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田舍郎 - xp1024.com
《大唐田舍郎》


第一章 少年

时值武德七年,冬。

大唐君臣灭掉了伪燕高开道,平复了辅公祏的反叛,结束了十四年的军阀混战。

可是,几十年的徭役、兵役、兵祸,早已使这片土地满目疮痍,百姓朝不保夕。华夏大地依然田地荒芜,民不聊生。

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小村庄,天空飘着铜板大小的雪花。冰雪覆盖的村庄显得有些沉寂,除了那气急败坏的少年和围观的人群。

只见在一个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的房子前,有一十之三四的少年,指天骂地。

仔细听。

“你个贼老天,老子好不容易攒够了首付,日子刚有点盼头,你一个雷把老子劈过来。”

“少族长,别着凉了,快到屋里暖和暖和。”一个看起来六七十的老人关切道。

接着又自语:“族长战死了,少族长又疯了,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赵氏一族?”说完,额头似乎又添了一些皱纹。

听见老人说话,那少年看着周围的男男女女。

话说,在这样大雪飘飞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这些族人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

如此,才能少些冻伤,也可以省得一些五谷。

只是如今他们的族长死了,少族长眼看着想必也是疯了吧?!

“这可叫人怎么活啊?”

以往,都是族长组织族中青壮习武,这才让平日里那些凶狠的土匪、山贼不敢来黑虎村抢夺。

闲时也进山打些野味,补贴家用,这些年倒也没有族人饿死。

可是,如今。

“可怜的两个没有爹妈的娃儿啊”

“族长多好的一个人啊!可是,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看看少族长,以前十里八乡唯一的读书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啊,如今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这孩子,大概,是接受不了族长去世的事实吧!哎,读过书就是孝顺啊。”

“可怜的依依啊”

少年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些所谓的族人,看到一片关切,心下也是一阵温暖。

如果知道,这仅仅是乡人为接下来日子的愁苦表情,不知还会不会这样想。

“哎,这年头,穿越都是这么的随便吗?出去喝个酒都能被雷劈,劈了就穿越?难道真的像传说的那样,有什么网文穿越者培训中心?”

少年眉头紧皱,接着露出无奈的嘲笑:“算了,我赵辰也算是个心宽体胖之人,既来之则安之吧。对了,这身体的本名叫赵一辰,这算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那少年,哦,赵一辰看着傍边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小姑娘,笑了笑:“依依乖,哥哥没事。”

这边安抚好这个五六岁的小人儿,赵辰才躬身对族人道:“各位族亲乡党,小子没事,让各位惊忧了。都先回屋歇着去吧,这天寒地冻的都别冻着了。”

听着赵辰说完,轰的一声,众人开始了各种议论。

“没事就好……”

“我就说少族长有祖宗保佑怎么可能犯病……”

“狗蛋他妈,刚才不就你说的少族长疯了……”

赵辰黑着脸听着周围的议论,抱着小丫头依依径直向着自家的三间破屋走去。

众人看着赵一辰离去,没了热闹,也一哄而散。

屋里,赵一辰看见人群散去,这才长舒一口气。

被这么多人围观自己发疯,羞耻啊。羞耻程度堪比当年第一个网名。还记得当时给自己q不q的昵称是:往事随风,真的是羞耻max。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谁没几个叫追梦少年、追风少年的网友啊。

“哥哥。”

“依依,怎么了。”赵一辰回过神来,看见小姑凉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哥哥,冷。”依依伸出满是冻疮的手,用食指指了指房子上面的破洞道。

闻言,赵一辰抬头看了看头顶,看着飘进来的雪花,心下道:是该修修了。

话说赵一辰家这房子,也不算小。三间房在庄子里除了祠堂,就他家的最大。毕竟好几代人都是赵氏族长,又是村庄里最大的地主。只是年久失修,椽有些腐朽,才被这积雪压塌。

赵一辰看着依依裹着柳絮被,就那种外面用亚麻编制的粗布,里面填充着柳絮的被子。

依然冻得小脸通红,眉头紧皱。

起身,在屋角的一个箱子里一阵好找,找出一张狗皮毯子。这次心下大定,看来是真的继承这身体的记忆了,东西放那还是知道的。

“来,依依把这毯子裹着,暖和。”

“不行,哥哥,这是爹爹给你准备娶小嫂子的聘礼。”

看着小姑娘倔强中带着认真的眼神,赵一辰除了心头的万马奔腾还有一丝好笑和无奈。

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这就是我这一世的小妹!不会是二十一世纪的那魔女也跟着穿越过来了吧?应当不会吧?难道说自古以来当妹子的都操心大哥的婚事?

哎,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看来没有丢啊!

丢掉这乱七八糟的的想法,赵一辰对着依依说道:“依依乖,不要冷着了。你看哥哥识文断字,还和爹爹学过武技,又会打猎,不怕给你找不到小嫂子。”

小姑娘歪着脑袋想了想下笑着说:“嗯,哥哥最厉害了,认识好多字。长得又高,以后一定可以长到七尺。”

赵一辰看着自家小妹说的认真严肃,压下心中古怪的想法,赶紧把毯子给过上。

呸呸呸,童言无忌啊,老子至少要八尺啊。

话说,七尺在唐时也算是长得高大了,嗯相当二十一世纪的一米六过一点。就在刚才不久,赵一辰看见的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的大多数都是一米五,个别有个一米六。一米七高的,真的就只有传说中赵一辰的父亲赵乔了。

按照这身体原本的记忆,父亲赵乔一生也算得上是个传奇了。当年作为赵氏族长独子,练的一身好武艺,打的一手好猎。

大业五年,十七岁的赵乔进山打猎,遇到被罢官赶路的乌兰县令陈文举一家,当时正在被山贼打劫。

待赵乔救下时,陈夫人已经命归西天,老头背上还插着一把短刀。

老人弥留之际看着赵乔身高体壮、浓眉虎目的甚是顺眼,便将唯一的血脉——女儿陈小娘,托付给了赵乔,说完便一命呜呼了。

赵乔也是一个信人,花了一天时间便埋葬了二老。待陈小娘守孝三月满,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到了大业七年,已经抱着赵一辰的前身到处晃悠。

后来,大业末年世道越发的艰难了,赵乔组织族中青壮编练乡勇,护卫家乡。

刚开始大伙还不怎么在意,直到有一次,红堡子土匪高有德一百多人来犯。赵乔带着族中子弟三十余人抵挡,斩首四十余,杀的土匪心惊胆战。从此黑虎村威震方圆十里八村,再也无人敢犯。

后来华夏大地狼烟遍地,赵乔也带着十余赵氏族人参与到了这场轰轰烈烈的隋末大起义中。

先是跟着薛仁果混,后来不知怎么的,在武德元年又跟着那位大名鼎鼎的昭公主。据说娘子关一战立了不少战功。这不,以前村里只有一头耕牛,赵一辰家的。后来他家的牛变四头了,还得了些许赏钱。

后来武德五年,赵一辰母亲生病,花完了赏钱,卖了两头牛,最后也没有救回来。按照前身的记忆,赵一辰只能感叹一句要命的阑尾炎啊。

后来,辅公祏的反叛。赵乔也和族人们去平叛,最后回来的只有十二具尸身。

那天,天下着鹅毛大雪。会州使君亲自送烈士们回家的,每家得了八吊抚恤,赵乔是个基层军官所以有二十吊。

前身赵一辰也算坚强,强忍着心中悲痛给父亲治了丧。事后心中郁气难解再加上惹了风寒,便一病不起。弥留之间让雷劈过来的赵辰夺舍了。

赵一辰回想着这些记忆,脱口道:“也是一个人才,真信人也。”看着小妹疑惑的看着自己,赵一辰赶紧住了口,还好没人知道自己脑海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赵一辰脑中不由的浮现出后世烂大街的桥段,只叹一句:这才是托付终身啊!

第二章 以理服人

赵一辰在院子里找了七八根碗口粗细的木头,竖在房檐边上,背了两背篓的胡麻秸秆。就开始在院子里和泥,参杂了一些杂屑,用锄头来回地推钩着。

干了不一会,赵一辰已经是全是冒汗。

站直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下叹道:也只有这样将就一番了,彻底大修还得到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之后。

“哥哥。”

赵一辰转过身来,看见依依伸出双手,拿着一个抹布,递了过来。

“哥哥,擦汗汗。”

看着依依期盼的眼神,赵一辰赶紧接过来。笑道:“我家依依懂事了,都是到关心哥哥了。”说的小姑娘一阵害羞。

“依依,到屋里去,哥哥要去修屋顶了。快进去吧,小心别凉着。”

看着依依进屋去,赵一辰一个助跑就翻身上了房子。不由感叹年轻真好,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上房揭瓦的时候啊!

作为一个农村出身且干过不少行业的老大叔,赵一辰在前世也算是学会了很多东西。修房子?小意思!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前世赵一辰全家就住着一个破旧的小屋,一到下雨就到处漏水,再说好歹也在工地上呆了好几年。

……

当赵一辰铺完最后一块瓦,直起腰看着眼前的苍茫大地。远处银装下山峦起伏,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形,看着一阵亲切。

“修好喽!哥哥,屋子里不飘雪了。”

依依跑出院子欢呼雀跃。

这孩子,父亲刚刚去世,哥哥又生病许久,眼看着如今屋子破了一个大洞,心中惊慌不想而知。

如今,哥哥好了,屋子修不了,不知觉间心里似乎放下了一座大山。

眼看着天色近晚,赵一辰去厨房给灶上生起了火。待水温后,给依依洗了手脸,自己也是一番洗漱。

接着往锅里再加了一瓢水,灶里添了一把高粱秆,让依依看着火,便离开了灶头。

随后拿着一个小筛子,向着厨房的最左边的那口缸走去。揭开盖子,看着满满的糜子,赵一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要说,穿越后赵一辰最满意的是啥?一定是粮食。

昨天刚醒那会,看着那屋子,那物件。赵一辰真的没想过自己能吃饱,结果到厨房一看,好家伙,不愧是地主啊。

整整七口大缸,一口缸可以足足装下三百多斤粮食。这是七缸啊,两千多斤啊,够自己和小依依吃他个三年的了。

足足两缸糜子,两缸小米。看着另外三缸高粱,赵一辰觉得胃里开始泛苦水。

糜子香甜,还可以磨面。小米虽然有一点糙,但是后世还是经常吃的。

高粱苦涩难咽,在后世只是用来酿酒,或者喂鸡鸭鸽子。

不过,管他呢,反正自己和依依不吃高粱面就是了。谁叫咱是有两头牛、两百亩土地的大地主呢!

不过,好像有什么不对?咱这地主却连两斤白面都没有!依稀还记得前身为父亲办丧事,把白面挥霍完了。

窊了一碗糜子在筛子上,赵一辰把秸秆碎末、石子挑出来,用水淘洗过后。往灶火处走去,灶下的火苗呼哧呼哧的,依依的小脸蛋映的通红。

揭开木头做的锅盖,水已经沸腾。赵一辰把淘洗好的糜子直接倒在锅里,用筷子搅了搅。

兄妹俩蹲在灶火旁。

赵一辰摸摸妹妹的头顶,笑的很慈祥。

他莫然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就是依依了,没有依依,想必就是一具行尸。

“哥哥,还是喝粥粥吗!”

“嗯,依依不喜欢吗?是甜甜的粥粥。”

“依依想吃汤饼。”小姑娘委屈的眼神看着哥哥。

“依依乖,待天暖和一些哥哥去换一些白面,给依依做好吃的。”赵一辰好笑地看着小姑娘说道。

话说他自己也想吃点面条啊,天天喝粥,受不了啊。再说又没有什么菜,当然那地窖满满一地的萝卜除外。

不过,过俩天还是要换点白面,搞点肉。

依依和自己都在长身体,天天喝粥那行啊。

这样下去后世一米八的自己非搞成武大郎。

“哥哥,粥好了,要吃。”

看着赵一辰发呆,依依站起来抱着哥哥的胳膊喊道。

“来,依依快吃吧。”赵一辰舀出两碗放在厨房的小桌子上说道:“来,依依快吃吧。”说着,从一个小坛子里夹了一些萝卜干在一个广口粗碗里。

看着依依就着萝卜干吃的津津有味,赵一辰夹起一根萝卜干,恨恨的咬了一口。

第二天,一大早。赵辰看着旁边的依依被狗皮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次起床烧了热水洗漱去了。

这武德年的冬天是真冷啊,说什么赵辰都要盘一个炕。

这大冬天的床上下面铺着稻草,上面一个麻布单褥,是什么吗?大冬天和火炕更配不是!

在灶上把昨晚剩的粥温上,赵一辰便出门去了。

按照记忆,出门左拐,来到一户人家门口。

“三哥,早啊。”刚到人家院子,便看见昨天劝赵一辰的老人,他赶紧打招呼。

虽然对方的年龄可以给他当爷爷,但是俩人同辈,属于同族兄弟,族里排行老三。

“十三早啊,好点没?”赵一辰排行老十三。

“没事了,二胺……啊永斌在不在?找他做点事。”赵一辰向老人打听他儿子。

这老头坏得很啊,叫什么一安,总让赵一辰想起磷酸二氢铵,简称二胺。话说回来,老子叫一安,儿子不就是二安吗?叫什么赵永斌,哎,没文化,土鳖肯定不知道什么叫传承,什么叫家父。

“在的……”一安老人话没说完,他儿子赵永斌跳着水桶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十三叔好。”

赵一辰看着眼前三十多岁壮实的汉子,肩上挑着水,还对自己点头哈腰地问好。顿时觉得一股清气从脚底升起,倍感舒爽。看着这后生越来越亲切,果然族中后生都是越发地长进了,不愧是我赵氏子孙!

“十三爷爷好。”赵中发、赵中举、赵中粮,三娘、五丫几个小孩乱哄哄的喊道,此刻在赵一辰耳中是如此地动听。心下感叹到:果然有家教啊,我赵氏家风不错啊。这些小伙子、小姑娘看着都和他爹一样有出息。

薪火相继,传承不断啊!

“快,放下水,我给你说点事。”赵一辰对着赵永斌说道。

……

“叔,你可别骗我,人怎么可能睡在火上面呢?”永斌争着脖子对赵一辰喊道。

“一辰,你是族长。怎么能一天到晚地胡思乱想呢?要把心思放在读书和族中事务中。三哥长你几岁,可是从未听闻天下有什么火炕,千百年来祖宗们不就是如此过冬的吗?”

老头赵一安言辞恳切,接着道:“你外祖父是而读书人,你要是也能高中,那是我们赵氏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啊!”说完,一脸地向往之情。

最终,赵一辰用他领先上千年的见识和丰富的知识说服了磷酸二氢铵父子。

嗯,用了十斤高粱,赵一辰轻松的折服了两人。忽视掉化肥他爹仿佛看败家子一般的眼神后,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我赵一辰向来以理服人,我家的厨房的高粱,足足可以说服你们两个土鳖大半年。

第三章 地主家也没余粮1

“记得明天早上多找几个人啊。”赵一辰说完正事便回家去了。

……

回家帮依依洗漱好,热了粥。赵一辰就背着竹篓,拿着斧头,出门去了。

说好要给依依找点肉食,赵一辰肯定要做到的,怎么可能欺骗小孩。

祖历河就在村子北边,离家也不到两里路。

还记得以前夏天村民经常钓鱼,到了冬天却被厚厚的冰层覆盖,村里的大人小孩只有望穿冰层了。

但是,赵一辰是谁?

那可是在后世看过《舌尖上的华夏》的人,怎么能不记得东北人民冬天捕鱼的事。

不一会,赵一辰便到了小河边。

大雪已经把两岸和小河遮掩了起来,天地一色。银装素裹的祖历河像―块硕大的白玉如意镶嵌在飞雪茫茫的山村。

在风雪弥漫的冬季,白雪没膝的冰道上,赵一辰皮帽子、身披羊皮袄,直奔与天连成一片的冰面。

感受着大自然的平凡在接纳他,生动地拥抱他的是白茫茫的一片,按照记忆赵一辰来到了大概是河面的位置,用斧子刨去了表层的积雪,果然下面是厚厚的冰层。

刨了好几处,大概确定了河面中央的位置。

赵一辰把竹篓放在了河岸边上,在中央的地方拿着斧子开始凿冰。不停挥舞着的斧头,驱散了严冬的寒冷。

不一会,已经可以看到,凿了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圆形。冰层已经凿了快十公分深了,却不见掉下去。赵一辰心下叹道:“这鬼天气是够冷的,这冰层不知道有多厚呢?”

冰层还没凿透,却累的出了一身汗。站起身,擦擦汗,远处一群野鸽子在盘旋着。平日,这河岸向阳的地方白日里总会融化一点水,鸟都是在这里喝水的。这几日大雪覆盖,连日地降雪,居然连河边上的地方都没有一丝水。

赵一辰看到这群鸽子,心下一喜:说不得,这下连鸽子汤都可以喝到了!

呸呸,往双手喷了两口气,蹲下身来,继续凿冰大业。

凿了一会,赵一辰,情态紧张,动作开始变得轻柔小心。

突然,赵一辰,对着凿出来的深沟,狠狠的一斧头,转身就跑。

于此同时,那面直经不到一米的冰面飞了起来,足足有一米多高,接着鱼随着河水向着凿出来的口子涌了出来。

看着冰面上到处扑通扑通瞎折腾的大鱼,赵一辰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任凭寒风肆虐,也不能阻止赵一辰目睹“冰面腾鱼”的景象。

他可知道几百年之后,有个辽国皇帝最喜欢吃“冰鱼”。

每年腊月,辽王都要率领家眷来北方,在查干湖湖面上搭建帐篷。在帐篷里把脚下的冰刮薄,薄到像纸片儿,这时可以看见鱼儿在冰下游动。

看够了想吃时再将薄冰打开,鲜活的鱼儿就接二连三地跳上冰面。

后世习惯把这种冬捕称为“春捺钵”。

赵一辰大手一挥,拿着背篓开始捡鱼。他可不像辽帝一样闲得蛋疼,他只是依靠这样的捕鱼方式,在寒冷漫长的冬季维系生活,给自己和小妹找些肉食,补充营养。

捡了满满一背篓,大概有六七十斤的样子。可是赵一辰看着河面上还有那么多的鱼,欢喜过后又有些发愁,怎么运回去呢?

不一会,赵一辰从河边的树上折了一些鸡蛋粗细的枝条,剥开树皮揉搓了一根简单的绳索。像做梯子一般,给两个比较长的粗一点的树枝上,胡乱的捆绑了枝条,看起来有点像没有轮子和边框的手推车。

棒、棒、棒……

永斧头把鱼都敲晕,一条条整整齐齐地码在做好的工具上,重新敲开了河面,用手给鱼一遍一遍地泼水。

待到手冻得通红,都快没有知觉了。赵一辰这才发现鱼都冻成一坨了。

收拾好东西,赵一辰欢快地拉起雪橇就走,别说雪面上拉着也是一番享受。

怪不得,后世的那些二哈都是那么的欢快。虽然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是收获的喜悦让他停不下欢喜的脚步。

……

“依依,在等等,不要流口水,女孩子要文静。”

赵一辰用木铲翻动着锅里的鱼,看着垫脚扒着灶头对着锅流口水的依依,好笑的说道。

“哥哥,鱼,大鱼,肉肉。”

“嗯,依依乖,一会儿就给你吃肉肉。”赵一辰把切好的萝卜和一些干菜放进锅里接着说道:“外面的缸里有满满一杠,以后天天给依依吃肉肉。”

听到赵一辰的话,小姑娘的眼睛都快变成两弯残月,用力点头:“嗯。”

好在是腊九寒冻,不然这么多鱼,赵一辰也不知道怎么办。

如今这天气他只需要担心压着鱼缸的那块石头不够重,怕晚上让野猫给祸害了。

“来,依依,吃这块。”赵一辰夹起鱼肚子上的肉,剃掉鱼刺,放在依依的碗里。

小姑娘这才收回气鼓鼓的双腮,眼睛重新变成了月牙。

鱼上桌后,赵一辰怕鱼刺伤到妹妹,不让小姑娘吃。依依便装出凶狠狠的样子盯着他,看得他一阵好笑。

一顿饭最后在依依撅嘴中结束,原来赵一辰只给小姑娘两块鱼肉,便再也不给她吃了。虽然哥哥也是只吃了两块,但是依依依然不高兴,从哥哥真好,变成了坏哥哥丑哥哥。

说起来,赵一辰也是很馋肉的啊,可是,不敢再吃。兄妹俩好几天没有吃肉了,突然吃这么多的鱼还不得给拉死啊。只能最后给依依一碗鱼汤,泡着糜子面做的甜馍馍吃。

饭后,没管小姑娘气鼓鼓的神态,他看着厨房的粮食。

不禁想起了《平凡的世界》,这家里只能做一些黄馍馍和黑馍馍,像书上说的只能是亚洲和非洲了,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白面啊?

人家别的穿越者都在改变历史,创造伟大时代,我特么只能为吃一口白面发愁,同样是阅文穿越者培训中心出来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好歹也是一族之长吧!好歹大小也算是一个地主吧?

可是没人告诉我: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说多了都是泪……

赵一辰抓了一把高粱,随手从门背后的墙上取下一个大点的筛子。

在离厨房七八米的地上扫了一小片雪,待露出了地面后。赵一辰给地上撒上高粱,用筛子罩住,用一截拴着绳子的小木棍支起来。

“哥哥,真的可以抓到鸟儿?”厨房的灶火旁,依依紧张抓着手中的绳子,向旁边的哥哥问道。

“应该,可以吧?”赵一辰有些迟疑的说。

反正后世的他是没有抓到过。

不过如今这么大的雪,到处都被雪封住了,没了吃食,也许会有那个傻鸟上套吧。再说,这个时代也许鸟类的数量和种类都比后世要多一些吧,应该可以抓到吧。赵一辰心下道。

“哥哥。”

依依焦急的声音让赵一辰回过神来,急忙问道:“怎么了?”

第四章 地主家也没余粮2

依依也不理睬自家哥哥,狠狠的拉了一把手里的绳子。

赵一辰看向院子里,只见四五只野鸽子在胡乱的扇动翅膀,想要逃出这一方牢笼。

“哥哥,依依抓到了,抓到了。”依依高兴的跳起来,向着院子跑去。

“依依……”

“小心放走了。”

听见赵一辰说到此,依依才赶紧停下脚步,小心的看着被筛子圈主的灰色野鸽子。

赵一辰看着这几只鸽子,心下一动。

依依一个人,除了村里的小朋友,也没什么陪伴,自己又有很多事要忙。养几只鸽子不错吧,那个小朋友不养点什么。还记得自己以前养过蚕、兔子。

“依依啊,一会哥哥拿剪刀把鸽子翅膀上的羽毛剪掉,给你养着好不好?”摸着小姑娘的小脑袋说道。

“哥哥,不要剪掉羽毛好不好?”依依摇着赵一辰的胳膊说着。

赵一辰心下叹道,小孩子就是善良,特别是小姑娘,对这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充满着童真善心。

“可是,不剪羽毛,它会发走,依依就没办法养了啊。”

“哥哥不剪,依依不养。”小姑娘依然倔强的说。

赵一辰无法,只得先答应依依,“好,都依你。”人天性爱美,小孩子喜欢小动物也是一样。

“依依,不要养。”看着自家哥哥似乎有什么误会,依依指着鸽子对着赵一辰着急的喊道:“肉肉,肉肉,依依不养,吃肉肉。”

赵一辰:“……”

看着依依双眼冒着绿光,死死盯着鸽子,赵一辰……

不是说?孩子总是充满着童心,可爱善良吗?

在孩子们的眼里许多动物或者植物都是可爱的,美好的,不应该被人类破坏甚至是食用吗?

记得小时候,赵一辰特别喜欢兔子,奶奶家养了好几只兔子,有时间就会跑过去和小兔子玩,和兔子说说话,喂兔子吃点东西。感觉小兔子好可爱啊,这么可爱的东西就应该好好地活着。

后来长大了去奶奶家吃过一次才发现,奶奶做的确实太好吃了,真的是没有忍住。奶奶喜欢养兔子,做的爆炒兔肉也特别的好吃。

可是,依依不是才五岁吗?

只能说大概也许可能是,温饱都没解决,哪有闲情矫情。

赵一辰将鸽子绑好,支好筛子。

兄妹俩坐在灶台前,又做起了凶残的猎人。

“依依啊,鸽子可以做鸽子汤,可以做臊子面。还可以烤着吃,剥开肚子塞着调料,泥巴裹着,烤出来特别好吃。”

看着依依口水都流下来了,赵一辰有点心软:“那,要不再来半碗鱼汤一块鱼肉!”

“嗯”小姑娘眼睛一亮,点着小脑袋。

月朗星稀,下了好几天的雪也在这个夜晚停了。赵一辰兄妹捉了几十只鸽子麻雀,他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鸟这么傻。

次日,一大早。

“十一叔/爷爷好。”

三哥一安,带着儿子永斌和三个孙子来到赵一辰家。

赵一辰招呼大家做好后,向赵永斌问道:“人都找好了?”

“嗯,十一叔。三房的谷子和永栋,四房的中河、毛蛋,都说好了。”

赵一辰想了想,赵永斌说的这些人,他都是有些印象的。看来这个三十岁的汉子做事还是有些章法的,找的这些人都是光景过的稀烂的族人。他想了想说道:“把你媳妇叫过来给大伙做饭吧,顺便让二房那几户女人也过来吧。有些事不能迁怒别人,再说他们也是苦命人。”

“族长……”赵永斌听到赵一辰的话,有些激动,冲他喊了起来。

“混账,族长的话你不听了?”赵一安一巴掌乎在儿子脸上说道。

赵永斌挨了一巴掌,也不敢说啥,虽不情愿却也没说什么,不情不愿的起身去了。

说道二房那几户人,赵一辰也是心下叹息。

原本赵一辰父亲出征,带着二房的十几个人。族中老人千叮嘱万念叨让照顾好族长。大唐新立特重军功,几个年轻人立功心切。结果,贸然进军追击,脱离的大部队,赵乔为了救族人,搭上了自己的姓名。

如此,族人把赵乔的死都归在二房身上。在这宗法社会里,如果赵一辰再不发话,二房在族里估计好几代人都抬不起头。

看着三哥一安也有些愤愤不平,赵辰说道:“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自古征战亡。先考当年每次出征都对我说‘今我征战,辰儿就当为父已亡故,你当成年,一族之人就交给你了’。”赵一辰言语戚戚,接着沉声道:“如今,我依先考遗愿,继承族长,当公正处事,岂能因此迁怒他人。再说二房如今孤儿寡母的,我赵氏一族岂能再欺凌与他,岂不教外人笑话。”

“哎,是三哥魔障了。十三弟不愧是读过书的,如此处事才是我赵家气度。”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信你才有鬼!

看着三哥一安,在那里感叹,赵一辰心下道。

“三哥,眼下族人的吃食都这么样,余粮能不能吃到明年秋收?”

这才是赵一辰最关心的问题,以往年是有一些短缺,好在有父亲带着大伙打猎,今年赵家折了好些个青壮,打猎也不敢像以往一般进入深山。所以这会才向这个便宜三哥问道。

“族长,这个本来前几日。就想向你说的,可是十一弟惹了风寒,这便没汇报,寻思着待你病好了再说,既然问起我便详细给族长唠唠。”

看着一安有些愁苦的表情,赵一辰心下已经有些底了,估计是年景不好。

果然,赵一安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全族上下八十多户人家,也就只有四五户可以吃到秋收,大多数估计到初夏就靠野菜充饥了。还有几户像三房的谷子和永栋,四房的中河、毛蛋这些估计春上家人就得喝稀了。”

赵一辰听着三哥的话,这才觉得问题有些严重,比他想的要严重很多。

黑虎村本来会州会宁县治下,这里地处黄土高原,种植的都是一些糜子、高粱、荞麦、谷子这等秋收作物。而大多数族人只有到初夏的粮食,整整三个月时间得靠野菜。

心下叹道:这个时代果然是吃饭大于天啊。前世在21世纪家里也是种过糜子、谷子、荞麦这些杂粮的,那会一亩地也就收个两三百斤,这个时代估计产量就更低了。

不过,好在自己还有……

第五章 族亲

永斌在村西二房那里,隔着一个院子喊着:“狗子、狗子。”

“十三叔,来了来了,快到屋里来。”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从院子里跑出来。

“你娘可在?”

看到狗子点头,赵永斌和狗子一起向着院子走去,待到房门口。赵永斌想了想没有进去,就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双手插在袖子里蹲在地上。

不一会,狗子他娘从房里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忐忑的看着永斌道:“他叔,可是有什么事?”

赵永斌也不看她,直接说道:“你去把那几家,没了男人的娘们,都叫过来,族长有事叫你们做。”

说完也不理狗子他娘不解、害怕的神态,直接说道:“你还不快去,让族长等你们啊?”

看着那婆娘扭着屁股慌忙的出去,赵永斌心下碎了一口:“晦气,害人的狐狸精。”

院子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狗子害怕的样子。赵永斌呵斥道:“你小子怕什么?你爹死了,不是还有你在吗?我们赵家男儿都是站着尿尿,顶顶的好汉子,你莫要做娘们姿态,免得叫外人看轻了。”

狗子用力吸了一下鼻涕狠狠的点头。

见帮工的族人都还没来,赵一辰拉着三哥一安到院子的鱼缸旁。

“三哥,我给你看看好东西。”说着赵一辰接开盖在缸上面的盖子。

“这是……鱼,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鱼?”三哥一脸震惊的看着赵一辰。

“此事,不急,你说这样的鱼拿到乌兰县城能不能卖到大价钱?”此刻赵一辰觉得自己缺一把扇子,羽扇纶巾才符合自己的身份形象。

如今这裹着羊皮袄,一脸的洋洋得意怎么看都有些像二傻子。

“肯定可以啊,城里李记酒楼平日里的鱼烩甚受欢迎。如今天冷无鱼可捕,李记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三哥肯定的说道。

两人正说着,听见有不少脚步人声。

赵一辰看过去,不仅永斌、三房的谷子和永栋,四房的中河、毛蛋和二房的那些寡妇来了,还有好些个小孩和族中老人。

想来是,安静的小村庄没有什么事。如今听见赵一辰这里有大动作,便来瞧瞧,国人凑热闹的爱好似乎是不分古今的。

看着别人都是站在院子外面,只有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赵一辰一看这是族中的几个族老,赶紧打过招呼迎了进来。

看到这个情况,赵一辰心下想到,算了就今天定下来吧。随即便站起身走到院子门口。

“各位族人,本来今日我也就寻摸着,找几个人给家里做个物件,既然大伙全都到了,我这有几件事也顺便跟大伙说说。”看着哄哄嚷嚷的人群,赵一辰大声喊道。

“我问大伙,今年的五谷,可能吃到明年秋收?”

“肯定不够啊,以前还有族长带着大伙打猎,可是如今怎么办啊?”三房中江婆姨嚷嚷着。

“虽然不够,可是挖些野菜也差不多能熬到秋收。可比俺在娘家好多了!”赵一辰转过头看过去,原来是四方里刚娶的新媳妇。

“……”

不理四下嚷嚷的人群,赵一辰直接喊道:“好,大伙停一停。”看到大家停下讨论,接着道:“我既然当了这个族长,肯定不会看着族人饿死的。我给大伙找了一条生路,就是捕鱼、卖鱼。”

赵一辰很是期待的看着这些族人,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等待着赞扬和崇拜。

额,脖子有点酸,怎么没有人出声?不会是被镇住了吧?

放下仰起的头颅,看着族人一脸的不可置信,赵一辰有些莫名其妙。

“娘,族长爷爷是不是病了?”

站在赵一辰最近的一个小女娃抱着旁边的妇女问道。

四五岁的年纪,看着甚是可爱喜人,也就比依依差那么一点。谁知言语如此……

“十一郎啊,莫不是伤寒未好,怎说胡话?”站在三哥旁边的赵家老大,族中辈份最高,年纪最大的老人——四房赵纪龙呵斥到,用力把拐杖在地上跺了两下,神态颤颤的接着说道:

“十一郎,身体不好,神智不清,恐怕不能胜任族中事务。”

听到这里,赵一辰眼睛微微眯起,心下叹道:到处都是江湖啊!

睁开眼睛道:“呵呵,老祖宗放心,孙儿还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先考生前一直教导说‘所谓族长就是为族人谋利益,把族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小子深以为然。老祖宗以为呢?”

老头翘着白胡子道:“老头子活了八十年也没见过谁能在冬日里捕鱼,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年纪轻轻,说话不知轻重,莫不可胡言乱语!”

“白瞎了这么多年,永斌把院子的缸打开。”赵一辰霸气的喊道。

“十一叔那个缸?”永斌小声的问道。

“问你爹!”赵一辰觉得自己有些肝儿疼。

嚯、嚯、嚯,人群一阵骚乱。

看着那坨东西,虽然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东西,可是赵氏族人看着却不由的眼睛发绿,毕竟那是鱼啊!

赵纪龙原本那浑浊的眼睛睁得犹如牛眼一般,嘴角微张,脸色苍白,连拐杖都丢了,无意识的发出:“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赵一辰看着四房的赵纪龙老头丢掉拐杖,浑身乱颤,心下戏道:这老头坏的很,怕不是要碰瓷啊?

不说族人们震惊的反应,只见依依挣脱永斌婆姨的怀抱,跑到赵一辰跟前。

还是自家妹子好啊,知道心疼人,赵一辰赶紧抱起依依。

“哥哥,肉肉,肉肉,我的肉肉。”小姑娘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他赶紧拍拍小姑娘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哥哥给他们看看,不给他们吃,馋死他们!”

“嗯,馋肉肉,流口水。”对依依而言对肉肉情不能自控,按捺不住那颗吃货的小心藏。

曾经沧海难为水,鱼香肉丝配鸡腿啊,后世赵一辰也是一个吃货。看着依依如此护食的性格,赵一辰心下一阵欣慰,好一个吃货,不愧是我家妹子。看来在吃货的这条不归路上,从此不会孤单啊!

不理赵纪龙的疯癫表情,赵一辰用手示意大伙安静。只见族人们顿时停下了热议,神色激动热忱的看着他们最伟大、善良、聪慧的族长大人。

“这些鱼你们都看到了吧?我昨天一个人捕的……。”

突然赵纪龙说道:“怕是有好几百斤吧?”

“嗯,三百斤是有的。”赵一辰接着笑对赵纪龙说道:“不知老祖宗对捕鱼的事,可还有异议?”

“老夫哪能反对,哎,妄活几十年啊。”

老人一番感叹后对着赵一辰神色郑重的说道:“十一郎果然是少年英雄,不愧为我赵氏族长啊。谁若是再对族长的话有异议,老头子拿拐杖抽死他。”

“嗯,那就多谢老祖宗了,既然如此,我就说第二件事了。”

第六章 主薄下乡

赵一辰看了一眼族人接着道:“对于二房的惩处就此免除吧。”

“族长不可啊……”

“二房可是族中罪人纳。”

“族长,二房可是罪有应得啊,他们害死了老族长啊。”

“呜呜呜……”

二房众人看着别的房乱七八糟呼喊,只有默默的低头哭泣,不敢有任何反抗。

赵一辰看到此,只得高声呵斥:“都静一静。”

“二房到底何罪只有?我觉得他们没有任何罪!”

赵一辰停下看了看族人接着道:“他们为国征战,忠君报国而死,你等也是看到那使君亲自送来遗体,为何?盖因他们是国之烈士,有功于朝廷。”

接着赵一辰语气一转,变得严厉起来:“难道说,我黑虎赵氏皆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小人?专门苛责烈士,欺辱孤寡?”

赵一辰虽然看着年龄还小,可是几句话说的大伙不敢吱声,毕竟宗族社会一族之长的威信已经树立了上千年。

赵一辰努力睁开小眼睛,眼神严厉的说道:“如此做法就不怕外人笑话吗?”

“可是他们害死了老族长!”永斌更着脖子喊道。

“放屁!”

赵一辰看着大多族人和永斌同样的神态,直接喷了这死化肥一脸的唾沫星子。

“我赵氏族长难道仅仅只是处理族人家庭纠纷、婚丧喜庆、祭祖祠庙?或者说是为了长幼尊卑,人伦道德?先祖大德,先考大功。我赵氏族长那一代不是为我赵家暴霜露,斩荆棘,才使族人有尺寸之地,繁衍于这青山黄土之间?”

看着不明所以的族人,赵一辰接着说道:“当时,倘若先考不思抢救二房族人,何以为族长?何以面对我赵氏族人?何以面对我赵氏先祖?我赵氏一族向来是不抛弃不放弃任何一个族人!”

看着族人们的神态终于有些变化,赵一辰趁热打铁道:“更何况,先考是为我大唐朝廷征战,俗话说将军难免征上亡,更何况救援袍泽更是义务。”

赵一辰停下话头,待族人消化片刻。

“所以,取消对二房的惩罚,准其子嗣祭祖,将那些征战烈士加在族谱上。以后任何人不得再因此时迁怒二房,他们都是烈士,都是赵氏一门的好男儿,不愧我赵家先祖!”

赵一辰说的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赵一安、赵纪龙等族中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皆躬身道:“遵族长令。”

见此,二房的寡妇遗子们直接跪倒在赵一辰面前,哭作一片。直呼族长仁慈,甚至狗子他娘直接哭晕在地上,众人手忙脚乱的扶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待赵一辰把捕鱼、运输、售卖的方案说了一遍。看着族人还是不愿离开,便让永斌组织男人和泥,女人们烧水洗鱼、给鸽子烫毛。反正以后这盘炕、洗鱼都是日常工作,先练起来吧。

“这边留着火口,后边是烟囱,这样中间就可以烧火了。”赵一辰指导完赵永斌几个小辈后,刚准备到院子里和赵纪龙、赵一安几个人晒晒太阳,外面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赵一辰几人赶紧出去,远远看见一架牛车缓缓驶来。到院子边上是才停了下来,从车里下来俩人,其中一人与赶车的同样装饰,一身皂服作衙役打扮。

后一人服丝布,杂小绫,交梭,双纵其色青,看着是一低阶小官。

赵一辰等人赶紧迎上去道:“见过杨录事,今日里怎么有空下乡?”

“哈哈,如今是杨主薄了!”旁边衙役赶紧对赵一辰说道。

赵一辰等人赶紧拱手道:“恭喜主薄高升。”接着赵一辰说道:“家中正在营造,尽是邋遢,还请主薄异步旁边歇息,免得沾惹污秽。”

说着赵一辰便想着,把这个县里高官往赵一安家请过去,谁知此人却:“呵呵,无妨,老夫也去看看小郎君家中在营造什么物件。”说着自顾往院子走去。

“咦,这是鱼?!这这这……”

这位主薄震惊过后,望着赵一辰等人说道:“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赵纪龙、赵一安等人都转过头看着赵一辰,等着他的回答。

看到这几个老家伙这么快把自己卖了,只得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道:

“小子胡闹,教主薄见笑了。”

杨主薄面有异色的盯着赵一辰道:“小郎君却是没有说如何做到的。”

“还望主薄见谅,全族上下还指望此法某个温饱。二十天之后,我赵家将此法公布如何?”

“好!那就一言为定,老夫代全县百姓谢过小郎君。”杨主薄直接一礼,吓得赵一辰赶紧躲开。

“好一个慧而不骄,智敏有仁,富而不贪的小郎君,黑虎村此地确是教化兴盛啊。”

赵纪龙、赵一安等人面色潮红,神色激动。

明明都骄傲的像个翘起尾巴的大公鸡,却在使劲的装作荣辱不惊的样子看得赵一辰一阵便秘。

心下道:不就是发小红花吗?至于这么激动吗?

杨主薄看着赵家族人的激动表情,也不甚在意,这种情况经常遇到。作为一个亲民之官,经常和乡里百姓打交道,表扬或批评运用的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这就是牧民之道。

“老夫看看小郎君你这新营造的物件。”

说着便进屋打量起刚盘好的火炕,指着炕面道:“这是用泥巴做的床榻?”

“小子书中见先汉温调房旧事,遂加以改良。使其中空,燃杂草木叶或是作物秸秆,人寝其上,必温暖如春,小子取名叫做火炕。”赵一辰赶紧搜肠刮肚的说。

“嗯,想来是美滴很!”这位杨主薄说道。

“肯定没妈哒!”听见这位主薄一句美滴很,赵一辰没忍住也飚了一句陕西话。

“不成想,小郎君还说的官话,老夫离家已有六载,今日里听得一句乡音,觉得甚是欢喜。”不成想赵一辰的一句陕西话,引得这位主薄大发感叹。

话说,我会说个毛线陕西话,只不过是后世脑残俩泰斗里看的听的多了,自然也就会了,那么一两句。

“教诸位见笑了,一时间听的乡音却失态了。”接着杨主薄看着赵一辰道:“这火炕若是真的有效,遣人到县里告知一声,到时候必定造福万千啊。”

“既然村中人众都在此,那我便将武德七年四月圣人,新颁行的律令和县符宣下吧。”

赵一辰听到此,这才明白这杨主薄此次的目的,心道:来了,大唐盛世在这一刻开始奠定基础了。”

第七章 家规国法

赵一辰赶紧叫人把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喊道祠堂西边的打谷场集合。

稍等片刻后,看人来的差不多了。

杨主薄站在打谷场北边的戏台子上高声道:“各位乡亲,圣人新赦律令,本官宣示乡里,各位可要听仔细了。”

“刑名有五:一曰死,刑二,有绞,有斩。”

“二曰流,刑三,有一千里、千五百里、二千里。应配者,一千里居作二年,一千五百里居作二年半,二千里居作三年。应住居作者,三流俱役三年。近流加杖一百,一等加三十。”

“三曰徒,刑五,有一年、一年半、二年、二年半、三年。”

“四曰杖,刑五,自五十至于百。”

“五曰笞,刑五,自十至于五十。”

杨主薄说到此停下声来,目光巡视一圈后杀气凛凛道:“接下来是十恶不赦之罪。尔等可要听仔细了,莫要犯在本官手中。”

“一曰谋反。”

“二曰谋大逆。”

“三曰谋叛。”

“四曰恶逆。”

“五曰不道。”

“六曰大不敬。”

“七曰不孝。”

“八曰不睦。”

“九曰不义。”

“十曰内乱。”

赵一辰听到这些后,心下想到: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律法核心了,大逆谋反叛者,父子兄弟皆斩,家口没官。

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又确定了宗族之间及人与人的关系,如此却也不会有不敢扶,只能是不敢不扶。

看着大家兴致不高,杨主薄笑道:“接下来是大家关心的了。”也不多扯,拿起告示直接念了起来。

“凡天下丁男、中男,给田一顷;笃疾、废疾,给四十亩;寡妻妾,三十亩,若为户者,加二十亩。所授之田,十分之二为世业,余以为口分。世业之田,身死则承户者授之。口分则没入官,更以给人。”

看着族人兴趣依然不高,赵一辰皱着眉头,有些不解,朝廷给每户人家分田地,众人为啥不怎么高兴?

台上的杨主薄看着下面的情况,甚是无奈。会州地处西北,本来就地广人稀,且加上经年战乱,越发显得人烟稀少了。如今,劳力缺少,又无耕牛可用,百姓也甚是为难,要那么多土地有什么用?

想这么多又有甚用,还是先把差事了解了。

“每丁岁入租粟二石。调则随乡土所产,绫、绢、絁、布二丈,布加五分之一凡丁,岁役二旬。”

“若不役,则收其庸,每日三尺增加劳役十五天免其调;加三十天,租、调全免。”

“若遇水旱虫霜等灾害,收成损失十分之四以上免租,损失十分之六以上免调,损失十分之七以上租役全免。”

“圣人万岁,朝廷仁慈啊。”听见税役下调这么多,赵氏族人集体高呼万岁,朝廷圣明。

这才是老百姓真正的表现,只有涉及到他们自身最直接的利益时,才会触动他们的情绪。

赵一辰看的分明,看来古今人民百姓的诉求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诸位,朝廷以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四邻为保。乡村设村、城里设坊。里置正一人;五里为乡,乡置耆老一人。”

“诸位乡亲,黑虎村籍有百户,设为里,称黑虎村,置正一人。”

族人们听到这里,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赵一辰。连赵纪龙老头子都是一脸欣慰的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不愧是我赵氏族长。

赵一辰心下:呵呵,哥们穿越一趟难道就是为了当个村干部?

“村里婚姻、田土、斗殴、相争一切小事须要经本里老人、里甲决断。若系奸盗、诈伪、人命重事,方许赴官陈告。而户部申明老人、里甲合理词讼条目,即斗殴、争占、窃盗、赌博、私宰、邪术,里老亦得与闻。”

“好了各位乡亲,本官把县符宣读完了,一会儿会张贴在此的,现在我宣布一件事。”

“县里推选赵一辰担任黑虎村里正,大家有没有意见?”杨主薄说完还看了赵一辰一眼。

赵一辰从那眼神中读出了五个字:我对你好吧。

“谁敢有意见,老子打不死他!”嗯,赵永斌那个棒槌。

“族长顶顶的好人,除了族长我谁都不认。”

“没有族长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这个也许大概可能也是个伪装穿越客吧!

杨主薄听着这些百姓七嘴八舌的讨论,微笑颔首,果然老夫是一个英明的好官,急百姓之急,思百姓之想。嗯,百姓也是好百姓啊,眼睛甚是雪亮!

看着众人如此推崇自己哥哥,依依得意洋洋的看着大家,一双大眼睛早已经变成月牙,就差大喊我哥哥是赵一辰。

“哈哈,既然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让我们的里正上来给大家说几句。”杨主薄笑嘻嘻的说道。

赵一辰无法,只得将依依放在三丫和五娘旁边道:“照看好你们的小姑奶奶。”

“十一郎还不快去,这都是我们族人,还怕小娘子丢了不成?”赵纪龙在旁边敲着拐杖催促道。

当赵一辰走到台上时,杨主薄说道:“赵族长还需推荐一名耆老,毕竟乡里除了你们赵氏,再没人当得了啊。小郎君年纪还是有点小啊。”

赵一辰心下明白,这个耆老真的给别人当,没有赵氏的点头,谁敢?赵家可是用血淋淋的人头告诉过他们这个道理的。

所谓耆老,也就是大唐时代的乡镇长官。毕竟不像后世,毕竟有一个老字,需要的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

可赵一辰纵观赵家,以往别人讲道理,我给你递刀子;别人拼刀子,我给你俩颗人头玩玩。就是这么凶残,好在赵家严于律己,从不主动惹事。

不然就不是县衙的拉拢了,而是朝廷剿贼的大军了。

“感谢主薄厚爱,县里的意思我赵家也是明白,肯定是极力配合的,还望主薄告知明府。”

赵一辰对杨主薄承诺道,毕竟别人的枣子递过来,你没有西瓜,至少得还过去一个芝麻不是?

再说,递枣子的还是官府,大唐已经一统神州,眼看着国力日盛,谁敢胡咧咧。要说大业末年那会,谁理你是县衙的?说不得明天就被人推翻了,今日不爽就敢杀官造反。

“至于耆老人选我这里倒有一个,不知主薄可看好?”

第八章 依依的心头肉

赵一辰已经想好,耆老让赵纪龙来,里正让给赵一安,自己坐在后面装大佬,岂不美哉!

话说一个堂堂二十一世纪的四有青年,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难道就是为了给封建主义打工?打工是不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更不要说是为了一个小村长了,真要是喜欢当官,早就带着依依奔去长安了。投靠李世民了,靠着后世的眼界和先知先觉,轻轻松松混个拥立之功。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混官场的料啊,他一个淳朴之人,那些厚黑真心学不来啊!

不然,前一世也不会为了生活打拼半生,信仰崩溃,梦想丢失,最后落得一个臭屌、丝。

这一世必定要田园大唐,做一个有理想有贡献的农民,过一过闲适的日子。

所以这才决定躲在幕后做大佬,反正在这宗族社会里,一切还不是族长说了算。

家国天下,家在国前啊。

死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怕不怕?肯定怕!

但是最怕的是活不能入宗族,死不能入祖坟啊!

没人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无宗无祖的孤魂野鬼啊!

