人命。

原本聚集在城楼上的弓箭手十不存一,煮好的滚油被榴弹炸开,直接泼到就近的人身上,哪怕没有被榴弹炸死,也要活活被热油烧死。

那些用来应付工程车的滚油成了助燃剂,城楼上滚滚浓烟升起,遮天蔽日的场景让所有突厥狼骑陷入恐慌。

颉利可汗傻傻的看着面前急转直下的事态,一生经历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但从来没有一次如今天这样让他生不起半点斗志。

“完了……”

颉利可汗双目充血,最后甚至留下两行血泪,一切都完了,转头朝远处的突利大军看去,血红的世界里,他寻找不到置他于死地罪魁祸首,他不恨阿史那突利,他恨的是朔方席云飞,这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唐人。

“来人啊,回牙帐,带上可敦前往大隋。”

颉利可汗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今日势不可敌,为今之计只能避其锋芒,然后慢慢寻找机会,可能的话,一定要让朔方席云飞付出代价。

好在黄土夯打的城墙够高也够厚,榴弹虽然杀伤力惊人,但一时半刻也炸不塌城楼,只能带走一个个脆弱的生命。

颉利沿着绳梯爬下城楼后,头也不回的策马跑回牙帐,打算从城北趁乱逃往后隋,那是他扶持的前隋遗党,如今竟然成了他亡命天涯的最好退路,颉利可汗不由得心中苦笑连连。

城楼不远处的一座土楼上,柳擎天带领的神剑小队刚刚接到撤退的命令。

“咦,队长你快看,那不是颉利老儿嘛?!”

负责情报收集的队员刚要跳下高台,不成想瞥了一眼街道,刚好看到颉利惊慌失措的神情。

柳擎天转身望去,虽然他只看过颉利的画像,但席云飞传授的炭笔画十分写实,只一眼他就锁定了颉利:“兄弟们,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撤退,但是我又很想搞他,你们怎么说?”

其他九人相视一笑,额头上有刀疤的老刀笑道:“现在撤退是退,搞了再退也是退,薛队长也没说我们不能带着颉利撤退吧。”

“就是,队长,搞他。”

“搞他,反正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既然要回朔方,干脆带点小礼物给郎君!”

“对,带点小礼物给郎君……”

柳擎天哈哈大笑,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碰到一条大鱼,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啊。

“好,兄弟们,搞他,抓到后直接从东门出去,开上咱们的车回朔方给郎君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五百七十一章:根本不愁卖啊

“飞鸡!”

“要不起。”

“不要。”

“对五!”

“对八,嘿嘿。”

“对十,总算走了两张。”

“王炸,一个三,哈哈哈,给钱给钱……”

花楼的大厅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嚣声,贵妇千金小姐们个个面带红光,不管输赢都是喜气洋洋……

相比于输赢的那一点点小钱,能够为平淡的日子带来一点色彩才是她们来这里的目的。

王淮带着小玉走上二楼,身后是随身伺候的两个小姑娘,论长相都不比小玉差。

大厅里打牌的不少妇人都看到了他们,几个人还窃窃私语起来,因为能让花楼派两个人伺候的人,只有花楼最尊贵的几个贵宾。

三楼的餐厅已经坐满了人,王淮二人走上来的时候,不远处靠窗的一个中年富商急忙起身朝他招手:“王公子,这里这里。”

王淮朝身后的两个小姑娘示意一眼,两人很是识趣的退到一旁等候。

餐厅里不少人纷纷侧目,猜测王淮的身份,其中几个认识他的人有心起身打招呼,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只是客气的点头致意,很明显王淮今天是约了人在这里谈事情的。

“呵呵,徐员外好久不见。”

王淮笑吟吟的抱拳致意,而后走到中年富商身前一同坐下,道:“这次邀您北上朔方,路上怕是累着了吧,一会儿我罚酒三杯,为您接风洗尘,哈哈哈。”

中年富商也就是徐员外受宠若惊的摆了摆手:“王公子说笑了,您能想起徐某,那是徐某的福气,再说了,多少人想跟商会搭上关系都没有门路呢,我感谢您还来不及。”

“王公子,又见面了。”

徐员外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另一个人起身朝王淮敛衽一礼:“那日长安匆匆一别,芊芊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王公子了呢。”

王淮刚刚就发现了这个女人,徐芊芊,当初在长安诗会遇到的一个佳人,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王淮其实不太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有些小势利,不够干净。

不过当着人家亲爹的面,王淮也不好置之不理,起身回了一礼,道:“是啊,半年不见,芊芊姑娘还能记得在下,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王淮身后站着的小玉瞥了一眼徐芊芊,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王淮坐下后,竟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小玉心中感动,知道王淮这是怕她吃醋了。

几句寒暄后,王淮直接进入正题,不想给徐芊芊太多接近自己的机会。

“徐员外,眼下我是商会新任的主事,这一点信中已经提及,这次邀请您来朔方,是有一桩买卖要与您相谈的。”

徐员外脸色不变,但是听到堂堂太原王氏嫡子长孙替人做事,总是惊诧的,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道:“王公子请说,只要徐某能够做得到,别说一桩买卖,就是十桩百桩,吃点亏我也能给您揽下。”

王淮闻言一怔,心下一阵苦笑,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自己认为是互惠互利的买卖,在对方看来则是自己追着求他交易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王淮没有点出来,而是淡然的说道:“我记得徐员外手上有不少矿场,不知道矿洞排水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徐员外闻言一怔,以为王淮也碰到了类似的问题,苦笑道:“还能怎么解决,一桶一桶往上提呗,同时还要用草木灰封住渗水的地方,说起来挺麻烦的,总之就是挖半天矿石也要提半天的水,有时候遇到堵不住水的矿洞只能放弃开采……”

王淮拿起茶杯慢慢品着,听完后,笑着说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排水的工具吗?就这样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怕是都赶不上渗水的速度吧。”

“这个,还真没有。”

徐员外尴尬的应了一声,愣了愣,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难道王公子有什么高招?”

王淮见他终于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说道:“高招算不少,不过汲水的利器倒是真的有。”

徐员外这才知道王淮叫自己来朔方的目的,虽然刚刚自己的言语有些冒犯,但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听到王淮说有汲水的利器,他的注意力已经全在王淮说的物件儿上。

“不知道王公子能否带徐某去看看,您说的买卖应该跟这个物件儿有关吧?”

王淮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带您去看看当然可以,刚好我们家郎君在城外也有一处矿场,我们一会儿吃完饭直接过去……”

······

花楼的饭菜精致而又美味,徐氏父女本来心思都不在饭菜上,可是一顿饭下来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王淮倒是没有笑话他们,毕竟第一次来朔方的人基本都要经历这么一次。

父女俩尴尬的跟着王淮走出花楼,门口一辆奢华而又奇异的车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来,上车吧,这里过去有一段路程。”

王淮拉开驾驶室的门,学会开车后他都是自己开,而副驾驶座上一定是小玉的位置。

招呼徐氏父女坐进后车厢后,王淮动作连贯的启动车子,朝城外驶去。

一路上徐氏父女眼里异彩连连,徐芊芊看向王淮的眼里已经满是桃花。

沉香车的速度不慢,一炷香后车子在一处山脚下停稳,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管事急忙过来开门。

“王主事,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

王淮朝来人微微颔首,接着邀请徐氏父女下车。

徐芊芊临下车前还摸了摸屁股下的真皮沙发,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落在王淮眼里,真的是哭笑不得。

“徐员外这边请,水泵已经安装好了,我们直接过去看看实际的操作吧。”

徐员外拉了一下女儿的衣袖,虽然他也很喜欢这辆不用马拉的车子,但他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听到王淮的声音后,尬笑道:“好好好,王公子前面走,我们这就跟上。”

矿洞的位置不老远,走了约莫百多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啧啧称奇。

人群中哗啦啦的水声,还有按压水泵的‘吱吖’声尤其明显。

“王主事!”一行人见正主来了,都急忙让出一条道儿来。

正在按压水泵的大汉也停了下来,躬身站在一旁。

王淮朝徐员外说道:“这就是我说的汲水利器,就像您刚刚看到的,只要一个人上下按压杠杆,就能源源不断的从矿井里汲水出来。”

徐员外刚刚已经看到了水泵吐水的画面,闻言惊奇的走到近前,看了一眼连接矿洞的管子。

“您可以试试看。”王淮示意他随意。

徐员外见猎心喜,学着大汉的样子要去按杠杆,可惜他虽然够胖,但是力气却不够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按了下去。

“哈哈哈,这样可不行。”旁边几个大汉笑着走了上来,接过手快速的按压水泵。

只见原本没有动静的水泵再次吐出浑浊的污水,徐员外看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样,徐员外要不要买几台回去试试,其实我根本不愁卖啊,就是想着或许您有这个需求,所以才大老远让您跑一趟,呵呵……”

王淮也是够小心眼的,还记着刚刚徐员外吃亏做买卖的那句话呢。

小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男人真的是又爱又无奈!

第五百七十二章:善解人……

格物坊。

崔一叶拉着几个人正在调试一台奇形怪状的发电机。

“崔大哥,不行啊,这磁石打磨不到位,每次转动都是几个点受力,我觉着就算能发电,电力也少的可怜。”

几个人现在基本弄懂了发电机的原理,但是迫于条件有限,他们至今还没办法打造一台小型发电机组。

崔一叶此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脑子里明明有那个概念,可是着手去做的时候,往往事与愿违,不是铜丝粗细不一容易断,就是磁石打磨凹凸不平根本用不了。

这就是生产力限制了想象力,好比后世九十年代国家只能从国外买设备一样,不是不想干,是特么臣妾做不到啊。

“崔大哥,郎君不是有磁铁的冶炼秘方嘛,咱们为什么不去问问,要是磁石跟矿石一样能够熔炼出我们想要的形状,那不就解决这个问题了吗。”

崔一叶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冶炼坊上个月就开始着手磁铁的冶炼了,可是至今一次都没成功,郎君也提起过这件事儿,但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

“唉,这就难办了。”

众人皆是摇头叹息,心道连席云飞都办不到的事情,估计他们也要悬。

崔一叶环视一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悲观了,急忙笑着说道:“不过你们也别太灰心,郎君说了,要是这个月再没炼出磁铁来,他就亲自出马,要知道席家庄可是有发电机的,那是郎君凭借一己之力成功做出来的,既然有成功的先例,就证明这件事儿确实可行。”

众人面面相觑,接着重新焕发信心,就像崔一叶说的那样,席云飞既然能够做出第一台发电机,那他们自然也能做出第二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重新沉浸在研发工作中的时间过得飞快。

在格物坊独立的食堂吃完饭的时候,李方和一个管事的谈话引起了崔一叶的注意。

“啧啧啧,这王主事果然厉害啊,才一天时间就卖出了三百多台水泵,而且还是外来是商贾,我本来以为他第一步会针对朔方进行推广呢。”

李方笑得合不拢嘴,这笔水泵订单大大缓解了格物坊的资金压力,此时他对王淮是感激不尽啊。

“我也没想到王主事竟然这么能干,你还别说,这笔订单全部都是改良后的水泵,扣去成本和给冶炼坊的加工费,咱们一台还能赚十二贯,三百六十台,那是多少钱来着……”

“四千三百二十贯!”

崔一叶端着饭盒走了过来,笑着坐到李方的对面,道:“恭喜李主事啊,这才一天就赚了几千贯。”

李方没想到崔一叶会主动凑过来,看了一眼被崔一叶挖走的那几个世家子弟,心中满是委屈,但脸上还要挂着笑:“呵呵,崔主事说笑了,这都是王主事的功劳,我就是沾了他的光。”

崔一叶瞥了一眼李方,知道他还在为自己挖人的事情生气,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对了,李主事,您刚刚提到的王主事,是何许人也啊?”

李方正低头扒拉着饭菜,闻言囫囵道:“就是太原王氏的……王公子啊!”

崔一叶没太听清楚,不过还是隐隐有几分猜测:“李主事说的是王淮?”

李方提着一根鸡腿点点头:“没错,就是王淮王公子。”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崔一叶眉心紧蹙。

这时,食堂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来来,徐员外,芊芊姑娘,晚上试试我们食堂的工作餐,您二位可别小看了这里的工作餐,味道不比花楼的饭菜差,那花楼的厨子都是从这里出去的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签下三百六十台水泵的大订单,王淮对这对父女的态度更加殷勤了。

徐员外带着女儿笑呵呵的走进食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淮要带他们来吃大锅饭,但碍于身份他也不好推诿。

只是让徐员外没想到的是,刚刚进门就看到了一脸错愕的崔一叶。

“哎呦,崔公子,您,您也在这里啊。”

徐员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顶级公子哥,今天一下子碰到俩。

原本徐芊芊还对来食堂吃饭有些意见,听到父亲的声音抬头看去,刚好与崔一叶四目相对。

王淮固然是好,但是太高冷了一些,崔一叶啊,博陵崔氏的大公子,而且待人宽厚又****……

“崔公子,您怎么也在这里啊,好巧哦。”

“啊,哈哈,你是?”

“哎呀,崔公子真会开玩笑,人家是徐芊芊啊,咱们在长安还……那个……”

“咳咳。”见女儿面带桃花,徐员外急忙上前打断,抱拳道:“崔公子有礼了,您这是,吃饭?”

徐员外有些纳闷,难道如王淮所说,这个食堂的饭菜十分可口,不然为什么堂堂崔氏嫡子也来这里吃晚饭,难道家里的菜它不香吗?

崔一叶对这对极品父女完全没有印象,抬头朝王淮看去,再看到王淮腰上的金牌,不由得眉心紧蹙:“王兄,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淮双手背负,笑呵呵的走到近前,看了一眼对崔一叶眉目含情的徐芊芊,好笑道:“崔兄真是好胃口啊,你的问题也是我想问的,又是何必呢。”

王淮将视线转移到崔一叶的双手上,那双原本白皙光滑的手掌上,缠着一些带血的布条,手背上也是乌漆嘛黑的污渍,手心虽然没看到,但料想也已经满是血痂。

崔一叶愣了愣,接着急忙放下碗筷,将手藏到桌下,红着脸道:“我这纯粹是个人爱好,你好好的公子哥不当,跟……跑来这里做什么?”

崔一叶本能的要说出‘跟贱商为伍’的调侃话语,不过想想自己现在也跟以前看不起的工匠们为伍,未免落人口实,赶紧换了语气。

王淮嘴角轻扬,走到打饭菜的窗口前要了一个饭盒,一边点菜,一边说道:“我现在是商会的主事,来这里当然是带客户了解一下格物坊的几件商品。”

崔一叶闻言还要说什么。

王淮继续说道:“不知道崔兄的研究到了什么关节,要是需要小弟帮忙倒是可以说一声,别的没有,帮你筹集一些研发资金倒是不在话下。”

崔一叶这才知道,席云飞已经将王淮也拉到自己的阵营中,这几天沉迷研究,没想到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今晚得抽空回家一趟,也不知道父亲那边情况如何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喜羊羊和灰太狼

席家庄中庭的院子里,黄花梨打造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

自从席君买带着李云裳出去度蜜月后,席家母子的饭桌就清冷了下来。

原本晚上都是吃点稀饭应付了事的,今日刘氏不敢含糊,因为家里来了客人。

“来,莺儿,尝尝我做的盐水鸭,这可是我新学来的手艺,整个大唐独此一份。”

说着,刘氏夹起肥肉相宜的鸭肉放到一根摇摇欲坠的鸡腿上,那鸡腿下面是一块红烧鲤鱼,鱼肉下面是一只葱焖大虾,虾下面是一片照烧猪扒,猪肉下面……

看着面前比她还高菜碗,崔莺儿嘴角直抽抽,脸上又得恭敬的应道:“谢谢刘姨,我,我自己来,自己来。”

席云飞掩嘴偷着乐,不过,眼见崔莺儿哭出来的心都有了,急忙伸出筷子帮她把菜夹到自己的菜碗里,没好气的朝老娘说道:“您这堆得跟积木一样,叫人家怎么吃啊,别瞎操心了好伐,人想吃什么自己会夹的。”

崔莺儿没想到替自己解围的人竟然是席云飞,感激的看了席云飞一眼,羞得面红耳赤,眼见刘氏一脸尴尬,又很体贴的说道:“刘姨也是为我好,家里的厨子虽然多,但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呢,就是我胃口小,怕是要辜负刘姨的一番美意。”

刘氏闻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以后什么时候想吃就说一声,别的我也不会,做饭还是有一手的,不然也养不出这个白眼狼。”

说完还朝席云飞努了努嘴,示意他赶紧给崔莺儿夹点菜。

席云飞原本懒得理会,可是扭头看去,崔莺儿那个傻丫头又低着头跟米饭较真了,一口十几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那一碗饭。

无奈的夹起一粒儿虾仁放到她碗里:“吃点虾肉,别不好意思夹菜,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哦……”

崔莺儿傻乎乎的看着碗里的虾仁,看着看着,耳根脖子又红了起来。

刘氏看在眼里,那是喜在心上,心道这个小丫头也不错,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二哥,我也要吃虾仁。”

不合时宜的小坏蛋又来捣蛋,席如慧撅着小嘴嘴朝崔莺儿捋捋捋做着鬼脸,然后一脸委屈的看着席云飞:“我要最大的那只。”

席云飞幽幽叹了一口气,看着妹妹即将消失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道:“妹啊,哥觉得你不能在这么吃下去了,这才一年时间,你体重就翻了两番,哥怕以后抱不动你。”

席云飞倒不是小气不让妹妹吃,而是这丫头经过一年的胡吃海喝,已经从当初的小竹竿筷子成长为层层堆叠的米其林,这要是再喂下去,以后不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而是一坨咯。

小丫头再次被拒绝,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拿起碗里的黄瓜可怜兮兮的啃着。

崔莺儿看了一眼碗里的虾仁,又看了一眼肉呼呼的席如慧,心中后怕不已,不过也十分庆幸。

原来席云飞不喜欢太胖的女人,嗯,以后两餐换成一餐好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席云飞难得主动帮忙。

偷偷凑到母亲身旁,嘀咕道:“娘,您别又瞎凑合了,别来一个女的您就恨不得当儿媳妇伺候,我跟崔姑娘也就是点头之交,今天请人家吃饭也只是回礼而已。”

刘氏正在搽桌子,闻言拿起抹布就糊了席云飞一脸油:“臭小子,你要是像你大哥一样赶紧把婚订了,老娘能这么操心嘛?”

席云飞心里满是委屈,心道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这不还没成年呢嘛,不然早就给您生个蹴鞠队外加一个马球队了。

“紫衣呢,在朔方西城替你张罗那个什么戏剧学院,你也不知道心疼,还有是儿……”

“我的亲娘啊,说紫衣就说紫衣,您别又扯到其他人身上好吧。”

“臭小子。”刘氏伸手揪住席云飞的耳朵:“娘不是跟你开玩笑的,紫衣和是儿都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儿,你要是偏心看我怎么收拾你。”

顿了顿,不给席云飞反驳的机会:“还有这个莺儿,乖巧又懂事,娘看着也喜欢,我看你也收了吧,将来多生几个孙子!”

席云飞闻言,呆愣了半响,好容易缓过气来,急忙摇头道:“别啊,您当我是种马啊,开什么玩笑呢,有紫衣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多我可应付不来,万一以后几个女人闹家变怎么办,我这家大业大的多遭心啊。”

刘氏脸色微变,愣了半响后,否定道:“咱们家虽然有点钱,但又不是什么大家族,扯什么家变不家变啊,你当自己是皇帝陛下啊……别掰扯这些,娘让你多娶几个媳妇儿也是为你好。”

“有什么好的,娶多了闹心。”席云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不屑的应了一声,后世那些港剧播了十几年的豪门争斗戏码,那是一点儿不比宫斗剧差啊。

刘氏不知道席云飞在担心什么,语重心长的劝道:“傻儿子,你想想啊,咱家的事业将来可是越做越大了,你这人又懒散惯了,要是不多娶几个媳妇儿为你分担,你觉得你自己忙得过来?”

席云飞才不吃她这一套,撇着嘴道:“那不是还有马周他们帮着嘛。”

刘氏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席云飞肩膀:“可那毕竟是外人啊,帮的了你一时,难道还能帮的了你一世?”

“这……”席云飞一时语塞。

刘氏循循善诱,道:“你看,事实摆在眼前,咱们家人丁稀薄,你不多娶几个媳妇儿以后怎么开枝散叶?”

“那,除了紫衣,我再娶一个?”

“娶一个哪里够,紫衣要娶,是儿也要娶,再把莺儿也娶了!”

“那不行。”

席云飞急忙摇头:“除了紫衣,我顶多再娶一个,您自己选吧,多了我怕自己承受不起。”

刘氏没想到这个傻儿子这么食古不化,义正言辞的说道:“傻子才做选择呢,当然是都娶了,这么好的姑娘你让老娘怎么选?”

“呃……”席云飞面露惊恐之色,扭头朝刘氏看去,支支吾吾的问道:“娘,你……知道喜羊羊和灰太狼吗?”

第五百七十四章:没准我家郎君喜欢

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天际,坍塌的黄土城楼到处都是硝烟滚滚。

隶属于颉利大可汗的奔狼卫死伤惨重,在得知颉利失踪之后,奔狼卫逃了一半,投降了一半。

大大小小上百名突厥官员在牙帐前跪成一排,迎接着他们的新主子。

龙行虎步的阿史那突利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攻下汗庭,在他的计划里,就算有席云飞的相助,最少也要三天或者更长的时间。

但实际情况是,三个时辰,他就站到了这座金黄色的牙帐外。

“呵呵,恭喜突利大可汗了。”

薛万彻象征性的拱手一礼,然后笑呵呵的看着阿史那突利。

阿史那突利尴尬一笑,一脸的意气风发瞬间换成了讨好:“薛队长放心,剩下的二百七十万贯财物三个月之内一定如数送到朔方。”

薛万彻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躬身道:“那就好,如此我们也该回去复命了,这就告辞。”

阿史那突利闻言,急忙伸手拉住薛万彻的手臂:“哎哎,薛队长别这么着急啊,晚上留下来让本汗好好犒劳一二,明日再走不迟!”

迎着阿史那突利情真意切的邀请,薛万彻果断摇头:“不了,离家多日,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多谢大可汗盛情,他日有缘再会。”

薛万彻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几个小队长溜了。

不走不行啊,东突厥易主,草原马上就要乱了。

不止是李渊有动静,没准西突厥的统叶护也要过来分一杯羹哦。

现在时间上可谓是争分夺秒,能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收刮多少物资和人手,就看他们几百个特战队的本事了。

而且这是席云飞下了死命令的任务,级别比帮阿史那突利攻下汗庭还高。

因为席云飞建设新村需要大量人手,要是这次机会错过,到时候还得从其他地方高价雇人,按席云飞的原话就是:不是花不花钱的问题,主要是麻烦得要死!

所以还是用‘自己的人’舒服!

而且薛万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刚刚柳擎天发来一个劲爆的消息,此时他迫不及待要去瞧瞧。

目送薛万彻一行人策马离去,阿史那突利依旧如梦似幻。

“捞汁这就是大可汗了?”

别说,真特娘的有点不真实。

可是一念及此,不免对席云飞的实力又更加忌惮了几分。

“惹不起啊,那就只能讨好了……”

阿史那突利能在颉利眼皮子底下活得这么滋润,自然有他的处事之道,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

汗庭某处高楼上。

薛万钧一身突厥人打扮,看着城门口奔驰而过的弟弟还有那几百个特战队员,脸色阴晴不定。

“薛将军,这帮人也太可怕了吧,那都是什么神仙武器,这么厚的城墙一个时辰就塌了?”

薛万钧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即羡慕弟弟能够使用那么好的武器,又为大唐的将来堪忧。

李渊交代他的任务是尽量拉拢突厥中小部落投靠大唐,一开始还挺顺利的,可是今天之前聊得好好的十几个酋长,今天都特娘的被炸死了。

这算是无功而返吗?

薛万钧一脸的酱紫,哭笑不得,得不偿失,失不再来……

“薛将军,为什么不找三郎要一些那个啥,让咱们也过过手瘾啊!”

“是啊,薛大哥,也不要多,让三郎偷偷送咱们几杆,就说攻城的时候丢了,席家二郎应该不会怪罪三郎吧!”

薛万钧闻言愣了愣,接着扭头朝怂恿的两人看去,蹙眉道:“你们这是要我置自己的弟弟于不义?”

那两人面面相觑,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们就是想想,薛将军见谅,是我们糊涂了。”

薛万钧深深吐了一口气,懒得跟他们计较,心里虽然对薛万彻手上的武器很是觊觎,但他还是有原则的,况且那个人还是他亲弟弟,怎么能陷他于不义呢。

“好了,之前做的事儿怕是都白费了,咱们分头再跑一趟,特别是那些忠于颉利的部落,尽量去游说一番,绝对不能便宜了阿史那突利。”

“是!”

······

······

突厥汗庭东南方向,十里左右的一处山坳。

篝火已经生起,肥美的羊腿烤的滋滋流油,大把大把的精盐和调味料不要钱一样的挥洒着。

落到炭火上的羊油和香料相互接触,在化学作用的崔发下,洋溢出一股扑鼻的肉香。

柳擎天一手酒壶,一手羊肉,与众兄弟把酒言欢,等待薛万彻前来汇合。

在他们身后不远,十几道狼狈的身影跪成一排,为首一人锦衣玉袍,头上歪歪斜斜带着一顶金狼王冠,发絮灰中带白随风飘扬,嘴里塞着布条,不是颉利还有谁?

而最让人侧目的是颉利身后的一道婀娜身影,虽然眼角已经有些许鱼尾纹,但这位东突厥可敦依旧风韵犹存。

杨氏女义成,历史上小有薄名的前隋宗室女,被隋文帝封为义成公主,嫁到突厥后先后成为三个可汗的女人,哪怕是在突厥也是身份尊贵的存在。

“阿娘,我饿。”

义成公主怀里一个娇小的身影往她的胸口拱了拱,这是她跟始毕可汗的骨肉,也是最疼爱的小女儿,为了缅怀前朝,她为小女儿取了个汉人名字,叫杨归燕。

看着怀里饿得直咽口水的小女儿,义成公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怎么高傲的人现在也只能放下身段,抬头朝正在吃肉喝酒的柳擎天等人看去,用汉语说道:“几位壮士,麻烦给我们一点吃的吧,等回了大唐我一定让李渊好好犒劳你们。”

义成公主不太会求人,求人搞得跟施舍一样,还把李渊搬了出来。

柳擎天等人眉心微蹙,听她说起李渊,忍不住转头朝她看去:“你是汉人?”

义成公主闻言一怔,错愕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柳擎天几人面面相觑:“我们需要知道你是谁?”

“呃……”义成公主一脸懵逼。

倒是柳擎天看了一眼她怀里可怜兮兮的杨归燕,抄起身旁的匕首在羊腿上割下一块肉,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果酒,一起丢了过去:“喏,小姑娘看着挺水灵的,没准我家郎君喜欢,可不能饿了你,吃吧,不够再说……”

第五百七十五章:请他们去挖土豆

远在朔方的席云飞还不知道,现在就连手底下的人都在替他张罗媳妇儿。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农历的六月基本已经是酷暑了,好在朔方如今还算山清水秀,热是热,但凉风阵阵,驱散了不少暑气。

“唉,这样的环境一定要保持下去,明年开始咱们所有的木料全部从高句丽和倭国采购。”

正在抛竿的席云飞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马周和王淮面面相觑,后者好笑道:“郎君,从高句丽和倭国买木料,这怕不是跟钱过不去?”

席云飞调整好浮标的位置后,懒洋洋的坐回竹椅,不在意的说道:“怕什么,有钱。”

任性,太任性了。

王淮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小玉送来的冰镇果酒,接着说道:“就算再有钱也没办法这么折腾啊,高句丽且不说,便是倭国就又是水路又是陆路的,真的要用他们的木料,怕是咱们什么事儿都干不成咯。”

马周闻言只是莞尔一笑,提溜一下钓竿,发现鱼饵还在,继续丢了回去。

席云飞笑呵呵的摇了摇头:“王兄还是太小看我了,回头让你看看什么是运输力……呦,大鱼上钩了!”

王淮先是一怔,主要对于席云飞说的运输力很感兴趣,可是见席云飞正跟水里的鱼儿较劲,又不好追问,只能转过头来看向马周。

马周一副风轻云淡,姜太公钓鱼的模样很是装逼,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个大家伙还在试验阶段,要是来得及的话,没准这个月我们还能去趟青州再回来。”

王淮露出疑惑表情,不解道:“此去青州一来一回怕是接近万里之遥,这一个来回……最少也要两个月吧,难道高速路这个月就能修通?”

马周意味深长的摇摇头,又道:“之前东西大道通车的时候,我记得王兄也在车上?”

“嗯呐。”

“那王兄还记得郎君提到的飞艇吗?”

王淮一听,顿时回忆起当日的对话内容,当时崔贤和裴庆问观光车能不能用来送货,席云飞确实提过飞艇这个新物件儿,只是……

“对了,那飞艇真的能在天上飞?”

王淮现在好歹也是持有金牌的主事,席云飞肯将金牌给他,足以说明对他的信任。

听到王淮的问话,马周重重点了点头,接着揶揄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王兄算是第六个,再过十天或许郎君就会邀请你去一睹飞艇真容,到时候王兄别吓傻了才好,哈哈哈。”

“呃!”

这关子卖的,王淮无语的白了马周一眼,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自己越发的心痒难耐了。

“钓到了,大鱼上钩了……”

身后小玉欢快的声音响起,接着便见她从水里提出一个空荡荡的竹笼,小跑到席云飞旁边。

噗通,一条两斤多的草鱼活蹦乱跳的在草地上扑腾着,求生欲极强。

小玉好几次伸手去抓都抓不到,急的她面红耳赤。

席云飞哈哈大笑,朝王淮和马周炫耀道:“看到了没,跟你们说了钓鱼技术哪家强,朔方席家找二郎,晚上有烤鱼吃咯!”

“这家伙!”

王淮和马周相视苦笑,王淮转头看向马周:“郎君平日里都是这副德行?”

马周瞥了一眼小孩子一般没个正经的席云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王淮,语重心长的说道:“平日里倒是难得一见,不过在,家,人,面前,他都是这样的!”

马周故意在‘家人’两个字上用了重音。

王淮先是一怔,接着若有所悟的抿着嘴,扭头看向提着鱼,叉腰大笑的席云飞,笑着说道:“多谢马兄提点,王某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的!”

马周笑着微微颔首,放下鱼竿,拍了拍衣摆上的杂草,苦笑道:“去搭把手吧,小玉姑娘都快被这小子吓哭了……”

······

······

傍晚时分,一行人慢悠悠返回城内。

王淮看着面前恢复正经模样的席云飞,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这些日子家里对他基本是不闻不问的状态。

除了父亲王寿偶尔上门问一些关于建设冶炼坊的事情以外,对他打断裴容手脚的事情亦是只字不提。

王淮知道,王寿在家里肯定没少受王裴氏的气,要知道自己的父亲王寿跟当朝左仆射房玄龄一样,都是大唐有名的妻管严,能够顶住压力不对自己问责,其中有大半是父亲对席云飞的忌惮……

“王兄,发什么呆呢,走快点,有件事儿跟你商量。”

席云飞双手背负,一副老成模样让王淮和小玉都是惊叹连连,这角色转变来的有点突然。

“郎君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王淮疾走两步,坠在席云飞身后半步,很好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席云飞扭头看了他一眼,愣了愣,接着笑呵呵的伸手一把揽住王淮的肩膀,笑道:“别跟我来这套,咱们这没那么多规矩……对了,说正事儿啊。”

王淮比席云飞高了半个头,闻言急忙矮了下身子,让席云飞揽得舒服点。

席云飞拍了拍他肩膀,接着说道:“回头给几个大世家发请帖,就说我请他们去挖土豆。”

“挖土豆?”

王淮露出不解的神情,土豆这玩意儿他虽然听过也吃过,但请人去挖土豆这是什么操作?

席云飞点点头,继续说道:“朔方的气候还算暖和,咱们早春种的土豆差不多可以挖了,我打算邀请世家来看看土豆的惊人产量,让他们坚定跟着咱们走的步伐。”

王淮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接着蹙眉道:“那都是一些老顽固,区区几颗土豆能打动他们?”

席云飞和马周相视一笑,后者双手环抱胸前,骄傲的说道:“平均亩产五千斤够不够!”

“五,五千?”

“呵呵,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土豆亩产三千到八千都是正常范围,因为是第一次种植,田主事那边也是在试验阶段,往后应该能保持亩产五千斤以上。”

席云飞看向惊愕不已的王淮,继续说道:“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想要土豆幼苗的人估计不少,给谁不给谁,你自己看着办,不用来问我。”

王淮听到这里才知道席云飞的打算,这是要为自己壮声势啊。

而且还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权利,那些个世家的家主还不上杆子巴结自己?

或许家主之位……

王淮胸膛一阵火热,再看席云飞时,眼里已经满是崇敬之色。

或许可以争一争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一挖一麻袋

隔天一大早,一封封请帖从王淮手里放了出去。

不管是在朔方,还是不在朔方的,只要他能想到的世家都给送了一封,来不来就不管了。

虽说席云飞把土豆苗的授予权交给自己,但王淮知道,这是恩赐,也是考验。

怎么尽可能的拉拢这些世家,怎么让他们成为席云飞忠诚的拥趸,这才是他应该考虑的重要问题,而不是趁机为自己造势,如果真的这么干了,那自己就把路走窄了。

当然,身为太原王氏的嫡子长孙,王淮没有忘记通知自己的父亲,同时也没有忘记通知母亲娘家的人来分一杯羹。

民以食为天,世家想要做大做强,如何笼络更多的人心十分的关键,而在这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年代,没有什么比吃的来得更加实用。

不要看朔方这里个个丰衣足食的,这只不过是席云飞个人打造的桃源乡而已。

如今整个大唐八成以上的人口都还处在饥寒交迫之中,要知道当初下沟村有魏征照顾都还缺衣少食的,更何况是那些被压迫的可怜民众了……

王淮没有卖关子,同时也不敢太过于夸大。

但当这些世家的家主和族老看到土豆平均亩产的时候,不出所料的都是露出震撼神情。

这一段时间在朔方看到了太多奇迹,但是钢铁的质量和产量可以提升他们理解,食盐的质量和产量得到跃进,他们也能咬着牙表示‘你席云飞真牛批’。

可这土里生土里长的玩意儿,哪是你说能增产就能增产的?

要知道目前大唐产量最高的作物是江南的水稻,据朝廷记录的最高产量是每亩一千一百二十斤,换算成石,也就是十石出头。

北方的小麦稍微差一点,亩产基本在六七百斤,实际上最多也就是七八石。

可是你倒好,直接来一个亩产五十石,平均亩产五千斤的土豆?

整整翻了几倍啊!

这要是真的,就相当于以前能养活一万人的土地,现在一次播种就能养活五万人呦!

太原王氏,朔方别苑。

王寿坐在上首,眉头皱得很深。

“大郎这一手打得我这个当爹的毫无招架之力啊。”

王寿重重叹了一口气,下首几个家族的主事和管事都在为土豆的事情议论纷纷。

其中几个亲近王裴氏的,或者干脆是王裴氏扶持起来的管事更是面露忧色。

左下首一个鹤发鸡皮的老翁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以此吸引众人的注意。

“咳咳,这事儿本不该老夫瞎操心,不过你们如此畏畏缩缩的做甚,亩产五千斤的粮食啊那是,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们犹豫不决的?”

王寿见老人发怒,急忙起身道:“二叔,这事儿还没个准呢,您老别生气啊。”

“我能不气吗?”老人用拐杖重重敲了敲地板:“不是我老头子爱掺和,可这明摆着是淮儿为家族争取的利益,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反倒一个个跟犯了疑心病一样,你们别忘了,再怎么样淮儿也是我王氏的嫡子嫡孙,就你们那些小心思,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劝你们该收收了。”

在场除了少数几个人,大部分管事都是露出轻蔑的神情,老人对面坐着的王裴氏本来一直在闭目养神,但此时也不由得睁开了双眼。

“呵呵,二叔这生的是哪门子气,大郎有好事儿第一个想到自己家,这本就是他身为王家人应尽的职责和义务,再者说了,这土豆的产量到底有没有那么高还是悬念,您老这么急着为他开脱怕是有失偏颇吧……”

老人闻言眉心紧蹙,看向王裴氏,想要为王淮辩解几句,首座上的王寿急忙打断。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让你们来是商议族中要事的,土豆的事情稍后再议,还有什么事儿先报出来。”

老人愤愤的瞪了一眼对面的王裴氏,却不成想她扭头直接对王寿催促道:“既然要说正事儿,那就说说裴容被打的处理结果,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淮目无尊长已是事实,老爷难道不该给个说法?”

“这……”王寿对自己这个二夫人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总喜欢揪着一件事儿不放。

正在王寿无言以对的时候,老翁突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接着一脸不屑的说道:“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王氏子弟何时连个下人都教训不了了,别说是打断手脚,就凭她对淮儿几番不敬,直接打杀了又能如何?”

“你!”王裴氏愤而站起。

老人扭头看着天花板,冷笑连连。

首座上的王寿单手捂脸,看来今天又得这么耗下去了……

······

······

六月初二,大唐长安,皇城北郊的玄武门外。

这里是后来长安三大内的大明宫所在地,不过现在还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大明宫要等到贞观八年李世民有钱了才会开建。

天气晴朗,晴空万里,天上的暖阳驮着微风洒满大地,吹红了果实,送来了丰收。

相比于朔方一眼望不到头的土豆园,李世民面前仅仅两亩的田垄就显得单薄了一些。

“傅卿,你确定这土豆已经成熟了?”

李世民身旁站着一个年近古稀的耄耋老汉,发鬓如皑皑白雪垂落,老人只用一根葡萄藤随意扎了个丸子头,挽起的衣袖下是一段长满青筋的粗壮手臂,手里拿着一把锄头,如此形象与他的绯色官袍格格不入。

听到李世民的问话,掌管司农监的傅奕,传说中的反佛第一人笑容满面的点点头:“陛下放心,按照程将军的交代,老夫在家里种了三个大缸,这十五日内每旬挖一次,昨日最后一口缸挖出来的土豆已经与描述的成品相符。”

李世民闻言脸色大喜,感激的看了眼傅奕,扭头朝身后从民间选来的二十名农家代表喊道:“历时四个月,我大唐祥瑞已经成熟,朕今日要与民同乐,尔等都是大唐一等一的庄稼人,也是第一批接触祥瑞的代表……”

李世民罗里吧嗦了半个多时辰,总的来说就是要为自己造势,民间关于他的传闻都很不友善,李世民心里苦,但是表面上还得装作很无辜的样子。

这次收获土豆是个好机会,要是他在位期间能够为大唐寻来奇物,填饱大唐万万黎民百姓的肚子,那此等功绩不用自己刻意渲染,分分钟也能收割一波民心。

而且通读史书的李世民知道,天下大乱的一个根本原因就是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要是自己能够解决这个根本问题……那朕的大唐就稳了啊!

“来人啊,开挖,给朕一个袋子,朕要与众爱卿一起,一挖一麻袋!”

第五百七十七章:悔不当初啊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可是当结果超出预期,甚至远超预期的时候。

收获的惊喜和满足也是难以言喻的!

区区两亩地,李世民亲手带着一帮大臣挖了一亩,那二十位民间代表挖了一亩。

前后一炷香不到,田埂上一摞摞的土豆让所有人惊得合不拢嘴。

哪怕傅奕已经在家中试种过三个大缸,但看到远超他预期的亩产量后,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皇家最肥沃的黑土地,加上他精心沤肥滋养,这个产量……

傅奕挠了挠短路的脑门。

怎么想都还是太高了一些啊!

李世民呢。

▄█?█●给跪了……

“傅卿,朕不是做梦吧?”

傅奕急忙伸手把李世民扶了起来,老泪纵横的哽咽道:“陛下,事实摆在眼前,这是陛下得天庇佑,是大唐之福,黎民百姓之福啊!”

旁边那二十个民间代表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可是全程参与挖掘的,要是以前还可以认为是朝廷吹牛皮,故意夸大产能,可是现在不同,这一万多斤土豆有一半是他们亲手挖出来的。

房玄龄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陛下,统计结果出来了,两亩土豆一共一万三千二百五十一斤,产量惊人,产量惊人啊。”

“平均下来,每亩六千五百多斤了,啧啧啧,老夫还以为顶天了五千斤就不得了。”

傅奕抹了一把眼泪,看到那群庄稼汉个个喜极而泣,他这心里也跟着高兴。

李世民伸手接过房玄龄手里的账册,虽然只是几个简单的数字,但今天看起来,这简单几笔却显得尤为亲切可人,特别是最后的‘一万三千二百五十一斤’。

李世民恨不得让房玄龄用最好的黄花梨雕刻出来,直接挂到立政殿每日瞻仰。

“对了,傅卿,这一万多斤土豆要是育种成功,还能种多少亩出来?”

“这个……”傅奕掐指一算,蹙眉道:“育苗的土豆一亩最少要两百斤,这么算下来,一万千斤土豆也只够种六十六亩啊。”

李世民闻言一怔:“这么少?”

傅奕无奈的点了点头:“是啊,当初程将军就送了一千斤土豆回来,除去试种和……吃了一部分,剩余的四百多斤都在这了。”

说到吃,李世民老脸一红,当时第一次吃土豆,觉得这玩意儿烤着吃挺香的,所以没止住口腹之欲,愣是扣了五百斤送到宫里,现在想想还挺后悔。

不过就算如此,一千斤土豆最多也才够五亩地而已,差别其实不大。

傅奕与房玄龄相视一眼,然后支支吾吾的问道:“陛下,老夫前些日子在茶楼听书的时候,意外听到一些朔方的消息……”

······

······

卢国公府。

程咬金耍了半个时辰长槊后,整个人神清气爽了几分。

刚刚从浴池里出来,衣服还没穿上,门口就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秦将军和李将军来访,已经在前厅等候。”

程咬金闻言一怔,接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知道了,送茶,我这就过去。”

管家走后,程咬金眉头深深皱起。

“这两个老家伙还真是不消停。”程咬金没来由的啐了一声,穿上衣服后走出房门,迎面看到一个打理花草的丫鬟,沉声道:“琪儿呢?”

丫鬟吓得手上的剪子都没拿稳,险些伤到自己,瑟瑟发抖的应道:“娘子去醉仙居查账了。”

程咬金浓眉微微挑起,想起程钰琪这半年来的变化,心中满是无奈。

“让人做点甜汤送过去,这么热的天,记得再带一点冰块。”

丫鬟点头如捣蒜,接花草也不剪了,提着裙边急忙朝后厨跑去。

前厅,秦琼和李勣相对而坐。

一边喝着冰镇荞麦茶,一边开口说道:

“那小子又要扬名了,这次听说直接俘虏了三万多突厥狼骑,就连太上皇都看傻了。”

“能不看啥嘛,当初颉利凭借一万多人就打得太上皇节节败退,最后只能主动求和。”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太上皇刚刚起事,义军之师不过三千可战之人。”

“唉,也就那样,你没听杜如晦说了嘛,那小子只派了五千人就打得颉利十万大军溃不成军,那三万人更是生擒,如今都老老实实在朔方开山修路呢。”

“……”

两人说着说着突然一阵沉默,李勣瞄了一眼秦琼:“那小子给你的药效果好像不错?”

秦琼闻言先是一怔,接着苦笑道:“何止是不错,上个月孙神医经过长安,特地为我把过脉,如今虽然依旧有些精气不足,但已经性命无忧……唉,说起来我还欠那小子一条命,只是……罢了,悔不当初啊……”

话音刚落,程咬金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瞄了一眼李勣后,朝秦琼点头致意后才走到上首坐下。

“两位今日又是为何而来,若是还想劝我,还是打住的好。”程咬金开门见山的说道。

秦琼与李靖相视一眼,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勣说道:“老程啊,你这脾气得改改,怎么说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

“哎,别,你这一套在我这里没用,交情归交情,人情归人情,我既然答应了那小子,那水泥的方子就不会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哪怕是陛下也不行。”

见程咬金把李世民都搬了出来,秦琼和李勣都是一脸的酸涩。

不过他们今天不是为了水泥坊的事情来的。

秦琼赔笑着说道:“老程,你知道今早玄武门外发生的事儿嘛?”

“啥事?”

秦琼有些羡慕的说道:“你带回来的土豆早就成熟了,傅老头今天带着陛下等一行文官统统给挖了出来,你知道一共多少近吗?”

程咬金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儿,顿了顿,瓮声道:“亩产五千?”

秦琼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指:“亩产六千五百斤!”

“这么多?”

见程咬金也是一脸的惊叹,秦琼和李靖嘿嘿一笑:“是啊,房老谋亲自称量的……那个,老程啊,水泥坊的事情我们哥俩就不提了,这土豆……你看?”

程咬金虽然早就知道土豆会丰收,但是没想到会比席云飞跟他说的预估产量还多出了一千五百斤,这可是两亩小麦的产量啊。

捻须思忖半响,程咬金才知道两个老兄弟今天来的目的,不用说,他们两个肯定是为李世民来探口风的。

程咬金此时心中暗自斟酌,其实他也不确定席云飞对大唐的态度,要是自己贸贸然去要土豆苗,会不会让席云飞看轻了自己?

李靖见程咬金打不定主意,眼珠子一转,道:“老程啊,琪儿不是一直哭闹着要去朔方嘛,要不就让她去吧,清河崔氏那边要是有意见,我亲自去找崔信那个老顽固说项!”

第五百七十八章:红豆相思

长安城东市,最热闹也是最大的酒楼,便是卢国公家的醉仙居。

原本一年前还半死不活的酒楼,在程家小娘子的励精改革之下,成为整个长安城最受食客追捧的所在。

各种琳琅满目的饕餮盛宴,各种令人意犹未尽的臻品酒菜,在长安没有吃过一次醉仙居,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到过长安。

雕梁画栋的阁楼上,开了半扇纱窗的露台前,瞰着楼下排成长龙的队伍,晒着暖阳的小丫鬟手里捧着一把西瓜籽正嗑得津津有味。

“娘子,你快来看,那不是王中书家的大公子嘛,他又来排队了。”

“哎呀,房相公家的大公子也来了,好狡猾啊,他又让人替他排队。”

“咦,那不是张将军嘛,他今天怎么亲自来了,以往都是让我们送去府上的。”

“哇,娘子,那是哪国的蛮人啊,长得好奇怪啊,而且好高大,手上还都是毛,咦,好恶心……”

小丫鬟在窗边叽叽喳喳个没完,屋内的倩影却是纹丝不动。

精致的沉香木圆桌上,铺着一张牡丹桌布,桌布上放满了女红物件儿,一些半成品上偶有几滴猩红,但兴许是放得久了,猩红结痂后污了白绸,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瘦弱的身影半伏在桌案上,灵动的大眼睛下,卧蚕红肿得像两片桃花瓣。

缠着纱布的双手没有停歇,绣盘微微转动,原本栩栩如生的两只鸳鸯倒立在眼前。

“这垂杨柳我怎么老是绣成粗麻绳了呢?”

“哎呀!”

站在窗边嗑瓜子的小丫鬟惊闻声音,吓得急忙跑了过来。

见到那双素白的小手又渗出血珠,急忙从腰上抽出剪好的纱布,小心包扎。

“娘子啊,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干脆让我帮您绣得了,您这么细嫩的手再这么伤下去怕是就废了呀。”

小丫鬟情真意切,嘴上虽然这说,但包扎的动作却不敢太大,生怕弄疼了主子。

“唉,本来都快绣好了,这下又要重头开始。”

程钰琪仿佛没有听到小丫鬟的声音,拿起绣盘怔怔看着上面晕开的血渍。

小丫鬟帮她绑好伤口,闻言急忙出声阻止:“娘子,算我求您了,咱不绣了好嘛,再这么绣下去,你这手连拿筷子都拿不动了。”

程钰琪摇了摇头,固执的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新白绸,竹子编制的绣盘还有一个,将白绸盖在小竹环上,再用大竹环套上,绣盘就又做好了。

小丫鬟看得心疼,一把抄过程钰琪刚刚套好的绣盘,流着眼泪哭求道:“娘子,咱不绣了好不好,你的手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帮纱布了呀。”

可惜程钰琪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怔怔的看着她手里的绣盘,不言也不语。

小丫鬟心里难受,可是看着程钰琪这般痴情,又不忍真的拒绝她。

“那,那最后一次,不过这次咱们不绣垂杨柳了好吗?”

见程钰琪不为所动,小丫鬟哭着将绣盘递给她。

低头看到桌上已经染晕了血渍的白绸,小丫鬟颇为惋惜的拿起来,刚要解开绣盘,突然灵光一闪,急忙说道:“娘子,这个位置要是绣上三两红豆,您看,是不是也很不错?!”

听到红豆,原本眼里毫无神采的程钰琪眉心微微蹙起。

“红豆……”

小丫鬟见她终于理会自己,急忙又道:“对啊,就是相思子,娘子不是最喜欢嘛!”

程钰琪听到‘相思’二字,不由得紧了紧手心,可是手上满是针扎的伤痕,疼得她闭上了眼……

······

“哥,救救我,哥啊。”

“吓死劳资了,我还以为白峰得了狂犬病,原来是闻到闪电的气味了啊。”

“无聊,遛马,你呢?”

“这位叔叔抱歉了,我哥这人就是这么鲁莽,要是给您造成不便,还请多担待。”

“额,不是叔叔?那······大爷?老丈?”

“陈,陈,陈钰琪?”

“咦?你认识我?”

······

“那小子怎么了?”

“什么那小子这小子的,我指的是他怀里的罐子,你没闻到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

“哥,你快过去问问嘛,那是什么吃食?你去嘛,你快去。”

“哥,你掰开来,咱们一人一半。”

“啊啊啊啊啊~~~”

“咳咳,那个,小郎君不是说这······”

“喏,喜欢都给你,别哭了。”

“多谢!”

“喜欢吃的话,回头再给你泡几罐。”

“那可是你说的哦!可不能反悔!”

“嗯,我说的。”

······

“嘿嘿,小娘子别来无恙!”

郎君这地儿真深,我一路颠簸了半日,肚子都颠空了呢。”

“小娘子来的凑巧,今日不止有醉蟹,一会儿我亲自下厨,小娘子可别吃撑了肚子走不动道儿。”

“真的吗,还有什么好吃的!”

“先喝点果酒解解渴,今日我亲自下厨,别吃多了其他东西,一会儿吃不下我做的美食。”

······

“二郎?”

“琪儿!”

“说说吧,是谁把你惹哭了的?”

“好了,不就是几个表面朋友嘛,不值得你这么伤心,以后咱不跟她们来往就是了。”

“说话就说话,别冻手冻脚的。”

“哦······”

······

“噗嗤!”

想到席云飞不要脸的牵起自己的手,然后被哥哥无情敲打的画面,程钰琪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一脸诧异的小丫鬟怔怔的看着她,心里把席云飞骂了一个遍,半年了,那个丢下娘子的负心人一定不知道娘子天天这般傻笑,笑得那么让人心酸。

程钰琪拿起染血的绣盘,看着那小片血渍看着,看着……

原来我们之间的回忆这么少,这么短!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你?

你知道吗,外祖父逼着我嫁人了……

你一定不知道吧。

可是我不想嫁给那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我想吃你做的醉蟹了,再过一个月又到了吃螃蟹的季节。

你在朔方过得好吗?

听说你想自立为王,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的。

这些天好多人又去找爹爹打听你的消息,我也去偷听了。

你好厉害,打败了那个吃人的颉利大可汗。

上个月我见过虞姐姐,她在偷画你的画像……可是我骗她,说我不认识你。

听秦伯伯说皇后娘娘想跟你家结亲,把太子殿下和长公主都送到了朔方。

长公主我见过,是个好姑娘,你应该会喜欢的吧……

可是……

(?_?)

我也喜欢你啊!

第五百七十九章:再见程处默

“啊...嚏...啊...嚏...”

“郎君没事儿吧?”

“嗯,不碍事,可能是有人想我了……先说正事儿吧,冶炼坊扩建进度如何了?”

席云飞抽出一张印花纸巾揩了揩鼻子,这种天气不可能着凉的,可能是空气中有粉尘吧。

正自想着,对面的王淮拿出笔记本,道:“因为是十座冶炼坊同时扩建,人手短缺是必然的,我已经跟家里沟通,让他们从其他几个州抽调工匠,估计最快半个月才能到位。”

“嗯。”席云飞倒了一杯热茶,等待下文。

王淮翻开下一页,继续道:“目前比较麻烦的是铁矿石的开采,虽然开采矿山的人已经足够多,但是开采进度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席云飞嘬了一口热茶,蹙眉道:“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王淮点点头,无奈的说道:“铁矿石表层容易开采,但是到了中间就会频繁出现大块的巨石,一般的石头还能找到着力点分解开来,但是太大的石头就只能放弃了,如此一耽搁开采进度自然快不了。”

席云飞愣了愣:“为什么要放弃?”

“不放弃能怎么办,锤子砸不碎,凿子撬不动,您是没去现场看看,那石头比这间屋子都要大上一些,根本就奈何不了啊。”

虽然嘴上是在抱怨,但王淮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席云飞。

席云飞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促狭道:“你小子,该不是看上我的天雷了吧?”

“嘿嘿。”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王淮也不扭捏,直言道:“郎君明鉴啊,那石头怕是只有天雷才能轰碎,您想想,要是每次遇到巨石咱们就耽搁下来,那这开采的进度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席云飞略一思忖,便认同的应道:“炸山的天雷我可以提供,但是如果被人盯上!”

“不会的。”王淮急忙表态,道:“郎君可以派护廷队的人现场监督,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需要天雷的时候,直接去卫所报备,卫所再通知您这里一声,经过您的同意后,再由护廷队的人带着天雷去帮个忙,至于天雷,我们就不经手了,您看如何?”

席云飞一听他连预案都有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行吧,回头我会安排专门的人对接这个事情,你有需要直接去找他就行,不过,有一点你一定切记,天雷的威力不同凡响,炸石头的时候你们最少躲得越远越好,否则伤了人,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王淮没想到席云飞这么简单就答应了,笑呵呵的站了起来:“郎君放心吧,谁不知道天雷之威不可撼,别说我提不提醒,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吓得远远的。”

席云飞无语的笑了笑:“那就这样吧,冶炼坊的事情抓紧了,不管是水电站,还是已经开工的新村建设,都需要大量钢筋水泥,你们王氏跟崔氏都别掉链子才好。”

王淮笑着躬身一礼:“郎君放心,我这就去催一催我爹还有二叔祖。”

“嗯!”

王淮走后,席云飞拿出自己的黑铁令牌看了一眼。

“时间还早,去朔方西城找紫衣……”

·······

······

与此同时,朔方东城南城门。

“狗日的,那什么九七号饲料怎么那么贵?”

“贵是贵了点,可我的小黄骠吃得津津有味,这点钱花得也算值了。”

“秦怀道,你小子有几个钱也不能这么花,还有,你那马只是你爹的黄骠马和普通马生的,别一嘴一个小黄骠,它跑得还没我的黑足快。”

“切,你的黑足也就短程冲刺快一点,一路上要不是为了等你,我们早到朔方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瞎掰扯了,赶紧吃点东西去城卫所找李大将军报到,我们已经耽搁了好些天了。”

“嘿,尉迟小黑,你好意思说我们,是谁在白石城赖着不走的?”

“我,你懂个屁,柴将军盛情相邀,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能拒绝吗,你好意思拒绝嘛……”

一路走来,城门口的小酒肆不下六七间,其中最耀眼的一间屋檐外挂着一块【席】字招牌。

正在跟尉迟宝林互怼的程处默先是愣了半响,接着拉着众人直接走进酒肆。

酒肆的面积并不大,一楼的大厅放着十几张圆桌子,两个小厮正在收拾前一桌客人留下的狼藉。

见到有客人进来,酒肆的掌柜急忙迎了出来。

只是才走出几步,掌柜突然张大了嘴,看着一脸好奇的程处默,惊喜道:“您是,是程家公子吧?”

程处默见这个老头好像认识自己,点了点头:“没错,只是,老人家您见过我?”

掌柜笑呵呵的说道:“没想到真是您啊,我啊,您可能不记得了,当初在下沟村的时候,我还替您牵过马呢。”

“下沟村?”程处默眉心微蹙,接着不可思议的说道:“老人家难道也是下沟村的村民?”

掌柜先是恭敬的朝程处默一行人拱手一礼,然后才应道:“不错,老头子我当初负责帮我家二郎喂马,您贵人多忘事,不过老头子我对您可是印象深刻,当然,还有那两位小娘子,哦不对,李家娘子如今已经是我们村的小媳妇儿了……”

程处默一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个老头儿身份不简单,还是大名鼎鼎的下沟村村民啊,要知道现在整个大唐的百姓最羡慕的就是这帮人。

程处默听完他的讲述,才知道他是在席家庄闲的发慌,实在坐不住了才出来开酒肆的,本来也不为了赚钱,就想着临老了有点事情做,没想到生意还挺好。

程处默见老头盛情,便让大家中午就在这里吃饭。

坐下后,身为掌柜的老汉急忙招呼后厨上菜,也不用程处默他们费心吃什么,不多时一桌子美味就呈了上来,看得他们口水哗啦啦直流。

“早就听说朔方的美食甲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嘿嘿,这你就孤弱寡闻了吧,我姐来信说了,这朔方第一位美味在席家庄,第二美味在花楼,第三美味才是那何氏酒楼,这是只不过城门口的一个小酒肆而已。”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们可没客气,简单用湿毛巾擦了下手,筷子也懒得用了,全部伸手去抢饭菜,不多时,一桌子美味便被抢食一空。

掌柜笑呵呵的看着,就像看着自己家孩子吃饭一样,见菜没了,急忙又让后厨上了一桌。

“呵呵,你们尽管吃,既然是我家二郎的朋友,今日老汉我管饱。”

程处默正舔着手上的汤汁,闻言急忙摇头道:“那怎么行,老人家您做生意也不容易,该多少钱我们照给便是……”

“哈哈哈哈哈!”

正自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接着一个让程处默差点咬断手指头的人走了进来。

“大舅哥,不是我看不起你,老张头的饭菜可是朔方有名的贵,我怕你身上带的钱不够啊!”

第五百八十章:还是那个二郎

午后天边多了一些云彩,蜿蜒飘忽的云边像是镶了一层金箔。

远山偶尔传来一声鹰啼声,随之而来的是草原上独有的西伯利亚季候风。

柳擎天抬头看着躲在云后的暖阳,刚刚没入云端,这会儿应该要从另一头跳出来了吧?

无聊的时光总显得特别的漫长,特别是在等待的时候。

旁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在偷偷用他的刀割肉。

只是动作不怎么娴熟,最后只割了一小块羊皮,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柳擎天,偷摸着跑到母亲身旁。

“阿娘,快吃!”

杨归燕常年在义成公主的庇佑宠溺中长大,心思不是一般的单纯。

只是义成公主也没有因为羊皮已经烤焦拒绝女儿的好意,张嘴将羊皮含在嘴里,脸上慈爱的看着女儿,说上几句暖心的话语,逗得杨归燕俏脸通红。

伺候好母亲,杨归燕扭头朝一脸暮色的颉利看去,大眼睛里满是挣扎的神情。

想了想,杨归燕又猫着腰跑到柳擎天身旁,拿起那把锋利的匕首,在羊腿上割了起来。

这次运气好了许多,她找到一块巴掌大的羊肉,割起来没费什么事儿。

再次偷看了一眼柳擎天,见这个大叔叔还没发现自己,杨归燕一副阴谋得逞的小窃喜。

将柳擎天的匕首轻轻放回毛毯上,杨归燕小跑着到颉利面前。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引来了两帮人马的注意。

柳擎天用眼角瞄了一眼,嘴角轻扬,心道是个好姑娘。

义成公主没想到女儿这次去割肉竟是为了颉利,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后死死盯着颉利的背影,生怕他有一瞬间对女儿不利。

颉利此时心中憋屈而又绝望,双腿已经跪的发麻,从来都是别人跪他,何尝如此不堪的跪着别人,但相比心中的悲哀,双腿哪怕是失去知觉也不感到难受。

“父汗,吃肉。”

杨归燕的声音轻暖细腻,仿佛来自天边的百灵鸟,又如初春田野的山溪流水。

可是落在颉利耳朵里,她竟然是如此的刺耳。

看着小丫头手里已经凝固羊油的肉片,颉利哪怕肚子再饿,他这辈子也没吃过这等残羹冷炙,身为东突厥大可汗的尊严让他宁愿饿死也不会……哪怕闻上一口。

视线慢慢上移,颉利冷眼看着这个大哥始毕可汗的最后一个子嗣,巴掌大的脸上有几分义成公主的韵味,也有几分始毕可汗的棱角,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

颉利额头青筋暴起,他突然想起大哥始毕可汗临死前的话语,同样的眼睛,同样是神色。

“三弟,你要杀我,我不恨你,但是你是无论如何也坐不稳这个位置的,你的自我和高傲将会成为你最大的绊脚石……”

大哥临死前的话语没有憎恶,颉利可汗从他眼里只读到了几丝怜悯,这个在突厥内乱之时,凭借一己之力守住突厥三分之二土地,建立东突厥的男人,有这个资格教训我?

颉利眼睛慢慢充血。

他有资格……

因为我丢掉了他奋力守护的国家。

“父汗,吃肉!”

杨归燕就这么傻傻的等待颉利张嘴,对于他的情绪变化全然没有感知。

颉利张嘴了,看着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哥……充血的瞳孔渐渐偏激,渐渐嗜血,夹杂着戏谑。

无辜的杨归燕只是单纯的想喂他一块肉,可是小手刚刚伸到颉利嘴边。

一股钻心的剧痛突然传来……

“混蛋!”

说时迟,那时快。

柳擎天没想到这个昔日的突厥王者竟然会如此不堪,右手一翻一柄袖珍手枪瞄准颉利的肩膀。

呯~

颉利重击后仰,肩膀的疼痛让他表情扭曲,唇齿鲜血淋漓,但他却在大笑,疯狂的笑。

“归燕?!”

第二个发现异常的是义成公主,但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的看着颉利的暴行。

好在柳擎天反应够快,看到女儿捂着手疼得眼泪直掉,义成公主也疯了。

“你个挨千刀的,老娘咬死你!”

义成公主不管身子被缚,扑到颉利身上,不管颉利身上厚厚的袍子能不能咬穿,嘴巴一张直接啃噬起来……

柳擎天皱着眉头跑到杨归燕身后,大手一挥,一个队员丢了个药包过来。

“叔叔,我好疼啊~”

······

······

“大舅哥,不是我看不起你,老张头的饭菜可是朔方有名的贵,我怕你身上带的钱不够啊!”

席云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昔日的故人。

刚刚本来打算去朔方西城看看木紫衣的,没想到在后院碰到同样要出门的老张婶,知道她要来给老张送甜汤,便邀着她上车,顺道送她一程。

席云飞的突然出现,同样让程处默惊诧不已,不过他神经大条,看到席云飞后本能的要上前拥抱问好……却被旁边的秦怀道拉住了衣领。

“郎君!”

最先开始问好的不是这群二代们,而是旁边几桌同样在吃饭的行商。

席云飞朝他们随意的挥了挥手:“大家继续,今日消费算我头上,不用客气。”

众人闻言,这才一脸恭敬又受宠若惊的坐了下来,只是不复刚刚的高谈阔论,吃东西也是筷子轻夹,小口慢咽。

秦怀道与尉迟宝林相视一眼,最后二人同时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某秦怀道(尉迟宝林)代家父向郎君问好。”

身后一众二代也急忙跟上行礼,在场只有程处默傻乎乎的站着,显得格外的惹眼。

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席云飞,程处默心中复杂难鸣,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来自谣言的惊惧,但更多的是陌生感和淡淡的距离感。

想起在泾阳的种种,想起在长安的那几声‘大舅哥’,好像一切恍如过眼云烟。

是了,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初的庄稼汉。

现在的他,是这朔方的‘王’啊!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程处默双手慢慢扬起……

可是!

正当他也要抱拳之际,席云飞几步走到程处默跟前,一把拉住他油腻腻的大手,直接来了一个短暂的拥抱:“程兄,一路辛苦了。”

短短七个字,落在周围食客的眼里就有了不同的反应。

老张夫妇笑而不语,普通食客一脸好奇的观察起程处默,弯腰低头的二代们额头冷汗直冒。

至于程处默本人。

眼眶一红,心中百感交集。

坟蛋啊,谁说二郎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了。

这不是没变嘛。

二郎还是那个二郎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我替你去问便是

短暂的寒暄过后,席云飞得知他们一会儿还要去找李靖报到,便与程处默单独约好晚上为他接风洗尘的事情,然后告辞了。

席云飞走后,秦怀道和尉迟宝林急忙围了上来。

“娘咧,可以啊处默,没想到你真的敢跟他称兄道弟啊。”

“是啊处默,看来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只要你提上几句,怕是……”

“等等。”

程处默原本好好的心情消失殆尽,看了眼两人,蹙眉道:“我的态度跟我爹一样,你们要什么东西自己去要,别扯上我老程家。”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面面相觑,其他几个二代们也是一脸错愕。

“哎,不是,处默,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

 ̄O ̄)ノ

“不是!”

“……”

······

······

关于小酒肆的闹剧,席云飞无暇顾及,虽然他也知道这帮人是来干什么的,但他不想去理会。

驱车朝朔方西城赶去的路上。

席云飞脑海里一直有一道倩影闪现。

可是现在的席云飞已经分不清楚,这道倩影的主人。

到底是前世他喜欢的那个女明星。

还是这辈子他喜欢的那个小吃货。

接近一年没见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刚刚应该问问程处默的,唉,装什么清高啊。

席云飞愤愤的拍了下方向盘,尖锐的喇叭声吓坏了路两边觅食的鸟雀。

车子驶进朔方西城,在护廷队的引导下停到大学城门口的停车场。

几个守卫躬身行礼,同时告知席云飞木紫衣现在的动向。

席云飞勉励了他们几句,提着一捧路上摘的鲜花朝纺织学院走去。

此时的纺织学院。

一群莺莺燕燕正围在柳如是和木紫衣身旁啧啧称奇。

“木姐姐,这就是胸那个啥啊,好羞耻啊!”

“不过看着好有……规模,我穿上也能这么大吗?”

“姐姐,姐姐,我也想试试,可是我没有你们大,有小号的吗?”

“柳主事,背后的卡扣好像紧了点,您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肩膀上的松紧带可以调节松紧度,木主事要是觉得紧可以松两寸试试……”

除了三个与木紫衣相熟的姑娘,其他几个女人都是纺织学院募集来的绣娘。

其中一个赫然是当初沐晓晓从解县带回来的绣绣,而这两套胸衣正是她根据设计图制作出来的。

柳如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胸衣脱下,立刻有两座山峰傲立当前,看得众人移不开视线,虽然同为女人,但为什么妳能拥有这么大的‘累赘’,难道是我的罪孽不够深重?

“绣绣,我的这件还是太紧了,不是松紧带和卡扣的问题,而是……”

柳如是脸带飞霞,咬着朱红色的下嘴唇,道:“我感觉是布料用得少了,托,托,拖不住。”

“啊啊啊啊……”

小小的设计室里想起众女发自内心的哀嚎,都是爹生娘养的,为什么你特别费布料!

正在这时。

吱吖~

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席云飞捧着一束鲜花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

尴尬吗?

嗯,挺尴尬的!

(¬_¬)

“那个,我走错房间了。”

说完,席云飞斜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两座雄伟,慢慢往后退去……

“啊~”

柳如是爆发出上万分贝的惊叫声。

如约而至!

······

······

一炷香后。

院子的青石板上,席云飞坐在蒲团上随意的摆动这双腿。

木紫衣煮好茶放到他身旁的矮桌上,眼里还有一丝嗔怪。

“好看吗?”

“……”

“大吗?”

“大……还是不大?”

席云飞尴尬的笑了一声,拿起茶杯吹了一口气,馨香的茶味带着一股浓郁的茉莉芳香。

木紫衣没有继续逗弄席云飞,拿出一罐蜂蜜,又拿了一盒方糖。

“喏,自己加点吧,我觉得甜的茉莉花茶更好喝。”

屋里,躲在门口的柳如是神情忐忑,听着院子里席云飞与木紫衣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心乱如麻……

听到席云飞在木紫衣面前‘低声下气’的回应,柳如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好衣服的胸口。

“都看不到脚了,难道还不够大嘛,哼!”

门外的两人还不知道柳如是已经穿戴好衣服站在门后。

席云飞讲起刚刚在朔方东城遇到程处默的事情。

而且他没有避讳木紫衣,直白的将自己此时矛盾的心情一一倾诉。

木紫衣在席云飞眼里是个知己一样的好女人,他喜欢她,但不会说什么善意的谎言。

若是换成一个心胸不够豁达的女人,兴许就会生气吃醋。

但木紫衣虽然心中有点小酸气儿,却还是站在席云飞立场为他考虑了很多。

“二郎,我觉得你应该问问程公子,若是程姑娘对你也有意,那便尽快找程将军定下这门亲事为妙,诚如你刚刚所说,程姑娘今年已经十五,她又是半个清河崔氏之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崔氏有了安排,到时候难免……”

席云飞闻言心中一堵,想到程钰琪嫁给其他人的画面,没来由的郁结难受。

男人都是这样的生物,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哪怕是明知道她不喜欢自己都会有点小不爽,更何况程钰琪其实对他也颇为有意。

席云飞早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一无是处的穷**丝,现在的他是这个世界的半个‘神’,除了不能长生不死,好像没他办不到的事情。

席云飞一直控制着不让自己过于膨胀,可是当想起程钰琪嫁给别人的画面,潜伏的大男子主义不由得瞬间爆发出来。

顿了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席云飞转头朝木紫衣看去,迎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神,席云飞激昂的心境慢慢平复下来。

“对了,紫衣,我娘让我尽快与你定亲,你怎么看?”

“我?”

木紫衣闻言一怔,不过紧随而来的是满溢的幸福感。

至于正在偷听的柳如是,却是眼神一暗,刚要抬脚走回房内。

席云飞接着说道:“嗯啊,不止是你,我娘还要我娶柳姑娘,可是你也知道,我跟她才认识多久,万一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那我不是棒打鸳鸯了嘛,你说我娘也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胡来。”

柳如是原本抬起的小脚顿在空中,她很想转头开门出去,对席云飞大声说自己的心上人就是你,可是她不确定席云飞对她是不是有意,而且,柳如是心中非常自卑,因为她已经不能……就算嫁给席云飞,也没办法为他诞下子嗣。

院子里刮过一阵暖洋洋的夏风,院子两侧的银杏树沙沙作响。

木紫衣拿起茶壶为席云飞添了七分热茶,此时的她眼里满是对席云飞最真挚的爱意。

“二郎何必要想这些,若是你也喜欢柳姐姐,我替你去问便是……”

第五百八十二章:开小灶

朔方东城,城卫所。

李靖看着面前这十几个天策派的二代,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名为忠义的石头沉重无比。

李世民先是把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女儿送了过来,这在其他人看来是对席云飞的妥协。

可是李靖知道,李世民想要的更多,为了坐稳自己的地位,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世人只看得到他从谏如流,却没看到他背后的隐忍。

虽然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皇帝,可李靖知道所谓的帝皇之术夹杂着太多的无情。

“你们知道此行所谓何来吧?”

李靖慢悠悠的踱步到众人跟前,扫视了一圈这些未来的大唐栋梁,最后视线在程处默身上停下,但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便略了过去。

尉迟宝林抱拳上前一步,躬身道:“大将军放心,临出发前我等已经见过陛下,家父以及几位叔伯也共同勉励,在朔方一切以大将军唯命是从,所以,请大将军随意差遣便是。”

李靖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李靖拍了拍手,旁边一个副官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托盘上放着十几块不明材质的卡片。

“你们在朔方的身份证我已经让人帮忙做好了,这之后你们就算是朔方的平民,若是让我知道谁还端着过去的身份狐假虎威,我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直接遣回长安,可都听懂了?”

尉迟宝林抬头瞄了一眼李靖,见他神情肃穆,急忙点头:“大将军之命,莫敢不从。”

“莫敢不从!”

众人齐齐应下后,李靖示意副官将身份证按照姓名分发下去。

尉迟宝林拿到身份证后,忍不住掰了掰:“这玩意儿非金非木,却韧性十足,倒也稀奇得很。”

李靖看向他,沉声道:“这是塑料,算了,说了你们暂时也不懂,你们只要知道这张卡是你们在朔方唯一的通行证就行,拿着它,朔方七成以上的地方才会对你们开放。”

说着,李靖从身后的书桌上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朔方东西两城的简略地图。

“上面这几个地方都能学到不少好东西,特别是大学城里的图书馆,若是你们有那个耐心,这个地方或许能够解决你们此行九成的疑问。”

众人面面相觑:“大学城?图书馆?”

李靖知道这些人现在对朔方完全就是一无所知,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了,挥了挥手。

“好了,各自去吧,有些东西还是自己去钻研才能更深刻,不要舍不得你们那张不值钱的脸面……”

······

······

是夜,席家庄。

席云飞没有忘记与程处默的约定,天还没黑他就从朔方西城赶了回来,同时让后厨做了一大桌美食,还让管家从库房里拿了几瓶极品红酒和茅台。

程处默也不是一个人来,他还带了秦怀道。

相比于程处默的豁然,秦怀道表现得就很是毕恭毕敬,知道要上门还特地准备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礼单,搞得席云飞哭笑不得。

饭桌上,席云飞先是问了长安的一些近况,同时也知道自己在长安的一些谣言。

“之前李大将军让人把反贼王君廓的尸首送到长安,陛下立刻派人往幽州查证,嘿嘿,你知道怎么着,朝中那些弹劾你的大臣们瞬间哑了口,那王君廓还真的罪大恶极,先是挑拨庐江王李瑗谋反,然后再将其诛杀,以平叛英雄自居,陛下还傻乎乎的封他左领军大将军、幽州都督、左光禄大夫……”

几杯茅台下肚,两个年轻人也都放开了话匣子。

秦怀道见程处默讲得眉飞色舞,也不敢落后,举起酒杯与席云飞碰了一下,红着脸接着说道:“郎君可能不知道,现在朝中不少人还想让你把梁师都和那个阿史那小王子交给大唐呢,特别是那些顽固的老儒,一个个怕突厥怕得要死,生怕因为你的行为引来突厥大军再次南下。”

程处默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有意思,二郎啊,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本来那几个老顽固还想让我爹来朔方劝你的,可你不给我爹机会啊,李大将军一纸捷报送到长安,直接把那几个老家伙吓傻了,啧啧啧,二郎你是真的厉害,颉利十万大军南下,还,嗝,还能让你留下三万人,嗝,修,修路……”

席云飞听得有趣,没想到哥不在朝廷,朝廷却因哥如此动荡,还有那些想对哥不利的人,看来自己是太好说话了,什么时候应该去长安装装逼才行。

不过小半个时辰,程处默和秦怀道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席云飞无奈让老管家将他们送去客房休息,至于自己则是到茶室喝了几杯醒酒茶。

叩叩~

“呵呵,进来吧。”

茶室门被慢慢推开,只见原本已经醉死过去的程处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我这演技还可以吧?”

席云飞好笑的摇了摇头,指着沙发示意他入座。

程处默也没有客气,坐下后看着这间巨大的茶室啧啧称奇。

席云飞随口解释道:“这里本事梁洛仁的议事大殿,空旷了点,我便稍微改造了一番。”

程处默嘴上吧唧了两声,满是感叹的说道:“你这茶室比陛下的议政殿也不差了,许多玩意儿就是皇宫里都没有呢。”

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翻看了半响,程处默才问道:“二郎刚刚让我莫要喝多,可是有什么要事对我说?”

席云飞示意他将茶杯放下,又为他倒了醒酒茶,点头道:“是有事儿,不过不急,倒是你们这次来朔方任务蛮艰巨的,需不需要我帮点什么?”

程处默闻言一怔,接着尴尬的摇摇头:“呵呵,二郎说笑了,能有什么任务,我,我们就是来玩的……”

这家伙说谎话的火候还没有到脸不红心不跳的程度,跟他老爹程咬金比起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席云飞没在多说什么,拿出一块银色的【席】字令牌,道:“你也不用刻意隐瞒,我知道你们的目的,所以才想单独给你开个小灶,喏,这个东西送给你,你应该会用得到。”

程处默拿起令牌,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李靖给他的身份证:“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带这块身份卡了?”

席云飞瞥了一眼身份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还是带着吧,令牌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别用的好,免得让人误会你们老程家跟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五百八十三章:是啊,不行吗!