所以说,只要他这个族长坐稳了,生杀大权还不是在自己手里!

这族长之位稳吗?必须的啊!

长房嫡子加上祖父、父亲德深功厚,再说自己这个族长能让他们吃饱饭啊!

全族上下只有赵纪龙这个糟老头子是不稳定因子,虽然让赵一辰的大棒胡萝卜折服。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犯糊涂。给个耆老让他一天去折腾吧,他还能不投桃报李?

“主薄,我族人赵纪龙老人德高望重、处事公正当为耆老,还望主薄知悉。”

赵纪龙听到赵一辰举荐自己,一时间大是意外。看来十一郎真是个好孩子,老夫原本还是对这孩子有些误会,想必是自己老糊涂了。

遂感激的看着赵一辰,接着有些意动看着杨主播,激动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下意识地拐杖直敲地面。

“咳咳……”赵一安被拐杖击打沸腾的尘土呛到了,赶紧用手按住了赵纪龙过于激动,乱颤的双手。

“好,既然赵族长举荐,想必是这位老先生,必定是众望所归了,本官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还望主薄见谅,小子年幼,无才无德是不能治理本村事务,这本村里正还请本村赵一安辛苦担当,望主薄准许。”

不待杨主薄说话。

“十一弟,不可啊!”赵一安听到这,赶紧放开按着赵纪龙的手,连连摇手,不愿意接受,毕竟惊喜来的太意外了不是?

“族长,俺爹哪能当里正啊他那有这个能力啊!就一个糟老头子。”赵永斌着急的吼道,不当里正都天天敲自己脑袋,当了里正还有自己的活路?

赵一安听到心下一喜,这孩子没白教,多机灵的一个人啊。是啊,做人要谦虚,那能别人一说,你就干的啊?那些戏文里不都是说要三辞三让吗?老子也是个有体面的人,哪能和凡夫俗子相比啊?

接着,他听到赵永斌后半句话,脸色一变,这兔崽子,看来还是抽的少了,老子那里没有能力了?没能力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赵一辰和杨主薄在台上看见这一幕,觉得甚是有趣,相视一笑。

“不要推辞了,既然赵族长举荐你,想必你也是有些能力的。”杨主薄也是无所谓了,反正千百年来都是官不下乡,都是这些豪强治理乡村,谁做无所谓,只要税交上来就行。这个看起来很是机灵的小族长既然举荐,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何乐不为?

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赵一辰遂对族人说道:“以后你们的那些家长里短的争吵、分家这些俗物,就不要再来烦我了,直接找里正和耆老。”

“是,听族长的。”众人整齐的回到。

有啥好说的,不要看咱们这族长年纪小,可是能力大着呢?不看里正和耆老都是族长说谁就是谁啊!连县里的大官都听族长的!所以,族长让咱怎么做,干就完了。

“哥哥,厉害,哥哥最厉害了!”依依在下面举着小手喊道。

赵一辰看着依依可爱的样子,慈爱的看了一眼,还是我家依依最好了。

族人看着在三丫和五娘中间张牙舞爪的依依,也觉得甚是可亲可爱。

能不可亲吗?那可是大伙的姑奶奶!至于年龄,大家自动无视了,大家族不都这样吗?年纪再小那也是姑奶奶,你要是不孝顺,当作奶娃子去哄,大家还不削死你!

……

事毕,赵一辰挥挥手让族人都散了。抱着依依,转身对一旁的杨主薄说道:“主薄,眼看着已经到了饭点,到舍下用点便饭?”

依依悄悄扯着哥哥的衣袖,想要保住自己的肉肉。什么主薄,能吃吗?还想吃依依的肉肉,肉肉都是依依的!嗯,可以给哥哥一点点,就一点点!

依依:我叫依依,爱吃肉肉,家里也有许多肉肉。但是这会我觉得心有点痛,我有一个哥哥是败家子!居然把肉肉给别人吃。我不高兴,哥哥也不哄哄人家。

“老夫还有些许村庄未去,就不多扰劳了,赵族长的好意本官心领了!”杨主薄看着几人,特别是赵纪龙、赵一安殷切的眼神,看的他有些怕怕的。连忙挥去脑海里那不好的画面,赶紧说道。

见此,赵一辰微笑道:“家里今天做鱼烩,劳烦主薄尝尝,是否鲜美,也算是为民试毒,传出去想必是一段佳话!”老子还就不信了,你这个下乡的官员不吃吃喝喝,更何况是这大冬天的鱼烩?

“哦,如此,老夫却是试试这冬日里的鱼是否可以食用?也算是为这天下百姓做一点事!”杨主薄听的鱼肉,赶紧吸了吸并不存在的口水,赶紧应承道。

依依:我的肉肉哦,我的心头肉啊,讨厌的哥哥,臭臭的哥哥。

一行人往赵一辰家中去,路上赵一安和赵纪龙频频看向赵一辰,欲言又止。看的依依紧张不及,总觉得有刁民想害自己,依依警惕的看着两人。

看的赵一辰甚是好笑,他知道两个老头想干什么,装作不知,就是先不开口,看着两人便秘的样子甚是可爱。再说,看人出糗可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怎么能丢掉?

第九章 大生产

第二天,一大早。

新上任的里正赵一安,已经召集村里的力壮在赵一辰家门口集合了。

当然其中有不少的半大小子,就像赵永斌就带着自家的三个棒槌。

赵一辰把依依安置在永斌家,再三叮嘱永斌婆姨和两个小丫头后,在依依一脸的不情愿中走了。

看着外面一百多人,大多数穿着皮袄,手里也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工具。

好在看了看工具还行,有斧子,有铁棍类似后世的撬棍。还有三十辆板车,四房和二房还各自套着一辆牛车。

赵一辰挥挥手让永斌把自家的牛车也套好,还有一头牛套在永斌家的板车上了,毕竟全族也就四头牛要充分利用不是。

一群人轰轰烈烈、吵吵嚷嚷的向着祖历河走去,脸上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待到河边,赵一辰还没说话。赵一安和赵纪龙两人指挥别人在河畔上放了一个供桌,香、烛、纸、表、酒等祭祀用品俱全。

“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一安赶紧道:“族长先等一会,我们摆好供桌,就需要您来主持祭祀河神了。”

“三哥啊,不要费那事了!直接凿开捕鱼啊。”

“咦,十一郎,一定要祭拜河神的,不然河神会怪罪的!”看着赵一辰不相信的眼神,赶紧接着说道:“十一郎你是天上的文曲星,又有祖宗保佑啊!所以捕鱼没事,但是大伙都是贱命啊!”

赵一辰翻了一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算了,当作是入乡随俗吧,更何况生活需要仪式感。

冰封雪盖的河面上摆着一个供桌,赵一辰带着赵纪龙、赵一安等一干德高望重的老人焚香叩拜。

在烟雾缭绕中赵一辰手持黄色表纸大声宣念:“维年月日,黑虎赵氏族人,谨以清酌腶脩之奠,祈于祖历灵源弘济河读之灵曰:岁且尽矣,农夫桑妇,无以应赋税、继衣食也。”

“非神之不爱人,族长失所职也。族人何罪?使至极也。神聪明而端一,听不可滥以惑也。族长不仁,可坐以罪。惟彼无辜,惠以福也。”

“鱼既肥矣而捕,不得罪我族人以获也。神德高威重,保我族人以完全。幸身有衣、口得食,给神役也。充上之须,脱刑辟也。选牲为酒,以报灵德也。”

“拜庭跪坐,如法式也。不信当治,疾殃殛也。神其尚飨!”

说完,赵一辰拍开桌子上的一摊酒水,一股酸涩酒味在空气中弥漫。赶紧举起酒坛浇在河面上,这就是赵纪龙所说的藏了好几年的美酒,不知道河神会不会让假酒放翻。

喝酒千万品,安全第一品啊!

祭祀过后,赵一辰看着族人激动的表情,一声令下,几名壮汉手持斧头、铁棍健步上前,在供桌前用力开凿,不一会一个两米见方的冰洞凿开。

过了不一会,一条条、一堆堆活蹦乱跳的鱼儿出水。

冰洞附近的鱼越来越多,好些都被挤出冰面。

赵一辰赶紧让族人下网,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一张修修补补过多次的渔网拉下去。渔网不大,也就是普通渔网的三四倍,还是昨天紧急将两三个渔网拼在一起。

赵一辰看着鱼入网的差不多了,赶紧叫族人拉网。

“嘿呦、嘿呦、嘿呦……”

三十个汉子一起拉网,场面看起来甚是壮观。

当然和后世东北人拖拉机拉上装在爬犁上的近千米长的大拉网,相比还是没什么看头。

但是,“嘿呦、嘿呦、嘿呦……”这才是真正来自生命的血质音乐,是一曲生活的赞歌,是一曲燃烧着的朝天阙。

自古至今,响彻了一个星球。把一句句对生活的向往和不甘,吼成一句句铿锵有立的誓言。

一条长长的纤绳,把从心头迸发的声音勒出了血,忽高忽低的号子声,在宽厚的肩膀上轰鸣。

看着族人那隆起的胸肌,沉重的脚步。赵一辰仿佛看到了穿越千年的呐喊,看到他们心灵深处的诉说,在诉说着这片黄土地的悲苦血泪。

鲜鱼银光闪闪地飞舞在空中,族人忘记了劳累,忘记了严寒脸上笑开了花,共同祝贺这一次丰收。

看到出水的渔网,赵一辰心下了松了一口气,他真怕渔网撑破,毕竟这破网谁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

赵一辰看着族人喜悦的欢笑和一些人的痛哭流涕。赶紧说道:“把渔网清出来,赶紧下网,估计还有很多鱼的。”不再理会青壮整理渔网,这些他们可以搞定。

看着好奇又无所事事的半大小子,赵辰指了指板车道:“你们这群臭小子,还不赶紧捡鱼,等什么呢?”

一群小子赶紧把河面上,冻得硬邦邦的鱼往板车里放。这群小子其实还是很勤劳的,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不过,毕竟第一次凿冰捕鱼,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做而已。

“我的大爷啊,你这是做什么?”赵一辰走到跪在冰面上的赵纪龙面前问道。

老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十一郎大才啊,我赵氏一族再无饥馑啊,祖宗保佑啊!”

赵一辰和赵一安赶紧拉起老头。

“我的老祖宗啊,你这么大的年纪了,跪在冰面上冻着了这么办?我赵氏一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您还是多活几年,好好的享享清福。”赵一辰是真的怕了,老家伙也不怕冻着。

“老夫信,十一郎说越来越好,一定会的。”老头像是自语又像是一种心理暗示。

……

赵一辰看着族人们干活热情高涨,心下思考。也许可以学习后世开展农村合作社,毕竟如今全村生产工具急缺,生产力不高,比如耕牛就只有四头。

作为一族之人更适合族内的互助、互利的集体经济组织,实行各尽所能、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的原则。

发展农业生产,逐步进行农业技术改革,用几年的时间,就不相信,自己还不能让黑虎村农业生产实现耕牛化,实现大唐的农业现代化。

以后世新农村建设思想思维,一定可以把黑虎村建设成大唐的模范村,说不得李世民也会提笔写一个‘天下第一村’,想想挺不错的。

第十章 贼有趣

“大哥,我回来了。”

一个低矮的小屋子里,中年男子,大口啃咬这一个兔腿。突然听到声音赶紧把手中的肉放到怀里,撩起来衣襟胡乱的擦拭了一下嘴巴。

只见一个身长五尺、贼眉鼠脸的男子跑进屋子,谄媚道:“大哥,前面有一队车行,有好几十辆大车,我们要发财了。”

“嗯,确定了,不会是官府伪装的吧?”中年男子迟疑道。

“肯定不是官府的犬牙,看着那装扮估计是那里的村夫罢了!”猥琐男赶紧说道。

这都断粮好久了,大哥还在想什么。就一群村夫怕什么?就算是官兵怎么了?不是一样要抢!

好饿啊!

“咦”猥琐男一声惊呼,赶紧到男子座位四周捣腾寻找着什么。

“大哥!”猥琐男眼中泪光闪闪,看着也没有原本那么丑陋猥琐了。无辜的眼神望着中年男子可怜兮兮的接着道:“大哥,你偷偷的吃肉。”

看着对面男子赶紧摇头否认,哭着说道:“我都闻到了,是肉,肯定是肉。大哥给我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中年人无法,只得依依不舍的从怀中掏出吃了一般的兔子腿。猥琐男看到,好一个恶狗扑食,扑上去夺了过来,狠狠的啃了一口。

也不见咀嚼,腮帮子鼓鼓的,直接往下咽。

不到一瞬间,兔子腿就剩骨头了,只见猥琐男吃完有点噎,顺手把骨头丢在坐垫上。

咦,只见兔子腿原本的主人,中年男子赶紧捡起丢在垫子上的骨头。

将没有肉的骨头从新啃了一遍,应该是添了一遍后,这才把骨头重新放回怀里。转头对猥琐男道:“小六,说过多少次了,要节俭。这骨头还可以炖好几次汤,你怎么可以随意丢弃?”

被叫做小六的猥琐男子,脸色惭愧的低头应是。

……

赵一辰看着族人洋溢的欢快,心中一阵高兴。

虽然大家眉毛上满是霜花,一群老家伙胡子上也结着冰琉子。但是想象着这几十大车的鱼运到乌兰县城就可以换成粮食、铜钱大家的热情越发高涨。

车虽然重,天虽然冷。风雪天行路,无背风处可躲,时间又长,赵永斌不小心掉进雪沟里,但是乐呵呵的爬起来,像英雄一般的接受族人们的嘲笑打趣。

这就是生活的希望。

赵永斌心下道:族长都说了,人不中二妄为人。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俺只知道跟着族长能吃饱。

赵永斌看着大车上冻得硬邦邦的鱼,乐呵呵的想着:鱼儿是鲜的,日子是美滴很。风里来雪里去,到头来还是族长最牛逼!

赵一辰和三哥一安坐在牛车的车辕上,看着赵永斌傻不啦叽的的熊样。赵一安做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直恨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玩意的表情。

赵一辰看着父子俩的表情笑呵呵,赵一安这个老头坏滴很呐!信你才有鬼!

平日里做出一副视族长鞍前马后的姿态,私下里小心思最多了。只不过是没有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赵一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老家伙也是越发的喜欢表演了。

老家伙虽然是个老农,却是个官迷!

脑子里全是一些建功立业,却又满是功高盖主的念头!

只是演技有些拙劣!

赵一辰心下道: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优秀青年,还怕你功高盖主?只怕你狗舔的不够!

“三哥,永斌这孩子多好啊!你看长得多壮实,多喜庆啊!”看着一安,赵一辰坏笑着说。

“哦哦哦,十一弟说的是啊。”

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谁叫你是他叔呢?

赵一辰看着长长的队伍,向一安问道:“三哥你说有没有人来打劫我们的车队啊?”

“呵呵,十一弟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些怂货?再说大唐已经统一天下了,那些山贼想必是都剿灭了。”

赵一安接着语气自豪的说:“再说,谁不知我赵氏武功赫赫?谁人敢来摸老虎的屁股?”

“啊……”

车突然停下来,赵一辰没有注意,差点掉下车辕来,吓得惊叫一声。

待到坐稳,赵一辰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二三十个穿的破破烂烂的汉子。手气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除了三四把破刀,别的大多数是一些柴刀、锄头。

只见对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对旁边猥琐的男子道:“小六,你上去喊话。”

“是,大哥。”猥琐男神气的走到大路中央喊道:“对面的听着,赶紧把你们的车留下,不然我大哥一刀一个,全把你们给砍了!”

咦,一刀一个?此子恐怖如斯!

可,从未见过如此面目可憎,猥琐至此的人!

“三哥,有人摸你的屁股,怎么办?”赵一辰赶紧向老人求教,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一安,转过脸,老子不想和你说话。

赵一辰看着族人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态,反而好奇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猥琐男,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赵一辰站起来,站在车辕上看着此男说道:“太丑了,我不想和你说话。麻烦换一个人样子过来。”

只见猥琐男先是疑惑,接着高兴的向那中年汉子走去。

大哥果然没有骗我,只要做出恶狠狠的样子,就能吓住别人。对面这个长得和娘们一样俊俏的后生,果然被我的绝世容颜给吓住了。

“大哥,对面已经被我吓住了,他们要求换人。”猥琐男喜滋滋的向中年汉子汇报着。

“啪啪啪……”中年汉子直接给猥琐男几巴掌,心下快要崩溃了,这傻子怎么会是我的亲兄弟呢?

怕不是老娘当年捡来的吧!咦,肯定是抱错了,怪不得当年老爹那么讨厌小六,说起小六就暴打娘亲。

必定是抱错了!哎,我可怜的亲弟弟啊,你到底在哪里?

果然,全世界都嫉妒我的惊世容貌,连我血脉相连的哥哥都嫉妒。猥琐男一遍捂着红肿的脸,一遍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态。

赫,赵一辰心下一动。

只见对面那中年汉子龙行虎步的走了前来,步伐甚是有力,气势不凡。

待走到前来,赵一辰仔细打量。

脸色发黑,心中沸腾不及,神兽翻腾,头顶一阵乌鸦飞过。

只见那汉子一双罗圈腿,走起路来,左右摇晃。不知情形的人看到却也是甚有气势。

第十一章 来了

“兀那汉子,俺们要打劫。乖乖交出财物,不然老子一刀一个。”那汉子提着一口破刀,指着赵一辰等说道。

如今这世道怎么啊?

打劫都是如此的不专业吗?

明明和程咬金一个时代,看看人家打劫,怪不得人家做了大将军,你还是一个小破贼!

“对面的好汉,你这词不对啊。”赵一辰也不管这汉子,接着说道:“你们应该面蒙黑巾,手持两把板斧。然后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这样才对嘛!”

对面汉子愣愣的照着说了一遍,呆萌的看着赵一辰。

还是这年头好啊!连山贼都是这么的纯洁。

哪像后世到处都是套路,各各都说: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结果,农村路也滑,人心更复杂。

“你这样不行啊?要有诨号。”

“哦哦哦,对。我郭城王境泽,赶快把你们全车的锦鲤交出来!少跟我说废话。”中年汉子终于想起自己是打劫的了。

“咦……”

赵一辰一声惊呼。

果然。

此子恐怖如斯!

居然是一代哲学大家,真香定律的发明人,居然想打劫自己的锦鲤!不应该是转发吗?好狠的人啊!

“奇变偶不变。”赵一辰紧张的盯着那汉子说道。

“少他妈废话,赶紧交出财货。”那汉子有些不耐烦道。

赵一辰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中年罗圈腿,向赵永斌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处理了。

他期望又害怕那汉子说出:符号看象限。看来这一切都是巧合,算了,也没有继续耍这汉子的心态了,赶紧料理了,还要进城卖鱼呢。

“取刀!”赵永斌大喊一声。

只见赵氏族人,从板车下面抽出环首直刀。

这群二三十服饰破烂、瘦不拉几的山贼看着被他们包围着的七八十人,各各壮实如牛,手持明晃晃的直刀。

傻眼了!

信任呢?我相信你,才打劫的,你居然不告诉我你有刀,还这么多!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给我往死里打,特别是那个丑逼。”赵一辰站在车辕上喊道。

对面那汉子——郭城王境泽。看着这么多的凶器,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逝去的青春,想必他的生涯一片无悔。

“不要打我,我的脸啊,不要打脸!”猥琐男捂着脸趴在地上哭泣。

村里的小芳说过:我不看五官还是挺好看的,看背影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我不丑,!我的绝世容颜啊!

……

赵永斌等人在县衙交接了山贼,县里奖励了两吊铜钱。十几个族人乐呵呵的向着鱼摊走去,族长还等着他们呢。

赵一辰接过乖侄子递过来的铜钱,心情越发的高兴。原本想鱼肉大卖就不错了,结果这货蠢贼原来也可以买钱。

可以搞一波哦,抓贼领赏。不错的行当,可以取一个霸气的名字:兔子杀手?恶魔猎人!

……

话说一个时辰之前,赵一辰一行人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在乌兰县城南门。吓得守门的兵卒暗自握紧直刀,好在看着赵一辰等不像作乱的匪民,才没有引发混乱。

只见一行人好几辆大车,几十个汉子手持明晃晃的环首刀,还有二三十个面黄肌瘦的汉子被腰带绑着右手串作一串,左手提着裤抹,甚是滑稽可笑。

好在此时武力盛行,又地处陇西,民风自古彪悍,民间佩戴刀剑视为平常,不然必为一场惨烈的误会。

入城场面宏大,冬日卖鱼也是引得轰动。

赵一辰他们卖鱼不需要再去做什么广而告之的事了,城里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个。

“小郎君,你们这鱼多少钱啊?”

“一车十贯钱,二十文一斤。”

“好,小郎君,赶紧给我一车鱼,家里郎君还等着吃饭呢。”财大气粗的狗腿子。

“老丈,这鱼给我们李府来三车。”好,更牛逼。

“爷爷,奴奴要吃鱼鱼。”一个五六岁的小娘子拉着老者的衣襟说道。

一个穿着得体朴素的老人,笑着摸了摸小娘子的头,向赵一安说道:“老哥哥,给我也来两条吧。”

“好嘞,两条十斤多一点,算你两斤,两百文,盛惠啊!”

富户和一些酒楼早早的过来大买特买,像极了后世逛街的妇女。特别是杨记鱼馆直接买了十几大车。

“十一郎,这都快三百五十贯了,要是明日里再来一趟,黑虎村还不得个个过上好光景啊!”赵一安看着赵永斌他们帮这些买家把鱼运回家,推着铜钱回来,兴奋的说道。

“三哥,这些鱼穷人买不起,富户一下子储存了这么多,这乌兰县城以后也就最多一天卖上一车了。”

赵一辰突然想起一些事,赶紧向一安问道:“三哥可知,现如今这耕牛多少钱啊?还有粮食。”

“哎,一头健壮的耕牛足足十五贯啊。高粱三钱一斗,糜子十五钱。”

“那米和白面呢,多少钱一斗?”谁关心糜子高粱了,家里老多了。只有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面,才配得上自己和依依的地主身份啊。

“啊,白面和米那可要百钱一斗。”老人唏嘘的说道。

接着赵一安突然把脸转向赵一辰,不可思议的道:“十一弟啊,你不会是想买米和白面吧?你可不能如此败家!”

赵一辰讪讪道:“额,主要是依依还小,对,依依还小。”

赵一辰和三哥聊着天,主要是接受着赵一安拙略的马屁和貌似委婉的劝阻。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看着鱼也买的差不多了,赵一辰安排三哥赵一安带着一半的族人,带着三十辆大车和三百贯钱去买牛买粮。

“十一叔,为什么不让俺去?”赵永斌幽怨道。

接着说道:“那可是整整十头牛啊,还有三十大车的粮食。”

赵一辰没有理会永斌这小子的碎碎念,他看到远处一个人走来。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衣着有些邋遢,一缕白发在鬓间飘下,显得有些不羁。

近来与赵一辰隔着鱼车伫立着。

“是你?”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

“我已经来了。”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第十二章 少年你骨骼惊奇

仿佛泥塑木雕的两人,对峙着,赵永斌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两人。

“你来干什么?”赵一辰最终打破沉默,难道大唐人都是这么的有性格。

“卖鱼。”干脆利落,一字一顿,没有半点迟疑。

赵一辰沉吟少顷,缓缓道:“几条?”

“十条。”依然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赵一辰的脸色已变了,道:“没有。”

“十条。”

“可当真?”

“当真!”

周围还是那么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赵一辰看着对面这个老人,虽然眼睛有些深邃,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胡搅蛮缠啊,老子只剩两条鱼了,你又不瞎。干嘛呢?

他苦笑道:“你一定要买十条吗?”

“一定!”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老家伙,你是故意找事是吧?我们这就只剩两条了,爱要不要!”赵永斌这个莽伙开口了。

少年赵一辰的身子微微一震,脚步已顿。心下叹息道:永斌这孩子都三十好几了,怎么还是长不大呢?做生意怎么能这样,对顾客要热情,要呵护!

再说,这老头一看就是和东方不败、独孤求败一样的高人,看气质都已经是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无剑胜有剑之境的高人啊。不看人家出场都是倏然而出,倏然又隐。你就不怕人家一根手指头捏死你?

呵,蝼蚁!

赵一辰按下心头为永斌这孩子的担忧,殷切的看着高人老头,希望和那些主角遇到的老人一样,可以得到一本武功秘籍,然后拯救世界。

听到赵永斌的话,老头的神态有些变化,但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无情冷漠,高手风范一时无双。

嘴唇轻启:“不好意思,小哥。老夫这双眼睛早些年,打铁时溅到了火星,已经废了,不能视物。那就来两条。”

不提老人与赵永斌的买卖。

赵一辰满脑子回荡着‘不能视物。’心下哀嚎着武功秘籍,悲痛的与拯救世界说着拜拜。

说好的骨骼惊奇呢?

“十一叔你怎么了?”待老人买完鱼走后,赵永斌见自家叔叔悲痛的捂着胸口,赶紧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蛋疼。”

看着永斌关心且疑惑的目光,赵一辰甚是无语。这种蛋疼你个土著哪懂啊,你知道什么是梦想破碎的感觉吗?就跟蛋碎了一模一样!

曾经也有一个老人在我面前,我珍惜了。但是他却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老头说四个字:给我秘籍。

不,三个字:给我滚!

天黑了,蛋碎了,梦破了!

这种感觉就像前世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后来因为太胖取消了,悲痛是一样一样的。

赵永斌看着赵一辰,虽然有很多不懂。但是十一叔不就是这样的不凡和神秘吗!这才是十一叔,这才是族长。

……

黑虎村,赵永斌家。

“三丫给你。”依依看着三丫,想了好久,依依不舍地从碗里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三丫碗里。

三丫看着鱼肉暗自流了些许口水,努力道:“姑奶奶,你自己吃,三丫不敢吃。”

依依歪着脑袋看着三丫,搞不清楚为什么不敢吃。肉肉不好吃吗,可是依依很喜欢啊?

看着三丫、五娘吃着的高粱馍。

依依的小脑袋有些当机,苦苦的黑馍馍好难吃啊,依依从来不吃。可是三丫他们为什么要吃苦苦的东西?

哥哥说人生来就是为了吃东西的,好吃的要多吃,不好吃的坚决做的好吃。

哥哥说依依是好孩子,好孩子要吃的更多,吃的更饱,吃的更好!

被依依无辜的小眼神看的有些发慌,三丫赶紧喊道:“娘,快来!”

“怎么了?”永斌媳妇,一个勤劳的女人。

为赵永斌生儿育女,家里人也甚是敬重。

这些年,自从嫁到赵家虽然没什么大富大贵,可是肯干勤劳,小日子过的也是有滋有味。高粱馍馍却也是不缺的,倒也没受什么饥馑之难。

说到底都是族长的恩德啊!想想娘家弟兄,家里的几个崽子。每次从婆家带点高粱过去接济,子侄们眼光发绿,像是狼崽子一样,看的她甚是心慌。

“一起吃肉肉。”依依挥舞着筷子说道。

永斌婆姨看着依依,眼泪有些打转。多好的孩子啊,多么善良的小姑奶奶啊。

可是,这可是族长走的时候交给她的鱼,是给依依的肉食。虽然族长给了足足五条大鱼,说是让他们一起吃。

但是她却不能昧着良心,贪图族长家的鱼。

赵一辰不会想到这些,在他看来就是五条鱼而已。可是他不想想,如果后世邻居家把孩子放在自家吃一餐饭,你给人家一头牛,别人敢吃吗?

永斌婆姨浅笑着说道:“姑奶奶,你吃吧。不用管他们,她们不喜欢吃鱼。”三丫等人狠狠的点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不关骨气、骄傲,仅仅是家教而已。这份家教伴随着她们以后的人生,会慢慢的成为骨气和担当,让她们成为一个受人敬重的人,就像她们的母亲一样。

哦,依依点了点小脑袋。突然觉得三丫她们好厉害啊!依依就不行,没有肉肉的饭饭好难吃啊,依依要吃肉肉。想着,便大口咬了一块鱼肉狠狠咀嚼。

看得几人又是一陈暗自吞咽。

乌兰县城,赵氏青壮们赶着大车,牵着牛。面对路人羡慕的眼神,高高的仰起脑袋,步伐变得更加有力,走的甚是神气。

“三爷爷,这么多牛,明年开春耕田,大伙可以和族长借牛吗?”一个和永斌年岁差不多的中年人,走在牛车边上,向坐在车辕上的赵一安问道。

赵一安捋了一把胡子,高深莫测的道:“我也是听族长说了一句,说是要把牛分下去,好像是一邻一头耕牛,然后大伙一起干活,叫什么农业合作社。”

此时四家为邻,四邻为保,所以赵一辰也是打算,直接按照四户人家一个小组分上一头耕牛。

牛的所有权还是族里的,这四户人家只是平日里的喂养和使用。

“啊,真的吗?族长真的是仁义啊!这么说我栓子也能有自己的耕牛了,不用再自己拉犁了。”叫栓子的族人高兴的道,一旁的族人听到也是兴奋不及。

路上的行人看着这群人兴奋的样子,全是羡慕。也许,还有嫉妒和恨!恨自己怎么没有如此仁德的族长!

有不知情的向旁边的人一打听,直叫道:仁慈啊!

此时,大街上弥漫着一种情绪。叫做:别人家的族长,别人家的牛……

第十三章 跟着族长有肉吃

“十一叔,快看,好多牛!”

看着赵一安他们招摇过市,赵永斌提着大包小包对着赵一辰喊道。

原来,在最后那个高人老头买完剩下的两条鱼后。赵一辰带着赵永斌和其他两个族人大肆采购,一会儿成衣店,一会肉铺子,一会医馆的。

看着赵永斌心疼的眼神,赵一辰也不做解释。解释什么,自己需要解释吗?

看着成衣店那漂亮的小棉衣,依依的小影子就跑到眼前。看到肉铺那肥美的羊肉、猪肉,赵一辰吸了吸口水,好像依依的影子也跑了出来。

这能怨自己吗?一切都是为了依依,为了孩子的一切,一切为了孩子啊!

买了猪肉、羊肉,你要不要调料。

这会很多调料却还只是当作中药使用,没有大料调和滋味气味,并去腥、除膻、解腻、怎么吃?我家依依会吃吗?再说还可以增香、增鲜、养生,所以这能少了。

八角茴香、桂皮、大茴香,荜澄茄,草果,肉桂,大葱,大蒜,干姜,丁香,小茴香,当归。赵一辰心里默默念叨,只是可惜了,没有辣椒,花椒也是天价,不是他这样的小地主可以享受的。

在书馆买了一些学习用品,依依已经五岁了,也该开蒙了。这个时代读书成本是真的大,赵一辰花钱最多的地方就是书馆。

看着手里颜色洁白,质地均细,性质绵软,帘纹纵横的宣纸。赵一辰不禁一阵心疼,就这么一刀二尺规格的纸居然整整的八贯钱。

想想那片小竹片,赵一辰下意识的菊花一紧。看来前方的路艰且滑啊,少年还得奋斗。

“嗯,明年想必大家都会有个好收成!”赵一辰看着那族人牵着牛,走的和二五仔一般的步伐道。

很快大家汇合在一起,赵一辰大族长在大家殷勤的帮助下,把大小包裹放在了装满粮食的牛车上。栓子甚至要扶着他上车辕,被赵一辰一脚给踹出去。

倒在地上的栓子赶紧爬起来,露出腼腆又谄媚的笑:“族长爷爷你的脚没事吧?”

赵一辰:……

狗东西,没病吧?老子年纪轻轻要你扶!你扶得起吗?

栓子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周围羡慕的眼神,马上又跑到车辕边上。小心的怕打赵一辰脚边的衣襟,擦拭上面的泥土。

这乌兰县城全是那种土路,又刚刚天晴,积雪化了一部分。大街上全是泥水,赵一辰不小心也沾了些许。

“说罢,什么事?”赵一辰问道,这狗东西,还算有眼色。

狗东西居然腼腆一笑道:“族长爷爷俺想养头牛。”说完惴惴不安的看着英明神武的族长。

“嗯,找你三爷爷去领。”赵一辰看着旁边车辕上的赵一安说道。

“哦。”栓子赶紧跑到牛车的另一边,双手轻轻的捶打着赵一安的肩膀,谄媚道:“三爷爷。”

狗东西,真真的狗东西。我赵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玩意,打死算了?看着栓子的举动赵一辰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心下甚是郁闷。

……

“来了,回来了。”

“好多牛啊”

“依依的肉肉,肉肉……”

傍晚时分,黑虎村西头。

全村老少,除了瘫在榻上的老人和不会走路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路口翘首以望。

看着那十头健壮的耕牛,族人们震撼非常。这可是老族长在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过的盛事,少族长可真是厉害!

“上天待我赵氏一族不薄啊!族长果然大才!老朽就说十一郎这孩子有出息,果然老夫还是有识人之才的!”赵纪龙先是震惊、感叹,最后又变的自得起来。

“这黑虎村赵家是要兴旺起来了!回家后要给兄长说说,赶紧把娟子嫁过来!”这是谁家的亲戚。

“这么多大车上装的满满的,怕不是粮食吧?”

“狗子他娘,就是粮食。”这妇人压下声音小声道:“我听永斌婆姨说族长就是为了给族人五谷吃。”

“啊……”旁边狗子他娘赶紧捂住惊呼的嘴巴,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哥哥。”

看着依依老远跑过来,赵一辰觉得心都快化作一团了。赶紧跳下车辕,上前抱起依依。

“依依想哥哥没有?”

“嗯。”小脑袋点个不停。

“肉肉,哥哥,依依的肉肉。”小姑娘在赵一辰身上上下打量寻找。

额,赵一辰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说好的小棉袄呢?

祠堂边上的打谷场,族人热情似火,炽热的眼神看的赵一辰头皮发麻。

赵一辰的分派方案简单粗暴,一邻一车高粱一头牛,高粱平分,牛共养。

全族八十户人,只用了二十大车的高粱。还有一半人家没有分到耕牛的人家,羡慕的看着那些分到牛到处得瑟的人。

恨不能脱裤放溺滋一滋,好在族长说过几日大伙都可以分到,不然今夜全村都得集体失眠。

一半是兴奋的,一半估计是嫉妒羡慕恨!

剩下的十车粮食,有三车糜子,两车谷子,三车高粱,一车白面、一车大米。赵一辰给族里留了谷子、糜子各一车,三车高粱,作为族中财产。

剩下的两车糜子、一车谷子,直接给族中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分了。

另外给赵纪龙给了一斗米面,在全族老小面前,老人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直呼:“十一郎大德啊!”

本来卖鱼的钱还有一些剩余,赵一辰决定明日让赵永斌带队,再去乌兰县买些高粱,到时候一起分。

后来想想,还是先分了,这样族人激情才能更好的激发。

把买来的两头猪,让青壮分好肉。大概四百来斤,赵一辰拿走了三四十斤后,各户也就分了五斤肉。

分发完猪肉,打谷场响起了嗞溜子嗞溜的声响。赵一辰看去,连依依都抱着猪肉不肯放手。

最后,赵一辰指着套着自家牛的两辆大车说道:“这上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和白面。”指了指抱着猪肉的依依,接着说道:“当然,这是我和依依的。”

“嗯,依依的,全是依依的。”

族人看着他们的姑奶奶,除了溺爱和羡慕外,没有一丝嫉妒。本来没有族长带他们捕鱼怎么可能分到粮食和肉,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耕牛。

赵一辰笑着看了一眼依依,接着对族人道:“想吃白花花的米面,肥的滋出油的肉,就要多做,多干!”

“多做、多干!”气氛到了高潮,族人都举着拳头高呼着,看来这白花花的米面和肥的流油的猪肉刺激到了他们,这才是吃货民族的本性。

为了活着而吃,为了吃而活着。

“跟着族长吃白面。”

“哥哥,肉肉,肉肉,肉肉……”

“跟着族长有肉吃。”更有甚者举着猪肉喊道。

赵一辰看着大伙热情高涨,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只有全族上下明白跟着族长有肉吃这个真理,他才能更好的发挥他的千年见识。

依依看着哥哥跟大伙还没说完话,有些急了:“哥哥,肉肉,天黑黑吃肉肉!”

赵一辰抬头看去,果然日头西垂,将要落山。

第十四章 养猪三字经

赵一辰家中,炕上放着一张矮几,依依坐在旁边。看了看哥哥还没进来,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里徒手抓起一块新奇的吃食,赶紧塞到嘴里。

好烫,舌头好疼,但是依依就是不舍得吐出食物。待不是那么烫了,小姑娘试着咀嚼。小姑娘眼睛睁圆,变得亮了起来,接着赶紧咀嚼下咽,眼睛恢复了以往的小月牙。

小姑娘有些迷茫,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好吃。眼睛盯着门口,手不自觉的伸向碗边。

“依依,来了,可以开饭了。”此时赵一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依依赶紧收回不受控制的手。

赵一辰拿着一碟醋,从外面进来。看见一本正经的依依坐在炕上,没有盯着饺子流口水,而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心下甚是欣慰!

把醋放在小几上,脱了鞋袜,赵一辰美美的盘腿坐在热炕上。

老早永斌媳妇老早帮忙把炕给烧着了,屋子里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冷了。看着自家依依小脸红扑扑的,坐立不安,想必是热的。

赵一辰特意用刚分的猪肉做了一顿猪肉萝卜饺子,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看着依依拿着勺子一只又一只的狼吞虎咽,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相传张仲景总结汉代300多年临床实践而成的“祛寒娇耳汤”,是把羊肉和一些祛寒药材在锅里煮熬,煮好后再把这些东西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状的“娇耳”,下锅煮熟后分给乞药的病人。每人两只娇耳、一碗汤。

人们吃下祛寒汤后浑身发热,血液通畅,两耳变暖。老百姓从冬至吃到除夕,抵御了伤寒,治好了冻耳。

张仲景舍药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大年初一,人们庆祝新年,也庆祝烂耳康复,就仿娇耳的样子做过年的食物,并在初一早上吃。人们称这种食物为“饺耳”、“饺子”或“扁食”,在冬至和年初一吃,以纪念张仲景开棚舍药和治愈病人的日子。

如今,赵家兄妹耳朵没有冻烂,但是坐在这热气腾腾的炕上吃饺子,更是一番享受。

待依依吃了十五只水饺后,赵一辰看着碗里的饺子不多后。赶紧制止了小姑娘,再不能吃了,再吃自己没得吃了。不,是吃多了伤食,小孩子肠胃脆弱,不能吃撑。当然,自己就完全没问题了,十四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

在依依气鼓鼓的眼神下,赵一辰夹起最后一只饺子。美美滴咬了一口,汤汁鲜美,面皮劲道,看来手艺大是提升啊!

看着依依鼓鼓的眼神,想必也是认同的吧?

第二天一大早,赵永斌带着六七十族人,赶着牛车,拉着板车去乌兰县城买粮食。

栓子站在村头,深情的看着自家养的那头牛套着的板车,消失在远方。像一个深情告别的恋人,难舍难分。

不提去买粮食的永斌,村里剩下的族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和泥盘炕。

自从让永斌婆姨烧了几次炕之后,火炕的神奇被村里传成了神话。

三房的谷子和永栋,四房的中河、毛蛋这些人在村子里受到了热捧。毕竟除了族长和永斌就这几人会盘炕,永斌那可是专门为族长做事情的,哪有时间给他们盘炕。

不找这四人,难道让族长来盘。就算不给全族人打死,死后肯定也是要下地狱的!族长那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大慈大悲,生来就是享清福的。

我们的族长这会在做什么?

原来兄妹俩坐在炕上,放着一个小几,几上尽是笔墨纸砚。

“依依来跟着哥哥念。”看了一眼依依接着道:“人之初,性本善。”

“人子初,森本散。”

“人之初,性本善!”赵一辰一遍又一遍的纠正着依依的发音。

本来看着族人大火朝天的干活,赵一辰也是热情满满的准备和大伙一起干。

可是,他发现,他居然被孤立,被针对了。

大伙干活,你看着行,指挥也行。你说那没做好,一群族人马上改,就是不能让族长亲自干活。

按照他们的说法,自己这个族长是大善人。大伙都是在自己家早晚三炷香的朝拜,哪能让自己干活。

赵一辰觉得自己有点头皮发麻,想到一群人早晚上香拜自己,瘆得慌!

在一番义正言辞的呵斥下,族人保障不再给他上香后。赵一辰带着依依跑路了,宅在家里给依依开蒙。

赵一辰是真的怕了,这个时代的人喜欢立生祠,早晚祭拜,拜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成神了。

给依依开蒙自然首选《三字经》,虽然他只记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这么两句。

但是,他想以他的聪明才智,必定可以推导出后面的内容。

族人不都说他是天上的星宿吗,以黑虎村淳朴的民风想必不会骗人吧!

这一会工夫,赵一辰在纸上写道:

“吃饱饭,在农桑;吃好饭,多养猪。

土肥水,是根本,勤拾掇,莫延误。

春与夏,多松土;把气透,把草除。

深翻耕,土壤疏;深施肥,土壤熟。

精选种,强株苗;勤培土,不可嬉。

五谷足,好养猪,建猪圈,远住宅。

养好猪,并不难,空气好,阳光照。

饲料方,要配搭,一定时,二定量。

夏喂凉,冬喂温,先给稀,后给干。

先粗食,后精料,青饲料,营养高。

食槽内,不剩食,猪栏内,讲卫生。

猪舍内,要干燥,将窝内,放垫草。

勤出粪,勤垫土,猪肥壮,肉鲜美。

种好地,求温饱,勤养猪,奔小康

黑虎村,靠大家,丰仓室,壮体魄。”

看着纸上自己写的东西,赵一辰想像着可爱的依依大声朗读的样子,赶紧摇了摇头。

看来都是骗人的,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可看看手里写的这玩意。

赵一辰有些不信,一切都是套路,来自一千多年以前的农村!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满满的恶意,后人诚不我欺啊!

不过,这东西作为族里来年的发展纲要还是不错的。虽然给小孩子启蒙有点怪怪的,但是给大姑娘、小媳妇还有永斌、栓子这些糙汉子们学习还是可以了,很有必要。

第十五章 你是个好人

这几日,黑虎村一直在买粮食,分粮食。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是赵一安在主持。

第二次捕鱼,没有再去乌兰县城去卖。虽然距离会宁县城更远一些,但是赵一辰还是让永斌带队去会宁卖鱼,毕竟乌兰县城也就那么大一点,消费能力有限。

次日,一大早。

赵家卖鱼队整装待发,整整辆四十大车,看着甚有气势。族人也是情绪高涨,热情似火。毕竟这几日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不下一千斤粮食,更别说那些耕牛了。

实实在在好处,看得见摸得着,大伙都不傻。

“永斌,你去县城给杨主薄带个话。就说火炕修好了,还有去的时候给县衙推去一车鱼。”赵一辰苦口婆心的对永斌嘱咐道,这孩子总让人不省心啊,这会有拧着脖子。

“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看着永斌那不服气的样子,赵一辰气乐了。

“你说你,三十好几的汉子,做事就不能大气一点。告诉杨主薄,三天后在村里教导怎么破冰捕鱼。”

“十一叔,那可是我们赵氏的祖传秘方,怎么能轻易示人呢?”永斌耿着脖子嚷嚷道。

这孩子还是这么的傻,做人要知足啊,再说都已经答应别人了,怎么好食言呢?

话说回来,什么时候变成祖传秘方了?

“老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还不快滚!”赵一辰气急败坏的吼道。

赵永斌看着族长凶残的样子,再加上老爹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示意,赶紧带着族人出发了。

赵一辰等人看着族里的小伙子,迈着欢快的步伐拉着板车走远。赵纪龙久久不愿收回目光,颤巍巍的感叹:这次再买十几头牛,我黑虎村就真牛了。

看着赵一安在旁边点头附和,赵一辰心道:这才哪到哪?

“哎,虽然秘方公开了,但是有这些牛,我族人再无饥馑。”赵一安遗憾中带着希冀。

赵一辰看着两个老人的样子心下不忍,便道:“其实这样的秘方,还有很多。”

“啥,十一郎?”两个老头激动的抓着他,眼睛都快冒出火了。吓得赵一辰怀里的依依,抱着哥哥的脖子,狠狠的盯着两个老头。

“事要一件一件的做,急不得啊。”赵一辰赶紧安抚两个老头,好不容易安抚好。

赵一辰赶紧抱着依依跑路了,嗯,依依今天还没有读书呢。

依依已经把两句三字经背的滚瓜烂熟的了,是该教教阿拉伯数字了。不,应该是赵氏数字。

……

“十一郎,十一郎。”赵一辰正在教依依数学,听见三哥赵一安在院子里喊道。

赵一辰看到三哥和几个不认识的人,站在自家院子里。几人神态倨傲,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

“你赵家就是如此待客?”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道。

赵一辰看向一安,带着询问的眼神。

“十一郎,这是郭城王家家主。”一安明显看懂了他的意思,赶紧说道。

郭城王家?听着有些耳熟。

对了,就是那个要打劫他们鱼的那个王境泽,不会是本家吧?

“那不知王老前来何事啊?”赵一辰眼神怪异的打量着老头说道。

“不急,不急!”这个装高深的王家老头轻摆了摆手,目光仍是一直盯在赵一辰的身上,道“其实老夫这次过来,除了是联络你我两族感情之外,更是为了你而来!”

王家族长端着架子,昂首挺胸,想要低头俯视赵一辰,结果却发现,赵一辰的个子竟比他还高半个脑袋,一番俯视下来就只能看到人家的脖子,好好的俯视直接就变成了仰视。

这种感觉很不好,一下就让王家族长又回想起了以往一段很不好的回忆。他讨厌这种抬着头看人的感觉,尤其是抬头看着这样一个少年的脸。

这让他想起了少年时代的一些不愿回忆的往事。

赵一辰不解,惑声问道“不知王家主寻在下所为何事?”

王家族长面色一肃,长吸了口气,掩去目中的火光,面上又换上了和善的笑意“老夫听闻赵氏族长,年不及冠,却有大才,不甚欢喜,甚是想结为知己啊。”

赵一辰连忙摆手“王家主言重了,在下平生最佩服的就是像王家主这般这般人物了。”

又是一番毫无诚意地恭维,王家族长感觉有点儿心塞,眼前这少年跟那人一副德行,怪不得是爷孙俩。

老头不由得想起少年时,被赵一辰爷爷按在地上摩擦的记忆。

“赵族长,可否借一步说话?”王家族长不再墨迹,直接说道。

赵一辰笑道“这是在下的家中,全是本族老人,王家主不必介意,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好!小郎君快言快语,老夫也不藏着掖着!”王家族长直声道“很简单,我王家要你们的捕鱼秘法?”

“王家主说笑了。”赵一辰果断摇头。

这种事果然发生了,赵一辰想的没错,钱帛动人心啊。想要在赵一辰的身上分一杯羹,这王家是阴魂不散啊,先是打劫,后是明抢。

“一句话,你到底愿不愿?”王家族长已然没了耐心,出声逼问。

看到这张极为相似的面孔,他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阵烦躁。这不过是一个乡野小子而已,老夫亲自来找你商议是看得起你,你凭什么不会同意?

赵一辰面色一沉“我也明确告诉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会答应!”

拒绝得很干脆,王家族长有一种被人给生生打脸的感觉。我王家诗书传家,要你的秘方是看得起你,你不怪怪送上来居然敢拒绝。再说,读书人的事,能叫抢吗?我这是看的起你!

“小子!你胆敢如此跟老夫说话?!”王家族长满心怒火,指着赵一辰的鼻子高声威胁“老夫长子可是在太子东宫做事,是太子眼前的红人。你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拒绝了老夫,待到太子即位,老夫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一辰慢条斯理地说道“哦,是吗?!”

呵呵,在东宫就牛逼了,要知道此时已经是武德七年冻了,这个太子还能做几天。好一个狐假虎威,只不过老虎都快要完蛋了,你不知道吧!

“一个小小黑虎赵家,能比得过我诗书传家的郭城王家?!”王家族长不以为然,厉声道“小子,你真的要与我王家做对吗?!”

“呵呵!”

“你以为,你赵家还威震十里八乡?老夫长子乃是东宫率更丞王晊。”

“呵呵!”

好一个太子率更丞,就怕你是别的官,就这率更丞,玄武门里死的必定就有你王氏的率更官。

“……”

王家族长的嘴角一抽,你特么还能不能说点儿别的了?

“行了!”王家族长一摆手,直声问道“有什么条件你直说,只要是老夫能够办得到,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呵呵……”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似乎有些不对,赵一辰马上改口“好说好说。”

“真的?”

“三天后,带着两头牛,包教包会!”

嗯,这个赵家小族长,虽然长得没老夫好看。倒也是个识趣的人,不像他那死去的爷爷,那个老莽夫。果然我郭城王家要发达了,这傻小子居然以为两头牛就占到便宜了!说到底赵家小郎君也是一个傻子啊!不,一个好人!

赵一辰也是极为不舍地看着王家人离去的背影,好人啊!大大的好人啊!

一场肮脏的交易就在双方皆以为对方是傻子,自己赚到了的诡异气氛中达成了,并且都给对方发了好人卡。

像极了后世房产交易的样子。

“十一郎,你不是和杨主薄谈好了要公开秘方的吗?怎么到了王家这里就收钱呢?”赵一安轻声询问。

赵一辰幽声回道“无他,上杆子的送,不收白不收。再说,我看他不爽。”

赵一安深看了赵一辰一眼,这不行啊,人家家里有人当官啊。

“三哥放心,如今长安城里斗的是水深火热的,王家的率更丞绝不敢这个时候自找麻烦!”赵一辰出声安慰,显然,刚才王家族长的威胁之言,全都被赵一安给听在了心中。

可是,他又不能说。怎么说,难道说:李世民会在玄武门干掉他大哥自己当太子?

第十六章 全鱼宴

三日后,会宁县名府李子奇,据说这位还是和大唐皇室一个姓,陇西李。只不过关系有点远,只是陇西李家的一个小分支。杨主薄还有乌兰县名府、县丞等人都聚在了黑虎村。

祖历河边上乌泱泱的人头,看上去一大片,除了赵氏族人和两县官吏。还有各地耆老、里正、族长、乡绅等人,其中那位郭城王家族长这会脸色铁青地盯着赵一辰,仿佛要生吞活咽一般。那张深沉的老脸愈发地看着丑陋。

在传授凿冰捕鱼之前,赵一辰照猫画虎也做了一个开场白,毕竟后世这种场合见多了。

首先他对两县官府领导地到来做了欢迎,对名府爱民如子地行为做出了高度的赞扬。

接着说道,赵氏族人在困难时刻不忘记大家,与周围乡村同舟共济的精神。说大家是为命运共同体,一起努力,共同建设美好乡梓,济温饱、奔小康。

最后赵一辰着重感谢了郭城王家:“杨主薄心系百姓,前些日子代表名府与小子商议今日公开捕鱼秘法,给乡党们找一条生计。”

听到赵一辰说道,李子奇看着杨主薄含笑点点头。这个主薄还是不错的,有眼光,不愧是自己领导下的。

杨主薄:这赵家族长很会做人啊,没让自己坐蜡。

“但是,郭城王家,特别是王族长,大好人啊!”看着老头气的山羊胡子都翘起来了,赵一辰含笑道:“王家不愧是诗书传家,信奉无功不受禄,这不大伙请看。”赵一辰指着王家送来的两头耕牛道:“王家主亲自送来两头耕牛作为谢礼。”

“赵氏仁慈,如此大恩,我等日后必有厚报!”众乡老、族长齐齐向赵一辰躬身一礼道。

接着:“王族长高义,我等确实惭愧。”

王家族长……

老夫不是自愿的啊!是被那小子坑了啊!

算了,换一个温和的神态,好歹也刷了一波人缘,这小子也不算太坏!

接着各位领导讲完话,捕鱼正式开始了。

作为主人的赵一辰,很是自然的开始了,捕鱼的第一项教学——祭河神。

此时河中央的冰面上,已经放好了供桌。

祭品也不像第一次那样的简陋,桌案上此时有一个大大的猪头。

一群人焚香叩拜,两县官吏拿出手札赶紧记录着,各地来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深怕漏掉什么。

在烟雾缭绕中,赵一辰拿出一张黄色表纸。

不像以往,这次的祭神文疏是他精心撰写的,虽然也就那么回事,毕竟一个后世工程狗,也写不出什么花来。

“维年月日,黑虎赵氏族人,谨以清酌腶脩之奠,祈于祖历灵源弘济河读之灵曰:感神之厚德,济我族性命于饥馑。兆民既正郊祀既,崇庙祀乃稽古礼发纶音尊。天宇澄霁,有五色云气抱日,光采绚烂熠耀。咸滋养育,兹以自信。”

“今我族人无忧,然神之爱人必如其子,使至极也。神明上巍巍而为伍,盍我将而我享兮,必不为神所喜。窃以我愚智所思,神之所属必为救济天下。”

“今乡人无食,惟彼无辜,传以秘法,惠以福也。神德高威重,保我渔民。选牲为酒,以报灵德也。”

“敬陈清酌,以鸣虔诚,惟奠慈航而妥佑。拜庭跪坐,如法式也。神其有灵,来格来享。伏惟尚飨!”

祭拜过祖历河神,赵一辰和来取经的众人看着赵永斌等青壮表演。

会宁县李子奇和杨主薄等人还好,不是那么激动,毕竟全县大多数地方山大沟深的也没几条小河。

可乌兰县名府和县衙官吏直接趴在冰面上,不仅详细记录,还在手札上画了很多图案。

乌兰县令刘庆,内心激动不已,他乌兰县可是在黄河流域。

这要是学会了,整个冬天全县得捕多少鱼啊,天大的政绩啊!

这份政绩直接砸在了他的脑门上!有些晕晕的,不顾体统地趴在冰面上,仔细看着永斌一锤一锤地凿冰。

“却不想,这乌兰县的刘莽子也来了。”看着撅着屁股趴在那里的刘庆,李子奇唏嘘地对杨主薄说道。

“名府,乌兰县本就富裕,又在大河边上,这下又要在使君面前出风头了。”杨主薄接过话头接着说道:“这次却叫刘名府占便宜了,不过好在这赵小郎君却是名府治下,名府这教化之功确实实实在在的。”

李子奇心中高兴,便拂须颔首。

……

回去的路上,不提赵族人得意却又有些失意的表情。毕竟今日他们失去了独门秘方。

外乡人神情木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板车上的鱼。

到现在他们还晕乎乎的,捕鱼原来这么简单,他们怎么就想不到?

看着那赵家族长,那稚嫩的脸颊,有些跳脱的性子,怎么看怎么喜欢,为何却不是我族中子弟啊?

到了打谷场,全村老少男女已经在此集合了。

十几口土灶已经生起,妇人们忙碌地准备着各种佐料。小孩子嬉笑打闹,仿佛过年一般。老人三三两两的聚集闲聊,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幸福。

李子奇心下感叹: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转头看向赵一辰,此子恐怖如斯,这赵氏一族兴盛至此,已有大同景象。

赵一辰看着这些官吏、乡绅神态焦急,却不好离开。

便道:“各位,今日我黑虎赵氏,举办全鱼宴,还请一起入宴。”

乌兰县令刘庆直接道:“谢过小郎君邀请,老夫却是无福享受。就此别过,小郎君还请留步。”

这会青壮已经把鱼杀好,妇人们油炸的油炸,煮的煮。打谷场到处弥漫着鱼香味,刘庆暗自咽下口水,艰难地拒绝了。

他还要回去组织捕鱼,早回去一会,要少饿死好几人呐!

随着刘庆告辞离开,乡绅们也向赵一辰表达了感激之情也陆续地走完了。

不走干嘛?白学了人家的秘法,再蹭吃蹭喝,还要脸不?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人!

只有郭城王家主,只留了一个赶车的,打发了随行的五六人。呆在这里和赵一安聊的甚是欢喜。

得,赵一辰看了看这位一眼。算了,毕竟人家掏钱了,也算是vip会员了。

最后参加黑虎村全鱼宴的也就会宁县官吏和这王家主了。

只见这次厨师长,永斌婆姨指挥着大家做菜。

一群小子们围着锅灶偷偷摸摸的沾着汤汁舔手指头,被旁边的妇人一巴掌一巴掌地打掉。

永斌媳妇看着红烧鱼,豆腐鱼汤,清蒸鱼等都做的差不多了。闻着味道,甚是不错,心下在此感叹十一叔的聪明。

十一叔教了仅仅两天就能做出如此美味,果然是族长!

第十七章 长安

打谷场足足支了三十张桌子,就是那种石头支着门板的桌子,条件有限也不可能搞这个时代的分食制度,大家围在一起多热闹啊,再说,碟碗也不够啊,这都是全村各家各户借来的。

族里老人和赵一辰、县里官吏,坐在上首的十张桌子。下面是今天打鱼的青壮,半大小子们留着口水在端盘子。

“小郎君,年岁不大,却把一族治理的兴盛至此,可谓少年翘楚啊!”李子奇感叹道。

“呵呵,名府过誉了,小子愧不敢当。”赵一辰作揖一邀道:“还请名府和主薄上座,条件简陋,还望海涵。”

李子奇和杨主薄坐下后,赵一辰抱着依依和赵纪龙、赵一安等人也跟着入座。

“要是全县都像你黑虎村这般简陋,本官也算是不负圣恩了。”

赵一辰……

族人争先恐后,一边赞扬“多亏了十一郎啊”,一边大快朵颐,狼吞虎咽。

县令李子奇一行人告别后,宴席继续着,一直进行到了晚上,毕竟好几百号人,大家轮流操持,轮流吃席。

打谷场点着篝火,一片通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依依坐在哥哥怀里,眼睛盯着哥哥手里烤着的烤鱼。

赵一辰一遍翻转着烤鱼,一遍听着三哥赵一安的汇报。

整个宴席消耗了整整七千斤鱼,还有各种佐料花费了快七贯钱了。这会这个过惯苦日子的老人正在心疼钱。

“三哥族里还有多少钱?”赵一辰记得第一次在乌兰县卖鱼有不少结余,上次去会宁县城卖鱼,只购置了十头耕牛,没有购粮食应当还剩不少的钱。

“两次卖鱼,除了购置耕牛和粮食。如今族里还剩下三百零七贯余四百钱。”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赵一辰烤好鱼撒上盐,把鱼递给依依。小姑娘眯着眼睛细细啃食着。

“那三哥,拿出一百五十贯钱出来。”

赵一安赶紧问道:“十一弟,这么多钱做什么?”

“发下去,每户一贯,这就八十贯了。还有再去购置三十五石白面,给族中五十岁以上老人,和七岁以下稚子每人一斗。”在赵一安震惊的神态中,接着说道:“给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置办一身新衣,也算是族里的一点心意。”

赵一安不可置信的说道:“十一弟,你可想好了。这可都是你的钱啊!前几日你给大家发粮食,族里再无饥馑,全族都已经很感激了。”

“三哥,这是大伙打鱼挣来的钱,不是我一个人的。如果不是留着些年开春有用,我都给家家户户配一头耕牛了。”

赵一辰没有说假话,要不是还计划着来年在村里搞养殖。留着钱买鸡鸭猪苗,建猪圈,他确实早都把钱发下去了。

赵一安知道他决心已定,便不再劝阻。

“十一郎,刚大爷让我问问你,族里祠堂有些破旧,过完年能不能修一修。”

赵一辰看了看打谷场旁的祖祠,确实有些破旧了。便点头同意,毕竟他准备明年农闲时搞几口砖窑,小红砖烧不出来,青砖技术他还是有的。到时候全村修砖房,祠堂一起翻修便是了。

……

这几日,村里天天就像过年一样,热闹非凡。老头老太太都喜欢在聚在打谷场晒太阳、看着小孩子们大闹,称赞着族长的仁慈厚德,想象着以后的好日子。

依依已经学会九九乘法口诀了,大概识得四五十个汉字。这会在炕上拿着毛笔涂鸦,赵一辰在厨房忙碌着。

他看着乌兰县刘庆送来的几颗菘,茎圆厚,微青,叶子呈淡青白色,差不多和后世的白菜一个样。据说种植在南方,此时北方很难见到。所以堂堂县令才拿五颗白菜做谢礼。

赵一辰看着这几颗皱巴巴的白菜,有点发愁。除了包饺子好像不知道怎么吃,毕竟这会没有铁锅,炒不了酸辣白菜。

看着家里的铁釜,赵一辰一阵牙疼。这个釜就是那曹氏兄弟燃萁煮豆的釜。圆形、大腹、直口、圆肩、腹部下收、平底,腹中心处有宽平沿,似乎是为了更便于提拿。

敛口束颈,口有唇缘,鼓腹圆底,口径小于腹径甚多,肩部有两个环状耳。难道是为了野炊的吗?

除了多了两支耳朵,似乎很想七八十年代北方那夜里用来方便的陶瓷盆。

越看越像!

赵一辰赶紧把这种诡异感赶出脑海!专心做饭便是!

……

长安。

“殿下,会州刘庆,有消息传来。”一个身形敦实着装似富家翁般的中年男子说着,将一张写着字的白绢呈了上去。

只见一虬须微卷、姿仪俊美的青年男子接过绢帛。

轻轻打开卷着的绢书看的神采飞扬,端是英姿颖发。

男子看完放下绢书轻叹道:“此人确是有趣,却不是出世之时啊。”

“辅机,那边最近又有什么动作?”

“那边最近派出了不少人手,向洛阳而去。已经叫张亮小心从事了,不行就只有先撤回来。”

富家翁般男子心下不以为然,殿下如今还想着退路。让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守洛阳,派张亮率领亲信前往洛阳,用财务暗中结交崤山以东的豪杰,等待事态变化。

可自古以来争夺之事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啊!只有破釜沉舟才有胜利的可能啊!

“殿下,如今程将军被夺爵贬斥,房杜二人又只能在府中装病。如此下去我与秦将军等人迟早也会如此啊!殿下将无人可用,到那时人为刀俎,殿下便是那砧板上的鱼啊,还请殿下早下决断!”

看着主坐那青年男子还是犹豫不决的样子,富家翁便直接跪在地上怆然道:“殿下既不能下定决心,臣这遍拜别殿下,回家自我了断!”说完拜倒在地,以头击地,砰然有声。

青年闻词大惊上前扶起,抓着富家翁肥硕的双臂道:“辅机何忍如此?你我如同手足,何以弃我而去?”

“臣等以殿下英明,寄以身家。殿下何以此般如那妇人,抱姑息优柔之念?”富家翁挣脱被抱着的双臂直面责问。

青年怆然若失:“毕竟是孤的血脉至情啊!还记得早年阿耶公干,是大哥教我习文练武。今日,何以至此啊?”男子步履蹒跚,挥挥手道:“辅机看着安排吧。”

富家翁听得此话,双眼精光闪过。抱拳行礼后,直接转身离去,走的甚是着急。

第十八章 豆芽

是夜,富家翁般的长孙无忌趁着夜色,躲过武侯地视线,悄悄溜进了杜府。

只见杜府书房周围十丈内无一人,房内已有七八人安坐。

“辅机,今日叫我等聚在一起可是殿下已有决断!”作为此间主人的杜如晦语气肯定地求证道。

“嗯,今天白日求见秦王,殿下决断以下,大事可期,我等必须仔细推敲斟酌谋划一番。”

“嗯,内间报魏征那匹夫向太子进谗言‘秦王功盖天下,中外归心;殿下但以年长位居东宫,无大功以镇服海内。应结纳山东豪杰,庶可自安。’今又有谗言图谋我等性命,当报之!”

“房书记,我等众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祸机垂发,今大王决断以下,宗庙社稷之幸!你等素有多谋,如何行事?吩咐便是!”

……

不提长安城的刀光剑影,黑虎村内此时赵氏族人家家户户都是全家盘坐在炕头,拿着盆子拾掇着豆芽。

“三哥,木桶可准备足了?”

“十一郎放心,四房老七的手艺没地说,已经带着族里的木匠制了不少大桶。”赵一安看着自家族长说道。

族长每每做事出人预料,每每让人惊叹不已。

这大冷天的居然让族长做出了大豆黄卷,真是祥瑞啊,祖坟上冒青烟了啊!

赵一辰看着一安激动的样子,甚是无语,不就是个豆芽嘛!

其实,人在无聊且食品匮乏的时候,是有无穷的潜力的,更何况是一个吃货养着一个小吃货的情况下。

至于豆芽,这得益于全村普及火炕的功劳。不然赵一辰就是有屠龙刀也没龙给他搞啊。

其实这豆芽在这个时代不算新鲜物了,只是北方天冷,只有在春夏才会制作。

不过此时豆芽不叫豆芽而已,叫:大豆黄卷。

像《神农本草经》中就有“造黄卷法,壬癸日,以井华水浸黑大豆,候芽长五寸,干之即为黄卷。用时熬过,服食所需也。”

清楚的记录着制作方法,“大豆作黄卷,比之区萌而达蘖者,长十数倍矣。从艮而震,震而巽矣,自癸而甲,甲而乙矣。始生之曰黄,黄而卷,曲直之木性备矣。木为肝藏,藏真通于肝。肝藏,筋膜之气也。大筋聚于膝,膝属溪谷之府也。故主湿痹筋挛,膝痛不可屈伸。屈伸为曲直,象形从治法也。”

所以说最开始豆芽首先是用于食疗,其次用于道家养生。后来才慢慢的变成一道家常菜的。

乌兰县城。

“看那不是前些日子卖鱼的赵家车队吗!”

“哦,我看着是,不会是又来卖鱼吧?看着不像啊?”

“你可得了吧!人家都把秘方公开了,你家老方这些日子不也在黄河捕鱼吗!赚了不少吧?还怕人家卖鱼?”一起的大婶嫌弃的看着这妇人道。

“他婶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咱沾了人家多少福气,咋能怕人家主人卖鱼呢?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

“栓子,你去!”赵永斌一脚踹过去道。

栓子扭扭捏捏的,极为不情愿,离了赵永斌三四步远,舔着脸谄媚:“十三叔要不让狗子去,他小孩子没事,俺还没娶媳妇呢,这多不好意思!”

“你个狗-日的东西,还好意思说狗子是个孩子。还不给老子快去!”上前又是一脚。

爽!怪不得十一叔总是喜欢骂自己是狗东西,踹人的感觉真好!

狗东西!

栓子在族人的起哄中端着一个木盘,盘子上端着豆芽看着街上围着的人群:

耶耶耶耶耶

耶耶耶耶耶

天生我就一颗豆芽菜

热煮、凉拌我都行

虽然我长的有点怪

其实我心里也有我的爱

……

大家都看着,好羞耻怎么办?栓子在赵永斌的淫威下,当街唱着这怪异的曲调。

“啊……”

众人看到盘子里的豆芽,发出一声声惊呼。死死的盯着豆芽,恨不能抢过来,当街吃下去。

栓子刚开始还放不开,可是看到街上好几个小娘子,盯着他看的出神。仿佛给了他无限的动力,栓子来劲了,放开了。不自觉唱的越来越顺溜,身体不由的跟着扭动起来,光天化日之下甚是辣眼睛。

此情此景,赵永斌想起了一句话,脸至厚则无敌!好像是十一叔说的,虽不知什么意思,此刻却甚是能表达他的心声。

乌兰县围观的众人,此刻也被栓子骚气的表演深深地震撼。虽然不明白卖豆芽为什么这么诡异,但是感觉好厉害,有没有!

这一刻,他们深深地陷入了不明觉厉神秘感觉中。

“给老朽来十斤,给这是钱。”一个老者递过钱说道。

“咦,唐医师也来买这黄卷。”相熟的一个老头打招呼道。

“这黄卷好啊!其性凉、味甘无毒,能清署热、调五脏、解诸毒、利尿除湿,可用于饮酒过度、湿热郁滞、食少体倦。”这位唐老医师说完,对这老头眉毛一挑道:“再说,老夫近日里,日日吃鱼,甚是腥腻,这黄卷解腻甚好。”

唐医师拍了拍装着豆芽的篮子,看到老头气的胡子微颤,得意的走了。这份气度,在一碗鱼烩,一根豆芽间,把土豪的优越感发挥的淋漓尽致。

“你能不能让他再唱一遍?”一群小娘子小媳妇媚眼如丝笑嘻嘻的向赵永斌说道。

永斌这汉子那经历过这种阵势,红着脸对栓子吼着,赶紧让这狗东西继续。

这城里的女人好凶啊,还是孩子他娘好!怪不得十一叔一直说女人是老虎,这吃人的架势,比大虫恐怖多了!

……

“哥哥,肉呢?”

依依看着桌子上的豆芽菜和面饼,歪着脑袋疑惑道。

“依依乖,以后晚上我们不吃肉肉,不然会长肉肉的。”

自从赵一辰来之后,兄妹俩从一日两餐变成三餐。又天天的大鱼大肉,依依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满是菜色,如今脸色红润,看着甚是可爱。

只不过,他为了小姑娘吃的营养均衡,身体健康,所以晚上便不再有肉食。更何况他自己最近有点好吃懒做,体重有点超标。

所以,吃素挺好,就当解腻。

第十九章 除夕

时值以至除夕,一大早便有雪花纷纷扰扰而来。天空飘着的雪甚是繁多,不一会儿,这黑虎村便似雪的世界。

全族男丁皆着新衣在赵一辰的引领下,神情肃穆激动地向着祖祠缓步有序的走去。

这个冬天大伙收获丰厚,豆芽菜的买卖前天刚刚停下来。

大家都扯了布做了一身新衣,也置办了些许年货,虽不像族长家那般丰盛,可这也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啊!

大伙不由的挺直腰板,毕竟这种好日子,想来祖宗都是没有享受过的!

进入祠堂,很是干净,前天就有族内后生提前打扫过了。

永斌等永字辈的八个壮汉,抬着献食安放在供桌上。

这献食除了猪头、羊头、鸡等常见样式,还有家家户户各自添一点组成的类似后世拼盘的献饭。

时人祭祖都是家祭或者庙祭,不会向后世一般上坟。

因为人们认为,人死之后会灵魂脱离肉体,肉体埋葬于坟墓,而灵魂则供奉于家庙中的神主牌位。

祭祀的对象当然应该是祖先不灭的灵魂,而不是腐烂的肉身。

这便有了’生不野合,则死不墓祭’和后世陆游所谓的‘家祭无忘告乃翁’之言。

所谓祭祀便是敬天地,祭鬼神,求仙拜佛,飨以祖宗。嘉稷匪歆,德馨斯饫。祝嘏无易,灵心有豫,惟愿君安。

只因祖先和天、地、神、佛一样是应该认真顶礼膜拜。因为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时时刻刻的在关心和注视着后代的子孙们,以祭祀来祈求和报答祖宗的庇护和保佑。

祭祀前赵氏族人斋戒五日,连着依依也是连日里没见荤腥。这次小姑娘却没有任何怨言,小小年纪也知祭祀之重。

想来也是,就连后世每逢清明那工作游戏之余,也要到网上遥遥一拜,祭祀一番。更别说这以‘礼’、‘孝’为核心的封建社会了。

夫孝,德之本也。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对赵一辰而言所谓祭祖,无他。缅怀先祖,激励后人而已。

赵一辰带着族人、献饭、祭酒、上香、叩首,一番折腾后,就剩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族人长跪在祠堂内,赵一辰拿出一张一尺黄纸做成的表文,开始他和祖宗之间的人鬼情未了。

“维;”

“武德七年末日,岁次旦末,节序元辰。阖族上下,适怀饮水思源,追根问祖之情,长拜祖宗之神,以寡薄之馐,哀而奠曰:

呜呼,巍巍东山,滔滔祖历。瑞雪覆地,扫径风生,年关既至,赖祖宗之高德,庆有结余,报子孙之喜悦。”

“赵姓泱泱,源远流长。人文之初,即已启航。东夷图腾,调兽训鸟,伯益首领,享誉夏朝。蠃姓赵姓,同祖少皞。九世造父,驭驾高超,穆王赐封,得地为赵。自此伊始,赵姓显耀。战国七雄,立国为号。国为姓氏,一发长浩。流布华夏,兴国载道。”

“呜呼,天道轮回,时运不济,国灭家破,流于陇地。自秦汉一降,始曹魏以来,先祖屯垦戍边,长居祖历。”

“……哀哀我祖,恩及昊天,胡为不恤兮,命不少延,使我数辈兮,空其数百年,趋堡瞻仰兮,诗礼无拈。幸有乡翁兮,口授心传,千夫所指兮,大业末年!”

“隋皇荒唐,大厦将倾,风火四起兮,国人作难;族人自卫兮,筑堡山涧,性格刚烈兮,不畏强暴。练族兵,拒强盗;战术精炼兮,八乡称颂,红堡子贼兮,心却胆寒……”

“呜呼,群山低首,祖历呜喑,缅怀先祖,秉性钢诚,纯其祖武,丕显家声;披星戴月,栉雨沐风,冬春四季,练武勤耕;家教私塾,朗朗书声;婚丧嫁娶,阖族帮扶;惩恶扬善,不谋私情,赵氏家风,四方夸名。祖历凿冰,乌兰卖鱼;传密授法,乡党称颂;泡豆生牙,售与城郭;泥工瓦匠,手艺精湛,火炕温情,传以四方。”

“如是家风,诚当兴旺,冬有火炕之温,夏有五谷之食。购耕牛二十以勤于农事,置五谷肉食若干以奉老弱。生逢盛世,年丰物埠,感念先祖,泪光淋淋。”

“伟哉先祖,族风浩荡!洪荒走来,弥刚弥强。思祖春晖,日月同光;念祖深恩,山高水长。缅怀祖德,万世弗忘;掬诚告典,伏祈灵光。祖灵神碑,祭以上文;告慰吾祖,永赐吉祥。保佑我族,万代永昌;祭礼告成,伏惟尚飨!”

祭祀结束后族人晕乎乎的走出祠堂,感觉跟做梦一样。

以前老族长祭祖都是:“老祖宗你吃好喝好,一定要保佑我们明年风调雨顺啊。我们给你磕头了。”

族长不愧是读书人,就是厉害!

一群糙汉子向自个婆姨显摆着祠堂内发生的事,虽然说不出个到底来,但是还是换回自家婆姨的几声惊呼。

整个黑虎赵氏就这样陷入了不明觉厉中!

“十一郎,好样的,不愧是读书人啊。”旁边的赵纪龙欣慰道。

“呵呵。”

你这老头子坏得很,我就不信你听的懂,装,接着装。

夜里,赵一辰点上新买的木炭。

炕上的小几放满了吃食,除了赵一辰做的饺子、麻花等。

还有一些此时的传统吃食像用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做成的五辛盘,据赵一安说是为了发散五脏郁气,预防时疫的。

依依眯着小眼睛,开心的抓着麻花、胶牙饧吃的开心。

这胶牙饧也就是后世的麦芽糖了,价格甚高,都快赶上赵家豆芽菜的价格了。

但是,赵一辰又不差这俩钱!

赵一辰拿着小壶,把两壶小酒放在碳炉子上温着。

除夕要喝屠苏酒和椒柏酒,就像后来有个叫苏辙的说过: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馀。

屠苏是一种中药剂,由大黄、白术、桔梗、蜀椒、桂辛、乌头、菝葜等七种药材混合制成。

据说这两种酒喝了都能驱邪解毒延年益寿。温着酒,今晚守岁。喝它两大壶,必定活到九十九!

待酒变得温热,赵一辰找了两个碗。其中一个倒的满满都是,另一个倒了一点点。

看着依依嚼着肉干,赵一辰把到了一点点酒的碗递了过去:“来依依吃点酒。”

依依嘴里还咬着肉干,抬头看着哥哥发呆。

哥哥怕不是个傻子哦,居然叫我喝酒,晓得不?人家才五岁啊!

呵呵,赵一辰看着依依笑道:“福庆初新,小者得岁,先酒贺之,岁岁平安!”

哥哥在说啥,好有道理的样子。依依抓着碗小口试探着喝了一点,甜甜的好好喝!

依依吮吸着碗里的酒水,圆圆的眼睛变成一弯月牙。

“哥哥,依依还要喝这甜甜的酒。”小姑娘伸过碗向赵一辰讨酒道。

赵一辰……

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小年纪居然要酗酒,要不是这大过年的,我必定叫你知道为兄的厉害!

叫你天天吃豆芽,连颗萝卜都不给!

第二十章 武德八年

“哥哥真好,依依还要喝。”

赵一辰看着依依在炕上抱着一个破碗东倒西歪的坐着,嘴里胡言乱语的嚷嚷着。

“肉肉,哥哥,依依要天天吃肉肉。不给依依就咬你。咯咯……”

赵一辰满脸黑线……

这孩子已经疯了,也怨自己。依依讨酒喝,一直没制止,这才有了小酒鬼。

照顾好依依睡下后,赵一辰继续守岁。看着依依前面肆意地举动,他心下甚是羡慕。

曾经他也是一个机灵、聪慧、幽默的少年,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沉默、无趣。

直到穿越后的他背负着家庭和族人的希望,也不敢表达他的爱与恨,欲望与厌恶,挣脱不了部分压抑人性的束缚和传统。

依依很是单纯,满心思的在吃上面,连过年的新衣都没有肉干带给她的乐趣大。

她心里的欲望也从不掩饰就是为了吃肉,如今也许还有吃酒吧?!

族人也是为了一个好光景打拼,为了多一口吃食,整个冬天在自己的指挥下幸福的忙碌着。

只是因为多了一份收获,多了一份希望。

那自己呢?到底为了什么?

前世,自己一无所成。

这一世难道自己就要在这小山村蹉跎一生?赵一辰问自己甘心吗?

可是连前世都混不明白,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自己真的可以脱颖而出吗?

两种念头一直在赵一辰脑中出现,相互攻伐。

赵一辰感觉头痛欲裂,变得浑浑噩噩。

突然一道声音传入耳中,似仙音佛呵一般,在他脑中闪出万丈光芒。

赵一辰眼神变得清明起来,要不是依依梦中呓语,一声“肉肉”让他念头通达,这一生必定变得混沌不堪。

抹去额头的冷汗,赵一辰心下道:世事无常,红尘纷扰,持一颗晶莹剔透的心,明心见性念头通达,必定无往而不利。

依依的执念是肉肉,族人的希冀乃是好光景。

我赵一辰既生为农,那么便做他一生的田舍郎好了!

赵一辰起身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看着除夕夜这村里的灯火。心生豪情:“我必将农牧大唐,让这个熠熠生辉的时代记住我赵一辰,记住我的灼灼光辉。”

哈哈哈,赵一辰爽朗的笑过之后,觉得腹下有点涨涨的。走出院子在路边解开腰带。

一阵舒爽过后,看着远处一个人影,赵一辰眉头紧蹙。

系上腰带,远远看去好似是狗蛋这小子。这孩子真没素质,居然在路边撒尿,毫无廉耻之心啊。

看来村里的卫生文明工作还得紧抓,明日就写一块牌子:随地大小便者,罚款百钱,交于族长处。

赵一辰系好腰带,拍拍衣襟。施施然边走边感叹:讲文明树新风,共建和谐家园,看来是任重而道远啊!

元辰,一大早。赵一辰就被一阵又一阵的燃放爆竿的声音吵醒。

和依依洗漱过后,吃着小米粥。依依吃的飞快,也不嫌弃没有肉肉,待赵一辰还没吃完。

依依便放下碗,神色严肃对着赵一辰跪倒在地,身体直立,双手抬至额迹成拱形,接着又放到腹部。

赵一辰张着嘴看着依依,不明所以。

“哥哥福延新日,庆寿无疆。”小姑娘脆生生的说。

哦,这是拜年啊!兄妹之间不用这么大的礼仪吧?赵一辰赶紧去拉依依。

小姑娘躲开赵一辰双手,就是不起来,小脸怯生生的看着哥哥。

“依依地上凉,快起来,挺话啊!”

“哥哥。”依依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向着赵一辰可怜巴巴地叫道。

看到依依的动作,赵一辰笑了。自家这妹子有些憨。有些痴,还有些犟啊!怎么没发现还有些贪财呢!

“依依,快起来,哥哥这就给你准备压岁钱。”

赵一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拿着一个铜板玩的开心,笑着问道:“依依到那学的拜年啊?”

“跟三丫学的,三丫说给家里大人拜年有压岁钱的。”小姑娘兴奋的说道:“三丫还说压岁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依依要买很多很多的肉肉。”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睛又变成月牙,沉寂在憧憬中。

想必依依的憧憬里屋顶是杏仁糖片,烟囱是烤猪肉卷,床是蜜糖红枣糕,枕头全都是水晶虾饺,下雨下的是葡萄干,下雪下的是棒棒糖。屋外随处可见小笼灌汤包,河里流的全是皮蛋瘦肉粥,河里游的天上飞的都是熟的。哼一声,它们就自动排着队往嘴里跳。天上的云是棉花糖,地上的石头是红烧肉。

小孩子的梦想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幼稚。

赵一辰也有一个新年梦想,那就是明天一定要把依依手里的那个铜板收回来,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嘛?还是自己收着以后给依依上私塾用!

早饭过后,赵一辰在院里竖起一根很长很长的竹木竿,底部埋扎在土里,竿顶飘悬着布做的长条型旗子,在寒风中抖动。

插好幡子,赵一辰笑道,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过了没一会,家里来了好几拨人。赵一辰看着他们从四五岁的小屁孩,到三四十的汉子。

一溜人直挺挺的跪在地下朝自己跪拜。喊着:族长爷爷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福庆初新,寿禄延长之类的祝福话。

赵一辰笑呵呵的接受了儿孙、曾孙的祝福,看着子孙们各个如此孝顺,大感欣慰,不禁左手轻拂下巴。

嗯,抓空了,没有胡须!这就尴尬了啊!还好旁边还有一个如今六岁的姑奶奶陪着呢。

不管依依紧张的小脸,死死的攥住自己的那个铜板,赵一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永斌他们还跪在地上,赵一辰赶紧叫大家起来。

虽然没有压岁钱,可大家好像也没介意。是啊,子孙们的孝顺,怎么可以拿钱去玷污呢?!

你看,这家风多好。不仅不要压岁钱,还各个争先恐后的邀请赵一辰和依依去他们家吃饭。多好的孩子,哪像依依这小丫头,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居然还要压岁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唐朝人特喜交际、爱热闹。元辰也就是正月初一,时人都设着酒宴,邻居们相互拜年,走到谁家吃到谁家,是所谓的传座。

赵一辰身为族长,烦呐!

我赵一辰品德高尚、威望甚重,又处事公正、长相英俊、英姿勃发、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省略三千字,全族上下谁敢不说一声好。

所以这便成了众人邀请赴宴的重点,至于依依,呵呵完全顺带。

依依:我哥是族长!我是你姑奶奶!

第二十一章 扭到腰了

长安。

天子率诸王公大臣于长安城东。

只见一个大大的祭坛耸立着,怕是有十几丈高,周围旌旗飘荡,甲士林立。

周围围观的百姓还不时的和维持秩序的甲士调侃着,此时的老陕和后世帝都人民一个德行,能侃!

此次祭祀极尽奢华,仪式繁复,仪器考究。金辂、玉辂、象辂、革辂、木辂五种豪车,前后各有180人的乐队。

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此春正月天地合祀,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太常寺不敢有丝毫疏忽,仔细检查了多遍。

李渊带着太子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等,过程冗长,礼仪繁缛。

每个祭祀环节,都有音乐和舞蹈。

但李世民却没有心情欣赏,眼色深沉的盯着祭台上的李建成。

旁边的齐王李元吉轻蔑的看着一眼李世民,嗤笑:“呵呵,可是眼热了。可惜啊,有些人自以为做了些许事,便不可一世。可惜,这世间长幼有序,且太子德厚智敏。有些人的妄想不会得逞的!”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消失,低沉的头颅看不出一丝异色,仿佛没有听到齐王的讽刺。

李世民抬起头目视着齐王李元吉:“我只是为了保全这七尺之身,奈何你却如此咄咄相逼,明日我便向父皇辞别,去洛阳养老,可好!”

“哼……”李元吉气急,离了这长安,在洛阳还不是放虎归山。

李世民目光离开李元吉,对着祭台躬身肃立,端是恭谨谦逊。

算了,不看了,这老三长得也太丑了吧!

看着祭台上天子衮冕,祀青帝于东郊,殷荐乘春,太坛临曙。八簋盈和,六瑚登御。

李世民和李元吉眼中都有炽热光芒闪过,不过大家演技都不算差,很快掩饰过去了。

秦王府。

“辅机,如今陛下越发的重用太子了,我们需要加紧布局。”

富态的长孙无忌说道:“常何已经入京,这几日已经得到太子的信任。东宫那边已经帮他谋划皇宫禁军宿卫军的副将了,玄武门这边应当无碍了。”

李世民听到后,松了一口气道:“那敬君弘和吕世衡也要抓紧时间拉拢,府里钱财你随意支使,不要让这二人坏事。”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眉头紧皱,心事重重便道:“大王,可是那边出事了?”

“嗯,我问于灵州大都督李靖和行军总管李世绩,二人皆拒绝了我,他二人只想着中立保身。”

“哎……”

寒风凝重,长安城突然飘起了雪花。

雪花不大,纷纷扬扬。

李世民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花,突然叹了一口气,观音婢不由得愣了一下。

“二哥为何叹气?”

李世民嘴角微微抽动,本欲想说,可又强忍着作罢,道:“没什么,只是突然生出一些感慨来。”

观音婢心下明白,也不多说,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丈夫。

感受着身后的温热,思及妻儿,李世民心下道:这即便是一条死路,我李世民也要闯出一条生路。

“二哥,莫要担心,妾身做了一些豆芽菜,二哥先吃点。”观音婢放开李世民,引着走到桌边说道。

“咦,这冬日里,那来的黄卷牙,莫不是宫里赏赐的?”李世民看着豆芽菜,食欲大好,可是想想是宫里赏赐的,便心下一阵发堵。

“不是,最近坊间多了许多买黄卷的小贩。”观音婢看着丈夫说道。

“哦,坊间小贩,可有什么异常?”李世民心里极度的愤怒,这是要对我动手了吗?!可真舍得,拿着黄卷来靠近王府。

“二哥,莫要担心,我查清楚了。”观音婢有些好笑的说:“那卖黄卷,不,他们叫豆芽。那卖豆芽的小贩满长安都是的,唱着的曲子格外好笑。”

“哦,说来听听。”李世民兴趣大增,笑着问道。

“听说是从会州一个少年那里学来的,什么豆芽歌。”

……

“族长爷爷,孙儿给你拜年了!”

赵一辰在村子里吃了一天酒水,虽说酒淡无味,却也扛不住全村人灌酒啊。这会喝的晕晕乎乎的,在家里炕上斜躺着。

便看见一个长相鬼鬼祟祟的家伙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

“哦,栓子啊,你不是早上拜过了吗?”赵一辰仔细打量一番,这家伙分明是栓子这狗东西。这狗东西,这会单独找自己干嘛?难道说是膨胀了?

“哦,我知道了,族里卖豆芽你表现不错,我口头表扬一次,继续努力!”狗东西卖个豆芽都成了两县的偶像,没想到啊!后来,没这家伙开嗓子唱两声,都没人卖豆芽。

以置于唱豆芽歌都成了卖豆芽的专用语言了。就像后世那收废品的一般:收旧电视机、旧冰箱、旧家电……

“嘿嘿……”

狗东西,笑得真难看。

“族长爷爷,我听说明年族里要大家养猪?”栓子小心的看着赵一辰恬着脸笑道。

“嗯,有这么回事?怎么你也想被族里养着?你想都不要想!告诉你,没门!”

栓子……

“呵呵,族长爷爷。我也想养几头,族长不是说多生孩子多养猪吗?”栓子讨好中带着一点腼腆道:“我想着,用族里分下来的钱也养几头猪,这样说不定年底就可以像族长说的那样奔小康了,到时候娶一房媳妇了。嘿嘿……”

“嘿嘿,你个狗东西。我让你娶媳妇,我让你嘿嘿!哎吆,我的老腰啊……啊”狗东西你爷爷我都没有娶媳妇呢,你居然敢想着娶媳妇!看我不打死你这不孝的狗东西!

赵一辰起身向栓子踹去,可是他喝的有些多,身体不受控制,直接跌倒在地。

”族长,你没事吧?”栓子赶紧扶起赵一辰,可不能率伤着族长啊。

哎,族长多好的人,族长要踢自己,自己怎么没有凑上去?

“别动,我自己来。”赵一辰酒醒了大半,试了试伤的不重,缓一缓就好。

“哥哥,你怎么了?”依依从外面跑进来,看见哥哥扶着腰走路,紧张的眼泪快流出来了。跑过来抱着哥哥的大腿说道。

“呵呵,依依,哥哥没事,哥哥刚刚喝多了,不小心摔倒了。”

“噗噗……哥哥,依依给你吹吹你就不疼了。”

“嗯,已经不疼了,依依果然是小仙女,吹吹哥哥已经好了。”说着赵一辰放开叉着的双手,咬着牙转了转腰。

第二十二章 养猪这件事

“栓子,你这猪圈有点大啊,照你这样修下去,可得养好几十头猪啊!”

栓子摸着脑袋傻笑:“十三叔,族长说,养猪要规模大,才能发家致富。”

说着,栓子想起元辰那天族长的话了。、

“不错,不错,栓子。我看好你这狗东西,一看就是养猪的货,肯定可以把猪养的肥肥胖胖的。”

如今元宵刚过,这黑虎村,都是种植一些糜子、谷子、高粱等秋粮,一般在谷雨前后种植。

所以这便有了两个月的空余时间,本来时人过年一直到正月二十三。

但是,黑虎村族人有了几个闲钱,又适逢过年,一群狗东西居然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赌博玩叶子戏。

关键这群狗东西居然背着赵一辰,这让他非常生气。

作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对于赌博他也是非常讨厌的,只是偶尔来几把陶冶陶冶情操,想必也是极好的。

为了防止黑虎村变成赌博村,更怕一群傻东西输的倾家荡产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赵一辰赶紧给这些脑子里塞满肌肉的家伙找点事做。

后世很多拆迁户拿着拆迁款无所事事,一天到晚的赌博,有的甚至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把拆迁补偿款输得一干二净!

显然,对于部分人一夜暴富,并没有带给他们美好的生活,反而让其滑入了欲望的深渊。

一些人拿着一辈子从未见过的巨款,却以赌博打发时光,从一夜暴富到一夜返贫,酿出人生反转的苦果。

显然,相比挣钱,花钱更能体现出品格的高下之分与精神的贫富之别。

同样是暴富,有的人却谱写了与上述群体截然不同的人生篇章。

就像赵一辰,勤勤恳恳地工作,时时刻刻的为族人服务,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精神的富有比物质的富有更有价值。

有的人是越有钱,精神越空虚。

像赵一辰、栓子这样,富起来之后仍然不改初心,这种境界难能可贵;但更重要的是,对于他们自己而言,坚守操守和梦想带给他们的充实与幸福,让他们始终不会迷失方向。

拆迁户的故事,值得赵一辰好好品味。

生活富裕了,也要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同时也有责任回报社会。

比如养猪,就可以给社会提供猪肉,丰富大唐人们的餐桌。

勿以恶小而为之,赵一辰也算是谨小慎微,发现族人赌博后及时制止了这股不良之风。

给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族人画了一张更大的饼,绘出更美的蓝图,圈出了更多的猪圈。

赵一辰看着栓子饱含热情的样子极为满意,栓子是个好孩子。和自己一样脱离了低级趣味,对生活饱含热情、充满希望。

他遵从朝廷诏令早娶老婆多生子,他积极主动的听从了族长的养猪政策。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直为了养殖业奋斗,不管是前面族里发牛,还是如今号召大家养猪,他都是积极主动的态度,一直都走在族人前面。

赵一辰对栓子是极其喜欢的,这孩子想必以后是黑虎村第一个万元户,毕竟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当然作为族长,赵一辰作为黑虎村的实际统治者,就不跟栓子抢这个万元户了,他悄悄给自己的定了一个小目标。

先赚他一个亿!

“十一郎,真的要养猪,可是猪肉腥味过重,那些富户鲜有人喜欢啊。”赵一安在旁边显得有些着急。

“呵呵,三哥莫急。我自有办法。不是说早年间老七在学木匠之前是在牧监做小厮吗?找他过来。”

赵一辰不急,族中老七也算是个多面手,不仅精通木活,也做过铁匠。早些年还曾在牧马司兰州牧监养过军马。

吃肉这件事,在后世看来很是平常,顿顿有肉也是常有的事,人们不会因为你顿顿吃肉就认为你很有钱,而是会关心你的健康怎么样。

毕竟,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但是在这大唐,情况就不一样了,生产力比较的落后,耕作什么的那就是人力,再加上战乱不断,吃肉对于一些平民百姓来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老百姓通常一年半载的吃上一次猪,狗,鸡肉,有可能还会有一些水产品啥的那就顶天了。

所以,如果说是普通的老百姓吃肉,那就只有过年,过节了。能吃上鸡肉也是超级不错的。

至于羊肉,对不起,那是超级大餐,不是屌-丝可以想像的。

毕竟贫困限制了一切……

对于城里面的穷人,偶尔吃到猪肝,也是美滋滋的一件事,史料记载“老贫病寒,日买一片猪肝”。

这是底层人民的吃法。

然后对于一些有钱人,那又不一样了。

他们可以说是吃的很丰富的。比如说烧烤,烤各种肉,包括猪,羊,鹿,鱼肉等等。

然后还有一种说法,叫做“貊炙”,这个也很有意思,按后世的说法,就是烤全羊。

大唐此时其实养猪的还是比较多的,老百姓也喜欢吃猪肉。只有达官显贵认为猪肉那是老百姓吃的肉,他们根本瞧不起吃猪肉的,他们吃的是羊肉。

传说,如今三四岁的小子,秦王李世民四子李泰,有一次在一平民百姓家吃猪肘子,吃完之后抹了抹嘴,警告身边的人别泄露出去。

毕竟这货一直以来都是和其父一般极爱颜面的。

对于这个时代贵族不怎么吃猪肉这件事,赵一辰观察分析了好久。

他发现猪能吃而且贪得无厌,在农耕民族,没有土豆,没有玉米的情况下,人们不饿肚子基本上是不可能,总是没有足够的食物。

而猪能吃,又不像牛羊那样可以吃草,所以拿什么去养它呢?

毕竟人都吃不饱。

还有就是此时的猪是大黑猪,没有后世的白猪肉。黑猪肉质柴不好吃,关键脾气暴躁不好饲养。

并且此时人们大部分都不会选择阉割猪,因为需要猪产下后代继续饲养。再说此时的苏东坡还不知道在哪里,猪肉的食用方法原始粗糙,当然没有什么贵族喜欢了。

但是赵一辰是谁?

伟大的穿越者!

牛逼的赵氏族长!

关键,他还是一个吃货,一个精通厨艺的吃货!

他要做的就是给可爱的,为了大唐盛世盛开提供自己生命的,猪猪们正名。

这其实没有多大难度,猪其实自古以来并不低贱,后来有个叫白居易的写了《二年三月五日斋毕开素当食偶吟赠妻弘农郡君》中:“今时且如此,何必烹猪羊”。

所以作为祭品,猪本身并不低贱。

在赵一辰看来,骟猪想必老七拿手的很。

毕竟华夏自古以来都是很善于阉割的民族!

《易经》中说:“豮豕之牙吉”,意思说阉割后的猪,性格就变得驯顺,牙虽犀利,也不足为害。

《礼记》:“豕曰刚鬣,豚曰腯肥”,意思是未阉割的猪皮厚、毛粗,叫“豕”;而阉割后的猪则长得膘肥臀满,叫“豚”。

秦汉之交,由于战乱频繁、骑术盛行,有关骡、马的阉割术也兴旺起来。

逐渐形成了南劁北骟,即南方以猪、鸡、猫、狗等体形较小的禽畜为主,俗称“海棠活”;而北方则以骡、马、牛、羊,甚至是骆驼等体形较大的牲口为主,俗称“圈子活”。

所以,先民不管是阉人,还是骟牲畜都是手起刀落,利索的很。

老七在兰州牧场里割了那些年的蛋蛋,想来骟几头猪不在话下。

阉割过的猪,最是肥美。

红烧肉、东坡肉,还有腊肉、火腿不要太多,还怕征服不了这个时代?