入夜的草原多了一丝清冷,远处的山崖传来阵阵凄厉的狼嗥。

柳擎天拿起一张毛毯盖在缩成一团的杨归燕身上。

“谢谢你。”

义成公主朝柳擎天微微颔首,虽然依旧端着架子,但有些习惯并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改变的。

柳擎天也不在意,朝她瞥了一眼,见她两侧嘴角还带着血痂,心里对这个女人的狠厉多了一份认识。

可怜的颉利大可汗被咬了十几处伤口,最深的一处直接把皮肉都咬了下来,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坑……

至于义成公主本人,则因为颉利的挣扎伤了下颌骨,而且嘴角也因为动作太大开裂了一些。

“谢我就不必了,孩子是无辜的……这瓶药膏给你,嘴角先擦干净再涂,否则容易留下疤痕。”

柳擎天说完直接留下药膏,走到篝火旁蹲下来添了几把干柴。

正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奔行速度极快。

义成公主身后萎靡的众人还以为来了救兵,一个个挣扎着要站起来。

可是还不等他们呼救,马队在柳擎天等人面前停了下来。

从马上跳下一个汉子,一身的奇装异服,绿色的迷彩在夜色的掩映下不比夜行服差,特别这里还是草原,若是趴在地上不注意,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柳擎天举起拳头对薛万彻碰了一下,其他几个神剑小队的队员也各自与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经过一个白天的等待,两方人马终于汇合,接下来,才是任务的重点。

不过眼下不急,最起码这个晚上要好好休息。

薛万彻拿起一根烤羊腿啃了起来,旁边站着的柳擎天侧头与他说了几句,还不时指了指义成公主的方向。

薛万彻面露诧异之色,几步走到义成公主近前,先是看了一眼这个敢与他对视的中年妇人。

最后视线落到旁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颉利可汗身上。

“死不了吧?”

薛万彻用脚随意的踢了踢颉利可汗的小腿,见他胸膛还能起伏,这才松了口气。

柳擎天苦笑着点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我建议先派人送他们回朔方,郎君应该会对他感兴趣的,毕竟这个人可是大唐曾经的噩梦。”

薛万彻一边啃着羊腿,一边蹙眉沉思,最后郑重看了一眼义成公主,道:“这个提议可以,先把他们送回去,我们的任务也能更快完成,不然带着他们还是不大不小的累赘。”

两人自顾自说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义成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看了一眼柳擎天,又低头看着怀中眼睛红肿的杨归燕,看到她那只用纱布包裹的小手。

义成公主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

“嗯?”

薛万彻与柳擎天相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明显的愕然神情。

薛万彻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义成公主,见她一脸的决绝,嗤笑道:“哦,你知道我们接下来的打算?”

义成公主跪立着,重重点头,沉声道:“无非就是趁乱搜刮物资,虽然不知道你们凭借区区十几人能够带多少物资回去,但你们如果愿意相信我,我可以让那些牧民心甘情愿帮你们把东西运送到朔方。”

薛万彻和柳擎天眼里闪过一丝精芒,现在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将大量物资运到朔方。

而且他们也不只是这十几个人,而是有整整五百特战队员,只是来与柳擎天等人汇合的,只有薛万彻和几个小队长,其他人都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山坳里潜伏着。

义成公主显然不知道他们的人数,还以为他们凭借面前的十几个人就想掠夺物资……但就算如此,义成公主也敢夸下海口,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真的有办法!

薛万彻与柳擎天心中大喜,若是他们五百人直接用强,其实也可以,但是不免要杀许多人,要知道席云飞现在最缺的其实就是人。

可是如果不杀人震慑,直接俘虏的话,随便一个小部落就有几百人,如何迅速把人送到朔方本身就是一个大麻烦,忙前忙后下来估计还没办法凑够上万人呢。

义成公主的提议若是可行,到时候直接让那些牧民心甘情愿自己跑到朔方,只要到了朔方就不怕他们跑掉了啊……

“你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薛万彻虽然心中意动不已,但脸上还是尽量表现得十分冷静。

义成公主眼角微微眯起,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颉利可汗,道:“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试过就知道了,现在轮到我来提条件了吧?”

薛万彻愣了愣,心道这个女人还真是霸道,屁的法子都没说出来,就好意思提条件,我惯着你了?

倒是柳擎天若有所思的看着义成公主,然后伸手拉了一下薛万彻的肩膀,两人走远了几步,背着义成公主讨论了一番。

再走回来时,柳擎天点头道:“你的条件可以提,但是我们要先看看你的本事,就以明日午时为限,如果你的计划顺利,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们也会答应你的。”

“哦,是吗?”

义成公主抬头深深看着柳擎天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了半响,义成公主突然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就这么办吧,明日一早先去最近的骨力部落。”

······

······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时分。

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义成公主重新焕发突厥可敦应有的气势。

还不知道东突厥汗庭已经易主的骨力部落迎来了可敦的亲临。

骨力部落的酋长已经死在城楼上,此时迎接义成公主的人是骨力酋长的生母,也是骨力部落的大祭师。

“骨力阿乞儿,拜见尊敬的可敦陛下!”

虽然义成公主的到来让年老的骨力阿乞儿十分诧异,但她不敢有半点的不敬,不说骨力部落只是一个中型部落,就以义成公主连任四次可敦的实力,也不是他们这个部落可以轻视的存在。

义成公主也充分表现出了身为突厥可敦的威势,抬手招呼伪装成侍卫的柳擎天上来,从他手里接过一张羊皮卷轴,道:“骨力部听令!”

骨力部众人跪成一片,连同年迈的骨力阿乞儿也跪了下来。

“大可汗令……集合部落青壮,羊五千,牛八百,前往朔方换取如下物资……不得有误。”

‘读’完羊皮卷轴上的内容,义成公主低头看向骨力阿乞儿,道:“这次我也要一同前往朔方,老祭师要不要一同过去看看这个神奇的地方?”

骨力阿乞儿闻言急忙摇头:“老了老了,就不折腾了,可敦既然要一同前行,那我一定会让部落里最好的勇士们一路护送。”

“嗯。”义成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阿乞儿了,我们即刻出发。”

“这就要走?”

“是啊,不行吗!”

“行,行,行……”

第五百八十四章:学馆盛况

席云飞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

送走程处默和秦怀道后,谢映登火急火燎的跑来告知特战队的最新计划。

“她的条件是什么?”

茶室内,席云飞端坐上首,对于义成公主这么简单就让一个部落南下朔方,颇感意外。

谢映登笑呵呵的回答道:“其实在老夫看来也不算是什么条件,她想让我们放了阿史那奧射设,同时让他们母子三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朔方,享受一生富贵。”

席云飞脑洞清奇,疑惑道:“母子三人?”

谢映登解释道:“准确的说,是一子一女,说起这个小姑娘,倒是还有一个事情值得与你说道……”

一炷香后,席云飞才皱着眉头道:“如此看来,义成公主临阵倒戈,有很大一部分关系是因为颉利的癫狂啊,这个混蛋,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如此重口。”

“唉,所幸擎天及时发现,否则怕是几根手指头都会被颉利咬下来。”

谢映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上面中央位置赫然是朔方东城。

“二郎,眼下有义成公主相助,我们之前划出来的牧场怕是不够承载这么多人。”

“不急。”

席云飞伸手打断谢映登,道:“人少的话,我就让他们继续当牧民,人多也有人多的安置方法,除了那些青壮按照原计划作为力工,老弱妇孺我会让马周统一归置,女人学织绣,老人学种植,至于孩子,全部丢到小学馆跟着方醒木学汉字。”

谢映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也没有异议。

“那义成公主的条件?”

席云飞随意摆手:“答应她便是,她毕竟也是一个人物,就算许她一生富贵又能花几个钱。”

“那好,老夫这就回去布置。”

谢映登老虽老矣,但一想到他训练出来的人能够创造如此奇迹,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

席云飞也没阻拦,只是临出门前喊道:“回头统计一下此次行动的贡献榜,年中我会亲自犒劳他们的!”

谢映登老脸笑开了花,朝席云飞挥了挥手,脚步轻快的走过院子。

在院门口时,与迎面走来的王淮相互颔首,径自离去。

席云飞透过开着的门也看到了王淮,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直接进屋。

“王兄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要说?”

王淮笑呵呵的走进茶室,自顾自坐下后,点头笑着说道:“郎君难道已经收到消息了?”

“哦,还真是来报喜的?”

王淮哈哈大笑,意气风发的从腰上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叠契约,道:“之前你让我收购的荒山和沼泽地,除了临近鄜州的那两座山没拿到,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哦?”

席云飞闻言一喜,接着站起身来,走到身后,从书架上拿来一份地图展开。

“王兄看看,收购的荒山和湿地都是哪里,直接用炭笔画出来。”

王淮‘嗯’了一声,拿出包里的炭笔,不片刻,那张地图上就多了二十几个小圈圈。

席云飞刚开始还挺高兴,可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名道:“这里我已经让人探查过,不过是一片没有任何价值的荒原,为什么没能买下来?”

王淮探头去看,接着面露难色:“恰恰就是这两个地方,这处荒原,还有它不远处的这座山,我的人谈了好些天,对方就是不肯卖,而且一听说我们是朔方之人,更是直接将人赶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儿?”

席云飞没想到还有人对朔方有这么大意见的,那不就是对自己有意见?

不是自夸,席云飞自认为做人做事儿都挺对得起大家,除了柳奭和卢桢,他还没有特别的针对过其他人,可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不爽?

“这两块地是哪个世家的?”

王淮看了一眼席云飞,有些尴尬的说道:“说起来您应该不陌生,这里是孔家的地。”

席云飞眉心微蹙:“孔家?他们家的地怎么跑到鄜州地界来了?”

王淮呵呵一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太原王氏在南越还有几十万亩稻田和果林呢。”

席云飞闻言,无奈的笑了笑,心道一声‘狗日的’,可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啊,论底蕴,这些世家哪一个不比他强。

“孔家的人为什么不卖地,难道他们已经发现了矿藏?”

“这倒是没有,不过据说一开始他们也是想卖的……可是,我们的人一说出朔方商会,对方就反悔了,而且还将我们的人赶了出来……”

王淮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席云飞,见他神情莫名,继续说道:“然后我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呵呵,得到的消息郎君可能会更加哭笑不得。”

席云飞正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太嚣张,得罪过孔家的人,闻言一脸疑惑的朝王淮看去。

王淮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道:“这就是孔家人为什么对我们不待见的原因……”

······

······

朔方东城,外城,小学馆。

这里原本是一座面积不过十几亩的私塾,经过半年的扩建,如今已经能够容纳接近三千名生员同时在此求学。

三层楼高的教学楼就有七座,每层楼四间教室,每一间教室可以容纳三四十人同时上课,挤一挤五十人也没问题,不过教学质量就会受到影响。

而作为整个大唐,乃至这个世界唯一一间学费全免的私塾,小学馆从开门招生开始,就受到朔方本地人和一些中小世家的追捧……

当然,若只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毕竟影响力还在朔方徘徊。

但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崔氏旁支一名孩童从小学馆学到了启蒙二件套,乘法口诀和三字经,然后所有世家的人就疯了一般的将自己家未满十二岁的孩子往小学馆里送。

这段时间,作为馆长的方醒木和副馆长的李婉玥,算是累并快乐着。

小学馆有现在的规模,离不开他们二人良好的经营策略,如今他们连教学的时间都没有了,每天就负责一些行政工作,倒也忙得有滋有味。

不过,最近不少学生的简历吸引了李婉玥的注意。

办公室里,李婉玥再次发现一份异常的学员资料,一番思忖之后,急忙找来方醒木。

“方大哥,你看看这个……最近从孔家学堂出来的学员好像越来越多了,而且还都是肄业的学员,我问过其中几个,他们都是直接放弃了在孔家学堂耕读的机会,特地跑来我们这里的。”

方醒木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一时半刻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笑着说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嘛,证明咱们的小学馆办得比大唐第一学府好啊!”

李婉玥却不这么认为,而是摇摇头,道:“方大哥,此事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啊,莫要小瞧了孔家人在中原的地位……这样吧,你赶紧去找郎君,将此事告知于他,想来郎君一定会知道该什么应对的。”

第五百八十五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茶室内,席云飞看着纸条上王淮收集来的消息,也是一阵的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儿,那些人自己愿意跑来我朔方就读,难道我们还能拦着不成?”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席云飞心中不由得为方醒木和李婉玥点了三十二个赞,这事儿干得太漂亮了,人才嘛,就是要从小培养。

而且席云飞可不怕这些人才会流失,要知道,哪怕再天才的人,一旦没有了发挥才能的环境和土壤,那也不过是聪明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上辈子九十年代,许多人都骂那些留美不回的高精尖知识分子是卖国贼,可是,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些人如果当时真的回国了,那才是国家最大的损失。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国家还没有合适的土壤供他们成长为参天的大树啊。

换到如今的朔方也是一样的,朔方就像是提供土壤的美利坚,培养人才,投入科研,等到那些世家也拥有了比肩的实力,嘿,不好意思,我还有更牛批的东西,怎么样,要不要让你的人再来读几年书?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了,席云飞不怕他们学,就怕他们不学,学了之后是留在朔方搞科研,还是回去为家族贡献自己的一己之力,席云飞都举双手欢迎。

而且朔方可不是后世的美利坚,从一开始的领先几十年,到后来的几年,最后甚至被国家赶超……如今的朔方,拥有的是领先这个世界一千多年的高科技,有种你们超超看!

“挺好的,这事儿我不参合了,那两块地既然他们不卖,那咱们就用其他办法买下来,不行就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矿床。”

说着,席云飞抖了抖衣袖,想着是不是去参观一下三千人规模的小学馆,要知道商会在小学馆投入的钱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王淮仿佛早就知道席云飞会采取冷处理,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人先开采其他几座矿床吧,左右都是离得不远的地界,对了,路还是要修的,突厥那边的奴隶什么时候能到啊?”

“咳咳。”

席云飞正在喝茶,闻言被呛了一口,抽了张纸巾插嘴后,蹙眉道:“王兄,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他们不是奴隶,以后他们跟你我一样,都是朔方的居民,都是新村的村民,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王淮愣了半响,心中好不委屈,这个时代都是这样啊,俘虏是奴隶,抢掠来的人也是奴隶,为什么你明明行的是不义之举,表面上还有装出一副海纳百川的模样?

“好,我记下了。”即便心中腹诽,但我王淮就是不说。

席云飞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就这吧,你去忙,我也去小学馆看看,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大投入了……”

······

······

话说方醒木听从李婉玥的建议,本打算到内城跑一趟,将学员的事情与席云飞商量一番。

可是来到学馆前院,却被十几个人堵住了。

“唉,方馆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为什么都是从孔家学堂出来的,他们家的孩子就能进甲班,我们家的孩子才是丙班,这不公平啊。”

“是啊方馆长,还有人家孔家学堂都是按照年龄排班施教的,我家晃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难道不是应该进甲班吗?为什么刘家的孩子才八岁进能进去?”

“还有我家的生儿,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为什么才进乙班啊,在孔家学堂的时候,那些先生们都夸他有宰相之资的啊,方馆长,会不会是考核的教员中饱私囊啊,您可得好好查一查,这年头这样的败类可不少见……”

不止是这三人,其他几个围上来的家长也都是义愤填膺,其中几个人说话的内容更是含沙射影,搞得旁边几个负责考核的教员好不委屈。

方醒木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朝那个儿子有宰相之资的家长看去,道:“这位怎么称呼?”

那人对普通教员嚣张,对方醒木这个拿黄金【席】字令牌的人可不敢得罪,急忙拱手道:“在下宇文茂,我家大郎叫宇文生,方馆长您看看这个……”

说着急忙地上来一份学员简介,上面是学员宇文生的一些学识介绍,还有师从哪个大家等等的个人信息。

方醒木只是象征性的扫了一眼,然后转头朝那些负责考核的教员看去,问道:“这个生员是谁考核的?”

闹事的宇文茂见状一喜,看来这个方馆长还是挺会来事儿的,这就要兴师问罪了?

那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一个青年教习走了出来,朝方醒木躬身一礼,道:“是我!”

方醒木朝他虚扶一礼,语气平和的问道:“这位学员的考核成绩你念一下,就说最高分和最低分。”

“喏。”青年教习身姿挺拔,瞄了一眼宇文茂,说道:“学员宇文生除了汉学拿到甲级认证以外,其他学科都是丙等,其中最差的是算学,直接就是零分……不过因为他在汉学上的造诣不凡,所以我破格将他从丙班升到乙班。”

方醒木闻言愣了愣,不顾那个宇文茂在场,朝那个教习厉声道:“除了汉学以外的学科都是丙等,算学更是零分?”

教习心中咯噔一跳,支支吾吾道:“是,是的,可是……”

“没有可是,你们要记住小学馆创立的初衷,这个孩子根本就不适合在小学馆就读。”

方醒木说完也不管那个教习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扭头看向那个宇文茂,道:“这位家长,我劝你不要把孩子送我们这里,这样会耽误他的前程的,还是送回孔家学堂吧,那是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

“这,这……”

宇文茂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本来还能上个乙班的,现在是连小学馆都进不去的意思?

方醒木也不瞒着他,耐心解释道:“我们学馆传授的东西非常繁杂,虽然都说术业有专攻,但我们更希望孩子能够寻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成长之路。”

“那我家生儿也可以啊,乙班就乙班!”

宇文茂急了,他之所以费劲心思想将孩子送到小学馆,是因为几大世家的孩子也在这里就读,他想让孩子都结下一些人脉啊。

熟料方醒木直接摇了摇头:“这位家长,不是我不想要你家孩子,而是我们学馆真的不适合他,而且他算学是零分,这已经突破了我们招收生源的底线。”

宇文茂听完,往后踉跄了两步,看着一脸决绝的方醒木,他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方醒木已经转头,将那个把他儿子收进乙班的教习骂的狗血淋头。

“我,我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宇文茂失魂落魄之际,其他几个家长都是一脸悻悻,但同时心中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快感,虽然自己家的傻儿子没有得到甲等的评定,但也没有零分啊,可喜可贺!

第五百八十六章:就怕家长也不懂事

劝走几个纠缠的家长,方醒木脸色好看了一些,对刚刚呵斥的那个教习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你小子演技有所提升,至于那个叫宇文生的学员,你看着办吧,要是真的觉得是个可教之才,回头你自己去找那个宇文茂,不过你要记得,别乱收钱,收个人情即可。”

教习先是朝方醒木躬身一礼,接着正色道:“方馆长放心,我是真的看好那个宇文生,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拉到自己的班里,算学不好我可以教,但是那么好的文学天赋,放弃了实在可惜啊!”

方醒木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就交给你了,好好干,这次年中表彰大会,乙班的老师能有三个名额获得优秀教师称号,我希望你也是其中之一。”

一听到年中表彰大会,不止是那个教习,旁边几个教习也是心头火热,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为方醒木抛头颅洒热血,毕竟席云飞对自己人从来不会太小气。

正在寒暄之际,小学馆门口响起一阵骚动。

“郎君!郎君!…………”

方醒木转身看去,刚好看到席云飞笑呵呵的走进院子。

“二郎?!”

“呵呵,看到我很惊讶?”

···

···

小学馆办公区。

方醒木与李婉玥相对而坐,首位上的席云飞拿着名册若有所思。

不片刻,蹙眉道:“按理说这是好事儿,可是今早王主事那边的工作因为这事儿被他们刻意刁难,我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我们的人故意去孔家学堂挖墙角。”

方醒木与李婉玥同时摇头,方醒木急忙解释道:“二郎可是太高看我们了,莫说去挖学员了,咱们朔方自己个儿还顾不过来呢,

而且现在几个世家的人都很精明,家族中未满十二岁的子弟不管男女都往咱们这里塞。”

李婉玥也是满脸的疲惫,接着说道:“是啊,郎君有所不知,现如今小学馆男女学堂加起来已经超过五千人,而且最近报名的人数越来越多,说真的,已经超过我们的承受能力了。”

席云飞微微颔首,两人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没有那个闲心去挖人。

看来还真是集群效应了。

席云飞不信自己的名声能够聚拢这么多学员,但自己不行,不代表五姓七望的子弟不行。

就好像博陵崔氏的某个子弟在孔家学堂炫耀道:“呵呵,你们一帮屌丝,下个月我就要去朔方进学了,朔方知道吗,那里什么东西都有,我祖翁都亲自在那里坐镇……”

其他中小世家的孩子或者他的狗腿子一听:“呀,这家伙怎么跑到朔方那个犄角疙瘩了?去不去,去不去,不去这几年花在他身上的钱不是打水漂了?”

好吧,这种情况是席云飞自己瞎想想的,不过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学员跑来朔方进学……

“二郎,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关于孔家学堂的事情,并不是我们刻意而为。”

方醒木本来就要去找席云飞说明这个情况,同时他还想问问:

“如今大量孔家学堂的学员涌入,对我们还有孔家来说,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们这边好解决,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手段;

可是孔家那边……玥儿说的没错,孔家在中原士林的地位非同凡响,二郎,这事儿……”

席云飞伸手打断他,笑着说道:“这事儿你们不用操心,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刻意去挖他们的学员,只要没有就好,学员自发的行为难道我们还要拦着不成?”

方醒木与李婉玥面面相觑:“那二郎的意思是?”

席云飞虽然没有当过老板,但也知道不能让努力为自己工作的人寒了心,宽慰道:“孔家想膈应我,那就随他们吧,区区一些荒山我本来也没看上。

不过你们这么给力倒是让我很意外,那可是大唐第一学府啊,你们竟然能从他们手里抢来近千学员,厉害,回头给你们放一个月长假,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台沉香车嘛,我下午就让人送来,哈哈哈!”

···

···

离开小学馆后,席云飞没有立刻返回席家庄,而是朝商会走去。

找到马周和王淮的时候,这两家伙正在茶室里探讨矿山开采的人员安排。

见到席云飞过来,二人急忙起身相迎,毕竟这里是商会不是席家庄,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席云飞朝他们压了压手,示意他们继续说话。

席云飞自己则是走到马周的办公桌坐下,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声,一边看着窗外的杨柳树发呆。

不多时,王淮起身告辞,席云飞没有留他。

马周等到王淮走后,才说道:“听说你刚刚去小学馆了?”

席云飞没有意外马周会知道他的行程,相反,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他也不可能带好护廷八队。

“是啊,去了一趟,大概了解了一下小学馆的现状。”

说着,席云飞起身走到茶桌旁,道:“六月十五的年中表彰大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周为席云飞倒了一杯茶,笑着应道:“都差不多了,不过这次咱们可是大出血啊,这帮臭小子怕是要高兴死了。”

席云飞也是莞尔,含笑道:“赚了钱就是拿来花的,左右都是为咱们辛苦工作大半年的人,有些甚至从去年就跟着咱们,也是该好好犒劳犒劳了。”

马周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等待席云飞的下文。

席云飞嘬了一口热茶,缓缓说道:“这次孔家学堂的事情你怎么看?”

马周拿起茶壶又为他添了七分茶水,笑着说道:“隔壁邻居家的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闹脾气而已,郎君难道还想抽他屁股不成?”

“呃!”

席云飞眼角抽了抽,不得不说,马周这个比喻非常恰当。

“小孩子脾气闹一闹没什么,怕就怕家长也不懂事啊!”

马周双手环胸,眼里有精光闪过,促狭道:“其实现在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孔家的事情只不过是小儿科,郎君让特战队做的事情才是大事儿,接下来长安的反应估计会十分有趣。”

席云飞闻言,心里也是十分纠结,不过人他肯定是要抢的,新村的建设太缺人了,这一点哪怕是李渊的面子都不可能给的。

“至于长安的态度……”

“重要吗?”

第五百八十七章:难道是他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耳畔不时有蝉鸣与蛐蛐儿闹腾,不过并不让人觉得烦躁,相反多了几丝静谧。

躺在天高地阔的大草原上,望着横跨星空的璀璨银河,不免让人思乡情切。

“马上就是七巧节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柳擎天扭头看去,义成公主披着貂皮长褂站在他身后。

柳擎天先是一怔,接着急忙挺身坐起,摸了摸鼻头,眼神闪避的应道。

“啊,是,是啊,马上就是七巧节了。”

“噗嗤!”

义成公主掩嘴轻笑一声,走到柳擎天旁边坐下,抬头看着星空,眼里满是沧桑。

良久。

一个看着天,一个看着人……

就在柳擎天几乎呆了的时候,一直抬头看天的义成公主忽然红着脸问道:“好看吗?”

柳擎天不知道她问的是天上的银河,还是……

不过不管是哪个。

“好看!”

义成公主扭头看着柳擎天,这个长相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应该岁数与自己相仿,可能还比自己小几岁,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有担待,几天相处下来,就连女儿都赖上了这个男人。

“你成家了吗?”

义成公主问出来后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嘛,这个岁数的人……

柳擎天也是一怔,接着黯然道:“成过家,不过他们都死了,死在颉利的马蹄下。”

义成公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看着柳擎天眼里满溢的落寞与思念,不自觉的咬了咬牙。

“那,你能跟我说说朔方吗?”

义成公主终究问不出最想知道的问题,临开口之际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柳擎天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月色下,两道身影隔着一道莫须有的屏障,一个说,一个听,仿佛这个夜没有天明一般。

···

···

翌日,薛万彻的铜锣嗓如约而至,叫醒了睡得香甜的队员们。

大部队整装待发,其实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几日通过义成公主的帮助,前往朔方的突厥牧民接近五万,而且还都是青壮年,之后只要在利用这些青壮把部落里的老弱妇孺忽悠到朔方即可。

义成公主幽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貂皮长褂,还披着一件绿色的大衣,有一股厚重的男子气息,虽然还有点汗臭,但莫名的,义成公主觉得它很暖和。

柳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行装,看到义成公主披着自己的军大衣走来,木讷的表情终于有一些变化。

“最后几个部落了,争取天黑之前走完,然后我们趁着夜色直接赶到朔方。”

薛万彻的声音传来,对义成公主说道:“到了朔方还要您帮个忙,到时候我们会集结这些青壮,怎么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诚意,还需要您给他们通个气儿。”

义成公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高傲,缓缓点了点头:“薛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薛万彻不疑有他,这几日义成公主的配合度还是非常高的,已经没有最开始的那种状态,不是喊累就是喊着赶路太快,现在一天连续跑七八个部落,对她来说也是算是小儿科。

“阿娘,给你吃。”

杨归燕抱着一碟香喷喷的野菜煎饼,上面还有一些撕碎的羊肉和蔬菜干。

她的手还包着纱布,不过已经开始愈合了,队医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加上席云飞提供的大量伤药,现在据说已经开始发痒,这是长新肉的症状。

义成公主笑着接过木碟,和蔼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蛋:“燕儿早上吃药了吗?”

杨归燕扭头看向柳擎天,朝他做了个鬼脸后,才应道:“吃了,我说药太苦了,可不可以不吃,可是柳叔叔说不吃药的话,我的手就会烂掉,后来我问了队医叔叔,他说柳叔叔是骗我的,不过我还是把药吃了。”

义成公主顺着女儿的视线朝柳擎天看去,想起昨晚的最后,两人好像是相依而眠的,双颊不自觉的有些发烫。

“吃了药就好,来,陪阿娘吃早餐好不好?”

“嗯,阿娘,我喂您吃,这个煎饼可好吃了,还是柳叔叔亲自煎的呢!”

···

···

此时,往北约二十里地的一个中型部落。

薛万钧带着几个亲卫,还有他们在汗庭好不容易拉拢到的部落酋长堪堪抵达。

看着部落里仅存的老弱妇孺,年迈的酋长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召集部落所有人集合。

汇集而来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除了孩子就是女人,除了女人就是老人。

薛万钧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身后一个亲卫恼道:“还是来晚了一步,这已经是第二十个部落了。”

不多时,了解了情况的酋长先是对祭师和长老咆哮了一番。

才一脸落寞的走了过来。

用不是很熟练的大唐官话说道:“我的部落也被算计了,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薛万钧闻言示意他继续说。

酋长蹙眉道:“按理说颉利大可汗应该已经带着可敦逃往定襄了才对,可是为什么我的人说他们真的看到了可敦?”

薛万钧先是低头思忖,接着狐疑道:“你是说我们一路上经过的那些部落,他们嘴上说的可敦确实是义成公主本人?”

酋长点了点头,找来一个年迈的老妪,道:“去年我阿姆曾被邀请参加可敦的四十寿诞,当时她还面对面被可敦敬过一杯羊奶酒。”

那老妪也就是部落的祭师,虽然长得年老,但实际上只有五十出头,此时见到自己家儿子在这个大唐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急忙颔首道:“大将军,当日确实是可敦陛下亲至,否则我们也不会将所有青壮都派出来作为她的护卫。”

老妪虽然说的是突厥语,但薛万钧身后的翻译几乎是同步翻译了出来。

“不该啊?!”

薛万钧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本来还以为有人冒充可敦身份,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情况远非自己想象的那样。

“难道是颉利可汗贼心不死?”

“不会的,若真是如此,他大可以亲自出面,组织大军杀回汗庭,可是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人看到过颉利的身影。”

“那……”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那个老妪祭师看了一眼神情焦灼的儿子,开口道:“他们说要去朔方,去与那个大魔王交易。”

经过乌兰素海一役,死伤惨重的突厥人里渐渐有了大魔王的传闻。

翻译闻言先是一怔,接着赶忙将老妪的话告知薛万钧。

薛万钧一听到大魔王三个字,脑海里愚钝拥堵的思路好像瞬间被打通。

“难道是他……可是为什么义成公主会替他卖命?”

第五百八十八章:留给我的妻子和女儿

朔方乌乐集市,没错,突厥乌乐部已经正式更名。

原本只是占据乌兰素海东南一隅的小部落,如今已经拥有整个乌兰素海东岸的近四万平方千里土地。

若是有心画一张地图出来,全新乌乐集市的总体面积已经超过同时代的流求。

席云飞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随着第一批突厥部落的青壮抵达后被迅速安置。

这之后的第二波、第三波、第四……

来往于突厥与大唐之间的商队也都发现了异常。

但王大宝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

有赖于原本就在乌乐修路的三万多狼骑大军做掩护,近三个月的时间,这些突厥汉子已经彻底融入了新的生活环境。

哪怕是一些冥顽不灵的所谓‘忠肝义胆’之辈,也在一支神秘组织的洗脑过程中,逐渐沦为席云飞最忠实的拥趸。

不知道谁还记得当初席云飞让人去收集的人牙子。

他们在这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

乌乐部以北五十里,沿着乌兰素海水岸,一排整整齐齐的帐篷映入眼帘。

阿史那祢尔,作为最早与席云飞做生意的突厥人,如今在乌乐的地位仅次于王大宝。

作为协调三万狼骑安心修路的大功臣,这次也被派来安抚这些新来的老乡。

一车车在突厥价值连城的生活物资被人运了进来。

许多围观的突厥汉子都是啧啧称奇,住在这里已经两天了,他们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茫然,这之中经历了太多物质的洗礼。

阿史那祢尔虽然是突厥小王子,但此时却是一身汉服打扮,相比于突厥的厚重服饰,夏天穿蚕丝汉服显然要舒服很多。

“来,我的族人们,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

阿史那祢尔经过简短的人牙子培训,如今言行举止之间都带着一点蛊惑的意味。

王大宝和丑娘在旁边笑呵呵的听着,这次他们可是下了血本了,为了帮席云飞稳住这几万人,把乌乐这半年来的积蓄基本掏空。

“这叫香皂,你们之中应该有不少人见过,但你们一定没有用过。”

阿史那祢尔循循善诱,指着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大小的青年,道:“来,小家伙,拿着它到水里试试,洗头洗身子,洗什么都可以,看看那些酋长祭师们天天都是用什么洗澡的。”

被指名的青年傻乎乎的看着阿史那祢尔,他想上前,可是又不敢上前,因为现在大家心中即是顾虑又是担忧。

顾虑的是自己这些人不服从招安之后的下场,担忧的是家里的亲人和部落的存亡。

阿史那祢尔见状,笑呵呵的拿着一块香皂迎了上去,亲手递给这个脸上满是污渍的青年。

“不要怕,去试试,本王不想逼你们,但是为什么他们三万多人肯留在乌乐,我希望你们亲身去体验一番,你们说他们叛国,可他们还说你们傻呢。”

突厥青年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因为之前被席云飞抓去修路的三万狼骑中,就有他们部落的长辈,就在昨天,他还见到了自己从小最崇拜的英雄笑闹着从自己面前走过。

可是,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血性,他们都变了,变得干净了,变得爱笑了,变得像汗庭的那些大人物,但是他们比那些大人物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从容。

青年和绝大多数人心中是迷茫的,为什么这些大唐人不让自己的族人来劝自己,这样自己就能靠着抨击他们背叛汗国,背叛部族,来获得一些反抗的勇气。

看着面前的香皂,周围已经有心志不坚的突厥人发出了惊呼。

显然他们也见过香皂,或许是在酋长的帐篷里,或许是在哪个百夫长洗澡的时候有幸一瞥。

但阿史那祢尔敢保证,这里的大多数人一定没有用过香皂。

青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香皂,他曾经在酋长沐浴的时候见过这个东西,当时他端着一桶热水进去,原本满是汗臭味的帐篷充斥着一股迷人的花香。

他还记得当时酋长一脸享受的模样,这块能够产生白色泡泡的东西,原来叫做香皂啊。

“我,我真的可以用吗?”

青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过往。

‘臭死了,你这个贱奴,快滚开……’

青年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那个他从小倾慕的小郡主,曾经因为自己身子太臭用马鞭狠狠抽过自己,要是那个时候自己也有这种香皂,是不是就不会被她嫌弃了?

阿史那祢尔没有在他面前停留,而是拿着香皂一块块分发了过去。

有人接受,必然有人拒绝,只是拒绝的姿态有些没有底气。

阿史那祢尔遇到了也只是呵呵一笑,说一句:“希望你不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其实像青年一样见过香皂的突厥汉子不少,拿到香皂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冲进了乌兰素海。

脱光身上因为太久没有清洗而显得沉重的皮袄子,露出一副副满是污渍与油腻的身躯。

赤条条的突厥汉子蹲在浅水区陶醉的闻着香皂的芳香。

头上的‘鸟巢’在一遍遍的清洗中变得柔顺黑亮。

岸上拒绝接受香皂的人怔怔的看着。

表情从一开始的愤愤,到怒其不争,再到最后的丝丝羡慕,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后悔。

终于,第一个人站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阿史那祢尔手上仅存的几块香皂,意思不言而喻。

阿史那祢尔与王大宝相视一笑,也没有矫情,挥手就丢了一块过去。

那人激动的伸手接过,先是恭敬的朝阿史那祢尔做了一个突厥礼仪,顿了顿,又朝王大宝也躬身一礼,然后才捧着香皂珍而重之的退了回去。

王大宝见状,先是一怔,接着用不是很熟练的突厥语问道:“你,为什么不去试试,现在是夏天,这里的水很凉爽。”

那突厥汉子看了一眼水里欢呼雀跃的族人,虽然心生向往,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朝王大宝说道:“贵人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把这块香皂,留给我的妻子和女儿们。”

王大宝没想到还是一个顾家的汉子,朝他微微颔首,走到阿史那祢尔身边,却看到丑娘走了过来。

“祢尔,把你手上的香皂都给我。”

丑娘将剩余的十几块香皂叠在一起,抱着朝那个突厥人走去,笑着说道:“相信我们,你们和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这些香皂都给你,到时候你给你的家人每人都发一块,要是不够,你再来找我要……”

第五百八十九章:您品,您细品

有时候就是这样,男人们尔虞我诈了大半天,最后兴许还没有女人一句暖心的话来得靠谱。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总之这个突厥汉子是红了眼,甚至差点给丑娘跪了。

要知道他们原本是接受族中安排,来协助可敦与朔方进行贸易的。

而且贸易的对象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大魔王。

抵达朔方的那一天,四面八方突然冲出来大量骑兵,他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是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这之后的两天,他们被好吃好喝的供着,期间还有阿史那祢尔这个闻名遐迩的小王子来关心他们的生活。

最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那个大魔王想招揽他们。

愤怒,不解,忐忑,不安……

那一晚,所有人都失眠了。

招抚?

如果拒绝他,那等待我们的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

有些大胆的人偷偷潜到那三万狼骑的帐篷区,找到了自己大哥和叔父。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为大唐人做事,为什么你们不逃?”

“那个大魔王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你们竟然还在这里替他修路?”

“走吧,我们一起杀出去,只要回到汗庭,颉利大可汗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

可是,他们换来的回答却是……

“我们为什么要逃?”

“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比在部落还开心,最起码我不用每天看那个狗屁酋长的脸色,稍微惹他不顺心就迎来一顿鞭子。”

“你们说的大魔王比颉利对我们还好,我们在这里一天吃三顿饭,顿顿有肉吃,你们呢?我们自己放养牛羊,可是真的落进我们的肚子的又有多少?”

“我们的衣服看到了嘛,只有汗庭的大人物才能穿得上,但在这里只要我们努力工作,就能够用工作换来的钱买到它们。”

“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姐和孩子们也搬来朔方吗?因为我知道谁才是真心为什么好,你让我逃回去?呵呵,逃回去继续被他们压榨,继续被他们奴役吗?”

“你们别太天真了,护廷队的人已经发现了你们的行踪,不要小看这里的守卫,慢慢退回去吧,不要表现的太过激,虽然他不是大魔王,但他的确是神一样的存在。”

······

翌日,朔方东城。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乌乐集市突然出现五万多张生面孔,而且还都是青壮年,有心人只要稍微留心就能发现不对劲。

更何况李渊安插在乌乐集市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细作,其实他们从三天前第一批突厥人南下就开始怀疑了,只是那个时候没有那么确定。

但随着聚集到乌乐集市的人越来越多,消息自然而然的传到了李渊的耳朵里。

席家庄,茶室内。

席云飞坐在上首,一手托着下巴靠在扶手上,一手拿着本《春秋》装逼。

李渊和李靖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是一盘黑白子,局势十分明朗,白子占了大盘。

小公主李丽质乖巧懂事的在一旁泡茶,李承乾和李承明两个对头跪在门口背书。

暴风雨前的宁静。

席云飞不时瞥一眼李渊,就等着他来问。

可是莫名的,今天这个老头子很沉得住气。

反倒是席云飞,下午还答应木紫衣陪她和柳如是去逛街呢,再这么耗下去怕是都赶不及了。

自从上次把心里的事情说开后,木紫衣就问过柳如是的意愿,对于柳如是对自己的心意,席云飞倒是不怎么上心。

毕竟他对柳如是的感情还没到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地步,只是因为母亲跟花婶的关系,如果真的没人娶她,那自己倒是不介意纳个妾,一来紫衣也有个伴,二来跟着自己肯定会善待她。

“咳咳,想什么呢,书都拿反了,你确定你是在看书嘛?”

李渊终究是坐不住了,见席云飞对着天花板发呆,忍不住磕碜了一句。

席云飞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手上的《春秋》,这个臭老头儿坏滴很,根本没拿反。

不过自己没在看书倒是事实。

索性将书放回书架上,席云飞抻了一个懒腰,道:“老爷子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了,您在我这都耗了一个早上了,眼看就是中午,您该不是就为了蹭一顿中午饭吧!”

李渊眉心微蹙,拿着手上的黑子举棋不定,听到席云飞的调侃,直接将棋子放回棋笼,叹了口气道:“不下了不下了,老了,下不过你。”

席云飞与李靖相视一眼,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李渊这句话肯定不是对他说的。

席云飞呵呵一笑,这老头儿倒是有趣。

想起自己这次做的确实有几分不厚道,席云飞也没有挖苦李渊的意思。

想了想,席云飞开口说道:“老爷子,我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不过你放心,我也就是缺人才这么干的,水电站和新村建设您也都是知道滴,很缺人嘛。”

李渊嘴角抽了抽,虽然薛万钧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但是席云飞都已经开口承认了,那估计薛万钧是要空手而归了,唉,惨败!

席云飞见他一脸颓然,坐下后伸手拍了拍李渊满是老年斑和褶子的手背。

“老爷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兵法名言,叫:擒贼先擒王?”

李渊闻言一怔:“啥意思?”

席云飞嘿嘿一笑:“您品,您细品!”

李渊先是愣了半响,接着难以置信的伸手指着席云飞,嘴巴微张着,身子不自觉的颤抖。

“难道,你,你……”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拿起茶杯递到李丽质跟前,让她添茶。

“老爷子,您觉得眼下的大唐,是付出大代价去拉拢那些墙头草划算……还是提着颉利的头在长安城转一圈更好?”

李渊呼吸的节奏仿佛都被打乱了,激动的看着席云飞,又急忙转头去找李靖求证。

不过此时的李靖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李渊微微摇头后,拉住席云飞的衣袖问道:“二郎,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啊,你,你的人真的抓住他了?”

李渊也是一脸迫切的看着席云飞,这个事情太重要了,如果能够让全天下人看到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深陷大唐囹圄,那对大唐来说,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将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儿啊。

席云飞端起茶杯慢慢嘬了一口,还朝李丽质这个一脸好奇的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弄得小丫头羞赧不已。

“二郎啊!”

李渊和李靖同时叫了一声,这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席云飞尴尬的笑了笑,迎着二人的注视,微微颔首:“嗯呐,确实被生擒了,不过受了重伤,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送回来……”

第五百九十章:家主之位不保

草原。

“薛队长,真的要将颉利交给他们?”

柳擎天一脸不甘,身后几个神剑小队的队员们亦是满脸愤愤。

薛万彻挠了挠头,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们,更不知道为什么席云飞会做出这个决定。

但既然席云飞不想要留下颉利,而是打算送给李渊,那估计是有他自己的权衡。

无奈的叹了口气,薛万彻点了点头:“郎君既然已经有了决断,这事儿便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做好交接准备吧,除了义成公主和她想留下的人,其余人全部交给……”

话还没说完,远处一队骑兵滚滚而来。

为首一人不是薛万钧还有谁?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二哥,薛万彻也挺难的。

示意特战队的人放下手中举起的武器,薛万彻主动迎了上去。

马队在近前停下,马上的薛万钧扫视了一眼对他们一行人虎视眈眈的神剑小队,心里很不是滋味。

半个时辰前有人通知他们来这里接收颉利大可汗的时候,薛万钧心中可谓是羞愤难当。

因为这场‘胜利’是别人施舍得来的,身为大唐的名将,这样得来的功勋实在让他臊得慌。

“二哥。”

薛万彻朝薛万钧抱拳问候,身后一众特战队员才知道来人竟然是大队长的兄长。

愣了愣,柳擎天先抱拳,毕竟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薛万钧看了一眼三弟薛万彻,又看向那些不怎么甘愿的特战队员,幽幽叹气后跳下马儿来。

本来兄弟相见是一件很激动人心的事情,可是他现在憋屈又难受,想说的话临出口只剩下冷冰冰的三个字。

“嗯,人呢?”

薛万彻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苦涩,伸手朝后面挥了挥手。

神剑小队的人分开,接着便见颉利可汗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来,后面还有几个颉利的死忠。

薛万钧看着这些送上门的‘战利品’心中好不委屈。

因为接下来朝堂之上一定会大吹特吹,将捕获颉利的功劳强行安在他头上,而且他还不得不顶着这份‘荣誉’,配合李世民演一场大戏。

“带走吧。”

薛万钧对这种嗟来的功勋没有半点兴趣,再加上此次北上完全是无功而返,最后竟然还要抢自己弟弟的功劳,此时心情差到了几点。

交接的过程很随意,两方人马都没给对方好脸色。

一个是觉得自己的战绩被抢。

一个是不屑于抢别人的战绩。

就连薛家两兄弟也只是眼神沟通了几次,连寒暄都省了,薛万钧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望着远去的马队,几个神剑小队的队员不忿道:“切,什么人啊,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柳擎天闻言看了一眼神情落寞的薛万彻,蹙眉道:“都少说两句,别忘了,这是郎君的决定。”

薛万彻此时看着二哥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无力的摇了摇头,自父亲过世后,自己和二哥好像一直分属两个不同的阵营,二哥忠于李世民,自己则是从隐太子到席云飞,兄弟俩从始至终一直没齐过心。

“薛队长,没事儿吧?”

柳擎天走过来拍了下薛万彻的肩膀,他比薛万彻大了十几岁,人情世故自然看得更加透彻。

薛万彻苦笑着,看着远去的马队:“没事儿,其实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玩得有点过了,似乎惹二哥很不高兴。不过想想也正常,二哥为了收编那些小部落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被咱们轻而易举就截胡了,心里不舒服也是应该的,我就是怕他钻牛角尖。”

柳擎天没想到薛万彻还有这番言论,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训练和吃饭的小伙子,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憨啊。

柳擎天暗道不愧是将门虎子,笑着宽慰道:“薛队长别小看薛将军的心胸,虽然他没说,但是我能看得出他对你这个弟弟的关心,刚刚之所以那么冷淡,多半是觉得自己抢了你的功劳,身为兄长没有脸面对自己的弟弟罢了。”

薛万彻闻言,深深呼了一口气,耸耸肩道:“我二哥就是这么一个人,算了,咱们也准备一番,今夜直接赶回朔方吧。”

······

是夜,朔方东城,何氏酒楼。

崔尚和王寿应邀赴宴,而邀请他们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范阳卢氏当代家主卢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卢桢在此举起酒杯,看着这两个死对头,鼓起勇气说道:“二位能来赴宴,卢某不胜感激,这一杯酒,我敬二位。”

说着,直接一饮而尽,而后再次斟满酒杯,又道:“这杯酒,想两位道个不是,卢某以往行为偏激,多有得罪,请二位海涵。”

再次喝完一杯,没等崔尚和王寿说话,又倒了第三杯,这次卢桢的脸已经有些酒劲,两只三角眼红的吓人。

“这第三杯,卢某先干为敬!”

看着卢桢连饮三杯烈酒,崔尚和王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寿与卢桢年纪相仿,蹙眉道:“老家伙,你这是干什么,想喝死在我们面前嘛?”

崔尚比面前二人年轻十几岁,但也是一辈人,对卢桢不敢直呼诨号,只能询问道:“卢家主今日邀我们过来,难道就是为了买醉?”

卢桢三杯酒下肚,仿佛才鼓起了说真话的勇气。

看着面前的崔尚和王寿,想起两家这段时间的风光,心中说不羡慕是假的,可惜,自己棋差一着,一步错,那是步步错啊,如今已经到了满盘皆输的档口,再不挽救就来不及了。

“二位,实不相瞒,今日冒昧请二位前来,是想二位替卢某求个情的。”

崔尚与王寿闻言,面面相觑,后者蹙眉道:“老家伙,你没病吧,这该不会又是你挖的什么坑吧?”

卢桢为人腹黑,以往没少挖坑给王寿跳,此时王寿见他卖惨,自然是满心的戒备。

不过卢桢是真的有苦难言啊,想起老家已经烧起来的熊熊大火,憋屈道:“王兄就别磕碜我了,我这个家主之位眼看就要不保,我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跟你开玩笑。”

“家主之位不保?”

同为七大世家的家主,崔尚和王寿对这六个字可是非常敏感的,此时见卢桢神情凄苦不似作伪,再结合之前席云飞的一些布置和安排,都是心头大震。

崔尚惊愕连连的问道:“卢老,你不要告诉我,那卢桓真的???”

王寿也是一脸惊诧:“不该啊,哪怕卢桓有商会支撑,你们卢氏那些族老难道还能坐视不管?”

听到王寿提起那些不作为的墙头草,卢桢苦笑一声,心酸不已的说道:“你们是有所不知啊,席家小子不知道跟朝廷怎么商议的,竟然找李家要了十个六品官职和三个门下省四五品官职,卢桓那小子拿着这些筹码把那些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铸币之法

“十个六品官职,刚好安排在周边十个郡县,基本都在原梁师都盘踞的梁国地界,说白了就是朝廷派来配合你的十个傀儡,毕竟这些地方真正的话事人还是你。”

席家庄茶室内,李靖与席云飞看着面前的地图计划着朔方接下来的发展路数。

“至于那三个到门下省上任的人,主要是负责你与长安那边的对话,对了,信号塔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席云飞看着地图上渐渐变大的地盘,随口应道:“其实早就偷偷盖好了,本来我只是想在程叔家里装个电台的,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说通了李二陛下,直接在宫里也搞个电台。”

李靖呵呵一笑,道:“门下省掌出纳帝命,你能直接在门下省安插自己的人,这是一个好事儿,以后有什么不满直接就能跟陛下说,算是真正的上达天听了。”

席云飞挑了挑眉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能有什么不满,这个电台设在宫里,无非就是方便了他对朔方的信息接收,对我其实没多大益处。”

“那你还答应唐公?”

席云飞摸了下鼻子:“我这不是收了通讯费嘛,再说了,我也想看看宫里那些能工巧匠们,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弄懂电台的原理。”

李靖闻言一怔,不解的问道:“你就真的不怕被人参破其中的玄机?”

席云飞点了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还就真的很希望有人能跟上我的步伐啊,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这世上总有一些能人的,朔方还是太小了,就让李二陛下去网罗一批人才试试吧。”

李靖没想到席云飞竟然真的毫不在意,别人有个好东西都是巴不得藏着掖着,他倒好,反倒希望全天下都知道自己的秘密,还主动把好东西送上门给人研究。

“唉,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这天下奇人异士不知凡几,总有人会让你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席云飞闻言,嘴角轻扬,悄声嘀咕道:“是这样就最好了,我还想有生之年刷个朋友圈呢……”

······

“卢桢,你刚刚说什么……门下省?”

王寿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道:“这事儿你听谁说的,好端端的朝廷那边怎么可能许诺这么多官职给他?!”

崔尚也是满脸的惊愕,选派十个六品官员还好说,但是三个门下省官员,门下省是什么地方,那是皇帝的眼耳口鼻啊,直达天听的地方,李世民怎么可能让别人安插耳目进去?

卢桢同样不解,但是这个消息是刚刚从长安那边传过来的,这些年他选择依附李世民,在朝堂上还是有一些自己的眼线的。

李世民同意李渊这个提议的同时,他的人也收到了消息,几乎跟李世民派来送信的人一齐出发,李渊将此事告知席云飞的时候,卢桢刚好也收到了消息。

“唉,你们二位现在的表情跟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不敢置信,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而且这事儿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估计再过一两日,你们也会收到消息。”

卢桢不想在此事纠结,蹙眉道:“二位,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下午卢桓的人找到我的几个心腹,企图用官职收买他们,虽然他们没动心,但难保家里那些族老不动心啊。”

“这……”

崔尚与王寿相视一眼,促狭道:“你们卢氏自家的事情,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他们能许诺官职,我们可没办法,要知道现在李世民还恨我们恨得牙痒痒的呢,你是最早依附李世民的世家之一,你应该去找李世民才对啊。”

卢桢闻言老脸一红,虽然自知理亏,但还是厚着脸皮道:“二位不要误会,这事儿起因是席家二郎,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在他那边求求情而已。”

“帮你求情?”

王寿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揶揄的说道:“老家伙,你怕不是刚刚多喝了两杯,现在犯了迷糊……当初你对下沟村出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的后果,还想托我们替你求情?呵呵,我可不想变成今天的你。”

崔尚双手环胸,双眼微眯着,虽然没有回应,但一张冷漠脸也说明了态度。

卢桢见他们见死不救,心中也是憋屈,但形式比人强,现在不是考虑面子的时候。

“二位,我知道我当初做得不对,但是我当时也只是想吓一吓他们,我侄子还被护廷队的人打死了呢,说起来我更无辜啊。”

“……”

王寿闻言嘴角一抽,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让卢桢甚是抓狂。

就很气。

“唉……”

当时鬼迷了心窍,为什么要对招惹席云飞呢?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能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啊!

眼见王寿和崔尚都不出声,卢桢深深叹了口气,咬咬牙,道:“我愿意把沙模铸币之法与你们两家共享。”

“……”

“当真?”

王寿和崔尚同时露出惊愕表情,特别是崔尚,他当初在朝中任职的时候,就接触过朝廷的铸币之法。

也知道现如今整个大唐只有卢氏的铸币之法才能赚钱,其余几个世家,包括皇室的铸钱坊,全部都在亏本铸币。

卢氏的沙模铸币法,:1左右。

而皇室的铸币法,:1甚至更高。

也就是说卢氏铸造一千文铜钱只需要消耗七百文铜钱的成本。

而其他人,包括皇室,铸造一千文铜钱则是要搭进去一千二百文甚至更高的成本才行。

这就是技术垄断的暴利,卢氏凭借铸币法轻轻松松就能成为富可敌国的传承世家。

而且随着大唐国力日渐强盛,开元通宝等一系列前朝铜钱渐渐在各国流通,像半岛三国,倭国,乃至突厥,都一直在使用中原的货币。

因为相比于花大代价去铸造新币,直接用现成的货币对他们来说更加省时省力,要知道有时候开采冶炼一公斤铜矿的成本,没准还不止一公斤铜钱呢。

但现在开采矿山的成本降了下来,冶炼的成本也降了下来,这一点崔尚和王寿都是受益者,因为席云飞的关系,采矿有水泵和天雷加快进度,冶炼有高炉日产万石。

若是再加上卢氏的沙模铸币之法……

两相结合之下,只要安安心心铸币,估计不需半年就能月入几十万贯!

说不心动那真是骗人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跪下来拜拜

“啥玩意儿?沙模铸币……沙币……么得兴趣。”

席云飞瞥了一眼面前的崔尚和王寿,蹙眉道:“你们这么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

崔尚与王寿面面相觑,他们昨晚因为这事儿兴奋了整整一夜,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王寿不死心,急忙解释道:“郎君,这沙模铸币之法可不是一般的赚钱啊。”

崔尚急忙跟着劝说道:“是啊,郎君有所不知,要是操作的当,咱们铸币的成本可能只需要五成,没准还能更低。”

席云飞挑了挑眉头,说起铜钱,他最近正打算印制一批纸币来代替,只是因为银行,也就是钱庄的运营需要大量精通算学和经济学的人才,所以才一直搁浅。

铜钱?

光幕上五十块钱可以买一斤,还是纯铜。

捞汁像是缺钱的人吗?

“那个,您二位还是别劝我了,铜钱在我看来本就是浪费社会资源的产物,有这个闲工夫铸币,还不如多生产一些电线,而且如果突然有大量铜钱涌入民间,你们以为铜钱还能保持现在的价值?”

崔尚和王寿也不傻,他们当然知道铜钱多了就不值钱,可是关键是现在市面上的铜钱已经不够用了啊。

二人相视一眼,王寿急切道:“郎君,眼下大唐所使用的铜钱有十几种,类型从汉朝的五铢钱到我朝自己打造的开元通宝,当年太上皇为整治混乱的币制,废隋钱,效仿西汉五铢的规范,开铸开元通宝后,市面上的铜钱就曾急速缩水,眼下正是急需大量铜钱的时候啊。”

席云飞闻言,眉心微蹙,不解道:“那照你这么说,卢氏有你说的那个沙币,不是,沙模铸币之法,不是刚好可以浑水摸鱼大赚一笔,可我怎么感觉卢氏也不是很有钱啊?”

崔尚摇了摇头,道:“打造铜钱可不是光靠铸币之法就行的,铜矿的开采、冶炼亦是缺一不可,卢氏虽有铸币之法,但铜矿开采跟不上,他们每年也就只能打造几十万新钱而已。”

“哦,难怪那么穷。”

崔尚嘴角一阵抽搐,实际上卢氏已经是巨富了,要不然李世民也不会费尽心思拉拢他们。

思忖片刻,席云飞还是摇了摇头,直言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们,不是因为我小心眼,其实卢桢那件事儿我早就忘了。”

王寿闻言一怔,疑惑道:“郎君不是授意卢桓???”

“之前是有给他一点好处啦,不过最近都是他拿人来跟商会交易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啊,我之前好像也跟你们提过,我这里缺人,只要你们带人过来,要什么好处只管提啊。”

“呃……”

崔尚二人神情微变,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那官职也能交易?”

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看着他们反问道:“为什么不行?”

······

半个时辰后,崔尚和王寿笑容满面的离开了席家庄。

至于卢桢许给他们的沙漠铸币之法?

怕是已经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了。

吃过午饭后,席云飞穿上一身干练的青衫,衣袖和裤腿都可以挽起来用丝带固定的那种。

“娘,你们真的不去吗?”

“不去不去,干了半辈子农活,临老还去操那个心干嘛。”

“哦,那我自己去了。”

席云飞与刘氏打了个招呼,拖着一双木屐,啪嗒啪嗒的离开了餐厅。

餐桌上,刘氏和妹妹刘英相视一笑。

“阿姊,还是你高明,二郎这孩子怕是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刘氏呵呵一笑,有些小得意的说道:“没办法,这孩子性子随他那个死鬼老爹,倔得跟驴一样样的,我这当娘的也是操碎了心咯。”

“阿姊你这是瞎操心,以二郎今时今日的成就,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谁说没有,他能给我生个孙子还是孙女?这小子你别夸他,尾巴翘得老高,今年都十五了,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他把亲事定下来……”

······

朔方东城,从南城门出发,沿着在建的高速路走上五里地,就能看到一个供人歇息的凉亭。

今天席云飞没有自己开车过来,而是跟着田大爷等人坐着牛拉的板车晃悠前行。

牛车一共十架,席云飞坐在最后一架牛车上,旁边还陪着乖巧懂事的崔莺儿,不时递来一个剥好皮的冰镇葡萄,生活好不滋润。

农历六月,第一批葡萄已经成熟,朔方地理位置偏西北,本地很多农户都会在自家的院子里种植一些葡萄,要嘛自己吃,要嘛拿去卖。

席云飞半靠在板车的扶手上,吐掉嘴里的葡萄籽,好奇问道:“莺儿,我娘不是说约了你家不少姨娘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崔莺儿闻言,双颊微红,眼神躲闪的说道:“几个姨娘说天气太热,想想还是不来了,本来还嘱咐我向刘姨道声歉的,只是,没想到刘姨也没来。”

崔莺儿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席云飞,见他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追问的意思,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今日刘氏只约了她,刚刚说的话也是刘氏教她的,不过她第一次说谎,显得有些心虚。

好在席云飞也没在意。

车队继续前行,路过五里亭后又走了三里地,远处葱葱郁郁的田垄映入眼帘。

前头带路的田大川大手一挥,牛车队靠着路边停下。

“大家伙带上锄头和簸箕……你们几个,鞭炮都搬下来,先点两串,讨个开门红。”

席云飞见众人已经开始准备祭祀的物件儿,也跟着跳下了牛车,顺手还将崔莺儿扶了下来。

今天是挖第一垄土豆的好日子,这第一锄,田大川无论如何也要他亲自来挥,没办法,只好顶着烈日过来。

“二郎,赶紧过来给土地爷上柱香。”

“哦,来了。”

“还有那个谁,小丫头,你也来,别傻站着。”

“我?”

崔莺儿没想到那个素未谋面的田大爷还会叫上自己,愣了愣,心想应该是刘姨的嘱托,想起刘姨的交代,羞得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的好意。

席云飞看了一眼田大川,见他笑得有点猥琐,但是又不知道他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

二人走到摆好三牲祭品的桌案前。

田大川分别给他们递了一炷点燃的香烛,指着地上的两个蒲团道:“来,跪下来拜拜!”

第五百九十三章:超高产量

“嘿嘿嘿……”

看着并肩跪在蒲团上祭拜土地神的两人,周围一圈糙汉子同时露出了姨母笑。

诡异的场景持续了几个呼吸,直到席云飞站起来将香烛插进香炉里才结束。

“莺儿?”

席云飞没有注意到周围促狭的氛围,见崔莺儿还跪在蒲团上,好奇问道:“你没事吧?”

崔莺儿此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脸更是红得跟红苹果一样。

就很可爱!

“我,我没事儿,就,就是有点腿软。”

席云飞愣了愣,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见她一直低着头,耳根还红的异常,关心道:“真的没事?该不会是中暑了吧,头晕吗?”

崔莺儿此时心都快化了,现在要是还不知道刘氏的一番心意,她就真的是个傻子。

听到席云飞关心的话语,崔莺儿咬着嘴唇,嗡声道:“我,我没事,就是有点……”

就是心跳的有点快。

可是这么羞人的话,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

席云飞见她如此,还以为她被晒晕了,朝旁边的田大川望去,道:“莺儿姑娘可能有点中暑,我先扶她去旁边歇歇,你们继续。”

田大川看了一眼崔莺儿,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指着路旁的树荫:“呵呵,去吧去吧,一会儿下地我再叫你。”

扶着崔莺儿找到一块大青石坐下。

席云飞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脸红脖子粗的,蹙眉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我让人先送你回去?”

“不要。”

没想到一直低眉垂目的崔莺儿急忙抬起头来,小脑阔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没事,我不回去。”

“没事就好,你一直低着头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见崔莺儿精神头还算不错,席云飞也松了一口气,接着站起身来,说道:“那你先在这里歇歇,我去看看土豆的收成,一会儿给你烤几个土豆尝尝。”

崔莺儿闻言,双眼含笑,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好!”

正在这时,二人身后震天的鞭炮声骤然响起。

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崔莺儿被吓得惊叫出声,条件反射似的扑到席云飞怀里。

(一。一;;)

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美人儿,席云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推开肯定是不行的。

可是这么被抱着,万一让人误会?

席云飞心虚的回头朝田大川一行人看去。

见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亲密举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自己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

可崔莺儿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两人这么抱着,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虽然自己的手举得老高……

好在崔莺儿也没有抱太久。

刚刚猛的被鞭炮声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失态的举动。

羞得她急忙放开席云飞,后退了两步,捂着耳朵一屁股蹲坐在石头上。

席云飞见她如此,悻悻的挠了挠头。

“那个,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丢下一句话,席云飞屁颠颠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

田垄上,一行人站成一排。

田大川递过来一根系着红绸的小锄耙:“二郎,这第一锄你来。”

席云飞也不矫情,接过锄耙蹲下身子,扒拉开葱郁的茎叶,慢慢刨了起来。

松软的泥土很容易扒拉开来,不过三两下,杏黄色的土豆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席云飞脸色一喜,扯下连着根茎的土豆,扭头看向田大川,道:“您看,这土豆怕是有两斤重吧?”

田大川笑弯了眼,递过来一个竹箩筐:“赶紧再挖挖,看看这株能有多少斤。”

席云飞嘿嘿一笑,将土豆丢进箩筐里,再次挥动小锄耙。

不多时,六七个大小不一的土豆便都被挖了出来。

田大川提了提箩筐,美滋滋的说道:“这一株土豆怕是有十斤了吧!”

席云飞又在土里扒拉了几下,见真的没有土豆了才站起身来。

“不错,一株十斤,跟预期的差不多,不过这个产量应该不是最多的,咱们朔方的土壤还算干燥,也比较适合种植土豆,我估计产量最多的情况下,一株能有一二十斤。”

众人闻言即惊又喜,田大川更是大手一挥,招呼道:“那还等什么,都动起来,把这一亩地都挖开,看看一亩的产量是多少。”

看着大家忙碌的身影,席云飞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心道终于不用靠光幕买土豆了。

提起箩筐,席云飞转身朝崔莺儿走去,他还记得要烤几个土豆解馋的事情。

只是,火还没有升起来,城门方向一辆沉香车开了过来。

嘀嘀~

车在席云飞面前停下,车门打开,马周和李青儿走了下来。

席云飞刚要打招呼,后座车门跟着打开,王淮和崔一叶紧随其后。

“你们怎么都来了?”

席云飞用打火机点燃一堆干草,笑着说道:“我这才刚刚起火,你们就赶着来吃现成的啊。”

崔莺儿没想到大哥也来了,手里拿着几根干树枝,眼神还有些躲闪。

王淮走到近前从箩筐里拿出一颗最大的土豆,啧啧称奇道:“这就是刚刚出土的土豆啊,也太大了吧,平日里在酒楼只吃过切成丝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带皮的土豆。”

崔一叶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席云飞,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走到箩筐前也拿起一颗土豆观察着,心中也满是惊叹。

席云飞见他们人都来了,肯定是要让他们体验一把挖土豆的乐趣的。

“怎么样,要不要下地里亲手挖挖看,我这只是一株的土豆,咱们比比谁挖的土豆更多更重?”

“什么?”

二人闻言一惊:“这才是一株?一株土豆不是只产一颗吗?”

席云飞笑着解释道:“谁跟你说一株只产一颗的,虽然大小不一样,但一株最少能结出两三颗土豆,最多可能有十几颗,有些养分充足的,一株就有二十几斤的产量。”

“啧啧啧,这土豆还真是好东西啊,面前这一亩地怕是有两千多株,一株按十斤……”

“不不不,不能这么算,一亩地的养分是有限的,一株十几斤或者二十斤也只是极个别高产的特例,一般平均下来,每株土豆能有五斤就算是高产了。”

席云飞指着正在挖土豆的田大川一行人,道:“这一亩土豆我估计能有六七千斤的产量,但具体的还要等他们挖完了过称才知道。”

王淮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说道:“那也很吓人了,高粱一亩才几百斤啊,土豆直接翻了十倍!”

崔一叶也是目光闪烁,土豆的超高产量预示着什么,身为世家嫡子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看来是真的要变天了啊!”崔一叶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土地园,小声呢喃道。

第五百九十四章:六六六!

临近朔方,薛万彻一行人最后一次休整。

目送柳擎天先开着东风铁甲返回城内,义成公主心突然有些慌。

薛万彻瞥了一眼她还有她怀里的杨归燕,随口安慰道:“柳队长一行人身份特殊,先回去主要是为了隐藏行踪,公主殿下不用多想。”

义成公主闻言一怔,诧异的看向薛万彻,接着双颊微红,颔首道:“多谢薛将军……另外,公主这个称呼还是少提的好,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要是薛将军不在意,叫一声杨姨,或者直接叫我义成都可以。”

薛万彻嘴巴微微张开,接着点头道:“那好,杨姨也不用将军将军的叫,我爹当年也是隋朝的兵,您叫我三郎吧。”

“如此甚好。”

义成公主双眉展开,接着问道:“你刚刚说你爹……你爹该不会是左御卫大将军,薛世雄,薛将军吧?”

薛万彻听到父亲的名讳,眼里闪过一丝追忆。

“不错,没想到杨姨还记得我爹。”

“那就难怪了,虎父无犬子,薛将军……”

······

茂密的树林子里,一辆铁甲巨兽如履平地。

开着的柳擎天眉心紧蹙,一副心事满满忧心忡忡的样子。

此次北上突厥汗庭任务算是圆满完成,这本是值得高兴的好事儿。

可是,让柳擎天没想到的是,自己好像对义成公主动心了。

“队长,你没事儿吧?”

“是啊,队长,咱们完成了任务,你怎么好像还不高兴了?”

副驾上的两个队员面面相觑,刚刚大家一路上都在讨论席云飞会赏赐他们什么好东西。

但身为此行带头人的柳擎天却一言不发。

后排,年纪稍大一些的老刀伸手拍了一下柳擎天的肩膀,直言道:“老柳,你该不会是怕郎君会拿她们母女怎么样吧?”

柳擎天闻言,方向盘险些没握稳,车底传来‘哐’的一声,底盘好像撞到了什么。

好在东风铁甲够大够稳,柳擎天反应又快,扶住方向盘躲过几块青石和几段树桩。

松了口气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没事儿关心她们干嘛。”

车内其他九人相视一眼,接着都是会心一笑。

老刀揶揄道:“在兄弟们面前都别装了,你拿点小心思我们还能看不出来嘛,一路上又是亲自煎饼又是夜里给人家盖被子。”

“就是,还把我的水果罐头拿去献殷勤。”

“还有我的果酒。”

“还有我的奶糖。”

“还有我的……”

几个队员笑闹着一一举证,搞得柳擎天脸红脖子粗。

“够了哈,都说是借你们的,等回去老子双倍奉还。”

“不要,东西朔方有得是,我们要喝喜酒!”

“对,喝喜酒!”

柳擎天大囧,捏着拳头朝呐喊的两个年轻队员比划了一下,吓得他们往后直缩。

笑闹过后,柳擎天再次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老刀,无奈道:“终究是身份有别,我倒不是怕郎君会对她们怎么样,以郎君的脾性,既然答应善待她们,就一定会做到。”

老刀闻言,点了点头,道:“郎君确实言出必行,这一点在座的兄弟都是认可的。”

几个队员呵呵一笑,对席云飞他们是满心的感激。

老刀接着说道:“至于身份,老柳,其实这一点你倒是多虑了,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何况她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只是一个普通妇人,要知道,咱们朔方可没有贵族和平民的差别。”

柳擎天眼里闪过一丝晶亮,虽然知道老刀言语之间颇多安慰,但有一句却没说错。

席云飞管治的朔方,没有阶级之分。

······

朔方东城,席家庄。

茶室内,席云飞瘫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同样一身风尘仆仆的马周和王淮。

刚刚从土豆园回来,额头都晒脱皮了,赶紧喝了一口冰凉的绿豆汤消消暑。

席云飞才美滋滋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土豆育种的活儿你们不要操心,田主事那边会尽快提上日程,接下来就是邀请各个世家现场验证土豆的超高产量。”

“关于这点,郎君请放心,邀请函已经提前发了出去,想来不少世家已经派人往朔方赶来了。”

王淮放下手中的瓷碗,用纸巾擦了下嘴角,接着道:“眼下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土豆苗够不够分给他们,这次我请的世家可不少,其中关中就有三十几个来信询问的,不过,让我不解的是,他们好像已经知道了土豆的产量,字里行间颇多奉承,直言大量收购土豆苗,甚至不计代价。”

席云飞闻言,与马周相视一笑,马周解惑道:“应该是我们去年送到长安的那批土豆也到了收获的日子,没准已经收获了一批,这些人应该是一早就从长安得知土豆高产的消息。”

王淮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笑着说道:“难怪了,我就说他们怎么连见都没见过,就那么兴奋的大包大揽,看来这其中多少还有长安那边的意思?”

说着,王淮和马周同时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见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么看着我干么,我的本意是让所有人都填饱肚子,至于谁来种,我不管。”

“郎君高义。”

“我高义个屁……”

马周二人一番阿谀奉承后,又聊道:“如今五万突厥青壮也算是安置妥当了,接下来如何让他们归心还需要多多操心,然后就是义成公主,郎君打算如何处置,真的要按照约定善待?”

席云飞闻言点点头,看向马周道:“不按约定难道还要把她们关起来不成?”

马周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王淮帮着提醒道:“郎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义成公主毕竟是前朝之人,而且还是突厥可敦,身份多少有些尴尬,若是真的让她住在朔方,怕是对你的名望有损。”

马周重重的点了下头,一脸忧心的看向席云飞。

不过,席云飞是什么人,要是真的在意他人的编排,当初就不会占了朔方不还了。

朝二人摆了摆手,蹙眉道:“这事儿你们不用劝我,名望什么的我不在乎,况且再大的名望又有什么鸟用?只要我们自身够强,谁敢多嘴,灭了丫的就是了!”

“这?”

马周与王淮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悻悻。

理好像是这么个理!

老铁没毛病!

六六六!

第五百九十五章:崽卖爷田不心疼

翌日,最新一期的《知音》准时发售。

这期《知音》的封面比较有趣,画着几颗土豆,还有一株土豆苗。

柳三的新闻嗅觉愈发的老练,昨日第一垄土豆挖出了整整七千八百斤,他第一时间就让人拟定了文案,同时还附上了几篇土豆的食谱和种植指南。

午时不到,大街小巷就传扬了开来,话题围绕土豆展开,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心动。

不少家里有地的人已经开始琢磨着去商会弄一批土豆苗,要是真的如此高产,说不定明年就能大赚一笔。

虽然朔方现在是没人饿肚子,但是这天下饿肚子的人海了去了。

······

巳时过半,朔方东城北城门,一队马队浩浩荡荡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大家一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没有什么人开道,但大家都自主的让开了路,不少人还朝马队打招呼,态度敬佩中带着仰慕。

队伍中唯一马车上,窗纱被人掀开,杨归燕小巧的脸庞满是不安和新奇。

看到百姓们都在朝她们挥手致意,脸上还带着笑容,小丫头疑惑道:“阿娘,薛大哥他们好像很受欢迎呐,那些人都不怕他们,不像父汗出巡,所有人都吓得大家不敢出门。”

义成公主此时透过另一侧的车窗,也将百姓们的举止看在眼里,心中除了诧异,再就是忐忑。

对于席云飞,义成公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作为突厥可敦,还曾经是前隋宗室女,义成公主看到的,都是百姓们敬畏又不忿的眼神。

像今日这种热切与亲和的面容,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由自主的,对于席云飞便更加的好奇起来,但同时也为自己的前路感到忧心。

不多时。

马车在一座宅子前停下,随行的人只剩下薛万彻还有几个负责保护义成公主母女的队员。

“杨姨,这里便是郎君安排给你们的临时住所。”

薛万彻将义成公主二人扶下马车,指着宅子和门口恭候多时的管家丫鬟们,道:“这些人您可以随意使唤,不过有一点您千万要记住,虽然有些那什么……但希望您不要介意。”

义成公主看着宅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闻言好奇的问道:“介意什么?”

薛万彻指着女管家和几个丫鬟,道:“在朔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她们虽然负责伺候你,但人身却是自由的,要是哪里让您不满意了,您可以随意裁换她们,但一定不能打杀了。”

义成公主闻言一怔。

薛万彻笑着抱拳一礼:“当然,我只是提个醒,相信杨姨也不是心狠之人。”

义成公主心中虽然对这个提醒很是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三郎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此甚好。”

薛万彻暗自松了口气,生怕义成公主高高在上惯了,心中不满,见她答应下来,才说道:“那杨姨好好歇息,明日我再来带您去见郎君。”

“嗯。”

义成公主微微颔首,顿了顿,又关切道:“对了,三郎,我家仁寿?”

杨仁寿是阿史那叠罗支的汉名,因为他出生那年刚好是隋朝仁寿年间,因而得名。

薛万彻闻言,指着宅子,道:“人应该已经送到宅子里了,不过……杨姨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之前你我双方毕竟还是敌对,杨兄怕是受了一些委屈。”

义成公主听到儿子收了委屈,脸色一变,所谓的委屈是什么,她身为突厥可敦怎么可能不知道,无奈的朝薛万彻敛衽一礼后,便匆匆朝宅子内疾走而去。

薛万彻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苦涩一笑:“只希望王元那家伙没把人玩残了吧……”

······

薛万彻带着几个队员返回内城的时候,路上不少人都在讨论关于土豆的话题。

几间茶楼和酒肆如往常一样挤满了人,识字的书生拿着《知音》逐字读着。

不时有不解的人提出疑惑,他还会停下来解释几句。

此时,茶楼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少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平民。

听到土豆的产量竟然是高粱和小麦的十倍,许多人眼里都是精光闪烁。

赵四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不过他不是朔方本地人,之所以出现在朔方,是受村正的委托,作为村民代表,带着村里几个汉子一起来换取食盐的。

“这土豆是什么作物,为什么之前连听都没听过?”

赵四本来听着还有些怀疑,但是见到整个茶楼的人都在欢欣雀跃,他心想这些人总不会是串通好演戏骗他们这些外地人的吧?

“呵呵,这位兄弟是何方人士?”

赵四的嘀咕声刚好被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听到,见这个中年人衣着华贵,赵四急忙拱手道:“好叫贵人知晓,我们几个都是吕梁来的,我叫赵四。”

赵四又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同乡,借着人多给自己壮壮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有人突然搭话总是要提防一些。

问话的中年人倒是没想那么多,看了一眼赵四背上的箩筐,好像在回忆什么,半响才回过神来,拱手道:“赵四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刘能,也是个粗人,半年前没比你们好到哪里去。”

赵四几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看着中年人一身鹅黄色的长衫打扮,高贵不凡,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可能跟自己一样是粗人?

不过,赵四心思缜密,倒是发现中年人肤色黝黑,手上也满是老茧,特别是虎口位置,跟自己一般无二……

“难道这人也经常挥锄头?”

赵四心中疑惑不已,那人又说道:“几位莫要不信,我真的是庄稼人,以前还是佃农来着,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还吃不到几口饱饭。”

似乎是怕赵四等人不信,他还张开双手:“你们看,我这手上的老茧不比你们少吧?”

“这……”

赵四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对方的,不由得信了几分,因为自己的老茧还不如人家的茧厚。

“那你这打扮?”

“哦,我把我爹传下来的几亩田地都卖了。”

那人指着正在传播土豆种植方法的书生,道:“然后换了一些土豆苗,跟村里合伙种了几十亩,就在前天都卖给了商会,这不,赚了点小钱,行头自然要整起来。”

第五百九十六章:想要就给你

土豆能火,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需要太特意的去传扬,这天下只要有张嘴的人都离不开一口吃的。

但饮食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得过来的。

地瓜的成熟期还有大半个月,眼下席云飞打算先将土豆的一百种吃法普及出去。

街道上,商会安排的摊贩们已经摆出了各种各样的美食。

清一色都是土豆做的。

什么薯片、薯条啦,蒜香烤土豆啦,香辣油炸土豆丝、奶油土豆泥、狼牙小土豆、超级土豆棒……

价格低廉,好吃不贵,人手一份,童叟无欺。

反正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土豆这个玩意儿它吃了管饱。

平民百姓,商贾贵族,只要看到一种新吃食,只要兜里还有钱,甭管我肚子塞不塞得下,先买来尝尝鲜才是要紧事儿。

撒了椒盐的铁板烧土豆,一个小纸盒半斤多,也才五文钱,比吃泡菜还划算。

一根手臂长的土豆棒,油炸得金黄酥脆,再抹上酱汁,撒点孜然粉和辣椒面,就为你香不香!