赵一辰咽了咽口水,想必依依以后会对红烧肉情有独钟的!

毕竟那孩子对所有的肉都情有独钟!

第二十三章 老七的刀,甚利

“永斌,让那些臭小子走远点。”

赵一辰带着一安父子和老七在狗子家的猪圈边围着,看着狗子和一群八九岁的小孩也围了过来,赵一辰赶紧让人把他们撵走。

至今,赵一辰都相信,乡村孩子的性启蒙,都是从骟猪开始的。

前一世他也是农村出身,骟猪匠每次出现在家门口,他总能觉察出父母的紧张。

赵一辰开口问他们:“什么是骟猪啊?”

父母却一改往日的和蔼,大声呵斥道:“小孩子家家,问个啥?”

骟猪匠开始工作了,赵一辰等小孩好事地围在一边,猪被几个乡亲合力绑起来四蹄,还没等到骟猪匠飞快地拿出寒光闪闪的宛若镌刻刀一样的骟猪刀,就被父母赶到一边了。

他们都说着相同的话:“小不正经,看什么看?”也有粗野之人打趣:“再看,把你们也骟了,去做太监去!”

什么是小不正经,当时的确是不明白,只有骂别人老不正经的,也不知道什么是太监,只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只有乡村扯皮泼赖的时候,才有这样的话语从泼妇或者莽汉的口中蹦出。

但是还是不肯走,偷偷爬到附近的高树上,不顾危险去看热闹。

被困了四蹄的猪惨叫着,叫声凄厉,即使不读书,乡村的孩子也明白了杀猪般的哀嚎的真意。

骟猪匠可管不了这么多,从裤腰里解下个布褡裢,展开,里面的骟猪的家什一一俱全,钩子,银光闪闪,双头尖刃刀,刀刃薄细,透着寒光,还有一个撑子,用竹篾做成弯弓状,两边,都带着钩子,宛若没弦的弓箭。看

到这些件件危险的工具,赵一辰倒是心里一紧,双腿颤颤,几乎从树上滑落下来,这骟猪匠却是镇定,一手捏刀,一脚踩着猪的蹄子,连比划都没有比划,一刀就下去,顿时,猪的靠后的腹部之间,就现了一个半寸的切口。

骟猪匠并不停歇下来,麻利地把撑子撑开,将钩子挂在创口处,等创口张开缝隙,就把刀和钩子伸入猪的体内,鼓捣几下,那繁衍后代之物,便顺着骟猪匠的手,干净利落地掏将出来。

接着是取撑子,接着是父母递过去一把灶膛里的材火灰,骟猪匠取了一些,啪嗒一声撒在猪的创口之上,惊心动魄的骟猪,就在短短两三分钟之内,便宣告结束!

猪的哀嚎声也顺着啪嗒的一声应声而止。

松开四蹄的猪,躺在地上扭动了几下身子,哼哼唧唧两声,接着蹒跚着站起来,神奇地去觅食去了。

那会赵一辰在边上看着,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他脑中被许多古怪的念头和疑问塞得满满地,一边惊叹骟猪匠的神奇,一边体恤这挨了刀的猪,也在想:为什么猪不怕痛了,那可是扎扎实实地一刀啊!想着,手还在身上比划着,不由自主地惊起一身冷汗。

所以,赵一辰为了族里这些小屁孩的身心健康,赶紧撵走他们。免得夜里做噩梦,别整个春日里也裆下凉飕飕的。

“狗子他娘,你别担心,这两头猪应该没事,死了算族里的。”赵一辰看着狗子他娘看着两只小猪心下戚戚的样子说道。

“十一叔可不敢,俺只是看着两个猪疼得厉害,有些担心。哪能让族里出钱,可不能这样。”这女人对族长甚是感恩戴德,看到两头被阉割的猪却也是心疼不及,甚有怜悯之心。

“你这女人,族长说什么就什么!哪里来的这甚多话,尽是小家子气。”赵一安看着狗子他娘呵斥着。

看来以后族里后生不能尽娶这小门小户的人家了,满是小家子气。作为我赵氏媳妇哪能不大气呢!赵一安飘飘然的想到。

“你也不要担心,只是你家这两头猪大小刚好适合阉割。这也是个七哥练手,为了族里以后的养猪大业,所以不是你个人的事。好好养着,若是养不成了,族里会给你赔钱的。”

赵一辰看到这个女人被赵一安呵斥着,面色发红喏懦不敢言的样子。便接着道:“你安心养猪,我做事想来公正。该是你的不会少你,不是你的也绝不多给,族里不会叫一个族人吃亏的,你莫要多言。”

赵一辰也不再理睬这女人,转头看着这两个为黑虎村养猪业做出贡献的猪。

他们用自己的痛苦,为族里带来收入、带来欢乐。

以后每天黑虎村族人的饭桌上,会多出了一个荤菜。

以后的黑虎村不仅会多很多的放牛娃,还会增添许多打猪草的怂娃。

这么想来赵一辰感觉有点怪异,后世自己老家那边作为教育大县,让这些娃儿们放牛打猪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个个一天到晚的与书本较劲。

可是看着黑虎村如今这困顿的情况,还得面朝黄土背朝天先拿起锄头好好改造地球、改造自然。

填饱肚子才是关键,至于读书识字,还是先放一放。毕竟,物质文明是人类改造自然的物质成果。

只有物质生活的改善,才有精神文明的物质基础。只有吃饱饭才会对文化建设起决定性作用,所以这养猪大业不能停啊!

赵一辰和老七在一旁细细探讨着阉割的技术问题。

老七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却胡子拉碴的,一双眼袋,如鱼泡一样浮了起来,魁梧的身板还在,毕竟当年在牧马司公干,走路却失去了往日的神气,佝偻着,宛若失去水分的枯藤。

看起来不甚麻利,捉刀的手,似乎在颤抖着。

但是,赵一辰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因为刚刚老七手起刀落甚是利索,仿佛江湖失传的快刀流——狂风十八斩。

这是一个利害人,赵一辰看到他骟猪的一刻就知道。

老七原来也就骟过军马而已,如今好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骟猪的一切,比以往骟马更麻利,技术更高。

赵一辰对老七的技术一番肯定之后,几人走出了狗子家各自回家。

老七意气风发地走在乡村的路上,用脚步去丈量着乡村的每一个角角落落。走路像以往一般的神气,佝偻着的躯干挺的笔直。

看着老七的踌躇满志,赵一辰心下浮现出一场诡异的画面:

黑虎村家家户户吃着猪肉,人们大口嚼一口,然后:“造孽呀!“,停顿之后,又冒出一句”这该死的骟猪匠!”仿佛是责骂,也仿佛是喃喃自语。

毕竟,骟猪是绝后之事,当然是造孽,骟猪匠造孽,挨人骂也在正常不过。

可是,赵一辰绝不会想到,日后老七就像后世的偶像一般,在十里八村受到了极大的欢迎。还娶了邻村一个黄花闺女续了弦,好好的一颗菘就这样让他给拱了。

回到家后看见依依抱着元宵节在乌兰县城买的两只小鸭子玩,类似后世的北京白鸭。甚是可爱!圆滚滚的身体披覆着雪白的羽毛,体型不大,呆萌呆萌的,看的赵一辰很想上去摸几下。

看着这鸭子洁白的羽毛,赵一辰想起了羽绒服,只不过冬日已过,这事他先放下了,留待日后慢慢计较。

第二十四章 宽油滑锅

清明刚过,这几日下着些淅淅沥沥的小雨。

家家户户的猪圈早已建好,附近的猪苗也被黑虎村民购买一空。

老七成了村里最受欢迎的人,整日里东奔西跑的忙碌着,刀法也是愈发的快了。

赵一辰先前的打算也落空了,如今族里半大的小子也懵懵懂懂的知晓了骟猪的真谛,老七成了孩子们最怕的人。

族里的妇人们也时常拿老七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据说效果不错。

这一日中午,赵一辰和依依准备午餐。

白花花的大米饭,配着一些肉食和时令蔬菜,想来甚是可口。

春雨未歇,气候湿润,此时天地自然不像后世那般过度开采,自然物产丰富。

此时产出的春菜长寿又美味!

趁着这大好时光,赵一辰也给依依放了个小假,停下了连日来的读书识字。

带着依依趁着春光采摘了些许野菜,感受了一番春日细雨,今日就可以藏一肚春之鲜灵!

紫花苜蓿这种植物在西汉时期伴随博望侯张骞出使西域,在西域的中亚地区被带回了长安城,随后在关中及周围地区得到了推广。

本身其用途作为家畜的饲料,黑虎赵氏大力发展养殖业,所以今年在山坡荒地种植了很多。

但是其在春天的嫩芽,不啻为一种绝佳的野菜。

赵一辰和依依提着小篮子,拿着小刀,去山坡上剜了苜蓿芽。

此时头茬的苜蓿芽,最香、最嫩。

赵一辰将其放在簸箕里,捡摘洗净。

赵一辰给开水锅里加了少许的芡粉,出锅后升腾的热气中弥漫着属于苜蓿芽的那种独特的天然鲜香,真是无法形容。

舀在白色的大碗中,飘着嫩绿的苜蓿芽,已经使人食指大动。

依依看着哥哥还在继续忙碌,悄悄凑到桌边。顾不得嘴烫,搭载碗边吸溜了两口,小脸仿佛这三月的天,全是明媚阳光。

赵一辰在厨房忙着做凉拌苦苣菜,它的叶子像个锯齿,折开之后还有白色**,在天气极其干旱的情况下,仍然能健康生长着,何况这细雨润如酥的时节,更是散发着春天的味道。

苦苣菜没有鲜嫩的鲜花,味道也是相当的苦,所以依依不喜欢它。

但它却是一道好吃的菜,也是一种很不错的药,它含有丰富的养分物质,可以治疗人体的各种炎症,可以去火明目。

依依养的小鸭子,这些日子里也长大了,这不前几日居然开始下蛋,赵一辰都攒了好几个了。

赵一辰用鸭蛋炒了地软菜,非常好吃的一道菜,非常地有营养,吃了它可以让肝脏,肾脏功能更好、眼睛更加明亮,心情不再抑郁。

当然赵氏兄妹的心情一直都很明媚如春,更何况今日还有大餐,对吃货而言这就是最好的节日了,哪能抑郁。

赵一辰看着自己做的这些菜,心下十分高兴。农村果然地广天阔、物产丰富,大有可为啊!

赵一辰端出最后一个肉食,便在依依焦急等待中开始了用饭。

看着依依捧着骨头埋头啃着,赵一辰甚是喜欢。

好好吃饭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更何况是这么可人的小姑娘。

“十一爷爷,十一爷爷,呀,在吃饭。”

赵一辰放下筷子看见栓子这货,一路大呼小叫的跑来。

走到前来,看着依依吃饭,赶紧上前:“姑奶奶好。”

依依抬起头警惕的看着栓子,小手死死的按着装肉的盘子。

“栓子啊,来坐下一起吃点。”

赵一辰看着栓子,还是蛮喜欢的,这是一个上进的孩子。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天到晚的在猪圈与牛棚之间忙碌着,算是村里养猪的一把好手。

除了一天到晚盘算着娶媳妇,别的尽是优点。

“不了,我吃过了。族长爷爷我来是想问您,你家那鸭子是哪里买的,我也想着养几只。”栓子摸着脑袋憨厚地说道。

依依听见栓子说到鸭子,停下口中咀嚼的食物,眼神如同实质一般看向栓子,看得栓子更显憨厚。

栓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接着道:“族长,我刚进来怎么没看到那两只鸭子?”

栓子疑惑的摸了摸脑袋,难道鸭子出去觅食去了。

赵一辰……

赵一辰欲言又止,怎么说呢?

这是一个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的故事啊!

虽然男默女泪,赵一辰还是决定给栓子说道说道,大不了脸皮不要了,再说,什么时候要过。

“嗯,栓子。那鸭子是我从乌兰县城买的长安白鸭,一只鸭足足花了一百五十钱。这鸭子甚是好看,本来呢,是给依依养着玩的。”

赵一辰语气停顿,换了一个沉重的声音道:“不过,你要知道。人无千日好,鸭无百日红。福祸就在旦夕之间!你可明白?”

看着栓子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赵一辰有点头疼啊。

赵一辰发现这孩子对于养殖甚是喜欢,也很有天赋。就是这脑子有点问题,不够机灵。

这鸭子说是给依依养着玩,但其实一直都是栓子在帮忙喂养。

说到底还是栓子从小养到大的,所以赵一辰发现今日他兄妹两做的这事不地道。难得的是,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赵一辰继续措辞道:“栓子啊,这几日下雨,你知道吗?今早两只鸭子去村西的水塘边找吃的,不小心落水淹死了,可怜的鸭子啊。”

赵一辰脸上无辜中带着伤痛,看着栓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要不,你也一起来点。我给你说这鸭子既好看又好吃,宽油滑锅,甚是下饭。”

栓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赵一辰桌子上缺了一个腿的东西,果然,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看着看着,栓子的眼泪就快要下来了,依依小声的说道:“要不鸭腿给你吃。”说着依依不舍的把啃了一半的鸭腿递了过去。

“哇……”

栓子看着依依递过来的鸭腿,哭出声响,转身就跑了出去。

依依有些疑惑,有些心虚地看向哥哥。兄妹俩沉默地对视着,内疚惭愧的感情萦绕在两人心间。

对视良久,兄妹俩同时抓起一个鸭腿啃了起来,场面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

“坏哥哥,鸭腿是依依的。”

“小孩子要多吃蔬菜,苦苣菜不错,对眼睛好,依依要多吃。”

“依依才不要呢。苦苦的好难吃,哥哥经常看书才要多吃。”

小姑娘最近口齿有点伶俐,说的好有道理。

“族长……”

栓子从外面走来,兄妹俩抢夺的昏天暗地,没有听到声响。

赵一辰看着栓子去而复还,还目睹了这一切。

好尴尬啊,怎么办?在线等!

看来,这以后吃饭要关着门……不过这栓子去而反还,是什么事?

第二十五章 喜得白龙马

“族长,族长,郭城王家族长来了。”栓子也顾不得心疼小鸭子了,激动的说道。

“来就来了呗,那老不羞来了肯定没好事!”赵一辰施施然道。

“族长,快去看看,王家带了好多牛马,说是要送给族长。”

“咦”听到栓子这么说赵一辰来了兴趣,来大唐这么久还没见过马匹,听说有人给自己送马,顾不得手上的鸭腿。拔腿就走,少年人谁没有梦想着策马奔腾呢?

“哈哈哈……赵家小子你看这马怎么样?”王家老头远远看见赵一辰便喊道。

离打谷场老远,赵一辰就看见王家人如同去冬卖鱼的赵家子一般的洋洋得意,同样脑袋扬得老高。

赵一辰远远看去,王族长身旁一小伙手里牵着一匹毛色纯白无杂的马匹,看着甚是神骏。

走近一看此马体质粗糙紧凑,看着禀性温驯,悍威非常。体格粗壮,肌肉丰满。中躯偏长,结构尚匀称。

头略重,犹如半兔头,耳长中等,眼大而圆,鼻孔大,颌凹宽,头部轮廓不甚明显。

颈显短薄,颈础中等,颈肩结合好。鬐甲低短。胸广肋拱圆,背腰平直,腰长腹大,膁窝明显,尻较短斜,腰尻结合欠佳。

甲肢长中等,管部显细,距毛较多,关节强大,蹄质坚韧,后肢多轻度刀状、外弧肢势。甚是神威,赵一辰看着极为喜欢。

“好一匹神驹,王老有福气啊。”赵一辰看着这个以前蹭吃蹭喝的老家伙这般得意,恨不得拿着扫帚暴打一顿。可是看着这匹白马,想了想忍了下来,和王族长打着哈哈。

王老头得意的拂须微笑,对着赵一辰道:“小子,这马挽乘兼用,体格中等,体质结实,步伐灵活敏捷,善于翻山越岭。”

王老停顿了一下,吊了吊赵一辰接着道:“此马善走对侧步,踏开疾步时,步跨大,速度快,鞍口平稳,骑乘舒适,耐粗放,耐劳苦,就是军中都是难得一见的神驹。”

把王老请到家中招待,通过俩人交谈,赵一辰才知道这马的来历。

原来年初,圣人与突厥、吐谷浑互市。郭城王家组织族人去青海吐谷浑行商,于此地区获得大量的耕牛、战马等牲口。

这马就是传说中的青海骢,也有人叫它龙马,赵一辰想着那匹白马,心下吐槽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白龙马?

想起那匹白龙马,赵一辰甚是眼热,俗话说骑白马的除了王子就是唐僧,自己一个俗人,显然不是得道高僧,结果显而易见!

这白龙马天生就是为了自己存在的啊!

有诗为证:龙马花雪毛,金鞍黑虎豪!

“那不知王老这次来是为了何事?”赵一辰小心的问道。

王老头,装模作样一副高人做派,就是不提此次前来的目的。看着眼前这赵家小子,急得抓耳挠腮,心下甚是畅快,仿佛大仇得报一般。

一番惺惺作态之后,王老头才在赵一辰焦急等待中缓缓称道:“老夫此次前来,一是感谢王族长前日里的授法恩情,二来我族此次在那吐谷浑处购的大量牛马,想来你们应该可以吃下许多。”

王老头端起眼前的清水,看了看,眉头不展。

赵一辰对此时的茶叶痛恨不及,时人喝茶是把茶叶煮熟捣碎,压成茶饼。喝的时候再次蒸煮,调以羊油、葱姜蒜。

深得黑暗料理三味真传。

王老头喝了一口清水,润了润嗓子接着道:“那白马就是我王家的谢礼,怎么样?”老家伙挤眉弄眼道。

赵一辰心下十分喜欢那白龙马,却也知道这马的价值不凡,不亚于后世的超跑。

所谓无功不受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可不敢贸然答应,便摇摇头拒绝了。

王老头看赵一辰摇头拒绝有些着急:“小郎君且慢,我王家忠厚传家,诗书继世。”

“自祖上事稼穑,丰五谷,养家糊口,以立性命;读书以知诗书,达礼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所以,我们是知礼义廉耻的,晓好歹的,和那些糙汉子不同啊。你这样将至我们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

老家伙有些着急,这小郎君油盐不进,不仅是礼义廉耻的问题,关键接下来的事还怎么谈啊?

赵一辰看着老头一番长篇大论,心下一阵了然,这王家必于自己有所求,试探到:“你们不会是想学我这养猪法吧?”

额,这赵家族长好生的厉害,这都能猜到。

前日了刚刚学了人家的捕鱼法,这会有打人家养猪秘法的注意,老夫这事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啊。

老头毕竟也是读了些许儒家典章的,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儒家三纲八目甚是熟悉,也是毕生追求。

虽然年纪一大把,还处在格物、致知,诚意、正心的内修阶段,但是毕竟天资有限,还不能独善其身。

只能说是还在路上,所以脸皮尚且还薄!

老头有些发呆,思想有些混沌。突然想起第一次来赵家,顿时有了主意,多年来不得丝毫长进的学问都似乎有了松动,仿佛顿悟一般。

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俗话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老夫做足姿态,不相信这小子不答应。

你情我愿的事,老夫何必害羞呢?

这又不是三十年前的万花楼!

想起那大兴城里的万花楼,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夜里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换了人间仿佛白日一般。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小翠闺房那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真叫人心醉。

当年和小翠一起用过的青玉抱香枕,不知是否还在。那榻上铺着的软纨蚕冰簟甚是舒适。

可惜当年没能带着小翠出来,那天杀的龟婆,老夫当日那有三百贯啊!

收拾好思绪,王老脸色不自然的道:“嗯,老夫却是贪心了。我王家愿意以十头牛作为谢礼,还望赵郎君能够答应。”

赵一辰看着面色发红的王老,心下笑道,这人还算不错,没想着空手套白狼。

“哈哈,好,王族长大气。我赵家自然也不会小气。过几日我就派几个得力的族人带着养猪三字诀去你村上教习。”

……

村西头路口,赵一辰摸着白龙马洁白的马颈。

对着远去的王家众人喊道:“老王一路好走啊,你我两族居为比邻,以后要多多走动啊!”

第二十六章 小星星

赵一辰看着栓子在这里摸摸这一头,看看那一头,围着牛群欢喜不胜。

得,赵一辰看着这十头牛,再加上自己家原本的两头,这都十二头了。好不厌烦,原本喂养两头牛就够烦的了,如今这一大群,麻烦!

要不,这么多牛可以摔死一头啊!

赵一辰看着这些牛想象着,口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想想:红烧牛肉,凉拌牛肉,牛肚刷火锅也是不错的。

算了算了,这年头这种念头是犯罪的,咱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如今,黑虎村赵氏除了赵一辰家的十二头牛,村里还有二十五头,在整个会州也算是头一份了。

想必今年族里的后生娶媳妇有得挑了,栓子这小子已经和郭城万家的小娘子定亲了。

这郭城万家在当地也算是略有威望,据说祖上也曾阔过,只是后来子孙不争气落寞了,被王家给超越了。

“栓子,你小子别摸了,过来。”

“族长。”

“想当官吗?”

“不想,我只想养猪。”栓子摸着脑袋说。

咦,这狗东西……

“以后你就是族里的养牛官了,不许拒绝,听到没有。”

“哦,知道了。”

“栓子啊,感动吗?”赵一辰知道栓子喜欢养殖,如今这么多的牛可以养,想必是高兴坏了,便揽着栓子的脖子道。

“族长,我不敢动!”栓子对着赵一辰说道。

看着栓子纯净的眼神,赵一辰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人,可以托付重任的人。

“可是族长,这么多牛,草料倒好解决,可是不能天天吃草啊,还要隔几天补点高粱的啊。”

赵一辰摆了摆手,直接让栓子到自己家拿就是了

。至于多少,他自己也有些算不清,年初朝廷检校度量衡,搞得乱七八糟的,看的赵一辰莫名其妙。

圣人李渊老大令太府寺检查各州的度量衡的轻重大小。

坑爹脑残的规定:长度以北方秬黍中等大的为准,长一黍为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一尺二寸为大尺,十尺为丈。

重量也以秬黍中等大的为准,容一千二百个黍为龠,两龠为一合,十合为一升,十升为一斗,三斗为大斗,十斗为斛。

权衡也以秬黍中等大的为准,一百黍的重量为一铢,二十四铢为一两,三两为大两,十六两为一斤。

这不像后世都是十进制,这有二、三、十、十六、二十四进制,熟读九九乘法表也没用啊。

赵一辰做事比较佛系,没想到年前他仰俯天地,观日月星斗,察万物自然,终于大彻大悟,写下这养猪三字口诀,今日却换得了这些许牛马。

事实上,赵一辰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他没想着出道入佛的野鹤闲云做那隐逸高士。说到底,依然是十人九儒,虽然是后世之人,儒家精髓却也刻在骨子里。

不管是卖鱼、豆芽还是养猪,都只不过是他达则兼济天下的愿景罢了。他与时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怎么在乎内在修为,率性而为。

……

太阳快要落山了。

繁忙的小村里,族人全家出动给猪喂食,各处炊烟缭绕,几十个结伴的牧童赶着黄牛缓步归来。

夕阳中,一头小黑猪欢快的跑着,毛蛋和他婆姨在后面追赶着,老七手里拿着一把两寸长的骟刀,也在后面喘着大气的跟着。

小黑看见老七,跑的更加欢快,突然前面窜出一人,吓得小黑急忙刹车。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小脸脏兮兮的样子。身手却极为了得,放下背上的竹篓,跨步上去抓住小黑的后腿,把它拖住。

抱起不轻的小黑走到气喘吁吁的三人面前;“给五婶。”说着把猪给这妇人递了过去。

临走前摸了摸小黑圆滚滚的肚子道:“小黑乖乖的,不怕不怕,只要七爷爷割一刀,你才能快乐的长大。”

…………

赵一辰把中午没吃完的鸭子热了,兄妹俩继续啃食着。

当然,那半只鸭腿,赵一辰还是没抢过依依。

小姑娘像个仓鼠一般,啃的十分仔细。

人常道:人无千日好,鸭无百日红。

“啊”

赵一辰听到依依一声痛呼,赶紧看去,只见依依脸上挂满眼泪。

“怎么了依依?”

小姑娘咧着嘴:“果果疼。”

只见依依上面的门牙缺了一颗,赵一辰仔细看过去,心下一阵好笑。依依手里拿着的鸭腿上还沾着那颗掉落的乳牙,鸭骨头上还沾着些许血丝。

还记得自己当时换牙时一颗牙从松动到脱落,自己都是一天到晚的在用手摇晃,很多都是自己给搞掉的,像依依这般啃骨头脱掉的也是没谁了。

也怨自己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想来依依的这颗乳牙已经松动了有些日子了。

听说换牙期的小孩,一般会比较烦躁的。所以赵一辰决定好好安慰依依,让换牙成为她人生中重要的经历之一。

自己当时在换牙的时候,有些大人就喜欢拿自己开玩笑,当时自己恨不能把他牙给敲掉几颗。

如今依依换牙想来是没人敢拿她打趣!

“依依不疼啊,哥哥给你说,人都要换牙的。没事没事,哥哥小时候也像依依这样。只是哥哥那会没有鸭腿,自己拿手给拔下来的。”

依依也不哭泣了,一脸惊异的看着赵一辰,不愧是兄妹,赵一辰看懂了她的意思。

伸手在依依额头轻点了一下:“你个小机灵鬼,这牙是自己要脱落的,不怎么疼,你现在是不是也感觉不到疼了!”

咦,小姑娘仔细感受一番,真的不疼了。好神奇哦!

“果果,依依四不四以后都么牙了。”

“没事,依依不要怕,过几日就会有新牙长出来。”

对依依一番安慰过后,赵一辰带着依依开始了换牙的传统仪式。

“来依依使劲用力往上扔。”屋外赵一辰和依依站在院子里。

传说换牙时,上面的牙要扔到屋顶,下面的牙要扔到床底,不然长不齐。所以这么重要的仪式怎么能抛弃呢?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可以给孩子最大的心里抚慰。

“果果,那下雨把牙冲下来怎么办?”依依小脸写满担忧。

赵一辰……???

当年自己怎么就没有这种担忧呢?

“嗯,没事,依依。晚上会有牙仙子专门来把依依丢上去的牙收走,然后做成小星星。晚上就可以看到,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也是难为他了,一想到夜里还得偷偷爬到屋顶消毁证据,保持他那英明神武的形象。

赵一辰扶着腰表示很累!

第二十七章 农具

如今黑虎村的养殖业大体走上了正轨,族人们看见又多了十头牛也是十分欢喜,乡亲们总是喜欢乐呵呵拍拍牛屁股。

赵一辰却没有族人那样乐观,马上要春耕了。这天他和三哥两人查看了一番族里的农具,看完赵一辰心凉了半截。

首先,耕牛的挽具就胸前搭两根绳子,什么鬼东西。黑虎村在会州,典型的旱地作业,牛背上加根带子岂不是更好。

耕地的犁还是老旧笨重的模样,江南地区的曲辕犁还没有传到这里。曲辕犁和以前的耕犁相比,有几处重大改进。

首先是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牲畜。

这个必须要让老七把曲辕犁造出来,今年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用耕牛。去年冬日里刚分了好多土地,像一安家就分了三顷地,用这破犁肯定赶不上春耕。

话说老七最近不务正业,一个木匠不一天想着怎么改进农具。一天到晚的在骟猪,伤风败俗的家伙,完了得好好说道说道。

惟一让赵一辰比较满意的是播种机——耧车,只是数量少了点,还需要大力的制造几台。

这耧车有三脚,脚似三角是为铧,就是插在土里的那个地方。

腿中间空着,用来下种子的地方。上面是一个大斗,装种子的地方。大斗最下面有个小口,口上有个滑片,可以控制种子的流出量。

据说在战国时期就有了耧车,因播种幅宽不一,行数不同,汉武帝的时候,赵过在一脚耧和二脚耧的基础上,创造发明了能同时播种三行的三脚耧。

一人在前面牵牛拉着耧车,一人在后面手扶耧车播种,一天就能播种一顷地,大大提高了播种效率。

“三哥,你看如今我们田地增加了这么多,虽说是多了些许耕牛,但这农具还得增添些,特别是这犁和耧车。”

“是少了点,得多造点。这锄头什么的,年前各家各户的都让老七给打了好几把。”一安作为族里老人更是里正,对村里的一些事还是比较清楚的。

“三哥,这犁太过笨重了,我有一些新的想法等老七来了,好好试一下。”

一安点点头道:“估计老七这会快到了,说起来这老七越发的不务正业了,一天到晚的做那缺德事。”

不一会,老七背着一个布达子赶了过来。

“族长,三哥,什么事这么急啊,我这正在给狗子家骟猪呢。”老七气喘吁吁的有些抱怨。

“咦,不会是三哥家刚骟的猪有什么问题吧?”老七一惊一乍的说道。

“没有,是十一郎找你有事。”一安赶紧说明情况,不然这家伙会一直想着骟猪。

“七哥,要我说,骟猪这活找个机灵的后生教教,你还是专心做木活。村里就你这么一个匠人,顺便带带徒弟。”赵一辰看着骟猪上瘾的老七,劝解到,毕竟村里确实缺少一个匠人啊。

老七……我能说什么?

老七看着赵一辰,一脸无语。

骟猪好像也是你让我去的吧!如今这村里的猪仔都差不多阉割干净了,你就开始卸磨杀驴了。

算了算了,这一个多月也赚了不少钱。可惜,以后听不见那阉刀划过刺啦的声音了。

赵一辰被老七看的一阵难受,夹着大腿,转过身子侧开眼光,躲过了老七恐怖的眼神。

是个男人被老七这样的凶人盯着,都会心里瘆得慌啊!

赵一辰赶紧拉着老七到一架耕犁前面。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赵辰指着地上的犁对老七说道:“这里缩短,这个直辕改成弯曲装,这样就可以安装一个可以转动的犁盘,方便掉头、转弯,还可以把土掀到一遍,减少阻力。”

老七紧紧的盯着地上的犁,想着老十一说要改进的地方,如此改造这还是犁吗?

真要如老十一说的那样轻便,只要一个成年人应该就可以拉动了?

“应该可以,我试验几次,手起刀落,刺啦一声应该就可以做好了。你俩就等着看某家的手艺吧。”

赵一辰和一安两人,看着老七一脸潮红的样子,听着那刺啦的声音,打了个寒颤道:“抓紧时间做出来,要试试效果。春耕是头等大事,不要耽搁了。如果七哥能早日做好,功德无量啊。”

华夏先祖在远古洪荒,身穿兽皮、衣不遮体。挥舞着大刀长矛,砍树放火,然后用根木头锥子在地里扎眼,随便撒点种子,不耕地、不施肥、不除草刀耕火种。

到如今的精耕细作,每一次进步,都是生产工具的发展带来生产力爆发。所以每次工具的进步,都对社会进步发展有着极大的推动作用。

老七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听到了十一郎说的功德无量啊。十一郎虽然有时喜欢作弄人,但是正紧事上从来没有含糊过。

虽然自己喜欢骟猪,喜欢听割刀划过蛋蛋的声音。但是某家也是要脸面的啊,一群狗东西,当面喊着七叔/七爷爷技艺精湛、手艺高超,背地里却说老夫缺德作孽,生儿子没**。

…………

“哥哥,哥哥,你看。”

回到家,依依高兴的向赵一辰跑来,小姑娘的牙齿参差不齐,有刚脱落的,还有已经长到一半的。但是小姑娘心情很好,也没在乎脱牙的事,说话也不再漏风。

赵一辰赶紧上前扶住奔跑着的依依,“哥哥看。”依依摊开手心,只见一颗胡芦子躺在那里。

“这是三丫给我的,我也要在院子里种葫芦。”

看着依依高兴的样子,赵一辰带着依依去找铲子准备让小姑娘亲自种植。

葫芦因为用途甚广,所以在华夏大地种植由来已久。其瓜可以食用,可以入药,成熟之后还可以制成各种工具,甚至可以做成文玩。后来作为福禄的象征,一直是深受国人的喜爱。

看着依依认真的给刚种好的葫芦浇水,赵一辰想象着夏日兄妹俩在葫芦藤下大肆吃喝的场景,想来是极美的。

想到这是依依从三丫那里得来的胡芦籽,赵一辰很想去一安家对老头劝解一番:千万不要种葫芦!

“为什么?”一安肯定会一脸懵逼的问道。

这会自己就可以说道:“因为,很久以前,有个老头就是种了葫芦才被蛇精抓走了!”

…………

晚上,赵一辰坐在炕边哄着依依睡觉。

在很久很久以前,村东头有个葫芦山,山下住着一个老头,胡子长长的,就像三丫爷爷那样……

第二十八章 猪疫

此时黑虎村东头的田间,赵氏族人围作一团。

只见永斌拉着犁,赵一辰扶犁。

二人配合的甚是默契,赵一辰在后世也是农村出身,小时候没有拖拉机的时候也是这种犁耕地,他的手艺还算不错。

赵一辰看永斌拉的辛苦,初春天气还不是很热,已经累的脸上汗津津的样子。

赵永斌:老爹试完,七叔试,十一叔一个读书人也跟着瞎折腾,就这么一会我都拉着犁耕了一亩多地了。

想到这永斌对着旁边的几头牛投去了幽怨的眼神。

赵一辰看到永斌的小动作后,便栓子挽上了牛,他自己也放开犁,找赵一安去说话了。

永斌乐滋滋的抢过犁,扶着耕了起来。

“三哥,怎么样?”赵一辰向一安这个田间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问道,老七也在一边紧张的看着一安。

“这犁好啊,你看那牛拉的多快啊,关键犁的比以前深这么多,还轻松许多。我刚看你单手扶犁都是很轻松的,以前那旧犁你双手都犁的弯弯曲曲的。”

族人们都是非常踊跃的实验着这曲辕犁,都没想到原来犁地也可以这么轻松。

很显然曲辕犁已经制造成功了。

族人虽然感到神奇,却也没有多少惊叹。

毕竟,族长本来就是无所不能的!

赵一辰安排人给郭城王家送去了一把,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的养猪三字口诀不值那十头牛。

算了,把曲辕犁送给王家,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和傻子一般,还在往死里的下力气,种田也是个技术活。

长安,虽然外面艳阳高照的,但是太极殿内灯火却早已点燃,大唐皇帝李渊难得闲适一会。

把内侍们都赶出去,独自一人在殿中豪饮。

看着这空旷的大殿,他心中一阵悲凉。想当日在太原起兵是,父子四人何等的亲密无间。怎么落的如今这般境地?

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三胡投靠建成,挑拨他与世民的关系。

三胡充满了野心,想拿建成做跳板,还对建成那孩子一副兄弟情深的作态,端是可恶。

世民也在觊觎皇位,只是和世民赤裸裸的表现而比这个三胡在谋划权力之路上就显得阴沉了。

这皇位建成可以坐,世民也可以争,但是老三元吉是个什么玩意。真以为朕老了拿不动刀子了吗?

要不是留着给建成做助力,早就发配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原本想着让世民去洛阳,缓和一下他们兄弟之间的局面。

可你们都既然不愿意,那边留下来,看你们兄弟谁更棋高一筹了。这大唐皇位是留给狼崽子的,要斗朕就在添一把火。

李渊眉目间一个厉色闪过,一口气喝干杯中酒水,随即恢复了以往的仁慈景象。

第二日,李渊带着太子和诸位王公大臣到社坛祭祀社稷之神。

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这会在灵州驻防,突厥人最近边疆活动的甚是频繁,李渊只好让这二人前去防守。

《礼记》:“祭日于坛”,所以才有了,李渊春分祭日,乃国之大典,士民不得擅祀。

皇帝亲自祭祀,为了祈求一年有个好收成。

祭祀景象神圣而严肃,场面宏大。

上午祭祀结束后,李渊还要亲自耕礼,以表示天子劭农劝稼、祈求年丰之意。

只见李渊换下祭祀的衮服,换上了民服扮作农人模样,群人皆是一齐高唱颂歌。

太子早已牵着牛在一边等候,只见李渊扶着犁歪歪扭扭。这牛也是甚不听话,李建成只好死命的缀着。

李渊父子往返三个来回,已经是满天大汉了,这父子二人皆是习武之人,身体康健壮实。尚且如此艰辛,可想而知天下百姓耕作之苦了。

好在皇帝亲耕,只是个仪式,倡导的是重农亲民的理念,以此来鼓舞天下的百姓要勤于耕织,才能仓廪丰实,国家无忧。

李渊作秀结束后,对着王公大臣们道:“卿等今日可知这耕种之艰难,自古以来这犁地艰辛,百姓苦不堪言。卿等当勉励百姓,惜民力。”

…………

次日,赵一辰召集全族进行选种。

选种就是选择植物的优良品种,加以繁殖。这种实质上就是选优去劣,其最大作用就在于能定向的改变种群的基因频率,从而改变种群的遗传结构及生物类型。

一般陈种子经过长时间的贮存,种子颜色发暗,胚部较硬,用手掐其胚部角质较少,粉质较多,易被米象蛀孔,胚部往往有细圆孔,将手伸进种子袋里面抽出时,手上有粉末,且芽势、芽率低,播种后田间多表现为在土中已发芽,但扭曲无法露出地面形成幼苗。

新种子颜色鲜亮,无虫孔,发芽率和发芽势较高。

还有把一些干瘪不饱满的,利用簸箕、筛子清除出去。让种子能有最大的发芽率。

黑虎村养猪已经快两个月了,积攒了许多猪粪。赵一辰早就叫人积肥发酵,这才没有搞得全村都是猪粪味。

发酵好的土家肥在春耕前洒在田里,随着耕地的过程,全部被埋在了地下。

族人们利用牛车把肥料拉到田头,一小堆,一小堆的积在那里,就等耕种。

“三丫、五娘,我跟你们说哦。”依依和永斌家的两个小娘子在说着些悄悄话。

“就那个山就是葫芦山。”依依指着东山说道。

“姑奶奶,那原来是葫芦山啊!”两小惊呼道。

“嗯”依依肯定后,神秘的说道:“我给你们说啊,以前你爷爷曾经种了一个葫芦。就是三丫你给我的那种。”

“我知道,我知道,我给你的种子就是我爷爷给的。”三丫抢答。

依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压低声音道:“你爷爷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山洞,在洞中他救下一只穿山甲。”

“那个穿山甲居然可以说话,穿山甲告诉你爷爷自己不小心穿破葫芦山,放走了蛇蝎二个大妖怪。穿山甲给你爷爷一个能降妖服魔的宝葫芦籽……

“族长,族长……”

赵一辰和黑着脸的赵一安在不远处,悄悄听着赵一安和葫芦娃的故事。只见栓子着急跑过来,喊道。

“慢点,到底怎么呢?慢慢说。”

“族长,不好了,猪都病了。”栓子气喘吁吁的说道。

对赵一辰而言,这是一个坏的不能再坏的消息。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发发牢骚

村民第一次写小说,应该是在15年。

当时大概写了有个四五十万字关于元末的故事,一直没有上传,后来换电脑了也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后来一直到去年冬天,又动笔写了一本关于大唐的小说,写了有十万字,对于一个新人而言成绩还算是不错。当时起点加书城大概有上千的收藏,可惜一直得不到签约,只好暂缓更新。

从今年一月开始便在构思这本《大唐田舍郎》,一直到三月才开始上传,虽然说在第二章就等到了签约短信。可这本书的成绩并不好,和上一本无法比较。

前几天还有读者一直给旧书投票,催促更新。

虽然那本书得不到编辑的看好,但是有读者喜欢,我还是抽时间偶尔对其更新一两章。

说起来可笑吧,明明已经放弃那本书了,却还跟圣母婊一样的难割难舍!

也许,是因为那是第一次吧!

对于写书,有苦有乐。

有时候手放在键盘上半天一个字都敲不出来,不知从哪里动笔,急得团团转和个神经病一般抓耳挠腮。

有时候手停不下来,各种剧情蜂拥而来,写到深夜一两点,强迫自己停下来,毕竟第二天还要上班。

可是就算勉强躺在床上,脑海里也都是各种情景闪现,不能成眠。

故事也许并不精彩,但是村民也是在认真的把自己心中的故事写给大家。

喜欢的,投张票;不喜欢的欢迎大家评论区交流指正。

如今这般单机,村民全靠摩擦。

村民自入坑以来,不是为了爱,为了责任。

有可能是因为爱好,但最终还是希望得到更多读者的肯定。

就说这么多了,牢骚话就这些,多了惹人烦。

第二十九章 安定人心

“我也不清楚,我……我……”栓子自己急得胡言乱语。

赵一辰直接推开栓子和一安两人往栓子家赶去,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栓子家六七个猪圈,有三十头上下的猪。

可这一会,一大半的猪懒洋洋的在圈里窝着,食槽里的青料一口都没有动。

赵一辰仔细看了看猪舍,地上有些猪粪,很是稀释。

卧着猪仔,鼻水肆流。

看到这一切,赵一辰对这些猪的症状有些了解。

“栓子,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两三日了。”栓子急切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也不要着急。”

说着,赵一辰和一安对栓子安抚一番便离开了。

“这可怎么办?”一安有些不安道。

“三哥,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看看村里其他的猪是不是都是这样?”

一安脸色一边,惊恐道:“你是说这是猪瘟?”

赵一辰长叹一口气,无力的点头。

晚上,一安已经回来了,带来的消息,让赵一辰很是不安。果然不是栓子一家,只是别人没有栓子仔细还没发现。

唯一让赵一辰觉得安慰的是,至少目前还没有病猪死亡。

对于这次猪瘟赵一辰真的有点束手无策,只能等老七了,希望老七能够有办法。

夜晚,依依已经睡了。

赵一辰还在点着油灯默默思考。

猪流鼻水、拉稀这应该是病毒性感染,有点像伤风。

只是这个人感冒都能要命的年代,真的有办法消灭这次猪瘟吗?

赵一辰自穿越以来都是顺风顺水的,这次的猪瘟是他面对的最大危机。

这不仅是上百户人家的心血和命根子,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这次的猪瘟对人有没有影响。如果传染给族人,他将是赵氏一族的罪人,他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他依稀记得青蒿、苍术,鱼腥草、黄芪、仙鹤草好像可以治疗猪病毒感染,却也不能确定。

第二天一早,赵一辰找到老七,在他期盼的眼神中,老七无力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赵一辰只得遣人去乌兰县里寻唐医师。

中午,狗子家的猪死了,全族上下弥漫着一股悲伤。

赵一辰没做午饭,让依依在永斌家吃饭。依依看见哥哥这两天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嚷嚷,乖乖的过去吃饭了。

赵一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回想着穿越前在老家的一点一滴。寻找着治疗猪瘟的办法,族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大家都劝族长想开点。就算猪死光了,族里还有那么多积蓄,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也比别人活的好。

可,赵一辰不敢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出来,他怕引起族人们的慌乱。要是万一这玩意给人传染,大家还不马上跑路。

“十一郎,你开开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

“哥哥,依依给你拿吃的了。”

听见依依和三哥在外面焦急的喊着,听着依依带着哭腔的声音,赵一辰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依依不要担心,哥哥没事。”赵一辰摸着依依的脑勺说道。

他也没有吃饭,对一安道:“三哥马上给各家各户传话,从现在开始不管喝水,还是洗漱喂牲口,都不能用生水,必须烧开了。”

“谁都不能例外,告诉族人不遵守的,直接逐出族墙”赵一辰不放心,又加了一句瘴气滔滔的狠话。

“啊,这么严重。”赵一安叹到。

赵一辰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不得已,如今卫生医疗条件这么差,只有先从喝开水开始了。

赵一辰也反思了自己最近的行为,自以为穿越者,自以为无所不能。这事给他当头一棒,打醒了自己。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异能力,也没有什么金手指,只不过比别人多了一点见识而已,仅此而已。

人都是会做错事的,错不是万劫不复,死不认错才是万劫不复。人无完人,知错能改,还是一条好汉子。

赵一辰找来永斌,把写有青蒿、苍术,鱼腥草、黄芪、仙鹤草的纸条给他,让永斌骑着自家的白龙马,去县城买药。

紧接着,赵一辰在村里宣布了几条应对条例。主要是一些对病猪的隔离办法和族人的勤洗手喝开水等生活习惯的约束。

赵一辰盘算许久的“讲文明,树新风”活动,在这次猪瘟中开展了。族人看着自家族长不慌不忙的,处理的有条有理,也放下了心中的惊慌。

族长素来聪慧想来是有办法的。

全村上下到处都在倡导新生活、新农村,讲卫生、讲礼貌。村风村貌焕然一新,族人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仿佛这场猪瘟对人们没有影响。

“小郎君,小郎君。”

赵一辰打开门看见王家族长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

看见赵一辰出来,王老急忙道:“小郎君,不得了了,会州上下到处都是猪瘟。这可这么办啊?”

“我知道了,进来说吧。”

王老坐在桌边端起赵一辰喝过的碗,端起来就喝。

赵一辰皱着眉头看着那只碗,这老头在疫期居然敢用别人的碗,看来这个时代人们的防御意识很差啊。

“小郎君,看你们村,人人安稳,不见一丝慌乱,想来是有秘方的,还请小郎君救救我们吧。”

“哎,不瞒王老,小子也是无甚良方。在这里只不过是听天由命。”赵一辰叹息到。

王家族长心下疑惑,这赵家族长不像是见死不救的人,虽说不上急公好义,却也不是贪图钱财之徒啊!不然也不会给我送那曲辕犁啊,那可是真正的利器啊!

看着这老头疑惑的样子,赵一辰怕他疑鬼疑神。把喝开水,勤洗手和隔离病猪的处理办法说了一遍。

听到赵一辰说道,这只是被动的预防。两人大眼瞪小眼,两个大小族长坐在一起沉默着。

“哎,妄老夫活了几十年,前些年兵荒马乱的,命贱如虫蚁。如今却贪痴成这般,见笑了。”王老头突然一阵自嘲。

随后安慰赵一辰道:“老夫几十年见过的俊杰里,小郎君算得上是其中翘楚。你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自我颓废,此乃天祸,非人力可为。”

赵一辰指着老头笑道:“本来就是尽力而为听天由命的事,却要你来安慰。”

听见赵一辰这小子打趣自己,王老也不在意,两人对视一笑。

“族长族长,唐医师来了。”正当两人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栓子的喊声。

赵一辰赶紧起身走了出去,这乌兰县城唐医师可是自己请来给猪治病的,怠慢不得。

第三十章 半春微凉

灵州,平道军军营主帅帐内。

“突厥人最近可有动静?”李世民主坐帐内沉声道。

岐州刺史柴邵赶紧抱拳道:“回秦王,这几日突厥人还算是老实,没有什么大动作。”

“突厥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你等仔细打探,有任何异动马上告诉我。”

正月,突厥颉利可汗遣使朝贡,请互市,诏皆许之。

先是,中国丧乱,民乏耕牛,至是资于戎狄,杂畜被野。虽然自正月以来大唐于突厥朝贡和互市繁忙,俨然一派和平气象。

但是,作为秦王李世民明白这仅仅是一种表象而已。朝中接连采取多项措施,以加强戒备,反击做准备。

前几日右武卫将军段德操出兵夏州,那梁师都盘踞夏州依附突厥,端是可恶。

也不知高平王李道立出使西突厥怎么样了,颉利啊颉利啊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殿下,长安密报。”

李世民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老者,看诸将议事完毕,各自散去后,拿出一截竹筒道。

“率更丞王晊?”李世民打开卷在里面的绢帛道。

“是”老头干净利索。

“孤王倒是小瞧此人了,原以为有些小聪明,没成想还有这等社稷之能。”李世民拿着绢帛玩味的说道“听说陛下春耕礼上太子亲自拉犁,累的和狗一样!”

老头有些不懂,这率更丞王晊不过是一个书呆子。要不是此人曾受秦王恩惠,如今在东宫为秦王作间,哪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算了,咱一个见不得光的人做好秦王吩咐的事就好了,那么多好奇心做什么,咱家可还没活够呢!

“打开看看吧!”李世民把绢帛扔在老者面前道,看他犹豫的样子又接着道:“死不了人的,看完给玄龄,让他以秦王府的名义传播天下吧,算孤王欠此子一个人情!”

听秦王如此说来,老者没有挡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绢帛看了起来。

“咦。”一声惊呼,“这功德无量啊,殿下必定受到天下万民称颂,朝中大臣必定对殿下大加赞赏。”

“哎,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罢了。”李世民兴趣不高。

“如今天下初定,地广人稀,有这新的曲辕犁,今年必定是个丰收年啊。此子大才啊!殿下何不招来秦王府?”老者好奇的问道,要知道李世民好才如色,这等大才怎么可能放过。

“一来此子年岁尚幼,再者说此子乃济世之才,非谋略之能,如今我这般场景只怕害他性命。”

…………

赵一辰看见这唐医师,胡须雪白,身段高瘦,甚有高人模样。仿佛看见后世老军医一般顿时心里安稳不少。

老医师和赵一辰笑呵呵的打过招呼,在听说是为猪看病也没生气,还一个劲的叫赵一辰带路。

如此做派让赵一辰对此人好感大增,佩服不及。

想着如此德高望重的医师想必医术也是很好的吧!后世讲究医德医术,想来这唐医师就像后世那些老师一般都是德艺双馨的高人!

几人不一会到附近毛蛋家,圈里的猪头躺在地上哼哼,急得毛蛋圈圈转。看见赵一辰等人,毛蛋仿佛看见了主心骨,赶紧跑过来见礼。这些日子看着猪仔一头一头倒下,他觉得他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一地忧伤。

毛蛋对唐医师甚是热情,唐医师看着这个小伙子甚是眼熟。

唐医师认真的观察着猪仔的情况,完了还向毛蛋详细的询问了发病的时间、过程。

“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凡疗兽病,灌而行之,以节之,以动其气,观其所发而养之。凡疗兽疡,灌而刮之,以发其恶,然后药之、养之、食之。可这病老夫却不曾遇到,无可奈何啊!”

唐医师从医以来,虽然见惯了生死,却也不免悲伤。

悬壶济世,解救天下百姓于病痛的梦想好像离的更远了。

天南望,半春微凉,期艾三千青木香。

药医不死人,医治活命猪,看来此猪命当该绝,老夫却是无能为力了!

赵一辰让栓子送走了唐医师,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他受不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这东西刚倒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他一口苦涩。

回家胡乱的做了两个菜,叫来依依吃饭。

这几天赵一辰一直忙碌,对依依这孩子有些放松,不成想现在都快变成熊孩子了。一天到晚的带着村里小孩讲故事,因为经常听赵一辰讲故事,再加上读了点书识的几个字,讲起故事来有声有色的。也算是在孩子群里确定了姑奶奶的威望。

“先别动,快去洗手,多放点澡豆子。”赵一辰看见依依没洗手就向着桌边跑去,赶紧喊道。

“嘻嘻,洗就洗,哥哥你那么凶干嘛?”

兄妹俩吃着饭,依依不时的打量着赵一辰,看着哥哥面无表情的样子,依依做了一个鬼脸,也不再理睬哥哥,自个愁眉苦脸的吃着苦苣菜。

如今,依依换牙需要清淡,他自己被猪瘟折腾的够呛,需要消火,所以这苦苣菜成了最好的选择。

赵一辰他嚼着口中的菜,却觉得那菜似是泥做的,但要真是泥做的,也应该有些泥滋味吧!他不觉得悲,但心中又不知是什么滋味,然而他忽而明白了:他现在心里早就麻木了!

一顿饭兄妹俩都愁眉苦脸吃完,依依只是当作吃苦苣菜是件苦事,吃完又不知去哪疯去了。

赵一辰还在等永斌从乌兰县城回来,如今他最后的寄托都放在永斌买的那批药上面。

下午永斌从县城买药回来,赵一辰让人煮了胡乱的给栓子家的猪灌下去。村里不大藏不住消息,族人都知道栓子家的猪在灌药,不一会一股脑的都来了。

听得这是赵一辰让永斌在县城买的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肯定能行,毕竟族长从没失手过。

虽然大家心底有一丝的不确定,可是谁不盼着自己好呢?为了自家的猪都得祈祷族长医术高明!

事后,也不管族人对着栓子家的猪指指点点。他自己脸色沉稳,不急不忙的缓缓向家而去,众人看着他如此沉稳,心下也是一阵安定,不再慌乱,只好在家慢慢等消息。

赵一辰虽然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可心里却已经对这次治疗猪瘟之事不报任何希望了。

第三十一章 春耕

这两日全村上下都给自家的猪仔灌着永斌从乌兰县城买回来的药,一天到晚黑虎村都是猪仔的嚎叫,听的赵一辰心慌意乱,烦躁不堪。

感觉自己的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面临着这样一项艰巨却又不得不为的重担,心突然间好累……

“栓子,这两日你一直在给猪仔灌药?”赵一辰不放心又去栓子那里了。

“是的,族长,可这猪一直不见好。”

“狗东西哭丧着脸干嘛?”赵一辰忍不住又踹了一脚。

看着栓子这委屈的眼神赵一辰道:“虽然还没好,你不看这也没见得继续恶化下去啊。”

赵一辰突然自己也好像想到了什么:“栓子,栓子,快告诉我,是不是这两日再没有猪惹病,这些猪也没有继续恶化,他们有没有开始吃食?”

“是的,族长,这要真的有用,今早这些猪吃了不少,我还以为是饿的。”栓子也惊喜道。

两人脸上都换上了惊喜过后的笑容,看着圈里的猪也是甚有味道。这种成功的感觉就像春笋,好像在一边着急地蹿,它顶开了泥土,出头了!高兴地看着自己嫩嫩的身子在春笋边轻轻地随风摇摆。

啊,终于出来啦!

好想高歌一曲,心里不知有多快活!

…………

“狗子他娘,我给你说,不得了了。昨天我娘家侄子过来,说是外面到处都是猪瘟。好多地方的猪都死绝了。”

“他三婶你可别乱说啊,怎么可能死绝了呢?我们村里不也只是个别猪死了吗?”

“狗子他娘你还别不信,你想想我们以前养猪,圈里猪粪好几天不收拾,想想那个味,能不生病吗?”

“说的也是哦,以前看着这么干净的猪圈没有异味,只是看着欢喜,不成想还可以让猪少生病。你说族长咋就这么聪明呢?”

他三婶把婶子靠近狗子他娘低声道:“你嫁过来的晚,不知道。那年族长出身的时候,他家的院子四周围着喜鹊报喜呢,族长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我就说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吧,果然。”

“那你说族长这次能不能治好猪瘟?”

……你还能不能好好聊天,我在说族长是文曲星的事,你给我说猪瘟?

“人无所舍,必无所成。心无所依,必无所获。心中有岸,才会有渡口,心有所持,才能行之安然。十一郎听我的,好好祭祀一下瘟神,乞求神灵保护。”赵纪龙这会逮着赵一辰,又开始念叨起他那求神拜佛的那一套了。

如今已经证实药方有效,赵一辰心情大好,听得老头话语。禁不住想要戏弄一番。

赵一辰装作一番深沉模样道:“昨夜先祖托梦‘前隋末世,时代浇薄,人心破坏,五情乱杂’,故东方青瘟鬼刘元达,木之精,领万鬼行恶风之病;南方赤瘟鬼张元伯,火之精,领万鬼行热毒之病;西方白瘟鬼赵公明,金之精,领万鬼行注气之病,北方黑瘟鬼钟士季,水之精,领万鬼行恶毒之病;中央黄瘟鬼史文业,土之精,领万鬼行恶疮痈肿。幸得祖宗保佑,传其良法曰:口呼‘信春哥,不挂科’,鬼不敢加害。三呼锦鲤,其鬼自灭。”

不理赵纪龙在哪里疑神疑鬼,全族上下已经知道猪瘟得到控制,且有好转,笼罩在黑虎村头顶的阴郁终于散开,族人发出衷心的喜悦之情。

赵一辰让一安安排人给乌兰、会宁两县送去药方,栓子主动申请去给郭城王家送药方。赵一辰知道他是想借机去见那万家小娘子,也不说破,由他去了。

三哥一安最近痛苦并快乐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受到族里小孩的喜欢,大家都喜欢找他要两颗胡芦子。

可是他并不知道什么葫芦娃,更不要说什么会说话的穿山甲。

“十一郎,你莫要作弄三哥,这些日子尽是些臭小子找我要那胡芦子。”老远看见赵一辰便嚷嚷着。

“来三哥,我给你仔细说一下葫芦娃的故事。”赵一辰看着老头兴趣蛮高的样子,怪笑道:“千年前,有个叫许仙的小孩救了一条白蛇,后来白蛇修炼成了人形,取名白素贞,为了报恩嫁给了小孩。数十年后白素贞嫌弃许仙渐渐老去的面容而离去,到山里和蝎子精厮混在一起。”

“满头白发的许仙为了报复白素贞,踏遍了穷山恶水终于找到了七彩葫芦籽,种出来了七个葫芦娃,葫芦娃们打败了白素贞后,快乐的生活在森林里。”

…………

春日雨绵绵,溪河水涨田。

老牛疲耕作,缓缓走向前。

春天就像一道闸门,打开之后,浩浩荡荡,势不可挡。春风一吹,大地松软,远山雪融、祖历流淌。

空中弥漫一股春天的味道,温暖,惬意。晨起,院子里的鸟,叽叽喳喳,不为啄食,只为把春来报。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啊!

黑虎赵氏族人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春耕,仿佛过节一般,家家户户牵着牛,扛着新犁红红火火的向着田地走去。

今年他们不需要赤脚着春泥去拉犁,铸就那文人所谓铮铮铁骨。

赵永斌午间耕罢倚犁驻守望去,万千沟壑,身后已经耕了七八亩田地。看着前面双牛拉犁,这在往常是想都不敢想的。

赵一辰的农业合作社是四家一组的,直接按照一邻组队的,刚好他家和永斌、栓子、永强家一邻。

他家也有四五顷地,今天耕的正是他家的,所以他自己也是二牛抬杠般的耕田。永强牵着牛,他在扶犁,一早上居然耕了快十亩。

显然对于曲辕犁赵一辰比永斌熟悉!

幸得有十一叔,赵氏族人才能这般奢侈。想必皇帝也就是这双牛拉犁了吧,最多用的也就是金犁,但是肯定没有十一叔犁地犁的好。

中粮看着牛,永斌坐在田埂上,惬意的吃着糜子馍馍,心下想到:还是跟着十一叔才能吃香的喝辣的。永斌婆姨赶紧端起水罐倒一碗喝凉白开,给自己男人递过去。

赵一辰带了好多吃食,有糜子馍馍,还有小笼包。

永斌看着十一叔和自己老爹在惬意的一口一个那小笼包没有一丝的不满,十一叔给自己糜子馍馍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好多人都吃不饱呢!

收犁归红尘,夕阳晚照晴。这一天赵一辰他们耕了三十多亩土地,傍晚归途大家欢声笑语。

赵一辰看着天边云彩映出鱼鳞红,眼前的村庄两三声犬吠响起,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心下道:这就是我的黑虎村。

第三十二章 六月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所以。有人栽下玫瑰,收获了爱情。

有人栽了腊梅,收获了坚强。

有人栽下了丁香,收获了芬香。

而眼前这位种下了胡芦籽,该收获什么?赵一辰看着眼前这位悠闲的小人,不禁想到。

时至六月,小小的葫芦苗已经变成了高高的藤,缠绕着赵一辰搭建好的架子,长成了一个绿意嫣然的凉棚。

枝头挂着的小葫芦已经有鸡蛋大小,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依依搬来一把小椅,坐在下面抚着石桌练字。依依扭扭屁股,说实话这椅子坐着就是舒服,哥哥真厉害,这么好用的椅子都能做出来。

她旁边农夫样的男子,年纪十五六岁,皮肤被阳光晒得有些黑,算不得黝黑,像极了后世的小麦色。仔细看来原来是赵一辰,只是比原来壮实了不少。

赵一辰缠满布条的手拿着铁锹,给葫芦周围一尺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半尺的小沟。

随后用铁铲,铲着一些颗粒状的东西,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往沟里抖。

依依眉头一皱,嫌弃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给我的小葫芦放那个金克拉啊?”

赵一辰填好土,拍了拍:“你知道没有金克拉,小葫芦变不成葫芦娃,没有金克拉,农民不发达。”

这金克拉就是赵一辰自制的肥料。就是把干草和秸秆与猪粪堆肥发酵了四个月等完全腐熟后,参杂草木灰,制作成颗粒。

赵一辰给取名金克拉。

让我们为自己的土地辛勤耕种吧!让我们的土地越来越肥沃,收获更丰硕!

如今黑虎村给庄稼追肥都是做成这金克拉,可以说它从赵一辰发明出来以后一直深受庄稼人的喜爱。

如今整个会州都兴起了养猪热,到处都是猪粪。自从赵一辰把制作金克拉的方法传出去后,猪粪的身价一日胜一日。

当然赵一辰也是收获了名望,以前人们对黑虎赵家更多的是怕,怕赵氏不要命的凶狠劲。如今他们在接连受到赵一辰的恩惠后,自然畏威之下感激不尽。

赵一辰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他不愿做一个老好人,被别人当作傻子。如今这般提着刀子做好事,极为舒爽。

太阳已经老高,六月的天已然炽热。赵一辰在绿茵下教依依练字,甚是惬意。

赵永斌几人拿着锄头在田间间苗,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才拿出自家做的干粮,坐在地头,一口馍馍一口咸菜,悠闲地嚼着,相互之间闲聊着。放眼望望自己一早上的劳动成果,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

“永斌哥,你说这庄稼咋就这么壮实勒?”栓子咬着馍馍胡咧咧着。

永强斜眼看着栓子道:“吃馍堵不住你的嘴啊?吃馍少说话。”

“咋的了呀?”栓子看着几人道。

永斌也不理栓子这憨货,这庄稼可是用了许多金克拉,能不壮实吗?十一叔什么时候骗过人!

“哦,对了,永斌叔、永强叔,我这有肉干,给你们快吃。”栓子像是想起什么,从装干粮的布袋了掏出几块肉干递给二人道。

“吆,栓子,不得了了!你现在这光景,是天天吃肉啊。这都快赶上族长的日子了啊。”永强接过肉干打趣到。

“嘿嘿……”栓子傻笑着。

永斌看着栓子笑骂道:“栓子,你笑个甚?想想族长那日子,啧啧……”

“你说十一叔那神仙般的日子过的,以前都说十一叔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还不怎么信,如今却是信了。”

“还记得十一叔春耕的时候那风采,我都跟不上。”

几人还记得当日十一叔耕地,二牛抬杠居然耕了十几亩地,比几十年的老农都厉害。最后大伙都劝族长不要下田干活,族中几百口人还需要族长亲自下田,偶尔来看一看,指导一下就可以啊!本来就是嘛!族长文曲星下凡,只要在家一天随便想一下,那都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秘方啊。

你就看看这金克拉,多好,这庄稼长的多壮实。就说那桌椅,坐着多舒服。

十一叔啥都好!就是做人太慷慨了,哎,本来我黑虎赵氏做人就古道热肠,没成想族长还特别的大方。多少秘方啊,都这样的传了出去。

不过也好,如今走到会州境内,只要说是黑虎赵氏子,谁人不翘起大拇指说一声良善人家。连官衙里的郎君都对族人呼兄唤弟,都是族长英明啊。

十一叔不愧是读书人,说什么不能以技传家,要以德传世,赵家做什么耕读之家。

赵永斌还记的当时没听懂问十一叔,十一叔的回答:“你是不是傻?金克拉不传出去,干嘛?别人都吃不饱饭,谁来卖我们的猪?”

想来十一叔是为了天下百姓有饭吃。

“栓子,你小子现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了,前几日你一家就卖了三十头猪,那可足足十五贯啊。”永强略有羡慕的道。

“嘿嘿……”

“狗东西也够显摆的,居然杀了一头猪自己吃。”永斌笑骂着吃了一块肉干。

永强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栓子:“你小子养殖技术那么好,怎么把族长的牛给养瘸腿了一头?害的族长伤心了好几天。”

栓子:“那不是我……”说着赶紧捂住嘴。

赵永斌和栓子对视了一眼,神情沉默,一言不发!

说什么?难道说族长流着眼泪给县衙报备完,晚上就哼着小调在煮肉。还是说族长家的那红烧牛肉贼他娘地好吃。

栓子:我好冤枉啊,想我堂堂会州养牛能手、养猪专业户,怎么可能让牛受到一丝伤害!难道说那牛是族长亲自敲断前腿的,根本不是撞的。提起来好心疼啊,牛牛那么辛苦,没想到红烧居然也那么好吃。

……

“报……”

军帐内,群将荟萃围着地图讨论着,传令兵一声长报,打断了众人的商讨。

“禀告来。”

“禀报,秦王,据斥候回报突厥人马五万已距离灵州不足二十里。”

“好,你先下去休息。”李世民挥挥手道。

“突厥人这是想从灵州打开进入关内的门户啊,豳州、原州、泾州有危险。”

“嗯,李神通和刘弘基已在豳州布防。”

李世民与诸将一番讨论完之后,开始下令部战道:“灵州都督李道宗听令:命你为行军总管,率军五万前去阻拦。灵州城外有挖掘的长堑,隔断北部的重要道路。可以拦截突厥人的骑兵,你务必以此为拒。”

第三十三章 砖

“哎,人生好无聊啊!”赵一辰狠狠的嚼了一口酱牛肉道。

依依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哥哥,难道牛肉不好吃,依依最喜欢了,随即没头继续。

没有孜然,没有土豆,没有西红柿还怎么做牛肉?天天红烧,酱牛肉吃到怀疑人生。

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

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

秉耒欢时务,解颜劝农人。

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

虽未量岁功,既事多所欣。

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

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

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

人家五柳先生都在种地,我一个堂堂农门子弟,立志要为大唐三农事业奋斗终生的大唐好少年,居然这般蹉跎。

虽然后世有个网红教授说:陶渊明是一个特别有幽默感的诗人,你看他的“种豆南山下”,猛的一看,这第一句还显得特别隆重,一代大诗人去种田了,还很新鲜稀奇。还让你觉得他种得蛮好的。

紧接着他又来了一句“草盛豆苗稀”。让人始料不及,种的是个鬼田!要是我种是这个水平,我绝不会写诗。

你肯定想着是咱的一代大诗人懒,其实不然,人家马上来了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大诗人说:天还不亮,就出去了,月亮出来了,才回去。这不仅让人哈哈大笑了,这一代大诗人种的是个鬼田。

虽然自己的种田水平秒杀这位诗人,但是自己懒啊。没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精神啊。

话说这六月在后世本是收获的季节,但是如今这黑虎村全部种植的都是秋粮。夏季除了除草也算是农闲时候。

自己要不要搞点事做?好像可以哦!

赵一辰想起去年冬天答应的祠堂还未翻修,自己这小院也不够气派。

堂堂地主家的房子居然是土墙,就那黄土夯成,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扛过这半年的!

想到这,赵一辰都快哭了。好歹是个穿越客,居然一天到晚的做饭,喂牛……虽然喂死了一头,但那毕竟是意外,不是!

好想找几个丫鬟、寻几个仆人,自己也享受一把地主的堕落生活啊,说好的腐败呢?

再说,村里族人的房子也可以一起修了。如今大家养猪都赚钱了,更何况还有两个家伙赚大钱了。

生猪做为后世国内消耗最大的肉类,它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有着巨大的需求。

只要愿意,那么,靠养猪发家致富也并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已经有两人靠养猪发家致富了。

一个是栓子。

另一个便是刘老二。

栓子没什么好说的,他本身上就是特别喜欢养殖的赵氏族人。

但这个刘老二,却是有着天大的话题。

当年,刘老二十几岁乞讨到黑虎村,三房老四家的姑娘生下来便有腿疾。老四看这刘老二老实便招了上门女婿。

也成了黑虎村唯一的外姓人。

有人说刘老二没有骨气,也有人说刘老二是个吃软饭的。

更有人说他没有祖宗,要不然,怎么最后改名叫赵家贵。

虽然改姓叫赵,但是大家还是喜欢叫他刘老二,还是没人喜欢他,连自家那瘸腿婆姨都看不起他。

可是如今,所有的嘲笑却是变成了最为疯狂的励志。

当年被他人嘲笑的穷鬼,现在靠养猪,已经成为了有钱人。

当年被他人嘲笑的吃软饭,人家已经靠着养猪赚钱养活家人了。

不同的是,栓子靠着大量养猪苗赚钱,他刘老二养了几头母猪,靠猪崽子赚钱,门道不同罢了。

赵一辰想住砖瓦房,这年头砖头就算有地方买,他也运不来啊,难道靠着牛车?看来还得自己烧啊。

赵一辰慢慢想着烧砖的工艺。

第一好像是要选土,只能用粘土,这种土壤柔和而有粘性并且塑性特好。

好像东山脚下就是这种土壤。

说干就干,饭后赵一辰到东山脚下实地考察一番。

挖出上面的壤土,下面果然是粘土。

赵一辰又在附近寻找裸露的粘土,这种埋藏的壤土下面的粘土,一般还要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风吹日晒,经过自然地侵蚀其内部分解松化,然后再进行手工粉碎、过筛,只留下细密的纯土。

而裸露在外面的粘土就不同,直接可以用来制砖,不需要时间的催化。赵一辰恨不能马上就住进新房子,怎么可能愿意等待半年时间。

赵一辰寻找了半个时辰,还真让他给找着了。在东山南边的山脚下,一大片的粘土裸露在外面。抓起来一看细密非常,很是适合制砖。

“永斌,套车去乌兰县给我找几个会烧窑的老师傅来,记得别舍不得前。”回去后,赵一辰大呼小叫的找到永斌吩咐着。

“十一郎啊,你这是做什么啊?”三哥看着赵一辰风风火火的样子问道。

“建设新农村,这是给你的路资。”赵一辰流下一吊钱直接走了。

……

刘老二家,桌子上放着半碟猪头肉,刘老二端着碗里酸涩的酒水,吸得吱吱作响,滋味十足。

“说老实话,这些年我很愧疚,也很忐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对着家里的婆姨和孩子,刘老二有一些紧张,开始说话都有一些颤抖。不过,很快,当他想到一路乞讨到入赘黑虎村,到现在几十年来一直所经历的事,他便有着无数的话要说。

“我从小父母走的早,我只能到处流浪乞讨,做一个一个小人物。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咱爹给了我一口吃的。还让我娶到了你。”刘老二看了一眼妻子继续道。

“有人说我没有骨气,也有人说我是个吃软饭的。我都不计较,因为我的命是你们赵家人给的。更何况族长还允许你们兄弟三个参加祭祖,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刘老二看着家里的三个半大小子唏嘘着。

“现在日子多好啊,都是族长给的啊。要不是族长让我养几头种猪,哪有我们现在的好光景。你们几个赶上好时候了啊,不用像我一样吃苦了。”

当年入赘赵家,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刘老二虽然没什么文化,却也是要脸皮的。他一直问自己:

自己是不是没能力?

自己是不是没出息?

别人都可以明媒正娶,为什么自己只能入赘?

在一次又一次不断的怀疑自己当中,当时的刘老二几近崩溃。

哪怕就是现在,当想起那一段岁月,刘老二也情不自禁的流出了泪水。

第三十四章 建窑

自去年冬天以来,这个一惯安静的小村,变得热闹、嘈杂起来了。

各家各户的生活节奏异常地紧张起来。

自春耕所有的家庭都忙成了一团。

哈呀,改变了多年生活习惯,人们感到又陌生又新奇,同时也很激动。

从今往后,跟着族长可以给自家的光景挣个满足。

大家都是一遍扎在自己的土地上拼起了命,一边对着圈里的猪仔越发宝贝。

黑虎村赵氏开始了新的生活。同时,新的问题也慢慢的出现了:所有人都觉得祠堂太旧了,应该翻修了。如今黑虎村是州里有名的望族,祠堂怎么能如此破旧呢?不仅祖宗没面子,村里的族人都感觉没面子啊!

如今是农闲服役的时候,但是由于赵一辰给县衙上交了凿冰捕鱼法、火炕、发豆芽、治疗猪瘟、曲辕犁、金克拉等秘法,所以州里免去了黑虎村三年的劳役作为奖赏。

唐律规定:“每丁岁入租粟二石。调则随乡土所产,绫、绢、絁、布二丈,布加五分之一凡丁,岁役二旬。若不役,则收其庸,每日三尺增加劳役十五天免其调;加三十天,租、调全免。”

这可是每一个男丁全年要参加二十天的免费劳动啊,加上来回路程怎么说都要一个月。虽说不上妻离子散,但是古代出行总不是一件让人放心的事。

所以最近赵一辰看族人除了养猪卖猪,有些闲得蛋疼,所以才觉得该到烧砖盖房的时候了。

毛蛋最近就跟老七去学骟猪,兴致勃勃地离开了黑虎村,跟着老七在附近的庄里走脚;而愁眉苦脸的谷子只好和中河一起到处给人做桌子、椅子,中河的手艺他是看不上,可是除了中河他再找不到合作伙伴,便只好愁眉苦脸了。

说起来,他们都是老七的徒弟,只不过有地学了骟猪,有地学了木匠,都算得上是手艺人,所以这会都赚起了外快。

黑虎村天天变个样,啊呀,时势一转变,曾经是族里光景最烂包的人家,眼看就要发达起来了!

情况的确如此,连刘老二的腰杆都硬了许多。

赵氏族人相信只要族长在,他们有信心在几年中把光景日月变个样子。

尤其是栓子,他现在手里可是有好些钱,去年的猪仔都长大卖完了。十五贯钱,对于以前手无分文的栓子来说,这一大笔钱放在家中,不免叫人有点惊恐!

赵一辰听说栓子可一直把这钱埋在猪圈里呢。

“十一叔,我来了,老伯进来啊,这就是我们族长。”赵一辰还在寻思着晚上吃什么,永斌特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赵一辰走到院子里,看见永斌拉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穿着灰色布衣短打,包裹着斑驳头发的灰色头巾被一根木簪插着。

“大侄子回来了,这位就是你请的良工巧匠!老伯快快请进。”赵一辰看见大侄子请来的匠人赶紧道。

“不敢当小郎君良工巧匠之称,老朽只是过来拜见东家的。”老者随即对赵一辰一礼。

这个匠人看着赵一辰心下啧啧称奇:这就是大家传诵的赵家小郎君,看着气质,天生的大善人啊!贤德俊秀,十里八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丈夫,当如是也!

第二日赵一辰带着乌兰县雇来的修窑匠人陈老伯和一些族人,在东山脚下开始修建烧砖窑了。

全村一半的青壮一齐上手,用了十天的时间,终于修建起了三口烧砖窑。

永斌送走了喜滋滋的陈老伯,十天赚了一百大钱也算是不错的营生了。更何况这黑虎村赵氏人善,不仅顿顿糜子馍馍,天天还有肉。没有比这更好的雇主了,黑虎赵氏果然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仁慈啊!

赵一辰仔细回忆着后世烧砖的整个过程,叫谷子和中河两个人制了一些制坯模子。

烧砖窑建好后,赵一辰率领族人开始打土坯。

将纯土加水滋润,像和面一样反复和炼,当然,这里肯定不是用手,赵一辰让族人牵着族中一半的黄牛踩踏,做成稠泥,人力翻泥和炼五六遍。另外一半的黄牛套着车于祖历河来回往返着拉水。

赵一辰一直盯着,这工序对砖的质量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不敢马虎,这毕竟是第一次烧砖。他也没有烧制过,只是在后世见过而已。

赵氏族人将和炼好的泥土通过制坯模塑形,塑形时的泥土被族人们用石锤夯实。

赵家人把砖窑一旁的空地收拾平整,从祖历河畔上挖来细沙,薄薄的铺了一层。

族人将做好的砖坯整整齐齐的码在铺着细沙的平地上。如此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阴干就可以了,至于曝晒会使砖坏出现裂纹这些事,赵一辰已经管不得了,毕竟条件有限。

赵一辰坐在砖窑十几丈之远的树荫下看着族人的忙碌景象,心下甚是欣慰。其实他开砖窑也不光是为了修房子,关键是族人太闲了。赵一辰他拍和当时一样,这些家伙有几个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又一天到晚的去赌博。

只有忙起来的族人才是好族人啊!

“十一郎啊,还要做土坯吗?这都做了十几天了。”三哥一安蹲在赵一辰旁边说道。

赵一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这次多少,还得接着做十几天。”

“十一郎我们用不了这么多的砖吧?”

“怎么用不了了,又不是只修祠堂,家家户户都盖青砖大房子”

赵一安一个没蹲稳直接跌倒,随即他坐在地上道:“哪得花多少钱啊?”

“没多少,这些家伙都有钱的,砖自己烧,只要一些木头,瓦片就行了。”赵一辰不为所动缓缓道。

赵一辰看了一眼赵一安道:“我说三哥,你们都把前埋在地下生子啊?”

“咦,你怎么知道的?”赵一安看着赵一辰慌张道。

“嘿嘿,你还好意思问,你们挖了一晚的坑,吵的我都没睡好。”赵一辰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道。

“不是我说你们,留着钱干嘛?特别栓子那家伙,居然埋在猪圈里。别人的钱最多是铜臭,他的可是猪屎味!”

“嘿嘿,这不是留着给家里的三个仔娶婆姨嘛。”赵一安不好意思的说道。

“三哥,你告诉他们都给我把钱挖出来,修房子。有了大房子害怕家里的小子娶不到婆姨?”赵一辰没好气的看着一安道:“再说以后挣大钱的日子多的是,不要那么小家子气。”

“好的,我完了就给大家说。”赵一安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接着道:“这天可够热的,这都快十来天没见雨了吧。”

第三十五章 旱情

赵一辰家,赵一安、老七、谷子和中河都围着桌子盯着上面的图纸。

黑虎村族人制作砖坯已经二十天了,只是这一段时间一直没有降雨,眼看旱情将至。赵一辰只好把几人招来一起商讨。

这会赵一辰画了一张水车的简图给几人,好歹也是木匠,看能不能造出来。

水车始于汉朝,只是一开始需要人力驱动,十分不便。而赵一辰画的是后世元明时代的水车。

这种水车由多组齿轮组成,可以“水转翻车“、“牛转翻车“或“驴转翻车“,可以依风土地势交互为用。这样可以使水车的利用更有效益。

水车打东汉三国时代发明以来,一直停滞在人力的运转。直到看见赵一辰的这个草图,几人才发现原来水车可以利用水力和兽力以为驱动,使人力从水车脚踏板上解放。不得了啊,族长就是大才。

同时,族长画的这“高转筒车“,居然可以给地势较陡峻而无法别开水塘的地方提水。

后世低水高送,一般都由水泵完成,可这水车也是可以的。

赵一辰很是喜欢后世兰州水车,经常去当地的黄河公园欣赏水车的吱吱转动。久而久之便对水车的制造工艺上了心,所以这才能够画出水车草图。

兰州水车,据说是后世明代兰州段家滩人段续所创。

“续里居时,创翻车,倒挽河流,以灌田,致有巧思。船河农民皆仿效焉。“典型的元明工艺。

赵一辰画的这款水车,车高三丈许,由一根长约两丈,口径二尺的车轴支撑着二十四根木辐条,呈放射状向四周展开。

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着一个刮板和水斗。

刮板刮水,水斗装水。河水冲来,借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着辐条,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

正所谓:水能利物,轮乃曲成。升降满农夫之用,低徊随匠氏之程。始崩腾以电散,俄宛转以风生。虽破浪于川湄,善行无迹;既斡流于波面,终夜有声。

“七哥这能不能造出来?”赵一辰看着老七脸色露出喜悦,马上确认到。

老七激动的道:“可以可以,这个水斗斜置真是妙啊,不用人力都可以自己转动。”

赵一辰得到老七的肯定回答,松了一口气道:“七哥,让谷子和中河协助你,另外给你二十个青壮。马上开始水车制作。”

“三哥,你马上让永斌组织族人开始修水渠,做仔细了,这个是以后和老天抢饭吃的家伙。”

夜里

赵一辰一个人坐在葫芦藤下,突如其来的旱灾打乱了他的制砖。白日了他去天地里看了一下,田苗都显得无精打采的,叶子有些卷曲。

虽然大多数族人还不知道旱情降至,但是他不得不准备。只得让制砖坯的族人们停下来休息几天,为接下来的水利工程养精蓄锐。

不要看黑虎赵家如今虽然看起来兴旺发达,可是一场旱灾足以让族人一夜重返赤贫,虽说不会有人饿死。但绝对会让族人骨子里那根最紧的弦绷起来,毕竟庄稼是他们深入骨髓东西,养再多的猪也无法代替田间庄稼带给他们的安全感。

所以赵一辰这才组织人制造水车,兴建水利,灌溉田地。

夜已经深了,赵一安却怎么也合不住眼——明天一早,就要开始修渠架水车,他计算了许久整个工程至少需要十天时间,他多希望明天一早这天下着雨,不然说不得这旱情再持续一段时间,他怕就算是有水车,祖历河也没得水了。

在这静悄悄的夜晚,他的思绪象泛滥的苦水一般。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流逝的经历和漫无边际的想象在脑子里杂乱地搅混在一起。

……胡思乱想的赵一辰猛然听见外面什么地方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的心一惊:这时候外面怎么可能有人呢?

他在被窝里轻轻抬起头,支梭起耳朵,可又没听见什么,是不是他产生了错觉?

他正准备把头放到枕头上,却又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这下确切地听见了,似乎就在外面院子里,而且声音很低,就象传说中的神鬼那般絮絮叨叨……

赵一辰悄悄爬起来溜下炕,站在门背后听了一阵——仍然能听见那声音!他于是顺手在地上拿起一把凳子,然后悄悄开了门,蹑手蹑脚来到院子里。

似哭似泣的声音听着愈发真切了,像那传奇里的女鬼野狐一般哀怨。赵一辰听得仔细,这声响就在自家院子的外面。他捏紧板凳壮着胆,轻轻地打开小院紧闭的柴门。

最近一段时间,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满天繁星,月亮也甚是皎洁。

赵一辰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原来在墙角下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在那里抱在一起哭泣。

“谁?”赵一辰大喊。

“呜呜……”

“再不说话,我就喊人了!”赵一辰威胁到。

……、

赵一辰和一安看着眼前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狼吞虎咽的吃着糜子馍馍。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原来这两个姑娘就是在前面赵一辰院子外面哭泣的人。

“砰砰砰……”两个小姑娘吃完后,看着赵一辰他们一言不发,她们局促极了,赶紧跪下来给赵一辰他们磕头。

“儿感谢郎君给我们姐妹吃食。”

赵一辰赶紧手忙脚乱的扶起道:“小娘子不必如此大礼,某承受不起。”

“不知两位小娘子可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赵一安见事情差不多了,赶紧说道。

“敢叫丈人知晓,儿原本为陇城县平壤刘氏人家。先考、批经营酒肆,谁料自那四月起就没有下过一滴雨水。时间一久饥荒四起。便一家人一路逃荒。”

说着姐妹俩哭了起来:“谁知,路上耶耶和阿娘一直把吃的留给儿,热了病便去了,儿、儿……便一张席子卷着葬了双亲。后来和逃荒的队伍走丢了,不知不觉便到了这里。”

“呜呜呜……”

听到此女如此说来,赵一辰才心下释然。

要知道此时户籍制度严苛,没有过所,就是所谓的路引,不可能走出一乡之地。像黑虎村卖鱼每次都是需要申请过所的。

要知道凡到各地进行贸易或其他活动的商人等都要持过所,否则便是非法通行,要受到缉拿。申请人万一丢失过所,就要被拘押扣留,查清身份后再酌情处理。无过所者将被视为“私度”,被查获就要治罪。

这过所,就是古代通过水陆关隘时必须出示的交通证明书。

朝廷为保证正常的商业贸易往来,稽查行旅,防止偷漏国税、逃避赋役、拐卖人口以至查清来自境外的破坏活动,实行严格的过所制度。失落过所须审查后才予补发。领到过所者就可以照规定的路线,从西北边疆到东南沿海,迢迢万里,通行无阻。

这陇城县遭了灾荒,府衙叫大家逃荒却是有可能的。赵一辰知道过几年有个和尚就是乘着灾荒逃出长安,去往西天求取真经的。

说起那和尚带着一头猪和一只猴子走位风骚,一路打野。

第三十六章 刘氏姐妹

这几日,天气愈发的炽热,黑虎村已经出现旱情,庄稼都显得无精打采的,有些向阳处已经快要枯死。

村里的水渠已经修了一大半,老七那里却还没有什么动静。

赵一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看了看这毒热的太阳。满眼望去,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蓝得瘆人。

“郎君喝点水。”趁着赵一辰擦汗,旁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

赵一辰无奈的看了一眼刘盼儿,接过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

原来,这刘盼儿就是那夜在赵一辰家外哭泣的少女。

原本赵一辰让姐们二人先在村里住着,待过几日送些盘缠,好让他二人投奔亲戚。这姐们二人的父亲以前原本是前隋工部少府监八品中校令,赵一辰想来她家应该还是有一些土豪亲戚的。

谁知两人居然没有亲一点的亲戚,无处可去。

这倒好,两人本就生得花容月貌的,又被那当过官的父亲调教的识文断字。

族人一听简直就是狂喜啊!本来因为赵一辰的关系,族人对读书人那简直是无脑崇拜啊。

赵一辰为啥牛逼啊?族长为什么什么都懂,那还不是他娘那会教的好。太奶奶当年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要不是太爷爷救下,哪能有这么聪明的族长。

我家娃要是娶到这姑娘,那还不得生一个和族长一样聪明的。就是有族长一般也行啊!

所以,今天你来说家里有多少亩地,她说家里有几口猪,彻底把姐们俩吓着了。

如今赵家在附近那是妥妥的大户啊,不说十里八乡。就算是在会州那也是响当当的。多少好人家都盼着把女儿稼到黑虎村啊。

可是赵氏族人如今飘了啊,有追求了啊。选媳妇不仅要屁股大好生养,最关键的是谁不想要一个识文断字媳妇啊。女子无才便是德,那狗屁话想来黑虎赵氏族人是没有听过。

刘盼儿和妹妹刘曼儿两人一看这阵势,吓得不轻。特别是看了看,中粮这些长相奇特,只会咧着嘴傻笑的物种后。

回过头来看看赵一辰,长相虽上不上俊美,却也不丑。关键身上不仅有着读书人的儒雅,还有着淳朴善良。

用脚趾想,姐们俩也知道怎么做啊。

赵一辰喝完水,舔舔嘴唇,看着刘盼儿,不禁想起了昨日下午的场景。

两女长拜在地:“郎君厚恩,儿谨记在心,今无以为报,唯有做奴做婢。愿郎君不以儿卑鄙,端茶斟酒以报郎君。”

“快快请起,两位小娘子这是做什么?”赵一辰赶紧道。

接着说道:“这等区区小事,两位小娘子不必挂记在心。”

“先父常常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饭之赐,当永世不忘。郎君对儿有活命之恩,郎君若不让儿以身相报,那儿便只有撞死在这,结草衔环来世再报郎君之恩了。”

赵一辰捂着额头,你个小丫头乱七八糟说的啥,啥叫以身相报?哥十五,你十二,报你妹啊。

赵一辰好说歹说,才打消姐们俩入籍的念头。这年头一入贱籍,便永世为奴,生生世世,子子孙孙不得解脱。

唐律明确规定:隶与畜同。

赵一辰留着两人的清白之身,只当是雇了两个长工,还是童工。当然这里的清白之身指得是身份,没有让两人入贱籍。

修建水渠的工地上族人看着刘盼儿给自家族长盛水喝,互相间挤眉弄眼,赵一安老家伙更是过分:“眼一转,十一郎已经十五了,是该有个女人照顾了,姐们好啊,姐们好。”

“三爷爷你给我们说说,好在哪里?”周围起哄道。

“滚滚滚,你们这群臭小子。”

“我说中粮他娘,这读书家的小娘子就只有族长这般的文曲星配的上。”

中粮他娘……你这老女人,气死我了。

栓子:我家猪多,也存了好几贯钱了。除了郭城万家小娘子,是不是也纳一房小的。我也要找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盼儿,你先回去吧,这里日头大。你先去回家看着依依和曼儿练字。”休息了一会,赵一辰带着族人继续挖坑开渠,只是不知老七那边怎么样?

……

老七家,院子到处散落着木料。一群汉子呼哧呼哧拉锯的拉锯,凿木的凿木。

老七和谷子围坐一团,头发抓得乱糟糟的,连铺巾也弄丢在地上。

“没错啊,这里镶嵌铁轴,大的用轴套,小的这里的孔放做好的杏木,打磨的也很是光滑,为什么转动起来效果不是很好啊?”老七像是对谷子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谷子看着满地的木料想到,前些天族长把大伙召集在打谷场说的话。

“族人们,我们要充分认识到这次旱灾的严峻形势,抗旱保收是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手头的活都停下来,造水车,开水渠这是必要的,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手段了。我们一定要和这老天把粮食抢下来……

想起散场的时候族长让自己找栓子要的猪油,不知着猪油是干什么用的,族长为什么说自己用的上呢?

“谷子,从栓子家取来的猪油还在不在?”老七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向边上的谷子问道。

“在的,怎么了七爷爷。”谷子问道。

“快去拿来,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

“果然有用,转动的平顺多了。”老七等欢喜到。

“快,快,赶紧组装起来,赶紧组装起来。”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开始组装实验。

大家辛苦这么多日,终于要把这水车制造好了。族长交给大家任务将要完成了。二十来人,各自分工明确,不到一会已经把巨大的水车支在了院子里,大家看着这水车激动不已。

这旱灾终于有办法了,赵氏族人不会像个陇城一般。

“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叫族长啊!”老七向旁边的后生吼道。

当赵一辰听闻水车造好了,赶紧放下铁锹,往老七家小跑而去。

“在哪我看看?”不一会,赵一辰急忙忙的赶回来了。话出口后,赵一辰就看见院子里巨大的水车,耸立在那里,像个巨人一般。

第三十七章 会州急报

赵一辰看着院子里的这个大家伙,心下一阵放松,仿佛一颗巨石掉落在地上。

“老七,你和谷子赶紧把制造这水车的工艺整理一番。让谷子下午就去县里找杨主薄。”

“啊,又要送人啊。”老七老大的不情愿。

赵一辰也不理他,直接对谷子道:“记住,一定要给县里的匠人教会,完了也不要回来,直接去王家教授。明白没有,事关重大下午就去。”

对于一种靠天吃饭的农业文明,最害怕的就是水、旱灾害了。由于科学技术不够发达、防灾意识差及应灾组织能力的欠缺,一般性旱灾,在古代中国非常普遍,几乎年年有之,可谓见惯不惊。

但赵一辰记得一些历史上重旱乃至极旱,文献中出现的“赤地千里”、“人相食”的记载,其影响深重、触目惊心。

由干旱而导致的旱灾往往与其他灾害相互作用形成旱、虫、饥、疫多重性灾害链。所谓虫灾,即蝗灾。大旱常与蝗灾结伴而行,交互为虐,过几年关中就会因为旱灾发生蝗灾。

草木兽皮虫蝇皆食尽,父子兄弟夫妇相食,死尸载道。想必都是时长发生的,据说李二还因此生吞蝗虫,发罪己诏。

旱灾又常常导致大饥谨,而饥谨使百姓群体抗病能力大大降低,因而为疫病流行创造了条件。

因此,旱灾所引发的持续、综合性破坏力对古代中国的积累与发展产生了重大的消极影响。

旱灾发生后,最直接的受灾点当然是农村、农业和农民这三农主体。旱灾导致大批农业人口的死亡和流徙。就像刘氏姐们的遭遇一般。

还有一些更为严重的,就像东汉末年三国时的旱灾。汉献帝兴平元年七月,“三辅大旱,自四月至于是月。……人相食啖,白骨委积”;汉献帝建安二年“天旱岁荒,士民冻馁,江淮间相食殆尽”。

人吃人、千里赤地无一人烟,一州一县的人死亡殆尽。

明末发生了持续近十年的旱灾,它始于陕西北部,终于湖南,波及中国一半以上人口。

这些重大旱灾导致的死亡人数巨大,由于劳动力减少、耕畜和农具等的损失及土地的大量荒芜,阻断了正常的社会生产,对社会生产与物质积累的破坏性影响是难以设想的。

也因为这两次旱灾直接导致了汉王朝和明王朝的破灭。一个处理不好黑虎村如今的大好局面将毁于一旦。

因为旱灾以三农破败为中心,进而形成一种扩散波,对城市、其他产业和整个社会产生冲击与影响。

由于灾民的逃亡是以躲避饥饿为目的,所以他们总是走向那些心中想象的富裕的地区如城市,或者有大量荒地可耕种的边疆地区。而黑虎村就是周围最富有的村庄啊,想想流民的冲击,赵一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大量难民、饥民流入城市,他们往往被称作浮浪人口,成为贫民阶层的主要来源。

当众多的灾民为饥饿所逼濒临绝境之时,就会铤而走险抢米抢粮,甚至为匪为盗,造成阶级矛盾的激化和社会的动荡不安。

同时,灾害造成大批人口的流徙,也改变了迁出地与迁入地的人口结构。这种因灾害而发生的人口流动虽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人口分布,调整经济结构,但其迁徙的盲目性与非常态,往往产生更多的消极作用。

建立在小农经济基础之上的古代政权,其政治稳定性自然也受制于小农经济自身状况。

细数中国历史,有不少帝国的灭亡也直接或间接导因于旱灾。如王莽末年,旱蝗饥疫尤甚,“枯旱蝗虫相因……饥疫,人相食,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

王莽政权的昙花一现不能不说与旱灾下激化的社会矛盾有重要联系。东汉末年的大旱灾加之军阀混战,致使流民遍野,也是汉室最终被取代的重要历史背景。

至明末崇祯帝在位期间,外有清兵临境,内有连年旱灾,导致经济全面崩溃和社会动荡不安。最终,李自成、张献忠率领灾民、流民在陕西关中举起义旗,攻入北京,宣告了明朝的灭亡。

所以说,赵一辰对这水车特别注重,虽然史书对这次会州旱灾没有记载,可能是范围比较小,或者还不是很严重。

但是一两个县的旱灾,对这老大帝国也许没什么。可是万一形成几万流民,这对小小的黑虎村来说是灭顶之灾啊。

想想周围全部受灾了,只有你黑虎赵氏有吃有喝。还不被那些饿的双眼冒绿光的生吞活剥了啊?

“七哥,快叫人先把水车拆了,我去找大家套好牛车往河边拉。”赵一辰对架起来的水车试验完,见其转动良好,没有什么故障。便对老七吩咐完,急匆匆的走了。

……

“陛下,会州急报。”

“嗯。”太极殿李渊语气疲惫道。

李渊一双粗糙的手,轻轻打开会州急报,看了起来。

“臣王勋祗言:臣长男岵,受国恩荣,出典藩翰。不能昭宣圣理,协和上下,爰抵宪章。

上不能以报国恩,下不能拂煦黎民。今州有旱灾,陇城以为流民者十之八九。灾者,天之谴也……凡灾异之本,尽生于郡守之失,天旱由王某所致,若罢勋,天必雨。

今陇县行者十八九,道路给粮禀,至所在,某不知何赡养之,州遣使者时省察焉,损之过半矣。

罪臣不敢不言,会州所属郡邑天久不雨,致民艰于此,衣食不给。……恳请陛下于今年夏秋税粮悉行蠲免,赐田宅什器,假与犁、牛、种、食,以苏民力。

罪臣闻斩伐林木亡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蓄积,以实仓廪,备水旱。

今罪臣负德之至!谨诣朝堂并会州众及陇城县令张钰等束身请罪。轻默宸严,兢惶无地,顿首!”