那神奇的手摇土豆机,一个土豆塞进去,转几圈出来就是一串螺旋的土豆棒。

还没吃上的人光看就能看得津津有味,更不要说空气中飘香四溢的气味更是让人垂涎不止。

赵四花了十文钱,买了两串,七八个同乡一人掰了一片,吃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吕梁山里,乡民们还在为盐烦恼,人家朔方已经开始拿胡椒粉撒着吃了。

这差距让人心寒,但也让人看到了希望。

吃完两串土豆棒,几个汉子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头,还想吃,可惜没钱了,十文钱可以买十个馒头吃五天,这土豆棒虽然好吃,但它不划算啊。

“来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出炉的炭烤土豆,一颗只要两文钱。”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吃了,听到一颗土豆才两文,喉咙直咽口水。

几个汉子尴尬的对视了半响,最后还是抵不住诱惑,一人买了一颗。

香喷喷的烤土豆,虽然没有加香料,但烤的过程中不断撒盐水,味道那是相当不错。

“四哥,咱们就买土豆回去种,刚刚那说书的不是说了嘛,一颗土豆能分开三四株土豆苗,一颗土豆苗能长七八斤土豆,半年一熟,过年就能吃上咱自己种的土豆了。”

“你傻啊,人家说的是南边,咱们那麦子都是一年一熟,土豆早过季节了,要种也是明年。”

“啊,那怎么办,这土豆比面好吃,还管饱……”

“让我想想,实在不行咱们买一些回去吃,咱们的皮子都是好皮子,值不少钱呢。”

“咱们不是要换盐嘛?”

“说你憨你是真的憨,盐早买好了,五十斤……两张皮子就换到了,便宜得很。”

“五十斤?这么多,咱们以前所有皮子加一起也没有这个数啊。”

“要不说那个郎君是大善人,特娘的,以后再也不去长安换东西了,上个月不知道来朔方真是亏大发了。”

“就是就是,亏大发了……”

···

···

“噗嗤~”

“笑什么?”

“笑他们说你是大善人啊。”

席云飞闻言,莞尔一笑,转头朝那几个汉子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相比朔方的百姓,其他地方的人还是太可怜了些,连一套完整的衣服都没有。”

木紫衣点了点头,叹息道:“大唐地缘辽阔,大量财富又都集中在少数世家手中,百姓们苦日子过习惯了,现在吃颗土豆都要小心翼翼。”

“好了,今天难得陪你逛街,别唉声叹气的。”

席云飞伸手刮了一下木紫衣挺直的琼鼻,道:“中午想吃什么,火锅?水煮鱼?”

木紫衣摇了摇头:“不吃辣的了,咱们吃点清淡的吧。”

席云飞看了一眼她的小肚子,点了点头:“那就去花楼吃素菜,听说花婶整了个全素宴,咱们也去试试好不好吃。”

木紫衣乖巧的‘嗯’了一声。

“二郎?”

两人边走边聊着,路边一道粗狂的声音传来。

席云飞扭头看去,只见程处默一脸惊愕的看着他跟木紫衣。

“程兄,你怎么在这?”

席云飞没想太多,拉着木紫衣的手迎了上去,道:“一个人出来吃饭,吼,你这胃口不小啊,这是把所有小吃都买了个遍?”

程处默隐晦的看了一眼木紫衣,暗自与程钰琪对比一番,默然发现,论长相,这个姑娘比妹妹好看许多,难怪能入席云飞的眼。

扬了扬手上打包好的食物:“我这是打赌输了,出来领罚的,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些。”

席云飞不疑有他,见程处默情绪不高,心中咯噔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放开牵着木紫衣的手。

而是拉着木紫衣上前,介绍道:“程兄,程处默,程大将军的长子。”

“程校尉,我认识的,当年在鄜州有幸见过一面。”

程处默闻言一怔:“姑娘见过我?”

木紫衣朝席云飞看来,见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才应道:“我干娘是平阳公主,那个时候你在尉迟将军麾下效力,因而有些印象。”

程处默愣了片刻,接着满脸诧异的说道:“你说的平阳……是三公主殿下?”

席云飞笑着说道:“难道这大唐还有第二个平阳公主不成,你也不用如此大惊小怪,紫衣是三公主收留的孤儿,当初我来朔方的时候,三公主就在这里养病呢。”

程处默恍然大悟,再看木紫衣的时候多少带着一些恭敬,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平阳公主的名号在大唐这些将士心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对了,你这几天没去大学城吗?”

席云飞拍了一下程处默的肩膀,蹙眉道:“不是让你去图书馆自学嘛,怎么还在朔方东城转悠。”

程处默嘿嘿一笑,指了指定军坊的方向,道:“那天跟你聊过后本来是要去的,可是李大将军又带我们去定军坊联系新战阵,我推诿不过,就跟着去了,去了之后……去了之后……”

席云飞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下文了,无非就是被护廷队的那些装备吸引了去。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劝你还是去图书馆待上一阵子,没准对你的收获更大,至于定军坊那些东西,说难听一点,都是我要淘汰的东西了。”

“那么好的武器你都不要了?”程处默张大了嘴:“那复合弓和布甲,还有那些陌刀?”

席云飞点点头,接着浑不在意的说道:“你想要?想要就给你。”

第五百九十七章:你们见过本宫?

目送程处默离去,木紫衣好奇问道:“护廷队的那些兵器虽然不比火器厉害,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利器,就这么送人?”

“你也想要?”

“我要那些东西的干什么,就是觉得可惜了。”

席云飞嘴角轻扬:“有什么好可惜的,落后必然要被淘汰,更何况护廷队是朔方的守护神,他们值得拥有更好的武器。”

“不对!”

“什么不对?”

“他们才不是朔方的守护神呢。”

“那谁才是……呃,你直勾勾看着我干嘛?”

···

···

内城北桥,一桥之隔,两个世界。

义成公主本来以为外城已经足够繁华了,没想到内城更加的让人目不暇接。

“这才是真正的朔方吧!?”

前头带路的柳擎天骄傲的点了点头:“不错,过了桥才是真正的朔方。”

义成公主感叹的说道:“外城的繁华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我印象中的大兴城(长安),没想到内城竟然还要更上一层楼。”

谁说不是呢,经过一年的发展,如今的内城街道和建筑隐隐成了一种派系符号。

亭台楼阁,画栋飞甍,内城的建筑在马周的统一规划下,哪怕是经营种类各异的商铺,其整体建筑的装修风格都逃不过魏晋遗风。

梁柱上的祥云飞天栩栩如生,门庭的雕刻以花鸟桃竹为主,看风格明显出自同一个名家之手。

门楼的牌匾虽然大小各自不同,但牌匾的边框雕纹,还有底色却又各自相通。

最让义成公主诧异的还是没有一点垃圾的街道和水沟。

此时杨归燕蹲在一条小水沟旁,又惊又喜的喊道:“阿娘,快看,鱼,鱼!”

突厥汗庭也修了排水的沟渠,但因为突厥本就少雨,牧民们为了图方便,几乎都是直接将垃圾往水沟里倒,排泄物、动物内脏、毛发、吃剩的骨头渣滓。

可以说,突厥汗庭除了她的居所干净一些,其他地方都臭的让人眼晕,哪怕是颉利居住的地方也一样。

义成公主走到水沟旁,看着清澈见底的流水,里面不仅有游鱼,竟然还种着一些喜水的野花野草,长满苔藓的沟渠平添了一股自然的气韵。

转头四下寻找,不出所料的看到很多人拿着东西边吃边走,不过,让义成公主诧异的是,那些人吃完东西都会将油纸或者竹签拿在手上,然后找到一个大大的木桶统一丢进去。

那木桶几乎每个街道转角都有放置,上面用红纸贴着【垃圾桶】三个大字,异常的醒目。

偶然看到几个垃圾桶满了,还有会一些身穿桔黄色制服的老翁或者老妪拉着板车过来。

换下洗好的垃圾桶,又把装满垃圾的桶拉走。

义成公主还没来得及问柳擎天那些人是谁安排的。

不远处一队五人为一组的巡逻队踏着整齐的步伐,穿梭于人群中。

若是遇到商贩跟客人产生纠纷,必然上前询问,该罚的罚,该训的训,公平公正,井然有序。

“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幸福!”

义成公主由衷的感叹道:“没想到这天下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或许这就是老祭师经常说的长生天,神居住的地方。”

柳擎天站在一旁跟着点头表示同意,他也觉得这里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如果不是,那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

“阿娘,好香啊。”

杨归燕牵着母亲的手,朝身边一个走过去的孩子指去。

那个孩子一手牵着父亲的手,一手拿着一串土豆棒,正吃得津津有味。

不止是杨归燕嘴馋,就连义成公主闻到香味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柳擎天见状,笑着说道:“想吃的话,咱们也去买两串,那是商会刚刚推出来的小吃,前面就有的买。”

义成公主拉着杨归燕更上柳擎天,一路上见到很多人都在吃土豆棒,好奇道:“那是何物,难道是面做的食物吗?”

柳擎天摇摇头,指着前面排着队的小吃摊,道:“这是郎君种出来的土豆,土豆你可能没听说过,不过,这东西可不得了,一亩地能产七八千斤……”

···

“好吃嘛?”

好不容易排到前头买了两串,柳擎天觉得比训练一整天还累。

“好吃,谢谢柳叔叔。”

“呵呵,好吃就行,一会儿还有好多好吃的小吃,听说有个叫奶油土豆泥的甜点,小姑娘吃了会越吃越漂亮。”

“真哒,那我要吃,要吃好多好多。”

义成公主跟在柳擎天和杨归燕身后,手指拈花一样的掰着土豆棒吃着,同时看着柳擎天和杨归燕说笑嬉闹,看着看着,自己也不自觉笑了出来。

儿子杨仁寿虽然被打断了双腿,但柳擎天带了一个疾医已经给续上了,虽然还要在床上躺大半年,但好歹命是保住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义成公主看着面前的繁华景象,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心思,渐渐被无力感取代。

能够打造出这样一个‘国度’的人,自己根本生不起半点对抗的勇气,而且,就算反抗,估计也是自取其辱,到头来说不定还要搭上一家三口的性命。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等儿子腿治好了,给他娶几房妻妾,以后的孩子便跟着自己姓杨,也算延续了杨氏血脉。

至于女儿杨归燕。

义成公主还是有点小心思的,因为柳擎天说过,席云飞至今还未婚配。

杨归燕出身不凡,父亲是突厥大可汗,母亲也就是自己更是前朝公主,不管怎么看,配席云飞肯定是够了的。

但就怕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能够在李唐脚下圈地自治的人,肯定是桀骜之人,怕是最看不起所谓的出身和血脉。

“义成,快过来,天气热,尝尝这个叫冰淇淋的东西。”

柳擎天带着杨归燕又找到了新的吃食,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朝她挥手。

义成公主这才发现自己想着心事,竟然脱队了。

“哦,你就是义成公主?”

还没抬脚跟过去,义成公主神情微怔,急忙转头朝身后看去。

说话的是个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一身打扮看似简单,实则华贵异常。

身边跟着一个年纪相仿的小丫头,两人还肆无忌惮的牵着手,小丫头容貌极为标致,身上的长衫裙摆簪花首饰更是件件精巧不凡。

“两位是哪个世家的孩子,你们见过本宫?”

义成公主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身后柳擎天带着杨归燕已经跑了过来。

柳擎天态度恭敬的躬身一礼:“擎天见过郎君,见过木姑娘!”

第五百九十八章:你还有什么价值

花楼餐厅。

义成公主观察着面前的席云飞,没想到传说中的大魔王竟然这般年轻。

虽然,她已经听柳擎天提过好多次,但真的见到本人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咳咳。”柳擎天佯装咳嗽提醒了她一声,这么盯着人看有些失礼了。

义成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看了一眼席云飞,说道:“没想到郎君这么年轻就已经名扬天下,刚刚是我失礼了,勿怪。”

席云飞像没事儿人一样吃着菜,闻言洒然一笑:“您就不要捧杀我了,我就是运气好点,如果没有柳队长他们帮我,估计也就是一个小商贾,谈不上什么名扬天下。”

柳擎天被捧了一下,悻悻的笑了笑,谁帮谁一目了然的事情,席云飞这是故意在义成公主面前提高他的存在感呢。

“对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我听薛万彻那小子叫您杨姨,不知道我能不能也这么称呼?”

“可以,当然可以。”

义成公主受宠若惊的直点头:“郎君称我一声姨,这是我的荣幸。”

“哈哈,杨姨说笑了,在朔方不用这么拘谨,您应该也发现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

义成公主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方才一路走来,她也发现了一些不同以往之处。

就比如路上的行人商贾遇到席云飞,并不会像遇到中原皇帝或者突厥可汗一样畏惧或者膜拜。

倒不是说那些人不认识席云飞,相反,几乎所有人都会特意朝席云飞行礼打招呼,不熟悉的人微笑致意,熟悉的人就会叫一声郎君。

但大都也是‘郎君午安’、‘郎君吃过没有’、‘郎君来试试我家的把子肉’等等诸如此类,类似于家长里短的暖心问候。

而席云飞也都会一一回应,甚至在那个卖把子肉的摊贩处,还用竹签挑了一块肉尝尝,连连夸人家做得好吃,搞得摊贩没几个呼吸就歇摊,无他,把子肉被人买光了而已。

席云飞的善得到了民众的回应,民众对他自然就谈不上怕,顶多了算敬畏。

而敬畏和畏惧,都是怕,却是两种继而不同的心理状态。

这一点,让身临其境过的义成公主感触良多。

“你叫什么名字?”

席云飞看到义成公主旁边偷偷瞄他的杨归燕,笑着拿起一杯冰淇淋过去,这个小姑娘虽然看着比李丽质还大,但好像很怕生,从进门开始就拉着义成公主的衣角不放。

柳擎天没想到席云飞会对杨归燕感兴趣,心中一喜,急忙朝义成公主使眼色。

义成公主看了眼怀中的女儿,笑着拍了拍她,道:“归燕,快见过郎君。”

杨归燕大眼睛有些躲闪,晃了晃小脑袋,反而又往义成公主的怀里钻了几分,不过,还是忍不住去偷看席云飞,她只是觉得这个人貌似比她大不了多少,为什么就能让母亲和柳叔那么紧张的对待,连自己都不管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义成公主无奈白了她一眼,朝席云飞解释道:“这孩子就是这个性子,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半个字不敢说,熟了之后又整日里叽叽喳喳个没完,呵呵。”

席云飞朝正在偷看他的杨归燕微微一笑,听到义成公主的话,表示并不在意。

想了想,转头朝身旁的木紫衣道:“要不你带她去二楼耍耍?”

木紫衣自然没有意见,她知道席云飞应该是有话要与义成公主说,礼貌的起身邀请杨归燕。

义成公主会意,哄着杨归燕让她随木紫衣去玩。

二人走后,柳擎天也要避嫌,不过,席云飞把他留了下来。

“柳队长也坐,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席云飞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义成公主见了,瞳孔微缩。

席云飞沉声道:“这是前不久有人托崔尚交给我的,杨姨应该对上面的大印不陌生吧。”

义成公主微微颔首,岂止是不陌生,应该说很熟悉才对。

“前隋的事情我不太想管,所以我没有回信也没有让手下的人插手,不过……”

席云飞将印着隋印的烫金册子推到义成公主面前,说道:“杨姨如果觉得有必要,我可以让人去把事情解决了,而且还能保定襄安定。”

“……”

义成公主闻言,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席云飞,心中反复斟酌席云飞的用意。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取决之际,席云飞又拿出一个信封,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朔方席家二郎亲启的字样。

“这是我让阿史那祢尔的人去探查到的结果,因为去年颉利在朔方吃了大亏,高句丽人突然开始对定襄大隋虎视眈眈,这几个月频繁骚扰,甚至一次险些攻下定襄城。”

义成公主听到这里终于坐不住,急忙接过信封拆开,接着怒目道:“这个渊盖苏文怎么敢?他父亲渊太祚见了我都得三跪九叩……”

席云飞举起酒杯轻嘬了一口,笑着说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欺软怕硬而已,当初突厥够强,高句丽人见了就要认怂,现在突厥已经易主,阿史那突利会不会念旧情保护大隋还两说,这个渊盖苏文大概是想趁机分一杯羹吧。”

义成公主神情大乱,当初为了保住隋朝这么一点香火,她在突厥得罪了许多的人,甚至把大可汗之位拱手相让,好不容易才让萧太后和杨政道在定襄建立大隋政权。

但大唐李世民和突厥这边都还没对定襄出手,这个高句丽的小人物却跑了出来。

渊盖苏文她倒是知道,父亲渊太祚是高句丽的大对卢(类似宰相),父亲死后,这家伙就开始膨胀,学着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要是真的让这家伙趁突厥内乱拿下定襄,到时候他就进可攻退可守,定襄成为高句丽染指中原的跳板,还真是好算计。

“郎君想让我怎么做?”

义成公主知道席云飞肯定有什么图谋,直言道:“只要能够守住定襄,我一定全力配合。”

席云飞摇了摇头:“杨姨已经做得已经很好了,我们之前的交易是您帮我收揽五万突厥精壮,而我则是保您一世富贵,现在我们都在履行职责。”

义成公主急忙点头:“没错,所以我想知道,请您帮忙保住定襄的话,我需要做些什么?不,我想郎君替我杀了这个渊盖苏文。”

闻言,席云飞眉眼一挑,不复方才的淡然惬意,一字一句的反问道:“那杨姨觉得,你还有什么价值……是我不知道的?”

第五百九十九章:抽签决定吧

目送席云飞和木紫衣离去,柳擎天红着脸扭头朝义成公主看去。

义成公主迎着他火热的目光,双颊微晕,羞赧的低下头来后,双眼有一丝无奈和不甘。

“我,我送你回去吧。”

柳擎天想起刚刚席云飞跟义成公主达成的交易,心中便激动难耐,但此事八字还没一撇,他要想抱得美人归,还得亲自跑一趟定襄。

想了想,柳擎天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摘下那个渊盖苏文的人头,到时候裹上石灰拿回来给你当球踢。”

义成公主看着面前这个傻乎乎的男人,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男人会对她做此类的保证,在突厥活着的二十几年里,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利益纠葛。

“不用这么麻烦,你自己注意安全才是应当,若是不可为,千万不要逞强。”

义成公主说着,摘下腰上的一块玉佩,递给柳擎天,道:“既然我答应了郎君,那你便是我的夫君,这块玉佩你拿着,我希望你看到它的时候,能够为了我们娘仨,凡是三思而后行。”

没错,席云飞答应帮助义成公主,帮她赶走侵扰定襄的高句丽人,但作为交易,从此义成公主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朔方,此事之后,她跟定襄大隋再没任何瓜葛。

没办法,席云飞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历史走得太歪,要知道再过三年定襄就会被大唐纳入版图,要是义成公主到时候还整幺蛾子,那席云飞估计就只能对她痛下杀手了。

好在义成公主已经对席云飞生不起半点反抗心理,同时,一路上她颇受柳擎天照料,对这个失去妻儿老小的男人也生出了丝丝情愫,两厢情愿之下,便答应了席云飞的要求。

只是,要是让她知道席云飞的本意,只是为了利用她来笼络柳擎天,不知道义成公主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廉价了一些。

···

···

席云飞与义成公主的见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走在朔方东城的街道上,不时能够看到一些衣冠楚楚的文人雅士出没。

尽管他们的衣着打扮与朔方本地人比起来谈不上华丽,但身上的气质却难以掩盖。

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这些人大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朔方本地人跟他们比起来就像是暴发户一般可笑。

不过,各有各的好,除去傲然正气不说,这些人也羡慕朔方本地人的福利待遇。

特别是一些家里条件一般的文士,看到某个皮肤黝黑的老农穿金戴银的大行于世,说不羡慕嫉妒是假的。

土豆的话题还在继续扩散,.,现在已经在整个大唐北方传得沸沸扬扬,估计再过不久就能越过淮河,传到粮产更加富饶的江南。

而土豆这种比稻米和小麦更高产的作物一旦出现,势必会对那些以农耕为主业的世家造成巨大的影响。

不过,这是天下间所有百姓乐见其成的事情,就算有人因此产业受损,土豆的存在也不可被掩盖。

当然,不想太被动的人就要及时作出反应,与其继续种植水稻和小麦,十倍产量的土豆带来的巨大利益就非常吸引人了。不少关中的世家家主不远千里亲自跑到朔方,为的就是能够分一杯羹。

“子初兄,你看那老头,一看就是个佃农,可他身上的布料……还有他脖子上的金链条……”

“唉,这朔方我前年也曾来过一次,当时为了参加桃园诗会,还在城里住了半月,那时的朔方比咱们淳化县还差许多,没想到一年多没来,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谁说不是呢,我听我七叔他们说了,这朔方也就是那个小郎君来了才开始变好,你看看这街道上,别说垃圾看不到,就是随处可见的乞儿,这里竟然一个没见着。”

“说起乞儿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据说朔方大搞基建,所有乞儿都被商会高薪聘去做工了,而且还是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几百文工钱。”

“啧啧啧,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就是陛下都不敢养这么多乞儿吧?!朝廷找人干活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没累死饿死几个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招的是徭役。”

“呵呵,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现在大唐最繁华的地方怕已经不是长安了,反倒是朔方住起来很舒服,昨夜我在王兄开的客栈睡了一宿,那环境,那吃食……”

“还有电灯,还有马桶,最滋润的就是那个沐浴用的喷头,跟下雨一样,那温热的水拍在身上酥酥痒痒的,比泡澡还舒服。”

“对对对,你们也这么觉着吧,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

几个世家子弟说说笑笑,不多时已经抵达此行的目的地,王淮位于内城的办事处,位于中山南路的一座小阁楼。

只是刚刚踏进厅内,就被里面严肃的气氛逼退。

几个年轻子弟面面相觑,最后看到屋内自家的叔伯唤他们过去,便就此‘分道扬镳’。

这里只是办事处的外堂,等候的都是各个世家的族老或者管事。

真正拍板的地方要越过松鹤延年的照壁,内堂此时吵得火热,几个世家的家主已经争得面红耳赤。

主位上,马周眼观鼻鼻观心,不时端起茶杯嘬一口,神情惬意而又安详,丝毫不为满前的喧闹所动。

反倒是王淮,同为世家出身,又是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的嫡子嫡孙,在这里多少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人情这个东西是有往来的,面前这些人都求到他面前了,自己总不好像马周一样不为所动。

其实,此情此景之下的王淮,心中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初觉得席云飞将土豆苗的归置权交给他,是帮他巩固在家族中的地位,顺便还能趁机拉拢一些中小世家捆绑利益。

可是,真的实际操作才知道,僧多粥少啊,土豆苗就那么多,给谁不给谁,都是一个得罪人的过程,只能说有得有失吧,而且得到的少,反而得罪的人莫名变多了。

王淮苦着脸瞥向马周,心中哀嚎:“郎君害我啊!”

马周见状,嘴角轻扬,看了一眼吵闹不休的大厅,重重将茶杯啪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要不说马周是个能封侯拜相的人物,在加上他在朔方独特的身份,吓得在场所有人脖子一缩。

“抽签决定吧!”

马周也很无奈,不过再吵下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早点搞定,毕竟商会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区区土豆而已,给谁种不是种,反正朔方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至于王淮,抽中签的人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毕竟土豆苗也要分三六九等的。

第六ОО章:您觉得呢?

翌日,商会公布首批获得土豆苗的世家名单,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名单里竟然没有五姓七望任何一家在内,也就是说,也包括陇西李氏,即皇室。

一时之间,整个朔方都纷扰了起来,酒楼、茶馆、乃至街边远道而来的行商,凡是手上拿着《知音》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因为大家都太好奇席云飞与李唐的关系了。

但紧随其后,也就是午时左右,商会再次传出来一条消息,而这个消息不出所料的,让那些没有得到土豆苗的世家重新燃起了希望。

原来除了土豆,朔方还有一种叫做地瓜的作物。

这种作物无法像土豆一样适应北方寒冷和干燥的气候,虽然也可以种植,产量却不怎么高。

为此,商会与朝廷合作,提供大量地瓜幼苗,每年以分润的形似获得全国地瓜两成的产量或者等价财物。

同时,为了让大家看到地瓜的高产,还邀请所有人于半个月后亲临地瓜园,届时会由太上皇李渊现场敲定合作的世家和贵族。

一石激起千层浪,特别是得知这个地瓜的亩产量可能比土豆还高,不少原本已经想打道回府的世家家主都激动了起来。

同时,席云飞还让马周将十几种地瓜做成的小吃和主食推广出去,相比于土豆的清淡寡味,甜腻的地瓜一下子俘获了所有人的味蕾。

那些得到土豆苗的世家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竞争得早了,知道王淮保证这次地瓜幼苗也会分润一部分给他们,才让他们感恩戴德的离去。

而整个朔方围绕地瓜议论纷纷的时候,席云飞带着义成公主已经抵达了乌乐集市。

虽然还没有举办通车仪式,这条从朔方通往乌乐的高速路基本已经竣工,道路两侧的绿化带上,不少工人们正在完善绿化。

一路上义成公主都在惊叹,先是观光车的神奇,再是宽阔平坦的水泥路,最后是因为那些栽植灌木的突厥人。

之所以惊叹,完全是因为那些人过得太自由,想象中的镣铐和皮鞭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些突厥汉子不需要人驱赶着干活,而是井然有序的,自愿的,在劳作。

对于义成公主的愕然,席云飞微笑不语,有些东西亲身体会了才知道什么是对比,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以往的战俘,不管是大唐这边还是突厥那边,从来都是皮鞭加酷刑,大唐每年的徭役苦吧?但相比那些被俘虏的战俘和奴隶,他们已经相当轻松了。

当初席云飞的前身就是被突厥人俘虏去劳役,没给吃没给喝,还天天鞭打驱使着干活,干不动了就喂点米汤之后继续干,没呼吸了就扔乱葬岗,没人会在乎俘虏的死活。

原本在义成公主的想象中,那三万被俘的突厥狼骑应该过着生不如死的苦难日子,说不定已经死伤了大半。

可是,现在再看,道路两侧努力工作的这些突厥汉子,个个都吃得脸色红润,体态健硕,哪里有半点被虐待的体征。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眼界有多么的狭隘。”

义成公主自嘲道:“原本我以为自己为了保命,只能帮着你骗那些部落南下,至于他们的死活,我……只能说听天由命。”

席云飞闻言,笑着说道:“那现在您怎么看?”

义成公主重重松了一口气:“现在我这心里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我终究是个妇人,原本还为此感到愧疚,但看到这些人在这里过得这么好,我心里的负罪感就轻了许多。”

席云飞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说道:“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我需要您在乌乐坐镇,协助我的人安抚那些南下的突厥妇孺,您放心,吃住方面我已经让人安排好,再过一段就是地瓜收获的日子,未来的朔方不缺粮食。”

义成公主闻言一怔,接着眼光闪烁,咬了咬牙,试探道:“我听闻土豆和地瓜的产量是高粱和小麦的十倍还不止……不知道,您不能匀一些幼苗给定襄?”

“定襄?”

见席云飞眉心微蹙,义成公主不由得心头一紧。

沉默了半响,席云飞开口说道:“也不是不行。”

义成公主被席云飞这个大喘气吓半死,听到可行,急忙问道:“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够做到,郎君只管吩咐。”

“额……”

席云飞没想到义成公主这么自觉,搞得自己像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似的,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也没什么条件,我只是怕您那个小孙侄子守不住这些作物而已,我听说定襄那边世道很乱,除了高句丽虎视眈眈,还有突厥和大唐的山匪四处横行,要是让高句丽人得到幼苗,那于我未来的计划可就非常不利了。”

义成公主没想到席云飞对定襄那边的情况这么了解,不过席云飞说的确实与实际情况差不多,定襄城内的治安还算好,毕竟有小股残存的隋军守卫。

但城外的情况真的是极其的不堪,任何人都可以来欺负一下,之前有突厥撑腰,定襄还能做到基本的自给自足。

现在自己跑到了朔方,大可汗的位置又被跟自己不对付的阿史那突利夺了去,现在的定襄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瞬间覆灭。

低着头思忖了半响,义成公主忽的抬头朝席云飞提议道:“要不郎君把定襄也占了吧?”

席云飞挑了挑眉头:“把定襄也占了?”

义成公主激动道:“对啊,只要派一千护廷队过去,若是有人胆敢再对定襄出手,直接打杀了便是,以护廷队的实力,应该不难办到才对。”

“哦?!”

席云飞呵呵一笑,饶有兴致的问道:“派人过去倒是没问题,不过,以后这定襄听谁的?”

“当然是……”

义成公主神情微怔,接着讪讪不语。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屈居人下,她不会觉得如何,但要是让……

席云飞见她一脸的纠结,直言道:“我对定襄不感兴趣,太远了一些,不过我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不感兴趣,现在是高句丽打打擦边球不断试探,可能年底就是阿史那突利,或者李世民直接挥军攻城,您觉得到时候定襄还能守得了多久?”

义成公主紧咬牙关,她当然知道定襄未来的命运,没有突厥庇护的定襄,就是一块人人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肥肉,或许就在今年,或许不等明年,定襄一定有一场大难。

席云飞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多少算是个大唐人,与其让定襄落入阿史那突利手中,我觉得大唐接手了或许更好一些,而且老爷子跟你们杨氏还有点亲戚关系,一定会善待杨氏后人的,您觉得呢?”

第六О一章:喜当叔

对于席云飞的建议,义成公主没有马上给予答复,而是答应这段时日好好考虑一番。

这个请求在席云飞的意料之中,闻言,席云飞也不再多言。

不多时,观光车便抵达乌乐集市。

经过几个月的快速发展,现在的乌乐集市已经不比朔方东城小多少了,席云飞提供的蒙包帐篷延绵看不到尽头,这种搭建简单的帐篷不仅拆卸方便,加了防潮垫之后还有冬暖夏凉的功效,深受牧民们的喜爱。

王大宝和丑娘带着十几个突厥酋长亲自来迎接,自从上次游览乌兰素海,在乌乐部建立了十几座鱼干坊后,席云飞已经三个月多月没有来过乌乐了。

与王大宝拥抱了一下,又和丑娘寒暄了几句,席云飞与义成公主便在这些酋长的簇拥下走进乌乐集市。

如今的乌乐集市更像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大城,人口已经不下十万人,其中常住人口达到八万多,其余都是前来做生意的突厥行商。

原来属于乌乐部的地盘变成了商会在乌乐集市的分部,大部分乌乐部的牧民,包括乌乐酋长现在都是商会任职,超高的福利待遇让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一点从老乌乐酋长对王大宝和丑娘的态度就可见一二。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能到,我一大早就让老乌乐准备了盛宴,却是来不及招待了,哈哈。”

王大宝拍着发福的肚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道:“我怕你住不惯蒙包,特地为你盖了一栋楼,上个月就完工了,木漆也都凉了好些日子,旅途劳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席云飞瞥了一眼他的肚子,笑着摇头道:“休息就算了,坐车来不过半日光景,路上还眯了一会儿,现在精神头很足。”

王大宝嘿嘿一笑,感叹道:“你让人送来的沉香车我已经学会怎么开了,这车是个好东西,以后闲下来我跟丑娘回朔方也方便,一日就能跑个来回。”

席云飞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揶揄道:“你这是怎么吃出来的,我怕你回去六叔不敢认你这个儿子,哈哈,这得有七八个月大了吧?”

“七八个月?”

王大宝愣了愣,半响才领会到席云飞的梗,无奈的说道:“你当我愿意啊,每日里不是应酬就是应酬,那些突厥人生怕我偏帮了谁,一个个费心讨好,不怕你笑话,我昨天称了一下,已经一百九十斤了,体重翻了整整一倍,我现在是痛并快乐着啊,不过想起以前的苦日子,我还是觉得现在挺好的,胖就胖点吧,有福气!”

席云飞莞尔:“你不怪我把你丢这么远就好。”

王大宝转头看了一眼丑娘,两人相视一笑,揽着席云飞的手臂紧了紧,道:“我们该感谢你的信任才对,这半年来我们学会太多东西了,我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就够跟这么多钱打交道,这还多亏了你,当初逼着我跟丑娘打理生意,要不然我们估计还是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

席云飞伸手轻轻拍了下王大宝的手臂,笑而不语,王大宝和丑娘能够撑起乌乐集市,其实,最吃惊的人是他才对,当初他也只是没人可用,不得已才将他们两人安排到了乌乐。

小阁楼里,席云飞让王大宝让那些酋长先回去休息,等晚上的宴会再聚。

而他则拉着义成公主,还有王大宝和丑娘,打算先开一个碰头会。

喝了一口新鲜泡制的奶茶,席云飞回味的舔了下嘴唇,道:“杨姨,这两位就是我跟您说过的商会主事,他们是我在乌乐集市的代言人,之后的几天,就由他们两人来配合您安抚那些妇孺。”

说着,又指着义成公主,介绍道:“大宝哥,丑娘姐,这位是前隋的义成公主,想必你们也已经收到了消息,现在杨姨已经是我们朔方的一员。”

王大宝与丑娘相视一眼,两人急忙起身,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杨姨好!”

“好好好。”

义成公主不敢托大,伸手扶起二人,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尽管这两个人看着比席云飞大不了多少,但她可不敢使唤他们,能在突厥拉起这么大的一座集市,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介绍三人认识后,席云飞示意他们入座,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份计划书。

“这是我让马周帮忙画的乌乐城规划图,我打算沿着乌兰素海建设一座依山傍水的新城。”

说着,席云飞将图纸摊开,指着其中一处住宅区,道:“这就是第一期的安置区,建成之后,总共可以容纳六万人,蒙包虽然好,但终究住不长久,还是钢筋水泥住着舒坦……”

义成公主闻言,探头看了一眼,虽然第一次见识平面图,但这种一目了然的布局图却不难看懂,听到席云飞要为那些突厥部落建设楼房,又惊又叹的问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席云飞笑着朝王大宝看去。

王大宝起身走到席云飞身后,看着图纸,说道:“其实也不用花太多钱,住的人是他们,盖楼房的人也是他们,知道是为自己盖房子住,许多人都想免费出力呢,我们提供一日三餐即可。”

丑娘见王大宝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笑着起身帮忙倒茶。

喷香的奶茶混着奶香和茶香,还有冰糖的甜腻香气,让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唔……呃……呕……”

不成想席云飞刚端起茶杯,拿着茶壶的丑娘突然眉心一皱,接着急忙放下茶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王大宝见状,赶紧扶住丑娘,关切道:“怎么……吃坏肚子了吗?”

丑娘眉心紧蹙,摆了摆手,满脸疑惑的说道:“没有啊……呕……就是闻到奶味……呕……”

一说到奶香味儿,丑娘的反应愈发的强烈起来,歉意的看了眼席云飞和义成公主,急忙跑到门口的卫生间去……

“这?”

席云飞见王大宝要跟上去,生怕丑娘上吐下泻会尴尬,伸手拦住他,道:“别急,应该是吃坏肚子了,你去找个疾医过来。”

王大宝点点头,担忧的瞥了一眼卫生间:“行,那我先去找个女医,你帮我先照看着。”

坐在一旁的义成公主将丑娘的异常看在眼里,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后,伸手对席云飞和王大宝说道:“你们先等等,我进去看看,兴许不是吃坏了肚子。”

“那还能是什么?”

王大宝心急如焚,被义成公主的话吓了一跳,难道是比坏肚子更严重的病不成,那可怎么办!

义成公主一脸促狭的看着王大宝,好笑的问道:“你们上次行房是什么时候?”

席云飞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喜上眉梢:“好啊,我这是要喜当叔的节奏!”

王大宝肉脸忽的一红。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丑娘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往外走,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

见到王大宝三人都盯着自己的肚子看,羞赧道:“你们这是?”

义成公主走到丑娘跟前,牵起她的手,捏住脉搏,闭目感受了一盏茶功夫,接着笑问道:“小丫头,你应该有两个多月没来天葵了吧,难道就不知道去问下疾医?”

丑娘还不知道义成公主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红着脸道:“我……就是觉得也没哪里不舒服,再加上事情挺多的,就……就没放在心上。”

“杨姨!?”

席云飞拉着王大宝走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不是啊?”

丑娘见状一怔:“是什么?”

已为人母的义成公主伸手抚着丑娘的头发,慈祥的说道:“傻孩子,你这是有了啊!”

第六О二章:好久不见

席云飞没想到跑一趟乌乐还能遇到一件大喜事。

下沟村有多久没有添丁,席云飞不知道,但他肯定自己穿越过来到现在,下沟村一直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唯一正值青壮的只有大哥席君买、王大宝还有丑娘。

至于乔大山和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

得知丑娘可能有了,王大宝喜极而泣,抱着丑娘把祖宗十八代都感谢了个遍。

丑娘也是又羞又喜,她是孤儿,父母死的早,一直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要是真有了孩子,那她的生活便又多了一丝期盼。

“不行,我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我爹。”

王大宝迫不及待的要去通讯司,王老六最近一直在外负责高速路的建设,两父子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也只有通过遍布朔方的电台才能找到人。

席云飞也跟着乐,拉着火急火燎的王大宝,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黑铁’令牌:“大宝哥,用这个更快一点。”

旁边站着的义成公主见状一怔,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席云飞的令牌已经传来一道沉闷的男声。

“喂,二郎,你找我?”

听到父亲的声音,王大宝异常兴奋,探头道:“爹,是我,大宝啊。”

“臭小子,说话就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不是二郎找我嘛,怎么是你在说话?”

王大宝扭头看向羞红了脸的丑娘,傻傻的笑着说道:“爹,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

延州白石城。

“臭小子,有什么屁快放,我这事儿多。”

王老六一边浏览着手里的账册,一边用头夹着对讲机,说道:“你该不会是惹了什么麻烦吧,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做决定之前多听听丑娘的意见,别仗着二郎对你的信任瞎折腾。”

“哎呦,我的活爹啊,您就这么不信任我嘛,我是真的有好事儿要告诉您,您听好了,别太激动啊。”

王老六没好气的笑着问道:“什么好事儿,难道你跟丑娘有戏了?”

“呃……”

见对面沉默不语,王老六蹙眉道:“臭小子,我跟你说啊,儿媳妇儿捞汁就认丑娘一个,你可别给我乱来啊。”

“哈哈哈哈,大宝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六叔,是我啊。”

“哦,二郎啊,怎么,你跑乌乐去了?”

“嗯,过来一趟,有点事情……六叔,我要恭喜您了。”

“恭喜我?”

王老六闻言一怔,放下手里的账册,拿稳对讲机,疑惑道:“恭喜我什么?”

“恭喜您要当爷爷了啊!”

啪叽一声王老六手里的账册直接掉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确认道:“我要当爷爷了?”

“是啊,丑娘姐好像有了,我现在马上安排人送她回朔方,确定消息之后立刻告诉您。”

王老六听到席云飞这么说,满是老茧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二郎,丑娘真的有了?大宝那傻小子的?”

“哈哈,不然呢,六叔,我看您也别忙了,趁着年中赶紧回来。”

王老六没想到还真的是个好消息,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红着眼睛激动道:“回,必须得回,二郎,你可千万帮六叔看紧丑娘了,路上慢点,别磕了碰了啊。”

结束通话后,王老六捡起地上的账册,先是愣着笑了半响。

接着急忙开始招呼手下的管事集合,回去是要回去,但修路的进度不能耽搁。

好在修路的事情平日里都有明确的分工,再加上过几日就是年中表彰大会,王老六也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工作交接还算简单。

走到工地门口,席云飞配给他的沉香车和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王主事,王主事……”

刚要上车,身后传来一道火急火燎的呼喊声。

王老六回家心切,扭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嘀咕道:“柴绍的人找我做甚?”

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的交际还是不能少,压下归家心切的情绪,主动迎上去。

“梁主簿找我有事?”

来人提着衣摆,喘着气道:“有事儿,有事儿……王主事这是要去巡查路况?”

王老六见对方上气不接下气的,蹙眉道:“梁主簿有事儿请说,过几日就是年中大会,我这是打算提前回去一趟。”

来人闻言一喜,急忙拉着王老六的手,一脸庆幸的说道:“那感情好,刚好有位长安来的贵人要去朔方,王主事看能不能顺路捎上。”

“长安来的人?”

王老六脸色微变,这段时间有不少长安来的大人物找上他,言语之间可不怎么客气。

其中不少盯上水泥的人还对他咄咄相逼,有一次甚至还绑了他的手下严刑拷问水泥的配方。

当时王老六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主要是怕给席云飞添麻烦,所以就把这事儿压了下去,反正那些人也不知道水泥的配方,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竟然有人打起了他的主意,要不是席云飞安排了护廷队的人在暗中保护他,估计他也要遭遇酷刑。

更让王老六惊愕的是,那几个企图绑架他的人,见事不可为,宁愿服毒自杀,也不肯让护廷队的人逼问出雇主的身份。

要知道能请得动死士的人身份可都不一般,王老六急忙将此事告知席云飞,让他注意其他几个主事的保护工作。

为此席云飞不得不让柳擎天选出几十个特战队员出来,组成一支隐身暗处的安保力量。

听到又是长安来的人,王老六沉声道:“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还劳梁主簿亲自跑一趟?”

来人身为柴绍身边的文官,多少知道一些王老六的遭遇,闻言赔笑道:“王主事无须多虑,这人你应该也认识。”

说着,来人朝身后慢慢行驶而来的马车一指,道:“刚刚贵人还说曾经见过你,本来还想亲自到工地拜访的。”

王老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先是回忆自己认识的达官贵人,接着一一在心中否定,随着马车越来越近,王老六看着车顶的旌旗,愕然道:“难道是程将军?”

那梁主簿笑着摇了摇头:“程将军出行都是骑马的,怎么可能坐车。”

“那……”

王老六看着马车在面前慢慢停下,车帘掀开,只见一个十二三岁大小的小丫头跳了下来,看了一眼王老六和梁主簿,礼貌的行了一礼,接着掀开车帘拿出一个小凳子放在车板旁边。

“娘子,我扶你下车。”

王老六没想到所谓的熟人会是个女子,再见帘子掀开,一张熟悉的俏丽脸蛋映入眼帘。

“你,你……”

“王六叔,好久不见!”

第六О三章:我娘喊我回家吃饭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

再过半个月就是乞巧节,街道上许多贩卖烹制巧果材料的摊子不约而同的摆了出来。

不过,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摊主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都会在摊前挂上一面小旗子。

上书四个大字:产自朔方。

无论是制作巧果的面粉还是芝麻,甚至是牛奶、白糖、麻油,还有印巧果的模子,通通都要挂上这么一面旗帜。

无他,这样卖得好。

喧闹的东市人来人往,妇人们采办好东西后,说说笑笑的往家走。

“李家媳妇儿,你怎么买这么多糖啊,不怕回去被你家那个抠门的男人打骂?”

“呵,我怕他做啥子么……这不上次精盐降价没抢到,寻思着多屯点糖,没准过几天就又没货了。”

“我就说么,你脸上的巴掌印原来是这么得来的,不过,不是我说你,上次买盐的时候我就让你多买两斤,你偏偏不听,难怪你家男人动气。”

“刘家大嫂子,你这也不能怪她没眼力劲儿,谁知道朔方的东西这么吃香,你是不知道,刚刚我们买糖的时候,差点抢不到货。”

“咋啦,又有人来收货?”

“可不是嘛,清平坊那个张家,仗着他家男人最近在朝中得宠,直接把朔方来的白糖都包圆了,要不是我们仗着人多截了三成下来,怕是只能空手而归。”

“什么……糖都卖完了?”

“嗯呐!你,该不会还没买吧?”

“杀千刀的,我刚刚顾着去胭脂铺买刚到的香水了……”

几个妇人身旁,几匹高头大马踱着小碎步慢慢前行。

马上的人听到妇人们的声音,愤愤道:“娘希匹的,张家那小崽子又开始囤货了。”

旁边几个同行之人闻言,笑着摇摇头,长安城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新老贵族各自掌控着各自的利益,在场众人亦是其中的一份子。

白糖有人垄断,食盐、面粉、香料……自然也少不了幕后黑手在其中操作利润。

其他的不说,整个长安城都在羡慕程咬金,这家伙之前垄断了川蜀的蜀锦,现在还多了一个水泥,这半年来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

几人骑着马慢悠悠来到位于东市最繁华地段的醉仙居,门口的小厮很有眼力劲儿的跑来牵马。

“王大人、赵大人、牛将军……几位大人三楼请,我家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嗯。”

几人下了马,抬头朝三楼的窗户看去,其中一个穿着绯色长衫的中年人蹙眉道:“崔别驾来了吗?”

小厮闻言,躬身道:“到了,崔别驾一炷香前就已经到了。”

几人闻言,神情微微一紧,顾不上其他,抬脚急忙朝三楼小跑而去。

这崔别驾可不是普通人,出身清河崔氏,两朝重臣,在文官中地位本就不低,加上有程咬金这个在武将中地位同样不凡的女婿帮衬,却是个在文臣武将中都吃得开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程咬金比崔信这个老丈人还大两岁,原本崔信是不会答应女儿嫁给程咬金这个混不吝的,没奈何长女崔氏第一任夫君去世得早,还生了一个女儿,程咬金肯接盘,他高兴还来不及。

此时,三楼的包厢里,程咬金没有一丝身为女婿的模样,与崔信这个小他两岁的岳父相对而坐,不时举起酒杯小嘬一口。

“这事儿没得商量,琪儿怎么说也是半个崔氏之女,她的婚事自然要我这个外祖父说了算。”

崔信听完程咬金的话后,拍了下桌子,硬气道:“当初我让兰儿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琪儿这丫头早早就定了婚事,当时你怎么答应我的?”

程咬金此时也是有苦难言,崔信这么硬气是有道理的,当初自己确实也这么答应了他。

可是,当时程钰琪还小,自己也没碰到现在这么操心的事情啊。

程咬金浓眉紧蹙,再次提醒道:“老崔,那可是朔方席家,难道还不比郑氏那个小崽子好吗?”

没想到崔信直摇头:“不好不好,没有半点底蕴的家族,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凭着一些小手段哗众取宠而已,当不得长久的。”

程咬金愣了愣,隐晦的提醒道:“老崔,你们清河崔氏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小子要是哗众取宠的话,那这天下就没有真本事的人了啊。”

“呵!”

崔信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斜了一眼程咬金,拿起酒杯自顾自小嘬了起来。

程咬金这下子是真的傻了,这特娘的哪里是岳丈,这分明是个智障啊。

“那个,老崔,你真的不知道这半年朔方发生的事情?”

“能发生什么事儿?”

崔信不在意的夹起几颗青菜丢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满是促狭的说道:“不过是股小势力而已,等陛下稳定朝局,怕是顷刻就能覆灭,我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竟然还想将我崔氏之女嫁给他,呵呵,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右武卫大将军当得有点丢人啊。”

“我……”

程咬金这下是真的确定了,这个智障,呃不是,这个岳丈在南方呆久了,竟然消息闭塞到这个程度。

“咳咳。”

正在程咬金欲哭无泪的时候,门外传来几道脚步声。

崔信眉心轻挑,朗声道:“都进来吧。”

包厢门推开,刚刚楼下到访的几个官员恭敬的走了进来。

“老师……程将军……”

几人进屋后,恭敬的站成一排,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

崔信满意的捋着胡须,还朝程咬金挑了挑眉头,像是在炫耀自己在长安的底蕴一般。

程咬金撇了撇嘴,崔信就是这个性子,他以往都懒得搭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刚刚被他呛了好久,此时心里很不开心。

程咬金看了一眼自得意满的崔信,顿时计上心来。

就在崔信要开口邀请那些学生入座的时候。

程咬金突然一脸憋切的站了起来,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说道:“老崔,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了你啊,你得罪了席云飞,怕是,怕是连你清河崔氏也保不住你,唉!”

“我,这?”

崔信被程咬金这么一整,直接呆愣当场。

那几个学生连忙止住脚步,他们可听得真真切切,眼见程咬金捂脸表示无能为力,崔信又眉头倒竖。

“老师得罪了席云飞?”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接着额头冷汗直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呃,那个,老师,刚刚宫里唤我……我,我怕是陪不了您了,先走一步。”

“我也是,实在是巧了,杜尚书早朝的时候让我去一趟工部,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抱歉,学生也先走一步。”

“啊,你们把我想到的理由都……那个,抱歉老师,我,我,我娘喊我回家吃饭……”

几人来的快,去得也快。

崔信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原本还对他恭恭敬敬的学生,已经分别找好了理由开溜了。

程咬金见状,不由得冷笑连连,这种师徒情谊不要也罢,一听说崔信得罪了席云飞,直接是避之如蛇蝎啊。

崔信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空荡荡的走廊,全身不停的颤抖。

“呵呵,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吗?”

程咬金见状,轻蔑的敲着桌子,一副你来求我,我就告诉你的亚子……

第六О四章:还是你最争气

“怎么样,崔信那小子怎么说?”

“还能怎么样,吓傻了,赶着回去求证呢。”

看着门口走进来的秦琼和李勣,程咬金啐了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琼二人相视一眼,走到桌前坐下。

李勣皱着眉头好笑道:“这崔信一向自负,此次清河崔氏对他隐瞒朔方的情报,怕是有意不想让他这一支分润好处。”

秦琼微微颔首,感叹道:“就算是世家之中,也不都是铁饼一块啊……云飞这孩子先是用精铁笼络了博陵崔氏和陇西药师那一脉,接着又是精盐大行于世,将太原王氏也拉入阵营,眼下土豆和地瓜同时问世,这次不少世家可都坐不住了,僧多粥少之下,就算强如清河崔氏也只能先养肥嫡系一脉吧。”

李勣拿起酒壶为三人添了新酒,举起酒杯晃了晃,看着橙黄透彻的酒液,道:“这次云飞的退让是一个好消息,土豆由朔方自营,地瓜则是交给皇室,不得不说,我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朔方有难了,要不是送信的人说他还抓了颉利献给朝廷……”

“嘘,小心隔墙有耳。”

程咬金见李勣说起颉利的事情,急忙伸手打断,指着隔壁的包厢道:“这事儿在明面上跟那小子可没关系,抓住颉利,协助阿史那突利推翻突厥暴政的是太上皇。”

“呃。”李勣脸上表情一滞,尴尬的解释道:“放心吧,我就是有感而发。”

程咬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事儿可不敢乱说。

“我相信你们,才把真实的消息告知你们,要是让陛下知道我在背后泄露真相,我老程这条命可就要折在这里了,你可别害我。”

见程咬金色厉荏苒,李勣缩了缩脖子。

秦琼见他们两人气氛紧张,急忙出来说话,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咬金,那特战队的人真的那般厉害?只用了三个时辰就攻破了突厥汗庭?”

程咬金瞥了一眼李勣,缓缓点头,颇为向往的说道:“没错,前后三个时辰……后来我还特地找那小子求证了,不然我都不敢相信什么时候打仗攻城变得这么简单了。”

说到这里,李勣眼珠子里闪过一丝羡慕和讨好的神情:“咬金啊,你一直说能跟朔方传信,上次乌兰素海捷报你就比朝廷早五日得到消息,这次更是早了七日光景……呵呵,我默算了一下,你告诉我们那个消息的时间,好像就是突厥易主的第二日吧?”

程咬金听他说起传信的事情,脸色的肉疙瘩顿时一僵,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秦琼与李勣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吞了口唾沫,试探道:“不知道是何种神奇的手段,竟然能够将几千里之外的消息快速传到长安,怕是飞鸽传书也没这么及时吧。”

“……”

程咬金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重重看了一眼秦琼和李勣,最后无奈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对讲机来。

“这事儿过几日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门下省新设立的那个通讯司你们知道吧?”

李勣急忙点点头,看着程咬金手里的对讲机,满是好奇的说道:“倒是听说过,好像是杜如晦那家伙在负责,难道这玩意儿跟通讯司有关?”

程咬金嘴角轻扬,调整了一下信号值,然后按下通话键,当着秦琼和李勣的面说道:“我是程咬金,帮我联通护廷十一队谢队长。”

“谢队长?”

秦琼和李勣听到这个称呼,都是张大了嘴巴,但这还没完。

只见那个巴掌大的玩意儿忽然发出声音:“您好程将军,收到传讯请求,请稍等。”

秦琼直接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杯子里的酒都洒了出来,伸手抓住程咬金的手:“老程,谢队长,难道是……”

秦琼此时即惊又喜,同为瓦岗五虎,他自然早就听程咬金说过谢映登的下落,也知道他在朔方替席云飞训练兵士,本想等闲下来亲自跑一趟朔方会一会这位老伙计,没想到程咬金竟然通过一个小盒子就能找到他。

程咬金举着对讲机,伸手示意秦琼稍安勿躁。

便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谢映登老当益壮的声音。

“咬金啊,你又找捞汁做甚,有屁快放,捞汁忙得很。”

秦琼听到这道久违的声音,霎时双眼通红,喉咙酸胀的哽咽道:“老谢,真的是老谢!!!”

程咬金也被秦琼感染了情绪,朝他点了下头,然后按下通话键示意他对着对讲机说话。

秦琼见状,伸长脖子,努力凑近对讲机,红着眼道:“老谢,这两年你跑哪去了啊……”

···

···

朔方东城,一辆观光车缓缓驶过城门道,在内城北桥停下来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

席云飞下车后先是抻了一个懒腰,扭头朝丑娘说道:“姐,我娘让我先带你回庄子。”

丑娘此时神情有些忐忑,揉了揉还没什么变化的肚子,道:“要不我们先去医馆看看,没准是杨姨看错了呢,要是没有……不就让大家失望了嘛。”

席云飞笑着摇了摇头:“杨姨好歹是生过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方面她肯定有经验,而且她也没有必要胡编乱说不是,她既然说有,那就一定是有了,反正我是准备好当这个叔叔咯。”

“你小子!”

丑娘双颊微愠,朝席云飞挥了挥拳头。

这时,北桥上突然跑来几个妇人,席云飞二人定睛一看,顿时乐了。

“呵呵,瞧把她们急的。”

席云飞揶揄了一声,带着丑娘主动迎了上去。

刘氏和花婶一马当先,直接略过走在前头的席云飞,跑到丑娘旁边,一左一右的搀扶着。

刘氏还一脸怪罪的朝席云飞说道:“哎呦,你这臭小子,有车干嘛不直接开进去,累着丑娘怎么办,真是的……”

席云飞脸上的笑容一僵,指着桥边的警示牌,一脸无辜的说道:“内城不允许通车啊。”

刘氏没好气的瞪了眼席云飞,扶着丑娘嘀咕道:“屁的规矩,还不是你自己乱定的。”

说完,也不管席云飞,搀着丑娘,像是伺候皇后娘娘的老嬷嬷一样:“哎呦,我的乖女啊,争气争气,还是你最争气,慢点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我,这……”

看着弃他而去的一行妇人,席云飞欲哭无泪的摇了摇头。

“娘,你昨天还说过,我永远是你最宝贝的乖儿子啊,你这翻脸翻得也太快了吧!”

第六О五章:来了就不走了

回到庄子,看着空荡荡的餐厅,席云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转身朝后院走去,知道丑娘怀孕后,他便将义成公主直接丢给王大宝,然后在老娘的强烈要求下,立刻带着丑娘直接返回了朔方。

只是没想到庄子里多了一个孕妇,自己的地位会直线下降。

摸了下咕噜叫的肚子,现下刚好是饭点,但看这个情况,亲娘是不准备管儿子了。

三妹席如慧最近都在小学馆读书,学馆包三餐和住宿,有了同学,这丫头基本懒得回家住。

看了眼喧闹异常的大院,此时村民们应该都是为下沟村添丁贺喜,自己进去保不准就是一通催婚三连击。

“惹不起,躲得起。”

席云飞直接略过村民们居住的大院,往客人居住的小院走去。

···

···

“呦,稀客啊,你小子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蹭饭了。”

席云飞拿起一根羊排骨拼命啃着,听到李渊促狭的调侃,头也不抬的说道:“您老也好意思说,有这么好吃的烤羊排也没见您知会一声。”

李渊捻须轻笑,朝大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怕不是为了羊排来的吧,我听说庄子有什么喜事儿,你这个庄主怎么不过去凑个热闹?”

席云飞啃完一根骨头,又拿起一根,摇了摇头:“对别人是喜事,对我就不一定了,您也知道的,我娘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她什么时候能抱孙子的事情。”

哐当~

“你怎么了?”

席云飞转头朝筷子掉地上的李丽质看去,见小丫头俏脸飞霞,好奇问道。

李丽质偷偷瞥了一眼李渊,见皇爷爷对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慌乱的摇头道:“我,我没事,没事。”

席云飞不疑有他,继续啃着羊排。

李渊见孙女儿如此不争气,颇为无奈的轻吁了一口气,顿了顿,对席云飞问道:“对了,前几天说的那个事儿怎么样了,有戏吗?”

席云飞吃得太急,被羊肉噎了一下,拍了拍胸口顺不下去,好在李丽质一直关注着他,见他噎着了,赶忙递过来一杯果酒,猛灌了一口才好些。

感激的看了眼李丽质,抬头一脸疑惑的反问道:“前几天?啥事儿啊?”

“……”

李渊瞬间收起笑容,一脸鄙夷的说道:“修路的事儿啊,不是说好了,修一条直通长安的高速路!”

“哦,您说这个啊……明年再说吧!”

“为何还要拖到明年,通往延州的高速路不是快修好了嘛,直接往南继续修不就可以了吗?”

席云飞拿起羊骨头,对着李渊左右摆了摆,满嘴流油的说道:“老爷子啊,修路可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知道修一条路需要多少前期的准备工作吗,其他的不说,光是钱财便是难以计数,更不要说那些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了。”

李渊眉心紧蹙,这段时间他倒是了解过建设高速路的一些基本信息。

但在他看来,修路无非就是人力和材料。

人力,他有,朝堂每年征召的徭役不下五十万之数。

材料,这是一个问题,席云飞的水泥坊并没有对他放开合作。

不过,他也旁敲侧击过于席云飞合作的博陵崔氏,水泥的产量跟工坊的数量有关。

换句话说,只要席云飞愿意多开设几个水泥坊,水泥的产量并不难提升上去。

李渊一直想促成朔方和长安的连通,这之中是有一点私心的,眼看朔方越来越繁华,大有成为大唐第一城的趋势,李渊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啊。

要是在这么发展下去,别说朝廷的脸面过不去,怕是他李唐的脸都要丢尽了。

为此,李渊只能豁出去老脸,请求席云飞开建连接朔方与长安的高速路,企图利用便捷的交通和长安政治中心的优势,重塑长安第一城的威势。

“需要多少钱,你直说吧!”

李渊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林老了心里还是放不下大半辈子打下的基业啊。

席云飞抽了两张纸,擦了下嘴,蹙眉道:“这真的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我信你个鬼。

李渊一脸鄙夷。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老爷子对自己竟然有这么深的误解,我特么像是缺钱的人吗?

“是这样的,您想想哈,要是长安真的跟朔方连通了,那到时候长安的物价是不是会受到朔方的影响?”

李渊闻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狐疑道:“这事儿怎么还扯上物价了?”

席云飞打了个饱嗝,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的说道:“你换个角度看问题,假如您不是,我是说假如啊,您别生气……假如您不是太上皇也不是皇帝,而是长安城一个普通的百姓。”

李渊浓眉微挑,示意席云飞继续说。

“假如您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长安城一斤精盐是五百文,朔方一斤精盐是二十文。”

“臭小子,怎么精盐又降价了?”

“哎呦,您先听我说完嘛。”

“……”

“您看,二十五倍的物价差,您肯定会想到朔方来采买精盐的吧……但是,您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平日里用盐量又不多,长安到朔方山路崎岖,跑个来回最少十天半个月,这还是有马的情况下,一般百姓怕是只能步行,所以他们也懒得特意跑朔方来买盐了,长安贵就贵点,反正每天也就吃那么一点点。”

李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蹙眉道:“那这个跟修路有什么关系,或者说,修好了路,他们不是更方便了嘛,要买什么直接来朔方。”

席云飞呵呵一笑,随口道:“然后来了就不走了。”

“……”

李渊再次语塞,还别说,真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席云飞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好好的朔方被人搞得乌烟瘴气的,朔方要发展,人是贵精不贵多,人多了,有些管理不到位,很可能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再者说了,老爷子,不是我多嘴,您确定长安的物价没有掺水?朔方一斤盐敢卖二十文,那是因为我就算是卖也有得赚,但您想想长安那些人,他们舍得一斤盐卖二十文吗?”

李渊嘴角连连抽搐,席云飞是自产自销,所以定价才有这样的底气,至于长安……

老实说,那些蛀虫不往上加价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那些个世家和官员,粮荒的时候,一斤粟米敢卖出一头羊的价格来,这事儿他已经亲身经历过多次,根本就是屡禁不止。

席云飞见李渊直接被自己说哑了,得意洋洋的起身拍了拍衣摆,朝一旁目瞪口呆的李丽质眨了一下眼睛,逗得小丫头埋头闪躲,脸红到了耳根后。

“老爷子,路修不修,什么时候修,您就别操心了,给那些人一点缓冲的时间,相信他们会知道该是做的,您啊,就静观其变吧。”

第六О六章:是时候该回去了

又是一日的清晨,远山还是群雾缭绕的时候,负责清洗马房的小厮已经起来忙活。

几只小雀儿正在啄食掉在地上的谷子,听到院门吱吖被推开,急忙叼起一颗预定好的豆子飞上门楼。

走进来的小厮朝它们看了一眼,但见那写着【淅川驿】的牌匾又落了鸟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骂骂咧咧的捏了把谷子用力朝门楼撒去,惊得那几只雀儿窜逃而去。

似乎是解了气,小厮得意的扬起嘴角,走到马房前开始调配饲料。

“一斤黄豆、一斤青稞、一两细盐……”

小厮拿着秤杆一丝不苟的盯着码子,轮到细盐的时候,眉头微蹙,接着苦涩的感叹道:“特娘的,吃得比老子都好,这么白的盐竟然拿来为马。”

咯吱一声,身后的院门再被推开,一个身穿藏青胡袍的虬髯汉子走了过来。

“嘀咕什么呢,其他马先别管了,去把八号和九号的马牵出来。”

小厮被汉子吓了一跳,扭头看了对方一眼,急忙点头哈腰着去牵马。

虬髯汉子自顾自走到井边,提了一桶水,随便洗了脸,又拿出一根竹刷子,蘸了点细盐,在嘴里突突突的扒拉了几下。

“牛大哥,马牵来了。”

虬髯汉子闻声,抬头看去,看到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忍不住一声感叹。

朝小厮又吩咐道:“喂最好的饲料,再把马上上下下清洗一遍,动作轻点。”

“啊?”小厮一听又要洗马,小声嘀咕道:“不是昨晚睡前刚洗过嘛!”

虬髯汉子豹眼一瞪,沉声道:“让你洗就洗,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小厮看到汉子发飙,立刻萎了,将马缰栓在木桩上,赶紧调配饲料。

虬髯汉子见了,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旁边的石磨盘上坐下,开始监工。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原本冰凉的石磨也因为温度升高的关系,表面上凝结了许多水珠。

虬髯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走到两匹马儿前检查了一遍,见马儿毛发油亮,马鞍纤尘不染,这才吧唧着嘴,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丢给那个小厮。

“干得不错,赏你的。”

“呦……谢谢牛大哥,谢谢牛大哥。”

小厮在这个驿站干了半年活,这还是第一次领赏,虽然不多。

虬髯汉子嘿嘿一笑,走到近前,揽着小厮的肩膀,语气随意又半带威胁的嘱咐道:“一会儿老实做事儿,别乱说话知道吗?”

小厮愣了愣,脑子还没转过来汉子的意思,刚要点头。

院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为首的中年人小厮认识,见状急忙纳头便拜,话都不敢说了。

倒是虬髯汉子反应更快,见到来人赶忙迎了上去。

“驿丞大人,马已经备好了,喂了最好的饲料,还梳洗了一遍。”

这个驿丞便是淅川驿的最高官了,属于大唐有编制的正统官员,隶属兵部管制。

虬髯汉子说完,搓着手笑嘻嘻的看向另外那对男女青年。

这两人举止亲昵,郎才女貌,而且能够让驿丞如此小心的亲自接待,绝非等闲之辈。

虬髯汉子昨夜值班的时候看得真切,为了让这两人睡得安稳,驿丞将自己的屋子都让了出来。

然后……

“呵呵,有劳这位大哥早起操劳了,接着。”

来了,虬髯汉子心头一喜,只见一片金叶子飞将过来,稳稳落在他的怀里。

这就是虬髯汉子这么早起来的原因,昨夜驿丞大人让出自己的屋子,那青年也是打赏了一片金叶子,把虬髯汉子刺激得整晚没睡好。

“这,这如何使得,照顾好二位的衣食住行,本就是下官应该做的。”

那驿丞见金叶子落在虬髯汉子手里,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眼馋得不行。

青年男女相视一笑,走到那两匹马儿跟前,抚摸着柔顺的鬃毛,满意的点了点头,牵着马朝院门走去。

经过那驿丞身边的时候,青年停下脚步,说道:“你说的事情我已经记下,过几天会让张主事谴人过来商议。”

驿丞闻言,眼睛里异彩连连,接着直接半跪下来,那虬髯汉子还有一旁的小厮见状,更是双膝着地。

“谢郎君,谢郎君,我淅川驿一定不会让郎君失望的。”

青年男女相视一笑,男子伸手扶起那驿丞,道:“别急着谢我,加入运达物流可是要经过资质审核的,不过,你能把我的闪电照顾得这么好,相信你应该也能通过审核,以后好好做事,莫要让我失望才好。”

驿丞晃悠悠站了起来,眼里甚至有了泪珠。

运达物流几乎垄断了从朔方出来的所有货物运送业务,要是能够加入运达物流,他就能掌控淅川县方圆千里的货运量,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

只要将驿站做好,朝廷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到时候升官发财亦是指日可待了,不用像现在这样,过着几乎等于养老的闲散日子。

目送青年男女骑着马儿远去,驿丞捏着拳头重重挥了一下。

···

···

“大郎,我们真的要回朔方了吗?”

一路向东的官道上,骑在白峰上的李云裳撅着嘴看向席君买,世界太大,她还没看够。

席君买伸手抚摸着闪电的鬃毛,笑着说道:“你不想回去也不行啊,再过两个月,你那个肚子怕就藏不住了,而且,我也怕你和孩子有闪失。”

李云裳闻言,双颊慢慢攀上红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颇为不情愿的嘀咕道:“我娘说过,有了孩子之后,我就不能再出来玩了,要好好的在家相夫教子……”

声音虽小,席君买却是听得真切,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句话半个月来他已经听了不下百次。

怪只怪江湖太精彩,莫说李云裳不想回去,他这几个月也是玩疯了。

不仅结识了不少绿林豪杰,还一路上行侠仗义,杀过贪官,灭过贼窝,好几次险象环生,要不是有席云飞提供的秘密武器,他们夫妻俩不知道要死多少次。

但就是这种生死之间的考验,反倒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的坚定。

直到半个月前,李云裳开始出现孕吐,二人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出来快四个月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

席君买眼神坚定,宠归宠,但这个江湖总归太凶险,为了李云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他也只能带着李云裳回到朔方。

“不过,等孩子长大了,我们倒是可以再去找他们聚个会……”

第六О七章:喝酒误事

这几日的朔方是有点热闹的,街道上不时有人欢笑着走过,嘴里都在议论着十五的年中表彰大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席云飞产业下做工的工人。

大半年过去了,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几百文铜钱可以领,家里的生活条件瞬间翻了个天。

妇人们张罗着一会儿去买点鱼肉,刚好趁着休沐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补补身子。

男人们心大,好容易等到休沐,都想着今晚不醉不归。

孩童们也很喜欢凑热闹,中午时分,宽广的城门楼前,一座两米高的大戏台子搭了起来,下了课后,这里成为他们新的游乐园。

戏台上好多打扮得像仙子的美女姐姐,各自咿咿呀呀的唱着他们听不懂的戏曲,听说这叫彩排,小孩子是不懂的,只觉得有趣。

倒是闲散下来的汉子们三三两两的坐在酒肆门前,喝着酒,听着断断续续的小曲儿,偶尔看到哪个有名气的花魁上台,还激动的跟着大家伙鬼哭狼嚎起来,争取在仙子心中留下一点印象。

城门口的脚店和酒肆这几日算是尝到了甜头,店里的桌椅都搬了出来,主要是没人坐里头,都往门口凑热闹。

护廷队特地安排了人过来巡逻,台上的那些戏子伶人都是他们的保护对象,同时为了城门口的交通不至于被那些狼人堵住,还肩负起疏通车流的任务。

戏台子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几个汉子买了酒菜席地而坐。

“我听说鲁大海被评上年度最优秀员工奖了。”

“真的假的……鲁大海……那个二傻子?”

倒好酒,举起海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后,几人眼里满是羡慕。

“当然是真的,我听张管事说的,张管事知道吧,就是王主事旁边那个大胡子。”

“张管事我当然知道,不过,好好的他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嘿嘿,那天他家的马桶堵了,叫我去看看,刚好听到他跟管家说话。”

“啧啧啧,鲁大海那家伙真是傻人有傻福啊,最优秀员工,不知道能拿到多少赏钱。”

“……”

几人面面相觑,眼里红红的,也不知道是酒太烈,还是太阳光太刺眼。

旁边几个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小孩子朝他们看了一眼。

“那不是朱大头他爹吗,大中午的又喝酒,我爹上次才罚了他半日工钱,没想到还不知悔改。”

几个孩子对这个说话的男孩子似乎很信服,闻言露出一脸鄙夷。

因为老师说过,要想生活过得去……

勤劳勇敢不怕苦。

对,好孩子可不能偷懒。

怪不得朱大头连糖葫芦都买不起,原来钱都被他爹拿去喝酒了。

“小家伙们,在干什么呢?”

几个孩子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一个长得比那些仙子还好看的大姐姐站在那里。

“我们在看蚂蚁搬家。”

为首的孩童伸着肉呼呼的小手,指着地上的蚂蚁应道。

“大姐姐也要看吗?”

其他几个孩子赶紧让出了一个好位置,那里还有一块小青石,竟然还是坐票。

少女露出清爽的笑颜,树下那个几个糙汉子看得酒都洒了大半。

“喏,刚出炉的烤地瓜,送给你们吃。”

少女放下一个纸袋子,袋口撑开,顿时传出一阵浓郁香甜的烤地瓜香味。

说完,瞥了一眼树下的几个汉子,眼里闪过一丝讥讽,转身朝不远处的戏台子走去。

“那是……”

刚刚看傻了的汉子愣了愣,其中一个干瘦脸长的惊诧道:“沐管事……商会的沐管事,糟了,老子都跟你们说了,喝酒躲起来喝,你们偏偏要来这里……”

···

···

大戏台子旁,沐晓晓冷着脸走到后台。

正在排演的戏子们见状,都会主动朝她打个招呼,沐晓晓,朔方城有数的传奇人物之一。

特别她还是女儿身,不知道多少平民贱籍出身的女孩子以她为目标,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如她一般在朔方呼风唤雨……

“晓晓妹妹,怎么冷着个脸呢,又被马主事骂了吗?”

沐晓晓嘟着小嘴摇了摇头,坐到一个装演出服的大木箱子上,没好气的说道:“郎君为了大家考虑,特意在中午空出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为的就是让大家忙了一个上午能够养精蓄锐之后,好好的投入到下午的工作当中,可是总有些人不知道珍惜,中午不但不休息,还喝酒享乐,你说气不气人!”

几个伶人闻言,都是抬头朝不远处的那个大树,还有城门口的脚店酒肆看去。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安慰道:“或许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种休息的好方式呢,只要他们能好好完成郎君安排的工作,不辜负郎君发给他们的薪酬便就好,你就别要求他们太多了,省得被人说闲话。”

沐晓晓抬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香红姐姐你是有所不知啊,这几个月不乏一些因公受伤之人,最惨的一个更是直接从楼顶摔下来死了,您知道嘛,他们出事前都喝了不少酒,前日一个马夫酒后驾车,直接连人带车掉进了河里,损失的货物不要紧,可人就这么没了。”

“啊……”

“还有这事儿?”

几个伶人面面相觑,都知道酒后乱姓,还不知道酒后也能出人命的。

正在几人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沐晓晓看到席云飞和木紫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伶人身后。

席云飞沉着脸朝她示意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到一旁没人的地方。

沐晓晓脸上的神情一滞,急忙起身跟了上去。

“晓晓,你刚刚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席云飞语气不是很好:“为什么我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沐晓晓被席云飞的态度吓了一跳,揉搓着衣角不敢抬头看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师父每个月都有将这些事情汇总给您的,就在伤情补贴里。”

席云飞闻言,脸色稍缓,不过眉头还是皱着的,这事儿是他疏忽了,之前只是觉得工人们做事难免会受伤,再说一点点工伤补贴他也不怎么在乎,所以就没去在意。

可是,没想到这事儿的背后竟然是因为喝酒误事!

席云飞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朔方市面上贩卖的酒可不是十几度的浊酒,而是三十几度,甚至五十几度的粮食酒,蒸馏酒的秘方还是席云飞给的周丰。

席云飞不反对大家喝酒,甚至为了大家都能喝上酒,还降低了售价。

但是喝酒误事,甚至还因此出了人命,这就不得不让他反省一二了。

“看来我还是太大意了,酒价降低,工人们有钱又没处花……看来得在条例里再加一条限酒令……另外,不能让他们手里攒着太多钱!”

第六О八章:逃避

席云飞决心整顿的事情拢共也就几件,当马周得知他这次竟然想颁布限酒令时,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喝点酒能误什么事?那些酒后出事儿的人大抵没什么自制力,就算不喝酒他们也会出事儿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还是点了点头,左右就是拟定一些关于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不能喝酒的条例而已,对他来说只是小事儿一桩。

顿了顿,马周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刚要开口,便见木紫衣带着李青儿有说有笑的走进办公室。

“二郎,午饭还没吃吧,直接在这里随便吃点啊。”

李青儿每天都会亲自为马周做饭,还没成婚,三餐已经管了起来,马周之前生活穷苦,人干瘦了一些,如今半年过去,被李青儿养得油光满面,要不是席云飞时常叮嘱她做菜要少油少糖,马周怕是能成为第三个何晟。

至于第二个是谁,王大宝是也。

席云飞没有客气,四人在办公室里直接解决了午饭问题,饭菜自然是不够的,马周让隔壁的酒楼又送了三菜一汤过来。

吃饱喝足后,席云飞带着木紫衣起身就要离去,明天就是十五,这次年中表彰大会事关席云飞的脸面,木紫衣很是上心。

马周见状,急忙朝李青儿挤了挤眼睛,朝夕相处养成的默契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完美体现。

李青儿疾走几步,拉着木紫衣道:“紫衣,先别急着去看彩排,陪我去翠玉轩选个簪子吧。”

木紫衣愣了愣,李青儿是席云飞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她来邀请自己,自然是不好拒绝的,但是戏台那边还要她去盯着,只能转头看向席云飞,看他什么意思。

席云飞还想对李青儿说,买首饰直接找方晴就可以了,没必要带上木紫衣,却不想后背被马周戳了一下。急忙改口道:“去吧,刚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马周聊聊,一会儿我直接去翠玉轩找你。”

木紫衣不疑有他,只能任由李青儿拉着离去。

席云飞望着二人的背影,转身走到茶桌旁坐下,好奇问道:“还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马周尴尬的挠了挠头,组织了一番语言,道:“二郎还记得长安的故人吗?”

席云飞端着茶杯停在嘴边,疑惑的看向马周:“什么故人?”

“咳咳……”

马周看了一眼大门,确定木紫衣离开后,才说道:“我听说长安有人在打探你的消息,当然,这本来也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有人在打探自己的消息,席云飞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可不喜欢这种被人盘根究底的感觉。

马周思忖了片刻,走到茶桌前坐下,正色道:“二郎,你这个年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觉得这次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对方是崔氏嫡女。”

“崔氏嫡女……你是说崔莺儿?”

“崔莺儿?二郎跟崔姑娘也有……”

马周露出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接着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渐渐加快,好像在权衡什么事情。

席云飞见他如此,彻底迷糊了,马周不知道母亲想撮合自己跟崔莺儿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刚刚说的崔氏嫡女并不是崔莺儿,那会是谁?

马周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心道席云飞命真好,一下子跳出来两个崔氏嫡女,一个清河崔氏,一个博陵崔氏,都是一顶一的世家,娶一个这辈子少活十年都愿意啊。

不过,总有一个更适合席云飞的,作为席云飞的军师,这个时候就该为他分忧解难。

马周猛的抬头看向席云飞,郑重问道:“二郎应该还记得程姑娘吧?”

“……”

看到席云飞露出惊愕表情,马周接着说道:“程姑娘虽然姓程,但她其实是真真正正的崔氏嫡女啊,齐州别驾崔信你认识吧,他就是程姑娘的外祖父。”

席云飞面露回忆之色,接下来完全没听到马周说话的内容。

马周兀自摆出一副谋定千里的智者表情,继续说道:“程姑娘不仅是崔氏嫡女,还是程将军名义上的幼女,这可是正妻的不二之选啊,能同时得到清河崔氏和程将军的……”

席云飞听到正妻二字,突然伸手打断激动不已的马周:“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提起她来?”

“呃……长安调查你的人便是崔信,据说他有意将程姑娘嫁给你做正妻,而且……”

“而且?”

“而且,程姑娘已经搭上王主事的车,今晚便能抵达朔方。”

“什么?”

席云飞忽的一下站起:“她要来朔方?”

马周点了点头,不知道席云飞为什么这么激动,或许是对程钰琪还念念不忘吧,毕竟在醉仙居的时候,席云飞还帮助过她。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说这件事儿,不过,我怕当着木姑娘的面说不好,就没好意思开口。”

在马周看来,木紫衣是配不上席云飞的,以席云飞现在的条件,正妻人选一定要选五姓七望的嫡女,再不济也要是旁支,这才能彰显席云飞的身份。

至于木紫衣……戏子出身,若是娶了当正妻,不免惹人笑话。

席云飞此时没有想那么多,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马周,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也不好呵斥。

委婉的说道:“以后关于我的私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再有这种情报第一时间告诉我,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马周脸上表情一滞,席云飞说得委婉,但语气听得出来很反感这事儿,悻悻的说道:“我知道了,但二郎虽然不喜欢听,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这件事儿,娶妻当娶……”

“够了,你别说了,我的事儿我自有考量。”

“那,好吧。”

“你说她搭我六叔的车来朔方?”

“是啊。”

席云飞揉了揉眉心:“行,我知道了,你忙吗,我先走了。”

说完,席云飞径直离去,留下马周一脸惋惜的摇头叹息。

走出贸易大厅,席云飞急忙掏出怀里的‘令牌’选了一个信号,沉声说道:“是我。”

“郎君请说。”

“嗯,晚点我六叔回城,你带着他车上的人直接去景华院住下,没有我的吩咐,禁止她离开院子半步。”

“收到。”

席云飞关掉屏幕,抬头看着蔚蓝天空的云卷云舒,重重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钰琪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先委屈她几天好了,自己也能好好思量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就当我是在逃避吧……”

第六О九章:钰琪到抵

城门口开阔的原野上,土豆已经被人挖了个干净,原本一望无际的绿意,再次被黑土地取代。

田垄上不少老汉正在撒草木灰,这是养土的一环,明日就是休沐,趁着天黑手上的活得全部干完,这样才能安安心心的好好放个假。

老汉眼角虽然沧桑,但眼里是有光的,现在的好日子以前可不敢想,衣食住行都有人替自己操心,只要做好手上的事情,每个月还有三百文铜钱的薪俸可以存下来。

兴许是累了,几个老汉坐在田埂上喝水,注意力被远处几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公子吸引了去。

忽然听到‘咻’的一声,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老汉们不但不惊,反而仰着头追着光。

呯!的一声,天空中一朵明亮的五色花朵炸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天还不够黑,不然一定能引来不少人围观。

老汉们啧啧称奇,这个叫烟花的玩意儿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可每次看到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期待中的第二响没有传来,低头朝那几个富家公子看去,却看到他们莫名推搡了起来。

···

···

“尉迟小黑,你是不是故意的,说好的这次轮到我来点,你怎么自己偷偷点上了,这烟花可是我好不容易讨来的。”

“直娘贼,就算我偷偷点了,你也没必要用尿滋灭吧,刚刚怎么没把你的鸟炸了!”

“你特娘的……找练是吧。”

“来啊,捞汁怕你啊。”

“我去你丫的……”

“……”

“咋整,又打起来了。”

“不管了,任他们打,咱们玩咱们的。”

“不好吧,这些烟花是程处默要来的,你不怕被他打死?”

“切,怕什么,没准年底他就得叫我一声好妹夫,点他几个烟花而已,大不了到时候给他包个大红包。”

“呦,郑兄,你跟崔……程姑娘的婚事定了?”

“差不多吧,我叔公跟崔别驾是故友,年前的时候提起过这件事儿,当时两家都没什么意见,可能今年年底先订婚,明年挑个好日子拜堂成亲。”

说话的公子哥脸上满是得色,以前他对程钰琪其实不怎么感冒,毕竟她们娘俩孤儿寡母的,即便是崔氏出身,以后对自己的前途也没多大的帮助。

但现在就不同了,程钰琪不仅有着崔氏嫡女的身份,同时还是程咬金的女儿,要是娶了她,满朝文武官员多少都要给他一点面子,到时候仕途必定坦坦荡荡。

“哎,你们快看,沉香车!”

“哪里……啧啧啧,这车不管看几次都很神奇啊,不用马儿拖动,真不知道怎么跑起来的。”

“王兄,你家不是也有一辆,什么时候开出来让我们也过过瘾啊。”

“呵呵,你在逗我嘛,王淮的车谁敢动,没看到王斌那小子现在天天龟缩在家吗?”

“还是王淮那个家伙运气好,当时我还嘲笑他去给人当下人,没想到当天就被我爹那棍子抽,就骂我不争气,怎么没被郎君看上,当时还以为我爹老糊涂了,现在想想……还挺羡慕王淮的。”

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能不羡慕么,这几天因为土豆苗的事情,王淮在大唐所有世家中的地位直线上升,本来只不过是一个没娘疼的可怜人,现在却连太原王氏的族老们见了他都要主动嘘寒问暖。

正自感叹着,旁边在地上滚了几圈的尉迟宝林和程处默忽然站了起来。

“咦,那是……”程处默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草木灰,眯着眼盯着那辆沉香车,直到对方将车窗摇了下来:“我去,琪儿?!”

程处默又惊又喜,急忙撒腿跑了过去。

其他几个人相视一眼,之前说话的郑氏公子也是眼前一亮,急忙拍了拍衣摆,也跟着小跑着追了上去。

尉迟宝林眉心微微蹙起,嘀咕道:“那丫头怎么也来了?”

跑到近前,程处默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熟人。

“哈哈,程公子怎么跑这里玩摔跤来了,定军坊不是有专门的场地嘛。”

王老六示意司机停车,笑呵呵的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又帮程钰琪也将门打开,方便他们兄妹聚首。

程处默刚要说话,不想身后之人比他更加猴急。

来人直接略过王老六,跑到程钰琪跟前,殷勤道:“琪儿,你怎么也来了?”

说话的时候还瞄了瞄那辆沉香车,眼里满是垂涎之色,这几日在朔方待久了,稀奇古怪的东西见了很多,但唯独对这台沉香车情有独钟,怎奈何他荥阳郑氏百般求购,格物坊却怎么都不肯卖。

程钰琪见到对方之后,原本欣喜的神情瞬间塌了下来,冷冷的‘嗯’了一声,让过对方,走到程处默跟前,嘘寒问暖起来。

来人没想到会受到冷遇,笑脸一僵,眼里有一丝厉色闪现。

“这位公子是?”

王老六见他被程钰琪冷落了,强笑着帮他缓解尴尬。

“在下荥阳郑兌,见过王主事。”

虽然感觉丢了脸,但身为世家之子的气度他还是有的,见王老六给他找了个台阶,便顺着爬了下来。

王老六再次拱手,奉承道:“原来是郑公子,失礼了,月前曾有幸与郑家主喝过几次小酒,当时便听郑家主说起过郑氏的几个年轻俊杰,呵呵,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郑兌闻言,心下大惊,对于面前这个皮肤黝黑,风尘仆仆的王老六,一开始他是颇不待见的,但听到他说与家主喝过酒,还是几次,那可就不同了,毕竟他可不是嫡系子弟。

“呵呵,王主事谬赞了。”

郑兌只知道王老六是个负责修路的主事,其他的一概不知,此时想巴结一些好话,也寻不到由头,只能悻悻的应了一声。

旁边,程钰琪拉着哥哥程处默走了过来,笑着朝王老六说道:“王六叔,谢谢您送了我一路,眼下天色已暗,我先跟哥哥去客栈安顿一二,明日一早再登门造访。”

王老六看了眼天色,他也心急丑娘的情况,点头直言道:“我已经将你到来的消息告知二郎,估计他已经有了安排,若是方便,何不随我直接去庄子里小住?”

程钰琪闻言一怔,香腮飞红,接着隐晦的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的郑兌,婉拒道:“多谢王六叔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明日早些时候再见不迟。”

天色暗了下来,王老六没有看到面前三人的神情变化,既然程钰琪不去,那他也不便再邀,挥了挥手便坐上车子进城了。

郑兌看着远去的沉香车,眼里阴晴不定,低头看向程钰琪,试探道:“琪儿与郎君早就认识了?”

程钰琪见他问起自己跟席云飞的事情,心中微愠,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程处默转身离去:“别叫我琪儿,我跟你不熟……”

第六一О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郑兌看着程家兄妹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喘喘不安起来,刚刚王老六与程钰琪的对话虽然简短,但却牵涉到了那位自己难以望其项背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多虑,郑兌宁愿是自己想太多,因为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次朔方历练过后,他就要回长安任职,具体职位虽然还没定下来,但族中长辈已然在运作。

要是顺利的话,年底先与程钰琪订下婚事,趁着年关再去几个朝中大臣家中混个脸熟,明年说不定就能够混个六七品的官职开始自己的仕途,再借着荥阳郑氏的威望,以及清河崔氏和程咬金的帮衬,不出五年肯定能在陛下身边当差,到时候飞黄腾达便就时日可待。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她原本还看不上的女人,好像现在也看不上他。

···

···

“琪儿,你怎么自己个儿跑来了,爹娘怎么能放心你这么胡闹?”

程处默对程钰琪很是疼爱,主要是老程基因太强,家里几个同辈都是兄弟,好容易有个妹妹,全家都当心肝宝贝一样供着。

程钰琪慢慢转换郁结的心情,刚刚见到郑兌让她愁上心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钰琪脑海里满是这条训诫。

“爹派人送我到的延州,在白石城的时候听闻王六叔也在那里,便搭上他的车一起来了。”

程处默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还好,我还以为你背着爹娘偷偷跑着来见情郎呢。”

“哥啊!”

见程钰琪娇羞的拍了下程处默的胳膊,惹得程处默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指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门楼,说道:“我先带你去客栈歇息,晚点再带你去尝尝这城中的美食。”

“嗯。”

程钰琪红着脸微微颔首,看着面前的城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伸手拉了下程处默的衣袖。

“大哥,他,也在这里吗?”

程处默闻言,脚步停顿了下来,嘴角抽搐了几下,干笑道:“当然是在的,这朔方都是他的。”

程钰琪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笑得更开心了,急忙拉着程处默道:“大哥,走快点,我想先去客栈沐浴更衣,身上又酸又臭,黏糊糊的很难受。”

程处默虽然直男了一些,听到程钰琪这么说,也知道她不想让席云飞看到她如此邋遢的样子,否则她早就让自己带她直接去找席云飞了。

身后几个负责程钰琪饮食起居的小丫鬟见主子加快了脚步,提着大包小包急忙跟上去。

其中一个鹅蛋脸的小丫头好奇的四下眺望着,长安那边把朔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是现在一看,除了灯点的亮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嘛。

“咦,那边是在做甚么?”

小丫头一边赶路,一边不忘凑热闹。

原本就已经灯火通明的城门口,突然嘭的一声,亮如白昼。

这个突变自然引起了几人的驻足。

程处默看了一眼亮灯的地方,解释道:“明日便是年中,商会要在那里表彰那些辛苦工作半年的人,他们这是在排演呢。”

程钰琪脸上满是新奇之色,看着戏台上婀娜腾转的舞姬,有心想要过去凑趣,可是一想起自己随时可能遇到席云飞,又想着赶紧去客栈把自己变得美美的。

“那是?”

身后那个鹅蛋脸的小丫鬟忽然神情大变,指着戏台支支吾吾的喊道:“娘子,你看,那,那……”

程钰琪和程处默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嘴上还嘀咕着问道:“看什么?”

小丫鬟吞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的说道:“那个人好像是……”

程处默眼神较好,顺着看去,第一眼就看到舞台旁与木紫衣有说有笑的席云飞。

“啊哟!”

“怎么了?”

“我肚子突然好疼。”

程处默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席云飞,更可恶的是,那家伙还和木紫衣你侬我侬的半依偎着互相喂着小吃。

程钰琪见他捂着肚子,也没心思去看人了。

旁边那个鹅蛋脸的丫鬟还想说话,却迎上程处默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她急忙闭上了嘴。

“琪儿,咱们先回客栈吧,我好像闹肚子了,想上茅房。”

程钰琪不疑有他,这个大哥惯爱吃些大鱼大肉,经常肚子不舒服,亲手搀扶着程处默,还记得回头去看那个丫鬟:“小环你刚刚说看到什么了?”

小丫鬟撅着嘴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程处默,摇了摇头:“木有啊,我是说那边好热闹。”

“哦,知道你喜欢凑热闹,一会儿安顿下来,咱们再去看看。”

见到程处默点头,小丫鬟才强笑着‘嗯’了一声,只是临进城前,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扭头朝戏台看了一眼。

“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

戏台旁,席云飞拿着一碗刚刚让人送来的蒜香土豆球,正一颗一颗的喂木紫衣吃下。

“好吃吗?”

“好吃,不过我怕吃多了变胖。”

“不怕,你胖了也好看。”

“我心里你的鬼……”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席云飞怀里的黑铁令牌突然抖动了一下。

将碗递给木紫衣,席云飞拿出令牌看了一眼,然后放到耳朵旁。

“……”

眼见席云飞眉心紧蹙,木紫衣顾不上吃东西,关切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席云飞神色僵硬,朝她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城门方向,道:“没事儿,就是马周有事儿找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后,再去找他不迟。”

木紫衣见他好像有心事,笑着摇头拒绝道:“有事儿你先去忙,没事儿的,这里有人保护我,而且还有十几个节目呢,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见席云飞还想说什么,木紫衣伸手将他推出了几步,笑着说道:“去忙吧,忙完了再来找我,我等你!”

席云飞心中一片苦涩,要不是因为自己的人接不到程钰琪,他也不至于这么担心。

“那行,处理完事情,我立马就回来。”

“嗯,去吧。”

转身离去,席云飞拿出令牌联系王老六。

“六叔,是我。”

“……”

“什么,被程处默那小子接走了……还是在南城门口?”

席云飞赶紧停下脚步四下张望,心里慌得一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刚刚涌上心头,黑铁令牌又抖动了起来。

“郎君,人找到了,被程小公爷带着往内城走去,要不要拦下来?”

席云飞听到汇报,心中的石头慢慢放下,看了一眼城门,蹙眉道:“不用了,时刻汇报她的动向即可,特别是靠近我百米范围,一定要汇报。”

重重松了一口气,席云飞如释重负的走回戏台,他不想丢下木紫衣一个人在这里抛头露面。

第六一一章:纠结的刘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程处默总觉得身旁依旧笑颜如花的妹妹好像与方才有些不同了。

“琪儿?”

“嗯!”

“你,那个啥,饿不饿?”

程钰琪轻轻摇头,朝程处默微微一笑,接着突然眼眶熏红。

“大哥,我看到他了……”

“啊?”

程处默还没反应过来。

程钰琪满是苦涩的眼里隐隐有泪花闪烁,双唇用力抿着,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

虽然只是一瞥,但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错。

“大哥,那个女子是不是叫木紫衣?”

程钰琪语出惊人,连名字都叫出来了,程处默这才知道,她方才是配合自己演戏。

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点了下头:“没错……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程钰琪咬着嘴唇,抽了抽鼻子,神情落寞的说道:“香凝姐姐告诉我的,说他身边有个女子,是朔方有名的花魁……”

程处默没想到竟是李香凝透露的消息,不过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程钰琪其实一早就知道席云飞在朔方已经有了新欢,那她为什么还在家里那般牵挂,难道真的对席云飞情根深种了不成?

见程处默一副欲言又止的关切模样,程钰琪破涕为笑,拉着程处默疾走了两步,撒娇道:“走快点啦,我肚子饿了,沐浴后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可不能耍赖。”

一行人边走边看,朔方的繁华让这些长安来的丫鬟们啧啧称奇。

走过内城南桥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两个中年妇人。

“见过程小公爷,见过小娘子!”

程处默正在为程钰琪充当导游,忽见两个嬷嬷打扮的妇人主动凑上来,急忙将程钰琪护在身后。

“二位这是?”

两个妇人敛衽一礼。

“我二人是郎君吩咐来伺候小娘子的。”

“郎君在景华院为小娘子安排了专门的住处,程小公爷若是愿意,也可以搬去同住。”

说着,两人身后走出来四个护廷队的女卫,直接将几个丫鬟手里的行囊都分担了去。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走到程钰琪身旁,笑容慈祥的邀请道:“小娘子,这边请!”

程处默见状,眉心微蹙,这两个妇人态度虽然平和,但言行举止之间却不容程钰琪拒绝,真的是席云飞安排来的人吗?

就在程处默想开口替程钰琪拒绝的时候,程钰琪突然笑着朝两个嬷嬷福了一礼,礼貌的说道:“那就有劳两位带路了。”

两个嬷嬷先是一怔,接着都是松了一口气,见程钰琪如此识趣,她们也放心了下来:“呵呵,应该的,小娘子这边请……”

···

···

席家庄。

王老六急匆匆的跑到內院,得知丑娘是真的有了他王家的孩子后,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田大川和乔老二满是羡慕,他们比王老六还大几岁,没想到人家都快当爷爷了,自己却体会不到这种天伦之乐。

乔老二心想着回头一定要去跟朔方的媒婆们好好聊聊,他家大山多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愿意上门求亲。

至于田大川,无儿无女,老伴和自己都上了年纪,这辈子怕是只能这样了,好在他们还有席云飞兄弟俩照料,晚年不至于太过凄凉。

知道王老六回来,柳三赶着将明日发刊的《知音》校完稿子,便让印刷坊开印,自己则跑了一趟朔方西城,连夜把柳如是接了过来。

虽然明日才是年中庆典,但并不妨碍下沟村的村民们在今晚先庆祝一番。

妇人们都在厨房大显身手,男人们聚在一起先喝了几杯果酒解馋。

丑娘身旁,柳如是和几个孩子正在嬉笑玩闹着,没有家族的那些纷纷扰扰,现在的柳如是才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

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几张八仙桌,下沟村虽然人数不少,但真正与席家知根知底的也就是十几户,一张桌子八个人,摆了五张还有得剩。

王老六心中高兴,托刘氏去问了下李渊来不来,没想到李渊大笑着说要与民同乐,带着李丽质和一个小力士同来,得知丑娘有孕,还送了一柄玉锁,想来是事先就准备好的礼物。

李渊虽然贵为太上皇,但在席家庄却从来没有摆过架子,村民们整日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这个大人物倒也没有那么畏惧,见老爷子能喝酒,纷纷举杯相邀。

“我说席家妹子,你家那个小子呢?”

李渊来着不拒,喝得兴起,才发现席云飞不在这里。

刘氏端着一份切好的果蔬放到桌上,笑着应道:“我家二郎去城门看彩排呢。”

李渊嘴角一撇:“彩排有什么好看的,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他亲自过问……我看他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看哪个舞姬好看,想着给你讨个儿媳妇儿回来。”

刘氏没想到李渊还关心这么接地气的事情,不过还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拿起一块切好的西瓜递给李渊,苦恼道:“太上皇有所不知啊,这臭小子要是真有那个心,我也不至于那么操心,您是不知道呦,明明好些个姑娘都很不错,这小子就是拖着不定亲,老是跟我说他还小,您说气人不气人,我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我家大郎都能跑了。”

“啊哈哈哈……”

李渊听着,开怀大笑道:“怕是那小子已经有了心上人,要不然也不会找这么蹩脚的借口,十五岁啊,已经不小了,我家二郎当年才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帮他订了亲,你看现在,夫妻俩恩恩爱爱,男主外,女主内,管小家,治大国,分工明确。”

刘氏听着心里越发意动起来,李渊说的二郎是谁?

李世民啊,大唐现在的皇帝陛下啊。

看看,看看……

连皇帝陛下都是先成家后立业,可见老娘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

眼角一瞥,旁边的正跟孩子们玩耍的柳如是很让她满意,但就是不能生育。

想了想,果然还是木紫衣好,这丫头有主见会做人,长相也是绝无仅有的标致。

崔氏的崔莺儿也不错,乖巧听话,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至于面前的李丽质……刘氏生不起那个心思,驸马啊,以后还怎么三妻四妾?

还有谁?

刘氏绞尽脑汁,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眼睛大大,吃相很有福气的小女娃。

唉,当初要是没来朔方,那个丫头倒是一等一的好人选啊!

刘氏突然很是纠结……好姑娘太多,要是能多娶了该多好。

第六一二章:超级贵宾席

晨雾慢慢散开,乡间的小路上,村民们三三两两成群结对,说笑着向公交站台走去。

对于他们来说,平淡的日子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去城里凑趣,听说今天城门口有个庆典,村里的人昨夜就约好赶早一起去抢个靠前的位置。

花两文钱坐上来往东西两城的公交车,吹着略带湿气的山风,合计着一会儿谁去占座,谁去打包一些吃食。

待得车子慢慢抵达目的地,眼前的场景吓得他们顾不上吃喝。

本来以为自己一行人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天还没亮城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

“不是说庆典午时才开始嘛?”

“哎呦,我就说半夜过来吧,你们偏不信邪!”

“别啰嗦了,赶紧找个好位置去……”

开车的青年司机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摇头,他早上开工的时候,也被城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其中不少人更是带着席子过来直接过夜,这几个村民还是太年轻了。

城门口的人大半都是朔方东城的住户,小部分是远道而来的行商和外邦友人。

但不管是哪里的人,凑热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距离庆典开始还有足足一个上午的时间。

马周站在戏台上与李正宝商量着安保问题,看到台下的人越聚越多,两人都是眉心紧蹙。

本来是给各个产业的员工专门开办的年中表彰大会,如今却搞成了全民庆典。

要不说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太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引来这么多人围观。

“眼下只能确保获奖者先有个位置坐下了,至于其他员工,怕是只能站着。”

李正宝指着观众区前排的位置,道:“还好我昨夜就让人把这一片空了出来,不然今早怕是还要赶人。”

马周闻言,苦笑道:“就算只给领奖的人安排座位,这三排也不够啊,这次郎君还邀请了各个世家的家主和主事,我听说太上皇和李大将军也要亲临,这点位置怕是……”

李正宝一听李渊和李靖也要来,心头一跳,厉声道:“要不我让人直接赶他们走得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是私人性质的庆典,这些人没事儿偏来凑什么热闹嘛。”

马周见他如此,急忙伸手阻止:“那可不行,李队长别乱来,郎君也不会同意的。”

马周将席云飞搬了出来,李正宝也只能悻悻的叹了口气,但之所以造成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全是他考虑不周,要是昨夜派人在周围拉上警戒带,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这时,戏台旁一道魁梧的身影晃悠悠走了上来。

薛万彻手里拿着早点有滋有味的吃着,笑呵呵的说道:“马主事,李叔,不错啊,场面这么大,今日怕是半个朔方的人都来了吧。”

马周和李正宝相视苦笑:“初步估计,应该不下五万人了,眼下还有人陆陆续续赶来。”

薛万彻闻言忍不住张大了眼,远眺着人群,笑道:“戏台就这么大,那些后排的人怕是连台上的戏子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吧?”

马周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

“不过!?”薛万彻指着观众席前排的座位,道:“贵宾席剩下的座位够吗?我说马主事,郎君可是答应了我特战队十个席位,你可别不认账啊。”

马周苦笑连连,原来薛万彻这小子也是为了座位来的,还想说他没事儿跑上来凑什么热闹呢。

薛万彻心中嘿嘿一笑,不过看到马周脸上表情僵硬无比,蹙眉道:“不是吧,马主事,难道你刚刚真的打算贪墨了我们的座位?”

马周快被这家伙气死了,双手一摊,道:“说什么贪墨不贪墨的,现在连太上皇来了估计都没位置坐,我还能怎么办?”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特战队是这次年中表彰大会最受瞩目的存在,他们是朔方的英雄啊,难道你忍心让英雄站着看戏?”

“嘿,我说你小子平时闷得跟个大水牛似的,今天怎么这么能说会道了?”

“呃!”

“二郎(见过郎君)!”

席云飞和下沟村几个叔伯走了过来。

薛万彻尴尬的看向席云飞欲言又止,不过他刚刚说的确实没错,特战队两次大战都打得可圈可点,要是表彰大会让他们站在一旁,着实让人寒心。

席云飞本来只是想来看看筹备进度的,没想到朔方的民众这么心急,昨夜就将观众席占了大半,再加上负责安保工作的李正宝没有意识到座位的稀缺性,这才导致观众席位不够。

看着台下人山人海的场景,席云飞单手拖着下巴,暗自思忖了片刻后,突然双眼一亮,转身对王老六说道:“六叔,现在开始打造高架还来得及吗?”

“高架?”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席云飞越想越觉得可行,只要木匠足够多的,中午之前应该来得及才对。

···

···

巳时正。

李渊与李靖相约来到城门口,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二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护廷队的人控场能力不错,虽然城门口被围得满满当当,但该有的通道还是空了出来。

两人被负责接待的小厮一路带到戏台前,却被一排高架吸引了目光。

“哈哈哈,这小子,怎么把攻城车也推来了?”

李渊哭笑不得的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些高架不是工程车,而是直接插在地里的,类似瞭望塔的小阁楼。

“呦,老爷子,李叔,你们来啦!”

两人正自感叹席云飞花样百出,就看到高架上探出脑袋的席云飞。

“小子,一个庆典而已,你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些?”

席云飞指着旁边的楼梯,道:“您二位还是上来说话吧,这么喊着不累吗。”

二人相视一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看到坐在高架下的几个世家家主,不过这些都是一些中小世家的家主,还没有资格让李渊和李靖驻足。

不过看到此情此景,两人才知道,原来高架上是给身份更加尊贵的人坐的,莫名的,心中还有点小虚荣……

“呵呵,见过唐公,见过李将军!”

二人走上高架,才发现五姓七望中大部分家主和族老都来了,高架上的贵宾席分成十个小隔间,他们被引导到正中央的隔间,隔壁就是下沟村的几个熟人。

席云飞笑着走过来寒暄了几句,并让负责接待的丫鬟好生招待,便又去其他几个隔间打招呼了。

李渊坐在软绵的沙发上,看着眼前几乎与他视线平视的戏台,一种超超超级贵宾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直言席云飞简直太会来事儿了。

第六一三章:发冠太重

有人欢喜有人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程处默觉得席云飞这次有点过混了。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们就去凑个热闹而已,没必要一惊一乍的吧?”

程处默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席云飞派人的人实在太可恨了,说好辰时出门的,可是她们偏偏找一大堆理由让程钰琪忙个不停。

一会儿洗澡水太凉,一会儿妆画得太花,好不容易折腾好了,程钰琪的裙子竟然莫名沾上了一些墨水,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墨水,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个嬷嬷搞的鬼。

程钰琪眼眶微愠,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两个嬷嬷绝对不敢得罪她,能让她们百般阻挠自己的……只有他了。

难道是他不想见到我?

程钰琪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两个嬷嬷,伸手打断怒火中烧的程处默。

“哥,没事儿的,就是换一套衣裳而已。”

程处默何时受过这种气:“琪儿啊,你就是心太善了,她们根本就是故意的,一定是席云飞那家伙,特娘的,我这就去找他。”

唰!

原本站在两个嬷嬷身后相安无事的四个女卫突然拔出剑来,其中一个蹙眉道:“程小公爷,虽然您是郎君的朋友,但若是下次再有辱骂郎君的事情发生,别怪我们四姐妹不客气。”

“你们……”

程处默吓了一跳,这四个女人可不好惹,他昨夜看得真切,三米高的围墙她们轻轻松松的跳了上去,自己虽然有点武力?还不够这四个女人砍的。

程钰琪见状,吓得急忙拦在程处默跟前,哽咽道:“四位姐姐莫要误会,我哥只是一时嘴快,并非有意的,希望你们……”

那女卫伸手打断程钰琪的话,拱手道:“小娘子不必如此,我们是奉命来保护您的,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还请小娘子见谅。”

这时,旁边一个嬷嬷神色微动,后退了几步拿出一个对讲机倾听了半响。

随后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走过来邀请道:“小娘子,程小公爷,郎君已经为二位在观礼区安排了特等席位,两位这就随我过去吧,郎君已经恭候多时。”

程钰琪闻言一怔,接着满脸惊喜的问道:“你说他要见我?”

嬷嬷微微颔首,看着哭红了眼的程钰琪,其实她也挺心疼的,但是郎君的吩咐大过天,她刚刚之所以往程钰琪身上泼墨水,也是因为迟迟没有收到密令不得已而为之。

“小娘子这说的什么话,郎君不仅安排了最好的席位给您,还让人送了一套花楼新出的锦衣,刚好人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院门外走进来十几个俏丽的丫鬟,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分别摆着各种各样的衣裳首饰,件件华贵异常。

只是,让人无语的是,这些物件儿清一色都是深蓝色的……

嬷嬷嘴角一阵抽搐,尴尬的补充道:“这是郎君亲自为小娘子设计的,名唤:鎏英”

···

···

城门口的场面愈发的壮大了,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找不到位置,李靖只能吩咐城卫所的人开放城门楼上的平台。

朔方治安好,而且还有护廷队的人在暗处警戒,倒是不怕有人浑水摸鱼,所以城门楼开放也就开放了,更好能够缓解观众席的压力。

只是,从城门楼望向戏台,就真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大概就能看到几个人在上面晃荡。

好在席云飞为了众乐乐,音响架设了十几个点,覆盖范围内都能够清晰的听到声音。

第一次来朔方的人可能对这个放大声音的玩意儿感到好奇,不过经过旁人的普及后,便也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虽然搞不懂是什么神仙法术,但好了不起的样子,这趟朔方是来对了。

午时正,庆典正式开始,主持人依旧是方醒木,这次还特地安排了一个女主持人,是由木紫衣专门挑选的小姑娘,嘴皮子十分利索,而已应变能力很强。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第一个节目直接开始,由木紫衣领衔朔方十几个花魁编排的群舞霓裳。

霓裳曲搭配霓裳舞,正中间领舞的姑娘一身金色的霓裳羽衣,美艳不可方物,台下许多世家公子直接看呆了眼,纷纷打探这是哪个青楼的台柱子。

李渊也被这一曲霓裳舞震撼了,同样的舞他每年都要看上十几遍,但是长安办得再奢侈华丽,却总少了一点飘飘欲仙的韵味。

反倒是这里条件虽然简陋了一些,那台上的仙子们反而有一种仙音袅袅中飘落凡尘的气质。

仙音袅袅?

李渊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点。

一个是音响的功劳,环绕立体的曲调在耳畔回响,让所有人好像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第二便是台上那些白色的烟雾,见鬼了,难道是戏台下在熏烟不成?

“臭小子,那不是着火了吧?”

李靖更加直接,起身探头朝隔壁的席云飞问道。

“咦……人呢?”

乔老二等人相视一眼,王老六笑着举杯道:“二郎说要去招待个重要的客人,呵呵,李将军,上次订婚宴一别数月,我敬您一杯。”

李靖愣了愣,最尊贵的客人不就是李渊嘛,还有谁值得那小子亲自去接待?

见下沟村几个同辈人纷纷举杯,李靖也不托大,席家人丁稀薄,下沟村这些人就相当于席家兄弟的叔伯长辈,算起来都是亲家人,这杯酒该喝。

而李靖不知道的是,他要找的席云飞,此时就在他的头顶上。

席云飞坐在一张黄花梨雕刻的太师椅上,旁边还留着一个座位。

就在第一个节目快要结束的时候,通往这一层的楼梯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席云飞见到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心里直呼实在是太像了。

“来了!”

席云飞见到程钰琪顶着一双哭成桃花瓣的大眼睛,心里即是心疼又是忐忑。

面前的程钰琪,与他印象中的鎏英公主简直一模一样,不,应该说还要美上几分。

不过,席云飞心中想的却不是那个陈钰琪,而是面前真实存在的程钰琪。

本来以为已经忘却的感情,仿佛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黑色的木棉花羽冠下,那张娇俏可爱的面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程钰琪慢慢走到席云飞近前,双手微微撑开,露出春风般温暖的笑容:“听说这套衣裳是你亲手为我设计的?”

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嘴角微微扬起:“喜欢吗?”

(????):“喜欢……就是发冠太重了!”

第六一四章:卢氏易主

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

席云飞突然想起这句歌词,要不是木紫衣鼓励他开诚布公的面对现实,他还想要继续逃避。

看着面前的俏佳人,席云飞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别人都是三妻四妾,凭什么自己就得……

不对,不对。

席云飞用力摇了摇头,飘了,还是飘了。

程钰琪看着面前傻乎乎的席云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开口问道:“怎么,不邀请我坐下吗?”

席云飞不知所措的后退了一步,走到备好的太师椅后面,示意程钰琪入座。

“我记得这个发冠是可以拆下来的。”

席云飞毕竟看过设计图纸,找到机括按下,便将发冠摘了下来,程钰琪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现在就剩下一个青黛色的玉冠,简洁而又英气,反而让她更添了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韵。

“摘掉发冠会不会不好看?”

“傻丫头,我觉得跟刚好看了,这个发冠留着以后成亲再戴。”

“成亲?”

程钰琪闻言一怔,接着双颊飞起红霞,美艳不可方物。

席云飞一时口快,主要是这套衣服就是鎏英公主婚礼时穿的,所以他才这么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敏感,点了点头:“嗯,难道你不喜欢这套锦衣?!”

程钰琪伸手摸了下滚烫的耳垂,轻轻点了下头,道:“喜欢,等我成亲的时候一定会穿的。”

席云飞笑着走到座位坐下,两人看着戏台上的演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长安的事情。

大部分时候都是程钰琪在说,席云飞在听,虽然两人已经接近一年没见过面。

但这种恬静的气氛却微妙的让他们的感情慢慢升温。

“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吧!”席云飞突然说道。

“好。”程钰琪仿佛早有预料。

没有追问也没有试探,就好像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问一答。

···

···

戏台上,庆典到了第一个高潮。

方醒木登台开始宣读各个产业的优秀员工名单,每个产业五个人,戏台一下子被人填满。

这些人男女都有,年纪都在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其中几个席云飞还很熟悉,此时他们还在朝高架顶上的席云飞挥手。

坐下二层的人同时一怔,特别是李渊和李靖,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那些人全都在朝他们二人挥手表示感谢。

李靖若有所思,李渊却很受用的起身走到栏杆后,扬起右手笑容满面的回应着,此情此景,就差一个麦克风给他,然后喊上几句: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李靖眉心微蹙,他老虽老矣,视线却很不错,仔细观察过后,发现那些人的视线并不在第二层,而是在……头顶上。

李靖急忙回头朝楼梯口看去,没想到还真有一条通往三层的楼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安装上去的,他们刚刚上楼的时候可没看到,而此时楼梯口四个女卫正对上下楼的人虎视眈眈。

李靖不用想就知道,上面的人一定是席云飞,至于他去招待的贵客……应该是个女的。

“到底是谁?”

李靖苦思冥想之际,戏台上又有人走了上去。

王淮和崔一叶一身华服打扮,两人胸前还带着胸花,方醒木介绍了他们的出身和职位。

“切,怎么找两个小毛孩上去颁奖。”李渊很不爽的啐了一声。

李靖见状,知道李渊这是羡慕嫉妒,这种在百姓面前出风头的机会,李渊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一念及此,李靖双眼大亮。

起身说道:“唐公,要不我去跟二郎说一声,一会儿最重要的奖,让您上去颁发?”

李渊闻言,呼吸陡然加重了几分,显然很是意动,只是他还要表现得矜持一些:“这……会不会惹人非议啊。”

李靖笑着摇了摇头:“无碍,颁个奖而已,您在此处稍等,我去去便来。”

李渊呵呵一笑,也没阻拦,还露出一副‘朕很看好你’的赞许表情。

···

···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出风头,特别是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王淮和崔一叶。

眼下已经是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发昏,为了记住这一百多个获奖者的名字,王淮和崔一叶一早起来就没来得及吃饭,拿着名单便是一通死记硬背,生怕颁奖的时候弄错目标,闹出笑话。

好容易庆典开始,他们也将名单牢记心底,又被告知他们是第一批颁奖人,需要立刻到后台等候,没办法,席云飞让他们颁奖是为了帮他们树立威信,再怎么不情愿也要听从指挥。

面对台上一百多张翘首以盼的面容,还有台下近十万观众,就算他们心理承受能力再强,此时也不免心慌意乱,好几次跟工人握手的时候都叫错了对方的名字,搞得后来干脆就是纯粹的颁奖和握手,勉励的话都不敢说太多。

第一批优秀员工奖,终于颁奖结束,两个难兄难弟转头带着获奖者集体朝观众鞠躬致意的时候。

“呃……”

王淮和崔一叶脸上的笑容同时一僵,不为其他,就因为席云飞正跟一个美艳女子在高处谈情说爱。

“直娘贼……”

“魂淡啊……”

王淮和崔一叶相视一眼,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爆粗口,此情此景之下,或许是被对面的席云飞刺激太甚,竟然升起几分惺惺相惜的莫名情谊。

走下戏台,王淮扭头看了一眼高架顶上的席云飞,苦笑着摇了摇头:“崔兄,去喝一杯?”

崔一叶此时没有为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感到不值,而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那个女子他认识,清河崔氏的崔……不对,现在叫程钰琪,她怎么会跟席云飞认识?

听到王淮的邀请,崔一叶呼了一口气,微微颔首,道:“敢不从命!”

两人并肩走到观礼区,酒菜已经备好,身为商会主事的两人,宴席的待遇甚至比那些世家家主还要好上几分。

而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竟都摆着一张红色的帖子。

王淮愣了愣,伸手拿起帖子翻开,接着洒然一笑,叹息道:“这家伙也太会收买人了。”

崔一叶见状,也拿起自己面前的帖子,看过之后,捂着额头长笑不止……

“看来我们是暂时逃不开他的手掌心了,崔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哈哈哈……还能有什么打算,要是不好好做事,别说他管不管,我爹估计第一个要打死我。”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的放下礼单,扭头朝高架顶上的两道身影看去,眼里满是幽怨。

桌上,帖子的扉页慢慢阖上,但隐约还能看到‘卢氏易主’四个小楷书写的汉字!

第六一五章:诡异红光

而此时的高架二层,几个世家家主亦是面面相觑。

同样的帖子在场所有家主都有一份,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唯一的不同就是席云飞给他们的好处有多有少,有好有坏。

但白得到的东西谁不高兴?!

只是高兴之余,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狗烹的既视感。

崔尚看着手中的帖子眉心紧蹙,吧唧了下嘴,满是苦涩的说道:“这是赤裸裸的警告啊!”

崔贤和旁边的崔莺儿相视一眼,前者不解的问道:“大哥,您这话里的意思?”

崔尚看了他一眼,将帖子放回桌上,道:“卢氏同为七大世家之一,家主一旦选定基本不可能随意更改,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今天就真真正正发生在我们面前。”

崔贤额头突然冒出冷汗,看着自己家大哥欲言又止,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他。

也是,同为家主,崔尚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家主是轻易不会换人,但并不意味着不会换。

只要符合家族的利益,便是将家主作为筹码牺牲掉,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会不会是大哥多虑了,我们现在跟郎君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合伙人,这些产业送给我们崔氏经营,也是考虑到我们有那个能力接手,能够为商会获利啊。”

崔尚闻言,微微颔首,接着又摇了摇头:“是也,非也,虽然卢氏的产业众多,但每年两成的利润对商会来说也是九牛一毛,要知道卢氏之所以会易主,主要还是有商会在背后运作。”

崔贤不得其意,蹙眉道:“难道真的是对我们的警告?”

崔尚呵呵一笑,此时反而没有刚刚那么纠结,笑着说道:“警告也好,收买也好,反正我们现在得到了好处,或许他只是想告诉我,不要像卢桢一样犯错误吧,当然,我也并非短见之人,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这些产业就交给你去接管,记得所得盈利的两成按季送到朔方即可。”

崔贤先是一怔,接着又惊又喜的接过帖子,保证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嗯……”崔尚挑了挑眉头,崔氏对他有威胁的人不多,面前的崔贤就是一个,以前总是对他呼来唤去,以后怕是要好生相处了,别最后落得跟卢桢一样的下场。

···

···

旁边的隔间里,作为朝廷和陇西李氏的双重代表,李渊和李靖也收到了帖子。

但李靖去找席云飞了,李渊只能一个人闭目沉思。

若是有人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李渊此时脸色发白,双唇微微颤抖,情况很是不妙。

当然,老爷子身体骨还算硬朗,之所以如此不堪,实在是打击太大。

先是突厥易主,再是卢氏易主,崔尚还只是猜测席云飞在警告他们做事小心,李渊已经认定了这就是席云飞对李唐的立威。

“这小子……”

李渊心中百感交集,已经不知道该评价席云飞了。

顿了顿,李渊伸手一招,伺候左右的小力士赶忙凑了上来,看到李渊脸色发白,直接吓得跪了下来,要不是李渊还能说话,他几乎要去呼叫太医了。

“你立刻谴人将此贴送往长安,刻不容缓。”

李渊重重叹了一口气,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在桌面上连续敲击了几下,又说道:“然后,通知薛将军来见朕……算了,不要打草惊蛇,让他晚上在外面定个包厢,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小力士接过帖子直接塞进怀里,恭敬的躬身一礼,便退了下去。

李渊眉头依旧皱得发紧,双眼看着戏台上的演出,实则已经神游天外。

“要不要保下卢桢?”

李渊一念及此,眉头越皱越深……

···

···

高架二层,最靠东边的隔间里。

裴庆和裴铭叔侄俩同样被帖子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即将成为裴铭正妻的苏小南见状,站起身来,很识趣的说道:“我去见几个护廷队的姐妹。”

裴铭愕然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不比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苏小南朝身后指了指。

裴庆和裴铭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荥阳郑氏的家主郑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

苏小南虽然出身不高,但也算知书达理,朝郑源敛衽一礼后,将隔断留给男人们谈正事。

郑源看着苏小南离去的背影,羡慕道:“贤侄好福气了,这位苏姑娘必是一位不得了的贤内助。”

裴庆呵呵一笑,心道能普通得了嘛,人家可是席云飞亲自上门说的亲,光是席云飞承诺给裴氏的嫁妆,就让家里的族老们笑开了花。

裴铭身为晚辈,见到郑源是要起身行礼的,听到郑源夸赞苏小南,他也是与有荣焉。

“小侄见过郑伯伯,请坐下说话吧。”

郑源也不客气,走到苏小南的位置上坐下,看了一眼裴铭手里的帖子,突然叹道:“还是贤侄好运气啊,想必裴氏下一任家主非贤侄莫属了吧。”

裴铭眼里闪过一丝精芒,脸上却谦逊有礼的回道:“郑伯伯说笑了,我又不是长子,就算我大哥能力不足以胜任,那也轮不到小侄的,毕竟我三哥和六哥也是不错的人选。”

“哈哈哈哈!”

郑源拉着裴铭坐下,直言道:“贤侄在老夫面前就不要这边扭捏了,世家的家主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长幼排序固然重要,但自身能力,还有背后的‘依仗’,才是成为家主的考核标准啊。”

裴庆和裴铭叔侄俩相视一眼,特别是听到郑源在‘依仗’二字上用了重音,他们只要不傻就知道郑源此次亲自过来的目的。

郑源也不急着表态,拿起一颗葡萄慢慢剥皮,才说道:“如今贤侄有了郎君在背后支持,成为裴氏下一任家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

裴铭神色一定,迎上郑源的注视,隐隐有些激动的问道:“只是?”

郑源将剥好的葡萄丢进嘴里,不知道是满意葡萄太甜,还是满意裴铭的态度,悠悠道:“只是,不知道贤侄……需不需要老夫再来锦上添个花!”

“条件!?”裴铭不傻,但他不敢拒绝,郑源代表的是五姓七望之一的荥阳郑氏,是天下人公认的士族门阀,要是有他支持,那就真的稳了。

郑源颇为意外的看向面前这个聪明的小家伙,赞赏的说道:“贤侄果然与众不同,既然你主动提了,那老夫也不墨迹,苏姑娘还有一个大哥吧……”

裴铭微微颔首,话题就此打住,有些事情不用说得太明白。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面前的矮桌下,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物件儿,正忽闪忽闪的亮着诡异的红光。

卢氏易主,这些世家的态度尤为重要,马周身为护廷八队的队长,自然不可能放过任何收集情报的机会……

第六一六章:琪儿妹妹

庆典还在继续,有些人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上面。

高架顶上,李靖很是赖皮的直接盘腿坐在地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席云飞和程钰琪。

程钰琪脸皮薄,再加上教养比较好,赶紧站起来要将座位让给李靖。

席云飞却一把将她拉住,无奈的起身,朝李靖示意一眼,往旁边走了几步。

“李叔这是做甚……难道是对分利不满意?”

“分利?”李靖拍了拍屁股:“什么分利?”

席云飞愣了愣:“您没看我让人送过去的帖子?”

李靖摇了摇头:“没有啊。”

“好吧,那您上来干嘛,总不是来陪我晒太阳的吧。”

李靖转头看了一眼程钰琪,见小丫头也在瞄着他们,笑着朝程钰琪点了点头,吓得小丫头急忙收回视线,全神贯注的看起了演出。

“老夫是上来看看哪家姑娘值得你亲自接待的,没想到是这丫头,嗯,不错,这丫头娶了当正妻实在对你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眼见李靖露出姨母笑,席云飞翻了翻白眼:“您老不会这么闲吧,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我说过,没有满十八我是不会考虑这些的。”

李靖呵呵一笑:“十八也不远了,也就两三年的事情,现在先培养感情也不错。”

席云飞一时语塞,转头看向戏台上的演出,沉默了半响,才说道:“昨夜刚收到消息,卢氏已经易主了。”

“什么?”李靖大惊失色。

席云飞学着他盘腿坐下,微微颔首,十分随意的说道:“不用这么惊讶,卢桓虽然本事不行,但他那个三弟,卢……叫卢是来着?”

“卢承庆!”李靖显然认识这个未来的大唐宰相,看来有些人从小就会发光。

席云飞点点头,接着说道:“没错,就是这个人,手段十分老练狠辣,短短两个月就收买了卢氏八成的直系族老,就在昨天,已经帮助卢桓取代卢桢,成为卢氏的新一任家主。”

“啧啧啧……”李靖惊得无话可说,大世家易主可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我让马周将卢氏的所有产业分成了十份,分别送给跟商会有深层合作的世家,一来是想收买人心,二来么,也是想警告他们,别跳得太过了。”

席云飞说着,转头看向皱着眉头的李靖,笑着说道:“李叔别误会,陇西李氏虽然也得到了一份,但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咱们两家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李靖脸上的神情微滞,半响后才苦笑着应道:“什么蚂蚱,就不能找个更好的比喻……”

“那……一丘之貉?”

“……”

“狼狈为奸?”

“……”

···

···

小小开了个玩笑,席云飞正色道:“您应该也知道,往后卢氏的营生只有一种,那就是铸币。”

李靖蹙眉道:“你打算跟他们合作造钱?”

“不错!”

席云飞从怀里掏出一张人民币,用手指头弹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您看看这个纸币,我打算用它来渐渐取代金属货币。”

李靖接过纸币,看着上面精致的图案,先是露出惊愕表情。

接着又用手揉了揉反复试探纸币的质量,不由得感叹道:“这种纸造价几何?”

席云飞笑而不语,只是说道:“肯定比金属货币成本低。”

光这一点就够了,至于会不会被人仿制出来,李靖没问,他并不觉得席云飞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那最关键的就是市场接受度了,相比于铜钱,纸币显得有些不保值吧?别说世家接受不接受,怕是那些百姓就看不上这种不易保存的纸制品。”

李靖说完,席云飞又拿出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朔方银行存取款管理条例’等几个字。

席云飞说道:“关于纸笔的普及,这是第一步,接下来我会强制要求所有跟商会交易的世家和组织,全部使用纸币进行结款交易,至于他们拿着纸币是留在手上,还是去银行换成铜钱,我就不管了。”

李靖眼前一亮,捻须说道:“这是个好办法,但要是让他们将纸币留在身上,最好的办法是将你这个朔方银行开遍整个大唐,乃至突厥、高句丽等周边几个国家。”

“呵呵呵……”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道:“没错,但这跟我没多大关系,朔方银行我已经全权交给卢氏去打理,如今他们没有任何的收入,想要家族壮大,就得想法设法把银行做起来。”

“那这纸币?”

“当然由我来印,他们只需要负责发行就可以了。”

“高明!”李靖不吝夸张的说道:“如此即便把银行交给他们管理,纸币的价值掌控还是握在你的手上,就算他们想跳也跳不起来了。”

“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惹得不远处的程钰琪愈发不知所措。

正在程钰琪如坐针毡之际,身后的楼梯口一道香风吹来。

“这位想必就是钰琪妹妹了吧?!”

木紫衣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持家有节的女主人,慢慢走到程钰琪身旁,看了一眼不远处席地而坐的李靖和席云飞,莞尔道:“二郎也真是,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程钰琪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木紫衣,她倒是不笨,看到木紫衣那张绝美的容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木紫衣’这个名字。

果然,木紫衣走到席云飞的位置坐下,一边打量着程钰琪,一边自我介绍道:“妹妹应该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吧?你可以叫我紫衣,也可以叫我木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姐姐,那就真真是极好的。”

亲和、端庄、漂亮、还这么会说话……

程钰琪怔怔的看着面前堪称完美女人的木紫衣,呆愣了半响,才应道:“木姐姐好,我,我叫程钰琪,你也可以叫我琪儿,大家都这么称呼。”

“呵呵,那姐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琪儿妹妹!”

说着,木紫衣扭头看向正相谈正欢的李靖和席云飞,对程钰琪邀请道:“妹妹要是觉得这里无聊,何不跟姐姐去后台逛逛,刚好有一个人介绍给你认识,说不定你们还能聊到一起。”

程钰琪闻言,心有所感,朝席云飞看了一眼后,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程钰琪不傻,木紫衣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她要自己见的人,或许也是席云飞钟意之人。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程钰琪现在只想尽快了解更多关于席云飞信息,哪怕是……他有几个女人,这种让自己心中隐隐作痛的事情。

第六一七章:裴寂

农历六月,应该是一年中最热的一个月,天上的艳阳能把青翠的草地烤出团团水蒸气。

从远处看过去,仿佛空气都扭曲了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林间小道上,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飞驰而过,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出了这条小路就是官道。

青灰色的水泥路并没有让来人觉得陌生,马上的男女反而露出久违的笑容。

“大郎,你看那是什么?”

李云裳指着不远处的朔方东城,城门口聚集的近十万观众,即便远远望过去也是声势浩大。

席君买哈哈大笑,终于回家了,拉了一下缰绳,示意闪电放慢速度,笑着对李云裳应道:“应该就是护廷队几个兄弟们说的庆典了,没想到二郎搞得这么隆重。”

李云裳学着他把速度放了下来,远眺着城门口的方向,温婉的说道:“本来还不怎么想家的,现在一想到马上就能够见到爹娘,还是觉得回来的好。”

席君买伸手抚着她的手,道:“路上我已经让人将我们回来的消息通知二郎了,想必你爹和你娘已经等不及,回去后切记不要提起我们在江湖上的经历,免得让他们担心。”

李云裳反手握住席君买的大手,乖巧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试探道:“等孩子长大了,我们再去见见他们好不好?我放心不下那些孩子……”

席君买微微颔首,拍了拍李云裳的小手,宽慰道:“放心吧,你很快就能够见到他们了,回头我就让二郎安排人去将那些孤儿接到朔方,然后你叫他们读书写字,我教他们刀枪剑戟。”

李云裳没想到席君买这个大老粗还考虑到了这个层面,幸福的依偎在席君买怀里,痴痴的说道:“有你真好……”

席君买傻呵呵的笑了笑,其实他收养那些孤儿也是有私心的,但这是后话!

···

···

高架顶上,木紫衣带着程钰琪不知道何时离去,李靖与席云飞讨论了一些发行纸币的细节后,扭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冷落了程钰琪。

楼梯口负责警戒的女卫告知他木紫衣来过,并将程钰琪带着去后台,他才放心下来。

接着,怀里的黑铁令牌抖动了一下。

“郎君,大队长和队长夫人回来了,现在已经进城。”

席云飞闻言,脸色大喜,转头朝李靖招呼道:“李叔,我哥和我大嫂回来了。”

李靖还在消化卢氏易主和朔方银行的信息,闻言先是愣了半响,待得席云飞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稍有动容,强自镇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席云飞见他拳头反复握紧,好笑道:“您难道就不去看看,我哥可是来信说我大嫂有了身孕。”

李靖浓眉挑了两下,深呼了一口气,淡然道:“不急,还是先让稳婆确定再说,免得……”

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老头明明激动得要死,却还碍于面子不想表现出来,做父亲的怎么都是这副德行。

“那好吧,您不关心,我就自己去看看咯,那可是我的亲侄子,嘿嘿嘿……”

“你,臭小子……谁说我不关心,你,你等等老夫!”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没成想迎面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老朽见过郎君!”

席云飞看着面前的耄耋老翁,礼貌的应了一声,接着好奇道:“老先生认识我?”

倒是席云飞身后的李靖赶紧上前,躬身抱拳道:“裴司空安好。”

裴司空?

席云飞回忆了一番,才想起这个老人家的身份。

裴寂,河东裴氏出身,字玄真,大唐开国功臣兼宰相,修过《武德律》,有个儿子就叫裴律师,没错,姓裴,名律师,席云飞甚至甚至觉得这个职业的由来是不是跟这老头有关。

不过,这个老头可不简单,关于他的轶事不多,但件件让人侧目。

“原来是裴老先生,失敬失敬。”

席云飞面上笑呵呵,心里实则对这个老头不怎么感冒,但人家毕竟是个老者,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毕竟,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裴寂仿佛能够直视人心,或许是感受到了席云飞眼里的几分疏离,诧异的观察席云飞之余,又拱手回道:“小郎君客气了,早就听闻小郎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对了,庆典不是还没有结束嘛,两位这是?”

席云飞笑而不语,李靖急忙解释了一番。

裴寂听完笑着说道:“如此确实应该去确认一二,老朽先预祝贤侄女早生贵子,到时候可莫要少了老朽一杯满月酒啊,哈哈哈……”

李靖又与他寒暄了几句,便和席云飞一同朝城门赶去。

临走前,席云飞深深看了裴寂一眼,一老一少对视片刻,接着都是露出违心笑容。

“呵,老狐狸……”

“呵,小狐狸……”

目送李靖和席云飞离去,裴寂突然飒然一下,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这个席云飞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至今他还是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如今他已经退位,为了家族着想,席云飞这条线还是得小心牵绊着。

“祖翁?(父亲)!”

“哦,你们来了。”

裴寂收回视线,看向裴庆和裴铭,然后又瞄了一眼裴铭身后的苏小南,心里闪过一丝情绪。

但很快就收了起来,浓眉紧蹙,审视道:“你就是小南?”

“是,是的,见过祖……”苏小南神情忐忑。

裴寂眼里失望之色更重了几分,见裴铭要说话,挥了挥手,道:“行了,先上去吧,站在这里像什么话。”

裴寂眼高于顶,对苏小南这个送上门来的孙媳妇儿,其实是不怎么待见的。

裴寂此次过来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要探探席云飞的虚实,同时,也是来与李渊叙叙旧的,对于这个苏小南跟裴铭的婚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行人回到隔间做好,裴寂全程阴沉着脸,不时打量着周围的布置。

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红色的帖子,随手拿起来看了看。

“呃……”

看到卢氏易主的消息,裴寂脸色剧变,眼角抽搐了几下,扭头朝裴庆问道:“庆儿,这,这是真的?”

裴庆和裴铭相视一眼,愣了半响,后者小心问道:“祖翁,难道您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裴寂尴尬的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是为卢氏易主的事情而来,要是早知道卢氏易主……

“咳咳咳!”

裴寂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突然笑容慈祥的看向苏小南,和蔼可亲的说道:“呵呵,小南啊,我此次来到朔方不为其他,就是想着赶紧将你和铭儿的婚事办下来,你看,婚礼先在河东那边办一场,咱们再回到朔方办一场更宏大的,会不会好一些?!”

第六一八章:为什么要杜绝,直接杀了

卢氏易主的消息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在裴寂的心上,让他这张久经官场的老脸不自觉的滚烫发热。

像他这类人有一个很奇怪的毛病,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他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但要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那感觉就像天塌了一样。

突厥易主的消息并没有在大唐刻意封锁,反而李渊为了帮助儿子李世民壮大声威,还将功劳都揽在了李唐身上,当然,这是征得席云飞同意的。

裴寂作为大唐曾经的右仆射,突厥易主的消息不说第一个知道,但也差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驻守朔方的裴庆和裴铭还将真正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家族,记住,所谓真正的消息,便是促使突厥易主的直接原因,并不像大唐渲染的那样,功劳全在李家身上。

裴寂当然也见到了裴庆和裴铭送回家的密报,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一个毛头小子没有这种本事,或许,李渊所说的才是事实,突厥易主是始作俑者是大唐,而不是席云飞。

此次来到朔方,裴寂的目的便是探一探这个席云飞,同时也是与李渊叙叙旧,为他们裴氏在朝中争取几个有前景的官职。

当然,几个世家的家主也在他的拜访之列,其中与他一起最早归附李唐的卢桢,便在其中。

可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人还没见到,就……很尴尬!

戏台上,颁奖表彰又过了几轮,最后一批获奖者不是别人,正是刚从突厥回来的特战队员。

柳擎天带着九个队员作为代表登台后,方醒木又爆出了一条让所有人哗然的消息。

李渊作为特约颁奖嘉宾被请上了戏台,虽然方醒木省略了很多关于李渊的介绍,让百姓们以为这位老头只是一个长安来的大官,但在场除了普通百姓,便是各个世家的家主和族老。

其中见过李渊的人不知凡几,对于李渊亲自登台为这些特战队员颁奖,大家心中都是臆测连连,好几个关于李渊和席云飞的关系版本在人群中流传开来。

而作为最熟悉李渊的裴寂,已经开始后悔刚刚对席云飞的态度不够友善了。

···

···

内城,席家庄。

席云飞和李靖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刘氏带着一个稳婆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

“亲家?”

李靖见状急忙开口询问,这老头儿脸上不急,嘴上却很老实。

刘氏让管家将稳婆送走,看到李靖后,笑呵呵的直点头,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终于啊,她终于为老席家盼来了第三代子嗣。

李靖笑了,笑得很开心。

席云飞拍了一下李靖颤抖的肩膀,道:“李叔,别在门口傻愣着了,进去坐下再说。”

“对对对……亲家快进屋,外面天热,我刚好煮了绿豆粥,加点冰块喝最是滋润……”

刘氏闻言,赶紧招呼李靖进庄子,几十年加起来她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被冷落的席云飞看着母亲的背影摇了摇头,之前丑娘怀孕他就尝试过一次这种滋味,再来一次倒是不觉得怎么样,只是母亲心中欢喜便好吧。

走到后院的时候,院子里大嫂李云裳和丑娘的笑闹声清晰可闻,两个孕妇之前关系一般,但现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直接把大哥冷落在一旁端茶倒水。

李云裳见到父亲走进来,眼眶一红,起身朝李靖敛衽一礼,大世家出身的人,哪怕情绪再怎么激动,也能够保持面上的平静。

李靖也是眼眶湿热,走到李云裳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见自己家丫头没有受伤,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娘去乌乐集市打猎了,我已经让二郎通知她身边的人,现在应该在赶回来的路上。”

李云裳抿着嘴微微颔首,好几个月没有见过爹娘,说她不想念肯定是骗人的,只是年纪还小,这种思家的情绪很快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掩盖了而已。

见到面前的李靖好像又苍老了几分,额头上的白头发也多了一小戳,李云裳终究是没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安抚好这位全家的心肝儿,院子里,席云飞让后厨准备了一桌小酒菜。

李靖坐在上首,席家兄弟一左一右陪着,述说着这几个月各自的经历。

“大唐的官员大都是前朝保留到现在的,其中不少确实如你所说,但良莠不齐已是必然,若是陛下有心整治,也要花上三五年的时间。”

李靖听席君买说到贪官污吏的问题,缓了缓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年前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魏黑子曾经就这个问题上过几次折子,但你们要知道,这个天下太大了,所谓天高皇帝远,真的有问题从地方上反馈回来,再派人去处理的时候,也已经物是人非。”

席君买脸上满是郁结之气,所谓的物是人非,无非就是告状之人被人暗中处理了,地方贪官直接给朝廷派去的监察来个死无对证,就是想查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这样的事情,这几个月他在外面看得太多了,有些贪官甚至敢半道截杀朝堂命官,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谁干的,山里流匪多不胜数,怎么着也怀疑不到他们头上。

再加上这个时代通讯不便,其他的不说,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在地方过得比皇帝还奢侈,俨然就是一个小皇帝,这种事情大家都懂,但又拿他们没办法。

席云飞倒是没有想到大哥还有如此忧国忧民的一面,拿起酒杯慢慢嘬着,想了想,道:“李叔,地方官员的委任一般都是朝廷说了算,那是不是证明朝里有人替那些人背书?”

“背书?”李靖与席君买面面相觑。

席云飞点了点头,道:“就是替他们开路说好话啊,不然那些贪官怎么可能得到朝廷授官?还是说,朝中选人连基本的考核都省却了?”

李靖闻言,浓眉微微皱起,看了一眼席云飞,他当然知道席云飞的意思。

“你是说,朝中有人与那些贪官勾结,暗中为他们保驾护航,甚至收取好处?”

“嗯,就是这个理儿。”

席云飞呵呵一笑,李靖又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杜绝这种情况?”

“杜绝?为什么要杜绝,直接杀了换上老实听话的,多杀几个保管没人再贪……当然,杀人之前我们要摆事实讲证据,这方面,或许朝廷可以雇佣我的人去干,我就象征性的收点车马费!”

第六一九章:朕对不起你啊

席云飞三人正在喝酒论事的时候,戏台那边也有人促膝长谈。

李渊不习惯坐太师椅,平日里都是跪坐蒲团,这种坐姿虽然不好,但习惯了就还好。

裴寂就在李渊面前,旁边还有几个世家的家主,崔尚、王寿、**等人都在此列。

“太上皇,卢桢做事儿虽然专蛮,但也罪不至此啊。”

裴寂与李渊的交情已经有几十年了,在李渊面前,他一向是有话说话,没什么避讳。

倒是崔尚几人面面相觑,偷偷瞄了一眼李渊,然后便是低眉垂目,不发表任何言语。

李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向裴寂,说道:“玄真此次来朔方难道就是为了替他说好话?”

裴寂闻言一怔,听李渊的口气,他是不想管卢氏易主这茬事儿了?

李渊顿了顿,继续说道:“卢桢的事情我也是刚刚得知,至于你说他罪不至此,那又如何?总不能让朕施压范阳卢氏,让他们取消家令吧,不说那几个老顽固给不给朕这个面子,便是他们真想给,估计都是有心无力。”

裴寂眉心紧蹙:“这是为何,难道他们真的任由一个毛头小子在头上拉屎拉尿不成?”

裴寂实在是急了,说话也顾不上文不文雅,粗言秽语都蹦了出来。

但在座几人,包括李渊都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小细节,这就让裴寂更加心寒了几分。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裴寂不敢对李渊呵斥,但旁边几个家主他可不怕,直接起身呵斥。

崔尚看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裴寂,脸上隐隐有些许不耐,促狭道:“我们不是怕,而是觉得没必要过于纠结,这事儿本就是卢氏咎由自取,再者……裴司空为什么不回去问问族里的人,若是就此断了与商会的合作,他们是否承受得了?”

裴寂愣了愣:“此言何解?”

在座几人相视一眼,王寿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酸麻的膝盖,朝李渊躬身一礼,道:“唐公,家里还有一些要紧事儿等着我回去定夺,要是您没有什么其他吩咐,王某就先告辞了。”

“你?!”裴寂木凳狗呆。

李渊也是满脸的无奈,朝王寿微微颔首,留不住的人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体面话。

崔尚与身旁的**见状,也站了起来,同样找了理由请辞。

有这三人带头,其他几个中小世家的家主便有了胆气,一下子,本来满满当当的隔间里,便剩下李渊、裴寂,还有一些亲近李唐的世家之人。

“他们这是?”裴寂这次是真的慌了,一副怒其不争的对着崔尚几人的背影叫道:“这都是在怕什么,到底在怕什么啊?”

李渊见他说话的声音都歇斯底里起来,忙安抚道:“玄真,朕有些事情没有早点与你说,但你那庶出的小子应该早早去信告知于你了,怎么现在还如此这般?”

所谓庶出的小子,指的是裴庆这个外门主事,他是裴寂的小妾所生,在讲究长幼尊卑的世家中,根本受不得家族重视,裴寂虽然是他父亲,但裴氏在大唐产业众多,朔方之前的地位还没有神都洛阳来的重要,裴寂根本无暇顾及。

这次要不是得知突厥易主,裴寂还不知道裴庆竟然在这一年里帮家族赚了那么多钱。

毕竟从煤炉和蜂窝煤开始,裴庆就已经搭上了席云飞这条大船,而且是越走越坚定。

此时听到李渊提起此事,裴寂满脸的尴尬神情难以掩喻,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李渊不傻,就能看出裴寂根本没将一个庶出之子的事情放心上。

但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李渊沉声道:“律师(裴寂长子)这孩子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几个孩子也都志不在此,倒是那个铭小子颇得要领,玄真啊,有时候论资排辈并不一定有用,关键还是要看谁真的有本事,带领家族走向更辉煌的未来,你说是吗?”

好吧,现在连李渊都开始为裴铭背书了,裴寂悻悻的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一直站在门口伺候的裴庆和裴铭叔侄,则是悄悄握紧了拳头,脸上潮红久久无法退去。

···

···

席云飞以一己之力影响一个世家的家主人选,若是被李世民还有长安的那些权贵知道,应该会惊得三天吃不下饭吧。

特别是秦琼和李勣,他们是最早认识席云飞的几人,当时席云飞一口一个叔,那叫得可是亲切万分的,但有时候,机会就是这样,稍纵即逝,让人猝不及防。

卢氏易主的消息很快就通过通讯司传到了长安,第一个收到消息的是程咬金,第二个是守候在门下省的三个年轻官员,他们来不及惊讶,第一时间便将消息送到了李世民桌上。

出乎意料的是,李世民的表现非常平静,仿佛卢桢下台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李世民看完折子后,慢慢呼了一口气,相比于卢氏易主的消息,之前突厥易主的捷报反而更让他寝食难安,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辅机(长孙无忌),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世民面前,国舅长孙无忌伸手接过折子,眼睛里一道异色闪过,接着便波澜不惊的将折子放回书桌,思忖片刻后,笑着说道:“世家年年有家主退位,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李世民眉角微微挑起,若有所思的品味着长孙无忌这句话里的意思。

良久,微微耸肩,瘫靠在龙椅上,笑着说道:“还是你小子看得透彻,确实啊,就是普通的家主退位让贤罢了,朕跟着较什么劲……对了,虞老说的那件事情,你派人去查了吗?”

长孙无忌愣了愣,接着一脸酱色的辩解道:“陛下明鉴,冲儿是个怎么样的孩子您难道还不知道嘛,他怎么可能去虞阁老的小女儿抱有什么觊觎之心,这老头儿也真是……”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

笑过后,又说道:“本来朕的意思是,等丽质大一些,直接就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

长孙无忌闻言,双眼大亮。

李世民瞄了他一眼,却突然捻须轻叹道:“只是,现在观音婢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有意将丽质留在朔方,唉,这事儿是朕对不起你啊,辅机,你能原谅朕吗?”

“……”

长孙无忌呆愣了半响,才缓过来李世民的意图。

不过,长孙无忌看了一眼书桌上那份折子,虽然心有不甘,还是点了点头:“陛下高瞻远瞩,臣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李世民满意的笑了笑,然后起身抻了个懒腰,道:“其实,虞阁老家的那个小闺女也不错,与冲儿年岁相仿……”

第六二О章:你是哪家的人

过了六月中旬,离乞巧节就越来越近了。

朔方的街道上各种花灯已经布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彩灯加上各种小动物和花草的形象,让本就人声鼎沸的中山路,不知不觉变得更加的拥堵起来。

许多人走着走着,突然被赏心悦目的花灯吸引,脚步一停,身后逛街的人也要跟着驻足。

木紫衣无奈的朝程钰琪摇了摇头,苦笑道:“这还没到节日就这般拥堵,也不知道真到了乞巧节,这条路还走不走得动。”

程钰琪小脸红扑扑的,对于朔方的所有东西她都充满了好奇,本来今天是席云飞答应陪她出来见见朔方的风采的。

可是,因为席君买突然回来,兄弟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量,席云飞只能委托木紫衣先带程钰琪熟悉一下内城的环境。

“木姐姐,这里比长安还热闹,虽然街道没有长安宽阔,但胜在每栋建筑都别出心裁,而且……”程钰琪看着路面,可爱的跺了跺脚:“这种水泥路一点儿也不会泥泞,连尘土都没有。”

木紫衣掩嘴轻笑,长安她倒是去过几次,长安最繁华的几条街都是铺的青石板,虽然也算平整,但跟朔方可就没办法比了,到处都是泥泞和垃圾。

木紫衣拉着程钰琪走到一旁的水沟旁,指着清澈的沟渠,与有荣焉的说道:“其实,这才是我最惊讶的地方,你看看这水多干净。”

程钰琪一开始还没发现,此时探头去看,顿时惊得合不拢嘴:“这,排污水渠怎么没有垃圾?”

木紫衣蹲下身子,伸手掬起一点点清水,好笑的说道:“朔方的排水渠不用来排污,而是为了预防走水,二郎说了,谁敢往水渠里丢垃圾,直接关三天地牢,你是不知道,一开始城卫所的地牢都不够关人呢,毕竟大家的习惯没那么快改过来。”

程钰琪也学着木紫衣蹲下来,看着水里红白黑相间的大鲤鱼,满是憧憬的说道:“这个地方有好多神奇的东西,昨天的庆典就让我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城内的设施和繁华更是让人流连忘返,要是能够一直住在这里那该多好。”

木紫衣闻言,莞尔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她站起来,然后指着不远处的花楼,道:“姐姐还没带你去看真正神奇的东西呢,二郎已经叮嘱我,让我先好好招待你……还有啊,以后景华院就是你的专属宅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两人牵着手走进花楼,迎面两个早就恭候多时的女侍主动迎了上来,替她们脱掉防晒的霞披。

“木姐姐,郎君让我们备好了浴汤和点心,您二位是先沐浴推拿,还是先去三楼吃点东西?”

程钰琪正对着满是鲜花的大厅啧啧称奇,听闻席云飞让人提前准备了浴汤和点心,急忙开口问道:“二郎一会儿也会来这里吗?”

女侍朝程钰琪敛衽一礼,微笑着点头道:“郎君说半个时辰后过来,到时候会与二位姐姐一同享用午饭。”

木紫衣拉着程钰琪的小手,含笑道:“果然还是妹妹有本事,二郎还从不曾在百忙之中抽空陪姐姐吃过饭呢。”

程钰琪心中美滋滋的,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红着小脸儿傻笑着。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走进来几个浓妆艳抹的贵妇人,其中一个先是将视线落在木紫衣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心道好漂亮一个狐狸精,长这么好看一定是为了勾引男人。

然后才注意到背对着她们一行人的程钰琪,看着看着,神情忽的大喜起来。

“呦呦,这不是小琪儿嘛?!”

妇人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很是自来熟的拉过程钰琪的小手:“啧啧啧,还真是小琪儿啊,婶婶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怎么你也到朔方来了呀?”

程钰琪本来还因为席云飞为她操心而心生欢喜,见到来人后,神色倏然大变,但出于教养,面上还是礼貌的应道:“琪儿见过婶婶……我,我也是前天刚到。”

妇人笑呵呵的直点头,轻轻拍着程钰琪的手背,激动道:“好啊,来朔方好,我家兌儿现下也在朔方呢,要是知道你来了,他肯定高兴坏了。”

程钰琪眉心微蹙,偷偷瞄了一眼木紫衣,见她脸上始终挂着笑,好像并没有因为妇人的话语有什么波动,但木紫衣何等聪慧之人,一定已经猜测得仈Jiǔ不离十。

程钰琪突然心慌意乱起来,迅速将手从妇人怀中抽出来,尴尬的应道:“婶婶说笑了……那个,琪儿与好友还有点事情,就不打扰婶婶与几位姨娘叙会了。”

“呃?”妇人愣了愣,今天的程钰琪好像在刻意逃避她啊。

难道是兌儿做错了什么事情,惹这个小丫头生气了?

妇人眉心微蹙,眼见程钰琪与那个狐狸精要上楼,急忙抬脚跟了上去。

“哎呦,小琪儿啊,你快等等婶婶……”

但还不等她踩上台阶,两个女卫跳了出来,直接将她拦住。

“这位贵人请自重,二楼需要持有银质贵宾卡才能上去。”

妇人刚刚不过是一时情急,此时才想起自己为了来打牌只办理了最初级的铜卡,至于银卡和金卡,因为太贵,她不舍得拿钱,便一直没有办理。

“那个,两位姑娘方才也看到了,我跟前面的小丫头是亲戚啊,说不定明年她就要喊我一声亲娘了,这里的贵宾不是都可以带一个人上去的嘛,我这也没坏规矩啊?”

两个女卫面面相觑,同时扭头朝程钰琪看去。

妇人见状,急忙朝程钰琪的背影喊道:“小琪儿,婶婶还有话要对你说呢,快让她们让开。”

程钰琪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纠缠,她本来就对自己与郑兌的婚事很不满,此时见郑兌母亲口出狂言,直接以长辈自居,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眼看就要恼羞成怒之际。

木紫衣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拳头,低声宽慰道:“莫要为了这种小人物生气,只要有郎君在,这天下就没人敢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哪怕她是哪个世家的家主也不行,这事儿交给姐姐处理,你先上去吧。”

程钰琪痴痴看着木紫衣,眼眶慢慢染上红晕,抿着嘴微微颔首,心中却很是害怕,生怕木紫衣将她有婚约的事情告诉席云飞,到时候席云飞若是因此嫌弃她,可怎么才好?

但木紫衣接下来的处理方式,直接颠覆了她的认知。

转过身的木紫衣眉目微冷,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妇人,沉声道:“你是哪家的人?”

妇人没想到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错愕了半响,正要对木紫衣发飚,衣袖突然被同伴拉了一下……

第六二一章:最强加分题

妇人到嘴的狠话只能咽了回去,转头愤愤的看向同伴。

这个出来做好人的女子木紫衣倒是认识,见她朝自己歉然一笑,木紫衣慢慢阖眼,示意她继续。

但这个女人的声音不小,只听她附耳说道:“阿姊,这位小娘子可不能惹,她就是我跟你提到的那位木姑娘,这整座花楼都是人家的产业,别找不自在了。而且,要是让姐夫知道你惹了她,我怕你以后再别想有好日子过……”

那人附耳说完后,诚惶诚恐的看向木紫衣,还主动行了一个礼替自己的姐姐表示歉意。

而得知木紫衣身份的妇人,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七彩的调色盘,由羞恼的红,转为惊诧的青,最后慢慢变成恐惧的绿。

她忽然想起临出门前,夫君曾经对她一再叮嘱,在朔方有三个女人千万不能招惹。

她此时死的心都有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朔方最不能得罪的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就在自己面前,而且自己方才还想怒斥对方不懂得礼节。

“我,我,郑韦氏不知是木姑娘当下,多有得罪,还请木姑娘海涵。”

妇人差点跪了,要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害得郑氏跟着倒霉,不知道家主郑源会不会杀了自己。

自己这条贱命没了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要是害得儿子失去竞争家主的权利,那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她可是知道一些情报的,朔方易主,突厥易主,卢氏易主,都跟面前这个女人……的男人有关系。

现在哪个世家说起席云飞不是谈虎色变?

自己一个郑氏直系小媳妇儿可不敢去捋虎须。

木紫衣神情淡漠,听到她说自己是郑氏的人,嘴角微微上扬,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便带着目瞪口呆的程钰琪直接去了三楼。

“这,我,小妹,你看木姑娘是不是将此事就此揭过了?”

妇人惴惴不安的看着木紫衣离去的背影,心里一下子没了底气,拦下木紫衣她又不敢,只能转头求助自己的妹妹。

但她只迎上了几张无可奈何的无辜脸,方才好心提醒她的女子小声建议道:“阿姊还是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姐夫吧,莫要因小失大才好啊。”

“对对对。”妇人眼前大亮,也顾不上纠缠程钰琪了,转身急忙就走。

身后几个妇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早没了人影的楼梯口,都是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曾几何时,她们都是这大唐横着走的命妇。

可如今……彪不起来啊!

···

···

席家庄。

席云飞将自己打扮得器宇轩昂,英俊不凡,刚要去和程钰琪约会,就被大哥拦了下来。

茶室里,席云飞苦着脸,道:“哥,你不去陪大嫂,没事缠着我干啥?”

席君买走到门口往外瞄了几眼,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才反手将门关上。

“什么事儿啊,搞得神秘兮兮的。”席云飞赶着去谈恋爱。

席君买走到沙发坐下,冷静下来后,才说道:“二郎,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好好交待一番。”

“啥事儿?”

“我在凉州那边收留了五百多个孤儿。”

看着席君买一本正经的刚毅脸庞,席云飞扑哧一笑:“就这?收留就收留呗,要是缺钱花直接去找管家要,搞得这么神秘,我还以为你想纳小妾了呢。”

席君买佯怒,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席云飞,强调道:“我说我收留了五百个孤儿啊,孤儿,无根浮萍一样的孤儿。”

席云飞愣了愣:“然后呢?”

“我……!”席君买气不打一处来,习惯性的伸手要去揍席云飞,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弟弟也已经十五了,不再是小孩,再动手不好,唉……

“二郎,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吗?”

“以后?”

席云飞真的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好奇道:“跟你收留孤儿有什么关系吗?”

席君买生无可恋的重重叹了一口气,直言道:“我们家人丁稀薄,家族要发展肯定离不开各种力量的庇佑,之前的家丁队是如此,现在的护廷队也亦然。但是,我们家一直没有一股真真能够如臂使指的力量。”

席云飞眉心慢慢蹙起,他知道大哥的意思了:“你是想培养那些孤儿,将来为我们所用,打造一支像死士或者影卫一类的力量?!”