“啪。”只见李渊把表文扔在案几上,左手拇指揉动着额头。

“河东可有消息传来?”李渊向旁边侍者问道。

第三十八章 水车成

“回陛下,河东道尚未有消息传来。”

“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时局维艰,朕又何惧!”李渊看着眼前的表文,暗自道。

“诏众臣议事吧。”国之大事,不得不慎重。唐时凡国家军政大事,中书舍人各依自己的见解,签署自己的名字,被称做五花判事。由中书侍郎、中书令审查,由给事中、黄门侍郎校正。

如此牵扯国之社稷的大事,必定要三省商议,方得通过,是以便有了召集重臣的指示。

……

“呦嘿,呦嘿,呦嘿……”

祖历河畔,赵氏族人喊着号子,干的热火朝天。只见众人给水车上拴着一根绳子在顶端,一些人拉着绳子往起来拉,想要把水车竖起来。

只见河畔边上,放着水车的地方。已经被赵氏族人用石头砌好,类似码头一般,但是不同的是它有一个专门的引流渠,暂时被堵住便于水车安置及其舀水。

“好,都拉住绳子,不要放松啊。”赵一辰看着已经架起来的水车,被三根绳子呈三角方向拉住。赶紧喊道,比较还没有固定。

老七带着人赶紧对水车底部进行固定加固处理,赵氏族人都是一言不发的看着,神色甚是神圣。

“十一郎,好了,可以试试了。”不一会老七他们加固好水车,到赵一辰旁边说道。

“确定没问题了。”赵一辰确定道。

“肯定结实。”老七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赵一辰对着一安的方向大吼道:“三哥,把水划开。”说着使劲挥了一下手。

看到族长的指使,一群人划开了给水车引水的沟渠。赵一辰看着因为引水渠而变得急湍的水流向着水车奔去。

在场的人都瞪大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水车。只见那水流快速的奔过去,冲到水车辐条的顶端上的刮板。

“动啊,动啊……”无数族人都在心里呼喊着。

河水冲上来了,赵一辰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快到嗓子眼了。

“咦……”水冲到了刮板,可是水车怎么不动。

“动啊,动啊,动啊……”赵氏族人祈求着。

赵一辰盯着水车底部,心下安慰自己道:水流还小,一定可以的,可以的。

“动了,动了……”就在赵一辰出神的时候,族人欢呼起来了。

赵一辰赶紧看过去,只见水车在河水的冲击下转轮晃动着,可是一直没有转起来。

“哎……”

赵一辰没有理睬族人失落的叹息,看着水车认真的思考着原因。

河水一直冲击着刮板,转轮一直晃动,赵氏族人已经失望到了极点,赵一辰还沉寂在苦思之中,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半个时辰了。

“栓子,你这狗东西在哪?”突然赵一辰抬起寻找栓子,没有看到大喝道。

“族长,我在这。”蹲在水渠沟边的栓子赶紧起身跑过,神情低落道。

“你带两个人,去水车边上转动水车,记得按照水流的方向转。还不快去,看什么呢。”赵一辰呵斥道。

看着栓子等人转动水车转轮,赵一辰紧紧的攥住拳头,成败就在这一刻。在他想来,这水车之所以不动,是因为水的动力不足,缺少惯性,需要人给他一个初速度才可以自动的转起来。

果然栓子等人转动后,水车缓缓的动了。刮板刮水,水斗装水。河水冲来,水车借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着辐条,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水渠里。

“有水了,有救了……”

“有水了……”

激动的赵氏族人,心中憋着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了一句话“万岁,万岁,万岁,族长万岁……”

赵一辰虽然激动,可听到族人高呼万岁,虽在酷暑六月却也吓出一身冷汉。不过回头想到,如今这是大唐时代,万岁也仅仅是人们高兴时的欢呼方式,不像后世成了帝王的专属,这才释然。

赵一辰看着清澈的河水从水斗流下,经过石质渡槽,缓缓流去开挖好的水渠,冲刷着水渠的泥土,不一会变得浑浊起来。可在他看来世上再没有比这干净的水了!

渠里的水荡起层层波浪,带着希望欢快的奔向田野,灌溉着田间干涸的土地。

……

会宁县县衙内,杨主薄看着堂内气氛沉闷,众人一筹莫展的样子,心下也是一阵无奈。

“明府,要不我们祈雨试试?”杨主薄试探道。

李子奇看了看杨主薄,无力的说道:“那陇城县张美之天天祭祀祈雨,最后不还是全县流浪。”

说起陇城县令张钰张美之,众人心下戚戚,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说起这陇城县紧靠洮河,洮河藏语称为碌曲,是黄河上游右岸的一条大支流。

发源于西海西倾山东麓,洮河流域东以鸟鼠山、马衔山与渭河、祖厉河分水,西以扎尕梁与大夏河为界,北邻黄河干流,南以西秦岭迭山与白龙江为界。

在黄河各支流中,洮河年水量仅次于渭河,居第二位。径流模数,仅次于白河、黑河,是黄河上游地区来水量最多的支流。

放着如此充沛的水源,都没能把旱灾怎么杨?一群人想到祖历这条小河,心下戚戚,怕是要和那张美之作伴了。

“县北还好一些,都是平原地区,尚未出现庄稼大量干枯,虽然减产已是当局,但面前看来还不会形成灾荒。”魏县丞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县南,此处大多数为山坡地,蓄水力差,如今庄稼已经开始干枯死亡,眼看着灾荒降至,可如何是好啊?”

杨主薄看着少府如此,心下也是一阵难过。如今使君已经往长安送去请罪和求救的表文。可是县衙内的众人对长安朝廷也不报多大希望,毕竟从年初就在河东备战,最近又是与突厥接连交战。

又哪里有多余的粮食救助会州呢?更何况会宁县还不是会州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就在会宁县诸官员唉声叹气之时,县衙外谷子和一个小吏吵吵嚷嚷。

“可是,是我家族长叫我来找杨主薄的。”

那小吏看着谷子道:“小哥啊,这几日明公们都快为旱灾的是急疯了,你就不要在这惹事了。”

谷子耿着脖子道:“可是,我家族长就是为了旱灾的事让我来的啊。”

这小吏看着谷子如此难缠,心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黑虎赵氏子,某早就叫人把你乱棍打出去了,还为了旱灾来的。某知道你赵氏那族长厉害,可是这旱灾是使君都没办法的事,难道你们那族长就有办法?

要知道,会宁县作为会州治所所在,这些县衙小吏的消息可是最为灵通的,谁人不知使君已经向长安请罪了啊!

第三十九章 会宁县衙

“杨主薄,某家是黑虎赵家族长遣来的,解决旱灾的。”谷子看着无法进入这县衙大门,直接在门口大喊道。

大热天的辛辛苦苦跑来给你传授水车技术,居然不给进门,你说气人不。

会宁县城,虽然是州治所在,却也不大。

不一会就在县衙门口聚集了一圈围观的百姓。虽说这旱情严重,一直是压在人们心头的一块石头。可是对国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当看客更舒爽的事吗?

“那乡巴佬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乱棍驱赶。”

旁边的人斜了这人一眼:“这可是黑虎赵氏子,真正的慈善之家,谁敢打,你还叫人家乡巴佬?杨老二我看你是挣了几个钱不知天高地厚了。没良心的东西,你盘炕的手艺还是从人家赵家那里学来的。”

叫杨老二的男子一脸惭愧的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杨某错了。原来是赵恩公家人啊。”

话说这谷子还真是最早一批盘炕的,可以说是盘炕界的祖师爷啊。要是那杨二知道,此人是他的祖师爷,不知什么表情。

“哎呦,我说赵老弟啊,你这是干什么?不要叫了,要是惊道里面的明公,咱俩可都担待不起啊。”小吏有些慌乱,要是之你这赵家子,说不定里面的大人物看在你家族长的面上不会说啥。某家呢?还不得给收拾死啊!

谷子盯着他,也不说话。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确,你要是不通报,某家就在这里喊。

看到此,那小吏的内心都要骂娘了:“等着,某这就去给杨主薄通报一声。”

看着谷子傲娇的抬着头一言不发,那小吏:我去年好想买个表。

看着小吏进去通报,谷子这才缓过神来。原先就是为了完成族长的吩咐,凭着一股子憨劲和莽劲。这会才开始后怕,那可是吃人的酷吏啊。

我们现在常说的官吏,其实大唐官和吏是两回事。

一般,一个县衙大致由官、吏、役、组成。

知县、县丞、主簿、典史、杂职官等,是由朝廷的吏部铨选,所以叫朝廷命官,即所谓吃皇粮。

一些反派官员常把是朝廷命官挂在嘴上,意思是说,谁敢冒犯他,谁就是在冒犯朝廷,那可是大罪,惹不得的。

但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这话一出口,就会被打的就是你这狗官给顶回去,落个悲惨下场。

官威有风险,亮明须谨慎!

吏,又叫书吏、胥吏,胥吏原本也是分为胥和吏两个概念的。

胥是基层的一种办事人员,政府将平民按户口加以控制,从中选拔有才智者加以管理;吏本来是指替天子管理臣民、处理政务的人,也就是官,但从汉朝后,吏逐渐专指小吏,即没有官位的官府工作人员。

由于胥和吏都是指代官府的基层办事人员,后来就把它们合并起来称呼了。

在朝廷中枢系统中,有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六大部,所以县衙的办公体系也要设立相应的对接部门,设置了六房: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

每房设典吏一到两人,未入流,但有国家正式编制。

六房办事人员大都读过书,文理明通,熟于律例,工于写算或者是在当地有威望家族子弟,比如赵氏子想做吏,想必县衙是求之不得。

还有一些地痞流氓恶霸因而通过各种手段关系,进入县衙门当胥吏。

他们没有俸禄,这些人虽然没有薪俸,但握有实权,所以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谋取各种私利。

任你官清似水,难免吏滑如油。所以一般的地方官赴任第一件事是搞定小吏,不然也就是一个样子官。

所以像这些地方县衙,百姓最怕的不是那些明公,而是这些胥吏。

不过谷子也不是太过担心,他对族长有信心,谁敢搞赵家?不怕全县人的唾沫淹死他,再说赵家人刀子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净呢!

“禀告名府,黑虎赵氏有人求见主薄。”小吏看着堂内议事的众人,硬着头皮对上手的李子奇道。

“哦”李子奇好奇的看了一眼杨主薄。

你不知道我们在这为了旱灾都快急白了头,有什么事完了不能说啊?非要在这里。杨主薄心里快恨死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吏了。

杨主薄使劲调整自己的表情,终于把愤怒压下去,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盯着小吏。那胥吏虽然心中恐慌不及,却也甚是油滑低着头不去看杨主薄,仿佛脚下有万千风景。心中却不仅恨上谷子连杨主薄、赵一辰都恨上了,骂娘不止。

心道杨主薄人家朝廷命官,某家没办法。你赵氏族长某家不敢动,可你一个赵家无关轻重的小卒子某家一定叫你知道某的手段。

“可是,为何事?”杨主薄开口道。

这胥吏才抬头回道:“说是他们族长发明了一个不用人脚踩的水车,可以缓解旱情。”

“啊……”

“什么?”

“还不赶紧把人请进来。”堂内一阵惊呼、不信之后,李子奇吼道。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位赵氏族长的厉害,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惊喜。

……

府衙外,这胥吏看着谷子牙齿咬咬道:“这位小哥,名府有请,还请跟我来。”

“哦哦哦,好好好。”

看到谷子这般表现,小吏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仿佛饮了一杯冰水一般,全身舒爽。看着谷子顺眼了很多,难道真的是自己前面态度不好?这赵家子分明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人啊!看来自从自己做了这胥吏,有些飘了,这不好,很不好。

且不说胥吏的内心活动,谷子走在府衙内,虽低着头看似老实。却悄悄四处打量着府衙内的场景,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

……

且说黑虎村赵家自从建好一座水车后,全族老幼不是蹲在水渠边看着涓涓流水,就是看着那巨大的水车转动中水花浇下,溅起的水汽透过阳光散射的光彩。

赵一辰看着水渠,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关键的地方。

他学着族人的样子,蹲在水渠边看着水流一言不发。到底是什么?

“怎么样十一郎,七哥这手艺还行吧?”老七看到赵一辰,赶紧凑过来说道。

“嗯,还行,比起你骟猪的手艺差远了。”

老七无所谓道:“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十一郎这一个够吗?”

赵一辰拍了一把大腿道:“我说是啥,谢谢七哥了。”要不是老七一句话提醒,赵一辰真的差点忽略,他终于知道那里不对劲了。

第四十章 大师傅谷子

黑虎村这么多地,靠一台水车有什么用啊,虽说不是杯水车薪,但也相差甚远啊。

“七哥,我们还需要在造他三五台。”赵一辰看着老七道,接着扭头向栓子看去:“栓子,你赶紧找几个人,让他们到附近的庄子上找木匠,就说我们教他们造水车,抗干旱。”

“还有你小子,挑一头大肥猪宰了,给那些做工的好好补补。记得猪蹄给某留着,不要忘了找你三爷爷把买猪钱结了。”

老七疑惑道:“还给那些木匠吃肉?”

“嘿嘿,说是教他们,你难道不会让他们先干活啊。先把我们缺的水车早点造出来,一头猪算啥。”

解决了水车浇灌的事,赵一辰心下一阵轻松,一个人到东山脚下去看那些砖坯。

只见砖坯已经完全干燥,可以入窑烧制了。

下午接近傍晚时分,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炽热了。赵一辰留下给老七打下手的族人,带着四五十人开始装窑——就是把砖培整整齐齐的码在窑里。

晚上吃过晚饭,有族中后生点着火把。把砖窑里的麦草、松枝等燃料慢慢点燃。砖窑口窜出的火苗和天边的烧云交相辉映,甚是好看。

晚上留着七八个后生守在砖窑边上负责添火和防止火灾发生,毕竟这天干物燥的极易走水。

这一夜,田里同样留着十几个后生守着。毕竟水车在不停地工作,源源不断的把河水提到水渠了。后生们看着一块田浇灌完,马上换一块。

赵一辰和依依两人把栓子送来的猪蹄红烧后,美美的啃食一顿后,幸福的进入了梦乡。

……

会宁县城。

“师傅,你看看某这里做的心不行?”一个四五十岁的粗布短打的汉子小心翼翼的问谷子。

在县衙后院木屑飞溅,有几十个木匠在热火朝天的干活。谷子这狗东西居然背着双手,走来走去的指指点点。

神态像极了赵一辰。

“嗯,还行。”

“赵师傅,来喝点水。”县衙的小吏王东来,提着一个陶罐过来说道。

原来这王东来就是前些日子阻拦谷子进入县衙的小吏,原本对谷子恨的要死。后来因为谷子是来教授水车制造法的,他也因此得了名府的嘉奖。所以对谷子的态度来了一个大的转变。

毕竟,名府都要叫眼前这人一声小师傅。

“师傅,师傅,这个转轮怎么才能圆滑啊?”谷子一碗水没有喝完,就有人问道。

“呵,抹点猪油不就行了。”

王东来看着谷子在这里操控全场、挥斥方遒,心下甚是感叹:这黑虎赵氏子就是厉害,连明公都没办法的事都可以解决,真神人也。哎,我王家要是有这样一个族长,也不至于某家在这衙门里受尽排斥。

随即,看着谷子一阵羡慕,罢了,时也命也!

县衙前厅。

“见过使君。”县里的一群官员抱拳对一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道。

原来这男子就是会州刺史王勋,王勋看着会宁县诸官员道:“诸位无需多礼。”

说完径直向着堂内主坐走过去坐下,也不待县令李子奇开口,便直接道:“某家听闻,你这县衙里有人在教授诸匠人制作水车,可有此事?”

李子奇道:“回使君,却有此事,那人原本是黑虎赵氏子弟,此家族长遣来相助我等抗旱。”

“哦,可是那个凿冰、盘炕的少年?”王勋颇有兴趣的问道。

“正是。”

“好,看此子行事,便知是道德人家啊。李县令带某去看看这传闻不用脚蹬的水车吧。”王勋虽然对赵一辰充满好奇,却也知道这当下要紧的是抗旱。

……

“赵小子,哈哈哈。好好好,还是你有办法,这些日子可差点急死老夫了。”

黑虎村,水车下面王家族长,这老不死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唾沫星子之往赵一辰脸上喷。

这几日,赵一辰让族人移了一些柳树在水车附近,这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以这柳树的生命力想必来年这水车附近垂柳成荫,会成为一个纳凉的好去处。

赵一辰悄悄向后退了两步,躲过王老的口水攻击。一脸淡淡然的看着他,仿佛制造水车很是无所谓。

看的王老牙痒痒,你说气不气人,老夫都急死了,这小子在这里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浇灌着庄稼。

赵一辰看着老家伙也甚是厌烦,这老东西见天往村子里跑。蹭吃蹭喝,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关键还拿东西,自己找老七做的摇椅没坐两天就被这家伙顺走。想想都心疼。

看着王老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赵一辰恨不能报以老拳。话说族中也有好些人当年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好些年,拳脚功夫了得在军中都是有名的好汉。要不要对他也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算了,算了,谁教咱人美心善,从小就尊老爱幼呢。赵一辰看着王老,心下恶意满满。

“咦,怎么有股凉气,难道这天终于要下雨了。”王老突然感觉全身一股阴冷袭来,疑惑道。

“嘿嘿……”赵一辰裂开嘴笑的很是淳朴敦厚,像极了栓子。

“小子,今年十五了?”

“嗯,怎么?”赵一辰心下恍然。

这老家伙不会是?

要怎么拒绝?赵一辰心中甚是慌乱,这老家伙不会是要乱点鸳鸯谱吧?!

这个时代,一般,儿女的婚姻大事都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更是如此,儿女的婚姻往往成为维系家族利益的工具。

这王、赵两家算不上名门望族,但在这会宁县也一方豪强啊。再加上王老对赵一辰的了解,自然不介意用自己的女儿或孙女拴住赵一辰这个少年俊杰啊。

《礼记昏义》:“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也”。有着“兴家族,广后嗣”的大义名分,赵一辰还不能轻易拒绝,被族中老人知道,还不烦死他。

最关键的是,赵一辰怕自己直接拒绝,大家脸上不好看。

赵一辰脑中千百个念头闪过,怕王老说出口,赶紧道:“王老,来小子带你你看个好东西。”说完不管不顾直接往前走了。

第四十一章 反常的王老族长

“好,好好。辛苦谷子大师傅了,我会州百姓有救了。”会宁县衙后院,会州刺史和会宁县令李子奇等人看着转动的水车兴奋不及。

“天佑会州啊,此地不愧人杰地灵。”

“都是使君治理有方啊。”李子奇对刺史王勋奉承道。

“这都是我家族长英明神武!”谷子看着一群官员互相恭维,忍不住嚷了一句。

众人……这等粗鄙之人,懂什么叫商业胡互吹?!我等只不过是依照古老习俗照例而已。

“呵呵,大师傅说的是,官府一定对你们赵氏做出奖赏。诸位同僚还是不要沾沾自喜,抓紧抗灾才是要紧。”王勋不愧是刺史,这话讲得很有道理。

读书人,是相信道理的,也是喜欢讲道理的。只是大唐的读书人和他们的老祖宗一样都是腰上挎着剑和别人讲道理。

后世丢掉了腰间的利剑,让那些自诩多读过两本书,遇到事情总喜欢讲道理的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道理。

当道理只有“撒泼”才有用时,看客心有余悸,徒呼奈何。

后世有人写了《沉默的大多数》,其中收录过这样一篇名为《知识分子的不幸》的文章。

文中说“我认为,知识分子的长处只是会以理服人,假如不讲理,他就没有长处,只有短处,活着没有意思,不如死去。”

呵呵,却不知真正的知识分子都是右手利剑,左手书卷。丢掉利器的读书人,只是一群酸儒而已。

王勋王刺史喜欢和别人讲道理,大唐也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王朝。毕竟中国自古以来是礼仪之邦,我们骨子里都是讲道理的,也喜欢讲道理。

对于王勋而言,他喜欢讲道理的人。我和你讲道理,你要是和我耍流氓,不好意思。老子腰间的利剑不是装饰品,那不是腰间盘突出,那是可以捅死人的东西。

所以对他而言,还是喜欢讲道理。我和你讲道理,你和我耍流氓,没事。老子打到你服,然后给你讲道理。

所以此时唐人地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时人都特爱讲道理。

几人看完水车,便去正厅布置任务去了,谷子自然有那小吏热情招待。

王勋对会宁县的抗旱工作做了一番布置,对县衙官员一阵鼓舞后便回刺史府去了,脚步甚是轻便,像极了成婚那天。

县衙正厅。

李子奇等人的激动心情,尚未平复。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和陇城县令那个倒霉蛋相比自己等人简直是社稷功臣啊。

李子奇心下再次浮现出黑虎村那个少年。那小年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在其掌握中。

那少年啊!

是他李某人的福星啊!

自从那少年横空出世,给了他多少惊喜。好像每次朝廷嘉奖都是因为那少年。

福星啊!

这少年……唉老夫怎么就没有生一个女儿呢?

回到刺史府的王刺史同样的欢喜,因为那陇城县的事,他前些日子向圣人上了请罪文书,着实憋屈,毕竟天意莫测,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因此治罪于己。

如今这水车一出,不说别的,功过相抵总是有的吧!

想到这他便开始写起了奏报。

“罪臣王勋祗言:臣守会州,受国恩荣,出牧地方。上不能以报国恩,下不能拂煦黎民。然,承天之幸,得陛下隆恩。幸甚,今州有赵氏子,研习先汉遗术,创自转水车。济乡邻于水火,献秘术于府衙。

罪臣以次为借,救治百姓,抗旱保收。

臣闻仁者爱人,又以己推人。此子于乡野间德高而望重。

去岁创凿冰捕鱼,烧制火炕,冬日黄牙,功济乡里,会州乡野人人称颂。

劝民养彘,有三字口诀流传州内。

治瘟疫于未发,革耕犁为曲辕,其功在千秋社稷,其利于天下万民。

其族,老有所养,孤寡皆有吃食。月朔,或以粮二十,或以佰钱!

其乡黑虎村,恍若大同。人人相爱,童子牧牛成群,圈里彘肥肉美。

其年不及弱冠,父母早亡。孤生一人抚养弱妹,治理宗族。建树如此,令人惊叹。如此天授奇才,必为苍天感陛下求贤而将之。

臣闻牧守一方者,亦有举孝荐贤之责。

今勋以待罪之身,举乡野遗贤于陛下。望陛下不以罪臣卑鄙,纳贤良于朝。

罪臣轻默宸严,兢惶无地,顿首!”

……

黑虎村。

赵一辰带着王老到东山脚下的砖窑边。

“嘿嘿,王老可以这是什么?”赵一辰对着老王头挤眉道。

王老族长,蔑视地看着他道:“老夫走南闯北的,这区区窑洞,见过不少。”

“想那洛阳黄冶河的陶器,那才叫精美呢。其釉彩有黄、绿、白、褐、蓝、黑,甚是丰富。可惜,可惜……”

不同于之前的兴高采烈,王老族长说着说着语气有些低沉。

“可惜什么?”

王老族长看着赵一辰,认真到:“老夫说不得过几年就可以用到了,估计你小子还得几十年!”

我擦什么东西这么牛逼?赵一辰心中惊讶不及。想开始王老头吹牛逼而已,这老头想来如此。

想到这赵一辰道:“嘿嘿,王老,给你看看我们的宝贝。”

砖窑里的砖已经烧了十几日了。前两天赵一辰才让大家熄了火,堵住了窑洞的门口。

如果不堵住砖窑的口子,烧制的砖块突然与空气接触反正,砖色会大红和后世的小红砖一样。只有堵住门口,慢慢和空气接触砖色才会发青。

赵一辰就是要烧制这种青砖,毕竟青砖绿瓦才是最有韵味的。

“开窑!”

十几个后生拿着镐头,对着三个砖窑的口子。对糊住泥巴狠狠地砸了上去,一阵沉闷响声之后。赵一辰看见一股烟尘从打开的洞口冒了出来。

赵一辰和王老族长还有赵氏族人等了一个时辰左右。见窑洞的烟尘消散,温度降低后,这才准备进去看看结果怎么样。

本来赵一辰其实很着急,毕竟自己花了那么多的精力。可是看着老王头慢通通,毫无兴趣的样子。有些无语,难道人老了都是这个样子吗?没有一丝地求知欲?

我怎么记得以前的王老族长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赵一辰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头。

这个老王头怕不是假的吧?!

第四十二章 下雨天

王家族长看着赵一辰疑惑地样子,也不解释。

心下叹息:黑虎赵氏最好的宝贝就是这小子,可惜啊,我那宝贝孙女是没有这福气了。

本来这小子犹如天上的星辰一般,自家那孙女如那田野地泥土。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老夫私心作祟原想……罢了罢了。

泥土本来就该老老实实的仰望星辰!

能与如此人物相识一场便已是祖宗保佑了,更何况老夫与他这般相熟,如此机缘夫复何求!

王家族长念头通达,心情舒畅之下道:“不知这窑里到底烧的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陶器?”

赵一辰看着王老恢复了本来面目,心下一阵了然。果然人常言:老小老小,这老家伙地性格果然和小孩一样,晴雨难测。

“呵呵,那倒不是。”

王家族长斜眼看着赵一辰,仿佛在说,你别骗我。

呵,老家伙,你还不信了。看到王老地表情,赵一辰心下无语。

“难道是什么神丹妙药,就像那金坷垃一般,撒到地里可以使庄稼疯长吗?”

…………

七月下旬,黑虎村已经有十几座青砖绿瓦地房子了。

仔细看去从打谷场一路向西,祖祠,赵一辰家,永斌家等都是新房。

只见赵一辰家新修的房子占地两亩多一点,地道的两进院落。

第一重院子,西边修了一个牲口鹏,养自家的牛和白龙马。只是如今只有小白一个,孤零零的。至于牛赵一辰早就让拴子在养了。

自己这个地主家的儿子养养小白就好,天天喂牛?你在侮辱谁呢?这是地主家傻儿子该干的事?!

东边建了五间大房,赵一辰准备放一些杂物。比如多的没用的谷子,高粱什么的。

虽然如今没有,说不得以后会有的。毕竟作为所谓的地主,这个理想还是得有!

北边中间是三间大屋,作为正厅用的。两边是个回型亭廊,曲折通向一个扇形洞门相连后院。

后院北边五间大房,最中间地作为后院大厅,左边一间他给自己留了卧室,再左边的那间也是最边上的,他做了一个小书房。小是因为作为书房,藏书是在太少,只有区区十来本。

大厅右边的一间给依依留着,还有一间空着。

西边的三间房子也全部留作卧室,刘氏姐妹两人占了一间。

东边的厨房于西厢房外面看起来,样式对称结构统一。

庭中移植桑树三棵。可惜没有枇杷树……

整个新房子,整体以灰色呈现。砖木结构,因为加入了一些后世地建筑风格,所以甚是显眼。

东、西房都是青砖铺地,而北屋地上铺着谷子刨光的木板,甚是光洁顺滑。

依依最是喜欢光着脚,踩在上面玩了。

据说这每一块地板都有谷子大师傅的眼泪在上面。

但是谁管呢?毕竟谷子曾经飘过,赵一辰只是叫他认清现实,而已。

“哥哥,你为什么要一直躺在沙发上。”依依看着哥哥躺在这个奇怪的软榻上,哥哥说这是沙发。

“哈哈,依依你不知道,这是实木家具啊。哥哥喜欢啊。”

赵一辰心下感叹,前一世,一事无成。如今居然有这么大的房子住,还有这实木家具。

舒服啊!

说到底赵一辰也是小市民心态爆发。前些日子逼着老七和谷子给自己做沙发、茶几和其他一些家具。差点逼疯了两人。

如今,整个黑虎赵家族人抽出五十几个青壮专门建房子。

家家户户地房子从新选址,赵一辰统一规划,新街整齐划一,十分漂亮。

如今,村里已经一小半地人住上了新房。

“这狗日的天,真热啊。平日里也没这么热啊,这就是不干活,也热的全是汗啊!”一身短打的谷子边铺着瓦,便抱怨道

“谷子啊,我说你明天能不能修好啊?”栓子看着已经登顶了的新房,心下火热,急不可耐,便对着施工头头谷子询问道。

“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不会影响你和万家小娘子的好事。”谷子说完,众人一阵混笑。

栓子毕竟还是一个没成婚地男子,在这些事上脸皮比较薄,说到婚事不免脸红。

“你们看,说到娶婆姨,栓子的脸红的很猴屁股一样。”

“你们说说这万家小娘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把我们栓子迷的……”

“轰隆……”

就在众人对着栓子打趣调笑的时候,突然一声闷雷响起。

“怎么……”

“怎么了,地龙翻身了?”众人的大声喧呵使谷子听的迷迷糊糊。

“日,这是打雷了,要下雨了。”栓子没好气道。

“哦,要下雨了。”众人如同无意识一般麻木的跟随者念叨着。

“啥?”

“要下雨了……”

众人反应过来,一脸震惊,不可置信道。

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下雨了,听闻下雨,赶紧都抬头看着天空。

果然,南边黑云快要压过来。

呼呼呼……起风了!

赵一辰在书房默写着一些前世记下来的东西。

仔细看去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赵一辰停下笔来,想到这篇《陋室铭》简直就是专门给自己写的。完了找时间完全可以找人刻在石头上树在院子里,放哪里好呢?

赵一辰起身到院子里四处打量,想寻找一个好的地方。

毕竟教育孩子不能死看书本,要言传身教。做一个石碑放在院子里让依依天天好好感受他哥哥的高尚情操,如此想来却是极好的。

“我靠……”赵一辰本来准备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思考一下依依接下来的教育问题。

结果看见南边黑云压顶,这是要下雨啊!

“盼儿、曼儿,下雨收衣服了。”

不一会起风了,闷热地气温突然降下来了。

“谷子你个狗东西,快啊,老子的新房啊。”栓子家新院子里,豆大的雨点已经掉下来。急得栓子估计胡乱骂人。

经过谷子等人手忙脚乱地一阵收拾,栓子的新房终于在大雨之前,把屋顶的房瓦装好了。

赵一辰家里的衣服也收拾好了。

四人在后院大厅备着几个凉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赵一辰加了一口凉拌牛肉,心下欢喜。今日这栓子家房子让瓦,想必是让去给淋成落汤鸡了吧!

哈哈哈……遇到如此喜事,必须大笑三声以示诚意!

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说是水淹死了一头耕牛,又有牛肉吃了。想着赵一辰用筷子狠狠地夹了一口牛肉。

“哥哥,你怎么了,笑什么?”依依看到赵一辰哈哈大笑,很是奇怪。

“哥哥是高兴,下雨了,大家就有吃的了。”

“嗯,依依知道,下雨了就有肉肉吃。”

好孩子,不愧是我妹妹,连依依都知道马上又有牛肉了,怕什么?这不再是最后一盘了!

第四十三章

“下雨了,下雨了,天见可怜啊……,”陇城县令张钰跑在院子里,双手扬起,对着天空嘶吼,眼泪随着雨水一起从脸上流下。

一群辅官胥吏互相看看也跑到雨中一起嘶吼:“啊啊啊啊……”

这些日子里他们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不是逃走就是饿死。留下来的除了一些富户,就是半死不活的撑着。

惨啊!

西山下的面面土被生生地刮去了一层。

百姓苦啊!

那面面土就是所谓的观音土,张钰带着县里的官吏吃过。难啊!闭着眼睛往下吞,割的喉咙疼,就一口水也不是不能下咽。可最苦的是拉不出来,生生的用手指掏。

雨中的张钰觉得自己心中憋着的一口气松了。

自从到这陇城县以来,他自觉做的还是不错的。劝农课桑,分配土地。样样不落人后,不说曲辕犁那种神物了,就连那会宁县流传的金坷垃,自己也是让人学习制作,给县里农户教导使用。

某家这县令不说大唐亲民模范,却也是敬职敬业了。

前些日子使君对陛下请罪言曰:灾者,天之谴也……凡灾异之本,尽生于郡守之失,天旱由王某所致,若罢勋,天必雨。

某憋屈啊!

若使君需要罢免,某家呢?是不是要舍了此身,做那刀下之鬼!

某家为官清廉爱民。先师教导: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一路走来某家未有差错,为何却让我一县百姓,受此之创?

张钰他想不通,他一直按照先贤说过治理地方,一直兢兢业业。为何发生旱灾是他却闲的如此无能。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待人要博爱,“幼吾幼,及人之幼。老吾老,及人之老。”

忠诚君王,“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待父母亲属孝顺,“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於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尊重知识,“朝闻道,夕死可矣。”,善於吸取别人的长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他一直以这些要求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温、良、恭、俭、让的道德君子。

可是他的先贤没有告诉,发生旱灾怎么办。

一场旱灾让张钰对以往所学产生了怀疑。

只见他在雨中普通魔怔一般:“温、良、恭、俭、让难道是错了?错了吗?”

“不,温、良、恭、俭、让不可能会错,那为什么不能救灾?为什么?”

众人被他们县令的异常举动吸引。只见张钰抓着头发,眼睛发红:“不可能,不可能……”

“对,对,他知道,他一定知道。”随即回复一阵清明。

“明府,你没事吧?”辅官赶紧关心道。

“没事,刚才学识上迷茫。”

“什么?”县丞不可思议道,要知道一个人的学识到大一定高度后就再难寸劲。

面对这种识障,有些人会顿悟,像佛家所说的醍醐灌顶一般。

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而曰:成仁。

太史公受辱而作《史记》,自古以来能突破识障者皆非凡人。

所以县丞才会如此惊讶。

就像后世江湖流传的金大侠所说的“武学障”。

还有那慕容复一开始无法看破现实,看破见识障。一直在努力光复大燕,努力了数十年最后看破现实,同时也无法接受现实,最后疯掉,不得不说金此人最为天才也最为悲情的人物就是慕容复。

“明府,何不论道一番?”县丞希冀地的眼神看着张钰。

要知道,对于读书人来说,互相交流汲取对方的一些见解,是学识提升的重大途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千里迢迢的去游学呢?

“额,某家只是知道心中疑惑何人可解,却尚未明悟。想那少年必能解开你我心中疑惑。”完了张钰还言之切切地确定道。

…………

长安,太极宫。

“啪。”

李渊将手中卷轴重重的拍在几案上,吓得殿内侍者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陛下请息怒,不知陛下为何事震怒?”李渊左下手一个着紫衣,年五十左右的男子询问道。

“唉,玄真,我真怀念以前在太原的日子,你我喝酒畅谈,好不自在。如今,罢了,不说也罢。”李渊怀念道。

“陛下可是为了秦王忧愁,陛下还是早做决断,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想那杨广以前多聪慧地一个人啊,谁成想……”这叫玄真的男子原来是裴寂,作为李渊最贴心的臣子和唯一的朋友,时不时的在李渊年前给李世民上点眼药。

“我今日始知文皇帝之难。”如此心里话也只有对着这个唯一的好友,才吐露半分。

一阵默然过后李渊接着说到:“不说那几个逆子,你可知那会州刺史王勋此人?”

裴寂一番思索道:“有些影响,此人官声不错,重视农桑,却是多有建树。”

“玄真莫要被此人给蒙骗了,此人无耻至极!”李渊狠狠道。

李渊捡起卷轴递给裴寂道:“你看看。”接着道:“前些日子会州旱灾,陇城县百姓十失其六。此人不思救灾活民之法,却企图欺骗于朕。”说着恨恨地砸了一拳。

裴寂看着卷轴,心下好奇,自己本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侍中事,位居宰相。这州县奏章早已经过门下,又是会州刺史所报,毕竟此地旱灾严重,自己还特意多留意了一番,这内容是极为清楚的。

不过,不知陛下如此是为了何事?难道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不成?在敲打我?不提裴寂心下万千思愁。

只见李渊继续道:“说什么有赵家子,治瘟疫于未发,革耕犁为曲辕,其功在千秋社稷,其利于天下万民。胡说,无耻之极!”

李渊顺了一口气道:“天下谁人不知那曲辕犁是秦王府所造!”

“想来,那些火炕,水车都是别人的功劳。这王勋全部堆在此子身上难道是为了制造一个神童,让他任上好看点?”李渊语气有些不确定道。

裴寂看着眼前这气呼呼的老汉,一阵无语,大家知道秦王武功了得,什么时候对这营造也如此精通?

虽说陛下一直对秦王有些忌惮。但是当爹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子出息,如此才能闲的自己这当爹的牛逼。

对李渊来说,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抢。太子地东西秦王不能动,秦王的东西别人也不能动。

对于王勋伙同这所谓的赵家子抢秦王功劳此事,李渊表示很生气。

对此,裴寂看得很清楚。他没有想过要阻拦皇帝陛下,甚至他希望这件事闹得更大一些。

他始终不相信秦王府有人懂得什么曲辕犁,你也不看看秦王都招揽地些什么人。

也许从这里可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打秦王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会州刺史王勋,谁管他。你让陛下不舒服,有得是人收拾你。

还有那个什么赵家子,呵呵,连名字有没有的渣渣。生来就像蝼蚁草芥一般,叫你去死,难道还胆敢反抗。

裴寂心下冷笑,不一会心中已做好打算。

第四十四章 灾

这雨下了个痛快,不像一般夏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它来的热热烈烈而又那秋雨一般缠绵不绝。

整整下了一整天,好在赵一辰改造新房之前先把村子里道路及排水沟重新疏通了一遍。

青砖铺成的道路中间高两边低,边上是一尺见方的水沟。此时这雨水不仅已经漫过道路中央三寸有余,各家各户院子的排水孔还在不停的向路旁排水。

赵一辰站在大门洞口,脸色担忧的看着门前街道上的水。这仅仅是各家各户院子里排出的水,都已经这般多。他心头一股不安,赶紧去找永斌。

“永斌……梆梆……”赵一辰让刘氏姐们照看好依依后,赶紧趟水到永斌家门口喊人。

咯吱,永斌家新房子的木门打开:“哎,十一叔,快进来。”

赵一辰进去后,三哥一个赶紧问道:“十一郎怎么了?”看着赵一辰连蓑衣都未穿急忙忙的过来,这是肯定发生什么大事了。

“哎,三哥希望是我想差了,永斌你先去找十来个青壮,过来,记得带着棕绳。快去吧。”

说着永斌接过婆姨递来蓑衣穿上,这蓑衣分上衣与下裙。

赵一辰看去这用蓑草编制的蓑衣厚实内用,还有衣袖,想来遮雨效果很好,还可保暖。

看着永斌出门而去,赵一辰对着一安道:“三哥这雨下得这么大,你看看院子外面的道路,全被水淹过了,你说这得多少水?”

“什么,你是怕祖历河。确有可能!”一安语气低沉道。

……

黑虎村一行人各各身穿蓑衣,腰间系着棕绳,这会已经到河边了,只是都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言不发。

原本七八步宽的小河,因为常年河水冲刷,河道有些低,至少比两边的河畔要地上七八尺。

如今这河岸已经消失,七八步宽的小河,变成了四五十步的样子。黄色的洪水翻滚着,水面上不时有漂浮巨木、牲畜流过。

原本河畔边上的三架水车这会早就不知踪影,两岸种植的小麦也有一大片被洪水淹没。本来黑虎村是没有种植小麦的,那是赵一辰家的,他不喜糜子面,特地从乌兰县购买的小麦种子,如今一大半已经变为乌有。

“快看,那是什么?”赵永斌语气惊恐道。

众人照着永斌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水上漂浮几具尸体,一丝不屡,发白发涨。

几人下意识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好几步,赵一辰他们在河边看了一会,确定河水不会蔓延到村庄后,便离开了,毕竟村庄的位置比较高。

回去的路上,赵一辰他们看着田间的高粱已经是斜七竖八的样子,心下愈发的郁闷。

赵一辰知道,这场雨不仅会使庄稼受灾减产,想必村里的牲畜也会有所折损,毕竟一些人家的猪圈、牛棚位置比较低洼。雨停之后估计损失不小。

…………

陇城县,后衙。

“来,大家举杯,让我们共贺这雨。”县令张钰意气风发道。

“此情此景怎能无诗?今日我等吟诗一番,想必会传为佳话。”

张钰是极为高兴的,终日大旱,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看着这下了一天的雨,他心里极为高兴。

他本为亲民之官,看到旱情解除哪有不高兴了。特别是看到县衙后院已经积了一尺的雨水,甚是欢喜。

所以这才召集县衙属官,在这饮酒作诗。

“各位,某家却是有了。渭城雨入劝离旱,明府停酒与民喜。谷莺语软花边过,水调声长醉里听。”

“好,当白一大片,少府大才。”众人听的渭城、明府各种夸赞不断,要知道这陇城县也称为渭城,这少府如今卖力,众人怎能不说好。

张钰听的佐官县丞的诗,心情大为畅快,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眼神迷离,神态微醉,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众人豪饮不绝。

不久鼾声连作一片,屋内狼藉不堪,菜肴撒了一地,众人或卧、或趴、或坐,皆不醒人世。

“不好了,不好了,快,快,快,某家找明府!”胥吏们懒洋洋的在班房或三五成群,或俯首酣睡,听的有衙役在外面乱喊,不免生气。

随即便有一个青年胥吏出去看着这个冒失的衙里,语气严厉道:“好你个狗东西,何事在此大呼小叫?”

“不好了,不好了,水灾,水灾啊,县里的房子都快塌完了。”这个年轻的衙役却是着急,他作为一个壮班,是县衙直接从乡里征召来服差役,如今已经快三个月了,没工钱也没补贴的,甚至得自带干粮。

此时一般县衙里有三班衙役,这三班衙役各有分工,有皂班、快班和壮班,皂班类似于法警,负责跟随长官护卫开道,审判时站立大堂两侧,维持纪律,押送罪犯,执行刑讯及笞杖刑。

而快班则是专门负责缉捕、拘提、解押等差事的,相当于后世的警察。

壮班则主要是负责把守城门、衙门、仓库等要害,巡逻城乡道路,类似后世武警。

三班各有班头,统领本班,每班也都有定额编制。

不过所谓三班,连同他们的班头其实都没有正式的官身的。在县衙里面,正式的官也就县令县丞主薄,有的大县还有县尉,有的县还会有教谕等学官。其它的都没有品级,如录事、佐史等这些,便只是吏。

吏无品级,不是官,但吏算是正式公务员。

而在这些吏下面,则是胥役,三班班头类的就算是胥了,而下面的人就只能算是役。

比如这三班里,平时有编额的几个算是正式合同工了,而一个县正编的其实很少,比如陇城县的捕快正式工只有十个,然后一个那么大的县十个捕快肯定不够的。于是便有许多临时工了,每个捕快身边都会有三四个副捕快,然后每个副捕快下面还有十到二十不等的捕投。

这些捕役便都是县衙直接从乡里征召的百姓服差役,轮流征召当差,一般一年服十天半个月役,没工钱也没补贴的,甚至得自带干粮。

相比起捕役来,那些固定的三班衙役们虽然也没钱粮补贴这些,但他们是固定的差事了,有不小的事权,所谓有权便会有利,别看当个小小捕快,可能捞油水的机会却大把,能当个捕快,在乡下那也是很威风又很有好处的差事。

此时的胥吏还没有如后来几个朝代那么贱,此时吏也是还有机会能升迁做官的,胥役也一样还有机会去当兵之类的,况且这世道,谁不知道做个捕役其实好处多多,别的不说,真的能当个正编的衙役,那收入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甚至还能活的挺滋润。

第四十五章 起风

所以说这个报信的,与其说是衙役,不如说是个百姓。

所以不像那些老油子一般,看见县里百姓的房屋大半被水冲倒,被雨淋透,第一时间想着给县衙汇报,想着找他们的父母官。

这胥吏年岁不大却也是个老油子,但好歹也知道事情重大。马上向录事汇报,因为他还没权力直接向县令汇报,或者说是县令张钰没有权利直接指挥他更为恰当。

因为一个县里,县令为长官,须躬亲狱讼。

县丞为通判官,佐县令掌狱讼,县尉为判官,亲理庶务、分判众曹。

主簿、录事为勾检官,主簿掌付事勾稽、省署抄目、纠正非违,录事掌受事发辰,检勾稽失。

比如说有县里有案件,步骤就是先由录事或主簿受理诉状并登录受理始日,检查诉状内容和案件事实,无失则将案卷移交判官的县尉审理。

县尉根据诉状所告内容再进一步查清事实的基础上,依法判断,并把判断结果请示通判官县丞参议和审核。

县丞在推鞫、判断的基础上,进一步审议案件事实是否清楚,评议法律的适合是否正确,如县尉判断无失则拟判并呈请长官县令决断。

如发现县丞判案不当,则以法正之后再拟判并呈请长官决断。

长官县令复议后,如认为拟判夫失则决断,有疑惑则或亲审或责令相关承办官重审。

长官县令有判决权的,则依法判之,无判决权的,则依法断定,送上司复审。

这就是四等官制。

不仅仅是诉讼这块,其实整个县衙里所有的事务,都是按这个模式在处理。

也就是说分成四大部份,录事先受理并核对,然后转交给县尉,县尉处置,然后主簿要监督,县丞再审核,最后交到县令手上复议通过与否。

这是一个办公流程。

一令三佐中县令最大,但四者各有分工又相互合作,相互制约,在这种模式下,其实县令的权力是受到了很大的制约的。

一件事务处置,要一级一级处置并签署名字。

录事签署要加检请,县尉为谘,县丞和县令均为依判,最后还要通过主簿的最后一道勾检程序,没有勾检官的最后勾检,那么程序上来说就不合法。

这类似于朝廷的三省六部。

中书省决议,门下省审议,尚书省执行。

主簿不但勾检事务,还要监督官吏。

主官虽管着全县,可也受其它几位佐官的制约。

但是最为关键的是,说道底者这些当官的都是外地人,还各自互相攻歼。而胥吏都是一些都本地大族或者地痞流氓组成,控制着县里的仓库、乡团、服役、税收,在当地根深蒂固。所以大多数的县官都是和胥吏的合作,更有甚至直接架空县官。

那中年录事却也知道事情紧急,立马向着后院走去,他知道今日县里的几个明公在饮酒作诗。

“这……”

厅门大开着,这中年录事刘文善看到厅里正在酣睡的众人,心下一阵发苦,随即眼中神光一闪,含笑着退出了大厅。走到,院子门处大声呼喊着几位主官。

这会陇城县就刘文善的官职最高,所以他将府中衙役召集在一起。

“诸位,此时明公们都在醉酒中,可是水灾肆虐,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某家当仁不让,承此重担,救济百姓,也算不负朝廷所托。”

一些人听的只为录事叫好,但是那些老油子和佐时冷眼相看。

“张班头,你们壮班把手城门、仓库,巡逻街道,若发现不法,直接缉拿。”

“赵班头,你们快班和某家上街组织壮丁救济百姓。”

“王班头,你协助佐史做好物资支援和动员百姓工作。”说着给边上的魏佐时拱拱手道:“还请魏兄相助。”又压低声音道:“如今你我的运道来了。”

这魏佐时沉吟片刻望了望县里明公酣睡的方向道:“好,这场富贵某家跟着刘兄取了!”

“好,这场富贵乃天授也!天予不取,必遭天谴,你我同心,必将成事。”

不说别的这刘文善能力还是不错,救灾工作安排的还算有条不紊。县里的胥吏、衙役开始各自的工作,大街上的百姓也看到了官府积极的行动。

大家不由赞道:张县令好官啊!