席君买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我要亲手打造一支只听命于我席氏之人的力量。”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看着席君买,这个想法其实他一开始也有,但因为时间有限,他直接收编了程咬金的家丁队和李正宝的手下,打造了现在的护廷队。

其实,席云飞也知道,护廷队的队员大部分都是有根底的人,现在之所以能够安心为自己所用,也多半是因为利益驱使,并不能成为真正的死士。

席云飞也不傻,骑士护廷队之中,除了柳擎天等几个特战队员以外,其他人基本都有自己的牵绊,或家,或国,真正生死存亡的时候,能不能誓死保护自己都两说。

所以,席云飞才回去拉拢柳擎天,因为柳擎天无牵无挂。

但是,现在席君买显然带来了更好的人选,五百多个孤儿,哪怕淘汰率高一点,留下二三十个总是有的,只需有二十个死士,再配合自己从光幕买到的装备和作战要领……

席云飞眼里渐渐有精光闪烁,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现在想想还真是自己疏忽了。

其他的不说,便是自己百年以后,要是家族能够拥有一支忠诚的守卫,世代守护席家的后人,再配合自己留给他们的‘金手指’,说不定未来的席家真有可能统一整个星球。

席云飞痴痴的笑了起来,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够称霸地球,但自己没那个心思,没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有那个雄心壮志。

到时候地球大一统,哪怕几百年后分裂了,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伟大事迹,肯定会被后人写进史书,然后每年的高考都能在语文试卷和文综试卷上碰到。

选择题:

下列哪个国家曾经征服全球,实现全球大一统?(5分)

中国

中国

中国

中国

历届高考最强加分题就这么出现了,后世的考生一定会感谢我的!

席云飞握紧拳头:“哥,你说吧,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第六二二章:新指示

“既然要培养死士,那我们就不能再使用护廷队的人了,这事儿怕是我那老泰山都要隐瞒一二。”

席君买自成家之后,整个人都成熟了许多,考虑问题的思路也更加的全面。

“二郎,我的意思是这样的,由我和你大嫂秘密组建这支死士队伍,就叫做……”

( ̄^ ̄):“晓!”

席君买愣了愣,见席云飞很是臭屁的看着自己,说道:“哥,这个队伍就叫做【晓】,只听命咱们席家的家主,也就是你的命令。”

“晓?有什么寓意吗?”席君买眉心微蹙。

席云飞面露回忆之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就当是我任性吧,就这么定了,我会全力配合你组建这支神秘力量,给他们最好的培养和装备,你唯一要考虑的,是如何确保他们的忠诚,当然,我也有办法,回头我给你几本这方面的书籍,都是传销大神的著作。”

席君买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弟弟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晓’,什么‘传销大神’,他一个字没听懂,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关于【晓】组织的建设,就在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商讨中定了下来。

离开茶室的时候,席君买脚步一顿,神情十分落寞的说道:“其实最适合干这个活儿的人……”

“嗯?”席云飞穿上外套,闻言好奇的看向席君买。

席君买脸上表情一僵,好像想起什么避讳,笑着摇了摇头:“呵呵,没什么,那我这就去忙了。”

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席云飞眉心微蹙,总觉得刚刚大哥是欲言又止,有什么话想说,但又碍于什么束缚不好直言。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才是秘密最大的那个!”

穿好外套,看了一眼天色,应该赶得及去陪木紫衣和程钰琪吃午饭,席云飞收拾心情,哼着小曲儿朝花楼赶去。

···

···

东突厥,汗庭王帐。

坐在金狼王座上的阿史那突利心情不是很好。

合上手上的羊皮卷轴,轻轻丢到矮桌上,沉声道:“十几万人就这么心甘情愿迁徙到乌兰素海去了,你们谁能告诉本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为什么义成可敦会投靠大唐人?”

在这个人多力量大的时代,人口就是一个国家的第一生产力,人越多,代表产生的经济利益就越大,突厥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口大国,而且,碍于生育条件的落后,每年都会死去不少新生儿和孕妇。

但就是这样,各个国家的君主还是会想着法子鼓励生育,甚至强制达到生育条件的女人必须成婚,否则就由官方来强行婚配。

阿史那突利当初之所以愿意花钱雇佣席云飞的特战队员出战,一是想要凭借席云飞的神秘武器快速拿下汗庭,二来,也是考虑到自己登上汗位的过程不要出现大量的人员伤亡。

毕竟,打仗都是要死人的,如果因为战火死去大量牧民,最后得到一个人口不足十万的东突厥,那自己这个大可汗当着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继续当小可汗来的滋润。

只是,让阿史那突利没想到的是,虽然这次篡位很顺利,死伤也控制在千人之数,但最后的最后,竟然让席云飞里应外合,拉拢了他十几万牧民投靠朔方。

十几万人啊,虽然相比于东突厥近三百万人口来说不是很多,但也足够让阿史那突利心疼好一阵子了。

下首的几个文臣武将,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之前只知道颉利大可汗带着义成可敦去投靠大隋余党,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被席云飞抓住了。

现在看这个情况,颉利可汗恐怕是凶多吉少,至于为什么义成可敦会帮助席云飞招抚牧民,或许,跟大隋余党有关。

“尊敬的大可汗,这件事情已经是显而易见,义成可敦出卖颉利,以十万牧民作为筹码,作为保护大隋余党的条件,想来朔方席氏小郎君已经同意了下来。”

阿史那突利不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席云飞作为一个大唐人,回去帮前朝的一个公主,难道席云飞也跟自己一样,对大唐李世民的很不满吗?

阿史那突利眉心微蹙,眼角瞄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黑袍人,沉声道:“军师以为如何?”

黑袍人仿佛早就知道他有此一问,微微躬身一礼,抱拳道:“大可汗若是觉得这是一笔交易,那就大错特错了,据我所知,朔方现在很缺人手,这些人南下务工,或许跟义成可敦没有多大关系,她可能只是起到一个缓冲两族矛盾的作用。”

“哦?你是说,这些贱民是自愿南下朔方,为席家人所用?”

阿史那突利露出鄙夷神情,十分吃味的说道:“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难道本可汗当上大可汗之后,还能亏了他们不成……”

黑袍人眼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神情,虽然没有应答,但意思不言而喻,或许就民生上来说,阿史那突利可能还不如颉利大可汗亲民呢,但他不会说出来自讨没趣。

果然,他还没点出来,阿史那突利就自己作死了。

“既然一下子少了十几万人的赋税,那就要从其他地方补足,财政大臣拟定布告,今年所有部落的赋税增加一成,不三成,限他们在第一场雪之前将物资送到汗庭,不得有误。”

黑袍人眼观鼻鼻观心,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中替那些无辜的牧民们默哀。

离开金色大帐后,黑袍人与几个文臣相谈了几句,便独自回到住处。

刚刚进入帐篷,神色微动,转身慢慢合上门帘,才开口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大帐的黑暗处一个全身黑布包裹的人影走了出来。

“席大哥,好久不见。”

黑袍人脱掉黑色的大斗篷,露出壮实的身形和刚毅的五官,听到来人的声音,蹙眉道:“怎么是你过来了,长安那边有变?”

来人摇了摇头:“席大哥多虑了,陛下将周校尉几人安排到定襄打探消息,突厥这边只能让我这个新人负责联络。”

说着,来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做的防水信物递给黑袍人,道:“这是陛下的最新指示。”

“嗯。”黑袍人接过,用特殊手法旋转了几圈,先是拿出半截火折子,然后才从里面倒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若是寻常人不知道手法随意扭动,纸条已经被火折子点燃。

“这……”

黑袍人展开纸条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大变,继而刚毅的脸庞攀上一丝无奈和激动的神情。

“芸娘、大郎、二郎、还有小娘,我终于可以和你们相见了!”

第六二三章:桃园日常

席云飞陪着木紫衣和程钰琪吃过午饭后,便约着下午一起去桃花谷逛逛。

对于年初的那场桃园诗会,木紫衣至今还记忆犹新,在路上还背诵起席云飞当时装逼念出来的《桃花庵诗》,搞得程钰琪看向席云飞的眼里都是小星星。

不过,听木紫衣说到席云飞还为两个小娘子写了《一剪梅》和《虞美人》后,小嘴儿撅得老高,估计能挂两壶老醋坛。

马车抵达桃园的时候,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在桃园养蜂的老翁对席云飞和木紫衣都不陌生,诗会后席云飞偶尔也会带木紫衣来这里赏景,再合上一碗蜂蜜水。

“郎君,小娘子,快快这边请,老汉我刚采的蜜,给二位泡一碗解解暑。”

老汉的屋子已经从茅草屋变成小竹楼,这是席云飞出资为他建造的新家,小竹楼前还有一块大青石,青石上刻着席云飞抄来的《桃花庵诗》,劲力深沉,笔触龙腾,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

程钰琪呢喃这诗句,最后看到落款处,惊愕道:“这是虞阁老的亲笔字啊,二郎怎么会认识虞阁老的。”

木紫衣端来两碗刚刚泡好的蜂蜜水,冰凉的井水混着桃花蜜,甜腻中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味。

“呵呵,琪儿妹妹难道忘了姐姐刚刚说的那首《虞美人》?”

程钰琪面露回忆之色,最后绣眉一挑,萌萌的瞪了一眼席云飞,酸溜溜的说道:“虞姐姐怎么会看上他的,长安多少青年才俊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木紫衣掩嘴轻笑一声,将蜂蜜水递给她,笑话道:“那你又是怎么看上他的?”

程钰琪面若桃花,接过蜂蜜水狠狠灌了一口,嘀咕道:“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木紫衣适时补刀:“都是醉蟹惹的祸,是吧,哈哈哈!”

“啊,他都告诉你啦。”

程钰琪俏脸飞霞,将蜂蜜水一饮而尽后,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酡红朱唇,怔怔的看着木紫衣手里的小碗。

木紫衣原本还不信,此时见状,苦笑着将自己的蜂蜜水也递给她:“看来二郎并没有说错,你这丫头也忒好养活了。”

“嘻嘻,谢谢木姐姐。”

程钰琪没心没肺的接过蜂蜜水,这次喝得慢了些,仿佛想认真体会这桃花蜜的独到之处。

···

···

“老桃,今年产的蜜多送三成到席家庄,回头我让管家把钱给你送来。”

席云飞见程钰琪喜欢这花蜜,他也高兴,见老汉走来,不由得开口说道。

老汉闻言,却急忙摇头道:“郎君这说的哪里话,您喜欢这花蜜,我全送去便是,钱不钱的拿来埋汰老汉不成,您每月让人送来的米面肉食老汉我都吃不完,要那么多钱做甚。”

席云飞拿起小碗喝了一口凉爽的蜂蜜水,促狭着说道:“您老难道就不想再找个婆娘吗,我听小周说了,你今年才五十,还能生的,而且你天天喝蜂蜜水,我看你气色也不错啊。”

“我……”

老汉一听,老脸瞬间涨红,偷偷瞄了一眼木紫衣和程钰琪,见两个小姑娘没有注意他们这边,才压低声音道:“老汉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如今我已年过半百,哪家婆娘看得上我啊。”

席云飞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道:“所以我才给你钱啊,有钱了还怕娶不到婆娘吗?”

老汉双眼一亮:“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啊!”

席云飞见他好似不抵触自己的建议,扭头朝木紫衣喊道:“紫衣,回头给老桃介绍几个婆姨,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你告诉她,好好跟老桃过日子,我保她半生无忧。”

木紫衣正和程钰琪聊着有关席云飞的话题,听到席云飞要给老桃做媒,也突然来了兴致。

拉着程钰琪走过来,做到竹椅上,对着老桃打量了半响,道:“郎君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不过,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不知道……”

老桃原本还有些扭捏,没想到木紫衣还真有好婆姨介绍,急忙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木小娘子的眼光,我老汉信得过的。”

“哈哈哈,你个糟老头儿,刚刚还跟我推来推去,怎么一听有好人家就变了。”

席云飞伸手朝老汉无奈的指了指,转头对木紫衣说道:“寡妇什么的无所谓,还带着一个姑娘……不知道人品如何?”

木紫衣莞尔一笑,见老汉满脸期待,直言道:“胡大姐本名青鹅,女儿叫红豆,丈夫是个府兵,早年战死后,她们将家里田产变卖,而后在城里开了个豆腐坊,小日子也过得还去,街坊邻居对胡大姐评价很高,坊里很多汉子还想娶她,但都被她拒绝了。”

“啊?”老汉没想到人家条件这么好,那么多人想娶她,都被她拒绝,那自己估计也是没什么指望了。

席云飞也急了,试问道:“人家都不想嫁人,你提了也没用啊,总不能让我逼着她嫁给老桃吧。”

程钰琪呆萌的点了点头,她也觉得逼人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做很不好。

木紫衣美眸圆瞪,白了席云飞一眼,道:“我提出来当然是有这个可能才说啊,胡大姐之前不嫁人是因为小红豆还太小,她不想小红豆被新婆家的人欺负,所以才一直不改嫁。”

“哦!!!”席云飞三人点了点头。

木紫衣接着说道:“上个月小红豆已经跟护廷队的一个队员订了婚,这事儿你不是也知道,你还包了一个红包给人家。”

席云飞愣了愣,接着露出一副欣喜表情:“你是说城南那个豆腐西施?”

“什么豆腐西施。”木紫衣啐了一声,朝老汉说道:“桃叔,胡大姐今年三十六,比您小许多,若是真的跟了您,您能保证对她好吗?”

老汉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怔怔的点了下头,然后有惶恐道:“木小娘子,您刚刚说的……不会真的是豆腐西施吧,她,我,我配不上人家啊。”

见老汉明显动了心,席云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桃,被这么说,你虽然老了点,但保养得好啊,而且你也算是一个老帅哥,信我,她一定不会嫌弃你的。”

“郎君!”老汉感动得热泪盈眶。

席云飞笑着说道:“到时候我送你们一间内城的铺子,你们一个提供蜂蜜,一个提供豆腐花,咱们合伙开个甜品铺,就叫豆腐西施,只要好好做,我保你们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豆腐花……豆腐花是什么,好吃吗?”

“呃……哈哈哈哈……”

看着萌萌哒程钰琪,席云飞三人笑得合不拢嘴,桃园里欢声笑语,风动花落红蔌蔌!

第六二四章:飞艇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十多天过去。

这一日,已经是七月初二,木紫衣和程钰琪带着戏剧学院的几个小丫头忙着乞巧节的准备。

因为参加乞巧节的都是未出阁的女孩子,所以这个节日又叫‘女儿节’,‘少女节’,这一天基本就是这些小姑娘们的狂欢。

有钱人家的姑娘就疯狂的上街购物,采买自己心仪的饰品衣裳,或者再约上几个同龄的闺蜜好友,聚在一起插花煮茶,躲起来聊一些没羞没臊的情爱传说。

没钱的也有没钱的玩法,像什么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投针验巧,这些后世人听都没听过的活动和习俗数不胜数,总能让姑娘们在这一天找到一点乐趣。

至于男人们,就无聊一点了,因为姑娘们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只能找个酒楼或者青楼,聚在一起喝酒解闷。

大哥席君买回来后没几天,就又出门了,这次走得无声无息,只有席云飞和大嫂李云裳知道他去干什么,别人怎么问,他们俩也都不说,搞得刘氏和李靖无可奈何。

好在,庄子里有李云裳和丑娘两个孕妇撑台面,平日里下沟村的妇人们没事儿就聚在一起帮两个还没出生的孩子,织虎头帽、金鱼鞋、福字肚兜之类的玩意儿,倒也热闹非凡。

席云飞吃过午饭后,独自一人闲着没事儿,便打算去定军坊打靶。

只是,还没出门,就听管家说义成公主有事登门拜访。

席云飞知道义成公主最近忙着安抚突厥移民的事情,好容易回朔方,自己还没表示感谢,索性便让管家将人请进来。

茶室内。

义成公主第一次见到席云飞的茶室,也是惊得合不拢嘴,各种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特别是屋角一个大大的铁盒子,当席云飞从里面拿出两瓶琉璃冰饮时,那雪白寒气扑面而来的爽快感,让她都忍不住打了个颤抖,就好像身处寒冬腊月一般,神奇得紧儿。

席云飞呵呵一笑,将一瓶桃花蜜水递给她,道:“这个玩意儿叫冰箱,分上下两层,下面那一层温度足以凝结成冰,上面温度高一些,效果跟冰窖差不多。”

义成公主啧啧称奇,接过满是水珠的琉璃瓶,喝着冰镇的蜂蜜水,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公主和可敦的上半辈子,真是活得像只井底之蛙。

“杨姨昨日刚刚回来,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几日?”

席云飞又开了一盒饼干,推到义成公主面前,奶油饼干现在朔方已经可以自主烘烤,义成公主平日里也很喜欢这种点心,但是吃了一口席云飞这里的,发现味道比市面上的好出不少。

“呵呵,二郎这里的好东西真多……对了,归燕的事情还要谢谢你,我这些日子不在朔方,就怕她一个人感到孤单……”

“杨姨说笑了,杨姑娘能适应小学馆的环境是她与人为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义成公主象征性的吃完一块饼干,又拿起蜂蜜水解了一下甜腻,才开始进入正题。

“二郎,之前跟你商量的事情,不知道现在有眉目了没有?”

席云飞闻言一怔,见义成公主神情紧张,知道她指的是定襄后隋的事情。

想起前两日刚刚收到的消息,微微颔首,道:“杨姨放心吧,我已经让人秘密潜入长白山,密切关注高句丽那边的动向,目前他们只是在边境骚扰,还没有大举进犯的意思。”

义成公主脸上表情缓和了许多,感激的说道:“二郎果然言而有信,杨姨在此谢过了。”

席云飞伸手示意她无需如此客气,接着说道:“不瞒杨姨,其实,我正在秘密准备一种巨型运输工具,估计再过几日就能有成果,到时候,我打算亲自跑一趟定襄,有可能的话,还会去高句丽一趟。”

义成公主拿着蜂蜜水的手顿了顿,惊奇的看向席云飞,激动道:“二郎要去定襄?”

席云飞‘嗯’了一声,蹙眉道:“本来上个月就可以去的,但是运输机的操作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所以一直托在这个月,我打算乞巧节过后,就出发去一趟。”

“那,能不能带上杨姨?”义成公主一脸期待的问道。

席云飞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笑着应道:“杨姨说笑了,去定襄当然要带上您,不过,事先说好,到时候返程,杨姨可不能让我难做啊。”

“这,那是当然。”义成公主尴尬的笑了笑,她倒是想直接留在定襄,但也知道不可能。

与义成公主又了解了一些乌乐集市那边的情况后,席云飞亲自将义成公主送出席家庄。

站在门口想了想,直接朝定军坊走去。

飞艇的事情有点小麻烦,设备都是光幕出品,所以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是,操作起来就有些无奈了,尽管有十分详细的说明书,可那些精挑细选的天才们,还是足足研究了快两个月才搞懂一些基本的操作原理,眼下飞艇只能做到腾空巡航,还不能操控自如。

不过,席云飞倒也不是特别的急,能飞上天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还是他怕出什么意外,不敢让大家敞开了心思去钻研,要是给那些人才足够的权限,怕是能把飞艇直接拆开了研究。

可不要小看那些科研狂人的好奇心,而且任何时代都不缺这种人。

来到定军坊的时候,大老远就看到一艘纯白色的巨大飞艇浮在半空,好在定军坊够大,若不是进来参观,外面的人倒是发现不了飞艇的存在。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十分的震撼啊!”

席云飞走到这台花了他五个亿的‘飞天屁股’旁边,抬头仰望着像是一座山的飞艇,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这个大家伙全名天空登陆者10号,小名叫‘飞天屁股’,全长约92米,阔44米,高26米,载重量达1万公斤,虽然跟那些载重几百吨的超级飞艇比起来,显得小气了一些。

但席云飞目前只是想要让大家熟悉操控原理,这个大小刚好也能够满足。

谢映登带着几个技术员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应道:“老夫也没想到还有这种大家伙,光是组装它就足足花了大半个月,这家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席云飞笑而不语,哪里弄来的?

“您老就别操心这个问题了,还是说说吧,能不能随意操控起降和飞行?”

谢映登就知道席云飞又是这个答案,不过,这一年来他也习惯了,朝身后招了招手,几十个身穿统一白色制服的青年走了过来。

“郎君!”青年们恭恭敬敬的朝席云飞行了一礼,然后其中一个为首的上前一步,满脸亢奋的说道:“飞艇已经可以试飞,就等郎君指示了。”

席云飞对这个人很是头疼,要不是自己拦着,估计他已经让飞艇升天了。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今天就围绕朔方来一个飞艇巡航吧,我也登上去体验一把……”

第六二五章:飞艇面世

“这,二郎,你就别上去了吧,你不是说这飞艇很可能会爆炸吗?”

谢映登急忙阻止,他可不想席云飞出事,现在的朔方他很喜欢,是真正的盛世之城,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席云飞的管理和那些神奇的手段,要是席云飞出事了,朔方一定会大乱的。

那个青年没想到席云飞会同意他起飞,不过,跟谢映登一样,他也不想让席云飞冒险。

“郎君,还是先让我等飞上去试试,等确定安全无虞,您在登艇不迟啊。”

其他几个技术员也来相劝,他们包括他们的家人都受了席云飞的恩惠,自然不想席云飞出事。

席云飞愣了愣,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不建议自己登艇,那……就算了,左右自己也挺怕死的。

“好吧,那你们小心操作,要是有什么危险,直接跳伞逃跑,知道了吗?”

众人神情一紧,本来还挺兴奋的,可是,听到席云飞如此郑重的嘱咐,顿时收紧笑容。

“郎君放心,我等一定不负郎君所望,此次试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为首的青年依旧狂热无比。

席云飞朝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先是一怔,接着躬身抱拳,十分崇敬的应道:“小人诸葛青。”

“诸葛青?”席云飞回忆了半响,才想起他的履历,好奇问道:“我倒是听过你的名字,听说你精通机关术,李方重金邀请你去格物坊效力,却被你拒绝了,没想到你跑定军坊来了。”

诸葛青忐忑的看向席云飞,见他不像是气恼自己的样子,才壮着胆子解释道:“郎君见谅,小人祖传的机关术十有八九都跟兵器有关,与其去格物坊研究那些农具,我还是喜欢到定军坊来学习郎君的火器和……这飞艇。”

席云飞闻言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道:“我看你是对火器感兴趣,最后被飞艇吸引了吧,算了,不说这些,既然你能熟练掌握飞艇的操作,那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于人才,我一向很大方,回头还有许多好东西要让你们研究,所以,这次试飞不止是你,你们所有人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诸葛青以及他身后的众人一听还有很多好东西可以钻研,皆是喜色连连,整齐的躬身一礼:“是,谨遵郎君命!”

席云飞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直接开始试飞,自己则是带着谢映登走到身后的高台,用望远镜观察飞艇的飞行情况。

···

···

紫云轩,三楼大露台。

裴寂邀请几个世家的家主再次相会,这次的议题依旧跟卢氏有关,但已经从是否保住卢桢,跳到如何合理统筹卢氏的那些产业。

当然,在场除了世家之人,还有马周等几个商会的代表,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桌上,饭菜都被撤了下去,换上来冰镇的果盘和冷饮,众人开始闲聊起来。

“没想到这朔方还有视野这么开阔的地方!”

崔尚端坐太师椅上,举着一杯冰镇的甜酒,边喝边欣赏朔方的城际线。

一旁亲自负责接待的老鸨凑了上来,笑着解释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这个露台之前本是木姑娘的香闺。自从木姑娘搬到席家庄后,这处地方就空了下来,我本来是不打算对外开放的,但木姑娘深明大义,找来木匠将屋顶和墙壁拆开,改造了这么一个露台,平日里郎君和木姑娘经常来此观看夜景。”

崔尚闻言露出了然神情,转头朝马周看去,笑道:“看来我们还多亏了马主事啊,不然老夫都不知道朔方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足以登高望远。”

马周举起酒杯与崔尚遥遥相敬,然后继续与面前的裴寂说道:“裴阁老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让郎君多给你们两个收费站,咱们先一起把路修起来,过路费多收一些,应该足以弥补那些庄户的损失了吧。”

裴寂眼里闪过一丝晶亮,但权衡过后,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别人收费都是三个站点,我裴氏要是多了两个,凭白让人觉得我们过于贪心,不妥不妥。”

马周心中冷笑连连,故作无奈的说道:“那您看怎么办,总不能让工期延后吧,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只能绕过裴氏,从北面的太原王氏另行修路……”

“哎呦,马主事别着急嘛。”

裴寂一听马周想绕过他们裴氏地界,急忙腆着脸道:“其实这事儿也不麻烦,就是一些良田拿来修路快可惜的,算了算了,实在不行,回头老夫自己补給他们一点好处便是。”

马周闻言见状,心中解气得不行,这个糟老头子,还想从自己手上坑东西,也不看看高速路修起来对你裴氏的好处有多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众人正在聊着,崔尚突然爆喝一声:“你这老妈子是做甚,酒都倒到我身上了。”

马周起身看去,才发现那老鸨不知原何,竟然帮崔尚倒了满满一杯酒,酒水溢出来后,更是顺着桌子流到了崔尚的衣摆上,此时已经湿了一大片。

那老鸨也是后知后觉,看了一眼崔尚的衣摆,急的脸红脖子粗,不过,她却没去理会暴跳如雷的崔尚,而是伸手指向天空,惊叫道:“怪,怪物……”

众人眉心微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接着都是目瞪口呆的张大嘴巴。

除了马周,因为他早就见过天空中慢慢航行的庞然大物。

人群中,崔尚和裴庆经过短暂的惊愕后,两人同时朝马周看去,这个朔方出现这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一定是那个人的手笔,这事儿问问马周肯定知道。

“啧啧啧,没想到还真的飞起来了啊。”

马周端着酒杯自顾自走到栏杆前,颇为向往和期待的说道:“也不知道能做多少人,看来我得赶紧去看看,这可是真的飞上天了啊。”

而此时,整个朔方东城的人,都因为天空中突然出现的飞艇,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慢慢从他们头顶飞过去的飞艇,心中充满惊奇和忐忑。

要不是护廷队的人依旧神情淡然,他们估计要拖家带口逃离朔方东城才肯罢休。

不多时,只见那个白色的大怪物慢慢掉了一个头,向城西北角飞去,不少人呼朋引伴,追逐着飞艇跑到城北,才发现那玩意儿落在了定军坊里。

站在紫云轩大露台的马周嘴角轻扬,反身就要去定军坊看个究竟,却被崔尚等人拦了下来。

“马主事,那,那该不会就是郎君说的飞艇吧?!”

崔尚和裴庆拉着马周,脸上的表情就像第一次看到变形金刚的小男孩。

“您可一定要带我们去见一见世面啊!”

第六二六章:绑紧一点

一行人匆匆赶到定军坊的时候,刚好看到席云飞从里面走出来。

马周激动万分,飞艇的事情他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因为操作人员的培训太麻烦,所以他也没敢登艇尝试飞翔的乐趣。

如今飞艇试飞成功,他无论如何也要到天上看看,这可是飞啊,在天上飞!

“郎君,您刚刚就在飞艇上?”

马周几步凑到席云飞跟前,脸上满是热切。

席云飞看了一眼马周,还有他身后的几个世家家主,摇了摇头:“我还没上去,你们这是?”

崔尚、裴寂、王寿等人此时也围了上来,踮着脚朝定军坊里看,可惜影壁遮挡了视线,他们根本看不到飞艇的影子。

崔尚心中颇为震撼,见席云飞看着他们,急忙恭敬道:“郎君,方才那庞然大物就是飞艇?”

席云飞微微颔首,道:“不错,之前不是跟你说过高句丽的事情嘛,刚好我就是要去找你。”

席云飞顿了顿,说道:“你派几个熟悉路径的人过来,咱们今天直接飞一趟博陵。”

众人闻言大惊,崔尚更是激动得嘴唇发颤:“郎君是说,今日就要去我崔氏走一遭?”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赶快去准备一下吧,总载重一万公斤……呃,就是两万斤,我给你五千斤的份额,记住,是连人带物五千斤。”

崔尚一听席云飞真的要去山东走一趟,欣喜得几乎跳起来,急忙点头哈腰的去张罗人和物资。

席云飞见他火急火燎,心中好笑,又补充道:“吃喝的东西就不要带了,衣服穿厚一点,天上冷。”

崔尚跑得及,闻言险些摔个狗啃泥,稳住身子后,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哎,郎君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席云飞呵呵一笑:“那就半个时辰后在此集合,莫要迟到了。”

说完,席云飞朝马周说道:“我要去带几个人上艇,今年的乞巧节就去河北道过了,你看要不要把手头上的事情交接一下,带上表姐跟我一同前往。”

马周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他贵为整个朔方的大管家,知道他和席云飞不能同时离开朔方,摇了摇头,道:“既然你不在朔方,那我就只能守着了,我就算了吧,让青儿跟你出去走一遭,回头等你们回来了,我再上去飞一圈。”

席云飞就知道马周会这么说,伸手握拳在他胸口印了一下,感激道:“回头你们正式成婚,我直接给你安排一个飞艇队,从朔方直飞清河,把你的那些亲戚都接来。”

“哈哈……”马周笑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小感动,同时又很期待自己衣锦还乡的画面。

这时,旁边几个家主站不住了。

裴寂和王寿同时走了上来,二人年纪都有些大了,受不得太大的刺激,悻悻的说道:“郎君,那飞艇,真的如庆儿说的那般,一日可以往返朔方和长安?”

听到裴寂战战兢兢的,又带着不可思议的探询,席云飞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空客10号的最高速度是148公里每小时,朔方到长安之间,直线距离也就五百公里左右,一天别说一个来回,三四个来回也够了。

不过,席云飞觉得很正常的事情,落在几个世家家主耳朵里,就是一个重磅炸弹了,轰得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了他们是来一窥飞艇真容的。

席云飞没有跟他们闲聊的时间,见他们发呆发愣,直接略过他们,带着几个护廷队的人朝席家庄走去,他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同时邀请义成公主和李渊一同前往。

至于木紫衣、程钰琪、柳如是……他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

···

半个时辰后,崔尚带着宝贝女儿崔莺儿,还有三个家奴提前抵达定军坊。

听门口的护卫说席云飞还没来,崔尚心急忙慌的心情一下子落了下来,重重松了一口气。

崔莺儿撅着小嘴不奈道:“爹爹,不是说要回河北道嘛,咱们怎么跑来这里了?”

崔莺儿很不想回老家,相比于朔方的热闹和繁华,老家就像是一个落后的山村,没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十几年来她都看腻了。

而且,崔莺儿眼里有些氤氲,她心里还有个身影挥之不去,要是回了老家,是不是就预示着两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

崔尚见女儿有脾气,心中却早已经笑开了花,他故意没有明说,就是想给女儿一个惊喜。

在崔尚的想象中,席云飞给他五千斤的载重名额,明显是对他的暗示,至于暗示什么?

崔尚看着面前的宝贝女儿笑得老脸都快开花了。

不多时,席云飞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抵达定军坊。

崔尚刚要迎上去,就看到李渊和义成公主同时从两辆马车上走了下来。

崔尚两朝为官,这两个人他自然都不陌生,而且他崔氏之前在突厥的许多生意,其实都是跟义成公主合作的,其中还包括,让他崔氏暗中照顾定襄后隋。

正在崔尚不知道该先问候哪个的时候,李渊火急火燎的直接从他身边跑过,朝定军坊里面而去。

“唐公……”

“哦,你也在啊!”

李渊急不可耐的点了点头,人早已经消失在影壁后面。

崔尚愕然,尴尬的将伸出去的手默默收回来。

不过李渊如此急切的心情,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呵呵,崔家主也来了。”

义成公主虽然也对飞艇好奇,但她就控制得很好,还不忘跟崔尚打个招呼。

席云飞此时也带着三女走了过来,见到崔莺儿也在,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身后木紫衣的小手已经伸到了后腰,然后就是轻轻的一拧。

程钰琪和柳如是倒是神色如常,但看到木紫衣的小动作后,两人都一脸诧异的朝崔莺儿看去。

席云飞心中有苦难言,但也懒得解释,大手一挥,直接招呼众人走进定军坊。

坊内,不免又是一阵的惊呼和感叹。

席云飞命人将行囊等物资搬上飞艇,然后在诸葛青等人的指示下开始登艇参观。

“啧啧啧,这里面的装饰可比花楼还要豪华几分啊,这五光十色的电灯到处都是!”

义成公主在木紫衣的搀扶下走进舱室,见到头顶满是各种各样的灯光,惊得合不拢嘴。

席云飞呵呵一笑,叮嘱道:“各位还是先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坐下吧,等飞艇升空巡航了,再让诸葛艇长带我们好好参观一下。”

一听这就要直接飞升,众人都是坐立不安,登高履危起来,这飞天毕竟是传说中仙人才有的手段,第一次体验,说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来人啊,将朕直接绑在这根柱子上,切记,一定要绑紧一点,别让朕被风刮跑咯……”

李渊抱着一根大柱子,朝旁边的小力士喊道!

第六二七章:白色的云朵

博陵崔氏所在的郡县,相当于后世河北定州一带,也就是河北保定西南角的大片区域。

而朔方到定州其实也就是六百多公里,跟朔方到长安差不了多少,对飞艇来说,全速飞行之下,也就是四五个小时而已。

但因为是第一次长距离飞行,席云飞特意嘱咐诸葛青,尽量将高度控制在两千米的高度,同时速度控制在每小时八十公里即可,这样的速度到达定州也已经不慢了。

飞艇上,李渊与义成公主站在一块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面,看着面前飘过的云朵,浑身汗毛直竖。

这种仿佛站在云巅的感觉,让李渊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第一次体验到了科技的神奇。

义成公主瞰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天空,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对于席云飞的可怕,又有了一个深层次的认知,以至于她已经兴不起半点违逆的心思。

“叔德(李渊的字),你说这个席家二郎到底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为什么他连这种神奇的座驾都能发明出来?”义成公主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李渊伸手按在玻璃上,试图去抓取眼前飘过的云朵,闻言,嘴角苦涩的扬起,道:“他不是说过嘛,这并不是什么神仙手段,只是一种高深的格物,随便一个普通人,只要肯去钻研,都能够制作出来。”

“你信?”义成公主脸色诧异的看向李渊。

李渊神情微微一紧,俯瞰着大地,良久,才重重点了点头:“一开始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在这小子身边待久了,也就渐渐习惯了他这些神奇的手段,就说那不用马儿拖着走的车子吧,刚开始朕也觉得稀奇,但后来格物坊造了几台出来后,倒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义成公主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心,恍惚道:“你是说沉香车吧,那倒也是个奇物,但是跟这个在天上飞的庞然大物比起来,还是……”

“那你知道沉香车为什么不用马儿拖动就能跑起来吗?”李渊打断道。

“这……”义成公主一时语塞。

李渊苦笑着说道:“你看,这就是我们跟他的差距,他知道怎么让沉香车跑起来,自然也知道怎么让这个大家伙飞起来。”

义成公主虽然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听李渊这么一解释,好像也没什么说不通的,总之,就是自己等人的见识还达不到席云飞的高度呗。

···

···

旅客舱另一侧。

席云飞被两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围在中间。

“郎君,你快看,那朵云像不像一只蝴蝶。”崔莺儿一脸惊喜的问道。

“二郎,那边那边,那朵云像不像一个大烧饼。”程钰琪流着哈喇子问道。

席云飞嘴角抽了抽,呵呵笑着直点头,她们说像什么就像什么,绝对不反驳。

只是,他的视线时不时的往后瞅了瞅。

木紫衣和柳如是躺在休闲椅上晒着日光浴,表面上对他不闻不问,但他知道木紫衣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

席云飞倒不是怕木紫衣吃醋,因为这个丫头不像其他女孩子,一心想着独占自己的男人。

与别人老醋横飞不同,木紫衣是变着法子给他张罗妻妾。

先是柳如是,再是程钰琪,而且不知道她是怎么忽悠的柳如是,竟然让柳如是也同意席云飞娶程钰琪为正妻,她们二人则心甘情愿为妾侍奉左右。

一般男人碰到这样的好女人估计睡着了都能笑醒,但席云飞不是一般男人,也不想当种马,他知道自己的爱十分有限,一个两个还好,三个就已经不够分了,再多?肯定就会厚此薄彼。

然后,先是自己的女人为了争宠大打出手,最后演变成自己的子女为了财产分崩离析。

这样的结果,是席云飞最不想看到的悲剧……

“二郎,你说这些云朵好不好吃啊?”

席云飞眉心一挑,一股更加不好的预感升起,扭头看去,果然看到程钰琪正在对他痴痴的笑。

席云飞快给这个小吃货跪了,什么东西都能跟吃联想到一起。

不过,见到程钰琪那双满是期盼的大眼睛,席云飞有不忍心打击她。

想了想,道:“云朵当然是可以吃的,而且我还吃过不少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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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云飞尴尬的笑了笑。

却是旁边一直注意着他的木紫衣突然坐了起来,满是惊疑的问道:“二郎,那云朵真可以吃?”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丫头也会对吃的感兴趣,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你也想吃?”

木紫衣与柳如是相视一眼,同时看向窗外的滚滚白云,红着脸道:“谁不想尝尝天上的美食!”

崔莺儿也凑了过来,却是不说话,只是一脸希冀的看着席云飞,意思不言而喻,她也想尝尝云的味道。

席云飞没想到自己只是开个玩笑,就引得四个大美女如此意动。

转头看向窗外的白云,嘴角轻扬,道:“那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们摘点白云尝尝鲜。”

“真哒?!”四女没想到席云飞真的能够摘到云朵,她们一路上可是看得非常清楚,那些云一碰到飞艇就散开了,就像没有实物一样,估计是抓不到的。

席云飞神秘兮兮的朝四女眨了眨眼睛,然后在她们即惊又喜的注视下,朝后舱走去。

旁边正在观赏天空美景的李渊等人都被惊动了,走过来一问才知道,席云飞竟然要去采摘云朵给大家品尝。

崔尚眉心微蹙,表情古怪的看着那扇紧闭的舱门,别的他不知道,但是关于这云雾,他倒是有些博闻涉猎,高山上也能见到云雾,可是这东西根本抓不住,就是一种类似烟雾的自然产物而已,怎么可能采摘,而且还能吃?

正在所有人盯着舱门各怀心思的时候,舱门推开,席云飞去而复返。

而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席云飞手里真的捧着两团‘白色的云朵’,不止是他,身后几个负责膳食的大厨也托着两团白云,脸上喜气洋洋的讨论着云朵的味道。

“来,一人一朵,慢慢吃,小心沾到头发和衣服上。”

席云飞将手上的云团分别递给程钰琪和崔莺儿,然后又从后厨手里接过两团,分别递给木紫衣和柳如是:“你们也尝尝,要是太甜的话,回头多喝点红茶解腻,免得晚饭吃不下。”

木紫衣伸手接过,惊得朱唇半张着,将云团举过头顶,才发现这白色的云竟然是用竹签撑着的。

“这……真的可以吃吗?”柳如是拿着云团翻来覆去。

席云飞与旁边的厨师相视一笑,伸手从云团上拈了一小团直接放进嘴里,囫囵道:“当然能吃,而且还特别的好吃呢!”

第六二八章:少年薛礼

翌日,天光渐亮。

山野的露水较重,田垄边翠绿的车前草几乎被压弯了腰,宽大的叶子上水雾慢慢汇聚,最终形成一滴滴米粒儿大小的水珠,垂落下来,滋润了大地。

砍樵的老汉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挥舞着肩膀权当为接下来一个早上的劳作预热。

“阿爷,我肚子好饿。”

老樵夫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大小的少年,灰头土脸,披肩的长发随意用皮筋扎在脑后,但一双眼睛尤为明亮,望着前头赶路的爷爷苦着脸诉苦。

老樵夫没有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天边有些焦褐的云朵,头也不回的说道:“再走快一点,一会儿太阳出来了热不死你……想吃窝窝也成,砍十斤木头咱们就开饭。”

少年黑着个脸,但却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摸着肚子东张西望起来,然后舔着嘴角,道:“要是今日也能抓到一只兔子就好了!”

走到前头的老樵夫闻言,哈哈一笑,促狭道:“你当兔子是那么好抓的啊,昨日要不是那傻兔子自己撞死在大树下,你以为凭我们赤手空拳的真能逮住它?”

少年不以为意,撇着嘴嘀咕道:“没准今天还有呢,一会儿我就去那个树下等……”

话说到一半,少年一个没留神扑通一声装在前头老樵夫的后背上。

老樵夫常年砍树,身板讲究一个四平八稳,哪怕是行走站立,早已佝偻的身躯依旧稳如泰山。

少年这么一撞,老樵夫没什么事儿,倒是少年往后摔了一屁股的泥。

“阿爷,你这是做甚么?!”少年双手往后撑着坐起来,抬头朝老樵夫就要一通抱怨。

可是,少年视线模糊一瞥,顿时小嘴儿长得大大的,眼里惊恐之色慢慢攀升。

“怪,怪物……”

老樵夫颤颤巍巍的往后退了两步,方才晨雾还未散去,能见度也就是十几米左右。

远远的还没注意,走近了才发现,村头王寡妇家的麦田里竟然伏着一只白色的大怪物。

那大怪物浑身雪白,屁股打得力气,两个臀瓣上还各自长着一个奇怪的物件,那物件有四片非常大的叶子,此时正在慢慢转着圈圈。

定睛再仔细一看,那怪物的屁股两边,还有上头,都各自有一片像鱼鳍一样的东西,老樵夫对这种造型可不陌生,大河里有一种大鱼背上就长着这玩意儿。

“难道是大水怪?”老樵夫抽出腰上的斧头,脸色发青的往后慢慢退去。

“这大水怪也太大了,比县里的城墙还要高……”

老樵夫惶恐不安的看着面前的怪物,生怕自己动作稍微大一点,吵醒了它。

“哎呦!”

又往后挪了一步,好死不死一脚踩在小孙子的腿上,老樵夫被吓得三魂离了气魄,转身抱起少年就要跑回村里,让大家赶紧逃命。

可是,少年的声音已经惊动的什么。

只听周边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朝他们爷孙俩接近。

老樵夫也因为太紧张,左脚踩右脚,抱着孙子直接扑倒在草丛里,爷孙俩惊魂未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色大怪物,见那怪物还用屁股对着他们,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草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一看就是有什么怪物正在快速朝他们接近。

老樵夫紧了紧怀中的小孙子,右手举着斧子对准灌木丛,只要有什么东西冲出来,他不管是豺狼虎豹,还是那大怪物的妖子妖孙,一定要先砍了再说。

窸窸窣窣……灌木丛忽然被人扒开。

“咦,还真有人。”

“呃?”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老樵夫定睛一看,还真是一个人,一个高壮的大汉。

劫后余生的喜悦慢慢占据恐惧,老樵夫见对方长得孔武有力,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求救道:“这位壮士救命啊,怪物,山里有怪物……”

···

···

王大锤眉心微蹙,哪里来的怪物?

愣了愣,视线往不远处的飞艇移去,瞬间了然。

苦笑着叹了口气,郎君吩咐尽量不要惊动附近的村民,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看着身后吓得浑身颤抖的老人和少年,王大锤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毕竟有些他们司空见惯的奇物,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太匪夷所思了。

“老丈,你们先别怕,那不是什么怪物,只是……反正你们别怕便是了。”

王大锤伸手将老樵夫扶了起来,这爷孙俩吓得不轻,身子还在颤抖。

这时,两侧的树林子里又有十几个大汉陆陆续续跳将了出来,手上都拿着一根奇奇怪怪的棍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老樵夫和少年。

王大锤浓眉一扬,示意他们收起手上的武器,低头满是歉意的对老樵夫说道:“老丈,你们先别怕,那东西叫飞艇,是我们的坐骑,真不是什么怪物。”

老樵夫没想到这个大汉还有同伙,警惕的扫视了一圈,见他们都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和孙子,心中的不安才慢慢放下,不管怎么也,这些人怎么看都不是鬼怪,应该是安全了。

“对了,老丈,那块田地是你们村里的吧?”

“呃,是,是……那块麦田是村口王寡妇家的,那怪物……”

王大锤朝旁边的队员示意了一眼,笑着解释道:“老丈,那真不是怪物,算了,解释了您也不信,要不跟我们走近了看看?”

“啊?不不不不不,我老汉,我老汉信了还不行嘛。”

见老丈说话底气不足,显然还是不信,王大锤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见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飞艇,倒是已经没有了多少惊惧之色,不由得赞叹道:“小家伙倒是有几分胆气,比你这老头胆大。”

说着,王大锤从背包里掏出一袋子牛肉干,道:“小家伙,看你从刚刚开始肚子就一直叫,饿了吧,这个给你吃。”

少年像是受惊的小狼崽,先是往老樵夫的身后躲了躲,可是环顾四周,都是如眼前这个大哥哥一眼的高壮汉子,他知道已经躲无可躲,反而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探头抽了抽鼻子,牛肉干独有的肉香和香料的芬芳,让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又叫了起来。

老樵夫环顾了一圈王大锤等人,见这些汉子个个都是面带善意,心下稍定,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礼儿,既然是前辈赏赐,你便接下,莫要坏了我薛氏风骨。”

少年看着王大锤手里的牛肉干,想起家中的弟妹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肉,本就十分意动,再听到祖父竟然同意他的接受这份馈赠,急忙对王大锤等人抱拳一礼。

“河东薛氏,薛礼,谢大哥……他日我重筑祖上荣光,定不忘大哥此恩。”

王大锤等人愣了愣,心道这个少年郎好像不普通啊,道个谢都能吧啦吧啦的讲一堆。

第六二九章:最强之争

船舱里,席云飞一行人正在用膳。

王大锤继续说道:“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那个老樵夫在村里有点威武,已经配合我们不让村民靠近。”

“嗯,那麦田的赔偿呢?”席云飞吃着豆浆油条,问道。

王大锤拿起一个肉包子啃了一口,囫囵道:“按照市价的十倍给的赔偿金,那个妇人感恩戴德了好半天,还想留我们吃馎饦呢。”

“呵呵,倒是好说话的人。”崔尚笑着哈哈了一句:“还好我们没有落在土匪窝里。”

旁边正在吃面的李渊胡子一翘,斜眼看向崔尚,却是没有辩解什么,毕竟崔尚说的是实情,每年朝廷报上来的民祸有八成是匪患。

席云飞没有理会两个老头儿斗气,继续吩咐道:“一会儿那个老头离开之前,送点米面和银钱给他们,全当是帮我们指路的费用。”

“是。”王大锤三五口吃完早饭,便起身朝驾驶舱走去。

崔尚见席云飞得空,才开口说道:“这飞艇快是快,可方向好像不太好把握,特别是入夜,根本认不清地形。”

李渊也抬起头来,问道:“我们明明是朝着正东方向飞行,为什么会偏移到三百里外的绛县?”

席云飞吃下最后一口油条,将豆浆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才说道:“毕竟是第一次长距离飞行,会出现一点偏差也是正常的……至于为什么会偏这么多,我说我们脚下的大地也在动你们信吗?”

李渊和崔尚面面相觑,都是露出惊恐表情。

沉默了半响,崔尚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道:“我曾在内陆的山巅找到很多鱼虾贝壳的残骸,而且风化得厉害,几乎与顽石融为一体……”

李渊闻言,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不确定的朝席云飞道:“难道跟地龙翻身有关?”

席云飞眉心一挑,两个老头儿竟然还有如此见识,不由得让他肃然起敬。

不过。

“你们说的都不对,地壳运动和地震跟自转是两码子事儿……呃,可能还真有一点关系吧。”

说到最后,席云飞自己都不是很有自信,毕竟,他对地质学没什么研究。

···

···

驾驶舱里。

诸葛青等技术员正趴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上测绘着航道。

“老大,不对啊,我们明明是按照指北针一直朝东飞,按理说就算是便宜点,也应该到太原才对,怎么可能往南跑到三百里外的绛县(山西河津)?”

诸葛青已经因为航道偏离的事情一夜没睡,此时眼窝深陷,一头乱发也乱糟糟的披在肩膀上。

“之前郎君曾经跟我说过,我们脚下的大地一直在自西向东移动,刚开始我还不信,但是昨夜换算了一夜……”

“……”舱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几个在算学上堪称天才的青年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五官僵硬,又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是真的?”

诸葛青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抬头环视一圈,所有人的神情都落在他的眼里,其中五味杂陈,各有各的变化,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里的精光。

诸葛青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世界观顷刻被人颠覆的感受让他诚惶诚恐起来,但是一个全新的事情就这样呈现在他的眼前,又让他充满了斗志。

“这样,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重新计算航道,这次把郎君说的那个自转速度也加进去,我就不信我们还能偏到海里不成……”

···

···

“咳咳。”

王大锤走到驾驶舱外,看到薛氏爷孙俩趴在玻璃窗外明目张胆的偷看,苦笑着佯装咳嗽,提醒他们注意一些影响。

“啊,王大哥。”

“王老弟!”

这爷孙俩也是真的有趣,交谈起来像是出身不凡,但身上的草莽气息有十分明显,像这称呼,竟然都是各论各的,平白让王大锤的辈分在爷爷与孙子只见交替。

“呵呵,薛老还是别叫我老弟了,虽然我比薛小兄弟大了十岁,但顶多承您一声……算了,您还是叫我王小哥吧。”

“那,那好吧。”薛老头,也就是老樵夫尴尬的点了点头,而后指着驾驶舱里面的诸葛青等人,道:“老夫已经将绛县的地形详细告知里面的小哥了,不知道王小哥还有什么吩咐?”

王大锤闻言,点了点头,先是走进驾驶舱问了一声,得知不用薛氏爷孙帮忙后,便走了出来。

“薛老,多谢指路,方才我家郎君说了,让我送些米面钱财给你们当做谢礼,那你看要不要回村里安排人过来帮忙搬?”

“米面?”薛氏爷孙俩同时咽了口口水。

王大锤笑着说道:“没错,二位随我来。”

路上,少年薛礼好奇的打量着飞艇,灵动的眼睛里满是对新事物的探究。

倒是薛老头视线在负责守卫的护廷队身上停留了许久,最后实在好奇不过,朝王大锤问道:“王小哥,你们手上的武器好生奇怪,为何不装上利刃或者枪头,如此这样一根小棍子,难道用来砸人不成?”

王大锤眉心微蹙,心道这个老头儿倒是自来熟,连火枪都敢随意打听。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释然,毕竟他可不知道枪的真正威力,之所以提出来,大概也只是好奇使然。

“呵呵,薛老出身河东薛氏,难道真的没有听说过我们的存在?”王大锤还是打算试探一句。

不过,显然这爷孙俩都是懵的,少年薛礼更是歪着头道:“王大哥的人马在大唐很出名吗?我只知道大唐最强的军队叫玄甲军,乃是当今陛下亲掌的精兵。”

“呵,玄甲军算个屁。”王大锤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不想,少年薛礼双眉一挑,直接立在原地,抿着嘴争辩道:“才不是,玄甲军是大唐最强的军队,王大哥,你,你这莽汉根本什么都不懂!”

“莽汉?”王大锤四下看了看,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露出惊愕表情。

旁边几个负责守卫的护廷队队员们也听到了少年的言辞,闻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少年薛礼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堵气的喊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嘛,就算你们再厉害,难道还能比得过最厉害的玄甲军,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玄甲军最强的勇士,到时候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几个队员听到他大放厥词,也不恼,只是笑得更大声了。

王大锤也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见少年薛礼又羞又愤,忙止住笑,道:“你所说的玄甲军确实也挺厉害,而且我曾经差点成为他们的一员。”

说着,王大锤拉开衣领,露出胸口的刺青,引得旁边的薛老头一阵侧目,眼里满是惊疑之色。

少年薛礼没想到面前的王大锤竟然是准玄甲军的一员,亦是惊得合不拢嘴。

“但是!”

王大锤嘴角慢慢扬起,不屑一顾的说道:“现在的我一个人就能不声不响的灭掉一支玄甲军的百人先锋队,你口中最强的军队,在我们这里只不过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而已……”

第六三О章:抵达博陵

王大锤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在一个孩子面前辩解这些,或许,是这个孩子有什么让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乡野小子。

看着面前薛氏爷孙的表情,王大锤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我真不是在吹牛啊。

三人走到存放物资的舱室外,几个护廷队的队员已经将米面搬了出来。

薛老头没想到这些天外来客还真的要送自己等人吃的,高兴得一刻不敢停歇,立时去村里唤了几个青壮来帮忙搬走。

倒是少年薛礼本来还活泼好动,因为跟王大锤争执了一番,最后红着脸跑开了。

米面搬完后,飞艇重新启动。

巨大的螺旋桨呼呼作响,吹得麦田里的小麦东倒西歪。

在薛老头一行人的惊愕注视下,飞艇慢慢升空,朝东北方向掠空而去。

村口一颗百年的大杨树上,少年薛礼扶着树尖儿站在顶杆上。

望着天边已经变成白色小点儿的飞艇,忽然想起王大锤那句吹牛一样的大话。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少年心中最坚定的那颗磐石慢慢松动。

他无时不刻不在梦想着重铸祖上荣光,可是,自己欣欣向往的玄甲军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

看着天空中已经消失的飞艇,少年神情变幻莫名,握着拳头重重在树杆上砸了一拳。

···

···

在绛县停留了一夜,虽然航道有点偏离得厉害,但对飞艇的速度来说,也就类似半路在服务站过个夜差不多,知道该怎么走后,速度立马就快了起来。

三个时辰后,正午时分,飞艇驾驶舱里传来一阵欢呼。

崔尚带来的两个车夫指着脚下的一个小镇子兴高采烈的欢呼着:我们到家了。

本来还在旅客舱里闲得无聊的众人,急忙跑到玻璃幕墙后鸟瞰大地。

崔莺儿激动的指着小镇子:“郎君快看,我们真的到了,那就是我崔氏大院。”

“哪里,哪里?”

席云飞心情也高涨了起来,两世第一次坐飞艇,他其实挺忐忑的,生怕到不了目的地。

崔莺儿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一样,高兴的蹦蹦跳跳着,指着那片延绵的建筑物:“就是那里啊,整个镇子都是我家。”

“……”

席云飞正拿着望远镜在镇子里找崔氏的大院,闻言嘴巴微微张开,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脚下的崔氏大院,光面积来看就不比朔方的内城小,虽然没有坊市,但各个功能区划分十分有序,除了住人的院落,还有两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以及几十座负责警戒的高台。

此时,街道上不少人正抬头惊恐的看着他们。

席云飞拿着望远镜巡视一圈,还看到几座高台上有人拿着弓箭对准飞艇。

这时,崔尚心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有些尴尬的冲席云飞解释道。

“郎君,这可如何是好,家里的人不知道老夫也在艇上,要是不小心伤了飞艇……”

席云飞闻言,摆了摆手:“没事儿,崔家主尽管放心,这点手段还伤不到飞艇……,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们还是在郊外停靠吧,你看看哪里方便。”

崔尚感激的点了点头,他其实不怕家里的那些家丁伤到飞艇,而是怕护廷队的人反击,反而伤了那些人,听到席云飞选择暂避锋芒,心中的担忧瞬间散去。

“那,就停到老夫的院子里吧!”

“你的院子?”

席云飞顺着崔尚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登时对这两个无声装逼的父女佩服得五体投地。

“咳咳,崔家主平时应该不怎么喜欢离开卧房吧!?”

“咦,郎君怎么知道?”

席云飞嘴角一扯,谁有个足球场那么大的院子都不会想经常出门吧?

吃个饭回来估计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吐槽归吐槽,崔尚的院子确实可以作为停机坪使用,而且因为地处內院,防御力反而松懈了许多,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刺客能从天而降。

“来者何人?”

飞艇刚刚停好,外面就围了一圈手持刀弓的家丁,崔尚对他们明显快要吓尿,但又尽忠职守的态度表示非常满意,舱门一开,便笑眯眯的走了出去。

那为首的家丁见到崔尚的瞬间,明显愣了半响,直到崔尚走到他面前,一番老领导的亲切慰问后,那些人才反应过来,真的是家主回来了。

至于席云飞一行人则没有马上跟着下去,总要等崔尚解释清楚了再说,要是哪个家丁不长眼直接给他们来个暗箭,那可就真的太让人无语了。

好在,崔尚这个家主的威严还是十分靠谱的,不多时,那些家丁便躬着身统统退了下去,院子的拱门外又跑进来几个人,看打扮应该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崔莺儿站在席云飞身旁等着,见到隔壁院子的小阁楼上,几个小丫头正对飞艇指指点点,急忙跑下了飞艇,朝她们挥舞手臂,呼喊着姐姐妹妹。

一炷香后,席云飞一行人被各自安排了住处。

李渊去见崔氏的几个族老,义成公主自然去见了他们的夫人。

木紫衣三女被崔莺儿带着去隔壁的小院子说悄悄话,只剩下席云飞孤零零一个人。

“郎君,要不老夫让家中的小辈陪您去镇上走走?”

崔尚换了一身居家的服饰,知道席云飞一个人在院子里,特意过来请示了一番。

席云飞却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崔家主有事先去安排,一会儿诸葛艇长还要过来,有些事情要聊。”

崔尚闻言,不再强求,微微颔首后,笑道:“那也好,这样的话,老夫就不打扰了,等会儿让管家送些解暑的瓜果过来,晚些时候的家宴,我再来邀请郎君参加。”

“嗯!”

目送崔尚离去,席云飞右手在空中晃了晃,一直在暗中警戒的王大锤从院子角落走了过来。

“二郎。”王大锤抱拳问候。

席云飞虚扶一礼,郑重道:“务必保护好飞艇和诸葛青等人,特别是诸葛青,千万不要让有心人知道他的身份,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王大锤神色微动,看了一眼席云飞后,再次抱拳:“二郎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让飞艇的秘密流露出去的。”

“嗯,你办事我放心,去吧。”席云飞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抬头朝院门口看去。

两个年纪与崔尚相仿的中年人垂手而立,面貌上与崔尚也三四分相似,看到席云飞发现了他们,赶忙躬身示意。

“二位是?”

席云飞可不记得崔尚说过会有人来拜访自己,显然,这两个人是不请自来。

看来这偌大的崔氏也不是铁桶一块啊!

席云飞饶有兴致的朝那两人勾了勾手……

第六三一章:崔氏兄弟

“二位是?”

“好叫郎君知晓,在下崔干(在下崔护),见过郎君。”

席云飞听到他们的名号后,笑着招呼他们入座,这两人他从崔莺儿那里已经听过多次,乃是博陵崔氏二房之人,特别是这个崔干,本名崔民干,是现任博陵郡公。

博陵崔氏在北齐北周时正式升为中原的一流士族,至唐代有六房位列七姓十家,其中,尤以博陵第二房最为显赫。

唐初《氏族志》原稿中,便是以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崔民干为天下第一门户,时至中晚唐,依然被视为‘天下士族之冠’。

“呵呵,崔郡公有礼了,没想到我这前脚才刚到博陵,您老这后脚就赶了过来。”

席云飞面上客气,心里却嘀咕着这人来访的目的。

至于这个崔干,好像没有不请自来的自觉,听到席云飞话里有话,也没有什么窘迫的表示,只是中规中矩的跪坐下来后,饶有兴致打量着不远处的飞艇。

倒是另外一位,便直接多了。

“让小郎君见笑了,大哥之所以不请自来,也是有苦衷的。”崔护说着,还亲手煮起了热茶,相当的自来熟。

席云飞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撇了一眼崔干,见他对飞艇比自己有兴趣,心中不由得呵呵,脸上却佯装淡然,开门见山的说道:“两位前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崔护闻言,知道大哥的态度让面前这个小郎君不爽了,急忙伸手扯了一下崔干的衣袖。

“啊,见谅见谅,老夫对那个大家伙好奇太甚,竟是看得痴了。”

见崔干表现出一副局促中带着惶恐的表情,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心道:演得真好。

“崔郡公要是有兴趣,一会儿可以上去参观参观。”

崔干闻言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真?”

“自然。”

席云飞懒得陪他演戏,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三下,正色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了吧?”

“呃!”崔干二人面面相觑,暗道这个小郎君不好相处啊。

半响后,崔干尴尬的捻须轻叹道:“小郎君还真是与众不同,连让老夫培养培养感情的机会都不给啊。”

席云飞心中好笑,这个老头倒真是个人精,只一句话就让自己对他放开了戒心。

被他这么一说,再加上他一脸憋屈的小表情,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在这场对话中占了上风,从而放松内心的警惕,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镇住,接下来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要不是这几个月经常与李渊博弈,席云飞可能真的被他给忽悠了,但现在……

“崔郡公还是先说正事吧,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情要忙,怕是没办法陪二位太久。”

席云飞说着,双手直接环胸,若是一般人见了,怕是要识趣离去。

但是崔干可不是一般人,眼见拉扯不过席云飞,索性对面前的小郎君认真对待了起来。

崔干先是歉然的朝席云飞微微躬身一礼,接着朝旁边的崔护点了点头。

席云飞朝崔护看去,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封金红交接的邀请函。

“后日七月初七,在梨园有场盛会,到时候几大世家的年轻一辈都会到场参加,郎君身为大唐年轻一辈最杰出的人物,希望能够亲自莅临,让这些孩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家之风。”

席云飞愣了愣,随手接过邀请函展开,见是一场普通的聚会,本想拒绝。

崔干忽然开口说道:“到时候太上皇也会亲临,而且刚好是乞巧节,小郎君还可以带几位女眷去一睹梨园风光,定不会让小郎君失望的……最重要的是,有个人郎君一定会感兴趣。”

“哦?”席云飞看向崔干,对他说的人倒是很感兴趣。

崔干微微颔首,道:“之前郎君让家主去打通高句丽的商道,老夫就知道小郎君所图非小,但是,高句丽终究是虎狼之祸,与其便宜他们,老夫倒是有个更好的建议。”

席云飞闻言一怔,态度认真了许多,因为崔干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诚如崔干所说,高句丽最近半年因为突厥动荡,又开始对中原虎视眈眈起来,还数次派兵骚扰定襄后隋,勉强打通与高句丽的商路已经是不妥。

至于更好的选择,席云飞也不是没有想过,环渤海一带,除了高句丽,还有百济、新罗和倭国,至于这三个国家,席云飞最看重的就是倭国。

果然,崔干从怀里掏出一副海图,直接在桌面摊开来,道:“小郎君请看,这是老夫派人画下来的新航道,从青州出发,一路向北就能抵达新罗,而与新罗隔海相望的这个岛,也不过区区十天路程即可抵达。”

席云飞看了一眼简陋无比的海图,眉心一挑,直接开口问道:“你要介绍我认识的人,就是来自倭国?”

崔干闻言,先是一怔,接着若有所思的看向席云飞,良久,才自嘲道:“没想到郎君连倭国都已经考虑在内了?”

席云飞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不过,想了想,好像崔干并不是穿越者,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尴尬的笑了一声,席云飞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随口说道:“倭国地域还算辽阔,但终归是化外之地,而且四面环海,我对它的兴趣其实不大,仅仅是它能够为我培养源源不断的奴隶。”

“奴隶?”崔干兄弟俩相视一眼,特别是崔护,眼里异彩连连,看向席云飞的神情隐隐有光。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略过崔干,朝崔护看去,道:“我听崔家主说过,这大唐九成的新罗俾来自崔主事的货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崔护没想到席云飞竟然会对奴隶贸易感兴趣,煮到一半的茶也不煮了,急忙回答道:“小郎君难道想要大量采购新罗俾?哈哈,这事儿你交给我去办就对了,我一定把成色最好的都给你送过去。”

旁边坐着的崔干眉心微蹙,他一向对这个弟弟的事业很不屑,但不得不说,大唐现在最暴利的行业就是奴隶贸易。

大唐现下最流行的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每一个的价格都是普通奴隶的百倍以上,是大唐各个世家贵族中最受欢迎的仆从,拥有其中一种就值得津津乐道。

要是三种都有,那几乎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权力与金钱的写照。

因此,不管是昆仑奴、新罗婢、菩萨蛮,只要能够垄断其中一种‘货源’,必然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第六三二章:崔干求学

说到奴隶贸易,或许大多数人会觉得不人道或者难以启齿。

但不得不说,时代的基因就是如此,说落后也好,说殖民也罢,其实这个时代的国家有九成还处于奴隶社会,而大唐之所以称之为天朝上国,倒是归功于社会形态的升华。

即便是封建社会,也比奴隶社会来得高级一点,这让席云飞一度有些无奈,因为在他这个穿越者看来,不管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都是一样的落后和不可取。

而席云飞之所以能够如此从容的接受奴隶制度,则要归功于朔方的高速发展,席云飞缺人,不管是突厥的战俘,还是各个世家带来的奴仆,他都一一接受。

而接收这些在别人看来是奴隶的人后,席云飞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打骂奴役他们,反而在衣食住行上给予了公平的待遇,甚至还为这些人的子嗣提供免费的教育资源。

或许在李渊、李靖、崔尚、裴寂……这些大唐人看来,席云飞的这种做法有些大费周章,掩耳盗铃的意味,但几年后,十几年后,教化和奴役的区别,一定会让他们感到吃惊。

“崔主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的不仅仅是新罗俾,或者说,我要的不是那些娇滴滴的新罗俾,我要的是可以做事儿的青壮和工匠。”

席云飞笑着接过茶壶,亲自为崔干和崔护倒了一杯热茶,此时,才是真正的接受了这两人的到来。

崔氏兄弟俩面面相觑,崔干对奴隶贸易虽然不怎么看得起,但他也知道新罗俾的买卖不仅能够为家族带来大笔营收,还能用来结交各地权贵,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奇玩’。

至于崔护,听到席云飞的话后,双眼大亮,正色道:“小郎君说笑了,新罗俾培养起来时间冗长缓慢,如果是一般的青壮和匠人,我随时可以为你拉来几十船,上千人。”

席云飞见他不似吹嘘,心中暗喜,面上却平静如水的说道:“崔主事小看席某了,区区上千人……太少!”

“太少?”崔氏兄弟愕然。

席云飞缓缓点了点头,嘴角轻扬,笑道:“三个月前,我的人跑了一趟突厥。”

崔干眉心微蹙,崔护却是一脸的惊羡,忙道:“这事儿我知道,唐公众横有度,与阿史那突利里应外合,借助小郎君的护廷队大破突厥王庭,这事儿早已传到河北道,我们几个世家亦是早已得知此事。”

席云飞愣了愣,朝一脸尴尬的崔干看去,见他眼神躲闪,便知道这个崔氏的郡公大人封锁了真正的消息。

席云飞呵呵一笑,也懒得解释特战队在突厥施展的威风,只是促狭的看向崔护,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只知道我的人在突厥易主之战中立功不小,但你却不知道这次北上,我收拢了多少突厥精壮为己用。”

“哦?”崔护脸上神情一滞,扭头朝大哥崔干看去。

崔干知道掩盖不下去了,拿起茶杯颇为无奈的喝了一口后,叹息道:“这事儿我没告诉你,也是怕你嘴大,到处胡乱吹嘘……其实,阿史那突利能够拿下突厥汗庭,都是小郎君的手段奇诡,至于从突厥骗了……收服的那七八万俘虏……”

“七八万俘虏?”崔干话还没说完,崔护便不淡定的站了起来,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席云飞。

良久,忽然一脸奉承的朝席云飞说道:“咳咳,小,呃,不是,郎君,不知道你下次出兵北上是什么时候,让我崔某人也跟着去捞点好处呗!”

“……”

席云飞对这两兄弟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不过,相比于心思缜密的崔干,倒是这个崔护很好沟通,起码可以拿出利益进行有效的捆绑利用。

“我的天爷爷啊,七八万突厥俘虏,这是多少钱?郎君可知道河北道一个突厥壮年的售价是多少?不说咱们大唐,便是卖到高句丽,卖到新罗和百济,那可是几百贯的铜钱啊。”

席云飞正端着茶杯慢慢品味茶香,闻言险些被茶水噎了喉嗓。

“你说什么……一个青壮几百贯?”

不怪席云飞惊讶,而是几百贯买一个人的事情太离谱了一些,要知道当初他让王大锤去各地购买奴隶的时候,大唐一个普通青壮的价格也才两贯铜钱。

看到席云飞如此失态,崔干和崔护兄弟俩相视一眼,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崔干难得开怀笑道:“郎君怕是有所不知道,这半岛三国与我大唐一样,这许多年来,没少受突厥人的气,我大唐还能以兄弟国相称,但那高句丽人可不敢,欺负得最厉害的时候,高句丽王室的那些公主妃子们一度沦为突厥王公贵族们的玩物,你说他们对突厥人是不是气得咬牙切齿?”

崔护听完大哥的解释,连连点头,对席云飞说道:“所以啊,但凡市面上有突厥奴隶出售,高句丽或者新罗、百济的商贾和贵族们,就会不计代价的高价买下来,至于买回去干什么?呵呵,据我所知,挫骨扬灰只是小道,更有甚者直接杀了喝血吃肉,反正被伤得越深,反弹起来就越可怕。”

咕噜!席云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但仔细想想,倒也都是人之常情,既然打不过,那就买个小人诅咒你。

高句丽人自知打不过欺负自己的突厥人,便背地里买几个突厥人来实行所谓的‘报复’,虽然看起来有点懦夫行径,可不得不说,他们至少能心安理得的告诉那些被突厥人侮辱的高句丽人:看看,我替你们报仇了!

一念及此,席云飞对这些人便更加的不屑起来,思忖半响,心中慢慢有了一个计较。

抬头看向崔干和崔护,席云飞开口说道:“二位特意来找,应该不只是跟我说这些吧?”

崔干见席云飞神情淡然,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笑着应道:“不错,郎君既然说起此间来意,老夫也不扭捏了,老夫听闻郎君在朔方打造了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其中不仅有传承千年的史书经义,更是博纳天下,涵盖天文地理、人物志异,甚至还有遥远欧罗巴人的书籍……老夫厚颜,想向郎君讨要一百个入馆名额,只要让弟子们入馆三个月即可,老夫保证他们只看书,不抄书,郎君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只是老夫能够办到,一定尽力而为?”

“……”

席云飞嘴巴半张,呆呆的看着崔干,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涌动。

第六三三章:书圣真迹

说起图书馆,席云飞是有点痛心的,这个时代读书人终归是太少了,让他们跟着先生学习已经是千难万难,至于让他们去图书馆自学,说真的,堪比登天。

席云飞在朔方的时候,不时的催促程处默等人去图书馆多看书,但是,那帮杀才竟然不理解自己的苦衷,实在让席云飞哭笑不得,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至于像马周和诸葛青等这样的大才,他们偶尔会去图书馆解惑,但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实践中寻求真知,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都是学习,他们更喜欢在实际操作中验证所学。

因此,让席云飞很是无奈的事情便发生了。

图书馆里,无人啊……

抬头怔怔的看着崔干,席云飞就像千里马遇到了伯乐,心中涌起些许温暖的感动。

果然大唐还是有识货之人的,难怪人家能够成为这天下士族的魁首,就这见识和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为什么说气度?

因为,席云飞知道,崔尚、王寿、裴寂之流,虽然也知道朔方图书馆的存在,但他们并不认为席云飞在藏书的体量上,能够与他们这些传承千百年的世家比拟。

一直觉得席云飞的图书馆只不过是面积大,藏书多,可是,藏书品类和内容深度肯定不及他们各大世家,所以,也谈不上去求知了,之所以有那么多书,也是赖于席云飞独特的印刷技术而已,并不值得他们上心。

这就是为什么席云飞将上百万本不同类型的书籍,花了上亿元从光幕上采购下来,最后却几乎无人问津的主要原因。

究其一点,大家都知道席云飞能打,但所有人都认为,席家终究底蕴不足。

席云飞心中有苦说不出,没想到竟然在遥远的博陵找到了知音。

“崔郡公是怎么知道图书馆的存在的,好像我并没有对朔方以外的人开放图书馆权限吧?”

席云飞虽然挺高兴有人对图书馆感兴趣,但也要问清楚消息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倒是崔干,莞尔笑过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呵呵,不瞒郎君,这是我一位子侄从朔方送来的手抄本,因为只是凭借记忆抄录,所以有些参差不齐的地方,但尽管如此,老夫也是被上面的内容惊得三天三夜食寝难安啊。”

席云飞愣了愣,接过册子翻看了起来,半响,蹙眉道:“这内容好像是《兰亭集序》,怎么封面却是《临河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嗯,郎君果然大才,这《临河序》失传两百余年,许多人都没见过,郎君称之为《兰亭序》也是应当。”

说着,崔干双手相合,轻轻拍了下手后,席云飞便见到院门口两个丫鬟打扮的俏丫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郎君请看。”

崔干激动万分的站了起来,将其中一副卷轴展开,慢慢放到桌子上。

“这是我崔氏珍藏的《临河序》原本,但因为百年前一场大火,此贴的后半部分已经被烧毁,王右军先生的千年第一行书就这样毁在我崔氏,如何叫我等面对天下学士。”

席云飞低头看去,果然是一张帖子小心拆了下来的帛书,然后镶嵌在卷轴上,但是帛书的后半部分漆黑还带着焚烧过后的痕迹,着实触目惊心。

但更让席云飞惊诧的是,这副帖子,竟然是书圣王羲之的《兰亭序》原本!

“咳咳……”席云飞突然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崔干并没有注意到席云飞的窘态,拿过另一个卷轴摊开,笑容满面的说道:“郎君请看,这是老夫根据郎君所藏的《临河序》,临摹右军行草写出来的新序!”

席云飞闻言,扭头朝崔干手中的卷轴看去,当看到那副后世流传为无价之宝的帖子就在自己面前是,席云飞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真迹被烧毁,流传下去的却是临摹本,而这临摹本又是从自己手中抄过去的。

那这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席云飞心跳慢慢加速,这种改变时空的荒唐感觉,让他几乎窒息,但想想又觉得不对,或许真正的《兰亭集序》已经有手抄本流传,就算自己没有出现,它的内容也会为世人所知才对。

自我安慰了一番,席云飞呵呵笑道:“崔郡公的书法果然了得,不仔细分辨的话,这两幅帖子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哈哈……不知道这焚毁的帖子能不能送给在下?”

特娘的,这可是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本啊,就算烧毁了也值老鼻子钱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为子孙后代谋点福利不是!

崔干见席云飞对残缺的帖子感兴趣,想了想,也没拒绝,只是试探道:“那图书馆的入馆名额?”

席云飞大手一挥:“我给你五百个名额,时间不限,不过,相比于我的付出,这半毁的王右军真迹可就有点不够看了,不知道崔郡公手上还有没有其他大家的手稿或者真迹?”

“呃!”见席云飞突然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崔干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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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陵最繁华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县,但这深州古县却传承非凡。

春秋为鲜虞地,后属晋,战国初属魏,后并于赵,秦并天下后,为上谷、钜鹿二郡地。

深州汉初设县,隋初置州,历史悠久,是形意拳的发源地,武术之乡,大业二年(606年)州废,以其地分入博陵,河间二郡。

唐武德四年(621年),复于安平置深州,在博陵崔氏的带领下,这个传承千年的古城平和富饶,文昌武盛,让第一次踏足此地的外邦之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上国的威仪。

相比于长安的博纳,朔方的繁华,深州城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略显沧桑,但却底蕴深厚。

黄土夯成的城墙厚重而踏实,让往来的旅客商人仿佛一瞬间走进了传承千年的史书中一般。

城市的主干道虽然没有朔方的整洁,也没有长安的宽广,但每一块青砖,每一颗古树,都仿佛在书写着千百年的轨迹,让人流连忘返。

对于半岛三国的人,还有倭国的商人来说,长安和朔方还是太远了,能够走到深州城就已经让他们管中窥豹,见识到了天朝上国的根基底蕴。

再加上这一年来,博陵崔氏不断与朔方进行往来贸易,垂暮的深州城在新事物的不断刺激下,又焕发出了新生的契机。

不少外邦的商人都会定期到深州城采购一些来自朔方的物资回去,转手便是几倍几十倍的利润,因此,原本商道不怎么昌盛的深州城,渐渐取代了长安城,成为半岛和倭国人的最佳贸易集合地。

而就在半个月前,一队来自倭国的使者扑扑而来,为首之人自称大臣,其名为:苏我虾夷。

第六三四章:人贩子们

大唐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经济、文化发展的巅峰。

唐文化传播远至西域波斯萨珊皇朝,而更可怕的是,几乎整个亚洲文化都经过唐文化的熏陶,以至于后世还有深深的烙印。

说起来也可以理解,盛唐时期的外国人可没少往中国跑,在大唐做官的外国人多达三千,波斯人甚至官拜宰相。

中唐时期的长安是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都市,来自十多个不同国家的人在长安定居,盛况空前。

历史上,大唐是一个宽容的国度,对敌人宽容,对女性宽容,对外邦异族也十分宽容。

但宽容的前提是,帝国的强盛和稳固,而此时的大唐正值贞观元年,大唐的盛世还没有真正展开,社会各界对待外邦异族的态度还是以‘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主。

朝中曾颁布诏令,规定:‘回纥诸胡在京师者,各服其服,不得效唐’,在诏令中还严厉禁止胡人“诱娶”唐人妇女为妻妾,或者以任何方式冒充唐人。

所以,不管是与唐人肤色相近的高句丽人,还是新罗、百济、倭国等周边国家,即便能够顺利抵达大唐,他们也不敢在外观上整挫自己,不是没条件,而是真的不敢那么做。

走到深州城的街道上,不时能够看到一些来自这几个国家的商贾和旅人。

本地人哪怕生活条件不如这些外邦异族,但见了他们,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而这些人中,有一群人特别容易辨认,见了谁都要尊称一声:贵人,哪怕是对街边的乞儿也是如此。

身高不过五尺,常年受海风侵袭造成的独特肤色和粗糙发色,尽管穿着整齐的黛色青衫,但走在街道上也让人对他提不起半点重视。

“兀那小儿,没看到老子推车来了吗,不知道让路?”