…………

长安,裴府。

“你可打探清楚?”书房内裴寂向一个中年人问道。

那人拱拱手道:“郎君,某探查的甚是仔细,那会州赵家子,却是不凡,那曲辕犁的确是他所造。”

“嗯……”裴寂一番沉吟道:“你去叫人传话出去,就说那会州赵家子,窃了秦王秘法,那曲辕犁本是秦王殿下所造,被那少年偷去的。三日之内某家要叫全长安知道,你去向管家支着钱财,去吧。”

那中年人听闻心下了然,也不多言,不一会消失在书房内,裴寂看那人消失也不惊讶,咯吱一声打开房门出去了。

……

黑虎村,狗子家。

“我说老嫂子啊,你就搬吧,这眼看着房子就要被水泡塌了。”赵一辰对炕上坐着的老婆婆劝道。

狗子家虽说如今也养猪,但是毕竟只有狗子他娘操持着,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也过的昔慌,勉强温饱而已。

赵一辰一行人从祖历河回来后,就组织人手把住宅比较低洼、房屋比较旧破的人家迁移到别家躲水灾。

毕竟村里的新房才刚刚建了一半。

不仅要迁移族人,还有一些牲畜、粮食、草料和一些家什。俗话说破家值万贯,搬家不是容易的事。平时看不出,搬家的时候赵一辰才发现,许多人居然连根烧火棍都要带走。

气的赵一辰不得不破口大骂。

原本村里的房子都是黄土夯成的土墙,长时间泡在水里,肯定倒塌。

只是这狗子奶奶宁死也不愿意离开自己家,迁移队没办法,这才找来赵一辰。

“老嫂子,这眼看着房子就要倒塌的啊,你这是做什么啊?”赵一辰看着院子里的水已经到了膝盖处,着急道。

要知道赵一辰这大半年来天天大鱼大肉,又常常下田劳作,这身子骨长得疯快,这都快有后世一米七了,站在人群中已经个头偏高了。要知道赵一辰才刚十五岁啊,日后长到一米八估计问题不大。

“我不走,我要等我的儿……我走了,我儿找不到家门……”赵一辰听着老人的断断续续的的话,心下沉默。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看着积水越来越多,赵一辰心下着急:“你们几个狗东西,还看什么?还不背着老太太走。”赵一辰看着族里的这些小辈懦懦地站在一旁,一点用处都没有,不由得呵斥道。

众人强背起老太太就走,赵一辰走在后面。看着族人心下道:这古人还真坚强,我来这大半年时间,先是饥荒接着猪瘟、旱灾、水灾,灾难不断啊。这还是天下太平的时候,前些年大业末年还不到有多惨呢?

后世人言:生活如此艰难何必再找个祖宗?!

但是,赵一辰明白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祖宗创业维艰。祈天求地与万物争生机,三千年才有大唐,然而还是与天地祈命。

大唐的百姓他们纵然有‘昆仑纵有千丈雪,我亦誓把昆仑截’的豪情,却对于天地他们是谦卑的,不会有以身为棋胜天半子的狂妄。

对于他们而言敬天法祖才是关键,你拿火来烧我,拿水来淹我。一面祭祀田地,一面又在兴建水利,积极救灾。

……

会宁县城,刺史府内。王勋正在前厅招待着一行从长安来的客人。

“杨内侍,此事不必多言,会州上下谁人不知。你大可自己走访巡查,王某还有公务在身,还请担待。至于此事某自会向陛下上表说明。”说着王勋转身离去。

去了后衙,路上王勋心道:某家却是好心办了坏事,赵小子怕是要遭难了!

第四十六章 陇城县抗洪救灾

陇城县的大雨和洪水使道路中断,洮河道两侧大量农田冲毁,下游农田被泥沙淤埋,绝大部分庄稼淹死,不少村庄房屋垮塌,甚至有整个山庄被泥石流刮走……

天色也越来越暗,大家只能利用火把来照明,并扯着嗓门喊向被困的百姓,依着求救声来寻找。

抢救过程中,县城的衙役还有一些自发或者组织起来的青壮有背背的,有肩扛的,有胸前抱的,有头顶着的……抢救场面感人至深,现场秩序紧而不乱。

县里的富户乡绅也组织人手到处救灾,只是和衙役门一半当百姓看着家里的盆盆罐罐不舍丢弃时,他们直接上前砸烂,在百姓的哭哭啼啼中把人拉出来。

刘文善站在城中鼓楼上面,看着百姓奔走中还带着瓶瓶罐罐,气的只咬牙。对旁边的快班衙役道:“告诉他们救人、救粮食和牲畜,那些盆盆罐罐都给老子打碎了,命都快没了,拿那些死物有何用。”

看着那衙役远去,刘文善语气低沉的对旁边的魏佐史道:“我等要坚决战胜这场洪水,是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也是我等翻身的关键一仗。我们一定要鼓起勇气、信心与力量来面对这一场严峻考验,面对县令接下来的苛责。”

两人面对强降雨、高水位和重灾情的严重威胁,动用了两人在县里的全部关系,动员了七八成的乡绅。组织青壮乡勇奋力抗洪抢险,紧急转移安置受灾百姓。

在全县百姓面前展现了朝廷强力作为的一面,与之前旱灾时县衙的举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幕幕可歌可泣的动人场景,奏出了一曲曲气壮山河的胜利凯歌。

快班班头赵良在母亲、小儿等至亲遇难的情形下,强忍悲痛,坚持救助受困百姓,劳累加悲伤,导致几度晕倒。

大仁大义,撼天动地!

…………

“族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方了吗,有人受伤吗?”赵一辰、赵一安等人坐在一起向负责转移族人的永斌问道。本来这种事作为族老赵纪龙肯定是要参加的,但是自从今年以来,他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整个人也变得混混沌沌的,彻底的迈向老年痴呆了。

“都已经安置好了,住上新房的各家都安置了不少人。粮食都抢了出来。只是有几十头头猪仔来不及转移,被水冲走了。谷子也不小心摔断了腿。”

“嗯……只要人没事就好,谷子的腿不能耽搁,只是当下道路断绝。也不能去乌兰县找唐医师救治,永斌找你七叔,去给谷子瞧瞧。”赵一辰心下甚是无奈,只得找老七这个兽医给谷子瞧病了。

“三哥,如今族人是不是还是像上一次某说的那样喝烧开了的水?”赵一辰转头向旁边的老三问道。

“嗯,大多是吧!有些小子嫌麻烦,直接饮生水。”赵一安有些疑惑的说道。十一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又要爆发瘟疫?

“三哥一会交代下去,谁敢喝生水,直接逐出族墙。晚上把上次给猪治病的药煮了,大家都喝上一碗。”

赵一辰是真的怕滋生瘟疫。

来自后世的他知道水灾造成直接伤亡,使得尸体以及伤口成为病菌生长繁殖的理想场所,使得菌源产生。其次是灾害造成的人群对病菌的抵抗力下降,饮用水匮乏等,使受灾人群抵抗力下降,容易感染病菌,造成瘟疫或传染病的大面积爆发。

其中最关键的是这水里水知道泡着多少尸体,不说尸体原本携带的病毒,光腐烂滋生的细菌都能要了命。

还有就是季节原因,这水灾发生在夏天。空气流动性比较强,使病菌的传播途径广泛,传播速度快,更会促使了瘟疫的爆发。

在这个医疗匮乏的年代,瘟疫绝对是灭顶之灾。所以面对此他才小心翼翼,提出了逐出族墙的惩罚。

要知道汉末年中原人口会一下子缩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呢。

其实主要原因不是战争,而是瘟疫。

东汉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气温整体来说是比较低的。

气温的降低,也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导致了瘟疫的集中爆发。由于古代医学技术落后,瘟疫一旦爆发,基本上就成了一座空城。

其实成为空城还好,这样瘟疫就不会对外传播了。

但是东汉末年基本上都在打仗,加上北方天气寒冷,人口大规模南移。

这也加速了瘟疫的传播,就拿建安七子来说,除了孔融、阮瑀早死外,其余五人全部死于疫病。

曹植《说疫气》描述当时疫病流行的惨状说:‘建安二十二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张仲景在《伤寒卒病论》中说‘余宗族素多,向逾二百,自建安以来,犹未十年,其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

魏文帝曹丕回忆说:“昔年疾疫,亲故多受其灾。疫疠多起,士人雕落”。

由此可见东汉末年的瘟疫绝不是空穴来风,就拿张仲景的《伤寒卒病论》来说‘亡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这就代表起码70%的人感染了瘟疫。

赵一辰能不怕吗?怕死是他的特质,毕竟死过一次的人了!

想想汉末,想想那欧洲的黑死病,赵一辰心下发冷。

必须强令族人喝开水,勤洗手,最好再来点板蓝根。

“栓子,你卖过豆芽,拿着锣鼓去街上给我大声的去宣示。”赵一辰无视栓子幽怨的神态道。

栓子无法理解,为啥自己就接受了呢?本来心里明明很是抗拒。

大概,这就是族长的魅力吧!

栓子一脸无奈,乖乖的去执行了。走出议事的祖堂,看见七爷爷一脸着急的走来。

两人撞了个正着。

栓子赶紧道:“七爷爷好。”毕竟七爷爷教会了他骟猪,和很多养猪养牛的知识,虽然是他七爷爷,可他一直当爹一样的敬重。

“嗯嗯,族长在里面吗?”老七直接问道。

这些日子,老七除了种田就是骟猪做木匠,徒弟收了好几个,小钱钱也是没少赚。本来心情不错,可这老天看不下去啊。

这不时不时的打个喷嚏,扣扣鼻屎。搞得百姓苦不堪言。

“哦,在里面。”看着七爷爷的脸色难看,栓子悻然道。

老七也不理栓子快步向里面走去,看着老七着急的样子。栓子心下道:又怎么呢?

第四十七章 运筹帷幄

额,头好疼。

陇城县令张钰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一时间有些迷糊。

大概是在想我是谁,我在哪。

“郎君,你终于醒了,快出去看看吧?刘文善那家伙乘着你醉酒夺权了。”旁边的妻子看到张钰醒来,着急道。

“什么怎么回事?你仔细给某家道来。”张钰听到此言,大脑一片空白,颤声说道。

要知道,这会才武德八年,杀官造反在前几年可以说是一种时尚,他们这些从大业末年走过来的人都经历过。这会儿听到妻子说刘文善夺权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狗东西造反了。怪不得当时自己上任看这家伙不顺眼,果然脑生反骨。

哒,听到妻子的详细解释,张钰瘫坐在榻上。

完了,还不如是造反呢。

这回真的是要做那刀下之魂了!

上次,还有人替自己喊冤。如今自己的名声估计都臭了。

不一会儿,外间传来乱七八糟的的脚步声。

“名府……如今怎么办?”一群佐官聚集在他处语气沮丧的问道。

张钰看着诸人一言不发,双眼空洞,似神游一般。

“要不……我们将那刘文善……”县里主薄压低声音,神色阴沉,照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

众人看到,眼神一亮,就连张钰也似乎是元神归窍一般,恢复了神采。

陇城县内,一个县令张钰亲近的小吏,在街道上奔走而来。他原本是个孤儿,被张钰的父亲收养。这边跟着张钰来此上任,做了一个小吏为县令眼线。

“刘录事,名府见你救灾有功,招见你要嘉奖一番。”这小吏找到在街上指挥救灾的刘文善道。

这会的刘文善,穿着皂服,指挥全县抗灾却也显得英武。看到此人便道:“原本某家代替名府指挥抗灾,准备过会就去求见名府。不过某家担心这水势紧急,待我给这三班班头交代一番便速去见过名府。”

刘文善的这番话,让那小吏有些预料不及。

小吏有些犹豫。

李文善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一阵明悟。呵呵谁不知你是县令张钰的一条狗,这会张钰此人招见想必没按好心。

张钰根本就不是要嘉奖与他,是想把他从救灾第一线调开,好抢夺自己等人的功劳。

“怎么?不知有何为难之处?”他笑道:“某家也想早点去拜见名府。”

那小吏想了想道:“何必多做耽搁,想来那三班班头是知晓事的,必定能够做好的。”

刘文善道:“不然,那三个夯货手下全是些龌龊之人,要是没有某家在此看着,说不得要使多少鬼蜮伎俩,要做多少肮脏事。”

这确实事实,由不得那小吏反对,毕竟大家都清楚那些衙役蝇营狗苟的勾当。

刘文善拿此话堵那小吏,是为了拖时间找魏佐史商议。

小吏也明白这刘文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时半会走不开。见此无法,只得容他傍晚去见县令张钰。

待那小吏走后,刘文善,迅速找到魏佐史。

“那张钰是铁了心想夺你我的功劳啊!”

魏佐史看着他一番沉吟道:“也许,但也未必。某却是怕咱们这位名府狗急跳墙。”

魏佐史认为陇城县诸官上次旱灾陇城县损失严重,在使君和朝廷那里失了信任。如今又在水灾中醉酒饮宴,毫无表现。怕他们铤而走险,杀人夺功。便对刘文善一番劝慰,告戒他不要轻易离开三班衙役的身边。毕竟如今这般情况他们和衙役的利益是一致的,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哈哈,魏兄确是过于担忧了,想来他张钰还没有这般胆子。”

看着不听劝的刘文善,魏佐史心下一阵无奈。这区区两日他刘文善指挥大家救灾抗洪,这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已经不将那名府放在眼中了。

他心下一阵悔意,当初怎么就听了这刘文善的鬼话,出这头干嘛?

看着刘文善踌躇满志的向着县衙走去,魏佐史悄悄找到快班赵班头,在耳边细细一阵耳语,便消失在街头。

…………

“见过名府,诸位明公。”县衙内,刘文善向张钰等人一拜。

“哈哈,我们的大功臣来了,刘录事来这边坐。”张钰拉过刘文善的手,按坐在一旁道。

“说来惭愧,某家这个县令确实……哎……好在我们陇城县有刘录事在,这才擎起了这片天啊。”

“不敢,不敢……”刘文善虽说着不敢,却谁都能看到他脸上的得意和欢喜。

“还请刘录事满饮这杯酒,权当是某家带这全县百姓感谢你……放心,某家一定上报使君给你请功。”

刘文善在诸人的有意奉承之下,大为高兴,不一会喝的面红耳赤,大肆宣传自己抗洪救灾的举动,甚至贬低、抢夺了魏佐史的功劳。

张钰等人,笑的阴森森的看着刘文善的表演。

是夜,陇县抗洪英雄刘文善刘录事,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家。据说,是因为一直在一线指挥,积劳成疾又惹了风寒,居然一夜之间就去世了。

县里,以县令张钰等人为主亲自吊祭了他,送去了治丧费用,还亲自写了一片赞赏他的文章,叫县里最好的匠人刻在刘文善家门口的石碑上。

全城人都在纪念这位刘录事。

在县衙后庭,张钰等人坐在一起脸色并不好看。张钰向自己带来的那个小吏问道:“还未找到赵班头?可恨那魏成死的早。”

“名府,赵班头还未找到,小的以为他和魏佐史一般也有可能死在水灾里了。”那小吏小心翼翼道。

刘文善死后不久,衙役们就发现了魏成魏佐史的尸体,已经被水泡的面目不清,好在大伙认识身上穿的正是佐史的皂袍。

“嗯,这倒是有可能。”张钰沉吟道。

“不妨名府也给这赵班头颁个嘉奖,人死为大嘛!”县丞在一旁建议道。接着阴测测道说道:“再说,这人死不能复生,那我等就让他死得彻底。”

一众人听到此,缓缓颔首。

随后,城里又有消息传出,原来那刘文善是奉了县令命在城中组织救灾。县令一直在府衙居中指挥。

“我就说嘛,咱们这位名府那是和张子房一般的人物,运筹帷幄于府衙之内,你等还偏偏不信。”

“是了,是了,三郎不愧是读书人,看得就是比某清楚。”

消息传出不到半日,陇城县城的百姓已经信了。

第四十八章 引溺滋其面

“十一郎,谷子那腿某是没治了。”赵一辰和一安在议着事,老七冲进来急匆匆道。

赵一辰赶紧道:“怎么回事七哥,不是说伤的不重吗?”

“哎,骨头折了。某就是给接上,也会断了的。”老七唏嘘道。

“怎么回事?装上夹板小心点应该没事啊,难道是关节处断裂了。”赵一辰赶紧问道,要是关节处断裂,那还真不好处理,谷子年纪轻轻的怕是要残了。想到那狗东西给自己打磨的地板甚是光滑,赵一辰心下一阵唏嘘。

“那倒没有,只是小腿中部骨折了,我刚给接上,上了药。可是不小心会移动骨折处,再次断开的。哎……”老七不由叹息。

赵一辰一听这这个原因,心下放松。这个老七,早说啊,这个我会啊!

以前上初中就学过夹板固定骨折啊!你没读出初中?赵一辰心下吐槽道,别说武德年间的老七还真没有。

夹板固定骨折可通过扎带或绷带约束夹板,并在压垫部位增强挤压作用,达到固定骨折断端的目的。取材容易,质量较轻,透气性好,透光性好,四肢末端血运易于观察,易于关节的早期功能锻炼。

方便易行,一般不用固定关节,可以随着肿胀的情况。随时调整松紧度,可以早期锻炼,合理而有效的夹板固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矫正微小的侧方移位。

夹板固定后,夹板本身的重量很轻,固定不包括关节,关节面以下远段肢体的重量被外物支持,因此,伤侧远段肢体重量对骨折再移位的影响大为减少。

而肌肉牵拉是由肌肉收缩活动所产生的,既能引起骨折再移位的不利一面,也可以是纵向挤压,促使断端紧密接触,有利于维持复位后的位置和促进愈合。

夹板固定后,通过扎带、夹板、压垫的综合作用,能控制造成骨折端成角、旋转、分离等再移位的活动,又保留对向挤压以利骨折愈合的活动。

虽然后世用的石膏固定比较多,但这会有夹板确是不错了。

几人不一会到了谷子家,谷子婆姨哭哭啼啼的,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看见赵一辰等人进来,谷子对他婆姨呵斥道:“你个老娘们,老子还没死呢,哭丧呢?”接着对赵一辰等人讪笑道:“让族长、三爷爷、七爷爷见笑了,这女人就是没见识,遇见点事就知道哭。”

赵一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对谷子婆姨道:“你也别担心,我们来就是专门给谷子治伤的,放心残不了!”

“真的,十一爷爷?”这女人抬起头直盯着赵一辰道。

“你个败家娘们,没见识。族长的话你也敢怀疑。”谷子呵斥自己女人道。接着讪讪的对赵一辰道:“族长,这女人小家子出身,没见识,您别一般见识啊。”

赵一辰嘴角含笑的盯着谷子,虽然这狗东西左一个小家子,有一个败家娘们,可赵一辰看得出谷子对他婆姨还是很是上心,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

看着族长盯着自己,谷子心下一阵慌乱,难道族长知道自己以后准备不做木匠了?自己一个瘸子还专门做工,算了算了,还是挣扎着给族长家再打磨几套木地板吧。

不过,刚刚族长说什么?

“啊,族长,您真的可以医治好我这腿……”谷子语气颤抖。

“不然你个狗东西以为,我是来听你教训婆姨的啊?”赵一辰没好气道。

看着谷子赵一辰心下哀叹,黑虎村赵氏如今后辈里光景做的比较好的,除了永斌比较正常。像栓子、谷子这两人,一个作为养殖能手,一个跟着老七学手艺如今也是个多面手。说起来不错,可这性子就是属狗的。一点没有沉稳大气的一面,喜欢显摆,一惊一乍。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赵一辰也不废话,刚好老七在这,谷子又是个木匠,家里家伙什齐全,不一会合用小木板做好了。一分厚,一寸宽,一尺左右长度的夹板七八根,已经够用。

…………

长安。

朱雀街连接着无数条小道,直通辽阔的八百里秦川,连接着庶富的关中平原,进而汇通天下。如今已经有盛世雏形,当然和开皇年间是无法想比。

周围建筑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街上行人缓慢,热闹非凡,商户林立,吆喝不断。

一家酒肆内。

“听说张将军在太谷被突厥人打败了。”

“你是外地人吧?这消息早都过时了。秦王殿下在河东早就吧那狗日的突厥人赶走了。”此人鄙视着邻桌的中年汉子道。接着又道:“秦王殿下多好啊,可某家听闻有那无耻之徒窃取秦王宝物,据为己有。”

“咦,怎么回事,这位郎君说说,某家确是外地人。”那邻桌男子好奇道。

周围店内的人也好奇心大起,息声静闻。

“诸位可知道那曲辕犁?”

“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

“秦王大德啊!”

“这等物件可是救了天下百姓的性命啊。”

……

店内诸人不由的称赞道,恨不能说秦王是三千年不遇的贤王。

“诸位可知那会州一少年自称此物是他所造。这等无耻之徒,某家恨不能引溺滋其面。”

众人本来听得很是气愤,可听到此人如此恶毒的话,禁不住脸上一热,心中发寒。于是赶紧附和道:“算某家一个。”

一个书生样的青年懦懦半天……羞涩道:“某家亦然。”

不到半日,长安城兴起一股引溺滋其面的风潮。

黑虎村,赵一辰坐在桌边认真的教导了依依写字。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握着毛笔道:“哥哥,今日里是不是可以了啊。”

小姑娘一张口,嘴里的牙参差不一,有的直接没有,有的长了一大半,还有一些才刚刚冒出一点小尖。

“嗯,依依最乖了,再练十个大字。”赵一辰一边安抚着小依依,毕竟小孩子好动,坐不了太长时间。一边摸了摸脸颊。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些温热。

像极了前世养的那条呆萌狗舔的一样。

长安亲王府,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做妇人打扮的女子在厅下安坐。

其样貌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看着旁边侍女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有何话要说,但讲无妨。”

第四十九章 雨停风起

“娘子,外间伙房采办的刘三让奴婢传话。”说着侍女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子,接着道:“说是今日里坊间都在传有一个会州少年窃取了大王制造曲辕犁的秘法。坊间都说要……要……”

看着自家娘子盯着自己,小侍女艰难的吐露:“说是要引溺滋其面,还请娘子赎罪。”说着赶紧俯首下拜。

自家娘子堂堂秦王妃,典雅非常。

……额,“粗鄙!”那女子朱唇亲启。

秦王妃观音婢听完侍女的话,坐在一旁沉思。别人不知,她自己却知道那曲辕犁确是那少年所造,当初那少年冬日里发出黄牙,满长安城整个冬日里到处都是豆芽歌。

可这事一日之间,整个长安都在传的沸沸扬扬,绝对是有人在搞阴谋。

“去招杜中郎前来议事。”

侍女匆匆告退。此时府中从事中郎是杜如晦协助长史、司马管理府中各类事务。此人智慧过人,又是李世民的心腹,且如今长安只有此人在,别的都和李世民在河东,所以她这才想到招此人商议。

不一会杜如晦到了。

“此事,杜中郎怎么看?”

“此事,不外乎太子、齐王一系搞出来的,。一时之间某也猜不到对方的用意,我们只有静观其变。”

杜如晦是对这件事真的摸不清头脑,要知道太子一系一直在致力于消弱秦王势力,大多是着力点都在朝堂军伍。可这次牵扯一个小小的田舍子,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

会州,黑虎村。

大雨下了三天终于停了,暴虐的洪水也退去了,虽然祖历河的水位才刚开始下去一点点,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是天见可怜,雨后太阳就出来了,没有接连阴郁。赵一辰看着骄阳普照,心下甚喜,这般爆发瘟疫的概率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也许是因为喝开水,也许是因为他们提前喝了预防伤寒的药水。如今族中竟没有一人惹上伤寒。

族人已经开始继续建造新房了。就连以前对新房子不是很热忱的族人,这会也是急切难安。

经历了一次水灾,大家都知道砖瓦房的好处了。地基高,不容易见到水。就算泡在水里也不像土夯的墙那样,时间一场就倒塌。

工地上大家干活热情高涨,赵一辰也甚是大方。在工地上搭了一口大锅,煮了牛骨头汤和大块的牛肉。

这次是真的死牛了,还不止一头,死了四头。栓子边抹着眼泪,边狠狠的撕咬着手里的骨头。

要知道前几次黑虎村的牛‘摔断腿’,都是赵一辰去县衙打点好的。要知道朝廷把所有的耕牛登记在册,极重保护。

禁止私宰。牛就算病死摔死了,也得报备官府,然后由官府派人过来宰杀开剥。剥下来的牛皮、牛角、牛筋这三样东西,更是只能上缴朝廷。至于牛肉,一般情况下也是由官府和买走。

没有经过登记宰杀耕牛,重罪。

赵一辰打点过后,一般到县衙登记后,可以自己宰杀只需要牛皮、牛角、牛筋这三样东西上交,牛肉自己留着。

只不过赵一辰每次让永斌上交牛皮的时候都给县令李子奇一条牛腿。前世赵一辰没学会这些勾当,没成想穿越后为了吃一口牛肉,这种事做起来甚是顺溜。

不像那南北朝的傅昭,当时他儿媳给他敬了一碗牛肉,当他看到牛肉时便说,我吃了就是犯法,但是呢,律法规定亲亲相隐,你是我儿媳,我又不能告你,所以他说,这个牛肉他不能吃,让儿媳妇把牛肉给埋掉了。

所以就算买没有经过官府宰杀的私杀牛肉,也一样是犯罪行为。

在春秋之时,杀耕牛甚至是死罪,到了秦朝时,律法也明文规定,盗马者死,杀牛者枷。到了大唐,耕牛一样是重要的物资,甚至是战略物资。大唐刚开国之初,推行均田制。

《武德律》把屠牛行为分为故杀、误杀、盗杀,根据情节不同,各有相应的法律后果。

如故杀官私牛马,徒一年半,还要赔偿经济损失。

若故杀自家牛马,徒一年。

宰杀的是亲戚家的牛马,也与杀自家牛马一样。

但如果只是误杀,则不坐,偿其减价。

而若是盗窃官私牛马而杀之,则至少徒两年半。原因在于马牛军国所用,故与余畜不同。

偷盗宰杀一头牛,就要判两年半徒刑加赔偿,这是很重的刑罚了。

徒刑就是剥夺人身自由,同时还要强迫劳作,相当于是劳改犯。劳改犯最高才三年,看似很轻,但古代人坐牢条件差,吃不饱,劳作又重,大多数人都是死在着徒刑中。

如今县里道路艰难,好不容易给县里报备完。县里一看是赵家人,直接一句完了把牛皮等交上来就行。要知道,如今刚刚水灾过后,到处都是死牛、伤牛,更有一些牛变成了失踪牛口。百姓奸猾,看见伤牛悄悄宰杀了,拿去卖肉。给县里报备说是被水冲走了,哪还有像黑虎村赵家这般老实人。

黑虎村族人吃着牛肉,仿佛过大年一般。要知道此时那些大户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次牛肉。

虽然大锅卤煮,在赵一辰吃来没甚滋味。但对于族人来说嘴里嚼着的那是天底下对好吃食物了。

族人们一边心疼四头耕牛,一边又对这滋味爱到骨子里。

“栓子,带几块肉,盛一罐子汤,我们去看看谷子那狗东西。”赵一辰叫上边上的栓子,如今族人在这里劳作,大吃大喝,谷子伤残,婆姨在家伺候,别一个不小心给忘记了。

栓子挑了两大块肉,足足有六七斤的样子。赵一辰有让人给挑了好些骨头,毕竟骨折熬着骨头汤,对养伤有些好处。

栓子对赵一辰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族长不仅是他的十一爷爷,他更是当亲爹一样的对待。

细细思量,还真是。

族长教会他养猪、养牛,有好处就给他,不是亲爹是什么?

“谷子你个狗东西,爷爷来看你了。”走进谷子家赵一辰就大喊道。看见谷子婆姨迎了出来,便道:“大伙都在那吃牛肉你家怎么没去?”

“十一爷爷……我家没有干活,没脸和大伙一起吃肉。”谷子婆姨讪讪道。

“狗屁,你家男人是为了救族人受伤的,吃多少都是应该的。娘的,还要老子亲自给你拿过来。”赵一辰恶狠狠的呵斥道,对待这些族人不说些狠话他们都不舒服。只有这样的嬉笑怒骂他们才觉得正常。

栓子见此,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谷子婆姨。

“还不赶紧切好,看把这几个小子给馋的。这些骨头熬汤,对谷子的伤有好处。”

“嗯,谢谢十一爷爷。”

赵一辰也不管这女人的道谢,直接往屋子里去了。

只见房屋黑暗,谷子一个人躺在炕上。

赵一辰看的直摇头。

“十一爷爷,你怎么来了。”谷子看见赵一辰赶紧做起来道。

赵一辰没好气道:“我来看看你这狗东西,你说你一天到晚躺在这炕上,也不怕生疮啊。”

“嘿嘿……这不是怕伤到骨头吗?”

赵一辰和谷子说了一会话,看见谷子也吃了他婆姨端进来的肉,便站起来要走了,临出门道:“我完了叫你七爷爷给你做一对拐,没事出去走走,会好的快一点。”

在村子的一角,老七、老三还有永斌聚在一起,神色严肃。

“你可看清楚了?”老七问道。

永斌语气肯定道:“错不了,这些人,步伐沉稳,手中老茧一看就是长期握刀所致。”

“好,不管他们为什么而来,只要赶在村里生事,定叫他有来无回。”一安这一刻仿佛不像是一个五十岁的人,眼中精光闪过,脊背也似乎不在弯曲。

“嗯,有些人估计忘记我赵氏十骑破千军的旧事了。那便给他们涨涨记性。”

第五十章 葫芦娃之死

会州境内,在陇城县往会宁县的途中,道路泞泥不堪。

数不清的难民!老的少的、男男女女,扶老携幼,背负着行李包裹,拥挤着,吵嚷着,争抢着。

到处人声鼎沸、混乱不堪。

不少人嘴里在诅咒着,诅咒人群,诅咒洪水,诅咒该死老天爷!

会州刺史府有人在沿途放粥,人们喊叫着,拉扯着,撕破了衣衫,拉散了行李,每张脸都紧张地扭曲着。

就是为了抢到那没有几粒小米的稀粥。

难民身上散发出污浊的汗腥,大小便在地上被践踏着,各种各样的病人在人缝里呻吟不止。

男女老少混杂在一起,人和人像砌墙的砖头一样,一块块不留缝隙地挤轧着。

魏大正低头拾喝粥,忽感觉眼前的光一暗。

一抬头,见面前站着一人。那人头发乱蓬蓬的,脸色灰暗,嘴唇干得裂了皮。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来颜色衣服,肩膀处撕裂了,露着白生生的皮肤。

那人看着魏大的碗,使劲舔了舔嘴唇。

魏大看他眼熟,便道:“你是?”

那人嗫嚅着不吭声。魏大不耐烦正要走开,只见那人使劲咬了咬下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声说道:“魏佐史,我是赵成。”

叫魏大的男人赶紧拉着他走到人少的地方,四处打量一番这才道:“记住,我以后就叫魏大了,你也不能叫赵成。总之小心行事。”

两人吃了一些州,休息一会便随着逃难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地向北走去。那里是会宁县,毕竟是刺史府治所所在想来能够给他们一口吃食,所以难民才奔向会宁县的。

话说两人加入到逃难的人群后没多久,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工夫不大就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冲进逃难的人群,逃难的人很快就被冲散。

人群一阵慌乱,一阵骚动之后。

“彩霞,彩霞!”

“大娘,大娘……”

“小娥,小娥……”

人群中有人开始发疯地喊着名字,四处寻人,可茫茫人海,那里还有那熟悉的身影。

两人恨恨的看着远去的马影,心下默哀,这就是乱世,人如草芥。

“魏……魏大,我们就这样去会宁县城?”赵成看着魏佐史脸色赶紧改变称呼,询问道。

“嗯,跟着流民走,安全。先去会宁,找机会接近使君,一定要揭露张钰等人的恶行。”

…………

赵一辰探视完谷子后,跟老七说了拐杖的事。

刚要离开,老七道:“十一啊,你那白龙马待会给我用一下,我这两日急用。”

赵一辰道:“七哥要用直接去牵就行,不用给我说的,那家伙最近都长胖了不少。”老七听的嘴直抽抽,那可是千里马啊,多少沙场老将求之不得呢,这个十一郎不会是当猪在养吧?

说完赵一辰便转身回家去了,工地上有老七师徒看着他甚是放心。

雨过天晴,说实话空气确实感觉十分清新。午后赵一辰躺在在葫芦藤下的躺椅上假寐。

这种天,虽然没有葡萄藤。但是入住新房子时,赵一辰也花了大力气把依依种的葫芦移植;了过来。如今拳头大小的葫芦,吊在架子上。

翠绿如翡翠一般甚是可爱。

赵一辰没有真的睡觉,只是在闭目思考。这次暴雨其实他家也受灾了,刚建好的牲口棚裂了一个老大的口子。

她在想要不要叫找村里人募捐,毕竟这个牛棚代表了黑虎村新时期的建筑风格和新的农业生活的开始。

毕竟牛棚在这个农耕社会代表了一切,这个牛棚的破裂是整个黑虎族人的灾难。它具有了非凡的意义,代表了全族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它将是黑虎村农业和文化的象征。

它还是全村牛棚建筑的一颗珍珠。毕竟全族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青砖修建的牛棚啊。

赵一辰真的很想向全村募捐,但是他想想还是算了。不然多少的家庭要因此发生矛盾,一面是族人的互帮互助,一边是家人的吃糠咽稀。

算了,算了。赵一辰觉得做人不能如此无耻,对自已九牛一毛的事,何必呢?

“咯咯,盼儿姐姐,你追不上我……”

就在赵一辰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依依清脆的声音。赵一辰眼皮一抬,看着依依手里拿着一颗狗尾巴草,从门口跑了进来,盼儿在后面紧跟着。

自从刘氏姐妹住到赵家后,赵一辰感觉自己彻底解放了。姐妹俩勤快能干。

关键有灵性,经过赵一辰的几日调教,如今姐们俩的烧菜水平不差他多少。从此喂饱依依,不,应该是做饭的重任就落在姐妹俩的身上,好在依依也蛮喜欢两人做的饭菜。

俩人经常陪着依依玩耍,性子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呀,哥哥……”依依看着赵一辰躺在那里,叫了一声赶紧跑了过来。

这几日赵一辰一直忙着救灾,甚少在家里,小姑娘看到哥哥甚是想念。

“郎君。”盼儿上前见完礼,直接走到躺椅后面给赵一辰捏起了肩膀。

“哥哥,你骗人!”依依拉着赵一辰的胳膊嘟着嘴巴道。

我怎么就骗人了,赵一辰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哥哥怎么会骗人呢?”

“哼。”小姑娘很是傲娇,斜向上歪着头,也不看赵一辰。

“呵呵,你这小妮子,给哥哥说说,怎么了。”赵一辰摸着依依的小脑袋道。

“你看。”依依指着头顶的小葫芦道。看着哥哥还是莫名其妙的样子,依依着急道:“我的小葫芦这么多,为什么还没有葫芦娃?三丫和五娘都说了你是骗我的。”

我……赵一辰有些头疼,都怪自己嘴贱,那么多故事为什么要说这葫芦娃啊?他连忙思索后世自己父母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当时父亲直接一个嘴巴子就扇了过来,接了一句话:还不快去写作业。

赵一辰下意识看了看依依可爱的模样,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回答完全行不通啊。

“那个……依依,其实葫芦娃已经回天上去了。对,回天上去了。”赵一辰越说越顺:“依依,前几日不是很热嘛,后来又下了那么大的雨,你知道的吧。好多人的房子都让水冲塌了,五哥家那几天不都一直住在我们家嘛。”

依依迷惑道:“嗯,就那个老爷爷五哥?”兄妹俩年纪小辈分大,老五已经六十了,胡子全白,依依一直叫他老爷爷五哥。

“嗯,就是因为葫芦娃,晚上偷偷的跑出来喷火又喷水,所以才这样的。白胡子老爷爷看他们不听话,所以就叫他们回天上了。”赵一辰艰难的编完这些话,感觉身后盼儿捏肩变得忽轻忽重。

“那他们还回来吗?”依依小心翼翼的问道。

赵一辰看着依依的样子狠下心道:“他们不会再来了。小孩子不听话,不能出去玩的。”

“哦”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显得失望之极。

第五十一章 月下踪影

是夜,依依小姑娘失眠了,刘氏姐们俩轮番上阵都没有哄睡着。

最后没办法,只好让赵一辰给小姑娘讲故事。

本来赵一辰怕依依一个人害怕,搬到新房子后让她和盼儿、曼儿住一间屋子。

这大夏天的,三人本来准备睡觉,谁知依依非要听故事。

大热天的,这会姐们俩穿着亵衣,小脸红扑扑的,躲在一旁听赵一辰讲葫芦娃与白雪公主的故事。

“最后,葫芦娃和白雪公主战胜了邪恶的王后,在森林里快乐的生活……哈……”看着依依已经熟睡,赵一辰让盼儿和曼儿也早点休息,他自己也打着哈哈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姐姐羞死人了,你说郎君会不会看轻我们啊?”

曼儿的被窝里伸出小脑袋小声道,时人早熟,十二岁便已经懂得一些男女之事。

像李世民夫妇十三四岁成婚,属于平常。

“曼儿,姐姐给你说,郎君与我们有救命之恩,又不让我们入贱籍。但是你要记住,我们生是郎君的人,死也要为郎君去死。所以不管郎君如何想,我们姐妹的身心都是郎君的。如今既然郎君让你我照看小娘子,我们便安心的照顾好小娘子,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一会姐妹俩躺下,可是注定这是个难眠的夜晚。

刘盼儿话虽如此说,可是那个少女又不怀春。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候,赵一辰犹如那踩着七彩祥云的英雄一般地出场,怎能不闯入她的心田。

他聪慧,管理这么大的一族,井井有条。经常做出一些新鲜东西,给全村人带来收获。

他善良,对她们姐妹俩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从来都不打骂。把她们当成一家人,衣服、食物小娘子有的她们都用。

他还会讲故事,好喜欢听他一本正经的胡扯。

姐妹俩迷迷糊糊的睡了。

赵一辰半夜醒来,觉得身下难受,黏糊糊的。

他没有点灯,抹黑找了一条裤头换上。

这是让刘氏姐妹帮忙缝制的,他实在接受不了下面裹一层抹布。

还是裤头穿着爽快、自由,无拘无束。

他摸黑找到新的裤头换上,干爽、舒服。

回想起夜里见到刘家姐妹亵衣下那一抹雪白,忍不住心头荡漾。

话说,唐人发育都是这么早的吗?

明明还是一个小丫头。

赵一辰沉寂在长大的烦恼中,没有注意窗户上一闪而过的光亮。

外面,赵一辰家院子里,有三颗树。

一棵是枣树,一棵是榆树,另一棵还是榆树。

以前本来就生于此,赵一辰建房子,也没有砍,留下来了。

“你说十一这是在干什么?”榆树上传出声音道。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某就不信你会不知。”另外一棵榆树上有声音回道。

“嘿嘿,十一这是长大了。嘿嘿……”两棵榆树上传来了两声猥琐的笑声,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也能听出来这人的年岁不小。

“我说,为什么我俩要在这颗枣树上,某家这屁股都快被刺扎透了。”枣树上也有人出声道。

“你是想和我爹换,还是和七叔换。”枣树上的另一男子没好气道。

“嘿嘿,十三哥,你别生气,我就说说。说说……”

“哼,外面都安置好了?可不要出岔子。”

“你都问了第七次了,不要紧张。”枣树上最先开口的男子道。接着对旁边人道:“嘿嘿,你说族长什么时候收了那俩小娘子。某家十五岁时跟着老族长去打仗,一仗下来拿着赏钱在那县城的窑子里待了三天,那滋味……嘿嘿……”

“不要说话了,那些人快要来了。要是漏了风声,你自己想想怎么死。”

顿时,那人也不再说话,夜晚恢复了沉静。

虽然,不再说话,可是他在想她,想那个女人……

该死的!

不值当啊,她就是个窑子里卖的!

他有些烦躁,把刀递到左手,右手全是汗水在衣襟上擦了擦,又重新拿起刀。

这该死的天,还是这么热。

哒哒哒……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树上的人依照以往的经验知道,这是给马蹄裹了布条。

来了……

听声音大概有二十骑左右,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居然直接骑马闯入,当他们黑虎村是什么地方。

众人抓紧手中的直刀,死死盯着远处而来的猎物。

看着越来越近的猎物,果然大家猜的没错,这伙人冲着族长来的。

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也得留下了。

我黑虎赵氏岂是你等可以冒犯的!

赵氏尊严不容践踏,居然敢来刺杀我族之长。

找死!

我赵氏乃赵武灵王之后,自秦汉一降,始曹魏以来,先祖屯垦戍边,长居祖历练武不缀,又随先族长征战数年。

岂可教你等放肆!

树上树下的人都憋着一口气,只待那敌骑走进,好一网打尽。

“三哥,真的先不叫十一起来啊?”榆树上的人问道。

“区区小贼,不用惊动十一郎了,待解决了再说吧。”声音虽听着有些苍老,却显得霸气十足。

“嘶,这是悍卒,叫大家小心一些,不要阴沟里翻了船。”看着走近的敌人,马蹄整齐,举止投足之间有一股彪悍之气,像极了前些年在战场上遇到的各路悍卒。

距离赵一辰家大约五十丈左右,来人停下来。

从马上下来两个人,跑到赵一辰家墙边。

两人合作,甚是利索的爬到了墙头。

轻轻跳下,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两人四处打量一番,见没有惊动别人。赶紧去把院子的门从里面打开。

远处首领摸样的人看到院门被打开,右手向前一挥,便有十人下马,手持直刀而去。

其余人等并没有一起前去,只是立在马上远远观望。

待那十人将进院子时,那首领下马,走到街道的水沟边,侧着身子,背着诸骑,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丢在了水沟里。

这一切做的隐蔽至极,仿佛神来之笔。

可是被躲在树上,躲在四周草丛里的人看了个正着。

那十人到院子门口,打量了一番赵一辰家。

便给早先开门的两人各递了一把匕首,撇着脑袋示意。

两人也不说话,接过匕首,便轻声轻脚的向着赵一辰的房间而去。

皓月当空,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

仿佛鬼影一般,已经映在赵一辰房间的门口。

第五十二章 深夜箭羽

两人进入后院,在离赵一辰房间七八步时,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欲要冲进房给赵一辰来个透心凉,就在此时,旁边树上一张大网快速的掉落下来,把两人兜在里面。

两人惊慌不及,看着从树上跳下的四人,其中一人手持巨木。

待那人走近,巨木在两人眼中越来越大,来不及发出声响,便赶紧咬碎了留在嘴里的毒牙,顿时便没了知觉。

“你们两个,收了这俩贼人的兵器,给我拖到一边去。”巨木男手里掂着木棍,仔细打量一番检查了这两具尸体道。

随后,他便往前院走去。这些不是普通的杀手,这些人是死士,杀伐决断,行事毒辣。

前院,树上几人看到后院事情已经结束,便悄悄下了树,向着门口的敌人摸去。

黑暗中,有脚步声。准确的说,是物体掠过地面的声音,轻得像雨滴敲打屋檐。

一个个的身影在月色下拉的老长,偶尔刀光把月色映在远处的窗户上,像鬼魅一般。

房内,赵一辰呼吸急促,手里紧紧握着一柄直刀。

那是前身父亲留下的,赵一辰甚是喜欢。刀身上有不少的缺口,像极了家里那把剁肉的剔骨刀。

房间的门缝间漏出一道细细的光线,像是月色,也许是刀光剑影。

他感觉危险不断逼近,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地微颤。

只是,赵一辰此刻恨不能跑到隔壁去看看,他最担心的是依依。

不过好在,他发现外面好像是两拨人马。其中一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只是在他换裤头的时候,发现了一闪而过的光影。

不管怎么,他知道外面的敌人都不少,估计他一出门就让人给剁成肉酱了。

赵一辰也知道他即便是躲在房间里也无济于事,想想,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大不了再死一次。

但是,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哎,只是,可怜的依依。

随即,赵一辰便点了屋中的油灯,横刀跨坐在大门正对着的椅子上,眼视门口,面无恐怖。

外面,大门口,那些人听到脚步声,神情了然,不甚在意。

可是,突然之间大家神色大变,直接抽出刀剑,对了院子里面警惕了起来。

这声音不对,不是两个人的脚步,至少有十几人。

毕竟杀人放火很多年,专业素养还是不错的。

近了,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回廊出,冲出了十几人。门口的杀手没多加一秒思考,便举着刀剑便向前冲了过去。

噗、噗、噗……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杀手们神色巨变。就在他们还有八九步就要短兵相向的时候,从大厅的屋顶冒出六七人,手持猎弓。对着杀手们就是一阵剑雨。

瞬间便有三人倒下,另外一个杀手胳膊中了一箭。

于此同时,外面那杀手首领心中烦躁不堪,心下极为不安,坐下的马匹也在躁动的刨着蹄子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知道事情有了变数。

但是,那有如何?

难道这个偏僻的小山庄,还能反抗他家主人的意志?!

杀人十三年,他也不允许自己作为一个顶尖杀手的尊严受到挑衅。

他抽出一柄异与寻常的刀,此刀宽约两寸,甚是诡异。

举刀向前,十三骑随即向着赵一辰家门口发动了冲锋。

嗖、嗖、嗖……听到这声音,他下意识的躬下身子。回头看去,已有两人从马上掉了下来。

街道两边的屋顶,树梢冒出一些手持猎弓的汉子,居然还有十三四的少年郎。这些该死的田舍子,杀手心里骂道。

院子里,十几人犹如一堵墙一般,举止如同一人。待屋顶的人一轮剑雨后,便开始近身肉搏。

只见十几人举刀,挥下。

刀尖朝下,一滴滴殷弘的鲜血,如同倒进玉盘的珍珠一般,滴在地上,声声清脆动听。

砰……只见那七个山手先后缓缓倒下。只是眼中满是阂然,脸上依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内院,依依房内。

“小娘子,千万不要出声。”刘盼儿捂着依依的嘴巴道。

三人也被外间的一阵阵杀声惊醒,这会吓得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我要找哥哥……”

“我要哥哥……”依依不断小声道。

解决了院子内的贼人,众人快速向外面走去。

那首领看着十几人走来,气势如虹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知道强攻不得。便舍了众人,在马背上站立来,瞪着马背奔去,居然一下子窜出去八九步远。

来人心下大惊:“游侠儿。”

只见那首领徒步跨过两米高的院墙,向着赵一辰家后院奔去,速度极快。

众人居然反应不及。

话说,赵一辰自从点灯之后,坐在那里心惊胆战。过了一会听见一阵阵刀兵声,便将炕上的被子卷成一束,把自己的衣服套在上面,将伪装好的自己放在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

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个人俯首在桌子上打瞌睡。自己则躲在窗户的一角,窗户打开一丝缝隙,悄悄观察着外面。

那首领只见一阵奔跑挪移一会儿便到后院,远远看着主屋房门大开,有一人依着桌子休息。便心下一阵冷笑,抽出背上单手弩,对准抬手。

与此同时,旁边屋子的依依,挣脱了姐妹的怀抱。哭着喊着哥哥,向着赵一辰的房子跑去。

“小娘子,小娘子……”盼儿和曼儿顾不得身上单薄的亵衣和心中的惊慌,跟着追了出去。

此时外面那十几人也终于追了上来,看见贼人拿出手弩,心下大骇。便道:“贼子,尔敢?”

“族长,快躲开!”

“老十一,快跑啊!”

赵一辰透过窗缝看见那十几人,心下大为震惊。怎么回事?怎么是他们?