“细细细……”

与那身高七尺的高壮汉子比起来,连一米五都不到的苏我虾夷确实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年。

但苏我虾夷今年已经四十有一,在倭国也是位极人臣,其身份地位跟大唐的房玄龄一般无二啊,遇到这种情况,心中不知道有多么憋屈。

但他却不敢发作,而是操着还不是特别流利的大唐官话,在那汉子不屑的注视下,恭敬的点头哈腰,陪着不是。

“大臣,这唐人太可恶了,我们走在人行道上,根本没有拦到他,他这是故意滋事!”

苏我虾夷身旁,一个挽着朝天髻的青年,愤愤不平的说道。

哪成想,他话音刚落,就迎来苏我虾夷的怒视:“阿倍麻吕,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我……属下不敢。”名为阿倍麻吕的青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我虾夷见他神情落寞,亦不好过多斥责,只是紧了紧双拳,默默注视着那个远去的力工。

“大臣,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拜访崔主事。”

“嗯,这就走吧。”

收回目光的瞬间,苏我虾夷眼里有一丝带着不甘的狠厉之色闪烁,但不过一刹那,便又恢复成淡然神情,嘴角微微含笑,带着几个属下朝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赶去。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一霎的表情变化,被旁边经过的一架马车里的人,看了个正着。

“呵呵,有趣的倭人。”

席云飞收回视线,对这个倭国老头的伪装嗤之以鼻,不过,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碰到倭国人,席云飞不由得轻笑一声,转头朝陪同的王大锤嘀咕了几句。

王大锤原本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眉眼一亮,与席云飞四目相对片刻,二人脸上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意味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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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酒楼。

崔护做东邀请了不少生意上的伙伴,其中赫然便有匆匆赶来的苏我虾夷。

只是让所有人惊愕的是,这次酒宴的主位上,坐着的并不是崔护,而是一个唇红齿白,年岁不大的俊俏少年。

看到苏我虾夷带着一个青年走进包厢,主位上的少年眼里忽的亮了一下,接着便继续听崔护讲解合作事宜。

“呵,苏我大臣来了,随意找个地方坐吧。”

崔护很是不屑的瞥了一眼苏我虾夷,朝旁边摆着的蒲团指去,示意苏我虾夷自己去搬个蒲团坐下,而后继续自己还没说完的话题。

“各位,别怪我没有带上大家一起发财,这次要的人有点多,你们在场要是有人觉得自己吞不下这块饼,最好别乱答应,否则答应了办不到,耽搁了郎君的大事儿,就别怪我崔护要你们好看。”

说着,崔护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沓铁签,扬了扬,说道:“一根铁签一千人,只要十二岁到三十岁的力工,残疾带病的别拉来糊弄我,一个人我出价一贯收购,如果是匠人,价格再翻一倍。”

话音刚落,在座几个草莽气息浓重的汉子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其中一个精瘦汉子忌讳的看了眼主位上的席云飞,抱拳朝崔护问道:“崔主事,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都是做的新罗俾买卖,利润高,我们也好脱身……”

“呵呵,赵老大先别急。”

崔护伸手打断他,好整以暇的说道:“培养一个新罗俾的花费可不低,如果你们海龙帮想继续做新罗俾的买卖,我也不拒绝,但是,现在我跟大家聊的是另一桩大买卖,你先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听我把话说完。”

那精瘦汉子尴尬的闭上嘴巴,见崔护蹙着眉心很不耐烦的盯着自己,只好悻悻的坐下。

崔护见状,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一根铁签,道:“一千个奴隶,一个给你们一贯的话,就是一千贯,而且不用你们花心思教他们读书写字,也不用教他们琴棋书画。”

说着,崔护朝那个精瘦汉子看去,问道:“赵老大,你有八条海船,跑一趟新罗能带几个人回来?”

精瘦汉子神情一怔,麾下的八条海船是他的立命根本,也是他赵老大的实力象征,见崔护提起,不自觉的挺胸抬头,傲然道:“不瞒崔主事,要是顺利,一船装个三百人回来不是问题。”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席云飞,不过,见这位神秘贵人并没有多少吃惊的表情,赵老大又觉得自己装逼过头了。

崔护没有在意他想出风头的心思,淡淡的说道:“一船三百人,八条船就是两千四百人,也就是说,你跑一趟新罗就能赚到两千四百贯,呵呵,找老大,跑一趟也就半个多月吧?难道不比花几年时间培养一个新罗俾好赚?”

“这……”

崔护这么一说,在场几个奴隶贩子便都转过了弯儿来,特别是那个赵老大,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抱拳道:“哎呦喂,崔主事说的是,我老赵刚刚是糊涂了,这买卖一定要算我一份。”

崔护呵呵一笑,随手丢了三根铁签过去,道:“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一个月三千人,月底结算,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次是郎君的买卖,我崔氏也不会拖欠你们半个铜钱。”

第六四五章:计上心来

席云飞冷眼旁观着他们瓜分交易名额,这些人有大半都是海寇出身,能够坐到崔护跟前的,手底下没有几千个手下,便就是在半岛三国有关系跟脚的,不然上哪去找那么多奴隶。

不多时,崔护手上的二十根铁签便被他们分摊了去,每个月两万贯铜钱的买卖就这么被他们拿下了,乐得这些人贩子们个个喜气洋洋。

正在这时,一时坐着没插话的苏我虾夷站了起来。

恭恭敬敬的朝崔护行了一礼,道:“崔主事,这买卖,可只限于高句丽、新罗和百济三国之人?”

苏我虾夷问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点自卑的,因为相比于拥有草原人血统的半岛人,他们倭国人天生在体格上没有任何的优势,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能生啊。

而且倭国人不管男女都能做事,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这也是他们的优势不是,凭什么大唐人只要半岛人,不要他们倭国人?

崔护正与大家举杯对饮,闻言却是一怔,蹙眉看了眼苏我虾夷,刚要呵斥他不懂礼数。

主位上始终静默的席云飞突然开口了。

“呵呵,倭国人当然也可以,不过,倭国人先天有缺陷,价格我只能给你一半,你接不接受?”

“这……”众人饶有兴致的看向苏我虾夷,心中暗道:这个小郎君的嘴可真毒啊,也不知这个倭国人会不会恼羞成怒?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苏我虾夷不但不怒,反而笑呵呵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激动道:“谢贵人成全,谢贵人成全!”

说着,还伸出右手撑开手掌,道:“小人每个月能为贵人送来最少五千人,您看?”

其他几个奴隶贩子闻言,都是一脸的艳羡,但他们只是羡慕,却不好说什么,毕竟这个苏我虾夷可是倭国的大臣,人家是举国之力做买卖,自己等人可比不得。

席云飞与崔护相视一眼,微微颔首,笑着应道:“可以,那就五千人吧。”

说完,席云飞还举杯遥敬了一下,惹得在座众人急忙端起酒杯附和。

宴会过后,席云飞在崔护等人的簇拥下登上马车,临走之际,苏我虾夷挤开人群迎了上来。

王大锤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两人身高相差近五十公分,犹如巨兽与幼童对峙。

“等等,让他过来。”席云飞叫住王大锤,微笑着说道。

苏我虾夷见状,受宠若惊的朝席云飞匍匍走去,双手平举,递上一个精美的盒子。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贵人能够看得上眼!”

席云飞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是来送礼的,嘴角轻扬,让王大锤代为收下。

“你是倭国的大臣?”

“是的,小人苏我虾夷,家父苏我……”

“行了,我对你爹叫什么不感兴趣,倒是有笔买卖想跟你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有,当然有!”

眼见苏我虾夷神光焕发,席云飞满意的点点头,坐进车厢里,说道:“好生在城里候着,过几日我会让人去唤你。”

说完,马车便缓缓离去。

苏我虾夷躬身贴地,顿首相送,直到马车拐过街角,他才直起身子。

“呵呵,苏我大臣好算计,我记得你那三颗东珠,是想送给我大唐天子的吧!?”

崔护眼神复杂的看着苏我虾夷,暗道这个倭国人眼光毒辣,遇事果断,只不过才见过一次面,就将那等宝贝献给了席云飞,他也不怕打了水漂。

苏我虾夷笑呵呵的朝崔护微微抱拳,笑而不语,心中却对所谓的天朝皇帝十分鄙夷,再好的东西送过去,得到的也只是一些口头上的嘉奖,哪里有实际的利益来得实在。

苏我虾夷在酒楼陪同的时候就看明白了,那个年纪轻轻的贵人是个十分有地位的人,最起码比博陵崔氏这个大贵族有地位,而且,这个贵人不屑于盘剥那些海寇,这一点最让苏我虾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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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拐过街角,车里突然传来一阵呼声。

“郎君?”驾车的车夫急忙拉住马车,掀开车帘朝席云飞看去。

“没事,继续前行。”席云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说罢,将手中的盒子重新合上,随手递给旁边的王大锤,吩咐道:“回头让人做成首饰……别做成一套,分开做三件一模一样的吊坠就行。”

王大锤闻言,伸手接过盒子,偷偷掀开来看了一眼,心道到底是什么宝贝让席云飞如此失态。

只是看了一眼后,王大锤便呼吸加快了许多,匆匆阖上,难以置信的朝席云飞看去。

“郎君,不是说那倭国只是蛮夷之地嘛,怎么有这等宝物?”

席云飞此时已经回过神来,闻言,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街景,轻声道:“倭国就是一个岛屿,四面环海,这珍珠又是海里产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大锤吞了口唾沫,惊异道:“寻常珍珠也就罢了,但这鸽子蛋大的东珠可是异宝啊,哪怕是在宫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有皇子们才有资格佩戴。”

“切~”

席云飞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珠子虽然珍奇,但也就是一个装饰品,别大惊小怪的,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席云飞说着说着,眼里渐渐有精光闪烁,转头朝王大锤问道:“你说我玻璃珠跟他们换珍珠,他们看不看得上?”

“这个不好说,不过,郎君也不用太担心,咱们的琉璃宝珠,当初可是在那杨国舅手里换了不少好东西的。”

说到这个,王大锤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当时就是他乔装成富商,从梁国国舅爷手里诓骗了大量物资,这事儿够他吹一辈子,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席云飞若有所思的蹙眉沉思着,片刻后,便计上心来。

“大锤,这事儿不能像之前那样直接上门去骗,我觉得我们该找人替我们演场戏!”

“演戏……”王大锤一脸懵逼,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嘛:“演什么戏啊?”

席云飞突然乐呵呵的笑了两声,有些促狭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一个新话本了,回头就你去找崔尚要几个文笔好点的人过来,咱们写本书,给大家添点乐子。”

见席云飞笑得如此奸诈,王大锤兴趣也来了:“二郎,你倒是说说啊,到底是什么话本?”

席云飞翘起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哼着一个奇怪的小调,道:“这个故事要从七颗龙珠说起,传说集齐七颗龙珠就可以召唤神龙……”

第六四六章:苏我虾夷的猜测

崔护陪着席云飞商议完合作细节后,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特别是看到席云飞对那个倭国人苏我虾夷好像特别感兴趣,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这个倭国人的价值。

对于倭国,崔护,或者说整个崔氏,其实是非常看不上眼的,这次要不是苏我虾夷给他大哥崔干送了一堆珍宝,让他们崔氏借花献佛去笼络了一些朝中的官员,崔护甚至懒得理会这个所谓的倭国大臣。

但是,在见到席云飞前后的态度转变后,崔护这个商业嗅觉特别灵敏的崔氏主事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许……这个倭国大臣不简单!

当然,这只是他的个人感觉,并不敢确定席云飞到底是真的有什么盘算,还是仅仅喜欢苏我虾夷的礼物。

为此,他只能去找大哥崔干,还有大房的崔尚以及家中族老再行商议。

就在崔护火急忙慌赶回崔氏大院的时候。

回到客栈的苏我虾夷一行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淮是个很有手段的奇才,他与席云飞合伙开办的连锁客栈已经落户深州。

这间博陵唯一通电的客栈一夜的住宿费用在一贯到八十八贯不等。

但对于苏我虾夷这个手握大权的倭国大臣来说,这点钱并不算什么。

打开电灯,看着天花板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屋子,苏我虾夷再次感叹大唐的神奇与伟大。

紧闭门窗,一行人围着茶桌跪坐。

阿倍麻吕几次欲言又止,不止是他,此时其他几个倭国人心中也都是疑惑丛丛,但因为苏我虾夷在他们之中地位最高,几人都是不敢开口询问。

好在苏我虾夷并不是一个我行我素,独到专横之人,见几个得力干将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亲手捣制了一碗抹茶与众人分享。

然后,好整以暇的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都想问我为什么要将那三颗东珠送给那个小郎君?”

见苏我虾夷开口,挽着朝天髻的阿倍麻吕‘嗨咦’了一声,急道:“大臣,那三颗东珠可是天皇最宝贵的珍藏,本来小人以为您是拿来送给大唐天子的,但现在……”

阿倍麻吕没有说得太直接,不过基本的意思是表达出来了,其他几人亦是相视一眼,同时朝苏我虾夷微微颔首,表示他们心中也有如此这样的顾虑。

苏我虾夷接过轮了一圈的茶碗,轻轻嘬了一口带着茶叶沫的茶汤,非常享受的吧唧着嘴,道:“难道你们没有见那不可一世的崔主事在那人面前的态度吗?”

说着,苏我虾夷面露回忆之色,蹙眉道:“还记得三年前,我作为使臣前往大唐长安,有幸跟着裴大人登上金殿为大唐皇帝贺寿……你们是不知道,崔氏的家主见到皇帝陛下也不曾有过那么好的态度,当时崔主事也在,所有人举杯敬酒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起身,可见崔氏在大唐的地位,跟我们苏我家在国内的位置差不多。”

阿倍麻吕闻言,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苏我家族在倭国是可以左右天皇人选的大贵族,苏我虾夷这个比喻,直接证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崔氏的人不敬重大唐天子,反而对一个小少年畏首畏尾……这代表了什么?

苏我虾夷将茶碗慢慢放回桌上,拿起一把蒲扇驱散热气,抬头环视一圈,又说道:“还有一个消息,或许是时候告诉你们知道了。”

其他几人见状,都是正襟危坐起来,苏我虾夷每次谈正事的时候,最喜欢摇着他那把丝绸制作的蒲扇。

“这个消息还是我花重金在一个崔氏管事那里买到的。”苏我虾夷很会营造气氛,一边说着,还不忘用眼神告诉所有人这个消息的严重性。

“就在三个月,那个不可一世的草原可汗带领十万大军南下,想要攻打一座城池。”

“大臣说的是突厥的颉利大可汗?”阿倍麻吕眉眼一跳。

“不错。”

苏我虾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着急,才继续说道:“突厥人十万大军是什么感念?当初我们在新罗时也听过传闻,那可是一支横扫无敌的铁骑……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是这样的强军,竟然被人用区区五千人给打败了,而且还生生俘虏了三万多人,逃亡者更甚!”

“嘶……”

“这还没完。”苏我虾夷此时心中已经笃定某个猜测,神秘的看着阿倍麻吕,道:“最可怕的消息还不止一个,这第二个消息虽然真实性有待确定,但我现在相信它应该是真的!”

阿倍麻吕等人已经屏息凝神,显然第二个消息才是苏我虾夷为什么对那个少年那么看重的主要原因,此时,他们的心里已经各种猜测。

“呵呵,你们一定不敢想象,就是那个让高句丽人退避三舍的突厥,就在不久之前,竟然被人带军攻打到了都城,而且,就在当天,那位不可一世的突厥大可汗直接被人活捉,整个事件的发展,前后连三个时辰都不到。”

“这怎么可能?”阿倍麻吕豁的站起。

苏我虾夷伸手示意他不要如此惊慌,稳了稳自己也有些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的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指了指头顶的电灯,道:“大唐人连这么神奇的东西都有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吗?不要这么大惊小怪!”

阿倍麻吕诚惶诚恐的坐了下来,沉思半响后,惊愕道:“难道大臣以为,打败突厥大可汗的人是那位……小人虽然情报收集不全,但也知道如今的大唐还没有那个实力打败突厥。”

“呵呵,我当然也知道大唐天子还没有那个实力,更何况,去年大唐还糟了难!”

苏我虾夷嘴角轻蔑的扬起,李世民弑兄囚父的消息传到倭国花了半年,苏我虾夷得到消息后,便匆匆横渡海峡,赶到大唐庆贺天朝新皇登基。

但因为倭国推古天皇病重,事情一拖再拖,上个月才得空赶来,但局势却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变化。

朔方快速崛起,各种前所未见的货物让人垂涎不止,大唐世家动荡,突厥屡战屡败,最后更是直接被人攻下汗庭,而这其中,始终有一个神秘的身影穿插其中。

一开始苏我虾夷还以为那个崔管事只是编一个假消息忽悠他,但今天这场酒宴过后,苏我虾夷有了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猜测。

而为了不让自己后悔,苏我虾夷果断将要献给李世民的贺礼,转送给了那个身份神秘的少年,为的,就是赌一个未来。

很显然,他赌对了!

第六四七章:不提也罢

崔氏大院,正堂议事厅。

正堂两侧一共八根大红柱子,每根柱子旁边又各自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冰鉴,冰鉴上的缕空小孔冒着丝丝寒气,表面凝结的水珠慢慢滑落,让人一看便是凉意十足。

几个俏丽的丫鬟拿着芭蕉扇造型的团扇,正轻轻将寒气往中间拂动,清风送爽,沁人心脾,与屋外灼热的暑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和话事人可并不这么认为。

崔护将自己在酒楼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告知众人,然后便乖乖的退到了最末尾靠着门的位置坐下,身为崔氏最会赚钱的人,他在这里的身份可并不够看。

诸位上,崔尚眉心微微蹙起,此时他甚至有些感谢崔护将这个消息及时告知家族。

“道真(崔干的字),此事你怎么看?”

崔尚虽然是崔氏家主,但有些事情的把控上还是要尊重二房的意见,特别是崔干,毕竟,二房在世家之中的地位隐隐还要超过他们大房。

“嗯……”崔干同样有些猜忌,要知道席云飞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非常矛盾的,虽然表面上看去好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少年,但做的事情,却件件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崔干并不觉得自己的弟弟杯弓蛇影,或者是什么惊弓之鸟,参观过那艘从天而降的飞艇之后,他对席云飞也同样不敢小觑。

“家主,你之前说郎君此行是为了试验飞艇?”崔干朝崔尚看去,蹙眉问道。

崔尚摇了摇头,同样皱着眉头应道:“试验飞艇只是其一,其实此次郎君来我崔氏是其次,去定襄才是主要目的。”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崔尚会突然提到定襄,毕竟说起定襄,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朝遗党。

当然,崔氏的人不会说什么遗党,因为一些客观的因素,他们之中很多人还是支持后隋的,因为在座很多族老都在前朝当过官,或多或少都有些归属感。

“家主刚刚说那小郎君是为了定襄而来?”上首一个银发老者紧了紧木拐,他就是少数几个还支持后隋存在的族老,甚至还偷偷为后隋提供过不少帮助。

崔尚看向他,拱手道:“七叔放心,郎君并不是想对定襄出手,这次随行的人还有唐公和……义成公主!”

“什么!?”几个亲隋派的族老激动的站了起来,还是那个老者更是颤抖着双唇,道:“义成丫头也来博陵了?”

崔尚无奈的笑着应道:“是的,不过,公主殿下要求我为她保密,而且她也说了,往事已矣,些许事情就不叨唠七叔您几位了,她也没有脸面再见你们。”

很多人都知道,突厥之所以分裂成现在的东西突厥,都是隋朝文武百官共同努力的结果,如果当时突厥没有分裂,说不定就没有大唐什么事情了,或者必将又是一段让人无奈的历史。

而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以及义成公主,便是让突厥彻底分裂的执行者和策划者。

当初义成公主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宗室女,便只身嫁到突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又牺牲了多少,才在突厥慢慢站稳脚跟,帮助这些前隋的智囊们成功分裂突厥,可谓居功至伟。

在座的几个崔氏族老当初得知突厥易主,义成公主带着两个孩子定居朔方的时候,甚至还想着要去朔方渐渐义成公主,要不是家中子嗣担心他们身子骨经不起颠簸死命拦着,估计现在已经死在路上了。

“不行,我得去见见那个可怜的孩子!”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就要朝门外走去。

坐在他对面的崔干见了,急忙起身去拦,劝阻道:“七叔啊,您先别这么激动,您老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义成公主本人想想啊,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也不是突厥的可敦了,您难道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来见您嘛!?”

“我……”老者老虽老矣,但却依旧耳聪目明,脑子思路也很清晰。听到崔干的话后,脚步一顿,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唉,傻孩子,她怎么那么傻……”

崔尚身为家主,也是无奈得紧,这几个族老都是家中的宝,轻易他是不敢去得罪的,也只有崔干能在他们面前说上两句。

崔尚叹了口气,道:“义成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此次之所以来博陵,就是要完成与郎君的最后一次交易,交易完成之后,不管是突厥还是定襄,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没有关系?”老者对崔尚怒目而视,喝道:“她还是我大隋的公主殿下!”

“我……”崔尚无言以对。

倒是崔干扶着老者,郑重道:“七叔,您老知道现在定襄的处境吗?”

老者浓眉紧蹙,不耐烦的斥道:“有话说话!”

崔干尴尬的点了下头,将老者扶到椅子上坐下,才说道:“就在前不久,突厥阿史那突利借助一股神秘力量轻易坐上突厥大可汗之位,这事儿您也知道。但是,您知道失去突厥庇护后,定襄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老者闻言,有心辩解什么,但是看了一眼中立派的几个老家伙,挪了挪拐杖,愤愤的在地上戳了一下。

崔尚与崔干相视一眼,同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崔干拍着老者的背,帮他顺气,又道:“侄儿其实有件事情一直瞒着您,就是怕您接受不了,但是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侄儿也就直说了。”

老者扭头朝他看来。

崔干道:“其实突厥动荡后,定襄就一直遭受高句丽的洗劫和侵扰,有一次高句丽两万骑兵甚至打到定襄城外,要不是高熲将军之子带领义兵及时相助,说不定……哎呦!”

崔干说到一半,那老者拿起拐杖就敲了过来,惊疑不定的问道:“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敢瞒着老夫……我,我抽死你我……”

崔尚见状吓得脖子缩了缩,瞒着老者的决定是他做的,崔干只是配合自己,此时见崔干替自己挨打,心中也过意不去,急忙拉住老者,宽慰道:“七叔,七叔,您老放心,此次我们就是奔着高句丽去的,不出半个月,定要将那荣留王的脑袋摘下来给您当球踢。”

“……”

崔尚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寂静,包括被老者敲得抱头鼠窜的崔干,更是直接趴在地上朝崔尚看来,眼里意味深长,看着崔尚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老者缓了一口气后,怔怔的看着崔尚,脸上神情变化莫名,好半响,才嗤笑着嘀咕道:“你个小崽子,白日发梦便白日发梦,别用这种话来安慰老夫……还半个月……当年几十万大军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凭什么敢……唉,算了,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第六四八章:替你们出气

隋朝三征高句丽的经历仿佛还历历在目,老者神色黯淡的走到门口,抬头望着灼灼烈日,想起那些死在异国他乡的友人、同僚,还有族人,不免感伤。

不过,崔尚说半个月攻下高句丽王城的这件事儿,在他看来虽然不可能,却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十分的期待。

朔方易主、突厥易主、卢氏易主的过程,他们这几个老家伙都了解过实情,其中李渊和李世民刻意隐瞒的那部分真相,他们只要有心,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相关的情报。

老者知道,席云飞或许有那个能力去颠覆高句丽,只是,老者心中担心。

因为高句丽这个小国家和突厥不同,突厥人脑子一根筋,做起事儿来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就算在治理国家上亦是如此。

而高句丽呢?

他们一直在学习,他们憧憬中华大地的一切,就连治国和军防也学到了几分真髓。

高句丽人的历史很短,但并不妨碍他们借史为鉴,中华泱泱千年历史浮浮沉沉,多少国家兴替更迭,一段段历史都被史官记录在案,供后人警醒规避。

而这些书籍不可避免的流露在外,被他们拿去借鉴学习。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方方面面,高句丽人、新罗人、百济人、倭国人,他们就像是锅炉旁的破抹布,锅里煮点什么他们要能沾点油水和气味。

老者一念及此,忽然转身朝崔尚看去。

但因为刚刚一直盯着太阳,视线忽然变暗,险些让他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崔尚和崔干不明真相,以为老者忧思成疾,伤心过度,直接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七叔,您老可千万不要吓我们啊。”

老者拄着拐杖稳着身形,灰白相间的浓眉慢慢皱了起来,揉了揉眉心,见两个侄子跪在地上满是紧张的看着自己,本来还有一丝小小的倔脾气也被感动没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臭小子也老大不小了,一个已经是家主,一个是当朝四品大员,别丢了我崔氏的脸面,给老夫站起来听话。”

崔尚二人见老者真的没事,才屁颠颠站了起来,一左一右扶着老者重新走回上首入座。

老者坐下后,朝崔尚问道:“尚儿,你与那小郎君较为熟稔,在你看来,那小郎君此行去定襄是否别有图谋?”

崔尚闻言一怔,虽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他却不好明说,只是有图谋的人不是席云飞,而是李渊……想了想,崔尚干脆摇了摇头:“七叔有所不知,小郎君这个人很奇怪,没有什么雄心,就想占着朔方那一亩三分地,不然……这天下怕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脚步!”

“哦?”

这次不止是老者露出意想不到的表情,其他几个族老也是若有所思的斟酌起来。

崔干见状,拱手问道:“七叔,您可是怕那小郎君对定襄有什么想法?”

老者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蹙眉道:“老夫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担心陛下的遗孤受到威胁。”

崔尚与崔干相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老者说的陛下是隋文帝,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被他这么称呼。

“其实这一点。”崔尚朝老者笑着说道:“七叔大可以放心,因为义成公主与小郎君的交易,就是保住杨公后裔安全无忧,若不是为了这个,何至于大老远从朔方亲自赶来。”

崔尚这话是在安慰老者,要是让老者知道席云飞是顺路带几个姑娘过来游玩的,那他刚刚说的话就显得无力了些。

果然,听到一直‘龟缩’朔方的席云飞亲自跑一趟,老者眉眼才有了一丝不同的神情,笑着说道:“嗯,不错,这小娃娃倒是知道对错,义成丫头也没有看错人!”

“这是自然,呵呵呵……”崔尚尴尬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尚儿,你亲自安排,老夫想要宴请这位小娃娃,嗯,演戏就按照最高的规格筹备,莫要折了我崔氏脸面。”

“啊?”

“怎么,不行?”

见老者又要变脸,崔尚急忙点头哈腰:“行行行,当然可以,七叔放心,这事儿侄儿亲自督办。”

“嗯,如此大善!”

···

···

从酒楼回来的席云飞不知道前厅正在发生的事情。

崔尚为他安排的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房门直接被推开。

“哼,气死人了。”

“那个陈子良好讨厌啊,就知道瞎嘚瑟。”

“好了好了,你们俩这又是何必,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是啊,琪儿,莺儿,莫要再恼了,姐姐让人送了一些冰镇水果……咦,二郎?”

房门推开后,程钰琪和崔莺儿牵着手,小脸臭的不要不要的,撅着小嘴直接坐在茶桌旁,倒是没注意屏风后正在换衣服的席云飞。

柳如是和木紫衣紧随二人之后,柳如是拿着一把绣着山水的团扇走到两个小丫头跟前替她们去火。

而木紫衣较为心细,特意走到屏风后看了一眼,不想席云飞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不是去赴宴了吗?”木紫衣见席云飞又穿上不知羞的短衣短裤,忍不住小脸儿微红。

席云飞倒是不甚在意,拖着一双木屐,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走了出来,见程钰琪三人小脸蛋被太阳晒得通红(其实是害羞),笑着说道:“怎么了,谁惹你们俩生气啦,要不要我去替你们出气?”

崔莺儿见席云飞如此穿着打扮,急忙埋首躲进柳如是的怀里,倒是程钰琪在下沟村就见过席云飞这副打扮,朝席云飞做了一个鬼脸,嘘他不知羞,听到席云飞要替你出气,脸色一变。

“算了,本姑娘才没有那么小气呢……”语气有些心虚,好像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倒是柳如是看了眼席云飞白皙的小腿和手臂,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见自己比较白一些,才沾沾自喜的朝席云飞说道:“郎君要是想替她们出气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程钰琪闻言,急忙伸手拉了拉柳如是的衣袖,显然并不想牵扯上席云飞。

只是这傻丫头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席云飞就越是好奇。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整的神秘兮兮的?”

柳如是伸手摸了摸程钰琪的小脑阔,同时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抬头对席云飞说道:“郎君会作诗我们都知道,只是,不知道郎君的画技如何?”

“画画?”席云飞愣了愣,画画的话,自己大学选修课倒是学过一点素描和油彩画,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还行吧,画人有七八分相似,咋啦?”

第六四九章:到底是谁

一炷香后。

屋里的四个美人儿,都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席云飞。

“这就是你说的七八分相似”

木紫衣拿着席云飞以她为模板画出来的简笔画,眼里既有惊喜又有自豪,但显然还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疑惑。

席云飞愣了愣,拿起小刀修了修铅笔的笔尖,有些忐忑的试问道“这个只是随笔画出来的,七八分不敢说,但三四分像总是有的吧你要是不满意,我再认真画一幅”

木紫衣朱唇轻启,想说什么,但是看了一眼手上的画像,又不知道该说席云飞什么

总不能说你明明画得跟自己一模一样,还一脸无辜的说只有三四分相似,如果这还不算会作画,那隔壁那个号称师承展子虔的人岂不是小儿学画要知道谦虚过分了就是自大和虚伪。

但木紫衣知道,席云飞为人一向表里如一,不自负,更不会在自己面前隐藏他的本事。

也就是说,席云飞说的七八分相似,只是他的能力只能达到这个程度。

难道,还有十成相似的画技

要知道水墨画讲究的是气韵,说好听一点就是画出一股子所谓的神韵,不管是画人还是画物,你说它不像吧,但是偏偏看一眼就知道画的是什么,当然,前提是高手画出来的水墨画。

就好像刚刚那个陈子良,号称师承大画家展子虔,这个人可厉害了,历经东魏、北齐、北周、隋朝,到隋代为隋文帝所召,任朝散大夫、帐内都督等职。

一幅仙山楼阁图以青绿勾勒为主,笔调细密如丝,如今大唐不少画师都以他为启蒙,他的画作每一幅都可视为传世珍宝,被世家乃至皇室收集珍藏。

有其师必有其徒,那个陈子良虽然没有师父展子虔题材广泛,但却尤为擅长画仕女图,刚刚木紫衣也在场,那陈子良帮崔氏女画出来的祈愿灯画亦可算是帷妙唯俏。

但是,木紫衣看向席云飞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中美滋滋的,因为席云飞总能不断的给她惊喜,每一次都不曾让她失望。

“哎呀,不行,下一个轮到我了。”程钰琪见席云飞真的有重新帮木紫衣画的意思,急忙跑到席云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嘟着小嘴迫不及待的催促席云飞赶紧帮她画。

木紫衣见状,莞尔一笑,朝席云飞点了点头,道“这张已经很像了,我很喜欢”

席云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真切,笑着点点头“那好吧,下次帮你画个油画,其实油画我比较有把握。”

“好。”木紫衣甜蜜的咬着下嘴唇,应道。

不多时,四张简笔画跃然纸上,席云飞没有厚此薄彼,每个人都画了一张。

因为木紫衣之前的表现,席云飞生怕其他三女也不满意,画得尤为认真,差点就成素描了。

好在四个美人儿都各自有各自的特色,长相虽然都是极美,却有各自不同。

这也让席云飞的画技更有发挥的空间,到后面越画越有感觉,等轮到柳如是的时候,细腻的笔触直接画出了一个黑白色的柳如是,惊得四女目瞪口呆。

“哇,这也太像了吧,简直就像另一个柳姐姐,跟本就不像是画,就好像是照镜子一样。”

程钰琪这个小丫头自从跟木紫衣和柳如是混熟后,调皮的本性暴露无疑,据大嫂李云裳所说,这丫头之前在崔氏被管得太严了,到了程家没了束缚,又整天跟程处默那些二世祖混在一起,才彻底暴露了本性

崔莺儿也凑到柳如是身旁,看着她手里那张帷妙唯俏的画像,小嘴儿嘟嘟,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画像,虽然自己这张不是第一好,但

偷偷瞥了一眼席云飞,崔莺儿喜滋滋的将画纸贴在胸口抱紧,都挺好的

“这就是你说的七八分相似”木紫衣第二次提问。

席云飞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看了眼木紫衣手里的简笔画,讨好道“要不我再帮你重新画一张”

木紫衣见他的眼睛因为酸涩已经有了血丝,微笑着摇了摇头“别了,以后机会多得是我帮你揉揉手吧,一会儿再洗把脸”

是夜。

崔氏小辈们的晚宴上,两个小丫头占尽了风头。

一向宽以待人的崔莺儿直接被不认输的程钰琪带歪,拿着各自的画像对下午笑话她们的那些崔氏女们发起挑战。

“哼哼,等明日乞巧节,我一定要让二郎帮我在祈愿天灯上也画一幅,不行,等下吃完就去画,嘻嘻嘻”

素描对仕女图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但是论像不像,最起码她们两人的画像一看就知道是她们,而其他崔氏女的仕女图就只能看气韵了,说像吧,之前是看着挺像的,但是现在一对比,又觉得不像了。

程钰琪跟崔莺儿像两只骄傲的小公鸡,耳鬓厮磨的商量着如何将席云飞忽悠成她们的专属画师。

其他几个崔氏嫡女和直系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长相上与崔莺儿有几分相似,但更成熟妩媚的女子看着交头接耳的二女,眉心紧蹙。

此女乃是崔干之女,小名芙儿,那陈子良便是她的爱慕者之一,下午借着画祈愿天灯的档口,本想找机会打压一番大房的崔莺儿,没想到当时计划挺顺利的,晚上竟然让人给翻盘了。

刚刚程钰琪和崔莺儿的画像,她也看得十分真切,心中对那个画出如此神作的画师好奇不已,据她所知,整个博陵可没有哪个画师能够画出如此相似的人物画像。

也就是说,那个画师也是从朔方来的。

崔芙儿脸色之所以不好,还有另一个原因。

明晚的乞巧夜宴,博陵崔氏作为历届的主办方,照例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诗会,所有博陵崔氏的子弟都可以参加,包括家族长辈的那些学生,还有友人的子嗣。

能被博陵崔氏邀请来的才子自然都是不凡,几乎每年的诗会都有佳作流出。

届时,由家族长辈评选出最佳诗作后,将由七叔公亲自执笔,将那首诗写在祈愿天灯上放飞。

而这祈愿天灯,便有得选了,毕竟,并不是每一个祈愿天灯都有资格写上最好的诗作。

因此,才子们比的是诗才,那她们这些佳人们便比拼画技。

一开始,姑娘们不明所以,都会傻乎乎的自己画。可她们虽然出身世家,但画技这种东西没有名师亲力指导,提升肯定十分有限。

后来不知道是谁开的头,自己画不好,直接请人帮忙画便是了,反正她们这些世家之女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实力的爱慕者。

前几年,她比不过崔莺儿,因为崔莺儿有个好大哥,崔一叶作为崔氏最杰出的才子,画技自然出众,这一点让她抓狂了好几年。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崔一叶窝在朔方没回家,崔芙儿自然不愿放弃这样好的机会,于是,便有了下午的一幕以及,现在的无力感。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崔芙儿银牙紧咬,小拳拳狠狠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心中满是不甘

第六五О章:崔一言

翌日,七月初七。

过了这天,离中秋也就不远了,席云飞说过,中秋之前要将此行的事情处理完,毕竟中秋团圆夜,一行人出门在外总是不妥的。

为此,随行的一行人中,除了几个负责保护席云飞和三女的暗哨,其余三十几个护廷队员都带王大锤的带领下,前往定襄探查了。

一大早起来,席云飞便被程钰琪叫了起来,今日是乞巧节,未出阁的姑娘最大,在程钰琪的‘威逼利诱’下,席云飞将自己收拾妥当,带着四女出门逛街去了。

一行人走在颇为繁华的街道上,沿着一个个小吃摊慢慢尝过去。

这种行动路线只有一个人想得出来,好在大家就当是凑趣,程钰琪喜欢吃,便陪她一路边吃边走。

深州城的街道没有朔方的整洁,有赖于博陵崔氏的世家风气影响,街道布局规整,打扫得也还算整齐,并不像一些小县城那样到处是生活垃圾。

因为乞巧节的关系,席云飞不免大饱眼福,整条大街都是莺莺燕燕的俏丽姑娘,三三两两携手而来,留下一阵或清雅,或浓郁,或甜腻的少女芬芳,实在美不胜收。

程钰琪在一处卖梨膏的摊子上买了一小罐梨膏,照常问过席云飞几人吃不吃,在得到不吃的回答后,拿着竹子做的竹签一点点扣着舔吃起来……

“呃,琪儿,那个摊子好像是药店支出来的吧?”席云飞指着那个卖梨膏的摊子,而那摊子后面赫然是一家名为百草堂的中药店。

木紫衣闻言,掩嘴轻笑一声,没好气的用手轻轻在席云飞肩膀拍了一下:“你不吃就不吃,还不让人吃了啊。”

席云飞愣了愣,见程钰琪小脸儿莫名尴尬,这才知道自己多嘴了,眼见她拿着梨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席云飞急忙说道:“其实吧,我这两天嗓子也干干的,早上起来还咳嗽了呢,要不……我也吃点梨膏,润润喉咙?!”

好容易逗笑了小丫头,席云飞愣是吃了半罐的梨膏进肚,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女人有两个胃,一个吃饭,一个吃甜食,也不知道程钰琪有几个。

“哎呦!”

席云飞摸着肚子跟在四女身后,正自感叹,没想到不小心撞到了人。

低头看去,地上坐着一个小家伙,四五岁大小,虎头虎脑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十分可爱,额前还用针线绣了个‘王’字,应该是一顶虎头帽无疑。

“呜,我的蛋糕……”小家伙跪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狼藉,眼眶慢慢氤氲。

那是一个小纸盒,被席云飞撞了一下,盒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一块奶油蛋糕也掉了出来,混着地上的泥土,显然是不能吃了。

席云飞先是看了眼四周,没见到小家伙的家人,心中稍安,眼见这小家伙真的要哭出来,急忙蹲下身子安慰道:“不哭不哭,哥哥再给你买一块好不好!?”

小家伙咬着嘴唇,下巴皱在一起,大眼睛红通通的看向席云飞,或许是因为席云飞的长相还算过得去,不像个坏人,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方才跑太快撞到了对方。

虽然心中委屈,小家伙却没有表达出对席云飞的不满,反而起身朝席云飞躬身一礼。

“大哥哥请见谅,我不该在街上乱跑,还撞到了您。”

“呃?”

席云飞错愕的看着他,本来以为是自己撞了他,还没来得及安慰这小家伙,不成想……这小家伙竟先朝自己道歉,这让席云飞的脸颊有些发烫,毕竟他也有不对。

“呵呵,大哥哥也有不对的地方。”

席云飞将小家伙扶了起来,替他拍掉衣摆上的尘土,看了眼地上的纸盒,心想商会驻博陵的管事还挺有本事,竟然把蛋糕也搬了过来。

席云飞捡起纸盒,赫然在侧面看到朔方商会的图标,上面还印了的标志和地址。

“走,大哥哥再带你去买一块。”

席云飞拉着小家伙的手要赶上木紫衣四女,不成想这小家伙却站着不走,席云飞不好硬来,只能问道:“怎么,不想吃蛋糕啦……要不我给你钱,你自己再去买一块?”

为了不让这小孩以为自己是人牙子,席云飞急忙去掏钱袋,可是,全身上下摸了个遍,才突然想起自己出门从来不带钱,这就有点尴尬了。

“啊咧,小言?”

“莺儿姐姐!”

正在席云飞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传来崔莺儿的声音,而且让席云飞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家伙竟然也是崔氏之人。

“这是我三叔的小儿子,叫崔一言,郎君叫他小言就可以了。”

崔莺儿介绍了小家伙,又对小家伙介绍起席云飞一行人来。

得知席云飞是家里重要的客人,小家伙脸上的歉意更甚,看得席云飞心疼不已,就好像看到三妹受了委屈一样,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他。

“木姐姐、柳姐姐、琪儿姐姐……”小家伙乖巧又礼貌的挨个打过招呼后,才对崔莺儿解释起了原委。

原来,小家伙大早上偷偷跑出来买蛋糕,并不是他自己想吃,而是因为姐姐心情不好,就想买一块姐姐最喜欢吃的蛋糕哄姐姐开心。

听到小家伙说姐姐心情不好,崔莺儿俏脸微微发红,不为其他,因为小家伙的姐姐心情之所以不好,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自己,另一半,则是……席云飞的画技和程钰琪的捣蛋。

小家伙的亲姐姐不是别人,正是昨日拿画作出来做比的崔芙儿。

“既然你姐姐喜欢吃蛋糕,那咱们再去买一块不就得了,走,大哥哥给你买十块。”

“没了,糕点铺的蛋糕都卖完了……”小家伙抿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席云飞嘴角微微抽动,尴尬的说道:“不至于吧,大清早的怎么可能都卖光了?”

木紫衣三女面面相觑,倒是程钰琪解释道:“二郎有所不知,当初长安开第一家稻香村的时候,也是每天清晨就买断了货,要不是我爹跟管事打过招呼,就算是我也很难买到一块呢。”

“这……”席云飞朝小家伙无奈一笑,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

木紫衣心想席云飞有心弥补,又见小家伙长得讨喜又懂礼貌,拉了拉席云飞衣袖,提醒道:“咱们飞艇上应该还有几块小蛋糕,就是不知道坏了没有,实在不行,让后厨现做不就得了!”

“对哦,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里的蛋糕再怎么好吃,肯定也没有咱们自己的好吃啊。”

席云飞说着,直接抱起小家伙,安慰道:“不哭不哭,以后想吃蛋糕就来找我……”

“小言?”

席云飞话还没说完,人群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姑娘,一把将他怀里的小家伙抢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来了……”

第六五一章:桃花庵主

不久之后,席云飞一行人直接返回崔氏大院。

本来好好的心情全被人给搅没了,就连自认为脾气很好的席云飞,心中都不免堵着一口气。

看了一眼跟在身后,可怜兮兮的崔莺儿,这小丫头刚刚被骂的那叫一个惨,要不是知道那个女人是崔干的女儿,席云飞差点让人把她的嘴巴缝起来。

“你没事吧?”席云飞出声安慰道。

崔莺儿红着眼睛摇了摇头,瘪着嘴道:“让郎君见笑了……不过,还希望郎君能够原谅芙儿,她其实就是担心小言的安危,才会对你出言不逊,平日里她不是那样的。”

席云飞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见她还有心思关心那个崔芙儿,心中也是好气又好笑。

同样的崔氏女,果然也有好坏之分啊,瞧瞧人家崔莺儿,再看看那个崔芙儿……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唉。

回到院子里,程钰琪便吵着要席云飞帮忙在祈愿天灯上作画。

或许是为了让崔莺儿心情好点,席云飞决定先帮这个丫头画一幅,惹得其他三女看他的眼里都带着一股子酸气。

而此时,隔壁院落的阁楼里。

崔芙儿带着弟弟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大人物。

这几日父亲和家中族老的反常,她也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隔壁院子里的那个男子是家中的贵客,而且就在刚刚,她还得知族中最有威望的七叔公要亲自宴请那个人。

“竟然要我跳舞给他看?凭什么!”

崔芙儿堵气似的跑进了闺房,重重把门关上后,还不解气,抬脚踢了一下房门,疼得她蹲在地上……不知不觉哭了出来。

抱着脚尖,哭着哭着,累了才起身站了起来,想起父亲的吩咐,心中即是委屈又是无奈。

身为世家之女,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很多无可奈何是常人看不到听不到的,就好比父亲要自己在宴席中领舞,说白一点,就是想把自己嫁出去的信号。

世家女平时不抛头露面,但如果到了她们付出的时候,身为联姻的筹码就只能按照家族的安排去做,别说是弹琴唱曲领舞这等风雅之事儿,便是让她去分菜斟酒都不算什么。

想起这些心酸,崔芙儿对席云飞就愈发的没有好感,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崔芙儿走到书架前,从堆积如山的书籍中抽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估计也就七八页,这是她平日里抄录的诗作,只有她很喜欢的诗才会抄录下来,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才子的佳作,也仅仅收藏了七八首而已。

翻开第一页,崔芙儿逐字逐句念了起来,这是她排解压力的方式,心情不好的时候,念一下这些诗,然后想象自己将来的如意郎君便是这诗的创作者,那到底是何种俊秀容颜,何种挺拔身姿,何种风采卓卓……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

念着念着,仅有的几页手稿便翻到了最后。

看着手里的诗作,崔芙儿哭红了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崔芙儿眉眼氤氲如雾,朱唇微微颤抖,两行清泪再次落了下来,想起最疼爱自己的父亲马上就要将自己作为讨好那个讨厌鬼的筹码,点点酸楚涌上心头。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一边哭着,一边将这首新抄来的诗念完,崔芙儿心情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的惴惴不安,想起自己马上就要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便又憧憬自己如果不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那该多好。

或许,就不用被当成家族利益捆绑的工具,或许,就可以酒盏花枝鱼乐平生了吧。

“如果我不是崔氏之女,是不是就可以嫁给像桃花庵主这样的清贫隐士,过着有酒有花,无忧无虑的日子,无事闲来坐卧桃林,他喝酒,我采花……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我的向往!”

想着想着,崔芙儿把这首诗循环往复的念了好多遍,念着念着,脑海里慢慢浮上一个醉卧桃林的隐士形象,一袭青衫,两盏淡酒,恣意盎然……

···

···

院子里,日渐西斜。

席云飞走出屋子,抻了一个懒腰,崔家的屋里还没有电灯,到了这个点已经很暗了。

好在画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满足了四女的要求,将她们的绝色容颜跃然纸上,这次席云飞信心满满,仈Jiǔ分相似总是有的。

只是他不知道,他所谓的仈Jiǔ分相似,在屋里的四女看来,是多么的可怕。

崔莺儿拿着自己的祈愿天灯,不舍的说道:“画得这么好,就平白放飞了,总觉得好可惜。”

木紫衣和柳如是相视一眼,后者调侃道:“我们三人都可以珍藏起来,倒是你,身为崔氏嫡女,晚上的宴席可是你的主场,难道你不想让所有人看到这副画吗?”

崔莺儿俏脸攀上红霞,扭捏的摇了摇头,小声喃喃道:“以前挺乐衷的,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程钰琪见状,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祈愿天灯,她是清河崔氏出身,虽然不是嫡女,但因为崔信的关系,在家族中的地位一向不低。

其实每年的乞巧节灯会,就是一个半公开的相亲会,家族会邀请一些青年才俊来赴宴,现场比拼才气的同时,也让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先挑一挑如意郎君。

看中了,又符合男女方的家族利益,说不得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然,男方也是一样,就好像那个追求崔芙儿的陈子良,就是在去年的乞巧节相中了崔芙儿,但因为颍川陈氏在世家中的排位只处于中等偏下,再加上崔芙儿对他不是很有感觉,这事儿便没了后续。

崔莺儿说以前乐衷,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她也还没找到如意郎君,而现在不那么想了……意思不言而喻,她已经有了心上人,便不需要再去寻觅。

至于她的心上人是谁,傻傻如程钰琪也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木紫衣和柳如是二女了。

“不行,你一定要去参加,而且要拿着天灯去!”某人的小嘴又挂起了醋坛子。

第六五二章:七夕夜宴

崔氏的宴席并不在家中举办,而是选择了一座面积宽广的园子,名唤梨园,当然,这个梨园跟几十年后长安的那座梨园不同,人家这个园子是真的种满了梨树。

坐马车,席云飞一行人晃悠悠朝目的地赶去。

街市灯火辉煌,人群来往,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不少通往梨园的马车陆续挤入蜿蜒的街道,使得原本就行驶缓慢的马车只得走走停停。

倒是车窗两侧牵着手走过的路人快了他们一步,打扮得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今晚又有哪位才子佳人将会惊艳全场。

说到动情处,还羞答答的捂着脸,好似明日就要出嫁的小娘子一般幻想着什么。

席云飞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视线继续在人群中流转,寻找着有趣的众生相。

这时候街道的行人本就众多,十多米宽的街道虽然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往来的行人喧嚣成一片,人群中还有不少孩子在跑动。

席云飞正自无聊,突然视野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人堆里穿插跑动,小脸蛋儿挂满了汗水,大眼睛脏兮兮的警惕着身后,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逐。

小家伙挤出人群,倚着马车大口喘气,或许是心有所感,忽然抬头朝席云飞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席云飞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

···

崔氏大院,几个丫鬟急成热锅的蚂蚁。

“怎么办,小郎君又偷跑出去了,要是让娘子知道,非得剥了咱们的皮不可。”

“也不知道赵大哥有没有跟,要是小郎君出点什么意外,我们都难辞其咎。”

“哎呦,你们就放心吧,咱们府里的家丁可不是摆设,难道还能真看着小郎君出事啊?”

“那姐姐说怎么办?我们失职总是实情,总不能在家里干等着吧?”

“今日是乞巧夜宴,小郎君肯定是偷偷跑去参加了,咱们直接去梨园吧……”

···

···

将偷跑出来的崔一言叫进车厢,席云飞突然觉得自己跟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有缘。

“喏,擦擦脸的汗。”

席云飞丢了一包纸巾给他,看着小家伙一脸心虚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没跟你姐姐一起出门吗,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不怕她又打你屁股?”

崔一言抽出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闻言,不自觉的揉了揉屁股,红着脸道:“让大哥哥见笑了,不过,姐姐打我是因为关心我,而且……我也不怕她打我,反正也不疼。”

席云飞呵呵一笑,见他不时的偷偷瞄着窗外,便知道这个小家伙偷跑出来,生怕有人来抓他回去。要知道崔氏家教森严,崔一言才五岁,估计每晚很早就得睡觉,怎么可能让他去参加什么夜宴。

“别担心了,我已经让人去告知你家中管事,今晚我带你去参加宴席,自会负责你的安全。”

“真哒?!”

崔一言知道席云飞是家里的重要客人,有席云飞撑腰,他就不用怕回去被父亲责罚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咱们就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就送你回家。”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带小家伙去玩一个时辰刚刚好,反正自己也对那个什么七夕夜宴不感兴趣,只是碍于崔干邀请不好不去罢了。

马车走走停停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抵达目的地,守在门口的崔护见到席云飞的马车,亲自迎了来。

掀开车帘,崔护愣了愣,看着崔一言蹙眉道:“你这小家伙怎么也来了?”

崔一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崔护,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向席云飞求助。

席云飞将他抱下马车,笑着朝崔护说道:“我与这小家伙有缘,便叫他陪着一起来了,崔主事若是觉得不妥,要不……我这就送他回去?”

“这……”

崔护无奈的看着躲在席云飞身后的小侄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他哪里会听不出来席云飞的意思,只是崔护想不通的是,席云飞什么时候跟这个小侄子凑到了一起。

“郎君说得哪里话,既然小言有幸得郎君器重,那便是这小子的福气,呵呵,我也是怕他不懂事,冒犯了郎君而已。”

“无妨,左右等会儿男女分区,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就让他陪着我说说话吧。”

席云飞拉着崔一言的小手朝崔护微微颔首,便朝园子里走去。

至于木紫衣三女,已经在崔莺儿的带领下,从另一个门前往女宾区。

崔护见状,急忙跟,一路耐心的为席云飞介绍起今晚的流程。

不过,席云飞的心思没在这些琐事面,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梨园的布置。

与朔方不同,博陵没有电灯,所以点的是油灯,灯架高有丈余,灯杆像圣诞树一样节节盘旋递减,每一根灯杆都挂满了灯笼,将周围照得通亮。

整个梨园用鹅黄的幔布分割成三个区域,男宾区、女宾区,还有一个专门准备膳食和后勤的小隔间,此时不少丫鬟打扮的姑娘们正在人群中游走,为在场的宾客们端茶倒酒。

崔护亲自将席云飞带进来,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不过,博陵离朔方毕竟有点距离,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席云飞的身份,只觉得能让崔护如此恭敬对待的人,应该出身不凡而已。

席云飞对这些公子哥的目光并不在意,拉着崔一言跟着崔护来到最前排的席位坐下,便让崔护自己去忙。

“那行,郎君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唤我。”

崔护知道席云飞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跟着,便识趣的躬身退去。

“大哥哥,为什么我七叔那么怕你啊?”

小言刚刚一直在观察崔护和席云飞,虽然他还小,但出身不凡,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席云飞莞尔一笑,伸手捏着他的小脸蛋,道:“你七叔才不是怕我,那叫尊敬。”

“尊敬?”小言懵懂的挠了挠头,思忖半响,撅着嘴道:“才不是呢,我七叔对我爹才是尊敬,他刚刚明明是怕你,就好像见到我七叔公一样害怕,什么都不敢反驳。”

“呃!”席云飞愕然不语,心道:或许是真的怕我吧,怕我不给他汤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场中氛围的变化。

席云飞被崔护亲自领着带进来后,竟然直接坐到了最尊贵的头排席位。

要知道席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坐在前三排的人,肯定都是出身显赫之人。

而能够坐到第一排的人,往年只有崔氏的家主和几位族老。

席云飞这么一坐,不免让那些梦想攀附崔氏的公子哥们惊诧不已,许多人都在猜测席云飞的身份,话题莫名其妙的从隔壁女宾区转移到了席云飞的身。

再加大家虽然不认识席云飞,但不少人是见过崔一言的,都知道他是崔芙儿的弟弟。

场中,不少爱慕崔芙儿的公子哥神情都是莫名的紧张,其中就有那个为崔芙儿画像的陈子良。

第六五三章:讲故事

今晚的宴会,气氛比之上元中秋的诗会要随意一些,虽然不少人依然诗性颇浓,但因为席云飞的加入,演戏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子良这人的名气比之博陵当地不少世家的才子们要大,在整个大唐也是能与崔一叶一较高低的存在。

旁人说起崔一叶,只是觉得他是仗着世家嫡子的身份才有了才子之名,但对陈子良这个人,大家都是服气的。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子之名不外如是,而陈子良在画道上的天赋尤为突出,现下大唐能与之相较的年轻人里,便只有身为宫廷画师的阎立本了吧。

所以陈子良在这里几乎成了主角一般的存在,再加上崔一叶这个东道主不在,更是让他如众星捧月,在一众公子哥中鹤立鸡群。

偏偏,因为席云飞的到来,就像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丢进一颗小石子,关于席云飞的各种话题和猜测,像连绵的水波一般荡漾开来。

“陈兄,那人你可曾见过?”几个陈子良的拥趸凑到他跟前,指着前排正跟小言说笑的席云飞,“我怎么不记得大唐有这么一号人物,那崔护何等人也,就是我爹来了也不曾被他如此重视,那人何德何能,且看年纪怕是比我们还小许多,估计也就十五六岁。”

这人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年轻公子刚好经过,其中一个虽然穿着打扮酷似才子,但气质却颇为粗狂,倒更像是一个武夫而不是文人。

“陈子良,我劝你们不要去招惹他,不是本将军看不起你们这些文人,那人是崔氏的贵宾,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们别去找不自在,惹得大家都不开心。”

陈子良等人扭头看去,急忙站了起来,这个人他们可得罪不起,急忙躬身问候:“李将军!”

来人唤作李道宗,起家左千牛备身,册封略阳郡公,乃是李渊堂侄,李世民堂弟。

一生功勋卓著,参与攻打刘武周、王世充、东突厥、吐谷浑、高句丽等诸多战役,为大唐皇朝的统一和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

在唐初宗室人物中与赵郡王李孝恭并称为贤王,李世民晚年,评价李道宗是与李勣、薛万彻二人齐名的名将,不过,现在的李道宗不过二十有六,还没达到人生巅峰。

而他之所以特意停下来警告陈子良这些人别去招惹席云飞,自然是受李渊交代。

朝陈子良等人微微颔首,李道宗带着几个副将直接朝席云飞走去。

“嗯?”

正在听席云飞讲故事的崔一言刚好侧着身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走来的一行人。

席云飞见状,好奇的转身看去。

李道宗疾走了几步,敢在席云飞跟前抱拳一礼:“见过郎君!”

“你认识我?”席云飞疑惑问道。

李道宗笑着摇了下头,自我介绍道:“在下李道宗,叔叔怕郎君一人赴宴无趣,特地唤我来与郎君作伴,随时听候郎君差遣吩咐。”

“叔叔?”

“……就是太上皇。”

“哦!那你坐下吧,旁边刚好空着。”

席云飞指着旁边的座位,想起自己与李渊的约定,又问道:“老爷子跟你说过定襄的事情?”

李道宗盘腿坐在旁边,闻言,赶忙应道:“说了,说是让我好生配合,就在下午,我已经让手下集结了五万人马,就等崔氏将粮草备齐,便能直接北上定襄。”

席云飞‘嗯’了一声,不再搭理他,继续转头与小言说起了故事。

李道宗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冷落的一天,悻悻的摸了摸鼻头,见席云飞正说得兴起,自然是不好打扰,只能无奈的在旁边作陪,耳朵里不时传来席云飞讲故事的声音。

“傍边一个黑脸猛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蛇矛,飞马大叫: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那吕布战至正酣,见了来人剑眉一挑,提起方天画戟直接就劈了过去……”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街市话本,哄小孩的无聊故事,可是,李道宗听着听着,竟是直接听入了迷,只听吕布一人战三英,骨子里的热血便滚滚沸腾,心道大丈夫生当如斯。

不止是李道宗如此,只见他带来的几个副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将蒲团挪了过来,几人围在席云飞和崔一言身后,听得津津有味,远远看去,却是听夫子授课一般,实在有趣。

这边的画面,当时便惹来了不少公子哥的注意,特别是被李道宗警告一番的陈子良等人,见席云飞好像在说教也似,每说一句,李道宗几人不是点头就是摇头,更有甚者还吹胡子瞪眼。

“他们这是做甚?”

“不知道,不过那人身份应该不凡,竟然让李道宗那家伙都要小心对待。”

“要不……我们上去认识一番?”

“这,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还是先凑近一点,免得打扰人家,惹人反感。”

“如此大善,走……”

就这样,不知不觉,围拢上前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本意上去结交席云飞的。

可是走到近前,才发现席云飞正在讲故事,而且故事的背景还是围绕三国展开,在座不少公子哥都是通读史书,三国的历史他们自然十分了解。

听着听着,便有人提出了疑问:“张飞竟然是一个糙汉子?不对吧,我记得张飞是个美男子啊,而且文武双全,用兵如神,怎么可能一声大喝就喊断了木桥?那分明是用计……”

“嘘~”

那人一开口,就引来了众人的不满,李道宗更是双目如炬,吓得他脖子一缩,急忙掩在人群后头,生怕引来无妄之灾。

不过,因为他的插嘴,正讲到张翼德大闹长板桥的席云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后竟然围了好几圈人,满满当当黑压压一片,怕是有二三十人。

“各位这是?”席云飞愣了愣,眉心微蹙,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的感觉。

李道宗见状,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赶忙起身充当保镖,起身三两下便将这些公子哥给打发走了。

不过,还是有几个胆大的留了下来,朝席云飞躬身一礼,自我介绍了一番,言语之间颇有结交攀附之意。

席云飞心中无奈,对他们完全提不起兴趣,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正在不知道该如何劝退他们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以崔尚为首的一行世家人物走了进来……

席云飞见状,嘴角轻扬,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第六五四章:海寇

门口走进来的几人神色有些慌张,特别是为首的崔尚,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最后视线在席云飞身上定格下来,紧蹙的眉心随之一松,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子良身边的一个公子哥说道。

确实,今夜原本是热热闹闹的七夕夜宴,这些大人物的神情却见不到半点喜色,反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明显是有事情发生。

席云飞望着走来的崔尚,能够感觉得到崔尚焦急的情绪。

人群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道儿来,崔尚带着一行人走到席云飞跟前。

“郎君”崔尚朝席云飞躬身一礼,看了一眼周边围拢的人群,轻轻咳了一声,道“还请诸位先行规避,今晚夜宴取消,扰了诸位兴致,还请海涵”

“取消”

众人眉心微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人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对方毕竟是崔氏家主,他们也不好细问,最后实在无奈,只能悻悻退去。

李道宗与几个副将面面相觑,正要发问,就看到园门口跑进来一个穿着兵甲的军士。

那人行色匆匆,找到李道宗后,火急火燎跑到李道宗身后,附耳嘀咕了一句什么。

席云飞离得较近,模糊听到海寇、洗劫等字眼。

崔尚看了一眼李道宗,眼里隐隐有一丝怒火升腾,道“哼,想必你们军中也收到了消息,那些可恶的海寇又登陆了,这次我崔氏几个庄子死伤惨重,你们的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道宗浓眉倒竖,双眼圆瞪,听到崔尚的话后,沉默了半响,握着拳头像是在忏悔什么。

崔尚冷着脸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席云飞说道“郎君,扰你雅兴了,今晚的夜宴怕是无法继续,我得带人去一趟青州,一是安抚庄户,二是整备屯卫,那些海寇或许还会再来。”

席云飞隐约有些猜测,但还摸不清头脑,蹙眉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什么海寇”

“这”

崔尚与李道宗相视一眼,后者咬着牙挥了下拳头,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其实这事儿主要还是我太掉以轻心了,将青州海防的军队抽调了八成过来,造成海防空虚,这才被那些贼人趁虚而入,唉,是我失职了。”

听到这里,席云飞算是明白了大半,看来这事儿还跟自己有关系,要不是自己让李渊抽调军队,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席云飞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崔家主,你找个人为我带路,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或许还能够帮上一点忙。”

崔尚闻言一喜,急忙点头应道“郎君可是要启用飞艇”

席云飞微微颔首,深州到青州有几百里路,快马加鞭也要一日光景才能抵达,但用飞艇的话,估计也就是一个多时辰。

“那真是太好了,有郎君的飞艇相助,我也能尽快赶过去了解具体的伤亡情况,以便调配物资及时补救”

崔尚感激的朝席云飞躬身一礼,便转身朝身后的几个管事吩咐了起来。

席云飞见状,从怀里拿出黑铁令牌,调整信号值后,轻声说道“诸葛青,准备启动飞艇,半个时辰后出发前往青州。”

“收到”

眼见那黑色的金属令牌发出声音,李道宗神色微变,看着席云飞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席云飞抬头朝他看去,在他和几个副将脸上环视一圈,想起王大锤带着护廷队的人都去了定襄,自己现在没多少帮手,倒是可以带上他。

“李将军,能不能麻烦你带二十个机灵一点的人跟着我”

李道宗神色微变,李渊曾吩咐他一切听席云飞安排,一念及此,急忙抱拳道“敢不从命。”

“如此便好,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你和你的人随后过来,嗯,不用带武器了,免得增加太多重量,我会为你们装备的。”

说完,席云飞转身抱起躲在他身后的崔一言,直接抬脚朝门口走去。

崔尚正在调配人手,见状急忙要跟上。

“小言,你怎么在这里”

“嘿嘿,大伯好”

半个时辰后,一艘巨大的白色飞艇升上天空,引来不少人惊叹出声。

院子里,被留下来的木紫衣几女仰望着这一幕,心中为席云飞默默祈祷。

“到底怎么回事儿”飞艇上,李渊冷着脸朝李道宗问道。

李道宗还没来得及感受飞艇的神奇,便被这位堂叔披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此时委屈巴巴的将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沿海一带时常都会有海寇侵袭,这些海寇有倭国人,也有新罗、百济,乃至大唐人,他们都是一些在本国混不下去,甚至被通缉的要犯。

以往这些人抢劫,都是以商船为主,抢了就跑,然后躲到某个不知名的小岛隐藏起来,很少登陆到岸上洗劫村庄或者县城,毕竟,大唐的海防也不是吃素的。

但好死不死,前两天李道宗得到李渊授命,要他调集五万大军随时听候差遣,再加上今日又是乞巧节,许多村子和粮庄的百姓都跑到县城凑热闹,导致防卫空虚。

那些海寇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便趁机上岸洗劫那些村庄的粮仓,只是一日不到,便有七八个庄子遭到劫掠,粮食、钱财、女人,那些海寇抢到足够的物资后便逃之夭夭。

而更让李渊震怒的还不止这些,那些海寇眼看军中将士十不存一,更是胆肥的抢了一处军屯,将军械库存搬了个空,最后直接一把火把军屯烧了,这就是裸的挑衅了,对大唐的挑衅,打脸直接打到了李唐皇朝的脸上。

“混账,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渊气得牙痒痒,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李道宗砸去,显然气得不轻。

席云飞见状急忙伸手拦住他,安慰道“老爷子还是稍安勿躁的好,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怪谁都没用,最要紧的是安抚百姓,同时,想办法找到那些海寇。”

“唉,苍茫大海一望无际,海上无人的岛屿数不胜数,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不然那些海寇早就被灭了,何至于此”李渊无力的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说道。

席云飞不以为意,拍了拍李渊的手背,说道“老爷子放心便是,这事儿交给我,说不定今晚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第六五五章:一目了然

夜幕低垂,广淼的银河横跨天际,牵牛星与织女星异常闪亮,上弦月挂在当空像极了摆渡银河的小船,这副美景在漆黑的海平面倒印着,混着海浪声,如梦似幻。

但黑夜中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些,海风渐渐凌冽,咸腥的空气就像是黏稠的湿布,紧紧贴在汉子们裸露的臂膀上,逼出一点汗水,又马上被海风吹干。

满载的海船吃水极深,船体似乎有些不堪重负,偶尔一个浪头打来,掌舵的老船员都要心惊胆战的看一眼桌上的碗。

那碗里装了半碗酒,老船员没喝,这是用来确定船体平衡的,碗里的酒一旦倾斜,他就要及时调整船舵,否则很可能船毁人亡。

“老梁,来,吃点。”

“不了,吃不下,你帮我再倒一碗酒,喝点暖暖身子,这海风吹得人浑身发颤。”

“哈哈哈,我看你是怕了吧,第一次出海就干了一票大的,嘿嘿,回头船舱里的老娘们随你挑,趁着还能生,赶紧整一个。”

“呵呵,我,还是算了吧。”

“怎么,心里过意不去?”

“不敢,不敢。”

“唉,老梁,不是我说你,既然当了海寇,就要有海寇的觉悟,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啰嗦,你不要兄弟我就不客气了,回头你可别后悔。”

来人端了一碗酒递给老船员,促狭的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块肉吃得满嘴流油,嘴里不时说着黄段子,惹得旁边的几个船员哈哈大笑。

在他们脚下,逼仄的船舱内,潮湿而又阴暗的角落里,十几个妇人簇拥在一起,哭声伴着船体老旧的吱吱声,让人绝望得生不起半点求生的信念。

村子里的少女都进城过节了,她们都是已为人妇的人,海寇们杀了她们全家,却独独留下她们,带回去做什么,可想而知,头顶上的海寇们说着那些恶心的话语,句句打在她们心头,让她们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宁姐,我不想活着被他们玷污,山哥死了,公公和婆婆也没了,我要去陪他们。”

依偎在一起的妇人停止哽咽,急忙劝道:“不行,我答应过山子,你肚子里……”

“呜呜呜,宁姐,我求求你了,就是因为我还有山哥的骨肉,我才更不能让那些贼人得逞啊。”

“小妹,你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我们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逃走,难道你不想为山子留下一点血脉,难道你想让山子绝后嘛?”

“我……呜呜呜……”

妇人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但她们必须活下来,即便前路布满荆棘。

···

···

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巴似的蓝色磷光,在夜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好大一会儿才渐渐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

寂静的高空就像一片连接天与地的虚无,席云飞望着触手可及的银河心头惴惴不安。

飞艇抵达青州后,迅速将崔尚一行人放下,而后继续升空,沿着海岸线不断朝北飞行。

按照李道宗的建议,海寇很可能会在大唐与高句丽相接的海岸线找一个岛屿栖息,像这种出于两国交接的混乱地界,山匪海寇不知凡几,也最有可能找到那些强盗。

而沿着海岸线航行是最安全的方法,那些海寇绝对不对放弃这种方式,反而去横跨大洋。

但是,让众人不安的是,这一路飞艇沿着海岸线飞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任何蛛丝马迹。

“郎君,会不会那些海寇怕被人发现,根本就没有点灯,如此,我们自然也看不到他们的踪迹……”诸葛青放下望远镜蹙眉说道。

席云飞沉默半响,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天空中追击,而且他们在夜色中行驶,要是不点灯示警的话,那么多船很可能发生碰撞。”

诸葛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抿着嘴思忖半响,道:“那,会不会他们有老资历的船夫带队,并没有选择从海岸线北上?”

席云飞闻言,眼里有一道亮光闪过,看了一眼脚下漆黑的海面,咬牙吩咐道:“立刻调整飞行方向,我们往东,朝大海深处飞出五百里,然后将飞艇高度拔高到一万米,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

···

一炷香后,飞艇渐渐升高,舱室内的气压瞬间发生变化,不少人难受的捂着耳朵。

“大家捏住鼻子和嘴巴用力呼气。”席云飞喊道。

众人闻言,急忙照做,果然发现嗡鸣的感觉瞬间消失,虽然还有些胸闷,但已经不是不可以接受。

正在这时,连接驾驶室的舱门被人推开,诸葛青一脸激动的跑过来,拿着望远镜跑到席云飞身边,朝东边的海面指去,兴奋的说道。

“郎君,我们发现了一条光带,虽然很模糊,但应该是那些海寇没错,就在东北方向。”

“什么?”

身后,李渊和李道宗几人豁的站起,小跑到玻璃幕墙后,拿起望远镜朝漆黑的海面看去。

席云飞也急忙拿起望远镜,高倍镜筒在犹如墨水一般的海面上慢慢移动,突然,画面里一条若隐若现的星火划过。

那条火光像是几十只橙黄色的小蚂蚁在黑色的幕布上移动,明灭不定,忽左忽右,又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混蛋,这群家伙竟然离海岸线这么远,明显是有老道的船夫带路。”

李道宗愤愤的啐了一声,朝席云飞问道:“郎君,我们现在是跟着他们,找到他们的老巢,还是,想办法救那些百姓?”

席云飞放下望远镜,心中的石头终于是放了下来,缓了一口气,道:“先跟着他们吧,我们虽然看到了他们,但是现在距离还很远。”

能够看到那些海寇,是因为席云飞让飞艇升高到一万米的高度,而从高倍望远镜反馈的距离来看,他们与那些海寇距离可不近,否则一早就能发现他们。

想了想,席云飞转身朝李道宗说道:“你让你的人随时待命,等我们靠近他们一些,我有办法让你们偷偷潜上他们的船,总之先把那些无辜的百姓救下来,至于这些海寇,留几个人带路,我们顺路去平了他们的老巢。”

第六五六章:神仙手段

找到这群海寇的踪迹后,飞艇上沉重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布局。

而此时,海平面上缓缓航行的海寇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头顶正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

其中一艘海船上,几个黑脸汉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个子普遍不高,但面相都透露着一股狠厉。

“这次机会千载难逢,要我说,咱们将这些粮草运回去后,立刻再跑一趟,趁那些大唐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再干他一票。”

坐在下首的一个马脸汉子将碗里的酒一口闷掉,爽快的说道。

这人用的是倭国话,旁边一个汉子闻言,却用新罗话说道“不妥,大唐人可没有那么傻,要是我们还不知足,下次登录便是自投罗网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马脸汉子嗤笑一声,朝为首的虬髯汉子看去“张老大,您怎么说”

那坐在上首的虬髯汉子拿着一根羊腿自顾自啃着,听到手下的争议也不做声,直到一根羊腿上的肉都吃完,才用袖口抹了下嘴角的油渍。

“张老大”马脸汉子小心询问。

其他几个海寇也停下吃喝,一起朝虬髯汉子看去。

“不抢了,这么多粮草足够咱们潇洒好长一段时日。”

虬髯汉子眉心微蹙,豹眼朝那马脸汉子瞪去,厉声道“你小子别给老子添麻烦,要是敢偷偷出海,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

这汉子一口中原官话说得流利,却不想竟是一个汉人

只见他话音刚落,那马脸汉子便吓得缩了缩脖子“张老大说的哪里话,我,我就是觉得机会难得,既然您说不抢了,那咱们就不抢,呵呵。”

虬髯汉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起身拍了拍屁股,道“我先进舱睡会儿,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是”

望着虬髯汉子离去的背影,马脸眼神阴鸷的眨了眨,似乎在心中做什么决断。

虬髯汉子走进船舱后,接着走廊微弱的油灯光亮,寻到一间舱室。

“大哥。”

“嗯。”

虬髯汉子走进乌漆嘛黑的舱室,将屋子里的油灯点亮,便见门口一道黑衣身影在灯光中若隐若现。

“大哥,那个中村果然如您所说,我刚刚偷偷游到他的船上,发现他们抓了不少妇人藏在船

舱里,而且有几个大唐跑来投靠咱们的逃犯也被他拉拢了,大哥,此人留不得啊。”

黑衣人没有移动脚步,隐在角落里抱拳说道。

虬髯汉子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榻上,老旧的床榻是用旧门板拼接的,一坐上去就发出吱吱响声。

油灯的火光随着船身轻轻晃动,照在虬髯汉子沧桑的脸庞上,让他的神情多了几缕肃杀之气。

“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拿他开刀的时候,那些倭国人不好驾驭,我们还需要他来从中斡旋。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继续乱来,这样吧,你去跟他说,那些娘们我看上了,叫他一个不落的送到咱们寨子里,你让老刀好生安顿她们。”

黑衣人沉默半响,突然开口问道“若是他不肯呢”

“不肯”

虬髯汉子嘴角轻蔑一笑“那就把那些倭国人全宰了,大不了老子的大计再推迟几年”

与此同时,船队正上方,约两千米的高空中。

飞艇以每小时五十里的速度紧紧跟着,为了不打草惊蛇,席云飞特地让诸葛青将所有光源切断,让飞艇直接隐身在漆黑的夜空中。

“这些装备你们都熟悉了吗”

“熟悉了”

李道宗一行人慷慨激昂的应道。

无怪乎他们如此激动,席云飞可是将最先进的特战装备借给他们用,那些五花八门,前所未见的军事装备,瞬间为这群将士们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不止是他们心中火热,就连旁边的李渊,眼中亦是异彩连连,好几次看向席云飞欲言又止,但都被席云飞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呵呵,这些装备是暂时借给你们的,别想太多。”

一切准备就绪,席云飞朝诸葛青微微颔首,道“将飞艇降低吧,记得降噪,别让那些海寇发现我们,免得他们有所防备。”

说完,又朝李道宗说道“一会儿我会将你们丢在船队前方,你们等船经过的时候,用飞爪偷偷潜入,优先救人,等人都救了,接下来你们爱怎么杀就怎么杀,我不拦你们。”

李道宗闻言,神情一紧,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双筒望远镜一样的仪器,有些担忧的说道“这玩意儿真的能帮我们找到那些人质”

席云飞看了一眼“当然,你们只要看看哪几条船的船舱里有人就行。”

“可,人在船里啊,这玩意儿难道还能穿透船板不成”

“呵呵,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方式操作就行,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它的神奇之处。”

“那好吧,听你的。”

“既然如此,就预祝你们此行顺利”

飞艇慢慢降低高度,不多久,大家已经能够听到海浪的声音。

舱门打开,一股凌冽的海风迎面吹来,席云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在李道宗的肩膀上拍了拍,郑重叮嘱道“记住,先救人,否则千万不要开火,免得误伤。”

“好,我记下了。”

李道宗重重点点头,又朝李渊抱拳一礼,然后戴上护目镜,噗通一声跳进冰冷的大海里

望着重新飞上高空的飞艇,李道宗一行人相视一眼,而后默契的分散开来。

约莫一盏茶左右,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破浪声,视线中的海船越来越近。

李道宗深深呼了一口气,抽出腰上的望远镜对准第一条船。

镜筒中,原本漆黑一片的海面上,只有海船甲板上的火光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李道宗按下席云飞说的那颗按钮。

镜筒中的画面一变,原本漆黑的海面被一股子墨绿色染上,而那条海船,竟然神奇的出现了几十道橘红色的身影,那些人大部分在甲板上,或坐着,或躺着,或走动。

“这”李道宗惊呼一声,视线下移,果然在船肚子里也发现了几道橘红色的身影,或躺着睡觉,或来回巡视

“神仙手段,真真是神仙手段”李道宗咽了口唾沫,放下望远镜,世界回归黑暗,但他已经知道此行的目标船只。

收起望远镜,珍而重之的放好,李道宗双腿一蹬,慢慢朝靠后的一艘船游去。

一场杀戮,即将展开

第六五七章:你们现在安全了

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是绝佳的掩护,再加上这些海寇根本就想不到,海里竟然有二十一个人正悄无声息的朝他们靠近。

李道宗用飞爪攀附在船体的时候,生怕被人发现,还特意憋着呼吸,可是当他发现耳边都是海浪声后,又自嘲的笑了笑,嘴角轻微上扬,他是第一次执行这种潜伏的任务,很是新奇。

侧耳倾听了半响,确定头顶上方的甲板没有人后,李道宗按下耳麦……

“十三号船到位……”

“……十四号到位。”

“十五号到位。”

“十六号到位。”

李道宗听着耳麦里几个副官熟悉的声音,心中不由得对席云飞的这些装备更加的向往了几分。

“好,十个呼吸后同时登船,在不惊动其他船只的情况下营救那些人质。”

“遵命x20!”

九、八……李道宗心中默念十个数,念到‘一’后,神色微敛,利用飞爪慢慢朝上方爬去,动作尽量轻,生怕引起那些海寇的注意。

与此同时,其他几艘关押妇孺的海船上,同样有人无声无息的往上攀爬,哪怕波涛汹涌,也无法阻挡他们向上的步伐。

“嗯?”

“怎么了?”

“宁姐,你听!”

“听什么?”

“船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逼仄的船舱里,几十个妇人挤在狭小的空间中,任何一点动静对她们来说,都可能是催命的信号,可是,期待中的海寇还没来,却听到身后的船板传来唞唞的声响。

“宁姐,我怕。”

几个原本背靠在船板上休息的妇人吓了一跳,急忙往人堆里缩成一团,满脸惊恐的看着那面老旧的船板,“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爬上船了?”

妇人们缩成一团,身子颤抖,脸色惶恐不安,双手抱着腿,哭红的双眼循着那若有似无的唞唞声,慢慢朝上方移动,直到声音消失……

就在她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头顶的甲板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了船板上,但是,为了不让地板发出异响,又只能蹑着脚如履薄冰的着地。

就在妇人们惶恐不知所措之际,甲板上包括李道宗在内的五名临时特战队员已经展开行动。

登上海船后,李道宗迅速躲在一堆麻布袋后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甲板上的情况。

耳麦里传来其他人登船成功的汇报,或许是海寇们大部分已经睡着,又或者这些海寇根本想不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潜上来。

李道宗一行人很顺利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而下一步,就是清理在甲板上的海寇……

躲在麻布袋后面的李道宗深呼了一口气,点下耳麦,轻声道:“十三号船的人开始汇报位置。”

“……这里是船尾,甲板上发现五个睡着的海寇。”

“这里是右侧甲板,发现三个睡着的海寇,还有两个守卫。”

“这里是船头,发现两个守卫。”

“这里是左侧甲板,发现五个睡着的海寇。”

李道宗听完汇报,探头朝驾驶舱看去,低声道:“我这里发现四个,一个在掌舵,三个在喝酒……十个呼吸后,你们直接出手杀了那些海寇,然后迅速到我这里汇合。”

“遵命,遵命……”

海风吹拂,海浪拍击,倒印着星空的海平面上,一场无声的杀戮慢慢展开。

李道宗抽出后腰的匕首,看着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刀刃,深呼吸了三次,便猫着腰朝驾驶舱快速掠去。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李道宗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正在掌舵的老船夫也发现了他。

只是,这老船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李道宗一个箭步冲过去,迅速结果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海寇。

温热的鲜血飞溅,李道宗这一刀从那人脖颈的大动脉划过,准确又不失凌厉。

就在另外两个海寇愣神之际,漆黑的刀刃已经划来,其中一个大惊失色,还没有任何动作,便被抹了脖子;另一个抄起酒壶就要朝李道宗砸落,却不想那诡异的刀刃一转,直接插入他的心脏。

“我……我……”

说了这么多,其实前后也就两个呼吸左右的间隔,李道宗行云流水,干净利落的结果了三条人命,同时身影快速在血色中掠过,将匕首架在老船夫的脖子上。

“别出声,不然我宰了你!”

“不出声,不出……”老船夫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身子险些瘫软,随之地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和一股腥臭的尿味,“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也是被逼的……”

李道宗感觉脚背好像有什么东西滴落,闻到味道才知道这老头被他吓得失禁了,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匕首却不曾离开老船夫的脖子。

“你们这艘穿一共有多少海寇?”

“一共,每艘船都是二十五个……”

李道宗眉心微蹙,甲板上的人包括这个老船夫是二十一个,也就是说,船舱里还有四个?

这时,耳麦里传来队员们的汇报,营救计划到这里都进行的很顺利,因为李道宗一行人来的太突然,这些海寇又因为旅途劳累,大部分睡了或者喝醉了,杀起来简直跟切菜一样随意。

“十三号船还有四个在船舱,你们四个速度解决,然后确定人质的位置。”

李道宗说完,对那个抖成筛糠的老船夫厉声喝道:“老老实实开船,不要自误,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老船夫哪里还敢反驳。

船舱里,与李道宗一队的另外四个人已经摸黑潜了进去,借着走廊唯一的油灯,迅速找到了另外四个睡着的海寇,手起刀落,直接灭口。

其中一人走到船舱尽头,迎面一股子恶臭扑鼻而来,老旧船舱的腐朽气息,混着排泄物的气味,让他忍不住胃酸上涌。

但门内的一幕,却让这个二十出头的军中好汉忍不住心头一颤,那一双双惶恐中带着不安的眼神,那一张张凄苦中渴望获得救赎的脸庞,狠狠的在他心中插了一刀。

汉子双眼微醺,接着发自内心的躬身一礼,这一礼带着歉意,也带着庆幸。

妇人们看着这个穿戴怪异的青年,先是吓得往后躲了躲,但见他不像那些海寇般邋遢,脸上的神情一滞,为首一个年龄较大的妇人抬起头,颤声道:“你,你是大唐人,你是来救我们的?”

汉子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红着眼道:“对,你们现在安全了!”

第六五八章:恕罪

绝处中逢生,妇人们激动得相拥而泣。

逼仄的船舱里只有一盏油灯,里面又臭又脏,青年军士让她们先出去再说。

妇人们喜极而泣,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主动停下来说些感谢的话。

“丁校尉?”

“你是……牛头村的宁大姐?”

青年军士没想到这里竟有人认识自己,定睛一看,也认出了对方。

大唐各地的军屯都会定期到各个村庄巡视,特别是沿海的村落,一是海寇横行,不得不防;二是采购物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青州没有井盐,吃的都是海盐。

而这位宁姐就是一个制海盐的高手,军屯吃的盐都是从她家的海盐坊采购,这位宁姐的丈夫还是崔氏旁支的一个小管事,不过,估计已经死于非命,可恶的海寇……

“没想到来救我们的是你,丁校尉,崔宁氏感激不尽。”宁姐哭着说道。

丁校尉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是军屯空虚……唉,算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一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想办法弥补。

“宁大姐,咱们先上去吧,将军还等着我汇报情况呢。”

“将军,是李道宗将军吗?”

“不错,这次营救任务,将军亲自带队……”

···

···

千米高空的飞艇上,席云飞放下对讲机,不自觉的吐了一口气。

“还好,目前为止,计划还算顺利。”

席云飞走到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现在已经是午夜,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自从来到大唐,席云飞还没有修过仙,每天晚上都很早睡觉,最迟也不过亥时。

倒是旁侧坐着喝酒的李渊兴致正荣,像他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其实并不会把区区百来个妇人的性命看得多重,李渊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席云飞为他带来的一种全新的作战方式。

“臭小子,回头那装备卖朕几千套,你说个数,朕绝不还价。”

“我说老爷子,您就别瞎折腾了,那些玩意儿打造一套就要上千两银子,就您那抠唆样,您觉得能买得起嘛,还几千套……”

“呃,真这么贵?”

“真那么贵!”

“那送朕几套送可以吧。”

“……好吧,李将军身上的装备,除了夜视仪,其他都送你们了。”

“那玩意儿叫夜视仪,真的能透视不成?”

“呵呵,回头您自己问李将军,我有点困,让我眯会儿。”

“下面的事情你不管了啊?”

“有什么好管的,李将军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主儿,估计马上就会……唉,等等……”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席云飞急忙掏出怀里的黑铁令牌。

“李将军,你们还不能杀人,不然那么多船上的物资不是都浪费了嘛。”

“……啊?”李道宗的声音显然有些小委屈,辩解道:“我们青州军也会开船啊。”

席云飞翻了个白眼:“三十几艘海船呢,你们怎么开?”

“……”对面沉默了半响。

席云飞知道,李道宗犯了杀人的瘾,特别是见识到了特战装备的厉害,更让他们跃跃欲试,当初大哥席君买和薛万彻,包括年老的谢映登和李靖都抵挡不住新武器的诱惑,更何况是李道宗这些二十出头的热血汉子。

无语的叹了口气,席云飞接着说道:“我已经答应老爷子,把那些装备送给你们,眼下还是任务要紧,跟着那些海寇到他们的老巢,不要轻举妄动。”

“真的!好好好,一切听郎君的。”对面传来李道宗欣喜若狂的声音。

···

···

与此同时,头船上。

几个海寇头头突然针锋相对起来。

“呵呵,要我把所有女人都交出来也可以,不过,你们要拿物资来换。”

马脸的倭国人眉宇间有厉色划过,面前这个大唐人的要求,对于他来说是赤果果的侮辱。

自己凭本事抢来的女人,凭什么送给你?

“中村,希望你不要自误,我大哥既然要那么女人,那你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交出来,记住,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黑衣人脸上也蒙了黑布,声音有点沉闷,但却不容置疑,说着,他的手已经攀上刀把。

那马脸的倭国人眉心微蹙,视线在旁边两个新罗人脸上停了停,见他们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心中不由怒骂他们活该给人当奴做婢。

沉默半响,这名叫中村的倭国人突然嘴角上勾,眼里有一丝冷冽划过,抬头朝黑衣人说道:“既然张老大要那些女人,那我中村自然是要双手奉上,呵呵。”

黑衣人不疑有他,微微颔首后,重重看了他一眼,便返身走进船舱。

中村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轻蔑笑容,而后看向那两个新罗人,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个人不自量力妄图挑衅一国之力,你们继续跟着他只会死得很惨。”

两个新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反驳,只是眼神闪躲的不敢去看中村。

中村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不上那个张老大,本想说些离间的话语,但这两个蠢货貌似听不进去,想了想,中村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望向漆黑的舱室门,久久不语。

船舱内,黑衣人回到屋子里。

“他同意了吗?”半靠在床榻上休息的虬髯汉子出声问道。

黑衣人朝他微微躬身:“答应了,他哪里敢忤逆大哥的命令,东海的海寇都知道您的名号,只要他还想当海寇,就离不开咱们的掣肘。”

虬髯汉子微微眯起来的眼眸,在油灯的闪烁中倒印着一缕微不可察的光芒。

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个中村就像是蛰伏的毒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你派人去他的船上看着,我担心他会把那些妇人都推进大海,他得不到的东西,怕是别人也甭想得到。”

黑衣人闻言,神情一惊:“不会吧,他可是亲口答应了要将那些妇人送给您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虬髯汉子支着身体坐起来,沉声道:“到时候他只要说那些妇人为了逃命自己跳进大海,我难道还能以此为理由怪罪他不成?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不能眼看着那些人丧命,我们跟大唐有仇没错,但不能失了人性,去吧,能救几个救几个,就当是恕罪。”

黑衣人不再言语,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屋子,只留下虬髯汉子一人看着天花板发呆。

第六五九章:高凌风

“你们怕吗?”

李道宗面前,几十个妇人站成三四排,刚刚李道宗与席云飞通话后才反应过来,这么大的海船,凭他们几个人可控制不了,眼下只有让这些妇人出一份力了。

虽然说是妇人,其实年轻都不大,最大的三十出头,最小的也就十五六岁,大部分细皮嫩肉的,不然也不可能被那些海寇看上。

李道宗担心她们得知自己一行人要跟着海寇前往老巢后,会产生抗拒心理,只是没想到,话音刚落,这些妇人整齐的应道:“我们不怕。”

虽然声音不怎么整齐,而且个别几个还哆哆嗦嗦的,但这样的回答,也代表了她们的决心。

“李将军不会害我们的!”这是宁大姐的原话,她在这些妇人中威望颇高。

李道宗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让手下开始教这些妇人怎么协力控制风帆,好在这些妇人都是海边长大的,对架船并不陌生,各自分工后,直接各司其职。

李道宗则是自己跑到船头,朝前一艘海船看去,刚刚从老船夫那里得知,头船每隔半个时辰会有人发送暗号过来,要是后面的船没有及时回应,就代表出事儿了。

果然,约莫一炷香后,前方的那艘海船便有人拿着火把发送暗号,李道宗赶紧将老船夫叫了过来,他可看不懂这些海寇的暗号。

“咦?”老船夫看了半响,愣神道:“不对啊,这不是之前说好的暗号。”

“什么意思?”李道宗眉心微蹙,难道被发现了……

老船夫伸手比划了一通,道:“这才是约定好的暗号,刚刚那个暗号明显不对。”

“那你能看得懂他的意思吗?”李道宗紧了紧拳头,看着前船的火光蹙眉沉思。

老船夫眨巴着眼睛看了半响,嘀咕道:“我认得不全,好像是什么女人,然后是杀,然后……咦,那是?!”

“什么?”

“结束的时候,应该是往左右分开再绕一圈从上往下比划,可是刚刚那人比划的却不是,老头子我觉着,那人应该是倭国人,因为后头几艘船都是倭国人的船,应该是传递什么暗号。”

李道宗闻言,心念电转,喃喃道:“女人、杀、倭国人……”

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李道宗双拳握紧,眼中杀意更甚,朝老船夫说道:“确认‘收到’的暗号怎么比划……”

照着老船夫说的,李道宗拿起火把比划了几个动作,前船的人便走开了。

望着渐渐消失的火光,李道宗咬着牙重重在护栏上击了一拳,吓得老船夫脖子缩缩。

“没你的事儿了,先去掌舵,别耍什么花招,否则刚刚那些倭国人就是你的下场。”

“是,是,老汉知道轻重,谢将军给老汉将功赎罪的机会。”

李道宗没想到这些倭国人这么狠,虽然只是猜测,但如果不是自己一行人来的及时,那船舱里的那些妇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想到这一队海寇里竟然有这么多倭国人,李道宗神情微敛,面沉如水的望着前头的海船。

正在这时,李道宗眼里闪过一丝迥异的光亮。

“那是?”

就在李道宗思索着抵达海寇巢穴后,如何大开杀戒的档口,视线里竟然出现一艘小船。

而且那小船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

李道宗急忙拿出夜视仪,“槽糕,难道是我刚刚的暗号打错了?也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只派一个人来确认?”

想着这些的时候,李道宗没有站在原地,而是返身回到甲板,召集几个手下商议如何应对。

“先抓起来再说。”丁校尉年纪不大,但敢想敢说,在李道宗面前也不拘谨,因为他有那个实力,其他几个人也很敬重他,纷纷点头。

李道宗知道,眼下也知道如此,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来确认情况,也不管他是不是要上这艘船,总之抓上来问问是不会错的。

商量好后,李道宗带人潜伏在栏杆后面,偷偷观察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小船,因为他们有夜视仪,即便是在一片漆黑的海平面,也能看到那人的身影。

海船已经越过那艘小船,就在所有人以为那人不是奔着他们来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做了一个抛物的动作,原本就在栏杆后的李道宗赶忙朝旁边躲去,只见一个飞爪丢到船上。

叩的一声,直接攀在栏杆上……

那小船上的人将飞爪的另一头绑在小船的船头,让海船拖着小船走,而他自己则是顺着绳子慢慢爬上来……自投罗网。

就在那人翻过栏杆的瞬间,丁校尉与另一个汉子直接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擒住了对方的手臂。

可是,让李道宗等人措手不及的是,来人竟然身手十分了得,眼见双手被擒,直接一个后空翻,挣脱了被掣制的双肘,然后再次起跳,两腿劈开,稳准狠的踢向丁校尉和另一个汉子的下体。

丁校尉见状只能松开双手,这一脚要是踢实了,他就得进宫当力士咯。

不过,退是要退,人还是要抓,丁校尉后退一步,挡住来人的飞腿,然后迅速从腰间抽出匕首,对准对方双脚悬空的档口,快速朝对方的脖颈划过。

但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那匕首漆黑如墨不见毫光,但心中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本能的侧头一躲。

只见匕首看看从他耳后划过,削掉了他几缕头发的同时,绑在他脸上的黑布也掉了下来。

火光中,一张布满伤疤的丑陋脸庞引入眼帘。

“等等!”

突然开口的人是李道宗,方才他们以无心算有心,没想到对方是个硬茬子。

李道宗抽出匕首正要出力的时候,却借着身后的火光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见丁校尉还要挥刀再刺,他急忙伸手叫停。

那黑衣人已经做好跳进海里的准备,闻言不自觉的朝李道宗看去,这一看,他同样也是满脸的错愕,本来以为是中村派人杀他,没想到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李道宗。

“高凌风,怎么会是你?”

“李道宗,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同时伸手指着对方,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哼,高凌风,我敬佩你爹高熲老将军的为人,当初偷偷放了你们一马,没想到你如今竟恩将仇报,杀了我的人不说,还对那些无辜的百姓出手,你还是不是男人!”

来人一时语塞,对于李道宗的斥责,他无言以对,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李道宗,他将地上的黑布捡起来,重新盖住自己的脸,沉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倭人的船上?”

第六六О章:虬髯客张仲坚

海船破浪而行,劈开的浪花溅起一片涟漪。

将船上的尸首丢进海里,甲板上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些。

黑衣人高凌风望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妇人们,心中百感交集,默默叹息了一声,却是不敢与她们对视。

李道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

说道:“所以呢,为了拉拢那些倭国人,你们就对咱们自己人出手?”

高凌风咬着牙不说话,虽然知道自己一行人的所作所为不对,但有些事情非做不可。

沉默半响,高凌风目光渐渐坚定,抬头反驳道:“那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指望你们唐军出手,还是干脆放弃定襄,哼,我看你们巴不得定襄被高句丽人攻破。”

李道宗一时语塞,之前高句丽人趁突厥内乱,曾发兵定襄,当时李道宗是一早就得到消息的,可因为双方立场不同,他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任由高句丽人长驱直入。

若不是高凌风带人及时搭救,怕是定襄危矣。

不过,换个角度来说,李唐碍于情面不好对杨隋后裔出手,如果定襄后隋被高句丽人攻下,李唐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

所以,不得不说,李道宗不出兵相助也是情理之中,起码对李唐来说,他的选择没有错。

而高凌风呢,他是前隋大将高熲的子嗣,当年奉命保护隋炀帝杨广逃亡江南,路上被李孝恭抓住,为了逼问出隋炀帝的去向,被李孝恭酷刑伺候,脸上的伤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

他之所以与李道宗认识,也是因为两人的父亲都是隋朝将领,可以说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

当时高凌风被族叔李孝恭抓住,还是李道宗冒大不韪,私自偷放高凌风离去,否则高凌风怕是已经命丧黄泉。

两个从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如今一个是大唐的大将,一个则是暗中偷偷保护没落后隋的海寇,人生境遇之奇妙与无奈,也实在是讽刺。

李道宗不是一个冷血之人,此时面对高凌风,他没办法向对付那些倭国人一样下死手,甚至于,他都不敢通知天上飞着的李渊。

若是让李渊知道抢劫大唐的海寇就是高凌风一行人,不用想也知道,高凌风等人必死无疑。

气氛有点尴尬,本事兄弟相见,但两人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情绪。

李道宗看了一眼旁边警戒高凌风的丁校尉一行人,心中亦是无奈,这些手下不是自己,跟高凌风也没有什么交情,他们只当高凌风是海寇看待,若不是碍于自己的情面,怕是高凌风已经被他们用席云飞的神秘武器射杀。

思忖半响,李道宗还是想保下高凌风,顿了顿,说道:“你们抢劫军械和粮草,是想对高句丽动手?”

高凌风眉心微蹙,抬头看向李道宗,见他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在对自己示意什么,侧头看了一眼对他虎视眈眈的丁校尉一行人,心下感激的对李道宗点了点头。

“不错,张大哥已经集结了两万人在扶馀岛,若是计划顺利,中秋月圆之夜,就是我们攻进高句丽建安城之时。”

说起攻打高句丽,高凌风的气势陡然一变,言语之间并不像是作伪,李道宗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真假,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兄弟去送死。

当下便呵斥道:“胡闹,那建安城守军不下五万,你们区区两万人简直就是去送死,张仲坚自诩人杰,难道眼睁睁看着你们羊入虎口不成,他人呢,我到要问问他凭什么?”

听到他提起张仲坚三个字,高凌风眉心微蹙,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嗤笑道:“张大哥好歹还敢有所为,你们呢,眼看高句丽人狼子野心,你们李唐可有半点奋勇之心?”

李道宗有心反驳,朝中并不是没有任何防范,但定襄之事已经理亏,李道宗知道说了高凌风又要骂他用心险恶,只能生生将到嘴的话咽进肚子里。

见他如此,高凌风亦然沉默,身为虎将之子,高凌风也不傻,自然知道大唐的算盘往哪边敲,无非就是想等定襄易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就是这样,才让高凌风这个后隋残将心中膈应。

大唐坐视后隋被高句丽人烧杀抢掠,不拿后隋人命当命,他高凌风就反过来对大唐人出手一次,左右粮草军械欠缺,就当是借刀杀人了,因而才有今日的强盗行为。

只是,让高凌风没想到的是,李道宗竟然会杀到他们身后,还暗摸摸抢占了几艘倭国人的海船,如果不是他发现的早,怕是他们的老巢也要暴露。

“算了,既然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高凌风也是无赖。

他明明知道李道宗念旧情,这么一说,李道宗更不可能对他出手了,毕竟,他之所以抢粮草和军械,也是要对高句丽出手,而在高句丽这个问题上,不管是前隋的将领还是大唐的将领,都恨不得早日兵戎相见。

果然,这次不止是李道宗动容,包括丁校尉等一行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河北道土生土长的人,前隋三征高句丽,他们的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人命丧沙场,对高句丽的恨,他们只多不少。

丁校尉有些歉意的看向不远处的妇人们,对于高凌风这样的好汉,他们已经生不出杀意,相反,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们也想杀上高句丽,为逝去的先辈报仇雪恨。

眼见高凌风一脸任杀任剐的无赖表情,李道宗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掏出对讲机说道:“郎君,刚刚的对话您都听到了吧?”

高凌风见状一怔,还不等他疑惑。

“……嗯,听到了……”

席云飞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顿了顿,好像翻了个身,才继续说道:“你们刚刚提到的张仲坚,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江湖人称虬髯客的那个张仲坚?”

李道宗看了一眼瞠目结舌的高凌风,微微颔首,道:“不错,没想到郎君竟然认识此獠……哦,对了,您和李将军已经是亲家,听过他也正常。”

对面的席云飞没有回应,对讲机有缓慢的呼吸声传来,约莫十几个呼吸后,席云飞说道:“这样吧,我下去见见他,既然他的目标也是高句丽,那我们也算是目的一致。”

“郎君要见张仲坚?”李道宗眉心紧蹙。

“不错,不止是我,老爷子也想见见他……”

第六六一章:就凭这个

李道宗见到张仲坚的时候,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也不由得露出惊容。

直到高凌风好容易解释清楚了前因后果,再看到天上渐渐飘落的飞艇,张仲坚还处于惊愕当中。

席云飞借着绳梯爬下飞艇,随后跟来的还有保护他的几个护廷队员,至于李渊,并不打算露面。

对于张仲坚,李渊其实是亏欠的,甚至心虚不敢面对。

当初张仲坚也算是一方势力,仗着家财丰厚,又有李靖和红拂女相助,大有自成一国的趋势。

可是,偶尔一次见到李世民,两相对比之下,张仲坚才发现自己的不足,若是贸然称帝,说不定也要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倒是李世民帝相已显。

于是,张仲坚将自己所有的势力倾囊相送给了李靖和红拂女,让他们帮助李世民打天下,记住,是帮助李世民,而不是当时已经称帝的李渊。

但熟悉李靖的人都知道,他投奔李唐后,并没有效力于天策府麾下,而是被李渊重用,作为掣肘李世民的存在。

其中缘由,大部分是因为李靖同时陇西李氏出身,身不由己,另一方面,也是李渊忌惮李世民得到张仲坚的势力过于强大,因而昧下了张仲坚的财物和人马。

后来,当时已经游历天下的张仲坚得知这个消息后,曾经大发雷霆,甚至亲自去找李靖和红拂女讨要说法,可是不想,那个时候东宫隐太子李建成得势,为了制约李世民发展,秘密派人追杀张仲坚,一度将他逼逃到海外。

事实证明,张仲坚的眼光还是非常毒辣的,也很识时务,料定了李世民的未来不可限量,甘愿退出争霸天下的舞台。

所以,每每一念及此,李渊就更不想面对张仲坚了,生怕被他奚落。

张仲坚与李渊和李靖是一代人,今年已经过了半百,但因为习武,依旧丰神俊朗,哪怕一脸络腮胡打扮,也掩盖不了他的伟岸气质。

席云飞跳下绳梯后,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张仲坚身上,同时,张仲坚也在观察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

两人四目相对,面对张仲坚神光隐现的豹眼,席云飞不甘示弱。

半响,席云飞嘴角轻扬,拱手道:“小侄见过张叔,曾听李叔和张姨说起过你们年轻时候的事迹,风尘三侠勃勃英姿,让小侄心向往之。”

原本面无表情的张仲坚闻言,板正的脸忽然咧嘴一笑,哈哈大笑着走到近前,伸手扶住席云飞的肩膀,笑着说道:“老夫听说云裳丫头已经嫁人,本想抽空去趟朔方的,不想手头的破事儿一件接着一件,那丫头出生的时候,老夫就把她当亲闺女看待,你们席家没亏待她吧?!”

席云飞莞尔一笑,微微躬身一礼:“张叔说笑了,大嫂进了我家,直接让我这个二郎没娘疼没哥爱的,我娘和我哥就差没把她当传家宝供起来了。”

“哈哈哈……”虬髯客张仲坚放声大笑,拍了拍席云飞瘦弱的肩膀,直接拉着他走到小桌子旁坐下,拿起酒壶亲自倒酒,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跟老夫所说尘儿……说说朔方发生的事情吧。”

席云飞眉眼微抬,野史中曾说过,张仲坚非常爱慕红拂女张出尘,后来得知红拂女倾心之人是同为风尘三侠的李靖,便主动退出,甚至将自己的产业和人马送给了红拂女当嫁妆。

本来以为是传说,但现在一看,没准是真的,也难怪虬髯客对大唐不感冒,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嫁妆直接被李渊给占了去,换谁不气?

旁边站着的李道宗和高凌风一行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李道宗若有所思的看向席云飞,明明是第一次跟张仲坚见面,怎么搞得两人好像是忘年交一般,倒是他们这些故人却被冷落了,要知道当年他父亲跟张仲坚还有一点渊源的,他见了张仲坚也要称一声张叔,或者前辈。

殊不知,张仲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虽然惊愕于席云飞的手段之诡谲,但也很快接受了。

换一个角度想问题,李云裳嫁入的家族越强,‘她’也过得也就越好,知道这一点,对张仲坚来说,其实也就够了……

两人喝了几碗酒,眼见席云飞面颊通红,张仲坚干脆将酒坛丢进大海。

“小子,是你说要对高句丽出手?”

“嗯,张叔不是也有这个打算?”

说到正事,席云飞收起笑容。

张仲坚眉心微蹙,沉声道:“老夫之所以对高句丽出手,大半原因是想转移高句丽渊盖苏文的注意力,其实攻打建安城并没有太大把握,手下那些兄弟也是奔着一死去的。”

闻言,旁边的李道宗惊愕当场,转头朝沉默不语的高凌风看去:“混账,这跟你说的可不一样,就为了让定襄苟延残喘,你们搭上这么多人的命,值得吗?”

席云飞也是一怔,原来张仲坚还有这个打算,若有所思的看向对方。

却听张仲坚说道:“贤侄不必多想,老夫早年曾受过高将军恩惠,答应帮他照顾凌风和一众旧部,如今高句丽对定襄虎视眈眈,凌风他们想不出退敌之策,老夫也只能以命换命了。”

说着,张仲坚朝李道宗看去,冷着脸解释道:“大唐无能,老夫人手又不足,只能召集大量海寇谋事,为了收买人心,不得已登岸劫掠,如此,等中秋月圆之夜,再攻高句丽也就名正言顺了。”

席云飞与李道宗相视一眼,后者露出恍若神色,不过,心中不免对张仲坚的狠辣手段感到不耻,即便是为了让那些倭国人和新罗人归心,也没必要非拿大唐人当祭品吧?!

张仲坚则不以为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现在因为席云飞的介入,情况发生了变化。

席云飞闭着眼睛略做计较,片刻后慢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张仲坚说道:“张叔,无论如何,海寇上岸劫掠已经是事实,这事儿总要给百姓们一个交待,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您认为如何?”

张仲坚浓眉一挑,被席云飞的气势所摄,心中对这个小少年不由高看一眼,“但说无妨。”

席云飞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您是为了帮高将军攻打高句丽才召集的这些海寇,那也就是说,这些海寇本来就要去送死的,这一点没错吧?”

张仲坚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并不否认。

席云飞微微颔首,指着不远处的几个新罗人道:“既然他们早晚要死,那干脆就让我们带回去给百姓们讨个说法……至于……”

说着,席云飞又转头朝高凌风看去,“至于高将军的围魏救赵之策,小侄虽然能力有限,但灭一个建安城还是可以的,就交给小侄吧。

到时候高句丽自顾不暇,也就不会再分心去打定襄的主意了,高将军以为如何?”

“我凭什么相信你?”高凌风问道。

席云飞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一艘海船,道:“就凭这个。”

众人循声望去,那是一艘满载粮草和海寇的海船,就在他们疑惑不解之际。

突然十几道火光炸响,接着便是轰隆隆的爆炸声传来。

“嘶……”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惊疑不定的看向飘在海船上方的巨大飞艇。

第六六二章:啪啪响的那种

所有人都被这霎时而来的轰鸣声吓了一跳。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几个新罗人本就心中惴惴不安,此时见到自己的船突然炸响,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为首一个怒而抽刀,对准张仲坚和席云飞,用新罗话喝问道“张老大,你这是做什么,那人使了什么妖术,为何要毁了我们的船”

张仲坚闻言,将目光从熊熊燃烧的海船上移开,看了一眼旁边笑而不语的席云飞,泛着火光的双眼充满惊诧之色。

没有理会拿着对着他的新罗人,反而问道“这是什么武器”

席云飞笑着应道“许多人都叫它雷火,我觉得挺好听的,张叔也可以这么叫。”

张仲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斟酌半响,而后伸手指向那几个新罗人,道“将他们拿下。”

那几个新罗人见状一怔,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旁边几个张仲坚的手下已经抽刀朝他们走去。

席云飞看着打斗的双方,对比张仲坚的人,那几个新罗人就是几个拿着刀的三流混混,不堪一合之敌,前后十几个呼吸,便被人用刀驾着脖子。

席云飞收回视线,对张仲坚说道“其他几艘船的人也要有劳张叔了。”

说着,转头朝李道宗说道“让你的人配合一下,把所有新罗人和倭国人暂时看押。”

张仲坚与李道宗相视一眼,二者眼中的惊骇之色还未退去。

席云飞又说道“人抓起来后,张叔就下令船队返回青州吧,高句丽之事我们已经有了周详计划,到时候定叫张叔,还有高将军满意。”

高凌风怔怔的看着那艘即将沉入海底的火船,眼里满是震撼,听到席云飞的声音后,不复刚开始的盛气凌人,而是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三十几艘海船,张仲坚的人马占了近半,虽然席云飞炸船弄出的动静不小,但那些新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通通拿下了。

至于倭国人,等张仲坚的人登船了才发现,已经被李道宗的人杀了个干净

半个时辰后,所有新罗人都被看押起来。

席云飞邀请张仲坚登上飞艇,不过,张仲坚得知李渊也在上面后,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老夫就在船上呆着吧,贤侄不用再劝,对于那个恶心的老头,老夫不想见,怕见了恶心死。”

席云飞不知道张仲坚和李渊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既然张仲坚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邀。

想了想,席云飞干脆也留在船上,刚好天也快亮了,还能看个日出。

青州,小渔村名唤四河沟。

灰蒙蒙的天空只有几颗小星星还勉强亮着,远海的海天交界处,一条光线越来越亮。

崔尚带着几个管事站在一处断崖上,崖下惊涛拍岸,海风猎猎作响。

“损失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统计得差不多了。”

“说说吧。”

“一共八个庄子被抢,三个粮仓被洗劫一空”

听完管事的汇报,崔尚脸色阴沉得可怕,望着慢慢升出海平面的旭日,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双拳。

“家主,您看那里”

崔尚抬头望去,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海面突然出现一队海船,而更醒目的,是海船上飘着的那架白色飞艇。

“这就回来了”崔尚疑惑的嘀咕了一句,“走,下去看看。”

不多时,海船陆陆续续靠岸,席云飞与张仲坚并肩从甲板上走下来,看到远处站着的崔尚,笑着迎了上去。

“郎君,这是”

席云飞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指着身后的张仲坚,介绍道“这位是江湖人称虬髯客的张仲坚,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这些海寇,还亏了张叔相助。”

崔尚闻言一怔,看了一眼虎背熊腰不发一言的张仲坚,而后拱手谢道“多谢壮士相助,不过,虬髯客这个名号,崔某好想在哪里听过”

张仲坚斜了一眼席云飞,知道他想把自己从这件事儿上摘出来,又见崔尚好似听过自己的名号,抱拳道“崔家主说笑了,虬髯客这种诨号江湖上多得是,兴许是重名了吧。”

崔尚心中笃定自己听过这个名号,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见对方不想明说,他也不好继续再问,只好再次拱手感谢了一番。

席云飞见崔尚没有起疑心,这才指着身后的海船,道“所有物资都一并追讨回来了,海寇也抓了大半,其他的在冲突中直接被李将军的人杀死,干脆就丢进海里喂鱼了,崔家主既然在这里,便先安排人统计一下船上的物资吧。”

崔尚正有此意,刚刚见到海船上堆满了货物,他就猜到席云飞此行十分顺利。

“那好,劳烦郎君了,忙碌了一夜,我让人先带郎君去歇息吧。”

“嗯,也好。”

告别崔尚后,席云飞带着张仲坚一行人直接离开码头。

路上,张仲坚蹙眉道“贤侄,那崔尚不傻的话,应该马上就会发现异常,我们是海寇的事情估计瞒不过他的。”

席云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无妨,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仲坚看向席云飞“那可是博陵崔氏,贤侄就不怕他心中膈应”

席云飞不在意的应道“不会的,马上他们就有天大的好处可得,这个节骨眼不会计较这些,更何况东西已经帮他们追回来了,也抓了几十个海寇让他收买人心,您可以换个角度想想,要是没有我,他们能追回这些物资吗,能抓到你们吗”

张仲坚不屑的嗤笑道“哼,就凭他”

“那不就得了,说到底我还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呢,就算他知道你是领头的海寇又如何”

说着,一行人来到一处庄子,简单的沐浴更衣后,又吃了一点东西。

席云飞告辞张仲坚,便找了个屋子补觉去了。

至于张仲坚,本来也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奈何有人直接找到了他。

“张虬髯,老友相见连个招呼都不打,未免太失礼了吧。”

“呵呵,我道是谁敢来挡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太上皇啊”

张仲坚如此不客气,让找上门来的李渊嘴角直抽抽,别人叫他太上皇他没什么感觉,但张仲坚这么叫就让他十分窝火。

当年张仲坚看好秦王李世民,直言李世民真天子也,惹得已经登基称帝的李渊很是不爽。

为了制约李世民,他只能全力扶持长子李建成,还拉拢李靖夫妇为己用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张仲坚竟是一语成谶,到头来李世民还真的当了皇帝。

所以听到张仲坚叫自己太上皇,李渊总有种被他打脸的感觉,而且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第六六三章:怒而出手

席云飞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抵进黄昏,远处的海岸上,不少人还在搬运船上的物资。

崔尚找来伺候席云飞的小丫鬟正在帮他驱赶蚊子,见他醒了,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搞得席云飞一愣一愣的,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见穿戴整齐,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约莫盏茶功夫,院子里传来一阵熙熙囔囔的脚步声。

“郎君,你总算是醒了。”李道宗第一个跑了进来。

崔尚、高凌风等人紧随其后。

席云飞正在洗脸,见状问道“你们这是做甚,怎么都跑来了”

李道宗朝席云飞躬身一礼,应道“您还是感觉去看看吧,太上皇被人打得鼻青脸肿。”

“啥”席云飞以为自己听错了“老爷子被人打了”

李道宗愤愤的点点头,指着高凌风道“你问他。”

席云飞扭头看去,高凌风已经摘掉脸上的黑布,几条狰狞的伤疤十分吓人,见席云飞一脸不解,他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这,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能怪张大哥”

“到底怎么回事儿”

席云飞将毛巾随意丢进脸盆,听了半响才知道,李渊跟张仲坚莫名其妙打起来了。

而且先开始动手的人还是李渊。

只是人家张仲坚人高马大的,李渊又安乐久了,没打过。

席云飞听完之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两个都是半百的老头儿了,没想到还能打起来。

“走,去看看”

定襄,三面群山环抱,境内四水贯流,土地肥沃,气候温和,乃是北方不可多得的粮产区。

当初义成公主为萧皇后及孙侄儿杨政道选择此地立国,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的。

后隋立国,称大隋,有众万人,置百官,皆依隋制。

若是只想着自给自足,一郡之地养活万民也是够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国,在王大锤等人看来,无异于小孩子过家家。

抵达定襄已经三天,王大锤带着护廷队的人四下收集信息,随着对定襄的了解愈发深入,王大锤对这个所谓的大隋愈发的不看好。

“领民五万不到的国家,我也算是第一次见识,这街道比咱们朔方,唉,不能跟朔方比,这地方比大唐一个小县城也差不多了吧。”

“除了那所谓的皇宫还算拿得出手,其他地方简直跟猪猡圈一样,就这样的地方,花钱请我住我都不住。”

“还有这吃食,天天吃馎饦,我都快忘了我有多久没吃这玩意儿了,关键这里的馎饦还能淡出个鸟儿来,不说香料吧,怎么连盐都没有”

“你们就别抱怨了,看看街上那些乞儿,你要是不吃干脆施舍给他们的了,也不想想咱们当初过得是啥日子,要不是郎君,树根树皮你都得咽进去。”

“嘿嘿,我这不是怕你们吃不惯嘛,再说了,这里的东西确实不是人吃的啊,你看看这菜叶子,一堆的虫洞,还枯黄枯黄的,竟然也给放进去煮了。”

坐在窗边的王大锤听着队员们的抱怨,眼睛却不曾离开街道上来回走动的百姓。

就在这时,街对角一辆马车滚滚而来,车轮碾过地上的泥泞,污水四下飞溅,旁边几个蹲坐在屋檐下的乞丐躲避不及,直接被打了个正着。

王大锤眉心微蹙,怒目朝那驾车的马夫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见车前面不远处的路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正在捡地上的垃圾吃,看到横冲直撞的马车朝她奔来,小乞儿直接吓傻了,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让开。

那驾车的车夫自然也发现了拦在路中间的小乞儿,但他却没勒马停下,反而用力挥鞭,大有直接从小乞儿身上碾过去的意思。

王大锤见状,大叫一声“畜生”,声音喊出的瞬间,他也越出了窗户,健步如飞的掠过街道,一把将小乞儿抱着,然后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卸力。

那驾车的车夫被王大锤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止是他,那拖着马车的马更是直接人立而起,咴咴而鸣,忽听哐的一声,马车因为惯性直接撞上马儿,一时间人仰马翻。

这马车本就小巧,侧翻之后,连着顶盖都脱落了,里面滚出来一个身穿绯色官府的中年人。

“哎呦”那驾车的马夫也摔得不轻,痛呼了一声后,急忙去看车里的人。

“大人,大人,您没事儿吧”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那马夫被倒地的人重重扇了一个耳光。

“混账,你是怎么驾车的,这么平坦的路都能把本官摔了”

那车夫一脸戚戚焉,见那官员还能打人,心下稍安,听到他的斥责后,一脸无辜的指着王大锤和那个小乞儿,道“大人明鉴啊,小人驾车一向稳妥,要不是那厮突然跳出来惊吓了马儿,马车肯定不会翻的。”

那官员闻言,扭头朝王大锤看去,见王大锤一身打扮不想是什么大人物,倒有几分军人的莽气,而且,面相上也不像寻常百姓那般面黄肌肉,一时间不知道对方底细。

不过,他好歹也是朝廷官员,就算王大锤是军中的人物,他也不怕,因为几个将军他都认识,绝对没有王大锤这号人物。

一念及此,官员起身朝王大锤走去,见王大锤正对他怒目而视,心中的忌惮瞬间被怒火取代。

即便是朝中的将军,见了他也不敢如此这般无礼吧

官员怒不可遏,捡起马夫掉在地上的马鞭,就要朝王大锤挥去,可是手举起来后,却看到王大锤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反倒是他,被王大锤瞪得后退了半步。

不过,他还带是朝中大员,此时绝不可能失了脸面,见王大锤长得人高马大,他不敢出手,却将目标瞄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乞儿,挥了马鞭就打了过去。

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打在小乞儿身上,王大锤愤而暴起,直接一把抓住鞭子,然后一个飞腿朝那官员踢去。

接着那马夫就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面前飞过去,扭头去看的时候,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只见那官员在墙上贴了两个呼吸,然后口鼻鲜血狂涌,接着眼睛一翻,软绵绵的从墙上滑了下来,像泥一样瘫在地上,一条腿还一抽一抽的动了两下,之后归于平静。

“你,你”马夫指着王大锤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不敢说出半句凶话。

反而是看着王大锤抱起那个小乞儿,仿若无事人一般,走进旁边的客栈里。

马夫没想到这个莽汉竟然如此有恃无恐,赶忙跑到那官员身边试探了一番,见还有鼻息,想着将官员背起送去急救,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客栈里的王大锤,眼里阴晴不定。

第六六四章:瓮中捉鳖

客栈里,掌柜和伙计看了眼走进来的王大锤,额头冷汗直冒。

几个队员围了上来:“锤哥,没事吧?”

王大锤抱着小乞儿摇了摇头,朝掌柜的喊道:“上一碗馎饦,再去找一套小孩子穿的衣裳。”

旁边一个队员顺手扔了一吊铜钱过去。

那掌柜的急忙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王大锤,脸色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王大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沉声道:“自去准备,我们一会儿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掌柜的闻言,才悻悻退去。

打发走不相干的人,王大锤将惊魂未定的小乞儿交给一个队员,又朝另一个道:“你带两个人去查一查刚刚那个狗官的身份,一个时辰后,我们在城南那个小院子汇合。”

“好,我这就去。”

队员应下后,招呼了两个人直接离开客栈。

“锤哥,那孩子?”

“先带着吧,怪可怜的。”

再说那马夫,背着那官员一路跑着来到一座大宅子外。

“来人啊,快,快,大人被人打伤了。”

门口两个护院的见状,倒吸一口凉气,眼见马夫背上的人真是主家,急忙跑下台阶接应。

一行人火急火燎跑进院子,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街角,三个护廷队员正打量着周围的布局。

“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送大人去周大人家里吗,大人怎么会伤成这样?”

主院落里,老管家拿着戒尺朝马夫脸上一下一下的抽着,那马夫吐着血水敢怒不敢言。

“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管家发泄完,喘着粗气再次喝问道。

马夫嘴角的口水混着血液不断滴落,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直接噗通一声跪下。

“孙管家,唔唔,是一个莽汉,就住在福双客栈,唔噜,人高马大的,应该是军中的人物”

马夫一开口说话,血水就止不住的流,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但老管家已经听得大概。

“军中的人物?”抓住关键点,老管家眉心紧蹙。

这时,屋内走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红着眼怒道:“管他是不是军中将领,马上带人去给我抓回来,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霉。”

“二公子先沉住气。”老管家走上前开口劝慰,道:“若是军中的人,这事儿恐怕有蹊跷啊。”

那青年见老管家敢反驳,挥手便将老管家推开,“什么蹊跷不蹊跷的,你是不是要等那凶手逃之夭夭才开心,我爹身为朝中四品大员,被人当街殴打,你还想让我沉住气?”

老管家踉跄了脚步,却没有摔倒,稳住身形后,眉眼闪过一丝不奈,不过很快逝去,而后开口说道:“二公子有所不知啊,上个月高句丽人于城外叫嚣,城卫军防护不利,被老爷借机弹劾,而后大公子才有机会在城卫军任职,今日之事恐怕跟那人脱不开干系。”

“你是说被我哥顶替的那个贺川?”青年神色微变。

老管家微微颔首,郑重说道:“不错,贺家身为开国功臣,在军中地位仅次于韩家,我大隋两万大军有一半握在他们手中,这次因为守城不察,才让陛下找到削弱他们的机会。今日之事,很可能是他们对老爷的报复啊。”

青年闻言,无力的吐了一口气,“当初我就跟爹说过,别被人当枪使了,他偏不信,还想着借此机会得到陛下恩宠不过,那贺家人也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当街将我爹打成重伤,难道他们就不怕陛下降罪?”

老管家想起朝中最近的局势变化,摇头叹息道:“恐怕这事儿就是贺家人做给陛下和皇太后娘娘看的,陛下年幼无知,想削弱贺家军权的其实是娘娘还有韩家人。”

“那我爹不是白白被人打了?”青年太阳穴青筋暴起。

“不,这事儿恐怕还有转机。”老管家嘴角慢慢勾起,道:“二公子现在先沉住气,老奴已经让人去通知大公子封锁城门,到时候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什么意思,耽搁了这么久,那歹人早就逃了,哪里还会等着我们去抓?”

老管家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冷笑道:“逃了就逃了,咱们只要让大公子包围贺家的将军府就行,到时候随便抓个人顶包,只要老爷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被那人打伤的便就妥了,如此一来,证据确凿,贺家人难道还能逃得了罪责?”

“这”青年错愕的看向老管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老管家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二公子,老爷这是真伤,就算告到皇太后娘娘那里也是咱们站理儿,嘿嘿,还有啊,您不是一直对贺家的那个小娘子心心念念嘛,依老奴之见,这次就是一个顶好机会。”

青年闻言一怔,接着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里屋,半响,重重点了点头:“那就依孙管家之计吧。”

城南,王大锤等人临时租住的小院子。

小乞儿沐浴更衣后,整个人焕然一新,更让所有人诧异的是,这小乞儿竟还是一个丫头。

王大锤问过小丫头的身世,知道她在离孤街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卧病不起的母亲,便让队员带着她去将人一同接来,所谓好人做到底,就当是个缘分吧。

不多时,前去探查的队员也回来了。

“锤哥,不对啊。”

“怎么回事儿?”

“那马夫背着人进了一座大宅子,然后就没了声响,兄弟们翻墙进去看了,那宅子虽然不算富丽堂皇,但在定襄也是非富即贵的大官才住得起的。”

“他们没有派人到客栈拿人?”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我们才觉得奇怪。”

王大锤眉心微蹙,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那一脚踢得十分用力,那官员不死估计也要半残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正在低眉思忖之际,院门口一个队员跑了进来。

“不好了,锤哥,城门封起来了,城卫军真在集结人马。”

王大锤一听,竟是莫名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看来那人还真是一个大官无疑。”

“锤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人家想要瓮中捉鳖,咱们难道还干等着啊?让所有兄弟都回来,今晚咱们给城中的百姓们发点福利”

第六六五章:情况不对啊

城门被封,动静闹得挺大,城中不少官员都得到了消息。

当得知吏部尚书周兴阁被人当街打伤后,不少官员都是大骇。

幸灾乐祸者有之,义愤填膺者不知凡几。

几个与周兴阁关系较好的官员直接入宫面圣,请求陛下为周兴阁主持公道。

大隋皇宫里,萧皇后真在教授孙儿杨政道学问,却不想被人直接闯入了后宫。

萧皇后今年四十有三,但因为天生媚骨,哪怕上了年纪,也是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几个官员看着她丰腴的身材和绝美的容颜,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哪怕是生气也是这般美艳动人啊,官员心中暗自感叹。

萧皇后却不给他们好脸色,将手中的玉质毛笔一扔,蹙眉道:“身为朝中大臣,你们竟连基本的朝礼都不自知了吗,不听宣便直接闯入后宫,成何体统?”

为首的官员浓眉微挑,见萧皇后气得胸口发颤,又是一通大饱眼福,直到萧皇后羞怒的收紧衣襟,他才拱手道:“娘娘说得是,是臣等失礼了,不过,眼下有人竟然敢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这无异于是在打我大隋脸面,老臣也是气急了,万望娘娘海涵。”

萧皇后神情一愕:“到底怎么回事儿?”

“回禀娘娘,礼部尚书周兴阁被人当街殴打致重伤呕血,现下生死不明,据周尚书府上的马夫说,打人者乃是贺将军府上的护院。”

“什么?”萧皇后眉眼之间满是异色。

那官员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萧皇后的表情变化,心中一动,又道:“还请娘娘,哦,不,还请陛下降旨,要求贺将军配合城卫军缉拿凶犯,否则凶犯一逃,恐怕朝中动荡啊。”

萧皇后绣眉倒竖,这老家伙说话也不知道客气一点,这番话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朝中会不会动荡,还不都是你们几个老家伙说了算?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萧皇后却不好这么说,而是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杨政道,思忖半响后,沉声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打算,那就直接去办吧,这事儿……”

顿了顿,萧皇后无力的坐在榻上,挥了挥手,道:“务必让贺白川给本宫一个交代。”

“喏!”

几个官员退下后,萧皇后闭上眼睛力不从心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年仅十岁是杨政道见了,小脸蛋凑到跟前,瘪着嘴看着这位皇祖母。

“皇祖母……他们好可恶,又来惹皇祖母生气。”

萧皇后闻言,强颜欢笑的摇了摇头,抚着杨政道的脑袋说道:“道儿知道体贴皇祖母了啊,皇祖母很开心,我的道儿懂事儿了。”

杨政道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我会很懂事的,皇祖母不要生气了好吗?”

“呵呵,不生气,不生气,气大伤身,皇祖母听你的。”

···

···

“锤哥,情况不对啊?”

“嗯,是有点反常,我们并没有掩埋行迹,怎么等了半天还没人找上来。”

小院子里,王大锤与几个队员把酒言欢,根本没将伤人**放在心里。

可是,左等右等,城门都封锁了,城卫军的人却连半个影子都没见着,这就有点奇怪了。

吱吖一声,院门口被人推开。

众人条件反射的握紧身边的武器,可迎面望去,才发现是去接小乞儿家人的队员带着人回来了。

队员奇怪的看了一眼王大锤等人,反身关上院门后,说道:“锤哥,刚刚回来的时候,发现有大批人马朝城东去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在这里了呢。”

“你说人都去城东了?”王大锤露出疑惑表情。

“是啊,城南的城卫所都空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被人发现了呢。”

说着,队员将小乞儿身后唯唯诺诺的两个人带上来,道:“这两位就是小豆芽的母亲和姐姐。”

小豆芽是小乞儿的名字,刚好她长得跟豆芽菜一样,王大锤干脆就这样叫了。

“小人胡刘氏带小女见,见过贵,贵人们……”小豆芽的母亲顶着一头乌七八糟的头发,半张脸都被盖住了,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什么把她们一家找来,此时吓得不轻。

倒是旁边的大女儿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大锤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豆芽见到王大锤高兴的跑了过来求抱抱,小丫头经过那场意外,对王大锤十分依赖。

王大锤笑着朝她的母亲和姐姐点了点头,示意队员带她们去里屋梳洗一番。

“你刚刚说,城卫所的人马都去城东了?”王大锤拿起一根鸡腿递给小豆芽,转头朝那个队员问道。

“不错,而且还穿盔戴甲的,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要不是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我还以为咱们的据点是在城东呢,搞得我一路莫名其妙。”

王大锤蹙眉沉思,不明白为什么城卫所的人要抛下他们去城东,看着怀里吃得满嘴流油的小豆芽,王大锤莞尔一笑。

“既然搞不清楚他们的打算,那就去看看吧,我看着大隋不仅是文官尸位素餐,怕是那些武将也一个一个贪赃舞弊,若是我所料不错,有人已经成为咱们的挡箭牌了吧。”

众人闻言一怔,接着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锤哥是说,有人借机发挥,想要对某个官员出手?”

“不错,城东住着的都是朝中的官员,城卫军去向明确,连城都不搜索一番,做得实在太明显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王大锤不屑的嗤笑一声,将小豆芽放到青石板上坐好,起身抻了一个懒腰,道:“留下两个人照顾她们母女三个,剩下的人跟我去城东看戏。”

“呵呵,这些大隋的官员还真是有趣,放着好好的犯人不管,非要去整那些幺蛾子。”

众人嬉笑着站起,留下两人,其余人等直接离去。

就在这时,原本进屋子里梳洗的母女俩走了出来。

经过简单的打理之后,两人的容貌身形都是显露无疑,小豆芽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挥着油乎乎的小手招呼她们来吃饭。

留在院子里的两个队员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特别是看向那个姐姐,虽然打扮朴素,但姿色竟是绝佳,哪怕放到朔方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就是瘦了点……

“阿姊,吃,你吃。”小豆芽拿着鸡腿凑到姐姐跟前。

“阿姊不饿,你吃……”姐姐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轻声问道:“刚刚抱你的那位大哥哥呢?”

小豆芽摇了摇头:“不几道,嗯,好像要去城东看戏……阿姊,乞巧节不是过了嘛,怎么还有戏看啊,要不,嗷呜,我们,今晚也去看戏吧?!”

“傻丫头,吃慢点……看戏?”少女眉心微蹙,哪里来到戏?

第六六六章:杀了了事

一路走来,街道上原本佝偻在角落的乞丐们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兴许是被城卫军吓坏了,毕竟动静不小,未免殃及池鱼,便都躲了起来。

泥泞的大街上,一条长长的行军痕迹十分明显,王大锤一行人循着这条印迹,很快来到一座巨大的庄子外。

那庄子门口,几百个士兵正严阵以待,不止是正门,围了庄子一圈也站满了蓄势待发的士兵。

“这是哪个官员的宅邸?”王大锤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是贺白川的家,他爹是贺若弼。”

“贺若弼?”王大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就是跟宇文护不和的那个贺若弼?”

“不错,贺将军也是一代人杰,箭术高超,领兵有度,不过,性子太过刚烈,又敢说敢言,曾数次进谏怒斥朝官奢靡造作,后来被杨广老儿以诽谤朝政之罪诛杀。”

王大锤眉心微蹙:“那贺将军的后人如何?”

“嗯,也算是虎父无犬子吧,三个儿子在战乱中死了两个,仅剩的三子贺白川虽然勇武,但为人与贺老将军一样刚烈,好像在朝堂上不是很受待见。”

王大锤点了点头:“难怪会被人针对,贺老将军的事迹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一心为国,最后却落不得好,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大隋更是容不下他贺家了。”

“锤哥,这贺白川在高句丽扰城之际,曾私自带领五千骑兵出城迎敌,不想高句丽人用兵险恶,五千骑兵死伤大半,若不是有神秘义军相助,怕是要全军覆没。”

“我知道了,看来就算我们没来,这贺家也要倒霉。”王大锤舔了一下皲裂的嘴唇,道:“走,咱们暗中潜入贺家,我要去见见那个贺白川。”

···

···

大军突如其来,被围困的贺家人无不惊慌失措。

贺白川年约三十,正是精壮年纪,得知城卫军将自家围起来,心中好不悲哀。

贺家一门三代忠心报国,却不想到头来等来的,竟是这般下场。

“将军,我们杀出去吧,杀出去后,直接去投奔李将军,他不是您的同窗嘛。”

贺白川身边几个副官一得到消息,便赶来与贺家同舟共济,此时个个摩拳擦掌,对门外的大军视若无睹。

贺白川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可,此时若逃了,那我贺家就真的成了逃兵,叫我贺白川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可是,将军,再不走,等韩家的人马将城门围起来,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啊。”

“是啊,将军,城卫军对我等来说不值一提,但韩家的虎狼之师可不好对付啊。”

“这该死的周兴阁,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来一出苦肉计,我们都已经将职位让出来了,他竟然还如此纠缠不休,实在该死。”

“此事怕不止是周兴阁的意思,朝中不少人本来就对我们贺家军虎视眈眈,眼下机会正好,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难道真的是我们的人伤了周兴阁?”

“不好说啊,军中的那些莽汉本来就因为将军吃亏愤愤不平,没准是哪个夯货干的,特娘的,回头要是让劳资知道谁哪个王八蛋私自动手,看我不把他的皮剥了。”

贺白川伸手打断几个副官,叹息道:“好了,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那些文官的刁难吧。”

“杀出去!”

“对,杀光他们算了。”

“……”

贺白川无奈的捂着额头,这些副官打仗个个勇猛无敌,要他们动脑子……却是指望不上。

“你就是贺白川?”

就在贺白川等人不知所措之际,一道声音从屋顶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都是瞳孔一缩,只见屋顶上满满当当,或站或坐着二十几个人。

贺白川条件反射的握住腰间的佩刀,警惕道:“来者何人?”

“呵呵,朔方席家专属卫队,不知道阁下听没听过?”

“朔方?席家?”

贺白川神情微变,微微颔首,道:“原来是朔方的朋友,贺某失礼了。”

“将军?”几个副官将贺白川围在中间。

贺白川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如此慌张,然后抬头朝为首的王大锤邀请道:“几位远来是客,何妨下来一聚,也好让贺某略尽地主之谊?!”

王大锤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道:“贺将军好气魄,这个时候还有此闲情逸致,那王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大锤说完,直接跳了下来,至于其他人,则是原地分散警戒。

“守着前后门,有人敢乱来,你们不用汇报,直接开枪射击。”

王大锤头也不会的吩咐了一声,而后在贺白川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走到石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对贺白川邀请道:“贺将军,朔方的白酒,尝尝?”

贺白川抬头看向仅剩的四个队员,见他们正在摆弄一件奇形怪状的物件,再联想起刚刚王大锤的吩咐,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期待。

走到王大锤对面坐下,贺白川让副官去安排一些下酒菜,拿过王大锤递过来的酒壶,直接闷了一口,“嘶,好酒!”

“哈哈哈,贺将军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啊。”

“何以见得?”

王大锤笑而不语,拿过酒壶也喝了一口,闭眼回味着酒浆的纯香。

“那周兴阁是我打伤的。”王大锤好半响,才突然说道。

贺白川闻言,表情一顿,但也不过一瞬间,便释然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恶趣味的问道:“王兄下了几成力?”

王大锤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才笑着应道:“十成十,想来他离死期也不远了吧。”

贺白川嘴角轻蔑一笑,拿起酒壶痛快的喝了一口:“那老家伙也是罪有应得,只恨不是我亲自动手啊。”

王大锤好笑的看着他,补充道:“老子死了还有小子,贺兄只要有兴趣,人我替你捉来,要杀要剐,任你施为。”

“这……”贺白川愣了愣。

王大锤微微扬了扬下巴,老神再在的说道:“别说是他儿子,让贺兄去周家给那老家伙再补上一刀又如何,只要贺兄感兴趣,咱们现在就可以杀过去。”

贺白川神情微变,心中暗自斟酌了半响,才蹙眉问道:“定襄与朔方好像没有什么过节吧,你们家小郎君怎么会突然对定襄感兴趣?”

王大锤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桌上:“不是我家郎君多管闲事,而是受人之托而已,贺兄可认得这块玉佩的主人?”

贺白川伸手将玉佩拿起,看到玉佩的纹路,还有正面的刻字,惊疑道:“你们是受义成公主之托?”

“不错。”王大锤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这定襄的内忧比外患还要严重,定襄以后会成为朔方的货运中转站,我家郎君不会允许那些人存在的,索性直接杀了了事。”

第六六七章:屋顶好像有人

贺白川苦笑连连,到底谁为刀俎,谁又才是鱼肉。

怎么在面前这个人眼里,自己一行人反而没了什么后顾之忧?

“王兄,恕在下直言,就凭你们区区二十几个人,杀出重围可能有可能,但是要杀到周家……呵呵,怕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贺白川指着大门,道:“眼下还只是城卫军来袭,要逃还来得及,若是等韩家大军将城门合围,王兄这二十人怕是插翅也难飞了啊。”

王大锤嘴角微微上勾,对此并不作答,反而问道:“那贺兄为何不逃,明明知道韩家必然会借此机会吞食你的军权,而为免夜长梦多,他们一定会趁机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贺白川微微点了点头,面露凄苦神情:“我贺家世代忠良,若是就此一逃,莫名顶了一个叛国的骂名,这叫贺某如何自持,如何去见我贺家殉国的忠良们?”

迂腐!

王大锤心中嘀咕了一句,嘴上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杀吧,杀到没有人敢诽谤于你便是。”

“对啊,将军,杀吧,咱们杀出去,让那些人看看咱们贺家军的英名不是可以随意玷污的。”

王大锤话音刚落,躲在墙角后偷听的几个副官相继走了出来。

“你们?”贺白川浓眉紧蹙,指着这帮兄弟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才好。

王大锤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些汉子,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几分绝然和惺惺相惜的感情。

“队长,有人朝正门走来了,看样子是来谈判的。”

屋顶上,拿着狙击枪的队员朝王大锤喊道。

王大锤与贺白川相视一眼。

门外一道声音传来:“贺白川,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纵容手下打伤我爹,此罪大恶极也,要是不想连累你贺家庄一众老小,我劝你主动出来投降认罪。”

说着,门口又传来一声哭喊声:“爹,救命啊爹,呜呜呜……”

贺白川一开始还对来人嗤之以鼻,可是听到这道哭喊声后,陡然神情大变,转头朝管家问道:“年儿怎么会被他们抓住的?”

管家此时也是神情大骇,吓得直接跪了下来,道:“老爷恕罪,昨夜乞巧夜宴,少爷偷偷跑出去……老奴,老奴……”

见管家欲言又止,贺白川已经知道什么情况了,这个混账儿子,才十三岁就留恋青楼艳姬,不用问也知道,昨晚肯定又去哪家青楼过夜留宿。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被人抓个正着,并以此要挟,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屋顶上的队员又说道:“队长,要不要救人?”

贺白川一众人听到队员平淡的话语,都是怔怔的看向王大锤。

“王兄?”贺白川眼里闪过一丝希冀。

王大锤正拿着筷子吃菜,感受到贺白川炙热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动手吧。”

贺白川感激的看向屋顶的那个队员,却见他身子趴在屋顶,用那根奇怪的物件瞄着大门之外。

呯!

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接着便是门口嘈杂的哗然之音炸开。

呯!

又是一声。

贺白川心中记挂儿子安危,急忙跑到围墙后纵身攀附在墙头观看。

此时,贺家庄外,几百个城卫军已是乱成一团。

原本羁押贺小公子的人莫名其妙倒地,如此诡谲的画面让这些人惶恐不已。

但这些乱军也不乏勇猛之人,眼见抓着贺家小公子的两个人都倒地,那贺家小公子更是吓得抱头鼠窜,他们急忙上前就要重新擒拿住他。

可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是因为他们的英勇表现,让他们成为护廷队员们的活靶子。

砰砰砰……

虽然带着消音器,但枪声依旧十分刺耳。

那些朝贺家小公子跑去的人仿佛接连被死神召唤,一个一个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随后就是一滩鲜血从他们头上或者胸口流出来,温热的血浆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猩红无比。

离这些人最近的贺家小公子直接被血液溅射一身,此时就像一个血人一般,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跑了,他怕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倒地身亡。

脸上的血迹顺着衣服往下渗透,腥臭味和不断死在他四面八方的人,让他直接失禁。

“爹,爹,呜呜呜……”

趴在墙头的贺白川看着自家儿子的凄惨模样,心中纠结无比,很想出去救人,可是头顶不断响起的枪声,又让他一时间不敢有任何的动弹,生怕那看不见影子的暗器也给自己来一发。

就这样,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大门口的广场上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空旷的广场上,以贺家小公子为中心,四周倒了几十个士兵,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这些人面朝站在中间哭泣的贺家小公子,脸上满是惊恐与懊悔的神情,然后眼珠子渐渐失去神采。

而在中间瑟瑟发抖的贺家小公子,就像是狰狞嗜血的地狱魔神一般,喷满鲜血的长发上,一滴滴血液还在断断续续的滴落,与周边的血海连接成一片。

长街的拐角,一张惶恐无比的脸探了出来,看到这副场景,双腿止不住的打摆。

“妖怪,妖怪,那贺年一定是妖怪!”

“大人!”

“哎呦。”那人被身后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披头盖脸就是一顿咒骂。

那穿盔戴甲的士兵敢怒不敢言,等他骂停了才接着问道:“大人,这人还抓不抓了?”

“抓,为什么不抓,你们都给我上去,直接带兵冲进贺家庄,见人就杀,一个都别放过。”

士兵脸色微微发白,本来以为可以撤兵了,没想到这人还不怕死,不对,这是要他们直接去送死啊。

“大人,贺家庄把门打开了。”

闻言,众人急忙探头去看。

只见贺白川踉跄着越过那些尸体,跑到儿子跟前,一把将儿子拦腰抱起,迅速转身跑回庄子里,啪的一声,大门重新被关上。

“这……”一众士兵面面相觑,刚刚那人是他们曾经的顶头上司贺白川没错吧?

“大人,您快看,贺家的屋顶好像有人!?”

噗~

那人闻言抬头看去,却突然一股巨力从眉心传来,然后便仰头往后倒去,眼中的神采渐渐消散,那是惊恐、不解、不甘、与懊悔……

一众士兵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大人,大人……”

“死了,周大人死了……”

第六六八章:棋局赌约

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就这么死了?

几个校尉面面相觑,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们这算是护卫不利吗?”

“我怎么知道,这里这么多人都没事,偏偏他被暗器爆了头,找谁说理儿去。”

“会不会是贺将军故意的?”

“你是说……”几个人相视一眼。

“为今之计,咱们干脆就跟着将军反了算逑,反正这狗屁一般的定襄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不错,我哥俩也正有此意,贺将军忠肝义胆,就因为得罪了周兴阁那个老王八蛋,竟然被直接罢免官职,这样的朝廷老子看不到出路,还不如跟着贺将军,咱们去投奔大唐得了。”

几人越说越是意动,望向不远处的贺家庄,还有门口的几十具尸体,都是咽了咽口水。

“他娘的,贺将军从哪里找来的暗器,这杀伤力也太可怕了一些,挨着一下就死啊。”

“老王,去吧,你跟贺将军关系最好,哥几个的命就交给你了。”

“咕噜……凭什么我去,要是屋顶上的人突然给我来一下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这样拖着吧,万一韩家军进了城,咱们可就没有半点机会了。”

“嗯,这样吧,咱们脱掉盔甲,放下武器,一起走出去?”

“……那,好吧……”

···

···

贺家庄内。

贺白川抱着如血人一般的儿子拼命摇着:“年儿?年儿?”

王大锤喝着酒,斜了一眼屋顶上的队员,两人同时苦笑一声,这孩子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要是真的吓出了癔症,那可就是帮了倒忙咯。

好在,贺白川又摇了几下,那贺家小公子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感天动地。

王大锤暗自松了一口气,赞道:“令郎倒是好气魄,一般人碰上这种情况,怕是要吓尿。”

“呃。”贺白川尴尬的看了一眼儿子的胯下:“尿了,不止是尿,还有……”

贺白川不怕血腥味,却对这腌臜之物很是恶心,强忍着臭气,赶紧让管家带儿子去洗洗。

“多谢王兄出手相助。”贺白川此时心潮澎湃,瞄了一眼屋顶还在警戒的那名队员,对他手中的狙击枪十分的好奇。

王大锤摆了摆手,有些歉意的说道:“呵呵,愧不敢当,方才情况紧急,来不及布置更加周全的营救计划,却是让令郎受惊了。”

贺白川尴尬的笑了笑,走到王大锤对面坐下,他想问问那队员手里的神秘武器到底是何物。

只是刚坐下,屋顶的那个队员又喊道:“锤哥,那些人又走过来了。”

“直接干掉。”王大锤不在意的说道。

那队员愣了愣,放下狙击枪,神情有些困惑的说道:“不是啊,他们手牵手,笑得十分诡异,而且……身上什么都没穿……”

···

···

时间是七月初八,乞巧节第二天。

席云飞刚刚睡醒,突然得知李渊被张仲坚揍得挺惨。

一行人赶到李渊居住的院落后,眼前的一幕却不是那样的。

院子里,李渊和张仲坚坐在青石板上对弈,面前摆着一副黑白子,下的正酣。

席云飞朝李渊看去,老爷子脸上确实挂彩了,眼角有些淤青,左上颊有明显的红肿迹象。

“这???”众人被眼前的画面弄糊涂了,不是说关系不好吗?

席云飞走到近前,看了一眼李渊的状态,发现老爷子除了两处小伤有些难堪以外,精神头倒是很好,一点儿也不像李道宗他们说的那样。

倒是张仲坚,此时眉心紧蹙,额头上的细汗一滴滴往下落,右手捏着一枚黑子迟疑不定。

二人见到席云飞等人过来,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到棋盘上了。

席云飞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李渊急忙伸手制止,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张仲坚道:“二郎先等等,眼下正是关键时刻。”

席云飞点点头,观棋不语真君子,自己也爱下棋,倒是懂的。

只是,这两人的情况明显不对劲啊。

席云飞又走到张仲坚身后,主要是为了观察张仲坚的局势。

不看不知道,一看席云飞也为他捏了一把汗,只见那棋盘上,白子如龙似虎,将黑子慢慢合围一处,要是所料不错,十步之内张仲坚必输无疑。

张仲坚也发现了席云飞的神情变化,扭过头来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李渊见状,皱着眉头看向张仲坚:“说好的对赌,你这时做甚,难道还想请外援?”

张仲坚浓眉一挑,撇着嘴道:“对赌之前可曾规定不能问人?没有吧!”

“你?!”李渊气急,急忙朝席云飞看去,意思不言而喻,这个忙,你小子可不能帮啊。

席云飞这才知道两个老家伙在对赌。

“你们赌什么,赌注又是什么?”席云飞好奇问道。

张仲坚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李渊,苦笑道:“二郎先帮我出招渡过此劫,这个老头好不知耻,看上我岛上那两万兄弟了。”

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高凌风闻言一怔,满是疤痕的脸上出现惊恐表情。

“大哥?”

张仲坚听到他的声音,扭头朝他看去,无奈的说道:“这老头使了激将法,说赢了他,就在青州划一块地,让大家落叶归根,我……”

高凌风闻言,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看向智珠在握的李渊,眼睛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涌动。

常年住在海岛上,不管是对岛民身心,还是对物资的需求,都是一个考验,张仲坚要养活那么多人,殊为不易,高凌风对张仲坚决定对赌的想法表示理解。

只是,那些岛民们本就是中原的百姓,要不是为了躲避战乱,他们也不至于出海避难。

如今想要重返故乡,竟然还要恁的麻烦……

“东十,南六。”了解情况后的席云飞,突然说道。

张仲坚闻言一怔,对面的李渊直接浓眉紧蹙,没好气的看向席云飞。

席云飞直接将张仲坚手中的黑子落下,笑着朝李渊说道:“左右不管输赢,那些人都会成为大唐的子民,你们两个老头却非得在意这点体面,难道不觉得太过无聊吗?”

李渊看了一眼阵势大变的棋局,直接将手中的白子丢回罐子里,这龙虎局是席云飞教他摆的,席云飞既然会摆,当然也懂得如何去破解,再下下去已是没有意义。

院子里一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

诚如席云飞所说,李渊赢了,那些岛民也要被他收拢,到时候还是要找个地方安置,而青州最近,那些人又大部分是渔民,李渊安置他们也不可能舍近求远。

若是张仲坚赢了,李渊也还是要在青州划出一片区域供那些人栖息,所以,到头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这两个人的输赢脸面不同而已。

第六六九章:误伤

高凌风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开,被席云飞这么一说,他也明白过来了。

感情不管这棋局是输是赢,岛上的那些百姓们都能够重返大陆啊。

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张仲坚,刚刚差点被这位老大哥吓死。

李渊哼了一口气,拿起茶杯嘬了一口,傲娇的瞥了一眼席云飞,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十分明显,都让席云飞说对了。

张仲坚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渊,沉默半响后,缓缓呼了一口气,突然起身朝李渊抱拳一礼。

李渊能接受那些岛民,不管是对岛民还是对张仲坚本人来说,都是一个解脱,当谢。

高凌风见状,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曾失礼,朝李渊深深鞠躬表示感谢,就当是为那些了岛民们感谢李渊的接纳吧。

李渊见状,灰白的眉毛耸动了两下,对张仲坚和高凌风的态度转变表示意外。

其实,之所以接纳那些岛民,并不仅仅是为了帮张仲坚,李渊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张仲坚率领的海寇战力不俗,特别是海战这块,一直是大唐的短板,如今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李渊有信心将大唐水师也打造成无敌之师,互惠互利而已,谈不上谁帮谁。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刚好李道宗和崔尚都在,李渊直接让他们配合着划出一片沃土,供张仲坚的人休养生息。

李道宗与崔尚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色,这个时代,人多是好事儿啊。

二人直接应下,表示马上就去安排,青州与西沱岛不过两日来回,要是顺利的话,后天就可以接纳第一批岛民回来。

他们带着人离开后,院子里便剩下李渊、张仲坚还有席云飞三人。

席云飞让崔尚派给他的丫鬟去张罗了一桌酒菜,刚刚睡醒,肚子刚好饿了。

饭桌上,席云飞听着李渊和张仲坚聊起十多年前的事情。

结合自己了解的历史,偶尔插上两句,惹得二人惊诧不已,就好像席云飞也经历过那个时代一样,当然,席云飞不可能经历过,唯一的解释就是席云飞通读史书,而且情报收集能力过硬……

几杯酒下肚,三人聊得愈发的起劲。

席云飞举杯与张仲坚碰了一下,刚要一口闷了,怀里的黑铁令牌震动了几下。

当着二人的面,席云飞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什么情况?”

“……郎君,王队长发来急电,计划有变,定襄内乱。”

计划有变,定襄内乱?

李渊和张仲坚急忙放下酒杯,朝席云飞手中的令牌看去。

席云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继续问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

一炷香左右,对面将这两天发生在定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席云飞。

就连王大锤捡了那母女三人的小事儿都没有落下。

当得知王大锤为了救贺白川的儿子,竟然大开杀戒时,席云飞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张仲坚却将注意力放到那个周兴阁身上。

“此人我认识,十足的无耻小人一个,当初我们将抢来的货物送到定襄销赃,这家伙一再压价,要不是因为凌风劝阻,老子当时就能一刀劈了他。”

李渊微微颔首,也说道:“周兴阁此人确实不堪,没想到当初在太极宫守门的家伙,如今竟然当上了吏部尚书,真是可笑。”

所谓在太极宫守门,是指朝会的时候,站在百官最末尾的两个官员,一般都是朝堂中最不起眼的官员才会安排在那里。

席云飞听他们这么一说,神情缓和了许多,如果是个不堪的人,那……杀了也就杀了。

略微思忖半响,席云飞又问道:“你方才说城卫军的人投诚,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不是打起来了吗?”

···

···

定襄到青州之间,护廷队的人布置了五个通讯中转站。

因为时间关系,还来不及架设信号点,所以,席云飞和王大锤并不能实时通话。

两边的消息,要在一个个中转站间传递,一来一回,最少要耽搁小半个时辰。

好在这已经是极快,没见张仲坚已经惊为天人了嘛。

就在席云飞得到消息的前一个时辰。

王大锤让贺白川打开大门,将那七八个**着身子的汉子放进来。

这些人战战兢兢的警惕着屋顶上的暗箭,直到门开了,他们才放下心来。

“将军,将军,是我啊,老吴啊。”

“属下参见将军……”

贺白川见到进来的几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来干什么?还有,你们身为我大隋城卫军的校尉和都尉,如此打扮……成何体统?”

“呜呜呜,将军救命啊,我们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周兴阁以一家老家的安危要挟我们投诚,若是不从,我们的家人都要遭殃啊,呜呜……”

几人见贺白川并无杀意,都是放下心来,然后统一跪下,哭诉着他们的苦衷。

贺白川对这几个老部下的性情十分了解,就是典型的墙头草,谁给好处就跟谁的那种。

此时见他们如此,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正要出声呵斥,却被旁边看戏的王大锤拦住。

只见王大锤走到跟前,看着哭得正欢的几人道:“你们丢盔卸甲进来,诚意倒是满满,是不是想重新归入贺将军麾下?”

那几人抬头看了一眼王大锤,哭声虽然震天,但眼睛里竟是没有半点眼泪。

惹得王大锤哭笑不得。

为首的一人见贺白川在王大锤面前好像十分拘谨,愣了半响后,抱拳道:“不错,我等当初被猪油蒙了心,如今将军有难,我等不愿再受那周兴阁要挟,愿与将军同生共死,效犬马之劳。”

好家伙,这番言语倒是慷慨。

王大锤呵呵一笑,超虚空挥了挥手。

呯的一声,那人直接倒地。

眉心一个血洞真洌洌往外冒血,双眼还盯着王大锤,仿佛在说:为什么?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旁边几人缩了缩脖子,一脸惊恐的看向王大锤。

王大锤不想跟他们废话,道:“说吧,为什么突然来投诚?”

“我,我们……”

“再有半句假话,下一个就是你们。”王大锤戏谑说道。

“啊,不敢不敢,是,是因为,因为你们杀了周家大公子,我们,我们怕周兴阁事后追究,就,就……”

“原来如此。”

王大锤笑呵呵的朝贺白川看去,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贺白川气得脸红脖子粗,本来还以为自己有点王霸之气,让这些人纷纷来投,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

不过,听说周兴阁的儿子死了,贺白川颇为意外的看向身后屋顶的队员。

“应该是误伤吧。”王大锤摸着鼻子替队员解释了一句。

“误伤?”