贼人看见大好时机,便扣动了手弩扳机。

一支箭羽刺破空气,向着屋里桌边的人飞去。

“哥哥……”就在此时依依跑了过来,向着赵一辰的房的门口的依依而去。

“依依……”赵一辰发现那弩箭正好向着依依而去,而他却来不及去救依依。

这便肝肠寸断、面貌扭曲的大吼道。

第五十三章 悲痛

“不……”

这突然之间的变故,让所有人惊慌失措。赵一辰更是悲痛欲绝的喊出声响,身子急着往门口去,绊倒在门槛上,眼睁睁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飞羽。

赵一辰想起刚穿越依依穿着亚麻粗布衣服,小脸通红,眉头紧皱。还时刻记得给自己娶小嫂子。

还记得依依每次面对肉食的表现,赵一辰心下一阵心疼,这孩子才吃了几日肉肉,没过几天好日子。

赵一辰心酸不及,依依从小没有父母。只有和自己相依为命。自己穿越过来也只有依依一个亲人,自己把这孩子当作女儿养着。

还想着把依依教导成一个精通文理、懂农学的孩子,给她选一个爱她的夫君,看着她嫁人、生子……

“不要啊……”赵一辰已经泪眼模糊,挣扎着向着依依爬过去。

从外面赶来的十几人阻杀贼人的原来就是赵氏族人,之间老七和老三狠握着直刀。老七扭头看了一眼老三。一安知道老七这是对自己不满,当初是自己轻敌没有通知族长,这才……

哎,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想到出那么小,和小老鼠一般,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

前些日子还老是像自己要什么葫芦娃,可今天……可怜的孩子,都是三哥害了你,待手刃了着贼人,三哥陪你一命。

一安神态悲壮:“杀”,一声虎吼便向着那首领冲了过去,全无章法,却凶狠异常。

那箭羽近了,所有人下意识的转开眼神,不忍目睹这残忍的一幕。只有赵一辰死死的盯着这箭,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着那手持军弩的黑衣人。

他将这人的面容、神态、体型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就是化成灰他也认的。

就在箭羽飞过的这一瞬间,赵一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心中念头千百,仇恨已经可以填满东滨之海。

噗,利器刺破人身体的声音。

“姐……”

赵一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儿,心下一阵茫然,居然还透露着一丝庆幸。

众人也被这瞬间的变故惊呆,那刺客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安他们乘机一拥而上,将那刺客团团围住。

那人看着一安他们轻蔑、诡异的一笑,身体缓缓倒下,口角流出一股玄黑色血液。

一安他们眼看着刺客服毒自杀,心中恼火不及,想要碎尸,却想到这是赵一辰家,便悻悻然丢了刀柄。

向赵一辰看去。

赵一辰怀里抱着一个十之二三的少女,胸前已被血染成一片红色。

“姐姐……”刘曼儿在一旁哭道。

刚刚就在箭羽将要碰到依依的一瞬间,后面跟着来的刘盼儿直接扑到依依前面,替依依挡了一箭。

依依在一旁显得有些后知后觉,看着刘盼儿流血的胸口,倒也没怎么太过害怕。在一旁流着眼泪小声道:“盼儿姐姐不疼,不疼……”

“曼儿。”赵一辰怀里的刘盼儿吃力道。

刘曼儿已经变成一个泪人:“姐姐,姐姐,我在这。”曼儿感觉回应道。从陇城县逃荒一路而来,姐妹俩相依为命。如今姐姐去了她将在这世上在没有一个亲人了。

“替姐姐好好活着,好好伺候郎君。小娘子贪玩,时常忘记做功课,你要时时提醒。莫要辜负了郎君对我等的好。”

“我知道了姐姐,我一定好好伺候郎君和小娘子。姐姐……你不要离开我……呜呜……”

随后,盼儿艰难的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赵一辰道:“郎君,奴家好冷,抱紧我。好疼啊,郎君……”

“盼儿不冷,盼儿不怕,郎君一定治好你。”赵一辰摸着刘盼儿苍白的脸说道。

随即赵一辰转头红着眼睛对着赵一安等人吼道:“还不快滚去找医师!”

老七安排赵永斌骑着白龙马,去乌兰县城寻那唐医师。要知道这大半夜的去县城,有可能直接被守城的兵役直接射杀,可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上马就走。

老七也一刻不敢停留,骑着黑衣人的坐骑回家去找金创药。

剩余的族人默默的打扫着方才厮杀的痕迹。

依依这会被永斌婆姨接过去,慢慢安抚。

一安走到赵一辰面前讪讪道:“十一郎,你听我说……”

赵一辰直接拿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至了他的话:“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赵一辰抱着盼儿到了她们的房间,曼儿一直紧紧的跟着,把人放在了炕上。

“咳咳……郎君……你一直能抱着我吗?”失血苍白的脸居然有了一丝红润。

赵一辰便抱着她坐在炕上,悄悄抚摸着她的脸颊。

想当初,自那个夜晚,这姐妹俩便留在了自家。这些日子以来,赵一辰也知道姐妹俩对自己暗生情愫,只是他觉得大家年龄都小,便不当一回事,让其自然发展。不想今日盼儿居然为了依依挺身而出……

“真好,这样死了盼儿也愿意,这辈子也……无怨无悔……咳咳……郎君……疼。”

赵一辰这会才镇定下来,毕竟前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那经历过这种场面,穿越也就比别人多了一些先见而已,心态和族里那些在战场厮杀多年的老兵痞真的没法比较。

毕竟后世乃是和平世界,这种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的人生除了一些特殊职业,像那些坚守着的钢铁长城。普罗大众生活在那花花世界,要么,庸庸碌碌的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要么,灯红酒绿的醉生梦死。对这些想都不敢想。

赵一辰仔细检查盼儿的伤势,一支箭羽直插在右胸,深若一寸。毕竟是手弩,又因为距离不是太近,所以劲力不是太强。赵一辰估计应该没有伤到内脏。

一定可以治好的!

赵一辰心疼道:“盼儿,不怕,不怕,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处理完伤口,修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旁边的刘曼儿听到此,精神一阵,看着赵一辰,似乎在求证一般。只是不待赵一辰说话,刘盼儿看着赵一辰神态安详的笑道:“郎君,你又骗奴家,……咳咳……郎君最会骗人了。”

旁边的刘曼儿听到此,神态黯然。

是啊,郎君最会骗人了!

这一刻,她多希望郎君说的是事实!

第五十四章 手术

“曼儿,你去厨房倒一碗水来,再拿一点盐。”赵一辰看着盼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赶紧吩咐道,看着曼儿死死的守着她姐姐,对赵一辰的话不闻不顾,他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准备自己去拿。

“妹妹……”

“姐姐……”看着盼儿坚决的眼神中带着的责备,曼儿便起身哭着小跑了出去。

赵一辰重新坐下道:“你也不要担忧,相信郎君。他们都说某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无所不能。”

不一会,曼儿端着水进来了,赵一辰赶紧调了一碗淡盐水。

用勺子自己尝了尝,大概可能就这个比例吧!

“曼儿,你不要着急,郎君答应你。一定治好你姐姐。你现在让外面的那几个女人烧一锅开水。”说着赵一辰便盛着一勺子的淡盐水向着盼儿递过去,亲自给她喂。

两人也不说话,一个递勺子,一个张嘴。

十分默契。

待一碗淡盐水只剩底下浅浅的一层,曼儿进屋了。

“郎君,七郎来了,就在外边。”

赵一辰没有马上叫老七进来,她将盼儿放在床上,和曼儿两人将一张干净的床单用剪刀在中间剪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两人将床单盖在盼儿的身上,那一尺长的箭羽从洞中穿了过来。

不要说曼儿这个小姑娘了,赵一辰也是看的泪眼朦胧。

随后,赵一辰出去,和老七来到大厅。

“十一,金创药拿来了。”老七提着手里的包裹道。

“怎么用?”

老七小心打开一个小陶罐道:“伤口清洗后,直接涂抹在上面。”

赵一辰听完,有些沉默。

“七哥,盼儿她身上的箭支怎么办?你们当年在军中是如何处理的?”赵一辰抬头看着老七说道。

“哎……”

老七长叹一口气,眼神有些空洞。

“箭中躯干,拔箭时箭头的回勾会带出肉,命好的活下来。命不好的有时会切开血管。”

“还有一些人,把伤口搞腐烂,肉松了,就可以轻松拔箭了,就跟把筷子从酱肘子里拔出来的一样。然后用刀把腐败的肉割去。”老七说到此时冷汗森森然冒出。

赵一辰听得心下慌乱。

刮骨疗伤那是关二爷的玩法,盼儿还是一个孩子啊!

怎么能遭这种罪。

赵一辰听到这些,已经知道不能靠这时代的医术了。本来中医外科就弱,再加上这么个小地方。

如今就只能手术。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手术?

切丁字口是个办法,但赵一辰前世只是拿过泥瓦刀,从没有捏过手术刀啊。

他怕,怕手术很成功,但病人死了,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

“七哥,你骟猪用的麻叶子还有没有?”

“有的,有的,我带着不少……只是你不会想是给刘家小娘子拔箭吧?”老七疑惑道,看着赵一辰点头,急忙道:“十一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要不等等,说不定永斌接着唐医师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七哥,不能再耽搁个,这么等下去她迟早要没命的。”赵一辰语气决然道。

“再说,只要你能保证你这金创药能止血,发炎的问题我有办法解决。”赵一辰补充道。

……

“来,盼儿先把这药喝了。”赵一辰说着便将捣碎的麻叶子混着清水做成的麻药,向着盼儿的嘴边喂去。

“曼儿,你把你姐姐的衣服解开。”赵一辰边给盼儿喂药,边对一旁的曼儿道。

“……”

“咳咳……”

盼儿还是穿着睡前的那一身亵衣,赵一辰的话让喝药的盼儿咳嗽不止。

曼儿也红着脸怒视着赵一辰。

见此,赵一辰也未解释。

依然一勺一勺的给盼儿喂药,盼儿也是来着不拒,红着脸低头喝药,却不敢再看赵一辰一眼。

一个淡定一个顺从。

却显得曼儿里外不是。

见盼儿喝完药,赵一辰将碗放在边上道:“某决定现在拔掉箭,你不给你姐姐去掉衣服,怎么拔?事急从权!”

赵一辰看着曼儿犹豫的样子接着道:“我转过身,你先除去你姐姐的衣物,将身子擦洗干净,然后把我们刚才剪好的那个床单盖在上面。还不快点?”

赵一辰看着曼儿倔强的眼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了。

悉悉索索的一会之后,赵一辰便听见,曼儿道:“郎君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赵一辰转过身,瞪了一眼曼儿。只见盼儿仿佛后世的手术太一般,露出伤口,疮口周围已经形成红肿,看着像是肌肉收缩导致的。

赵一辰把用捣碎的麻叶子做成的药泥,涂在箭羽四周的肌肤上。

等事件稍微过了一会,让药效更好的发挥后。

赵一辰端过来四五盏灯,让屋子里的光线更好一些。

他拿出一把两寸长精致的匕首,在灯焰中翻动来回的烤着。

过后,他将目光放在盼儿的伤口上,虽脸上毫无一丝慌乱,心下却早不堪重负,惊涛骇浪连绵不绝的拍打着他的心房。

扭过头看着盼儿额头豆大的汗珠流个不停,赵一辰心下凛冽,为了这姑娘拼一把!

“盼儿,。一会有点疼,把这个咬着,会好受点。”

说完又道:“忍着点。”说着把一条毛巾递给盼儿咬着。

赵一辰在曼儿不满的怒视中,在盼儿胸部一阵摸索后说道:“曼儿,你来用手指压着这里,就像我这样。”

说着,赵一辰便在盼儿第二肋间斜向***的方向用拇指一按,给曼儿示范着。

赵一辰怕大出血,只有按住动脉,才能把这种影响降到最低。所以也顾不得姐妹两的误会了,毕竟救人要紧。

看到一切都准备好,赵一辰便按照外面箭羽的方向在盼儿的胸前拿着匕首比划着。

“嗯……”

只见赵一辰那手中的匕首已经划开了盼儿的肌肤,虽然他双手颤抖不停,但那伤口并没有大量的血液流出。

看来他的运气不错,盼儿的运气也不错。

没有遇到大的血管。

虽然又是喝麻叶子汤,又是伤口涂抹的,但是其麻醉效果很是一般。这会盼儿额头的汗水已经湿透了枕头,牙齿死死的咬住毛巾。

发出一声声沉闷的痛呼。

第五十五章 黑色玄甲令

很快,赵一辰狠着心,在盼儿的伤口处切出了一个三角口。

曼儿压着血管,扭过头去,不敢直视。

“盼儿,忍着点。”赵一辰对着盼儿温声道。

随后赵一辰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双手,不再颤抖。

握住箭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外拔。

盼儿被着箭矢触动伤口周围的神经,疼的突然弓起了身子。

曼儿一时之间没能按住动脉,大股血水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赵一辰乘机狠得直接将箭拔了出来。

只见那箭入肉一寸,倒钩处还沾着不少血肉。

好在入肉不深,没有伤及内脏。

盼儿直接疼的晕了过去,赵一辰赶紧将伤口处理干净,撒上老七的金创药。

看着晕过去的盼儿,赵一辰心下不停的自责。要不是他大意没有将盼儿固定在这炕上,也不会造成这般大的出血。

傍边的曼儿给姐姐盖好薄薄的被子,流着眼泪轻轻擦拭着姐姐脸上的汗水。

赵一辰虽然已经接近虚脱的状态,但是他还是赶紧调制了一碗淡盐水,顺着盼儿的嘴角慢慢喂了下去。

完了给自己和曼儿也一人调了一碗。

……

老七还没有走,大厅、院子里还有很多人。

族里的女眷也有好几个,大家知道族长家遭了刺杀,所以一些女人前来帮忙收拾、洗漱血迹。

赵一辰找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侄媳妇,让她们看着盼儿。

曼儿这会也折腾了许久,赵一辰劝了一会便到西屋休息去了。

大厅内。

赵一辰坐在主坐上,这会一安已经处理好善后事项,讪讪的看着赵一辰。

赵一辰一言不发的看着诸人,厅内气氛低沉压抑到了极点。

一安仿佛受不了这种压抑,便开口道:“十一郎,这次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轻敌了。三哥错了,三哥给你道歉。”说着这个可以给赵一辰当爷爷的老人,向着赵一辰深深的拜了下去。

他是真的悔啊,一时的冲动骄傲,差点害死了十一郎。

十一郎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那是全族的至宝啊!

赵一辰看着三哥一安这番作态,心中顿时怒火横生。他深吸一口气道:“三哥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十一郎,都是因为我才使你和小娘子陷入险境的,三哥对不起你。”赵一安起身说道。

赵一辰压着火气,脸色阴沉的对着诸人扫视了一圈。

这些人有老七、老三还有一些子侄们。

看着诸人,赵一辰道:“呵呵,怎么?都哑巴了?到现在还是没人要对某家这个所谓的一族之长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一安和老七悄然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苦涩。

赵一辰是他们的小兄弟,他们一直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带领着族人做了很多的事情和成绩。

但是在他们心中,他还是那个经常哭鼻子,需要他们这些老哥哥们小心呵护的孩子。

他们没有意识到,赵一辰长大了,或者说是早就换了个成熟的灵魂。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呵护的孩子了,而是一族之长,是他们黑虎赵家几百口人家的当家人。

他们也想通了自己等人之前的行为有多愚蠢,族中发现敌人,居然没人通知族长。

这放在那些大家族里,少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想到这,一安、老七等人额头的冷汗不由得流了下来。

这可是严重的坏了规矩,毕竟赵一辰才是族长啊。

要说他们真的想夺权,那也就罢了。

可他们只是把十一郎当作一个孩子啊,发现有人刺杀,吓得连忙准备。这不怕吓着赵一辰,便没有通知。

没人在这个时候,还想到他的族长身份啊!

“嗯?”赵一辰重重的发出一个鼻音,表示他的不满。

老七见此便道:“前几日,族人发现有一些陌生人,鬼鬼祟祟的在村里打探,我们仔细探查发现这些人都是一群受过专门训练的武者。”

“我们思来想去,他们可能是对着十一郎你来的,这便有了前面的安排。”老七一口气说完,仿佛心里摘除了一颗石头,轻松不少。

“今晚的惊喜可真够多啊。”赵一辰坐在那里玩味道。

看着诸人都不说话,他便接着道:“都是些什么人,料理干净了?”

“已经把来犯贼人都一网打尽了。可惜这些人都是死士,嘴里藏了毒药,全部自杀了,没有抓到舌头。只是……”赵一安语气有些迟疑道:“只是那贼人首领在外面水沟里故意留下了这个,好像是用来栽赃的。”

说着,手里拿着一个炫黑色的牌子,递到赵一辰面前。

“玄甲?……嗯……”赵一辰心下大惊,这居然写着玄甲两字。

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留下这等物品栽赃。

“关于这块令牌,如果你们还拿我当是族长的话,就一个字也别泄露出去,不然以后估计也就没有我这个族长了。”赵一辰看着厅内的诸人严肃道。

“啊,十一郎你这是干什么?大伙保证不说就是了。你可不能不当族长,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啊。”一安急道。

赵一辰看着这些族人,心下无奈,便开口道:“不是我想做什么。如果泄露出去,这黑虎村估计也就变成了人间炼狱,我赵氏一族除了阖族被灭,没有别的可能。你说还有我这个族长吗?”

“什么……”

“那到底是什么令牌?难道真是……?”赵一安满脸的不可置信。

赵一辰看着族人吵吵嚷嚷的,心下烦躁:“闭嘴,都不要吵了。也不要问了,不想活的,我来告诉你。”

说完,他便将那令牌揣进兜里。

也不理众人,起身去探视盼儿。

屋内两个妇人小心的给盼儿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看见赵一辰进来,轻声道:“十一叔。”

赵一辰看着盼儿,见她呼吸平稳,伤势估摸着也不会再恶化,倒也平复了一下他那低沉的心情。

拖着沉重的脚步,他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一夜经历的这一切,比他前世一生的经历都来的刺激。

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拿出怀里的那颗令牌,在手里转动着。

‘玄甲’这两个字在大唐可以说是有着赫赫威名,只是如今……想到这他满是苦涩。

他知道自己已经卷进了一场阴谋当中,成了别人棋局上面的一颗小棋子,只是不知这另一个下棋之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第五十六章 唐医师

赵一辰躺在炕上思绪万千。

想到穿越这么久以来,捕鱼……修建房子,自以为是个合格的族长,却不想在他们心中依然还当自己是个小孩。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赵一安他们一直都没有为盼儿受伤的而内疚。

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他们的族长,依依是他们的族人,所以才会内疚,才会在意。

可别人的生死他们从不放在眼中,不管是刚到村里没多久的盼儿,还是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刘老二。

外人就是外人,赵一辰知道,宗族是一个以血脉伦理关系组成的集体,它天生就具有排外性的。

可他们毕竟是生活在黑虎村里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都是黑虎村的一员啊!

还有这次刺杀,到底是什么人?

赵一辰看着手里的令牌,心下害怕、好奇交织在一起。

居然有人刺杀自己,可到底是谁?

胡思乱想了许久之后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却说永斌骑着小白,一路奔跑惹得沿途村庄狗吠不止。不少人以为进了贼,小心翼翼的出来查看,只见一道白影飘过,吓得赶紧回到屋里。

不到半个时辰,永斌便到了乌兰县城外面。

他刻意离城门较远,将马匹拴在树上,自己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十一叔当时估计太着急失了思量,可他自己很清楚,这会要是敢到城门口去,绝对会被射成刺猬的。就算侥幸不死,一百板子还是逃不掉的。

所以他决定在城外候一会,待到天明再进城。

不知不觉,天边鱼白开始吐露。

城头上的卒役身影晃动了起来,城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小队兵卒,十人左右。手持兵器,向着永斌而来。

待赵永斌向兵卒交代清楚后,便牵着马匹进了城门,向着城里唐氏的济世堂走去。

此时街道上十分清冷,只有渺渺几个妇人在打扫庭院。

砰、砰、砰,济世堂还没有开门,赵永斌便伸出手在那木板上使劲的敲着。

“来了来了,谁啊,这大早上的。”不久里面传来了一声不满的抱怨,听声音还十分年轻。

咯吱,济世堂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看着永斌不满道:“还要不要人睡觉啊?”

赵永斌也不理他的抱怨,询问道:“唐医师呢?”

“我师傅还在后院呢。”

这种临街的房子都是靠近街道的地方做商铺,后面作为自家的住宅使用。

“那劳烦小郎君去催促一番,赵某感激不尽。”赵永斌拱手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都说了我师傅还在后院。”

见这人百般推脱,永斌正准备强闯,便听见“你这顽徒,都说了患者上门,那都是性命攸关的事,岂可拖延,还不拿我药箱。”

永斌闻声看去,这人正是唐医师,两人同时看见对方。

唐医师道:“原来是赵家小哥,家中何人生病,什么症状?”

“小子见过唐医师。”永斌行礼之后,马上又道:“箭伤,危在旦夕,还望医师救治。”

唐医师闻言,沉思片刻便到药柜边上包了七八种药材,放在药箱里打包好。

此时唐医师那徒弟双眼幽怨的看着赵永斌,那意思在说:你认识我师傅,怎么不早说,害我挨骂。

“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唐医师背着药箱道。

赵永斌赶紧应是,接过唐医师的药箱,自己拿着。老唐却也没有拒绝。

大街上,唐医师骑在马上,药箱挂在马鞍的一侧。

永斌牵着马向着城门走去。

待到出城后,永斌骑到马上。

唐医师在前,他在后。

先前在城里不许骑马,这会出了城,他只想早点把唐医师接回去。

啪,小白吃疼,奋力向前。

顿时道路两旁的树木快速后退,马上两人颠簸起伏,唐医师吓得赶紧抓紧了马鞍,赵永斌豪气顿生一时间策马不停。

唐医师只觉得菊花磨的生疼,此间内情,不足向外人道来,只得默默承受。

赵一辰睡了一会,便醒了过来,毕竟心中有事睡不踏实。

洗漱过后便去了盼儿那里,两个侄媳妇还在炕边伺候着,其中一个赵一辰进去时还一直打着瞌睡。

见此赵一辰便打发二人回去休息了,毕竟也是守了半夜。这会也没有什么精力了。

揭开被子,赵一辰小心翼翼的把盖在盼儿身上的床单掀开了一角。正打算查看伤口的情况,听到:“郎君。”

看着刚刚醒来盼儿,赵一辰手一哆嗦,讪讪一笑道:“我在观察伤口。”

盼儿这才觉察到胸口的一丝冰凉,眼睛看去只见自己有胸部位没有一丝遮拦,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郎君眼前。

顿时红着脸,不敢再看赵一辰。见此赵一辰也是有些尴尬,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尴尬起来。

咯吱……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赵一辰赶紧拿床单盖住盼儿的伤口。

转身看去,原来是曼儿。

“郎君,姐姐。”看着姐姐醒来,曼儿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欢喜。

赵一辰见盼儿伤口没有恶化,便对姐妹俩一番安慰。

“十一叔,唐医师接回来了。”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永斌的声音。

本来黑虎村离乌兰县城也就三十里地,再说骑着小白这种龙马,所以路上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唐老,你可来了。”赵一辰握着唐医师的双手,乱晃道。

赵一辰的举动……搞得他老人家不知所措,难道说这赵家人都是这般热情?可上次来不是这般模样啊。

要知道古人其实很注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君子之交淡如水,距离拉近,隔阂加深。亲属,朋友,一切人,概莫能外。

可今日,唐医师却连番遭遇两次这种亲密接触。节操什么的,老了,老了,却不想……

好在做医生的都有一颗强大的心,不会为了这些小事伤神。

“呵呵,小郎君,先去看看病人吧。”唐医师用力抽出赵一辰握着的双手道。

随后跟着赵一辰往屋子走去,心下哀叹道:老夫的一生清誉啊。

待到门口,赵一辰看着永斌背着药箱,也想进去。

他伸手示意赵永斌把药箱给他就行,不必进去了。

第五十七章 验伤

唐医师通过床单上面的洞,看了伤口之后和赵一辰小声的交流着,曼儿赶紧给姐姐盖好薄被子。

“处理的很是即时,小心静养便是。小郎君不必担忧。”唐医师边走边说。

待到大厅后,唐医师坐在那里写起了药方。

不一会儿,只见他吹干墨迹递给赵一辰道:“按照这药方抓药,早晚煎服,一月之内便可康复。”

唐医师摸着胡须接着道:“千万注意不要让伤口见水,不然外邪入体,会导致伤口化脓难愈。”接着笑道:“倒是老夫多言了,忘了小郎君也是个中高手了。”

赵一辰苦笑道:“唐老,小子真的不懂医术!”虽然他明白唐医师说的这些不要见水,什么外邪入体等。但是在后世,是个人都知道啊,谁不知道伤口最怕细菌、病毒感染啊?

呵呵,我信你个鬼,伤口处理的如此专业,你居然告诉某家你不懂医术。

见唐医师这般表情,赵一辰也不再解释,便开口问道:“唐老,不知这药该如何煎熬?”

唐医师看着赵一辰,心道:难道这赵家小郎君真的不懂医术?

随即心下自嘲:老了老了,居然还这般多的好奇心,人家懂又如何,不懂如何,干某何事?既然人家找自己来瞧病,当专心看病即是,管他懂也好,不懂也罢!

“凉水浸泡,将浸泡好的中药连同泡中药的水一起倒入砂锅内。小火煎熬,最忌大火。第一遍煎药,煎开之后小火继续煎熬一刻钟。第二次煎熬时间略短于第一次,依次者三,则药效皆无。”

赵一辰仔细听者,感觉和后世煎药差不多。

在后世,小的时候他见过家人煎药,那会一个砂锅村里家家户户借着用。后来都是药店煎好、封装,拿回家直接开水烫温就可以了。

送走了唐医师,赵一辰让曼儿赶紧煎药。唐老走的时候留下了几副药,赵一辰把唐医师的话给曼儿嘱咐了一遍。

……

中午,村子里来了十几个官差,风尘仆仆的样子。

带队的是本县县尉,此人三十余岁,长的浓眉大眼,看起来倒也颇有威严。

前面带路的是栓子,那狗东西对着县尉全程露出谄媚的姿态,看的赵一辰心下十分不爽。

发生这种大案,族里一早就派栓子到县里报官。

会宁县县尉任飞一听如此大案,不敢停留,赶紧报给县令李子奇知道。

本来像缉拿、刑侦都是县尉主管,不必通报县令,只是这种大案他不敢私自做主,必须汇报给主官。

县里诸官也被如此恶劣的案件震惊,要知道这种大规模的刺杀,在会宁这种小地方,那是几十年都不一定遇到。

县里诸官赶紧开会商讨,最后决定由县尉亲自带队侦察。

原本杨主薄担心赵一辰,也想来的。只是会宁县前几日也受了水灾,这会还有许多公务缠身,再加上陇城县的难民也开始慢慢到达,整个人忙的停不下来。

这不刚开完会,又去城外难民营去视察了。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李子奇这会觉得自己不止三生作恶,少说也是十世恶人。

他这会宁县为会州首县,和刺史府同在一城。不说往日里的送往迎来。

就他这县令和刺史同一城,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刺史府牵制,疲于奔命,完全没有了父母官的威风。

就连这灾民也一个劲的往他会宁县城跑,还不能驱赶。

这叫什么事嘛?

看着杨主薄又带着他的粮食去了城外,他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想到城外灾民每日消耗的粮食,这满怀的惆怅啊……

难道某家的粮食不要钱?

叹了口气,李子奇起身向刺史府走去,这种大案,他哪敢压下来。

黑虎村,打谷场边上,衙役们在外围警戒,县尉任飞带着班头和县里仵作查看赵氏族人堆放在此处的刺客尸体。

只见那仵作口中念念有词:“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说着对县尉道:“尸体双眼紧闭,手掌放松张开,可以确定死于丑时。”

这仵作属三十六行之一,称“仵作行”。

主要负责验非正常死亡的尸体,验致死因由,近似于后世的法医。但严格的说,仵作跟法医有差别。仵作属于吏,但是属贱籍。

在检查尸体的时候由仵作检查尸体并向官员报告情况,由官员记录,就像县尉任飞。

任县尉点点头,随手记录下来。

那仵作拿着一根小手指般大小的薄银牌和一个小瓶子,然后用布蘸上瓶子里的皂荚水,用力擦拭那个银牌。

等到银牌通亮,将一个身上没有伤口的死者的下巴捏住,使尸体的嘴巴张开。把银牌探进去,然后重新把嘴合上。

接着又翻动那些身上有明显伤痕的尸体,查看后道:“有九人胸前被利器割破,是致命伤。宽约一寸有余,像是直刀。”

把所有尸体查看后说道:“十一人身上被箭羽穿透致死。”

时间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仵作将先前放进去的银牌取出。先前还是闪闪发亮的银牌这会已经发黑,断定死者是中毒而亡。

“这些刺客口中含有毒药。”赵一辰和赵一安也在一旁候着,一安见此在一旁说道。

仵作听闻后,将那尸体的嘴扒开,果如赵一安所说,所有人嘴里都一颗假牙。他小心翼翼的摘下来一颗,装在一个小瓶里留作证据。

县尉任飞通过现场查看和询问当事人,已经确认这群人的身份为死士无误。

这便让衙役将尸体搬到板车上,一些凶器如那手弩等一起带走。

“不知那些马匹在何处,这等证物某家便一并带走。”任飞知道还有二十多匹马,便开口询问道。

“这……当时不小心……都被射杀了。”赵一安红着脸说道。

任飞……额……你在骗鬼啊。

赵一辰见此,上前道:“任县尉见谅,我三哥这人战场上厮杀了几年,对这马匹甚是喜欢,所以这才……”他不理一安的挤眉弄眼,接着道:“确实不小心射杀了不少……”看了一眼任飞的脸色赶紧道:“不过还是有五匹是完好的。”

任飞……心下道:这小的也不是啥好东西!要不是你赵家确有贤名,在使君那里挂了名,又有杨主薄托我照顾与你,某家会这般与你作商量。

“小郎君莫要骗我,应该可以有十匹完好的。”任飞看着赵一辰道。

赵一辰听闻这话,赶紧点头:“对的,对的,刚好十匹。任县尉果然火眼金睛、明察秋毫。”

接着转头对着外面围观的栓子道:“栓子,还不赶紧找人把那十匹马牵过来。”赵一辰在十匹两个字上提高音量重重喊道。

第五十八章 举劾之难

事后,任县尉赶时间回县城,虽说是排除了赵家屠杀的可能,但是作为当事人还是要到县衙走一遍,说不定刺史府也在等着他们呢。

赵一安、赵一辰和老七便一起去县衙回话、协助记录案情。

赵一辰回家和曼儿一起给盼儿换了一次药。

“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依依可是很乖的!”赵一辰走出家门时,依依在后面跟着跑出来哭道。

“哥哥……呜呜……”

赵一辰转身蹲下抱着依依,摸摸头。

“乖,你和曼儿姐姐留在家里照顾你盼儿姐姐,好不好?哥哥从县城回来给你带蜜糖。”

一阵安抚、些许许诺之后。

“嗯嗯……我一定会照顾好盼儿姐姐的。”小姑娘抹着眼泪儿点头道。

赵一辰见小姑娘心情好转,便对曼儿一番叮嘱,起身上路了。

会宁县城距离黑虎村有一百里路,赵一辰三人骑着马跟在县尉后面,任县尉也放弃了来时的马车,这会和几个胥吏骑着从赵一辰这里索要的十匹“赃物”,走在前面。

赵一辰后面不仅一安、老七他们,还有十几骑跟着,他们是赵氏青壮,大多都是参与了昨夜狩猎的。

他们此来是为了赵一辰的安全,走在路上时刻警惕,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

会宁县城外南边的一处空地上,到处都是依着山势挖的小窑洞,远远看去层次不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杨主薄从没觉得那漫山遍野的窑洞、帐篷好看。

在他眼中这些都是违章建筑,恨不能马上拆除。

窑洞在建筑学上属于生土建筑,其特点就是人与自然和睦相处、共生,当然会宁县县衙里的官员不这样认为,这简直是狗皮膏药,贴在了他们还算光亮的政绩上面。

难看极了,也难受极了!

这窑洞简单易修、省材省料,坚固耐用,冬暖夏凉。

所以这些逃难的人,在会宁县城外面又一次开始了祖宗曾经历过的穴居生活。

国人对土地的渴望也许就是来源于此,有一寸土地不禁可以播种收获,还可以打洞穴居。

在这成百上千的窑洞中,有一处窑洞内。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哈哈,魏……大,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手艺,不错不错,真心不错。”他还是对魏大这个名字,有着莫名的生疏。

特别是在这逃难途中,想想一日仅有的一碗清粥。

怨念顿生啊!

两人修建的窑洞,拱顶式的构筑,符合力学原理。顶部压力一分为二,分至两侧,重心稳定,分力平衡,具有极强的稳固性。

为了住着放心,也不知从哪里找了木担子撑架着窑顶。

想来这窑洞就是经过几辈人,历经风雨,仍不会失去其居住价值。

这就是经历过水灾之人的怨念啊。

魏大和赵成的这种精神俗称:杯弓蛇影。

或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成看着魏大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这刚刚修好的窑洞,无奈道:“我等何时举劾张钰等人?”

额……正在云端的魏大,仿佛被人一棍子抽下来。索然无味道:“我等如今这般处境,别说刺史府了,连会宁县城都进不去,只能慢慢等待时机了。”

“哎,这般下去我们又要等到何日,莫不是你这魏大……魏佐史胆怯了,不敢去了?”赵成粗声道。

魏大道:“去年新律明文规定:知而不报者要处以绞刑、流放两千里。你大可试试。”

赵成闻此默然,他一个大老粗哪知道这些啊。他只是出于义愤才奔波至此的,哪知道不来居然要流放两千里。我滴个乖乖,两千里那是多远啊,怕不是要到天边了。想到这心下一阵哆嗦,举劾之心更加坚定。

去年武德律规定:凡案情重大而不得伸理者,可于皇帝、官员出巡之时,于其车驾行处,跪伏路旁申诉冤抑。

再者,挝登闻鼓。

其三,立肺石。凡老幼不能挝登闻鼓者,则可立于肺石之上,立于肺石诉者由左监门卫负责奏闻。

最后是上表。从负责受诉之主司方面而言,则要求对其所辖范围内的申诉,应立即受理,尽快闻奏,不得推诿或雍滞,违者依律治罪。

所以他们二人的难处,不在如何举劾。而在于如今会宁县城对流民严防死守,所以无法入城。

“走吧,放粥了。”魏佐史对着赵成道。

杨主薄在粥棚处查看,煮粥的水很是干净,并没有什么石子或者灰尘。

但是锅里,哎,也是想当的干净。

满满的一大锅水,倒进去了不到两碗的小米,却要管够二十人份的口粮。

这那吃的饱啊!

可即便如此,一日间消耗的粮食,也是会宁县衙所不能承担之多啊。

某也想善良,某也想济世救民。

可实力不允许啊!

还记得去年冬天,在黑虎村赵家吃的全鱼宴。

那赵氏小族长用筷子拨动着鱼块道:某也想吃点素的,可实力不允许啊!

某家也想如此任性的说一句啊!

只是不知,那小郎君如今可还好?那任黑脸可有为难与他?

听说缴获了二十几匹马,以小郎君仗义疏财的个性,想来都交给了任县尉。如此,却也能和上面换取一些粮食,给这些灾民们多吃几次。

听那赵家族人说,这次刺杀没有伤到他,不知可否吓到了。

小小年纪却惹上这边仇敌,教人操心啊。

看着难民们互相推搡,争抢着。杨主薄眉头轻皱,随即舒缓下来。

果然还是明府英明,说的没错,不能给这些贱皮子吃饱,不然会整日里的闹事,迟早要出大事。要的就是半饱,没了力气,才好管理。

不闹事的灾民,才是好灾民!

赵一辰等人出了村口,行路速度开始快了起来。

自从王老族长送来这龙马,赵一辰还不曾真正骑过,今日里可以说是第一次。

以前见人骑马很是威风,今日才发现这骑马并不容易。

前面在村子里面漫步缓行到也没什么,这会开始慢跑起来,赵一辰感觉自己并不能控制小白。

这马一个劲的想把他掀下马背,毕竟是龙马,还是一匹白龙马。

甚有骨气,能骑它的除了王子就只有高僧了。

而赵一辰显然都不是。

骑马不像开车给油就走,踩刹车就停。

小白感觉到赵一辰不会骑,成心和他作对,用脚磕着马肚子让它走非不走,故意低头吃东西,拉它起来它就故意的抗缰。

小白是一匹淘气的马,它有它自己的倔强。

第五十九章 会宁

老七注意到赵一辰的尴尬,策马过来道:“十一郎你要试着和小白交流,小白是一匹好马啊。”

赵一辰扭头看去,你这意思我不是一个好人?

“那我该怎么做?”老七毕竟在军马场干了好些年,应当有些诀窍,赵一辰开口询问。

“这没办法,这就需要你的信心和驾驭它的信念,感染它。”

“就要让它服从你,听你的。”

赵一辰……我有句脏话,不知你可想听?

“额,七哥,能不能具体点?”赵一辰继续道。

老七嘴角一裂道:“嘿,再好的马,它也就是一个牲畜。不听话抽它就是了。”

看着赵一辰幽怨的眼神,便笑道:“当然也需要一些技巧,这个技巧每个人不一样,每匹马也不一样,总的说来包括用缰绳,鞭子,脚,腿,胯等,或者这些动作的一起使出了。”

“首先让马走就有用送跨,腿夹马,腿蹭马肚子,向一侧拉马缰绳,用鞭子晃悠,再不走用鞭打。”

“这等烈马,不是光有胆量和力量就能驾驭,你还要有和马交流的感觉。如果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一上马就害怕,永远也克服不了恐惧心理,永远也不会找到感觉的。”

“十一郎你试着和马一起小颠,随着马的节奏点一下支撑一下,马的节奏快你就跟着快,节奏慢你就慢。就稳当了,也就差不多了。”

“日后经常牵出来溜溜,练习一下策马奔腾,就可以学习骑射了。”

赵一辰试着和马奔跑时起伏保持一致,果然好多了,那种即将被掀下去的感觉也没有了。

老七看到大笑道:“这就对了,要想和某一样人马合一,达到这一等一的高手境界,却还需要多加练习啊。”

“呵呵……”

“老七,你如此胡吹,却也不脸红。”

三哥一安、县尉任飞几人也策马围了过来,一起做那吃瓜群众。

对着赵一辰和老七肆意打趣调笑。

……

陇城县,县衙大厅内。

诸官皆在,和气一团。

县令张钰坐在主坐如众星拱月一般,被佐官们大肆称赞。

“明府乃经天纬地之才,胸中韬略万千,这般治理水灾,必定受使君赞赏”此县主薄朗朗之言响彻大厅。

县承也不甘人后:“明府岂是关心名利、荣路之人,自是体恤百姓疾苦。”

“这会州大地风流、风华皆属明府也。”

诸官争先恐后,极尽阿谀之能事。

不一会议事厅变得如同菜市场,犹如几百只鸡鸭乱叫。

县令张钰却是极为享受。

张钰带来的那小吏见诸人这般行迹,心下琢磨了许久。

“明府,你太有才了。”小吏一开口,大厅内诸官皆停了下来。

大家齐齐扭头看去,是何人如此粗鄙,露骨?

原来是这小吏啊,怪不得。

此人据说以前乃明府私从,没什么的文化,正常。

那像我等诗书传家,礼乐教化,宦海浮沉十几载。这等奉承上官的话,早就说的甚是顺溜。

这奉承之言,讲究的是含而不露,饱而不张。要的就是体面,不然就是阿谀之辈了,长官也不会有舒爽之感。

所以此事最为讲究尺寸,此中玄妙,不可言传。

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

张钰看着诸佐官,心中甚为爽快。要不是还要保持仪态、威严,恨不能大喊三声:爽。

这一刻他踌躇满志,自信天下一支笔,文也纵横,武也纵横,纵横天下论英雄。

他觉得自己悟了,念头极为通达,不再迷惑,也不需要去会宁找那小郎君求解了。

那少年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才能,大概只是那些乡野愚夫的以讹传讹罢了。

想他张钰为了这次水灾,昼不食、夜不寐尽职尽责的指挥救灾,这才使陇城百姓得以安居。

为了水灾,他陇城县先后有刘书吏、魏佐史、赵班头殉职。

什么杀人夺功,四处逃难的百姓,在这一刻统统的离开了张钰的脑海。

那三人已死,剩下诸人都是坐在一条船上,没人会泄露消息的。

有什么好怕的,至于难民,自古以来不可避免,想来朝廷不会责难与他。

这般想来,张钰心下大定,让人安排酒宴,准备饮酒作诗。

没有什么喜悦,是不能用一场酒宴来庆祝的。

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场。

赵一辰一行人,走的极快。

一路走来,四野草木丰盛,植被茂密。

完全不像后世那样梁峁起伏、沟壑纵横。

赵一辰还记得前世第一次来会宁这地方。四周的黄土裸露在外,到处都是黄突突的山,风一吹到处都是黄土飞扬。

堪称;人类不能生存。

路上赵一辰看见两条河流,奔流不息的交汇在一起。

一条是祖历河,另一条听三哥一安说是葫芦河。

听闻此河名称,赵一辰面色古怪的看了看赵一安。

呵呵,葫芦河。

某家就从来都不骗人,好伐!有葫芦河,必然有那葫芦娃。

赵一辰心下感叹:世间最大的伟力就是时光了。

谁能想到这会水草丰茂、气候温润的北国江南,在后世会变成不毛之地。

不久会宁县城已经遥遥在望了,赵一辰远远看去。

城墙比乌兰县高大不少,毕竟州府所在,倒也在情理之内。

这会宁县最早是汉武帝元鼎三年所置,两汉时,地居“丝绸之路”北线,用兵河西孔道。

大概、可能同属穿越客的王莽篡汉后,将祖厉县改为乡礼县。

位面之子刘秀称帝后,第一件事,就是推翻那位与他相爱相杀纠缠半生的王莽所设置的一切。

这样便废乡礼,复为祖厉县。

南北朝时,周太祖置会州会宁县,一直延续至大唐开国至今。

虽然城外,搭着很多帐篷,还有些许窑洞,聚集着成群的难民。但是不难看出会宁城以往的富庶繁华。

后世,会宁县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贫困县。

赵一辰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会宁教育的奇迹。

其教育事业在陇中苦瘠甲天下,这种环境十分艰苦、基础极其薄弱的情况下起步和发展的。

全县形成了领导苦抓、教师苦教、学生苦学的“三苦”精神。

其物产贫乏而人才辈出,并且人才济济,被全国上下誉为“西北高考状元县”。

一时间成为教育奇迹般的存在。

赵一辰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带着好奇,背着包,便去了会宁。

只是那风沙,那苦涩的水,令他终生难忘。

如今这会宁,风景优美,名字吉祥,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要说这会宁城,倒也不负其名。在历史上有数次大型会师。

汉代武帝西巡,临祖厉会师而还。

周太祖为西魏相,来巡,会师于此。

更有甚者,后世有个伟人用浓厚的湖南口音道:“会宁会师,天下安宁”。

从此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序幕,改变了民族命运。

第六十章 赵赵成拦路

会宁城外面距离杨主薄主持放粥的灶火旁不远处。

魏大与赵成两人远远的看着赵一辰等人。

“魏……大,那些人气势非凡,不知谁家郎君。”赵成看着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人不确定的问道,语气激动中夹着黯然。

“不要看了,这些富家大户的纨绔子弟,飞扬跋扈。你看居然有官差护送,想来不简单。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魏大劝道。

赵成充耳不闻,直盯着赵一辰一行。

瞳孔收缩,嘀咕着:果然是他们。

随即便准备扭头向寄生的窑洞走去,只不过走了不到两步便停下身来,向着赵一辰等人而去。

“哎,赵成,你干嘛去,快回来。”赵成突然向着城门跑去,吓得魏大赶紧在后面追着喊道。

嗯,赵一辰在打量着眼前的风景,这大大小小的窑洞、帐篷,却也是有趣极了,不知会宁县衙的诸官见此是不是也极为欢喜。毕竟古代人口代表着重要的劳动资源,人口增加是不小的功绩。

赵一辰向着任县尉看去,突然看见二三十步远跑过来一个衣履破旧的男人。

他轻提马缰,小白缓步抬腿,赵一辰随即进去青壮的保护圈。

他可不想再遭遇一次刺杀。

随着赵一辰的动作,众人也发现了这男子。

赵氏族人,悄然向着挂在马背上的直刀摸去。

右手按在刀柄上,稍有不对估计就会拔刀相向。

任县尉见此,面有不快,怒视着赵一辰。

赵一辰讪讪一笑,赶紧叫族人不要轻举妄动,这些狗东西,脑子里塞满了肌肉,居然在官差面前动刀柄。

“你这刁民,还不快快退下,莫要耽搁本县尉公务。”见那人走近,任县尉坐在马上呵斥道。

“小的,赵成,陇城县人士,需进城向使君举报陇城县令张钰滥杀胥吏、草菅人命,求差官允许。”

赵成说着便跪在地上,对着任县尉大哭起来。

要知道此时,百姓见到官员并不需要下跪啊。

任县尉见此有些为难,看着情形,估计眼前这人说的是真的。

可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这城门处到处都是人,大多数还是陇城县的难民。

这要是让张钰此人知道,自己放这人进城,这仇就结大了。

另外,要是驱赶此人,到时候使君那里又过不去。

再说,去年武德律规定:凡案情重大而不得伸理者,可于皇帝、官员出巡之时,于其车驾行处,跪伏路旁申诉冤抑。

哎,苦也。

直娘贼的,伸也是一刀,缩也是一刀……

“还请三叔带我入城!永烨誓死不忘三叔之情。”就在任县尉天人交战的时候,这赵成,不,是永烨,突然转向赵一安开口道。

犹如石破天惊一般,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任县尉也也看了过来,随即恨恨的看着赵一辰,仿佛再说:又是你赵氏子。

跟在后面的魏大,哦,应该是陇城县魏佐史魏连峰也是震惊不及。要说熟悉,自己与这人一起在陇城县衙公干好几年,居然不知此人一直使的都是假名。

什么魏大,在赵永烨面前都是渣渣。

亏自己一直叫那赵成取一个假名字,好掩人耳目。

谁知人家才是真正的高手,魏大,呵呵……就是个渣渣。

“哼,我赵氏一族九百六十五丁,永字辈两百一十七人,从不曾有永烨此人。你莫要胡乱攀扯。”赵一安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道。

虽说的斩金截铁,但赵一辰看到老七也是同样的脸色复杂。便知道此人或许真的是赵氏之人,这里面估计有着一些不太愉快的故事。

“三叔,我爹已经死在这次水灾中了,求求三叔开恩,小侄却有大冤屈向使君举报。”说着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闻此,一安神色变得复杂,沉默片刻道:“你走吧,赵氏没有赵永烨,也不曾有过赵一良。”

听到此话,那人仿佛失去灵魂一般,双眼空洞,神情木讷,精神不振嘴里念叨:我真傻,真的。

他张着口怔怔的望着,赵一安等人,直着眼睛看他们,接着也就挪开了眼神,似乎自己也觉得没趣。“唉唉,我真傻,”此人看了天空,叹息着,独语似的说。

赵一辰看着此人,像极了逢人就诉说不幸的祥林嫂。心下恻隐之心大起。

便开口道:“就让这赵……成跟着我们吧,既然不是我黑虎赵氏,想必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还请任县尉行个方便。”说着向任县尉拱手道。

“呵呵,这是你赵氏自己的事,某却不参与了。”任县尉心情大好道,只要不是本官受理的,这麻烦事谁爱管谁管。

赵一安、老七两人听到赵一辰的话,略有愕然,随即释然了。

“谢过这位郎君!”说着赵成便对着赵一辰连着磕了三个头。

赵一安见此,忍不住对赵成道:“这是我赵氏族长!”

赵成闻言,对着赵一辰郑重的磕了九个头,一丝不苟。

像极了上坟一般,赵一辰还记得去年除夕那天祭祖,族人对着祖宗牌位便是这般摸样磕了九个头。

“诸位,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吧!”任县尉见此事差不多了,便道。

不远处的魏大,哦,魏连峰,赶紧跑到赵成跟前。众人对他憋了一眼也不在意,毕竟大家前面看见此人一直与赵成在一起。

魏大和赵成跟在队伍后面走着,魏大好奇心大起,不时的向赵成问着什么。只是赵成好像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一言不发,默默的跟着队伍前进。

……

陇城县,县衙酒宴散去。

县令张钰在书房铺开一张绢帛,提笔写道:

“呈会州使君阁下启,敬呈者函下陇城张钰。数日前,暴雨……”

洋洋洒洒千字即成,一个救灾工作。张钰从歌颂三皇五帝写道圣人大德,最后又花大量笔墨奉承刺史王勋,最后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在水灾中的重要作用。

总之一句话。

一切成就都归公于领导英明。

一切荣耀都归属于使君大人。

当然他张钰也在刺史的英明领导之下略有薄功。

吹干墨迹,张钰便叫来那心腹小吏遣快马向着会宁城而去。

赵一辰一行人到了城门处,便全部下马步行。老三一安,和赵一辰并肩而行,数次欲言又止。

赵一辰也不甚在意,知道一安是想说关于那赵成赵永烨的事,或者还有那个叫赵一良的事。

但是他对这些都不太在意,他只想赶紧去县衙把这案子结了,回家照顾盼儿。

再说依依还在家等着他呢。

是照顾妹子没意思,还是养萌娃没意思,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陈年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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