在场几人一脸大汗,这误伤得也太是时候了,要是让周家知道大公子死了,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呢。

贺白川剑眉紧锁,思忖半响后,看向跪成一排的老部下们,沉声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整顿,一炷香后,所有城卫军跟随本将军擒拿周贼!”

第六七О章:名单

定襄风云突变,远在青州的席云飞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告知义成公主。

简单休息过后,席云飞一行人重新搭上飞艇,前往博陵。

路上,李渊说道:“如今的定襄怕是已经跟前隋没有半点关系了,扶持一个小儿当政,这摆明了就是那些个昏官的误国把戏。”

张仲坚眉心微蹙,看着窗外的云海,并不反驳。

其实,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但奈何高凌风那群人钻牛角尖,就认死理儿啊。

李渊见最有可能反驳的他的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诧异的看向张仲坚。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渊的注视。

张仲坚轻叹一口气,说道:“前隋皇室如今就剩下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如果不是义成公主在突厥为她们提供种种支持和便利,这定襄怕是早就改姓了。”

说着,他转身朝李渊望来,促狭道:“你们怕是也正因为如此,知道定襄遗党掀不起什么浪花来,所以才会一直放任自流的吧,否则凭定襄区区残军,怎么可能挡得住秦王的脚步。”

听到张仲坚又变相的夸李世民,李渊和席云飞的脸色都不是太好。

一个是膈应,一个是有仇。

但张仲坚并不知道这些,只是继续说道:“当初凌风为了暗中支持萧皇后,曾数次将我们抢来的物资低价贩售到定襄,呵呵,说起来也是可笑,那些个狗官竟然认为我们的东西见不得光,变着法子胡乱压价,却不想整个定襄城能够因为我们带去的物资得到救济,都特娘的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简直是一群尸位素餐的狗官。”

李渊对此表示赞同,关于定襄的情报收集工作,李唐一刻也不曾松懈。

张仲坚说的这一点,只是千疮百孔中的一个,其他林林总总还有许多,都是后隋国之将亡的征兆。

若非如此,他早就带人平了定襄,何至于等到现在还没动手。

“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如何能够斗得过那些尔虞我诈的败类。”席云飞随口感叹道。

李渊闻言,脸上的表情精彩了不少,言语试探道:“如果针对高句丽的奴役计划顺利,定襄必然会成为中转朔方的重要站点,这可一点儿不比建设乌乐集市简单啊,要是让那些人继续在定襄乱来,对咱们的计划影响极大。”

席云飞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没在意李渊的本意,只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端起茶壶为二人添了香茗,席云飞若有所思的说道:“那这么看来,王大锤他们倒是误打误撞,办了件好事儿啊。”

李渊愣了愣,急忙补充道:“那周兴阁不过小小疥藓,我看那定襄的百官,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张仲坚浓眉一挑,听出了李渊的意思,这是要借席云飞之手,清除李唐收复定襄的障碍啊。

“呵!”张仲坚殊为不耻的嗤笑。

李渊怕他坏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两人同时看向席云飞,想看他如何决断。

席云飞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的想法很简单,挡道的人统统解决了就行。

“那些人在定襄呆了那么多年,估计在定襄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要是不做点什么,到时候这定襄怕是难以掌握啊。”

李渊闻言一喜,席云飞这一番话,直接决定了那些人的生死存亡。

“不过,咱们也不能滥杀无辜。”席云飞端起茶杯,又道:“回头老爷子让人整理一份清单出来吧,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留,想必您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李渊见席云飞将这事儿丢给自己,心中乐开了花,能没谱吗,虽然自己不曾对定襄出手,但早就将定襄内外研究得透透彻彻,只等时机一到,便挥师北上了。

“如此甚好,这事儿就交给老夫去办吧。”李渊乐呵呵的应道。

···

···

与此同时,定襄已经乱成一团。

贺白川在王大锤的帮助下,重新收拢城卫军,组成一支三千人的人马,直接包围了周兴阁的府邸。

而且没有丝毫废话,人一到,直接就闯了进去,等贺白川再见到周兴阁的时候,这家伙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王大锤那一脚踢得用力,这老家伙能不能熬过今夜都是一个问题。

将周兴阁一家老小关在一处小院子里后,贺白川找到正在喝酒吃菜的王大锤一行人。

“王兄,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白川对王大锤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做决定之前,需要参考一下王大锤的建议。

王大锤吃着肉,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些朝廷官员肯定都知道了,现下怕是已经躲进皇宫,毕竟这定襄城能与城卫军抗衡的,只有那两千御林军了。”

“嗯,王兄说得不错。”贺白川见他们吃得满嘴流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也坐了下来。

“只是,我贺家叛国的罪名这次怕是要坐实了啊。”贺白川吃着菜说道。

王大锤懒得搭理他,刚刚见到这家伙的时候,他就知道贺白川是有求于他。

无非就是怕是到时候两千御林军与韩家的大军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他这五千人马而已。

只是现在王大锤也很尴尬,席云飞没有给他下一步的指示,就算他有能力帮助贺白川,也没办法直接就答应下来,毕竟,自己一行人来定襄的目的并不在此。

见王大锤默然不语,贺白川眉眼隐隐有一丝忧色,方才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带人将周家给抄了,这要是处理不好,他贺家很可能就要被人亲手葬送啊。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正在吃饭的队员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对讲机。

“……郎君最新指示,护廷六队驻定襄所有人员,于三日内将以下一应人员清理干净,名单如下:吏部尚书周兴阁、工部尚书严大辅、工部侍郎陆青书、礼部……”

在座所有人,包括王大锤和贺白川同时一怔,只见那个队员急忙从怀里掏出笔记本,一个不落的将名单记录下来。

对面每交待一个人,贺白川的眉心就松那么一分,直到最后,所有人名念完,贺白川才一脸惊愕的说道:“这,你们这是要将朝中一半的官员都清理了啊!”

王大锤却不觉得意外,而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误打误撞之下,已经成功清理了一个大户。

豁的站起身来,用袖子擦掉嘴角的油渍,王大锤用力拍了拍手,等到所有队员都朝他看来,才说道:“兄弟们,有活儿干了,之前你们不是总说护廷八队和护廷十一队的人吃独食儿嘛,现在机会来了,一个人头记一功,郎君说给我们三天。但我觉得,一天就够了,各位兄弟有没有信心?!”

“杀,杀,杀……”

望着突然间性情大变的队员们,王大锤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朝已经呆若木鸡的贺白川看去,笑着说道:“贺兄,作为东道主,这些人现在何处,想必你应该比我们还清楚吧,怎么样?给我们带个路,回头我向郎君为你讨一个天大的好处,一个令你贺家中兴的大好处!”

第六七一章:王大锤的亲妹妹

不多时,护廷队二十人分成十队,两人一组,各自带领五十个城卫军的士兵。

分兵十路前往各个官员家中拿人,王大锤并不敢小觑这些官员家中的防护力量。

之所以让队员们带队,便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走出街上,迎面碰上负责保护那母女三人的两个队员,带着人朝他们走来。

“大哥哥!”小豆芽再次见到王大锤,高兴的扑到王大锤怀里。

“呵呵,小豆芽乖不乖,有没有听哥哥们的话,好好吃饭?”

王大锤抱着小丫头在空中转了一圈,感受到小丫头单薄的身体,不由得关切问道。

小豆芽咯咯咯的笑着,闻言,还拍了拍吃得滚圆的肚子:“小豆芽很听话的,肚子都吃撑了呢,要不是姐姐拦着,我还能吃一个,嗯,半个鸡腿。”

“哈哈哈。”王大锤见小丫头竟然为了吃饱饭邀功,心疼的在小丫头脸上捏了一下。

“恩公!”小豆芽的母亲和姐姐走了上来,朝王大锤敛衽一礼。

贺白川见状一怔,眉心微蹙,侧头朝王大锤问道:“王兄,她们就是你说的乞儿?”

王大锤点点头,随口应了声是,刚要和那对母女说话,不想衣袖又被贺白川拉了一下。

“嗯?”王大锤疑惑的看向贺白川。

贺白川的异常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特别是那对母女。

不过,心生疑窦的贺白川对她们却没有好脸色,反而将王大锤拉到一旁,警惕道:“王兄,你确定她们是乞儿?”

“是啊,怎么?”

“不瞒王兄,我贺白川虽然是军中一莽汉,但见识还是有一点的,方才那对母女朝王兄稽首道谢的动作十分标准,恕我直言,这定襄城能做出那个动作的女子,不过十人,她们哪一个不是家传渊源,从小受礼仪教化熏陶?”

王大锤闻言一怔,他不过平民出身,对这些规矩仪式之类的东西自然没有半点了解,而贺白川虽然家道中落,但父亲贺若弼可是前隋上柱国,领军大将,被封国公的存在。

听贺白川这么一说,王大锤忍不住朝那对母女看去,至于怀中的小豆芽,小丫头懵懵懂懂的,怕是他们在说什么,她都不知道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王大锤走到那对母女面前,直接了当的问道。

怀中的小豆芽仿佛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见王大锤板着脸对母亲和姐姐问话,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那母亲也被王大锤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善人突然变了脸色。

倒是那姐姐看了一眼贺白川,朝王大锤又是一礼,扬着颇有姿色的脸庞直视王大锤的双眼,道:“小女子胡杏儿,这是我娘刘丽鹅,想必贺将军应该对我娘还有几分印象。”

旁边站着的贺白川听到胡杏儿的介绍后,露出惊诧不已的神情,惊呼道:“你们,你们没死?”

胡杏儿嘴角轻蔑的上扬,冷着脸道:“托贺将军的福,我们母女俩躲在井里逃过了一命。”

贺白川皱着眉头微微颔首,道:“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躲到井里,那日下着大雨,本将本就无心搜查,倒是让你们逃过了一劫,辛哉,也是你们母女命不该绝啊。”

“哼,命不该绝?”胡杏儿闻言,突然留下两行清泪,愤愤的扑向贺白川,厉声说道:“当年你助纣为虐,带兵杀了我胡家一门老小三十几口人,如今竟然一句命不该绝,就想脱身了事不成?”

旁边的王大锤伸手拦住胡杏儿,见她哭得声泪俱下,不像是在演戏,看来是确有其事。

怀里的小豆芽见姐姐哭得伤心,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着,还不忘去安慰胡杏儿。

可没想到的是,小豆芽手刚伸过去,胡杏儿突然一掌朝她挥来:“别碰我,你这个贱种!”

“呃……”脱口而出的胡杏儿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大锤抱着小豆芽躲过她的手,沉声道:“你就是这样当姐姐的?”

王大锤懒得搭理这个疯女人,扭头朝一直沉默不语的刘丽鹅看去,有其母必有其女,他倒要问问这个女人是怎么教导出胡杏儿这种女儿的。

但这个女人从始至终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此时听到胡杏儿的怒斥,身子更是抖动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事情让她感到害怕和不安。

胡杏儿错愕了十几个呼吸,杏眼悲愤万分,看向躲在王大锤怀里的小豆芽,几次欲言又止。

或许是小豆芽躲避她的动作让她感到羞愤,胡杏儿破罐子破摔,有些自嘲笑道:“她跟本就不是我胡家的种,这一点贺将军应该最清楚不过。”

王大锤朝贺白川看去。

贺白川回忆了半响,才点了点头:“不错,当初逃出胡家的人只有你们母女二人,那这个小丫头?”

胡杏儿咬着嘴唇看向身后的刘丽鹅,眼泪如雨般不住的往下掉,哽咽道:“当年我们母女二人从井里爬出来后,为了躲避追捕,只好躲进难民营里,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等风头过后,我们就出城难逃,可是……”

“不,别说了,别说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丽鹅突然声嘶力竭的阻止胡杏儿。

王大锤呆愣了半响,看着怀里哭得鼻涕冒泡的小豆芽,仿佛猜到了原委。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要想在龙蛇混杂的难民营中生存下去……

难怪第一次见到这对母女的时候,她们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大热的天还戴头巾,脸上手上还涂了许多泥巴和油污,原来都是为了防止被人骚扰。

贺白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再看向刘丽鹅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知书达理,与人为善的少妇身影。

大隋还未立国之前,本地最大的一户人家姓胡,这刘丽娥便是胡家大公子胡生的发妻,据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在定襄小有名气,是集美貌和才情于一身的可人儿。

大隋初立,百废待兴,朝廷为了尽快在定襄立足,需要大量的金钱开道,后来……

贺白川自责的看向几近癫狂的刘丽娥,这个可怜的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六二零年大隋建国,现在是贞观初年,也就是六二七年,七年时间过去了。

王大锤看着怀里的小豆芽,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孩子顶天了五岁,但七年前胡家就被灭了,胡杏儿说小豆芽不是胡家的种,倒是没有说错,只是可怜了这个小丫头。

难怪当时遇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竟然孤身一人在街上捡垃圾吃,正常情况下,哪个母亲和姐姐会狠心将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丢在外面?

王大锤越想,越觉得这个小丫头可怜,抱着她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赌气安慰道:“既然胡家的人不认你这个女儿,那你以后就跟我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王大锤的亲妹妹!”

第六七二章:还见个屁啊

“王兄?!”

贺白川没想到王大锤竟然还是一个性情中人。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看重什么?

出身啊。

若这小豆芽是胡家之后,贺白川当举双手赞成,同时也为刘丽娥母女三人找到靠山高兴。

可是,方才他也听出来了,这小豆芽根本就是……

贺白川的惊愕神情,同样出现在刘丽娥和胡杏儿母女俩的脸上。

特别是刘丽娥。

小豆芽再怎么样也是她亲生的,说没有半点牵挂,倒也不至于,若真的能狠得下心,当初就不会生下来了,还不如直接让小豆芽胎死腹中了事。

但她也没有心大到天天直面这个小女儿,为了不让自己还有胡杏儿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她只能选择对小豆芽采取放养的模式,从小豆芽能走路开始,就将她赶到外面自己觅食。

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逃避,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自私行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王大锤要收养小豆芽后,刘丽娥又觉得心疼难受。

以往再怎么放养,小豆芽晚上总是要回去一起过夜的,刘丽娥虽然嘴上没说,但每次见到小豆芽平安回来,她就能睡一个安稳觉,就会觉得无比的心安。

所以,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小豆芽,刘丽娥拼命的摇头。

“不,不行,不能抢走我的女儿。”

刘丽娥哭喊着,直接扑到王大锤跟前,要抢回小豆芽。

王大锤见状,紧蹙的眉心这才有了一些松动,心道这个女人还不是完全没救。

躲在王大锤怀里的小豆芽可没想那么多,此时见到刘丽娥要来抱她,也挣扎着要扑到母亲的怀里,尽管这个母亲并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责任。

此情此景,哪怕王大锤心中对刘丽娥再怎么鄙视,也不好制止,只能任由刘丽娥抱回小豆芽。

贺白川松了一口气,走上来拉着一下王大锤:“王兄,接济归接济,可别太动情啊。”

王大锤看着哭成一团的小豆芽母女俩,默默点了点头。

只是,他们两人都没发现。

方才还声嘶力竭的胡杏儿,此时正眼神复杂的看着王大锤,眼里莫名的闪烁着情绪,有不解、有艳羡、有些自嘲、也有数之不尽的委屈和心酸……

“先让她们母女三人安顿在你府上吧,回头等事情平息了,再来定夺……不过,我王大锤一口唾沫一个钉,这个妹妹我收定了。”

王大锤朝贺白川交代了一句,同时也是警告贺白川,不要因为小豆芽的出身而对她有什么偏见,哪怕她真的是个没有父亲的杂种,那也是我王大锤的亲妹妹。

贺白川没想到王大锤会这么死心眼,无奈的点了点头,让旁边的手下带着三女回去安顿。

临走前,刘丽娥朝王大锤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什么都没说,但好像是某种回应一般心照不宣。

或许,就连刘丽娥也知道,小豆芽跟着王大锤,比跟着她们母女二人要好吧。

···

···

三女离去的时候,定襄的天际已渐入迟暮。

火红的天空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做着预演。

“明后天怕是要下大雨了。”贺白川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感叹道。

王大锤目送小豆芽母女三人离去的背影,慢慢抬头朝天空望去。

有些湿润的眼眸被晚霞染成焦红色,整理一番心情后,嗤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嘛,最好下得大一些,刚好把这满城的污秽洗涤干净。”

贺白川闻言,心头微微震动,不可思议的看向王大锤,方才抱着小豆芽还满是柔情的汉子,转瞬之间又化为了野兽。

“王兄,真的要将那些人都杀了?”贺白川咽了口唾沫,他指的是那份名单。

王大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当然,郎君的吩咐一定要不留余力的执行,这是我朔方护廷队的原则和使命。”

贺白川收回视线,皱着眉头说道:“里面好多人身份十分特殊,不是哪个世家的旁系子弟,就是背后有那些世家当作靠山和助力,他们彼此之间以利益为纽带绑定在一起,若是全杀了,怕是容易引来众怒。”

王大锤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他指的世家都是大唐排名靠前的顶级世家。

不过,当王大锤见到清剿名单里赫然出现博陵崔氏的旁系子弟后,他就知道席云飞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区区几个旁系子弟,就算是杀了又如何?

要知道,席云飞当初可是将柳氏家主都囚禁起来打半死的存在。

当然,贺白川对席云飞的了解还不是很深入,会担心也是理所应当。

王大锤微微颔首,揶揄道:“我知道贺兄的顾虑,不过,贺兄怕是还没收到卢氏易主的消息吧?”

···

···

呯~

夜幕降临,定襄城东偶尔会有这样的异响传来。

那些负责抄家的城卫军知道,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就代表又有一员大官命丧黄泉。

一念及此,他们望向队伍前头那两人的视线就更加的恭敬了几分。

根据名单上的人员数量,队员们分兵十路,平均一个队伍只需清理三个人。

在狙击枪的横推之下,哪怕清剿队伍遇到什么负隅顽抗的情况,也只是几枪的事情。

对于未知的恐惧让那些家丁和护院放弃了抵抗,命只有一条,反正死的不能是自己。

所以,清剿的进度格外的快,不多时,名单上的人就被清理了七成。

原本近五十人的名单一下子就剩下七个。

队员们带人将这些人的老巢掀了个底朝天,最后才知道他们早早的收到风声,已经躲进了大隋皇宫里。

是夜,皇宫前的小广场火光冲天。

王大锤与贺白川站在一座高脚楼上,望着的城楼上神色惶恐的官员们,讨论着明日开仓放粮的事情。

王大锤还看不上那些抄家得来的东西,拨了一成给贺白川,算是他的报酬,剩下的九成,将会分半个月的时间派送给定襄的老百姓和难民们。

两人正聊得欢畅,对面城门未开,一个人骑着马儿小跑着朝他们而来。

“将军,皇太后娘娘想与您见上一面。”楼下的小兵朝贺白川喊道。

贺白川与王大锤相视一眼,后者笑着说道:“还真让贺兄猜对了,这位萧皇后怕是要拿你父亲来打感情牌,如何?见还是不见你说了算。”

贺白川自嘲的应道:“还见个屁啊,当初我被罢官的时候,她可没有半点帮衬的意思,虽然知道她也只是一个傀儡,但我这心里就是不痛快,既然不痛苦,那还有什么好见的?!”

“哈哈哈哈。”王大锤开怀大笑,贺白川的性子很合他的口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计划行事,戊时一过,直接攻城。”

“该当如此!”贺白川与王大锤互击一掌,豪壮回应。

第六七三章:倒行逆施

长安太极宫,皇城内有两座宫殿。

一是立政殿,相传是大唐长孙皇后的寝宫,二是甘露殿,乃是皇帝李世民的寝宫。

而在定襄城,也有一座立政殿。

直接作为萧皇后与小皇帝杨政道共同的寝宫,没办法,地方小,条件有限。

而此时的立政殿里,萧皇后与小皇帝杨政道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几个官员得知贺白川没有谈判的意思,心里已经知道了结局。

他们是文官,考虑事情的角度总是相对理性一些,可人家贺白川是个武将,做事情总是喜欢感情用事,武断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贺白川拒绝谈判,他们也没办法,空有满腔的口才,可惜人家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啊。

无奈,几人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萧皇后身上,至于小儿杨政道,直接无视,小孩子懂个屁。

时间在寂寂无声中慢慢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为首的一个老者反客为主,急忙喊道。

萧皇后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此人便是工部尚书严大辅,同时也是大隋右仆射,在这人口不足十万的定襄,赫然便是三国的曹操无疑,让萧皇后对他是敢怒不敢言啊。

严大辅对萧皇后的注视浑不在意,朝进来的小太监问道:“如何,对方怎么说?”

小太监朝在座所有人躬身一礼,听到严大辅的问话,眼睛不着痕迹的看向软塌上的萧皇后。

萧皇后绣眉轻轻一挑,慢慢把眼睛闭上。

小太监见了,才对严大辅回道:“回严阁老,贺将军说不谈,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严大辅脾气暴躁,忍不住喝问道。

小太监低头垂目,嘴角隐晦的勾了勾,道:“除非将七位大人交出去,否则明日卯时,皇城必破!”

“啊?这,这……”几个官员包括严大辅,都是神情大骇,恼羞成怒。

严大辅更是气得拿起茶杯就朝小太监丢去,表情狰狞,怒不可遏。

小太监眼见杯子砸来,却一动不动,好在那个杯子并没砸中他,而是落在脚边,茶水溅了他一身,但莫名的,小太监望着地板的眼睛里,竟有几分欣喜之色。

严大辅几人脸上阴沉如万年寒冰,坐在榻上的萧皇后却已经心念电转,而后直接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慵懒且恣意的状态,眼神玩味的打量着严大辅几人。

“哼,这个贺白川还真是小儿得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勾结外敌里应外合,当初他私自带兵出城迎敌,老夫就看出他居心否则。”

严大辅心中虽然焦急,但还不忘将自己放置在正义的一面,言语之间对贺白川颇多贬责。

几个官员有一句每一句的答应着,但心思早已经不在上面。

坐在严大辅对面的一个中年官员始终闭目养神,此时见严大辅还有心思说三道四,忍不住开口说道:“严老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占什么嘴皮子便宜?还是想想怎么联系上韩家人为妙吧。”

严大辅闻言一怔,红着脸哧了一声,满是促狭的说道:“崔检,那韩家军一向是你这个左仆射,还有你博陵崔氏在监管,如今贼子逆行倒施,你不赶紧让人回防,却反倒要老夫出主意了?”

中年人也就是崔检,正是那位博陵崔氏的旁系子弟,早些年大隋初立,不仅缺少金钱,更缺少治国安邦的人才,这崔检便是那个时候被崔七公派来辅佐萧皇后治国的崔氏子弟。

但让崔七公没想到的是,这个崔检借助家族的帮助,七年里不断拓展自己的势力和人脉,最终一步步迷失在了权力的深渊里。

这次,席云飞让李渊拟定的清剿名单里,赫然就有他的名字。

听到严大辅的调侃,崔检紧了紧袖中的双拳,最终实话实说道:“不瞒各位,贺白川带人杀到周家的时候,我就让人赶紧去送信了……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家族派来的几个细作竟然同时消失不见,制约韩家军的虎符也不翼而飞。”

“什么?”众人闻言大骇。

崔检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朔方的席小郎君与我博陵崔氏向来关系密切,这次他的人莫名其妙出现在朔方,肯定是早就有了图谋,或许,我的事情已经被族里洞察,唉……”

严大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一出,灰白的眉毛不由得倒竖,好半天,才愤恨不已的说道:“那席家的小兔崽子也真是能折腾,好好的朔方不去经营,没事儿来定襄凑什么热闹。”

软塌上的萧皇后娇颜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崔检面朝严大辅说道:“严老,为今之计,只有让你的人赶紧将消息传出去,以剿灭反贼的由头让韩家军赶紧回来。”

严大辅皱着眉头看向崔检,对方知道自己在韩家军有后手很正常,他也没想着掩饰。

这时,主位上一直沉默的萧皇后突然说道:“韩家军驻守西北边戎,需时刻防范突厥人南下进犯,若是这个时候调回定襄,怕是不出三日,大量突厥人必将南下洗劫,届时国将不国,情况不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吧。”

崔检闻言,不屑的朝萧皇后望去,冷声道:“我们几个的命都没了,要这狗屁的大隋何用?”

萧皇后一听,顿时杏眼圆睁,指着崔检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崔检是要让整个大隋跟着他们一起陪葬啊!

事情闹到这一步,萧皇后大概也知道了严大辅和崔检等人的结局。

若是没有韩家军驰援,他们几人怕是没办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人在绝望时,总会想着抓住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而现在镇守边陲之地的韩家军,就是他们活命的稻草。

韩家军回防定襄,突厥人会不会南下他们不关心,或者说,就算明明知道突厥人必定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也要想办法让韩家军回防。

因为,如果他们死了,定襄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便宜别人。

或许这就是他们此时此刻的心声,这几个人已经将定襄,将大隋认定为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而萧皇后正是从崔检的言语之中听出了这层意思,这才对怒目圆瞪,曾几何时,像崔检这样的人物,根本就没有资格位列朝班,没想到……真真是虎落平阳,小人娇狂得志啊。

萧皇后银牙紧咬,气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目前的自己,并没有办法整治这些人。

而与之相反,若是再激怒面前这几人,还有拉着她们祖孙俩一起陪葬的可能……

第六七四章:混蛋

宁静的夜空下,几道隐蔽于墙角黑暗之中的身影,正悄无声息的爬上城楼。

王大锤身手利落的翻上城头,四下观察了片刻,见这处拐角果然如贺白川说的那样,是一个没有任何巡查的死角,心中大定,急忙招呼其他几人上来。

“正所谓兵不厌诈,那些狗官都还以为我们要天亮才攻城,这个时候怕是谁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偷偷潜入进来,大刀已经架到他们脖子上了,哈哈哈。”

贺白川最后一个爬上来,相比于护廷队的身体素质,他明显要差了许多。

王大锤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警惕着四周,轻声应道:“郎君突然发来急电,要我等保住萧皇后祖孙俩的性命,要不是怕那些人狗急跳墙,临死之前还要找人陪葬,我们也不需要这般麻烦,直接平推了这皇城便是。”

贺白川悻悻的笑了笑,虽然不知道王大锤为什么总那么自信,但他已经不会自讨没趣了,毕竟人家的手段是真的通天彻地。

“贺兄,带路吧,救人要紧。”

“好,随我来……”

贺白川也不含糊,凭借着多年驻守皇城的经历,众人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在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成功抵达立政殿侧门。

“王兄,太后娘娘和小陛下平日里就住在这里。”

王大锤等人眼神古怪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队员好笑道:“怎么感觉这皇宫比席家庄还小?”

其他人默然颔首,都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这也算皇宫的话,那席家庄不就是皇城?长安太极宫不就是一座城了?主要是这大隋的皇宫太小了一些,经不住拿来比较。

贺白川尴尬的点了点头,自嘲道:“这皇宫原先是北魏驻守定襄的一座将军府,后来隋朝几任太守又将之修葺了一番,方才有如今的光景,其实比起城内其他宅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王大锤走到墙角朝侧门看去,他心中只有任务,至于皇宫大不大,关他屁事。

几任见状急忙跟了上来,见到立政殿侧门外就站了两个守卫,众人心中又是不屑。

贺白川急忙提醒道:“巡逻的护卫一炷香左右会经过一次,今晚情况特殊,怕是频次会更加密集。”

正说着,果然看到一堆二十人左右的人马从对面的拐角走了出来。

王大锤急忙示意所有人往后躲,待那队人马离去,才探出头来。

“你们俩,去干掉那两个守门的。”王大锤朝旁边两个队员吩咐道。

二人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微微颔首,便在夜色的掩映中,偷偷摸了过去。

两个守门的守卫不知道在做甚,人趴在门上翘着屁股好像在偷听什么。

直到两个队员站在他们身后,他们还没发现异常,这几乎就等于送死。

随着两声闷响,守卫应声倒地,两个队员迅速拖着他们回到暗处。

王大锤皱着眉道:“你们换上他们的衣服,直接在外面警戒。”

两个队员应了一声,其中一个边换衣服边朝贺白川问道:“贺将军,你确定那杨政道才十岁?”

贺白川和王大锤本要带人直接冲进立政殿,闻言都是一怔。

贺白川点了下头:“当然,小陛下登基那年三岁,如今七年过去,不是十岁又是多少。”

王大锤蹙眉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两个队员眼神扭捏的相视一眼,道:“方才这两个守卫趴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根本没发现我们两人,好奇之下,我们也偷听了一会儿……”

王大锤与贺白川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们刚刚站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两个守卫在做什么,此时一听,才知道他们竟然在偷听殿内的靡靡之音。

“会不会是那些狗官正在与宫女寻欢作乐?”王大锤问道。

“……这个……”贺白川神色一变,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王大锤见状,眉心蹙起。

贺白川赶忙拉住他的胳膊,道:“王兄,不能再拖了,赶紧冲进去,太后娘娘可能有危险。”

王大锤等人面面相觑,但见贺白川突然心思不宁起来,都知道情况有变。

“好,走。”

王大锤一马当先,背上的武器也拿在手上。

众人走到门前,果然隐约能够听到殿内女子娇呼的声音,还有男人欢乐又扭曲的调戏声。

贺白川额头青筋暴起,顾不得其他,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呯的一声,那单薄的木门直接被他一脚踹成了几块。

“这……”

王大锤等人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殿内正在互相追逐的男男女女。

贺白川双目如炬,迅速在人群中找了一圈,确定没有发现那道身影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大都是宫女,而与她们嬉戏作乐的男人,有朝中的官员,也有御林军的将士,其中大半是名单上的幸存者。

此时他们也认出了贺白川,其中一个大汉眼疾手快,见到贺白川一行人数不多,抽出一旁扔在地上的佩刀就迎了上来。

“贺白川,反了你了,竟然还敢夜袭皇城。”

贺白川斜眼瞪了他一眼,见到他只穿一条裤衩,还是开裆的,胯下那家伙更是恶心得若隐若现,忍不住眉心一蹙,朝王大锤说道:“王兄,这家伙就是御林军总教头,也在名单里。”

王大锤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不堪入目的场景,此时正闭目养神,闻言,朝身后的队员挥了一下手。

只听,噗的一声异响。

方才还提刀叫嚣的大汉只觉得胯下一凉,接着剧痛由下到上传遍全身,其他几人寻声望去,只见他脚边有个血淋淋的东西掉在地上,不是那话儿又是什么。

众人只觉得胯下一寒,本能的用双手护住。

“啊啊啊啊……”大汉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开。

噗!

只见他眉心多了一个血洞,痛呼声噶然而止。

唯一有武力的人就这么死了,其他几个官员,包括哪些宫女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

贺白川皱着眉头朝其中一个宫女看去,问道:“太后娘娘和小陛下人呢?”

那宫女本就害怕得全身发抖,此时一听到贺白川的问话,直接吓得脸色苍白,胸前的软肉也不去遮挡了,双手死命的攥在一起,指甲都没入了皮肉也未自知。

贺白川见状,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一圈,最后神色大变。

“混蛋,严大辅和崔检人呢?”

名单上仅存的七个人,五个在这处偏殿与手下寻欢作乐,但严大辅和崔检两位大隋的左右仆射赫然不在此处。

其他几个官员惊恐不安的同时,不约而同的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

而此时,偏殿没了那大汉的痛呼,氛围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正因为如此,那屋子里细弱蚊音的惨叫声,才显得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第六七五章:三天三夜

“王兄!”贺白川朝王大锤露出乞求之色。

王大锤心有所感,朝他重重点了点头,让其他几个队员守在外面,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场景且不赘述,总之王大锤进去不久,两道人影就被丢了出来。

赤身**的严大辅和崔检摔在地上,两人眼里满是惊恐。

贺白川视线在严大辅胯下停留了片刻,只见那话儿上还有血迹沾染,顿时怒上心头,抽出腰间的刀就要朝严大辅砍去。

这时,王大锤的声音传来:“贺兄且慢动手……小斌,你先进来一下,止血的膏药带了吗?”

贺白川闻言一怔,身后一个队员伸手拦住他,转头朝屋内的王大锤喊道:“带了。”

“那好,你进来。”

队员朝怒不可遏的贺白川点了下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急救包,走进屋子里面。

屋内,一股诡异的气息弥漫,软塌上,一个年龄仿若二十七八的贵妇人,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低头哽咽着,而她怀里,一个眼神呆滞的小孩子仿佛没了生气,身上就披着一件毯子,一般孩童本该拥有的灵动气息,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

王大锤站在一旁,朝那个小孩指去,道:“小斌,先帮他止血。”

队员闻言,急忙迎了上去,仔细一检查,才发现那惨不忍睹的伤口。

贵妇人见他手里拿着伤药,感激的朝王大锤看了一眼,急忙帮他将小孩翻了个身子。

队员见那伤口位置竟然……不由得咬紧牙关,心中对刚刚拦住贺白川的举动表示后悔。

不过,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救人要紧。

王大锤不忍再看,趁小斌施药的时候,走出屋子,反身轻轻将门关上。

贺白川迎了上来:“王兄,娘娘和小陛下???”

王大锤歉然的看了他一眼,吐了一口气,道:“萧皇后状态还……好,就是……”

贺白川神情一滞,看向赤身**跪在地上发抖的严大辅,再联想起这个老头儿的某些传闻。

“混蛋,我杀了你!”

不料,王大锤再次拦住他。

“王兄?”

王大锤朝他摇了摇头,道:“贺兄稍安勿躁,我王大锤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如此禽兽不如的人,杀了他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贺白川闻言,脸色稍缓。

王大锤朝另一个队员望去,道:“我记得郎君给了你一种毒药……”

跪在地上的严大辅和崔检本就因为王大锤等人的突然袭击胆战心惊。

此时一听到王大锤说的那种毒药,都是惊悚不已,特别是严大辅,因为他能听得出来,王大锤说的那种药正是要用在他身上。

旁边,贺白川听完王大锤的描述后,也被他的手段吓得不轻,不过,莫名的,又觉得十分解气,当下便朝那队员说道:“十头公猪,十头母猪是吧,交给我了,我记得宫里就有一个猪圈。”

“不,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严大辅此时求生欲极强,听完王大锤描述的惩罚手段后,他才知道怕,但已经为时已晚,几个队员直接将他控制起来,嘴里塞了破布,避免他咬舌自尽。

而一旁的崔检见王大锤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心中大定,再联想起家族与席云飞的关系,还以为已经逃过一劫,胆气上来,直接起身站了起来。

“呵呵,这位壮士,想必就是朔方护廷队的高手吧?”崔检腆着脸朝王大锤恭敬问候道。

“谁让你站起来了?”不想,王大锤浓眉倒竖,大喝一声。

王大锤对他可没有好脸色,刚刚进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家伙……总之也是禽兽。

崔检吓了一跳,接着王大锤的话更是让他悔不当初。

“十头公猪是为他准备的。”王大锤指着严大辅,然后又指着他道:“至于那十头母猪,呵呵。”

崔检愣了愣,这时,那个带着毒药的队员突然出手扼住他的喉咙,然后朝他嘴里倒了一瓶药。

那药入喉微甜,崔检却没了细品的心思,刚要往外扣,便觉得头晕脑胀,双眼迷离。

不多时,原本软塌的地方,竟是一柱擎天。

众人见状,不免为那毒药的药性感到惊心,眼见崔检嘶吼着就要朝几个宫女扑去。

王大锤急忙让人控制住他,押着直接先与严大辅绑在一起……

一炷香后。

进去施药的队员走了出来,眼神里满是疲惫的神情。

将杨政道的伤势汇报了一遍后,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家伙伤及内府,虽然开裂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肠道里面的创口我的急救术难以医治,就怕感染后会溃烂。”

王大锤浓眉紧蹙,微微颔首后,道:“我会尽快通知郎君,让他派人过来救治。”

“那……太后娘娘呢?”贺白川焦急问道。

队员与王大锤相视一眼,才说道:“娘娘情况还好,此时正在里面照顾那孩子。”

闻言,贺白川就要朝屋里走去,王大锤急忙拦住他。

“贺兄,还是让她们祖孙俩好好静静吧,现下你的职责是赶紧将皇宫里的人马归结。”

说着,王大锤将一块虎符递给他,道:“这是从刚刚那人衣服里找到的,有了它,两千御林军就要听你号令。”

贺白川接过虎符,眼神担忧的看了一眼里屋,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

王大锤望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转身看向里屋,难以置信的说道:“曾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后,竟然沦落至此,这所谓的大隋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

队员咬着牙,闭上眼睛,回想起小杨政道那双呆滞的双眸,心中百感交集。

或许,这就是建国的代价吧,只是有点惨烈。

“将情报汇报给郎君吧,如今定襄也算彻底拿下,余下的事情,还要交由郎君定夺。”

“那,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如实禀报吧,也好让郎君知道,这天地之间的龌龊事儿,远没有他认为的那般稀少。”

“没想到锤哥还有这番感慨?!”

王大锤伸手在队员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也是为了郎君好。”

“是是是,那我这就去传信……哦,对了,锤哥,听说你要将那两个禽兽丢进猪圈?”

“是又如何?”

“嘿嘿,也让我这个队医出点力啊,虽然我没有毒药,但也有几样压箱底的好东西,统统给他们灌下去的话,保证让他们三天三夜停不下来……”

第六七六章:悲惨人生

席云飞得到消息的时候,也被震撼得不轻,后世虽然看过类似的电影,但真听说这种事情,心中难免觉得膈应。

得知王大锤已经让严大辅和崔检享受极刑,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知义成公主。

要知道,当初在定襄建立大隋,正是义成公主一手促成的。

但她肯定想不到,嫂子萧皇后和孙侄子杨政道,竟然会因此受到那般侮辱。

而且从王大锤收集来的信息中得知,萧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那群禽兽玷污了。

席云飞正自烦恼,房门慢慢被人推开。

木紫衣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应该是刚刚炖好的参汤。

“你来啦。”席云飞将手机放到一旁。

木紫衣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将托盘放到桌上,道:“炖了半天的汤,你尝尝味道如何。”

席云飞勉强露出微笑,伸手掀开盖子,“只有汤?”

木紫衣走到一旁帮他收拾书桌,闻言,莞尔道:“鸡肉和山参都被琪儿吃了。”

“这丫头。”席云飞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调羹慢慢喝了来。

或许是心中还在想着定襄的事情,席云飞的脸色并不是太好。

木紫衣一直看着他喝汤,见状一怔,绣眉微蹙,问道:“二郎,可是有什么心事?”

席云飞闻言,抬头朝她望去,闭上眼睛微微颔首。

······

“这事儿虽然告一段落,但我就是高兴不起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龌龊。”

席云飞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让诸葛青回朔方接医师,眼下先保住那孩子的命才是关键,接下来,也只能希望他能坚强的从中走出来了。”

木紫衣也没想到定襄竟然发生了那种事情,俏脸几番变化后,提醒道:“孩童心性还未成熟,此时最容易受环境和经历影响,为今之计,靠他自己度过难关肯定不行,最好是重新寻找一个陌生的新环境,让他多跟同龄人相处,久而久之,或许就会慢慢淡忘。”

席云飞点点头,表示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怕他心中留下阴影,长大了会扭曲了价值观,这样吧,把他接到朔方小学馆,到时候我让方醒木多多照顾一二。”

“嗯,便该如此。”

木紫衣笑着走到席云飞身后,为他捏着肩膀,道:“方才你就是为了这事儿心神不宁?”

席云飞感受着肩上的柔夷,苦笑着说道:“一半一半吧,主要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心里总觉得憋闷,好像有一股气堵在胸口难以发泄。”

“那还有一半呢?”

“还有一半……”席云飞轻吐了一口气,道:“还有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杨姨。”

木紫衣恍然,这确实是值得思虑的决定。

思忖半响,木紫衣建议道:“如果站在人性角度上考虑,我不建议你将此事告知义成公主……不过,要是为了大家好,最好还是告诉她吧,而且还要让她更直观的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席云飞眉心微蹙。

木紫衣又道:“虽然这样做有点私心作祟的嫌疑,但这也是为了她们好,杨氏气数已尽,这么多年来,全靠义成公主一人撑着。

如今义成公主也失去了可敦之位,萧皇后一人可谓独木难支,否则也不会在那些人面前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了。

若是不让义成公主知道她们祖孙俩的遭遇,没准义成公主心中复国的火焰还无法熄灭,如此不管是对谁都不好……”

席云飞闻言,也觉得有道理,虽然可能会对义成公主造成不小的打击,但这确实是一个让她认清事实的好机会。

历史上的义成公主复国之心从未熄灭,可是,谁又能知道,为了她的这个心愿,多少人牺牲了宝贵的尊严和性命?

···

···

翌日,席云飞将定襄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义成公主。

并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到萧皇后和杨政道的遭遇时,席云飞的言语多了一丝清冷。

席云飞的言语之间,不乏对义成公主的职责,如果不是她,那这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义成公主受到的打击不小,不过,让席云飞失望的是,她的情绪并没有多少波动。

只是听到杨政道的伤势时,脸上多了一丝担忧而已。

席云飞愣了愣,刚要再说什么。

不想义成公主突然自嘲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的心太狠了,听到她们祖孙俩被人如此凌虐,竟然还无动于衷?”

席云飞不解的朝她看去,意思不言而喻,确实心中有此疑惑。

义成公主脸上满是苦涩,走到窗边,看着天空慢慢说道:“当年我才十二岁,便远嫁突厥,那年,启民可汗已经六十五岁,比我爷爷还大上三岁。”

“这……”席云飞突然想起来,要说经历过的惨痛,面前的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

“几年后,启民可汗病故,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解脱,可是没想到,朝中官员几番操作,竟然又让启民可汗的长子,也就是始毕可汗娶了我。”

“当时,始毕可汗也已经四十出头,好在,他对我还算不错,或者是为了拉拢陛下(隋文帝),他甚至破例将我册封为可敦,也因此,我才生了归燕兄妹二人。”

“可是,随后几年,东西突厥分裂,颉利野心勃勃,先是毒杀始毕可汗,又以我母女三人的性命要挟,不得将可汗之位传给我儿叠罗支,无奈,我为了保命只能拉拢处罗可汗。”

“嫁给处罗可汗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男人不可托付,但已经为时已晚,知道这个男人指望不上,为了不让归燕兄妹俩被人害死,我只能以钱财美色四处拉拢大臣为己所用。”

“往后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处罗可汗登上可汗之位不过半年,就被人毒死,颉利可汗趁机登上汗位,而我也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女人……”

说着说着,义成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或许是为自己的过往感到悲伤和不值,又或许是对萧皇后和杨政道的遭遇感同身受。

席云飞默默递了一包纸巾过去,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等她自己哭累了,再商议定襄接下来的琐事。

不过,席云飞似乎能感觉得到,义成公主的心已经彻底冷了,什么复国,什么大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没有家人的陪伴来得重要。

第六七七章:派粮

翌日,定襄街头。

不少平民抱着家里的瓦罐和陶盆匆匆忙忙的朝集市口跑去。

王大锤收缴了那些官员的家产,其中他们囤积的粮食占了七成,都被他拿来救济城中的百姓。

剩余的金银珠宝,玉石玛瑙之类的物品,全部封存,他知道,席云飞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集市上,几处放粮的摊子铺开,那些侥幸没有被列入名单的官员,基本都到场了。

这些人说不上好人,但也不是很坏的那种,之所以没有被列入名单,是因为这偌大的定襄还需要有人来维持基本的秩序。

他们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自己还有一定的价值。

所以,在得到贺白川的招呼后,都自发的前来主持放粮细节,有些人甚至自掏腰包,捐了许多粮食出来,全当是对自己以往一些过失的弥补。

集市口南大街的一座酒楼上,王大锤几人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

“当初我们刚到朔方的时候,情况比这里也好不上多少,记得郎君第一次放粮的时候,人比这还多上许多。”

“是啊,要不是有郎君在,我们这些人怕是都要饿死。”

“小斌哥说的没错,当初我还是村里的猎户,每次打点猎物进城,就只能换一块粗盐,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我还记得郎君当初发放的是羊杂碎做的汤,当时好多人都不去喝,起初我也不敢吃,不过那味道闻着是真的想,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我才凑上去吃了一碗,啧啧啧,现在想起那个味道,还是记忆犹新啊。”

王大锤听着队员们的回忆,嘴角微微扬起,笑道:“你们是不知道,当初郎君在席家庄的时候,就煮过杂碎汤,一开始我们也不敢吃,但是吃了几次后,竟然还都吃上瘾了。”

“哈哈哈……”众人一阵笑闹。

这时,门口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

“王兄!”

“贺兄,怎么,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贺白川,只见他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直接对嘴灌了一口。

“王兄,严大辅和崔检死了。”

王大锤愣了愣,接着脸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死了就死了,看把你急的。”

贺白川脸色古怪的看向队医小斌,还有那个提供毒药的队员,道:“若是寻常死去倒也没事,就是,他二人死得太诡异,太……惨……也不知道你们给那十头公猪吃了什么,它们是见缝就……”

“行了行了,我大概能想象他们的死法,这种煞风景的话就别说了,反正也无关紧要。”

王大锤无所谓的打断他,诚如他所说,严大辅和崔检都该死,只是现在死得凄惨了一些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站在贺白川的角度看,这就有点惊悚了,再说了,那二人曾经可是这大隋的左右仆射啊,多年来位高权重,在贺白川心中积威已久,他心中之震撼当然更甚。

王大锤打断他后,指着楼下的百姓说道:“贺兄,我建议再开设几个接济点,就这一处怕是半个月都忙不过来,有可能因为我们的耽搁,这城内就要多几个饿死之人。”

队员们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派发粮食也讲究一个尊卑有序,先来后到,但若是因此让一些垂死之人,一些更需要接济的人排不上队,那就是笑话了。

“王兄的意思是?”贺白川现在对王大锤十分信服,几乎是言听计从。

王大锤思忖片刻,道:“这样吧,组织一支专门的队伍,由他们直接走街串巷,优先给那些老弱病残送粮,你看如何?”

贺白川闻言一怔:“有这个必要吗?”

王大锤重重点了点头:“当然有必要,我说过,定襄是我家郎君十分看重的中转站,既然我们已经接管了定襄,那就要确保将它完完整整的交接到郎君手中,这是我们护廷队全体队员的责任和义务。”

几个队员一听,都是骄傲的抬起胸膛。

贺白川见状,才知道自己的眼界与对方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仍旧觉得没必要,连派个粮都亲历而为。

但是,王大锤既然这么吩咐,就是有人家自己的考量,或许个中利益,是自己能够想象得到的吧。

点了点头,贺白川应了下来,想了想,又说道:“既然要去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送粮,那是不是干脆找些难民来带路好些?”

王大锤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找个难民来更知根知底一些,免得错过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锤哥。”

“嗯?”

“胡家母女不就是难民……”

“哦,是啊。”

···

···

“什么,要我帮忙派粮?”

贺家庄后院,胡杏儿一脸错愕的朝管家看去。

那管家微微点了点头,虽然知道面前的母女三人都是低贱的难民出身,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母女三人可能攀上了高枝,因此言语之间颇为礼敬。

“小娘子,我家将军说了,这是王队长的意思,要是您觉得不妥,我可以带您去见他。”

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胡杏儿急忙朝管家敛衽一礼,歉然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胡杏儿本来以为王大锤不会管她们了,毕竟昨天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她心思敏感,能感觉得到王大锤眼里对自己和母亲的鄙夷。

纠结的看了一眼正在母亲怀里嬉闹的妹妹,胡杏儿尽管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认为,正是因为小豆芽,自己母女二人才得以被王大锤看重。

“那小娘子的意思是?”管家催促道。

胡杏儿不敢犹豫,这很可能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急忙朝管家躬身一礼:“但凭贺将军……还有贺管家吩咐。”

鬼使神差的,胡杏儿竟是对王大锤只字不提,或许是心中的傲娇心理作祟,每每想起王大锤看自己的眼神,胡杏儿心中就是百感交集,个中意味,说不清,又道不明。

“那就好,小娘子这就准备准备吧,任务繁重,此行或许会比较辛苦,不过王队长吩咐了,我们会派人一路护送,还准备了一顶轿子……”

管家交待了一声,说一炷香后在大门口集合出发,便匆匆离去了。

胡杏儿朝管家的背影弯腰行礼,做足了礼数,直到管家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面,才直起腰来。

“阿姊,阿姊,你快来,帮我一起挠阿娘,咯咯咯……”

院子里,小豆芽欢快的笑声清脆而又悦耳,只是落在胡杏儿心中,却又是那般的苦涩。

妹妹仿佛听不懂她的那句狠话,睡了一觉后,清早起来,依旧对母亲和自己非常亲近。

看着小丫头在母亲怀中开怀大笑的模样,胡杏儿突然发现自己这些人报复错了对象。

她难道不应该去痛恨那些让她们母女沦落至这般境地的人吗?

为什么要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撒气?

胡杏儿银牙紧咬,嘴里的血腥之气蔓延开来,让她尘封的记忆慢慢苏醒。

雨夜的茅草屋里,年幼的自己瑟瑟发抖的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看着母亲被……

第六七八章:复仇

定襄城虽然不大,但与其他城市一样,都有一处专门供穷人居住的片区。

有的叫离孤坊,有的叫窝棚区,或者干脆直接就是流民营,难民营。

定襄的西南角落,也有这么一片区域,而且面积还不小,足足占了两个坊市的面积。

一般像这种地方,说是鱼龙混杂也不为过。

什么扁担帮、什么斧头帮、还有菜刀帮,黑虎帮之类的小组织数不胜数。

但这种地方更多的还是穷人,特别是真正的穷苦人家,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去处,谁有愿意蜗居在这么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走进坊区,迎面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不少侍卫都是恶心的急忙捂住口鼻。

他们是贺白川派人负责保护胡杏儿还有派发的粮食的,相比于一开始的雄赳赳气昂昂,此时一个个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胡杏儿倒是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闻着空气中的恶臭,甚至有种回了家的感觉。

“小斌哥,你们要是受不了,我可以自己进去,让她们自己出来领取米面就行了,不一定要送到她们家里去的。”

胡杏儿对小斌还是有点印象的,知道他是王大锤的手下,专门派来保护自己的,此时见他脸色不是很好,忍不住开口建议道。

队医小斌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胡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环境容易滋生病菌,这些人怕是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病,故而有些担心我带来的药会不够用。”

胡杏儿愣了愣,惊愕道:“您还要为她们治病?”

小斌理所当然的点了下头:“当然,帮人帮到底,锤哥已经给我下了死命令,能救一个是一个。”

胡杏儿错愕的神情满是不解,那个男人到底是在图什么,为什么竟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胡姑娘,你还是指路吧,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将身后的十车粮食都送完,再耽搁下去,怕是天也要黑了。”小斌提醒道。

胡杏儿默默点了点头,跳下轿子当先朝潮湿阴暗的窝棚区走去。

路上,不少难民躲在屋子里对他们指指点点。

其中几个大胆一点的,还凑上来想要搭话,不想却被侍卫们隔了开来。

“能住在外围的,基本都有口饭吃,真正的可怜人都在里面。”

胡杏儿朝小斌说道:“那些人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要不就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因为没有赚钱的门道,只能住在最逼仄潮湿的地方。”

说着,一行人慢慢朝窝棚区深处走去,路上,能看到不少人躲在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透过门缝打量他们。

这些人的眼里普遍没有生气,神情呆滞犹如泥塑,要不是他们见到侍卫手中的刀时,还有一丝恐慌的情绪在,还以为他们只是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呢。

某个窝棚里,几个邋遢汉子聚在一起。

“老大,那些人车上拉的好像都是粮食,这么多,够咱们吃上好几年了。”

“是啊大哥,还有前头带路的那个小娘子,啧啧啧,那姿色,那身段,比前天那个小寡妇好了不知道多少啊,要是能……哎呦!”

“别特娘的乱说话,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你没看到那些侍卫的刀鞘嘛,都是城卫军的制式军械,这些人很可能是城卫军的人。”

“就算是城卫军,您也没必要打我啊,再说了,城卫军没事儿来咱们这里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的吃食,特别是那个小娘子。”

“你特娘的能不能别老是惦记女人,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老大,我听说这两天城里有大动静,吏部尚书周兴阁被贺将军带人给砍了,你觉得,这事儿是不是跟面前这些人有关?”

几个人都是这难民中的土霸王,虽然有点见识,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坐看天下事的程度,此时见官兵进入他们的地盘,都是心头惴惴。

屋子里,唯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我手下的人说城里正在放粮,听说朝中不少大人物的家都被抄了,贺将军把这些人的粮仓搬了个空,这些粮食全部都拿来接济百姓。”

“当真?”几个汉子面露喜色。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打击道:“不过,怕是轮到咱们窝棚区的时候,就剩下一些陈年旧米,或者是土糠壳沫咯。”

“老赵,你儿子不是在武侯亭嘛,能不能让他帮忙安排一下,让哥几个带人先去……”

“你就别折腾了,我家大郎今早特意跟我打了招呼,这次事态不同以往,叫我千万不要乱蹚浑水,免得引火烧身啊。”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几个人里,就这个老赵最有实力,此时连他也只能干看着,那他们其余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天杀的,这是眼睁睁看着天大的好处从眼前溜走啊,叫我等如何甘心。”

众人都是一脸悻悻。

“大哥,大哥……”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木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跳了进来。

青年在屋里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在自家大哥身上定住。

“大哥。”

“有事说事,咋咋呼呼的干啥。”

“啊,是是是……”青年吞了口吐沫,激动道:“是这样的,刚刚我偷偷跟着那些人往里走,遵照大哥的意思,想看看他们来做什么……”

“说重点。”

“是是是,那个,呃,我看到他们给小哑巴,王瘸子,还有刘家的寡妇送了好多东西,那米面都是一包一包的给,还有腊肉和咸鱼呢,啧啧啧,那肉肥的呦……”

青年留着口水继续回忆,但他的话落在几个大佬耳朵里,却荡起了涟漪。

“你说的小哑巴还有那谁,都是咱们手底下的人?”那青年的大哥呼吸急促了起来。

其他几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的羡慕。

按照规矩,他们是不能进其他去抢食儿的,那些米面先不说,腊肉和咸鱼啊,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这等美味了。

很显然,他们顺理成章的将那些物资归为己有了,只要那群侍卫一走,这些东西转眼就是他们的盘中餐……

可是,他们却漏了一个人。

就在那尖嘴猴腮的青年往回跑的时候,胡杏儿与小斌嘀咕了几句。

小斌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朝胡杏儿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便带着几个侍卫走走跟了上去。

就在青年汇报情况的时候,他们已经将这座小屋围了起来。

“先抓起来吧,胆敢反抗着,直接杀了。”小斌站在屋外将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以为胡杏儿是想借刀杀人,没想到这群人真如胡杏儿说的那样,打算等自己走后,就去抢那些穷苦人家的吃食,小斌当下就怒上心头,恨不得直接将屋里的人通通毙了了事。

与此同时,正在派粮的胡杏儿嘴角莫名的扬起,面对这些相处了七年,如今却根本认不出她的左邻右舍,突然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和……快感。

第六七九章:苏大强

几个常年混迹窝棚区的消瘦汉子,如何是城卫军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所谓的帮派头目便都伏法了,见了城卫军的人冲进屋里,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小斌没有理会他们的辩解和求饶,而是带着他们来到窝棚区外面的大街上。

“把他们帮到门楼上吊起来。”

坊市门口,一座摇摇欲坠的门楼足足有两丈高,上面的匾额已经不翼而飞,估计被哪个难民捡去当床板了也不一定。

七八个汉子被城卫军三下五除二的,直接吊成一排。

小斌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朝旁边围上来的难民们喊道:“各位乡亲们,今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些人往日里仗着人多势众,可谓无恶不作,今日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小斌将手中的石头狠狠朝还在呼救的赵老大扔去,这人一直囔囔着他有个儿子在武侯亭当差,只是他没想到小斌这人最痛恨的就是仗势欺人的家伙。

呯的一声,那石头狠准稳的落在那赵老大的嘴上,啪的一下,瞬间血肉模糊。

旁边围观的人都是一声惊呼,其中不乏一些跟着赵老大混的懒汉,此时都是缩起脖子,瑟瑟发抖起来,其中几个更是不堪,扭头就跑,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可是,让小斌等人诧异的是,喊了半天,竟然没有人站出来扔石头。

虽然能从他们眼里看到对赵老大一行人的愤恨,但更多的,是深埋在内心的畏惧。

正在小斌蹙眉之际。

人群中几个人开道,胡杏儿杏眼含煞的走了出来。

“我来。”

“我,我,我也来。”

胡杏儿当先开口后,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妇人也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句。

“小斌哥。”胡杏儿朝小斌点了点头,然后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刘姨,今日有小斌哥给您撑腰,莫要怕了他们。”

胡杏儿朝那个妇人鼓励了一句,拿着石头慢慢靠前几步,在那几个人中扫视了一圈,眼睛里渐渐被泪水充满,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响……

呯!

胡杏儿出手丝毫没有留情,直接就是奔着其中一人的脑袋扔去的。

小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特别是打量了一下被胡杏儿优先照顾的那个青年,不由得眉心紧蹙。

眼见胡杏儿第二块石头又要砸过去,小斌急忙拦住他,道:“胡姑娘,先等等。”

可是,此时的胡杏儿已经听不进去他的话,她这第二块石头,直直朝那个头破血流的青年裤裆砸去。

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

要知道现在的胡杏儿打扮可不像是住过窝棚的难民,相反,因为她出身不错,仔细打扮后,身上自带一股子书卷气和士族大小姐的贵气。

眼见那个青年已经口吐血沫,小斌急忙朝几个城卫军的人交待了几句,这次他来窝棚区可是带了两个任务的。

一个是协助胡杏儿派粮,另一个,则是找出当年侮辱胡家母女的真凶。

现在,不用问也知道,那吊在门楼上的青年肯定是一个,至于其他人,还要通过这个青年去挖出来,因此不能让他现在就死。

将奄奄一息的青年从门楼上放下来后,胡杏儿已经泣不成声,她不傻,多少猜到了小斌的目的。

“小斌哥,那天,一共有五个人。”胡杏儿红着眼,朝小斌哀求道。

小斌眉心微蹙,微微颔首,表示一定会抓到所有人。

或许是有胡杏儿和那个妇人开头的关系,接下来的画面就血腥了许多。

小斌甚至看到一个断手的老头冲到近前,朝其中一个汉子的大腿根咬去,最后满脸鲜血的仰天哭喊着什么,只是那声音太过悲怮,听不出具体的内容。

这些可怜的难民们生活本就已经够苦了,没想到在这样的炼狱里,还要被这群吃肉喝血的恶魔们,没日没夜的折磨侮辱,此时心中的激愤释放出来后,都是放声痛哭起来。

直到半个时辰过后,等所有人的情绪都稍微缓解了一些,小斌才跳上一座高台。

“乡亲们,接下来几天,我朔方商会的人将会在城中几个招募点,召集大量的劳工修路,待遇是包吃包住,每个月再有一百五十文铜钱可拿,感兴趣的人可以于明日午时,到城中报名。”

小斌话音刚落,原本还抱头痛哭的难民们瞬间收声,然后一脸惊疑不定的朝小斌看去。

见状,小斌知道他们肯定是心有疑惑,或者干脆就不信自己的话。

果然,还不等他解释,就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人,是不是高句丽人又要攻城了?”

这人刚说完,现场便嘈杂了起来,不少人忧心忡忡的看着小斌,等待他的回答。

“大人,俺家里就剩下老母亲一人了,加入敢死队可以,但是能不能先把安家费给俺,俺想买点米面,让老母亲吃一顿饱饭再去死。”

人群中,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仰着头朝小斌喊道。

或许是因为小斌带人帮他们报了血海深仇,人群中不少男子都是神色微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接连走了出来。

“大人,也算我一个,我大狗没什么本事,那几个王八蛋害死了我媳妇儿和闺女,今日能够报仇雪恨,全赖大人相助,不就是打棒子嘛,算我一个。”

“还有我苏大强,老头子我也报名了,反正这辈子已经活够了,如今大仇得报,心里也没了什么牵挂,郎君帮我老头子报了家仇,我老头子这条命就是你的。”

“……对,我也报名,帮大人杀棒子去……”

眼见事情的走向有点偏,这些人明显误会了什么,小斌急忙伸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苦笑着解释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真的没骗你们,我家郎君说了,商会要修路,从朔方到定襄呢,需要大量的工人,真的不是要拉你们去当什么敢死队啊。”

“……啊?”

“那,真是包吃包住?”

“真的包吃包住,而且每日三餐,中午必定有肉吃,每个月再有一壶酒。”

“……哗!”

“那,真的还有铜钱拿?”

“真的,真的,普通力工每月一百五十文,木匠、铁匠、泥瓦匠之类的工匠,每月最少五百文,最多一贯铜钱,干得好还有优秀员工奖励,最少都是一片金叶子。”

“……哗!”

“那啥,俺听说城中在派粮……”

“有,大家统统有份,而且你们问问那位大姐,刚刚我们就是去给她们家送粮的……”

第六八О章:加快进度

是夜。

王大锤正在屋子里锻炼身体,这是他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这些天白天太忙,只能晚上抽出时间来锻炼。

院子里,小豆芽与胡刘氏玩得正欢,忽然看到姐姐出现在院门口,小丫头高兴得扑了上去。

只是临近胡杏儿身前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一僵,小短腿也止住了,大眼睛躲闪的偷偷瞄着胡杏儿,好像很怕她似的。

原本已经做好拥抱小丫头准备的胡杏儿见状,心头堵得不行,本就通红的眼眶瞬间又湿了。

抿着嘴,强颜欢笑道:“小豆芽吃过饭了吗?”

小豆芽双手攥在胸前,咬着小嘴唇慢慢点了点头:“吃,吃过了。”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感的,容易忘事是没错,但也本能的会去规避一些苦痛的经历。

此时的小豆芽兴许是想起了那日胡杏儿对她的呵斥,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贱种,但她还记得胡杏儿当时挥手要打她的画面。

或许是发现姐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小豆芽伸手拉着胡杏儿的裙摆,道:“阿姊,娘给你留了半只鸡,还有很好吃的羊排。”

胡杏儿见小丫头重新接受了自己,高兴的朝她点了点头,伸手直接将小丫头抱在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小丫头的脑袋,惹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坐在青石板上收拾玩具的胡刘氏见了,不由得心头发酸,曾几何时,她是那么的渴望见到这副画面,只是没想到,整整等了七年。

“呵呵,别听小豆芽瞎说,那鸡汤和羊肉是她特意留给你吃的,连我想吃几块她都不让呢。”

胡杏儿见母亲也红了眼,心中百感交集。

小豆芽听到自己的‘计谋’被母亲当场拆穿,羞赧的朝母亲直挥手,好像想用手去把母亲的声音打断,这样姐姐就听不到了一样。

“傻丫头。”胡杏儿低头在小豆芽脑门上亲了一口,惹得小丫头直接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屋内,听到声音的王大锤走了出来。

“王大哥。”

“哦,你回来啦,小斌呢?”

“小斌哥带着……”胡杏儿看了一眼母亲,说道:“小斌哥去后院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抓到了。”

王大锤擦汗的动作微微一顿,别有深意的看向胡杏儿,却见她双眼一眨不眨的打量着自己,那目光中的情绪有些……

“那,那就好,嗯,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吃饭吧。”

说完,王大锤直接闪身走进屋子,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打扮,见衣衫还算整齐,莫名的,竟是松了一口气。

门外,王大锤狼狈‘逃窜’的背影落在胡杏儿眼里。

神情微微错愕了半响后,胡杏儿忽然扑哧一笑。

“怎么了?”胡刘氏好奇问道。

“没,没事……”

···

···

这一日,定襄城头,一艘巨大的白色飞艇遮天蔽日而来。

原本正在排队领取接济的百姓们还以为天塌了,吓得四散飞逃,要不是城卫军的人早就收到王大锤的叮嘱,及时控制住了场面,现场非得出现踩踏事件不可。

而在皇宫最大的一片阅武场边上,王大锤一行人,包括贺白川、萧皇后,以及幸存的朝中大臣,都阵列在前,仰望着慢慢降落下来的飞艇。

贺白川虽然早就听说了飞艇的事情,但此时亲眼见到实物,还是被震撼得不行,语无伦次的说道:“王,王兄,这白云……”

“飞艇。”

“啊,是是是,飞云……这飞云好大啊,上面能,能装下多少人啊。”

“……你说话能不能不哆嗦,说了这叫飞艇,还有,这玩意儿可不是装人那么简单。”

“啊,哈嘿嘿,那,那王兄,能不能,能不能……”

“知道你想干什么,回头找个机会让你上去体验一把是不是,放心吧,马上就有机会了。”

“真的啊!”

“当然。”王大锤不耐烦的朝他应了一声,急忙道:“别说了,郎君要下来了。”

因为飞艇的螺旋桨还没有停下来,广场的风沙有点大,王大锤打断贺白川的问话后,直接穿过飞扬的尘埃朝飞艇小跑而去。

众人见状,都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正在他们踌躇不前之际,弥漫的风沙渐渐平息,飞艇上走下来一行人。

“义成?!”萧皇后第一个出声惊呼。

“唐公?!”接着是几个认识李渊的官员。

“哪个是郎君?”贺白川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为首的李渊和义成公主也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特别是人群中鹤立鸡群一般的萧皇后。

李渊沧桑的脸上露出追忆之色,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兰陵萧氏之女,萧美娘的容貌和才情曾让多少世家贵族的公子哥朝思暮想?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李渊当初决心起义,或许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个自己得不到的女人。

与李渊不同,义成公主的脸色就淡然了许多,甚至看向萧皇后时,还隐隐有些不满。

“郎君!”王大锤朝李渊抱拳一礼,然后走到正在打量周围环境的席云飞身前。

席云飞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辛苦了,听说你认了个妹妹。”

王大锤尴尬的点了点头:“让郎君见笑了。”

“呵呵,这有什么,你过去的事情,我问过程叔了……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就一定会支持。”

“谢郎君!”

席云飞朝他笑了笑,而后将注意力放到萧皇后一行人身上。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萧皇后,果然漂亮……哪个是贺白川?”

王大锤朝人群中探头探脑的贺白川指去:“那个家伙便是。”

席云飞抬头看去,刚好见到贺白川一脸期待的神情,好像等待颁奖嘉宾上台的获奖者一样。

“呃,这家伙好像有点憨啊。”

“呵呵,憨是憨了点,不过人倒是不错,而且最关键的是,听话!”

“那挺好,既然你都觉得可用,那开发定襄的合作者里,就算他一个吧。”

王大锤感激的朝席云飞看去:“郎君打算将利益分出来?”

席云飞伸手朝贺白川打了个招呼,看着贺白川点头哈腰的搞笑模样,笑着对王大锤说道:“我们必须要加快进度才行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太累,还不如找几个听话的人一起合作,争取早点将半岛和倭国拿下来才是正经事,特别是倭国,那座岛上可是有一座金银山的……”

第六八一章:警告

“贺白川,见过郎君。”

“嗯,贺将军不必多礼。”

席云飞将躬身到底的贺白川扶起,笑着说道:“你的事情,大锤已经跟我说过了,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任何帮助过我的人。”

“谢郎君,谢郎君。”贺白川觉得席云飞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我们的事情明日再谈,到时候我会邀请其他合伙人到场,贺将军若是不善此道,最好带两个账房先生过来,免得到时候被那群老家伙占了便宜。”

席云飞好心提醒了一句,开发定襄他一个人虽然也可以,但是进度上不免要慢了一些,所以,席云飞打算把几个山东的世家带上。

贺白川心领神会,要他带兵打仗没有问题,但是这些勾心斗角的买卖把式,他却一窍不通。

“贺某知道了,多谢郎君提醒。”

···

“二郎,这里。”

不远处,李渊朝席云飞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见一下萧皇后。

席云飞本不想过去,但既然李渊有心介绍,总要给个面子。

“这位就是朔方席家二郎,别看这小子邋里邋遢的,心眼可不少。”

李渊半开玩笑的朝萧皇后介绍席云飞,而后又指着萧皇后道:“臭小子,叫萧姨。”

席云飞愣了愣,这就很有意思了,不让自己称呼对方为‘太后娘娘’,直接就是萧姨,李渊这老头子是要搞事情啊。

果然,李渊这么一说,义成公主和萧皇后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两人都看向席云飞,特别是义成公主,因为席云飞对萧皇后的称呼,直接预示着席云飞对整个大隋的态度。

好在,席云飞也不是当初没见过世面的他了,只见他朝萧皇后微微颔首,道:“久闻萧皇后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要不是知道您跟我娘岁数差不多,我差点称呼您为萧姐姐了。”

席云飞这么一说,李渊三人都是神情一愕。

不过随之,李渊平静的点点头,虽然席云飞没有直接称呼萧姨,但也没有承认大隋的存在,而且,席云飞一个萧姐姐,直接就表明了态度。

在李渊看来,姐姐和姨都是一样的,这一点想必义成公主和萧皇后也都听得出来。

义成公主心中无奈,知道席云飞这是铁了心不想她杨氏称帝了。

倒是萧皇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几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义成公主说要去看望孙侄子杨政道,便带着萧皇后走了。

李渊望着她们的背影,脸上乐开了花。

席云飞没好气的说道:“老爷子,你这不厚道啊,明明自己有想法,还非得拉着我下水。”

李渊呵呵一笑:“没办法,谁让你的名气比我大,好歹让我也体验一下狐假虎威的感觉嘛。”

“切,老不正经……算了,说正事儿吧。”

李渊收回目光,看着席云飞,劝慰道:“这定襄城面积不小,人口也多,要是真的按照你的计划来,我担心粮价动荡。”

席云飞计划调动大唐河北道和河南道的物资,来补充定襄的衣食住行等各项需求,这不仅仅需要几个世家的帮助,同时也少不了朝廷从中协调调度。

李渊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如果从大唐大规模抽调物资,很可能会造成大唐内部粮价上涨,甚至出现有人恶意屯粮,趁机大赚黑钱的情况。

席云飞自然也知道这些因果关系,不过,他早有打算。

二人边说着,已经走到安排好的住处。

席云飞伸手一招,一个护廷队员走上来,双手递上一份地图。

摊开后,席云飞指着地图东北角的半岛,说道:“之前我让崔氏的人与高句丽人通商,趁机收集了不少情报,据说今年高句丽风调雨顺,可谓五谷丰登,眼看他们就要收成,您不觉得机会难得吗?”

“什么意思?”李渊神色微动。

席云飞笑着说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咱们的奴役计划刚要开展,他们就来个大丰收,这不是跟咱们作对嘛,那些高句丽人不缺吃不缺穿,还叫我怎么奴役?”

李渊心有所感,吞了口唾沫,难以置信的说道:“二郎,这,真的要对高句丽出手了?!”

席云飞重重点了点头:“不错,而且宜早不宜迟,趁着他们丰收之际,直接把他们的粮仓都搬空了来养咱们自己的人,到时候高句丽人吃不上饭,自然会卖儿卖女,一箭双雕。”

“二郎就这么有把握,能够攻进高句丽?”李渊还是有点担心。

“把握嘛,还是有的,您等着看吧,柳擎天他们人一到,我就开始动手。”

夜里,一场小型的接风宴在宫中举行。

宴会上,席云飞无心歌舞,让王大锤唤来贺白川,三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贺将军,我记得定襄除了你们贺家,还有一个韩家,怎么今晚夜宴不见他们的人到场?”

贺白川喝了点酒,双眼微醺,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应道:“郎君说的是韩千寻那家伙吧,这家伙虎得很,定襄发生的事情早有人发信告知,但他就会装傻,怕是现在还守在栖风谷呢。”

“郎君,这韩千寻是前隋大将韩擒虎之子,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早年这家伙跟贺兄还是好兄弟来着,后来朝中那些狗官从中挑拨离间,两人打了几次架,现在关系闹得很僵。”

席云飞闻言,饶有兴致的朝贺白川看去,这家伙说起韩千寻,言语表情之间竟有几丝孩子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看来两人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只是碍于面子,一直没和好。

“贺将军,我想请你亲自跑一趟,把韩将军接回来,我们接下来的买卖需要大量的人手,光凭你手上的两万人怕是不够。”席云飞朝贺白川直接吩咐道。

贺白川一听席云飞说起买卖,神情郑重了许多,道:“郎君有所不知,非是韩千寻那家伙不想离开栖风谷,而是迫于突厥人的压力,他只能在那边守着啊。”

“哦?”席云飞朝王大锤看去。

王大锤微微颔首:“自从我们占了朔方,突厥南下打草谷就少了一个突破口,定襄失去义成公主帮衬后,确实压力很大,特别马上就是秋收了。”

“原来如此。”席云飞一直呆在朔方,对外面的世道不够了解,但也知道,往年突厥人就喜欢趁着秋收南下劫掠:“这样吧,刚好柳擎天他们还没到,你带着你的人去一趟突厥,给阿史那突利一点警告。”

王大锤眉眼一喜。

席云飞接着说道:“我会让诸葛青送你们过去,给你们三天时间,务必让阿史那突利看好他的人,你就告诉他,要是敢再纵容牧民南下劫掠,我就敢把他的汗庭平了。”

第六八二章:逗朕

长安城,太极宫。

站在太极门朝南的方向看,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

而路过钟楼后,有一道略小于太极门的宫门,唤作归仁门。

走进归仁门,有两座古香古色的宫殿群,左一座便是门下省所在,在它隔壁的宫殿叫弘文馆。

这弘文馆便是朝中官宦子嗣与皇室子弟读书写字的地方。

往日里,不说学生们废寝忘食的学习吧……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总体来说,那也是书声琅琅,耕读夜诵,学生们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

不过,自从门下省开设了通讯司之后,弘文馆的风气就变了许多。

以几个将军府的小子为首,其中带头大哥叫程处弼,是程咬金与正妻所出最小的儿子。

这日里,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家伙再次聚到一起。

“处弼,中午吃啥?”

“我怎么知道?”

“问问呗。”

“小六……”

“哎哎哎,别叫人回去问啊,多麻烦……你家不是也有传音器嘛,咱们去通讯司。”

“不要,你小子就会忽悠我,上次说好替我打掩护,看到人来,你小子跑得比谁都快。”

“你可不能冤枉我,我真替你打掩护了,你被打绝对不是因为被人发现了。”

“那我爹怎么知道我偷用宫里的传音器?”

“……兴许,你爹就是手痒了,你大哥不是不在长安嘛!”

“……”

“咦,那不是你爹嘛!”

程处弼闻言一怔,本能的缩了缩脖子,扭头一看,还真是自家老爹。

只见程咬金风风火火的从门下省跑了出来,然后一个拐弯,从乾化门去了后宫。

“看程叔的样子,好像发生什么大事儿了,你说会不会又跟朔方有关系?”

程处弼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别瞎猜了,还是进去背书吧。”

“哎,别啊,好不容易课间休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哼,你爹来了你也这么乖!”

···

···

立政殿。

长孙皇后正在帮李世民研墨,闲暇之余,李世民喜欢以笔代剑,一手飞白体的草书写下来,与战场之间短兵相接的武士无异,挥洒之间,铿锵有力,字字如槊刀劈砍。

“陛下,卢国公求见。”小力士黄安走出屏风,轻声禀告。

李世民动作不停,狼毫依旧如铁画银钩,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才微微颔首,显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

“宣。”

“喏。”

程咬金走进来的时候,迎面刚好碰上长孙皇后。

“见过娘娘。”

“呵呵,程将军辛苦了。”

“应该的。”

“陛下在里间书房等你呢,快进去吧。”

“恭送娘娘。”

走进书房,李世民正拿着那副字品评着,见到程咬金,示意他先入座。

“陛下,朔方发来捷报!”

程咬金脾气比较急,见李世民不急不缓,他就更加的焦躁,因此屁股还没坐下,嘴里的话就说了出来。

李世民闻言一顿,接着诧异的看向程咬金:“捷报?”

程咬金抱拳回应:“不错,正是捷报。”

“这次是谁倒霉了?”李世民神色微动。

程咬金走到书房左侧的屏风前,那屏风上挂着一幅地图。

“陛下,这次与之前情况不同。”

李世民见状,放下手中的卷轴,快步迎了上来。

程咬金指着地图右上角的定襄城,道:“就在刚才,朔方传来消息,定襄已经成为商会的第二个中转站,而且,云飞那孩子和太上皇等人此时就在定襄。”

“太上皇也去了定襄?”

“不错,我还听说那小子又折腾了一件奇物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

程咬金不太确信的挑了挑眉毛,道:“只是情报上说,这奇物异常巨大,而且,而且能浮空。”

“浮空?”

“不错,朔方那边的人说,太上皇他们就是搭乘这奇物飞到定襄的。”

“飞,飞到定襄?”李世民低声呢喃了一句,神情间满是错愕。

“千真万确,我方才还特意去通讯司问了药师,得到了他本人的确定。”

李世民深呼了一口气,好半天才问道:“那奇物一次可搭乘多少人?”

程咬金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可是问了所有可以联系到的人,他们都不知道具体的载重……陛下,您该不会也想???”

李世民慢慢点了下头,神色不定的说道:“看来你跟朕想到一起去了,只是,不知道那奇物究竟能不能为我所用……咬金,你看朕,是不是亲自跑一趟朔方?”

“陛下要去朔方?”程咬金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错,这个想法朕早就有了,只是碍于体面,一直没好意思提出来,但是,如今的朔方日新月异,那些奇物更是层出不穷,先是无需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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